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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鱼

【花怜】来自狐狸的诅咒

原著向,双向暗恋,字数2w4,全文免费。

花城长出了狐狸耳朵和狐狸尾巴,问题是,除了谢怜,没人能看到,包括他自己。

 

 

花城叼着根小野草,在村中小道上走着,慢悠悠地路过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后,忽地一顿,倒退几步,又走了回来,他往大树底下一蹲,看到了一只呼呼大睡的狐狸——方才便是眼角余光瞥到了这东西,他才走回来的。

 

狐狸毛色赤红,鲜亮蓬松,看上去手感很好的样子。虽然谢怜总是温声告诫村里的孩子,看到野生动物不要随便乱摸,万一被咬被抓就麻烦了,但鬼王又不是普通小孩,便是看见千年妖兽,那也是想摸就摸,怎么随意怎么来——没准人家还觉得城主他老人...

原著向,双向暗恋,字数2w4,全文免费。

花城长出了狐狸耳朵和狐狸尾巴,问题是,除了谢怜,没人能看到,包括他自己。

 

 

花城叼着根小野草,在村中小道上走着,慢悠悠地路过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后,忽地一顿,倒退几步,又走了回来,他往大树底下一蹲,看到了一只呼呼大睡的狐狸——方才便是眼角余光瞥到了这东西,他才走回来的。

 

狐狸毛色赤红,鲜亮蓬松,看上去手感很好的样子。虽然谢怜总是温声告诫村里的孩子,看到野生动物不要随便乱摸,万一被咬被抓就麻烦了,但鬼王又不是普通小孩,便是看见千年妖兽,那也是想摸就摸,怎么随意怎么来——没准人家还觉得城主他老人家愿意屈尊纡贵来摸它狗头,反倒觉得感恩戴德呢——于是他就上手摸了,嗯,毛乎乎软绵绵的,果然是很舒服,而且,这狐狸看起来一大坨,实际上也真的是一大坨,不是毛蓬松出来的虚胖,是肥肉撑出来的真胖。

 

肥胖的小动物,还是很讨人喜欢的,花城小孩子心性上来,很不客气地揉搓起这只肥货。

 

肥货睡得很沉,甚至打起了呼噜!

 

花城噗嗤一笑,取下嘴里咬着的野草,去搔狐狸的鼻子。

 

狐狸打了个喷嚏,醒了,但只懒洋洋地瞥他一眼,又把眼睛合上了,一副随意摸揉的懒散样子,大概是被摸舒服了,身子一翻,亮出毛肚皮,意思是,换个地方挠挠。

 

还挺会享受。

 

花城觉得这狐狸挺好玩,当真上手揉毛肚皮了,揉了满把的毛和肥肉,笑着嘀咕一句:“真胖。”

 

闻言,狐狸眯缝上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不满地盯着花城。

 

一鬼一狐大眼瞪小眼,一阵无言。

 

花城挑了挑眉,捏住狐狸的肥脸,往两边一拉,笑嘻嘻地又补了一句:“猪。”

 

这话倒也没错,但狐狸怒了。

 

作为以美貌著称的狐族,竟是被人拿去与那好吃懒做的猪作了等同,真是欺狐太甚,岂有此理!

 

狐狸撑起沉重的身子,愤怒地冲花城嗷嗷大叫,然而,狐狸的嗓音毫无尊严,再怎么凶霸霸的,也像是在撒娇,因此,它又被捏脸了,脸上肥肉一挤,眼睛都快没了。

 

花城哈哈一笑。

 

狐狸大概也知道这红衣少年不好惹,只憋屈地嘤嘤叫唤,不敢过多反抗。

 

花城没见过这么胖的狐狸,觉得有趣,动了带回去给谢怜玩的心思,谁知刚要伸手去捞,狐狸便顺势用爪子在他手心打了一下,不轻不重的,毫无杀伤力。

 

“?”

 

因为没有察觉到危险,花城并不如何在意,更没有生出提防之心,只歪歪头,一脸疑惑。

 

狐狸趁机溜走,身影消失之前,又回头朝花城嘤嘤嘤一阵叫,明显带着一股怒意,像在骂脏话。花城却只挑挑眉,起身拍拍并不存在的灰尘,便又往菩荠观的方向走去,来到观前,看到谢怜正在整理破烂,快步小跑过去,很贴心地道:“哥哥,我帮你。”

 

谢怜听到他的声音,便笑了,正要开口说话,忽觉什么东西扫了他的腰一下,痒痒的,身子一哆嗦,小声哎呦一下,以为是花城和他闹着玩,摸了他一下,无奈一笑,道:“三郎啊……”

 

结果转头一看,就呆住了——他看到了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在眼前扫来扫去,毛色火红艳丽,很是灼眼,而且好大一捧,都快抵得上半个人身了,看上去极为蓬松,摆动起来,又很灵活柔软,可爱极了。

 

那不是狐狸尾巴,又是什么?!

 

花城道:“什么,哥哥?”

 

谢怜这才看向他的脸,又惊了——只见少年发顶上,立着一对毛乎乎的耳朵,在他看过来时,微微一动,竖起来了,似乎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他惊呆了。

 

花城凑近他,笑眯眯地道:“怎么了,哥哥?”

 

谢怜好半天都说不出话,只瞪着眼睛看他。

 

花城疑惑歪头,脑袋上的耳朵也微微一转,似在表达疑问:“哥哥?”

 

他靠得有点近了,谢怜的心脏有点承受不住,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点,然后揉揉眼,又揉揉眼——他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觉得差不多了,又睁大眼睛去看花城,发现他还是一副狐狸精的模样,再次震惊,刚要开口,村民们来了。

 

一群人带着新的供品,来上香拜神了,也有人顺便送上自家做的吃食,作为小谢道长和小花日常帮忙的谢礼。

 

谢怜只好上前招待。

 

花城也不闲着,帮忙收下供品和谢礼,因此被团团围住了。

 

谢怜百忙中抽空看了一眼,发现大伙儿对花城的态度没有什么变化,仍是充满了热情和喜欢,无人在意他多出来的耳朵和尾巴,一点惊奇的反应也没有,仿佛花城仍是那个长相俊美异常又讨人喜欢的人类少年。

 

他愣了一下,试探着向村长询问:“村长,你有没有觉得小花……哪里不一样了?”

 

村长望向几乎被簇拥起来的小花,摸了摸下巴的胡子,道:“没有啊,不还是一样俊俏吗?”

 

谢怜下意识嗯了一声,十分赞同:“那确实。等等……”

 

他揉了揉眉心,道:“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一位村女仔细观察花城,道:“我知道了,小谢道长你想说的是,小花今天编了发辫,是吧?”

 

谢怜呃了一下,想说也不是这个,毕竟,花城这几日住在菩荠观,又和他睡一张席子,他每天睁眼闭眼,看到的都是花城那张妍丽明媚的俊脸,所以,他一早就发现,或者可以说,他是头一个发现花城编了辫子的人。

 

那村女却会错了意,掩嘴一笑,道:“小谢道长是想引我们夸他家小花呢。”

 

谢怜汗颜,也不好说花城长出了狐狸耳朵和狐狸尾巴,怕吓到普通村民,只得笑呵呵地应下。

 

不过经人提醒,谢怜倒是又注意起花城的新发型——其实变化也不大,黑发依旧是歪歪束在一边,只是里面多了仔细编就的小辫子,多了几分精致俏皮,更好看了。

 

说起来,自从三郎被他束过头发之后,就一直保持着这个歪斜的角度,好像对他那胡乱潦草的手艺很满意的样子。

 

对此,谢怜惭愧之余,又莫名地有点高兴。

 

送走村民后,谢怜确认了一件事——貌似除了自己,没人看得见花城多出来的耳朵和尾巴!

 

这算什么意思?

 

莫不是……三郎这副样貌,是特地变给他看的吗?

 

一想到这种可能,谢怜面上便一阵发热,但很快又摇摇头,把这个念头甩出去,见花城放好供品和谢礼,向他走来,那尾巴一甩一甩的,他轻咳一声,道:“三郎啊……”

 

偏在这时,戚容在屋后大叫道:“开饭了没有啊?饿死老子了!太子表哥,你该不会就是打着饿死我的主意,想让我屈服吧?我告诉你,没门!快拿吃的来,不然我一直吵,吵到你耳聋为止!”

 

他一开口,谢怜就有点头疼。

 

花城则呵呵一笑,道:“哥哥歇息吧,这废物我来处理就好。”

 

谢怜本想说我来算了,可转念一想,先前见到花城的,都是普通村民,凡人看不见一些妖异灵异的现象,也是情有可原,戚容好歹是只鬼,说不定能瞧见这异象,便点了点头,道:“那就麻烦三郎你了。”

 

花城便端起村民们新送来的吃食,冷笑着朝屋后走去,拖在身后的尾巴不摇了,低低垂着,心情不大美好的样子。

 

谢怜跟在后面,亲眼看着花城将食物粗暴地塞进戚容嘴里,又亲眼看着戚容从骂骂咧咧,到想吐又吐不出来,憋得两眼暴突,脸红脖子粗,最终昏死过去,倒地不起,整个过程中,始终不见他对花城的新样貌发表一系列人身攻击,于是越发确定,花城的耳朵和尾巴,除他之外,无人能瞧见。

 

难不成真的是给他一个人看的?

 

“哥哥。”

 

谢怜抬眸,对上狐狸少年笑吟吟的眼眸。

 

“熟食还剩下一些,给谷子吃足够了,剩下的,还有一些新鲜的蔬菜瓜果,不若我来做一餐给哥哥吃?”

 

这怎么好意思!

 

谢怜摆手道:“不用啦,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还是我来做饭吧。”

 

“哥哥又要下厨了吗?那太好了。”花城眼睛一亮,“前阵子哥哥做的那锅‘百年好合羹’,三郎到现在都念念不忘呢,不知今日,哥哥又能创出什么样的新菜?”

 

他语气真诚,眼神也明亮,看上去一点也不勉强,似乎真的很想吃谢怜做的饭,但更显而易见的,是他那条尾巴——它摇得快起风了,令谢怜十分担心,那些毛会不会被甩下来。

 

傻子都看得出来,他很高兴。

 

谢怜本来还有点担心自己那点厨艺能做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招待花城,见他如此,又涌出了一股信心,道:“嗯,我这些日子又有了点新想法,正好可以试一试呢。”说完,便兴冲冲地来到厨房,准备动手了。

 

花城像一条甩不掉的小尾巴,跟了过去,很懂事地道:“哥哥,我帮你洗菜吧。”

 

他脑袋上立着一对毛茸茸的耳朵,身后一团蓬松柔软的尾巴摇来摇去,说话又那么乖,像一只热情礼貌的小狐狸,真是可爱极了。

 

谢怜心肝都颤了,咬住嘴唇,艰难地忍住摸摸他的冲动,给他搬来一张凳子,道:“不用啦,你坐着看我烧菜就好。”

 

花城哦了一声,乖乖坐下了,屈起腿,抱住膝盖,脸枕在上面,仰头盯着他看。

 

……真可爱啊!!

 

谢怜害怕自己一时冲动,管不住自己的手,便不敢多看,专注起手头的事情。

 

花城坐着不动了,但厄命和若邪是肯定要表现一番的,有了竞争对手,更是要抓住机会,来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

 

两个法宝相互争着抢着,接住谢怜抛来的食材,并按照谢怜的要求,刷刷刷切成块状或者片状,场面居然也很热闹精彩。花城却看也不看,只盯着那道白衣身影,眼睛都不眨一下。

 

村民送来的瓜果都很新鲜,谢怜拿起一盘切好的黄瓜,一股清爽好闻的气息便嗅入鼻中,很觉舒心,忍不住捻起一片,喂到花城嘴边,道:“三郎,这黄瓜很新鲜呢。”

 

许是狐狸耳朵和尾巴增加了花城的孩子气,谢怜一时没想太多,下意识把他当成了小孩子或者小动物,投喂的动作便很自然地做出来了,做完,他才惊觉此举太过亲密,略为不妥。

 

好在花城很配合,张嘴叼住那片黄瓜,嘴巴嚼啊嚼的,吃下去了,笑微微地道:“嗯,确实新鲜,而且很爽脆呢。”

 

见他尾巴轻灵柔软地摇来摆去,谢怜便知道他心情不错,又放松了,但也暗自在心里敲了敲脑袋,告诫自己,不能随随便便地把花城当成小动物投喂,那太失礼了。

 

食材都洗净,切好了,谢怜准备就绪,起锅炒菜,热火朝天中,自然没有忽略一旁的目光,分神看了一眼,发现不止是花城,厄命和若邪也在看他,尤其是厄命,那眼睛水灵灵,闪亮亮的,见他望过来,越发的激动,简直快闪出一片小星星了,刀身一跳一跳的,似恨不得扑到他怀里蹭一蹭,但也知道谢怜在忙,便忍住了。

 

谢怜抿嘴一笑,紧接着,他就绷不住表情,直接笑出来了——花城的尾巴越摇越欢,幅度之大,仿若失控,于是啪的一声,厄命惨遭横祸,被击飞了。

 

厄命:“???”

 

到底是鬼王的法器,反应很灵敏,它在半空中随意一扭身,便寻着一个体面的姿势,又立住了,只是,眼中惊诧换为大大的疑惑,跳着回到花城身边,又顾忌着什么,不敢过于靠近,眯着眼睛,怀疑地盯着他看。

 

花城这才施舍给它一个眼神,淡声道:“你在干什么?”

 

厄命顿时不敢看他了,只向谢怜投来委屈的神色。

 

只有谢怜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怕厄命再被波及,忍住笑,道:“你过来吧。”

 

厄命眼睛一亮,活泼地蹦到谢怜身边,蹭了蹭他。

 

若邪不甘寂寞,直接缠回了谢怜的身上,得意地从他袖口里探头,仿佛在耀武扬威。

 

唯一被落下的花城眨眨眼,默默地瞅着谢怜,表情没甚太大变化,谢怜却莫名觉得,他委屈了——看,尾巴都不摇了!

 

谢怜忽然生出家里养了三个孩子的错觉,孩子们相互较劲,实在是令人哭笑不得,但又觉得,家里热闹的样子,也蛮好的。

 

他微微一笑,手上一使劲,那锅子一颠,锅内的菜凌空翻飞,又落回去,几番来回,一片菜叶子都没掉出锅外,足见这一手功夫还是很到家的。

 

花城抚掌夸赞道:“哥哥这一手很有大厨的风范呢。”

 

谢怜哈哈一笑,朝他眨眨眼,道:“我以前在酒楼厨房帮工的时候,偷学过几招呢,虽然我做菜不行,但这种要用到巧劲的力气活,我觉得还是不难的。”

 

花城却不怎么赞同,道:“是吗?我倒是觉得,哥哥的手艺很好呢,不论是技术,还是创意,都让人眼前一亮。”

 

他敢夸,谢怜却不大好意思认,噗嗤一笑,用玩笑的语气道:“你这么会说,那等会儿我把菜端出来,你可得都吃完呀。”

 

花城挑挑眉,一脸的理所当然,道:“那是自然。”

 

可惜,谢怜下厨的架势看似不错,做出来的东西就不怎么样了,还没端出锅,那股气味便飘散出去,惊醒了昏迷的戚容。

 

戚容在那股气味的刺激下,呕出了被强行塞下去的吃食,惊恐叫道:“狗日的谢怜!你又要来毒杀我了吗?!不!我告诉你,我情愿吃我吐出来的东西,也坚决不碰你做的那坨玩意儿!”

 

说罢,便啊呜啊呜一阵响,似乎在埋头苦吃什么东西。

 

不知何时玩累了便回来的谷子,在一旁叫道:“爹,吐出来的东西还是别吃了,太脏了!”

 

花城啧了一声,道:“吵死了。”

 

谢怜一想到戚容宁可吃吐出来的东西,也不愿碰他做的饭菜,看了看锅里的东西,暗暗叹了口气,突然又不好意思盛出来给花城吃了。

 

花城主动拿起锅铲,将锅里的东西盛到盘子里,道:“哥哥别管他,本来就不是给他吃的。这些都是我的,谁也不能抢。”

 

他一脸认真,耳朵和尾巴都毛茸茸的,像极了护食的小动物。

 

谢怜又想摸他脑袋了,左手死死按住蠢蠢欲动的右手,跟着花城来到桌边坐下。

 

“哥哥,”花城道,“这道菜有名字吗?”

 

谢怜随口道:“阖家团圆小炒。”

 

“寓意不错,好名字。”

 

其实就是把各种食材一股脑儿倒进去翻炒而已,五颜六色的,又隐隐散发着诡异的紫黑之气,令人联想到森林里那些颜色鲜亮,五彩斑斓的毒虫毒蛇或者毒蘑菇,看起来就很不妙。

 

花城却面不改色地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

 

待他咽下一口,谢怜紧张而期待地问道:“怎么样?”

 

花城唔了一声,道:“口感丰富,咸淡适中,很不错。”

 

他神色如常,语气亦诚恳,令人相信他所言不虚,更直接有力的证据便是,他身后那条蓬松的大尾巴,甩得和扇子似的,十分欢快地暴露了主人的内心。

 

谢怜相信他没有半分勉强,松了口气,这才笑道:“那就好。”便撑着脸腮,笑眯眯地看着花城进食,整个过程中,那条尾巴的摆动一直保持着快乐的节奏,要说他在享用什么美食,是很有说服力的。

 

小动物的尾巴是不会骗人的,谢怜从中得到了极大的肯定,决心以后继续努力研究厨艺,争取更多款待花城的机会。

 

饭后,花城主动提出洗碗,谢怜拗不过他,又闲着没事,便跟在他身后,看他洗碗。

 

花城心情不错,尾巴一甩一甩的,很是悠闲惬意的样子。

 

谢怜看了一会儿,脑袋便忍不住跟着摆动了,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

 

待到花城洗好碗筷,转过身来,便撞见他摇头摆脑的样子,笑道:“哥哥,你在做什么?”

 

谢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脸色大窘,摆手道:“没什么,什么也没有。”

 

那张貌美张扬的俊脸靠得太近了,他招架不住,稀里糊涂地道:“我,我要去扫地了……嗯!”

 

说罢,逃跑似的,溜到屋外,拿起扫帚,也不看哪里有落叶哪里有灰尘,便胡乱地清扫起来。

 

花城笑吟吟地跟过来,道:“哥哥,这儿很干净呀。”

 

谢怜一愣,低头看了看眼前的这块地,发现确实很干净,根本没必要清扫,脸上一热,都不敢去看花城是什么表情了。

 

花城微微一笑,轻巧地取过他手中的扫帚,道:“还是我来吧。”一个转身,大尾巴露出来,虽说没有扫到谢怜脸上,但鼻尖蹭到了一点,痒痒的。

 

谢怜原本还不好意思多看他几眼的,但一见那狐狸尾巴,就情不自禁地跟了上去,花城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活像是跟在鸭妈妈屁gu后面的小鸭子。

 

他盯着那条微微晃动的尾巴,想起方才那轻柔如云絮般的触感,心里作痒了。

 

怎么办,好想摸。

 

说起来,这尾巴只有能他看到,那岂不是专门为了给他看才变出来的?那摸一下……应该可以的吧。

 

于是手伸出去了,可还没碰到尾巴,又被另一只手死死掐住。

 

他猛一阵摇头。

 

狐狸的尾巴是很min感的部位,随意上手去摸,会让狐狸紧张,感受到威胁的,所以轻易摸不得。

 

小谢道长又犹豫了,一手死死抓着另一手,显示出他内心的挣扎,看上去就很怪,花城转身时,便看到这样奇奇怪怪的哥哥。

 

“哥哥?”

 

谢怜仿佛做坏事被抓包的小孩子,一下子放开自己,又心虚地把两只手背在身后,嚅嗫道:“没有,我没做什么……”

 

花城哪里肯放过他?一手拿扫帚,一手叉腰,挑眉笑道:“哥哥今天有点奇怪呢,一直看着我。是三郎身上有什么不妥吗?”

 

倒没有什么不妥,就是……嗯?三郎主动提起这个,是想问问他的看法吗?

 

这个没问题!

 

谢怜决心好好夸夸他,便深吸一口气,直视着那张俊美的脸,道:“没有不妥,我只是觉得……三郎你今天新编的辫子很好看。”

 

花城微微睁大眼睛,顿了一下,似是开心了,手指绕着被束进马尾里的那条小辫子,道:“是吗?我还以为,哥哥没有注意到呢。”

 

“怎么会?”谢怜道,“你身上哪里不一样了,我都能发现的。”

 

他眼神真诚又明亮,直视过来,看得花城一愣,然后似烫到一般,微微把脸一侧,但终究是舍不得不看他,又把脸正回来,道:“所以,哥哥是把我看得很仔细了。”

 

谢怜这会儿有点知道害臊了,低下头来,小声道:“嗯,嗯……”

 

心里还在惦记着花城的耳朵和尾巴,很想摸摸看……尾巴先算了,还是耳朵吧,于是又抬脸,道:“……还有,你的耳朵,很可爱。”

 

“……我的耳朵?”

 

花城的神色难得带了几分惊讶,似乎没想到谢怜会夸他这个,但到底是来自谢怜的夸赞,心中欢喜,唇角便带出几分笑意,不自觉拿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垂,仿佛那耳朵被谢怜一夸,有如开光,特别了,他捏了又捏,笑嘻嘻地道:“耳朵哪有什么可爱不可爱的,哥哥莫不是取笑我?”

 

话虽这么说,眼睛却盯住了谢怜的耳朵,想起那儿曾经佩戴上红珊瑚珠的光景,不知不觉的,就看入迷了。

 

谢怜却没注意到他的异样,见他第一反应是去揉捏耳垂,便瞪大了眼睛。

 

到了这个时候,仿佛中的媚术失效了,他终于清醒过来,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若花城当真是为了给他看才变出耳朵和尾巴的,那按照他的性格,早就主动提及,问他好不好看了,哪会一字不提?听他夸赞耳朵可爱,竟也是只捏住人耳,而非头顶上那对毛乎乎的狐狸耳朵,这就很有问题!

 

……怎么会没发现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呢?难不成真被三郎那副狐狸精的样貌给迷晕头了?

 

他面上微微一红,暗道惭愧惭愧,试探着问道:“三郎……你,看不到啊?”

 

花城眨眨眼,一脸无辜,道:“什么看不到?”

 

情急之下,谢怜竖起两只手,放在头顶上比了比耳朵的形状,道:“这个啊?”

 

花城噗嗤一笑,伸手去捏住他的两只手,道:“哥哥你做什么?装小猫吗?好可爱。”

 

谢怜确定了,花城是真的看不到!

 

他哎呀一声,抽出被花城捏住的手,转而伸向花城的头顶,捏住那对竖起来的耳朵,道:“是狐狸耳朵,你感觉不到吗?”

 

花城却仿佛被人拿捏住要害,浑身一震,两眼一瞠,又忽地一眯,整个人拱起背部,似想蜷缩起来,身子微微往前一倾。

 

谢怜吓了一跳,下意识抱住他,道:“你怎么啦?”

 

他手一放开耳朵,花城又清醒了,神色略带几分迷茫,道:“不知道,但总觉得……很奇怪。”

 

谢怜紧张起来,道:“啊,是不是我方才下手太重,弄痛你了?”

 

花城摇摇头,道:“没有,虽然很奇怪,但很舒服,哥哥,你再做一次,好不好?”

 

不是被弄痛了啊。谢怜松了口气,心想这有何难?便又捏住他的狐狸耳朵,捏了又捏,揉了又揉。

 

花城哆嗦起来,说不出是难受,还是舒坦,总之,浑身作痒,很想抱着什么东西蹭一蹭,于是身子越来越歪,越来越歪……最后直接把谢怜拱到了地上,脑袋在他怀里一钻,不肯起来了。

 

谢怜一心沉迷在捏狐狸耳朵的快乐中,竟也没发现两人姿势不对,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脸都涨红了,赶紧放手,把花城扶起来,道:“三郎,三郎?”

 

花城似还想拱到他怀里去,歪歪扭扭地贴着他,听闻那两声三郎,将脸一抬,露出一张有点迷糊的脸来,观那神色,像是喝醉了。

 

谢怜从未见过花城这副模样,一时看愣了眼,心脏砰砰乱跳,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意识,心想可不能再拄在外面给人看到了,连忙把花城扶到屋内坐下,道:“三郎,你怎么了?”

 

花城这会儿也清醒了,捂住额头,沉声道:“……抱歉,哥哥,让你见笑了。”

 

沉迷摸狐无法自拔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谢怜心想,应该是我让你见笑了才对,口中连道没有没有。

 

“所以,”花城摸了摸头顶,除了头发什么也没摸到,“在哥哥眼里,我现在脑袋上是长了耳朵?”

 

“不只耳朵,还有尾巴。”

 

谢怜一边说,一边给他比划了下他的尾巴有多大。

 

花城挑起一边的眉毛,分明身上发生了异变,神色却不怎么紧张,道:“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便将遇到狐狸的事说了。

 

“那狐狸真的很胖。”

 

他一边说,一边向谢怜比划狐狸的大小。

 

谢怜点点头,道:“那确实很胖了。”简直就是一头猪。

 

花城哼了一声,抱起手臂,道:“是吧?我又没说错,那狐狸真小气,居然敢和我耍这种心眼。”

 

弄明白前因后果,谢怜哭笑不得,又道:“不过,只有我一个人可以看到,这也太奇怪了。”

 

花城想起方才自己失态的模样,脸色一沉,道:“那狐狸说不定就是想害我在哥哥面前丢丑,让哥哥讨厌我。”

 

“怎么会,哪里丢丑了?明明就很可爱啊。”

 

狐狸耳朵又竖起来了,尾巴一扫一扫的,轻轻摇摆起来。花城眼睛一亮,道:“真的吗?”

 

谢怜小鸡啄米般点头,很肯定地道:“真的!”

 

花城面色阴转晴朗,又笑了,手指绕着发丝卷啊卷,慢悠悠地道:“唔,我自己是看不到耳朵和尾巴的了,所以,哥哥可以告诉我,三郎现在这个模样,除了可爱,你还有别的感想吗?”

 

谢怜眨眨眼。

 

咦,现在不是应该先去把那只狐狸找出来,解除咒语吗,三郎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但在谢怜看来,夸赞花城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便认真地端详起花城,道:“嗯……三郎的毛色,很鲜亮呢,比我见过的赤狐都要漂亮惹眼,尾巴毛特别蓬松,像一朵红云呢,摸上去一定很软和……”

 

说着说着,眼里便不自觉流露了几分渴望。

 

花城轻轻一笑,道:“哥哥想摸摸看吗?”

 

“啊?”谢怜搓了搓手指,“这……不好吧?”

 

“哪里不好了?”花城道,“只有你看得到,摸得到,那岂不就是给你看,给你摸的?”

 

他把脑袋一低,道:“哥哥不要客气,尽管摸好了。”

 

咦,刚刚是谁一脸气愤,好像多了耳朵尾巴就是一件丢丑的事情呀?

 

谢怜是很想稳住自己,矜持一点的,但面对毛茸茸的you惑——而且,那可是三郎的毛茸茸呢——他连一个眨眼的功夫都没能坚持住,便喜滋滋地上手,捏住毛乎乎的大耳朵,搓啊搓,揉啊揉,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了。

 

花城这回有了心理准备,没有第一次那么失态了,但仍是觉得一片头皮发麻,轻微地发起抖来,没一会儿,便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成了一只小狐狸,被哥哥一摸耳朵,就想把脑袋钻进哥哥怀里乱蹭,或是躺在他的大腿上打滚。

 

这可不行啊,要、忍、耐!

 

然而,和谢怜一样,没一会儿,他的忍耐便宣告失败了。

 

身子缩了又缩,实在是抵挡不了那阵阵酥麻,脑袋一低,趴在谢怜的大腿上去了。

 

谢怜再次沉迷摸狐,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只觉得花城的耳朵摸起来好舒服,怎么也不肯放开,摸了一会儿,便有了心得:狐狸耳朵背面毛短,但也绒绒的,很顺滑,里面的毛更长一点,也更软一点,指腹轻轻一蹭,会很痒。

 

花城在他手下眯起眼睛,舒服地哼哼两声,耳朵尖一抖一抖的,似在蹭弄他的手指。

 

他心里哎呦一声,顿时有点把持不住,想去咬一咬那调皮可爱的耳朵尖尖,好在理智尚在,忍住了,可慢慢的,又感觉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生怕自己把花城的毛搓下来,心里想着,可以了,住手吧,身体却很诚实,仍在搓弄不停,真是甜蜜又痛苦,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正自苦恼间,啪的一下,脸上挨了一下,不疼,因为打他脸的,是一条毛茸茸的尾巴——花城的尾巴摇得太过厉害,都甩到他脸上来了。

 

“……”

 

啊,三郎貌似很开心的样子。

 

那就继续摸吧!

 

他立刻扔了心理负担,忘我地投入到摸狐狸耳朵的快乐中来,但那么大一条尾巴在眼前活泼地晃动,他怎能不另起贪念呢?在失控之前,他努力维持了最后的礼貌,兴奋又期待地询问:“尾巴……也可以摸吗?”

 

腿上的少年恨不得把自己团起来,塞满他的怀抱,轻轻地嗯了一声,嗓音里带了几分愉悦的慵懒,道:“……当然可以。”

 

这模样,活像是一只真正的小狐狸,温顺乖巧,又很亲人,真是可爱得不得了!

 

谢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一阵眩晕袭来,生出一股把花城紧紧抱在怀里摸揉的冲动,又赶紧打住——想什么呢?三郎可不是真的小狐狸,不能随便乱抱的呀!

 

他死死按下那股冲动,转而一把抱住花城的尾巴。那尾巴当真是好大一捧,上半个身子都能直接埋上去了!谢怜只觉得自己是埋在一大片柔软的云朵里,舒服得直想在里面打一个滚。

 

手指抓握进去,无数根细软毛发汹涌着蹭上来,一片软绒绒的,随便一抓便是满满一大把,十分令人满足。谢怜抓揉上瘾,一脸放松惬意,仿佛一只小猫踩起了奶,这里抓一把,那里揉一下,恨不得把整条大尾巴都摸个遍!

 

小谢道长八百多年古井无波的心,瞬间风起浪涌翻江倒海,整个人都稀里糊涂神魂颠倒了,以至于根本没注意到花城抖得越发厉害了。

 

花城像是被人抓到什么要害,神色似痛苦,也似欢愉,忍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抱紧谢怜的腰,把脸埋到他怀里。

 

谢怜这才惊醒,低头看去:“三郎?”

 

花城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了,只一味把脸蹭来蹭去,那一头精致的发辫都蹭得毛躁了,嘴里不断喃喃道:“哥哥,哥哥……”

 

谢怜连忙放开尾巴,想问三郎你怎么了,结果嘴巴一张就被那尾巴扑了一脸,他哎呀几下,吃了一嘴的尾巴毛,眼睛都睁不开了,偏生花城又在他怀里不住拱来拱去,他两手抱不住,顿时手忙脚乱起来。

 

终于,扑通一声,两人从长凳上翻下来,一起摔倒在地。手足无措中,谢怜居然还记得一把抱住花城,将他护在怀里,自己当了肉垫。

 

这一摔可把花城给惊醒了,迅速撑起上身,道:“哥哥!”

 

谢怜摆手道:“我没事。”

 

花城不信,伸手去揉他后脑:“怎么会没事?疼不疼?”

 

“没有没有,一点都不疼。”谢怜道,“倒是三郎你,你没摔着吧?”

 

“没有,”没有摸到肿块,花城这才放心,随即面色一暗,“对不起,哥哥,是我不好,害你摔下来。”

 

谢怜见他耳朵和尾巴都垂下来了,心里软软的,险些没忍住把他抱到怀里安慰,轻咳一声,尽力镇定一下自己,道:“好啦,别责怪自己了,非要责怪的话,我们都有错——我不该那样摸你尾巴……呃,所以,狐狸尾巴果然摸不得吗?”

 

“或许吧,”花城道,“不过我的可以摸。”

 

又歪歪头,朝谢怜嘻嘻一笑,补充道:“但只给哥哥摸。”

 

咚的一下,心跳乱了一瞬,谢怜按住心口,有点脸红,也有点莫名其妙,心想,这是怎么啦?三郎的尾巴只有我能看见,那自然是只有我可以摸得到了,他要找人摸,那也只能找我呀……所以他说的话没错啊,我到底在激动个啥呢?

 

“哥哥?”

 

“哦,没什么,”谢怜道,“不过,我看你方才……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也不是难受,”花城难得露出有点苦恼的表情,“只是……这多出来的部位,似乎有点min感。哥哥一摸,我就浑身酥麻,人都站不直了。”

 

……这听上去摸的仿佛是男人的某个部位。

 

谢怜听不下去了,脸上一红,只觉得方才摸过尾巴的手都烫得不行,赶紧道:“那我还是不要摸了!”

 

花城却道:“哥哥可以继续摸啊,我没关系的,没准哥哥多摸摸,我就习惯了呢。”

 

他还想习惯?

 

一般来说不应该是想办法变回去的吗!

 

“……”谢怜揉了揉眉心,“三郎啊,我觉得,当务之急,还是把那只狐狸给找到,然后解除你身上的咒语。”

 

花城想了一下,道:“没关系啊,这种无伤大雅的小法术,通常来说没几天就会自己消除了。”

 

完全就是一副无所谓的口气!

 

“话是这么说,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哥哥。”

 

“嗯?”

 

“你很想让我变回原来的样子吗?”

 

“啊,这个……”

 

谢怜看看他的耳朵,又看看他的尾巴,不是很意外地发现,自己还挺舍不得花城这副小狐狸的样貌的。

 

“哥哥说我很可爱的时候,三郎很高兴呢。”

 

谢怜心想,就算你没有狐狸耳朵和尾巴,也一样可爱啊,但他不好意思说,感觉有点露骨,便道:“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三郎高兴就好,不过,除此之外,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花城摇摇头,道:“没有。”

 

他摇头的样子莫名乖巧,谢怜没能忍住,摸了摸他的耳朵,然后发现两人眼下的姿势不太对劲,一上一下叠着,忒不像话。他咳了一下,道:“那什么,我们还是起来吧。”

 

花城却道:“不行。”

 

谢怜道:“怎么啦?”

 

“腿有点软,起不来。”

 

“……”

 

说实话,这种情况,谢怜是不陌生的,基本上,只要是他摸过的猫猫狗狗,或者别的什么小动物,就没有不瘫软到他怀里不肯起来的,但花城是谁?绝境鬼王啊!

 

谢怜敬畏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想,这么厉害的吗?居然把鬼王都给摸趴下了!

 

震惊之余,又觉好笑,他摸了摸那对软绒绒的狐狸耳朵,便让花城继续趴在他怀里了。

 

狐狸尾巴摇啊摇,如一团柔软蓬松又无比调皮的红云,在他眼前灵活地飘来飘去。

 

谢怜喜欢极了,很想伸手抓住,但怕花城受不了,只得苦苦忍住,最多手上摸摸狐狸耳朵过过瘾。

 

那尾巴起先还很活泼,渐渐的,摇晃的力道舒缓下来,仿佛是惬意了,有了点慵懒的意思,再后来,便一点一点地歪倒下来,轻轻地盖在花城身上,如同一块毛绒绒的被子,不动了。

 

谢怜一愣,低头一看,发现花城两眼闭上了,面容放松,带着一股淡然的恬静——这是睡着了?!

 

他哭笑不得,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得继续靠着供桌,坐在地上,看着花城那张睡颜,心头莫名柔软,心想,如果三郎真的是一只小狐狸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把他揣在怀里,到处走了。

 

或许是上午干活累了,又或许是被传染了困意,总之,在谢怜自己也没察觉到他看花城看到入迷的地步,便迷迷糊糊的,也睡过去了。

 

待过了半个时辰,他才半昏半醒地微微睁开眼来,看到了花城那张俊脸。

 

“哥哥。”

 

花城半卧在他身边,见他醒了,笑微微地打了个招呼。

 

谢怜睡眼惺忪,尚未发觉自己被花城抱到了席子上,只迷迷糊糊地看了他一眼,就被那条晃来晃去的大尾巴吸引了注意。

 

他心想,三郎怎么长出狐狸尾巴啦?又想,哦,原来三郎是狐狸精啊,难怪长得那么好看。

 

他意识还没清醒,糊里糊涂的,满心觉得那尾巴怪可爱的,别的没想太多,伸手便一把揪住,捏啊捏,捏啊捏,一边捏一边笑,心想三郎的尾巴捏起来好舒服啊。

 

手势是一点儿都没收着!

 

花城哪里会想到要防备他?当下便觉背脊窜上一股极致的酥麻之意,仿佛浑身过电,骨头都麻了,呜的一声,又趴下了!这就让那对耳朵一低,凑到迷糊的小谢道长眼前了。

 

狐狸耳朵比猫耳朵厚实多了,绒绒的,实在是肥软可爱,迷糊的小谢道长心动万分,想也不想,张嘴便啊呜一口,咬住了一只耳朵尖!

 

这一口厉害了,生生让大鬼王低低一叫,发出类似活人chuan息的声响,浑身哆嗦着,却没舍得把他推开,只捏住他的腕子,连声叫他哥哥,企图把他唤醒。

 

谢怜啃住狐狸耳朵,啃了一嘴的毛,呸呸两下,醒了,然后看到眼皮底下,一只毛绒耳朵上印着一圈清晰可见的牙印,一愣过后,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好事,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叫道:“三郎!”

 

花城躺在他身边,动弹不得,道:“……哥哥。”

 

谢怜放开他的尾巴,想碰碰他,又心有愧疚,不敢乱碰了,只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你疼不疼?”一问出口,便想,笨啊,这还要问吗?这多出来的部位min感至极,肯定是疼的!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谢怜双手合十,猛地对花城鞠躬。他人本来就是躺在席子上,翻身一坐起来鞠躬,脑袋都快磕到地上了。

 

花城伸手扶住他肩膀,道:“哥哥不必如此,只是啃一口而已,我又不疼,没什么大不了的。”

 

谢怜不信,道:“……都有牙印了。”

 

又瞄了瞄那条软垂在席子上的大尾巴,愧疚极了,道“而且……我还抓了你的尾巴。”

 

花城见他满面愧色,怎么也不肯轻易翻过这一页,便道:“哥哥,你若真的觉得抱歉的话,那就摸摸三郎吧。”

 

说完,把脑袋抵到谢怜手心里去,要他摸揉。

 

他这皮相又俊又嫩,做起这种亲昵的动作,有一股孩子气的可爱,谢怜哪里抗拒得了?身体很诚实地摸上去了,看到那一口齿印,不敢过多碰弄,可放着不管,心里又难受,便低下头去,呼呼地对着吹,吹了几下,便觉花城双肩抖动,似乎在笑。

 

谢怜动作一顿,迟疑道:“三郎?”

 

花城抬头,果然是一张笑脸,道:“哥哥是把我当小孩子了吗?这么小心。”

 

谢怜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吹一吹,呼一呼,痛痛飞走了——这不就是哄小孩的法子吗?

 

好幼稚啊!

 

他猛一阵脸红,把手缩了回来。

 

花城却又低头往他手心里凑,活像是一只小狐狸在求摸摸,道:“哥哥再给我吹吹吧,哥哥一吹,我就不痛了。”

 

谢怜被那耳朵尖扫得痒痒的,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捧住那对俏生生立着的毛耳朵,轻轻地吹啊吹,吹得细小绒毛颠来倒去,一副无辜可怜,又轻盈柔软的样子,可爱极了!

 

糟糕的是,一想到这是花城的狐狸毛毛,谢怜就怎么看怎么喜欢,又生出啃一啃的念头了,于是一边奇怪自己这是这么了,一边拼命告诫自己:这可不兴咬啊,一定要忍住呀,谢怜!

 

可以说是陷入了非常快活的煎熬里,又揉又吹一会儿,谢怜就感觉不行了,及时收手不说,还不敢多看花城,生怕再看一眼又要揉上去了,轻咳一声,道:“果然还是得把那只施法的狐狸找出来才行。”

 

花城一脸的无所谓,道:“哥哥,我没事的,放着不管就行。”

 

谢怜却不同意,道:“不行,这岂非是平白让你多了两处要害?”

 

花城道:“但这要害旁人看不到也触不到啊。”

 

说到这里,也不知是高兴,还是觉得有趣,手指无意识地绕着一缕长发玩儿,一副很轻松惬意的样子,笑着向谢怜看过来。

 

“所以,只有哥哥才可以拿捏我,弄痛我,这样的话,哥哥岂不是最厉害的人了?”

 

又点点头,用一种极为笃定的语气道:“嗯,哥哥本来就是最厉害的人。”

 

这句话似乎让他很愉快,说完,又是一笑。

 

他那肤色没有血气,显得冷白冷白的,没有多少生气,这会儿笑得灿烂,便多了几分生动的明媚,好看得不得了。

 

谢怜看晃了眼,失神间,脑子里闪过一个疑问:三郎真的不是狐狸精吗?

 

反应过来后,一颗心砰砰乱跳——也不知是第几次了,心道,糟糕,糟糕,仿佛初出茅庐道心不稳的小道士,面对漂亮妖媚的狐狸精,全无抵抗之力,不知道怎么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小谢道长有点招架不住,胡乱应了两声,心想,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然而,当那尾巴尖扫到他手背上时,他的手却很诚实地摸了上去,嘴上也很诚实地道:“我……我给你梳毛吧。”

 

花城笑得眉眼弯弯的,道:“好啊。”

 

谢怜便取了梳子过来,绕到他背后,一手捧着尾巴,一手拿梳子轻柔小心地梳理着。

 

狐狸尾巴在他手里很乖,只尾巴尖小小地摆动几下,既放松,也随意,大大方方地把要害放到他手里,是没有戒心,尽显亲近信赖的模样。

 

谢怜心中一动,微微一笑。

 

他的小动物缘还算不错,平日里猫狗碰得多,到了山林野地,也招别的小动物喜欢,比如兔子松鼠小鸟什么的,至于狐狸,那也是不少见的,遇到颇有灵性,又不怕人的,他觉得可爱,也一起玩过,所以知道这种小东西撒娇痴缠起来,有多粘人了。它们会躺在地上,亮出毛肚皮,嘤嘤嘤地朝他叫,等他伸手去摸了,便用爪子抱住他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嗲得不行。

 

狐媚子,狐媚子,那真的是没说错。

 

他看着花城的尾巴,回忆起和小动物玩闹的经历,心情越发愉快了,只是不知怎么的,想着想着,脑海中的狐狸就变成了花城,花城扭着身子,在地上滚来滚去,眼神闪烁,满是期待,不停地用撒娇的语气央道:哥哥,摸摸我,摸摸我。

 

……天呐,他在想什么啊!

 

啪的一声,谢怜猛拍上自己的额头,强行打断乱糟糟的幻想。

 

“哥哥?”

 

大概是那一声太过响亮,花城转过头来,神色有点惊讶,尾巴反应更大,瞬间炸毛,膨胀一圈,看上去越发蓬松了。

 

谢怜盯着那条尾巴,晕乎乎地想:三郎的尾巴似乎藏不住情绪呢。

 

他摆了摆手,道:“哦,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我该去收破烂了。”

 

花城提醒道:“哥哥,你上午已经收过一次了。”

 

“……”谢怜轻咳一声,“好吧,其实我不是想收破烂,我只是想出去找找那只狐狸。”

 

花城道:“哥哥不用担心这个,那狐狸没准就在附近盯着,等着我闹笑话呢。”

 

他说得很有道理,因为,就在第二天,谢怜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为免打草惊蛇,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个人走到菩荠观后的小溪边,像往常那样淘米,暗中留意那股视线,确认对方跟了上来,便果断斥出若邪。

 

若邪快如闪电,嗖的一下,化为一道白影,猛刺入几丈外的草丛里,草丛剧烈颤动几下,便拖出一只肥硕得像猪的东西。

 

谢怜不禁暗叹:果真如三郎所说,肥硕如猪。

 

他面上却平淡如常,礼貌地打起招呼:“你好啊。”

 

狐狸被五花大绑,嗷嗷大叫道:“你放开我!放开我!”

 

它似乎想扭动身躯以示挣扎,奈何身上肥肉太多,连翻身都困难,只一条尾巴疯狂地甩来甩去。

 

谢怜忍住笑,道:“你不要激动,我不会伤害你的。”

 

狐狸哼道:“你和那红衣少年是一伙儿的,我才不信!”

 

谢怜耐心极了,柔声劝道:“三郎是我的朋友,你把施在他身上的术法解了,我就放了你。”

 

闻言,狐狸不挣扎了,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态度,道:“不放。他说我是猪,这太辱狐了,我不会原谅他的!”

 

说实话,任何人看到这坨东西,都会觉得这是一只猪,但考虑到当事狐的心情,谢怜觉得,还是有必要道歉的,便道:“真对不起,三郎只是……小孩子心性,他没什么恶意的。”

 

为提高说服力,他又补充道:“真的,三郎觉得你很有趣,还想把你抱回来给我看看呢。”

 

其实花城的原话是:哥哥,猪一样的狐狸你见过没有?没有的话我再给你抓回来玩儿。

 

虽然他感觉花城是随口说说的,但也明白,花城确实没什么恶意,便将原话美化一番,给翻译了出来。

 

他面相温雅清隽,说话语气又温温柔柔的,令人见之心喜,不住生出亲近之意,那狐狸便也摆不出凶巴巴的表情了,盯了他一会儿,道:“你和他真的只是朋友?可以代表他道歉的那种?”

 

谢怜道:“……嗯,我们是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

 

不知为何,说这句话时,他有点脸红——又不是说这是我对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这也太奇怪了!

 

狐狸眯起眼睛,哦了一声,又道:“你看得到他的耳朵和尾巴。”

 

谢怜总觉得它的语气有点意味深长,便问道:“嗯,怎么了吗?”

 

“没什么,”狐狸摇头,又哼哼一笑,“不过,你建议你,还是远离他为好哦。”

 

谢怜眨眨眼,道:“为什么?”

 

“因为啊,我那个法术解不了,等时间久了,你那三郎就真的变成狐狸精了,还是很坏的那种,他会吸你jing气,害你性命!”

 

这只肥货似乎很想恐吓谢怜,说话时作起阴恻恻的怪相,奈何脸太圆润,只让人觉得好笑了。

 

谢怜没有害怕,反而心想,没听说过男狐狸精会吸男子jing气的,这要怎么吸?摇摇头,道:“不会的。”

 

“三郎就算真的变成狐狸精,他也不会害我的。”

 

他语气极为笃定,反倒让狐狸愣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但不肯死心,想了想,又道:“那可不好说,你都不知道,他对你……”

 

还未说完,一道寒光袭来,落在狐狸嘴边,只差一点,就能割到它舌头了,吓得它浑身的毛都炸起来,整只狐蓬松一圈,看起来更胖了。

 

定睛一看,是一把银色弯刀。

 

随即,便听一道低沉悦耳的少年嗓音道:“嗯?你还想说什么,继续啊?”

 

来人正是花城。

 

谢怜回头看去,道:“三郎!”

 

花城慢悠悠踱步而来,来到他身边,对他一笑,道:“哥哥好本事,竟是那么快便抓住了这只狐狸。”

 

谢怜摆手道:“哪里哪里。是三郎你料事如神,它果然就在附近,抓起来自是不费力了。”

 

狐狸嘴边就是寒光闪闪的利器,哪里还敢说话?动都不敢动了,只能听他们相互夸来夸去。

 

花城将厄命拔出来,随意地抗在肩头,笑微微地对狐狸道:“说罢,我倒是想听听,你还能编排我什么。”

 

表情甚是可亲可爱,但怎么看都令人后背发凉。

 

狐狸瑟瑟发抖,下意识往谢怜身边蠕动,寻求保护。

 

谢怜无奈一笑,道:“三郎,你别吓唬它了。”

 

花城对上他,便换了一副神色,道:“哥哥,它污蔑我。”

 

“说我别的也算了,但它居然说我会害你。哥哥,你不觉得这很过分吗?”

 

表情和语气都十分委屈,耳朵耷拉下来,尾巴也不摇了,真是好可怜好可怜。

 

谢怜立马心软了,急忙拿手去抚了抚他的胳膊,嘴里哄道:“不生气不生气。三郎你放心,这种话旁人说一万遍,我都不会信的。”

 

花城这才展颜一笑,如妖花绽放,明艳无双,俊俏至极。

 

狐狸全程围观,心中震惊:我去,这人不做狐狸精真是屈才了!

 

被谢怜哄了几句,花城心情大好,这才向狐狸睨去一眼,轻哼一声,道:“看在哥哥的面上,饶了你这一次。”

 

狐狸被吓怕了,没有吭声。

 

谢怜看看狐狸,又看看花城,莫名觉得,这是两只小狐狸在吵架,一阵好笑,道:“好啦,你们两都有不对的地方,彼此道个歉,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好吗?”

 

花城却道:“不要。”

 

他对狐狸在谢怜面前说他坏话一事,很是耿耿于怀,像一个脾气倔强的小孩子,就是不肯认错。

 

谢怜拿他没办法,又觉得他很可爱,噗呲一笑,也不多说什么,见那狐狸也没有道歉的意思,便道:“好吧,就当你们扯平了。”

 

他收回若邪,对那狐狸道:“你说法术解不了,可是真的?”

 

狐狸瞄了一眼花城,老实了,道:“假的,这法术不解也没事,放着不管,几天就消了。”

 

谢怜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要我现在就解开吗?”

 

“啊,这个……”

 

谢怜下意识看向花城,花城也看向他,笑眯眯地问道:“哥哥,现在就解吗?”

 

咦,为什么你们都问我呀?

 

更奇怪的是,谢怜自己也不知道这个问题有什么好犹豫的,只觉得看到花城那张脸,神智就有点迷糊,看到那毛茸茸的狐狸耳朵,和摇来摆去的狐狸尾巴,更添几分晕迷,满脑子都是摸摸他的想法,嘴一张,道:“……先不了吧。”

 

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什么,只知道花城笑得更灿烂了,尾巴也摇得更欢快了。

 

他们靠得很近,尾巴软软地打在他身上,像一只小动物很亲昵地撞在他身上,撞得他心里生出一股把持不住的欢喜和激动,十分想把那尾巴抱到怀里,拿脸去蹭一蹭。

 

“所以,哥哥是很喜欢我这个模样了?”

 

“嗯,喜欢的!”

 

他被那条尾巴迷得神魂颠倒,毫无防备之下,说了真心话,说完就不好意思了,为掩饰那份不自在,赶紧低头抓住胖狐狸,假装自己在摸小动物。

 

谁知,才摸了两下,便听身旁的少年道:“哥哥,这狐狸的毛比我的更柔顺,更好摸吗?”

 

不知为何,谢怜总觉得那语气有点幽怨,愣了一下,道:“没有啊?”

 

花城哦了一声,不多说什么了,只默默地看着谢怜,他蹲在地上,两手搭在膝盖上,是一副很乖很乖的模样,尾巴低垂下来,看上去有点闷闷不乐。

 

很显然,他想被摸。

 

谢怜呆了一下,手自动摸了上去,一手捏住一只耳朵,搓啊搓,揉啊揉。花城眼睛一眯,尾巴又翘起来了,摇啊摇,甩啊甩,两个人都很开心。

 

狐狸:我好像很多余。

 

它试着悄悄走开几步,回头,发现根本没人理它。

 

“……”

 

就很尴尬,而且莫名有点不爽。

 

确认这恶作剧般的小法术没有任何问题,两人便也不在意了,打定主意,等法术自动失效。

 

只是,一想到那么可爱无害的耳朵和尾巴会消失,谢怜便觉得十分可惜,想着三郎这副小狐狸的样貌就快看不到了,不自觉便想要多摸摸,多揉揉,于是随身携带梳子,有事没事都要掏出来给花城梳梳毛,顺便摸几下。

 

花城看穿了他的心思,笑嘻嘻地道:“哥哥,你若是想摸我的尾巴,只管和我说就是了,你想要,三郎难道还不肯给吗?”

 

谢怜被他说得脸红,不肯承认,便努力找起借口:“三郎,不是你想的那样呀。你都不知道你的尾巴有多大,放着不管的话,是很容易打结的,那样就不好看了。”

 

“不好看”这几个字,对花城来说还是很有杀伤力的,他一下子收了嬉笑神色,道:“嗯,哥哥说得是。我看不到自己的尾巴,那只能麻烦哥哥帮我梳理毛发了。”

 

谢怜道:“好说好说,都包在我身上了。”

 

花城轻轻一笑,道:“哥哥待我真好。”

 

谢怜心想,这有什么,明明是你待我更好啊。

 

脸上笑笑,手中动作不停,顺着毛梳一遍,又逆着毛梳一遍,仔仔细细的,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但梳着梳着,突然想起手上这把梳子,是去镇上买东西时摊主随手送的,便宜没好货,而送的东西,更是粗糙简陋,哪里配得上花城那一把颜色鲜亮,手感顺滑柔软的尾巴?他总觉得用这把梳子是亏待了花城,也委屈了他,手上动作一顿,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哥哥?”

 

谢怜道:“没什么,只是,我觉得,我应该买一把好一点的梳子。”

 

花城道:“这把梳子不好吗?”

 

“不好。”

 

谢怜并非是贪图享受之人,平日里的吃穿用度,一切从简,能省则省,有时候甚至一天只吃一顿饭,这样的人,突然讲究起一把梳子,这就很奇怪。

 

花城道:“怎么会?明明就很好,哥哥给我梳毛的时候,我很舒服呢。”

 

“不能这么随意的。”谢怜摇摇头,“我记得以前宫里的时候,我母后便养过一只波斯猫,波斯猫毛发长,很娇气,需要日日梳理,精心养护才行,而且所用的梳子也很讲究,是专用的。”

 

他想了想,又道:“嗯,我记得梳子是玉石打造的,上面还镶嵌了宝石呢,非常奢华贵气,特别漂亮。”说话间,不由去看花城的尾巴,暗暗想道,也只有那等精致华丽的梳子,才配得上三郎的尾巴呢。

 

这话没有说出口,但联系上下文,花城哪里听不出他的话外之意?微微睁大了眼睛,道:“所以,哥哥觉得这把梳子不好,是因为想用更好的梳子,为我梳毛……?”

 

谢怜知道自己的意图被花城察觉到了,脸上一热,有些不好意思,但见花城语气难得带上几分迟疑,似是不敢相信,心里无端发软,便点点头,道:“嗯,是的呀。”

 

可想到自己身上那少得可怜的存款,无奈一笑,道:“可惜我没那么多钱财,买不到那么贵重的梳子了。”

 

却听花城道:“不用。”

 

谢怜看向他。

 

“不用那么好,”花城道,“因为,哥哥已经给我最好的了。”

 

他眸光闪烁,里面似乎涌动着什么东西。谢怜看不透,心却莫名浮了起来,他像是被下了定身咒,定定地望着那双黑亮的眼睛,忘了眨眼,就连呼吸,也有了一瞬的凝滞。

 

花城凑近来,握住他拿着梳子的手,道:“哥哥,我……”

 

“啊嚏——!”

 

花城一愣,道:“哥哥?”

 

谢怜想说话,但鼻子一痒,又打了一个喷嚏。

 

接连几个喷嚏声后,花城想到了什么,道:“……哥哥,是不是我的尾巴?”

 

谢怜知道瞒不过他,只得点点头,道:“嗯,你的尾巴,扑到我脸上了……等等,三郎,你别离我那么远啊!”

 

他追过去,一把抓住花城的手。那手一颤,似想抽回,却又僵住,不动了,乖乖地被他抓在手里。

 

谢怜心里一软,他可是难得看到这样的花城呢,既新奇,又喜欢,盯着那张脸,不停地看。

 

花城把脸别开,无奈道:“对不起,哥哥,我好像没办法控制住我的尾巴。”

 

谢怜笑了笑,道:“没关系啊,这不是很可爱吗?而且……”

 

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他顿了一下,又道:“可以知道你很开心,我也很高兴啊。”

 

听到这一句,花城又转过脸,看了过来,道:“哥哥……”

 

他眼睛本就漂亮有神,那么专注地看过来,仿佛全世界只你一人,若是平时,谢怜定会招架不住,连连避退,但这时候,那条藏不住主人情绪的尾巴又发力了,疯狂摆动起来,都快扇成一朵火红的花了,十分高调地吸引了谢怜的注意力。

 

谢怜忍俊不禁,夸赞道:“嗳,好厉害呀!”

 

花城知道尾巴又出卖了他,下意识拿手去遮住后面,但什么也碰不到,遮挡便无从说起了。

 

谢怜笑得那个开心呀,简直停不下来。

 

见状,花城挑挑眉,半真半假地道:“哥哥,你取笑我。”

 

“哪有?”谢怜道,“我真的只是觉得你很可爱呀!咦,尾巴好像摇得更厉害了。”

 

“……”花城又往后退了几步,“哥哥骗我。”

 

“没有啊,真的,”谢怜又追到他跟前,看了一会儿,脸上微微恍然,“啊,我知道了,我一夸你,你就高兴。”

 

说到这里,他有了主意,清清嗓子,道:“三郎,你可听好了呀——你,聪明俊俏,幽默风趣,博学多才,武艺高强……这上天入地,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厉害的人啦,嗯,还有鬼。”

 

花城没想到他上来就是一顿夸,眨眨眼,似乎很高兴,想笑,但见谢怜猛盯着他身后瞧,一脸有趣的神色,又无奈道:“哥哥说这些,只是想哄我开心,然后看我尾巴的笑话吗?”

 

谢怜忍住笑,作出一副严肃的表情,道:“哪有,我是这样的人吗?我敢说,我方才说的每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呀,三郎。”

 

想了想,又学着花城的口吻,道:“我发誓,上天入地你再找不到一个比我更有诚意的了。”

 

花城哪里想到,会从谢怜口中听到这句话,心中既欣喜,也激动,为谢怜记住了他的一句话,也为谢怜真心送出的夸赞。

 

鬼王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有人畏惧他,也有人敬仰他,听过的溢美赞颂之词,数不胜数,有的浮夸,有的真诚,但他都只当骚风过耳,并不在意。

 

可当那些赞美来自谢怜时,能说会道伶牙俐齿的鬼王便似哑巴一样,竟是说不出话来,只知道盯着眼前笑吟吟的人看了。

 

谢怜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便去看他的尾巴,然后嗳了一声,道:“三郎,你的尾巴摇得这么厉害,会不会把毛甩下来呀?咦?三郎,别跑啊!”

 

他万万没想到,向来从容镇定的花城,竟会跑了!愕然之下,又觉好笑,立刻追了上去。

 

两人你追我跑,和村子里那些打打闹闹的小孩子一样,幼稚得不行,偏偏两人都毫无八百多岁高龄人士的自觉,脸上笑嘻嘻的,很是乐在其中,村里人看到了也只当他们兄弟感情好,全笑呵呵地看着他们。

 

跑了一会儿,谢怜逮住了花城——也不知道花城有没有放水——一把抱住他,道:“抓到你啦!”

 

然后被尾巴毛扑了一脸,鼻子作痒,又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花城原本僵住的身躯,又放松了,转过身来,想碰碰他,但想到自己那条惹事的大尾巴,又小心地往后挪了挪,道:“哥哥。”

 

谢怜眼疾手快,一手揉鼻子,一手抓住他的腕子,道:“别走呀,三郎。”

 

花城便定住不动了。

 

谢怜道:“三郎你、啊嚏——!”

 

花城下意识又想上前,碍于尾巴的存在,又不动了,眉心一蹙,作势要离开,道:“我去把那只狐狸抓回来,让它解除这法术。”

 

“等等,不要啊!”

 

谢怜几乎又要扑过去抱住他了,中途理智归位,把他拉到一棵大树底下,躲开旁人探究的视线,道:“三郎不要啊,之前不是让我来决定术法解除与否的吗,怎么又反悔啦?”

 

花城把脸别开,道:“……傻乎乎的。”

 

“哪里傻乎乎了?”谢怜一脸的不赞同,“我不是说了吗,很可爱,而且,可以知道你为什么而开心,也就是知道了怎么样才能让你开心,这不是很好吗?”

 

花城又把脸转回来了,轻声问道:“很好吗?”

 

谢怜点头,道:“嗯,对我来说,这是很好的事情!”

 

花城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嘴角弯弯,眼神亮闪闪的,像是很开心很开心的样子——这样开心的模样,似乎也没必要多说什么了。

 

谢怜心中一荡,为了眼前少年的开心而感到欣喜,不自觉跟着笑起来,呆呆地看了花城一会儿,猛然反应过来,他一直抓着花城的手不放!赶紧松开,又心虚似的,把手背在身后藏起来,却又悄悄地,搓了搓指尖。

 

花城眉眼一弯,笑得更开心了,歪着头凑近来,道:“哥哥害羞咯。”

 

谢怜眼眸一抬,道:“还说我呢,方才到底是谁羞得逃跑的?”

 

花城笑意一滞,道:“哥哥,忘了那一段吧。”

 

谢怜断然拒绝道:“不要。”

 

花城睁大了眼睛,道:“哥哥。”

 

谢怜笑道:“你害羞的样子,我可是难得见到一次呢,我才不想忘掉。”

 

花城无奈道:“好吧,如果这样能让哥哥开心的话。”

 

谢怜道:“可以看见不一样的你,我当然很开心啊。”

 

脱口而出的话,更见真心,心中开满小花,口中吐露的话语便也似春风拂面,令人舒心欢喜不已。

 

花城仿佛得了甜头的小狐狸,笑得眉眼弯弯的,道:“谢谢哥哥夸赞我,三郎很开心呢。”

 

嗯,确实是很开心——你的尾巴都缠到我身上来啦!

 

原本,谢怜还有些不好意思的,尤其是被花城那双漂亮逼人的眼睛盯着看,更是脸上一热,不知该怎么接话才好,但见那尾巴再次背叛主人的矜持,挨挨蹭蹭地凑过来,卷住他的胳膊,撒娇似的摩挲不停,他就只想笑了,道:“不过,三郎你是绝境鬼王,鬼市之主,听过的赞美,定是只多不少,我说的那些,怕是有些浅薄了。”

 

“没有的事,”花城道,“哥哥和旁人怎会一样?哥哥夸我,三郎才是真的高兴呢。”

 

谢怜一顿,道:“哪里不一样?”

 

他并非是好奇心旺盛的人,也向来懂得适可而止,不过分探究,可听到这一句,还是忍不住问了。

 

花城凝视着他,缓声道:“旁人赞美我,是敬我,怕我,但哥哥你却不同。”

 

“之前,哥哥不是说过吗?说你……很欣赏我,想了解我的一切。”

 

说到这里,语音更缓,他看他一眼,又错开视线,像是不怎么自信,又像是有些害羞,有了一点不自然的躲闪。

 

谢怜见他这副模样,心软得不行,完全顾不上害臊了,忙点头道:“嗯,是的!那是我的真心话!”

 

花城这才重新对上他的眼睛,笑道:“哥哥想了解我,我很高兴。”

 

谢怜也很高兴,但是,但是……他到底要不要告诉花城,他的尾巴,已经把他整个人都缠住了呢?

 

——是真的缠住了!他没想到,花城的尾巴还能伸长,再伸长,就像若邪一样,盘在他身上。他又惊奇,又好笑,全身陷在一片毛茸茸里,心也跟着变得软绵绵的,好想两眼一眯,在花城的尾巴里打滚。

 

“哥哥?”

 

“三郎……唔啊……”

 

糟糕,蒙住脸了。

 

“哥哥!”

 

花城意识到什么了,忍住上前的冲动,往后一退,想与他拉开距离,谁知,那尾巴死死缠住谢怜不放,反倒把他给拉到花城怀里去了。

 

谢怜手脚被缠,自是站立不稳,被花城抱了个满怀。

 

神奇的是,两人抱在一起,那尾巴便自动松开,在花城身后摇得欢快。

 

谢怜目瞪口呆,惊叹道:“三郎,你这尾巴,成精了啊……”

 

花城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嘴角抽了一下,脸色微微一沉,似乎很想把那条尾巴揪出来暴打一顿,奈何看不见摸不着,只得道:“……我的错。我还是把那只狐狸找回来吧。”

 

“不行!”

 

谢怜心想,我还没摸够呢,好怕他真的走掉,情急之下,揪住了花城的尾巴,力道不重,不会让花城疼,只会让他腰腿发软,纯粹是舒服的——短短两日,他就摸尾巴摸出经验了,能把花城拿捏得死死的。

 

这下两人都跌倒了,滚做一团。

 

静默片刻后,花城道:“……哥哥,你方才抓我尾巴了吧?”

 

谢怜趴在他胸口,心虚地不敢抬头去看他,道:“没、没有啊。”

 

“哥哥,你变坏了。”

 

听起来像是在责怪,语气却很愉悦。

 

谢怜这才抬眼,与花城四目相对,看了一会儿,双双噗呲一笑。

 

气氛正好的时候,谢怜却接到了通灵,说是灵文有要事相商,要他上去一趟。

 

近来上天庭因黑水一事,很是混乱了一阵,让谢怜上去帮忙处理一些要务,也是常有的事。

 

谢怜只能起身,道:“我得去一趟上天庭。”

 

花城啧了一声,但还是露出得体的微笑,道:“三郎等哥哥回来。”

 

他似乎很想表现得乖巧一点,像个懂事的小孩那样,但他的尾巴彻底暴露了他真正的心情,一下子委顿了,死气沉沉地低垂下来,不动了,耳朵也耷拉着,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谢怜:“……”

 

就这么不想让他走吗!

 

他艰难地忍住抱过去的冲动,只摸了摸那对绒绒的大耳朵,自己都没意识到语气里含了一股满满的溺爱,道:“我很快就回来。”

 

去的路上,他满脑子都是花城委屈的模样,心想我只是离开一下也会不高兴吗?三郎好像粘人的小动物啊,真可爱呀真可爱……脸上挂着笑,心情很好的样子,但没一会儿,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两人分开前,是用什么姿势叠在一起的——整张脸迅速红透,到了仙京大街上,各位小神官都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他微微发窘,赶紧一路溜进灵文殿。

 

而单独被留下的花城,在笑着和谢怜挥手道别后,立马转为一脸的无聊,好像谢怜一走,全世界都失了色,变得无趣无聊,没什么意思了。

 

他一路踢着小石子回去,来到菩荠观门口,叉腰看了会儿这没有哥哥的破观子,决定再做一回田螺姑娘,把屋子清理一遍。

 

勤勤恳恳的少年鬼王支走谷子,又把戚容打晕提起,挂到观后的小树林里暴晒,做完这件事,心情好了点,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子,回到观里扫洒一通,等到里外都干净清爽了,又去摘来几朵鲜灵水嫩的小白花,再从哥哥收的破烂里翻出一个小花瓶,cha好,摆在供台上。

 

乖乖做完家务活,哥哥还没回来。

 

他一手支着脸腮,一手拨弄小白花,快无聊死了,耳朵尾巴都焉耷耷的,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但很快眼中精光一闪,耳朵一竖,想到可以做什么了,轻快地起身,跑到菩荠观后的小溪边上,对着溪水照脸。

 

耳朵和尾巴是看不见的,但可以想象,眼下的自己,在哥哥眼中就是一只狐狸精的模样,既然是狐狸精了,那不得打扮打扮,弄得更像样一些吗?

 

他变戏法似的,随手一翻,手心里便出现了一面精致的小镜子,和一只黛笔。他对着镜子,举起黛笔,娴熟地画起眼妆来。

 

还没画完,已是开始想象谢怜回来时看到他的新妆容,会有什么反应了,一边想,一边吃吃笑,一副心情很愉快的样子,倒不觉得无聊了。

 

这时,他身后的草丛里,冒出一颗毛乎乎的脑袋来,是那只胖狐狸。

 

胖狐狸慢慢走近,打量起他那条轻软蓬松的大尾巴,那尾巴摇晃起来,颇有几分缠绵勾人的风情,很得狐狸精的精髓。

 

虽然它不想这么说,但不得不承认道:“你的毛色很漂亮呢,比我见过的狐狸都要美。”

 

花城早已料到它在附近,又或是根本不在意,手中描画不停,口中轻哼一声,道:“我若是做什么,定要做最好的那一个。”

 

狐狸肃然起敬,偷偷从背后瞧那镜中照出的眉眼,心中啧啧两声,道:“你打扮自己,是给那个小道长看的吗?”

 

花城又哼一声,懒得作答。

 

狐狸并不介意他的无视,自问自答道:“嗯,画那么好看,当然是给喜欢的人看咯。”

 

描眼线的笔停顿了。

 

半晌,花城道:“你看出来了?”

 

语气淡淡的,却莫名森冷。

 

狐狸毫无知觉地点点头,道:“哪里能看不出来哦,太明显啦!嗷!”

 

下一瞬,寒光摄人的刀锋便闪现在它颈边,森森寒意有如实质,针扎般刺入身体,令它瑟瑟发抖,不敢说话,也不敢乱动了。

 

“你若是说出去一个字,我就把你的皮扒下来,给哥哥做一条围脖。”

 

那红衣少年只顾着照镜子,根本没有回身看它一眼,尾巴懒懒地摇来摆去,很惬意的样子,语气也淡淡的,好像说的不是一句威胁,而是在谈论天气如何。

 

狐狸却知道,他不只是说说而已,险些当场吓尿,连连保证不说出去,那把可怕的银色弯刀才慢悠悠挪开,然而,腿已经软了,别说跑,走都不会走了,可怜兮兮地摊在那里。

 

花城毫无恐吓小动物的自觉,旁若无人地继续描画眼线,画完,盯着镜子不停地瞧。

 

镜中,映照出一张年少俊美的脸,那眉眼漂亮精致,带着一股常人难以抵挡的锐意,仿佛多看一眼,就能被伤到。可漂亮的事物多了几分危险,反倒更添难以言说的独特魅力,如今眼线一加,更是惊艳,两边眼尾上各自多了一抹红,很妖,但不显阴柔,也显不艳俗,如点睛之笔,将那灵动有神的星眸完美装点起来,眨眼间,仿佛黑蝶在扇动翅膀,浓黑中闪耀出一抹鲜红,艳丽可爱,张扬夺目,好看极了。

 

花城盯着镜中面容,不住地想:会不会太妖了?哥哥看了,是会惊叹,还是会赞叹?他会不会觉得……我是特意画给他看的?

 

想到这里,不再跳动的心脏似是震荡了一下,说不清是紧张,还是惶恐。

 

打扮漂亮的好心情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面色本就苍白,眼下更是惨白如纸,仿佛致命的要害即将暴露在天光之下。他微一咬唇,终于转过身来,看向那只瘫软的狐狸,道:“把我身上的法术解了。”

 

狐狸不明白为何他突然改变主意,诧异抬头,道:“啊?你确定?你那位道长哥哥不是很喜欢你这副样貌吗?”

 

花城想到谢怜的笑容,面上闪过一丝犹豫,但尾巴暴露了他太多太多的心迹,他只能狠狠心,沉声道:“废话少说,快给我解开。”

 

狐狸只得依言照做,嘴里碎碎念道:“多可惜啊,你那皮子都可以竞选最美狐妖了……”

 

花城只当没听到,又转过身去,盯着溪水中倒映出的那张脸,片刻后,掬起一捧水便往脸上一泼,将刚画完的精致眼妆给晕开,化为红艳艳的几缕水痕,挂在眼角下,仿佛流了血泪,无端凄艳,又泼几捧溪水揉搓,眼妆便洗净了,面色挂满水珠,头发也在滴水。他手指胡乱一梳,将湿透的额发往头顶捋去,露出小小的美人尖来。

 

便在这时,谢怜回来了,屋子里转了转,没见到人,便来到观后,道:“三郎!”

 

花城脸上还湿着呢,听到他的声音便起身一转,欣喜一笑,道:“哥哥。”

 

谢怜跑过来,见他整张脸都湿漉漉的,道:“这是怎么了,你在洗脸吗?”

 

“是啊,脸上有脏东西。”花城道,“哥哥,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谢怜道:“我答应你早去早回的嘛。”

 

他额上微微带汗,似乎很是忙活了一通,来不及歇息一下,便赶回来了。

 

花城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作势便要往他额头上擦。

 

谢怜接过帕子,转而往他脸上擦去,笑道:“还是给你自己用吧!”

 

花城乖乖低头,任由他擦脸。

 

他面上带水,头发也沾湿几缕,手指胡乱梳过,更显凌乱,但面容实在出众,这模样看上去倒有几分随性张扬的独特之美,整张脸水光闪闪的,越发炫目迷人了。

 

为这样一张脸擦拭水珠,当真容易心跳加速,方才谢怜没想太多,现在隔着帕子碰触花城的面容,便心道要命要命,惊觉此举太过亲密,似乎不太妥当,但擦都擦了,难道还能反悔,把帕子往花城手心一塞,要他自己动手吗?这似乎更不妥,便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擦拭。

 

然而,一旦意识到这是很要命的事情,心便有些乱了,既想快点完事,又怕太过敷衍,很是纠结不已,可想来想去,还是不愿怠慢了花城,便仔仔细细地擦拭下去。

 

他隔着帕子,碰到那小小的美人尖,心里一荡,擦完额头,去擦眉眼,手指轻轻按着帕子,沿着眉毛生长的方向滑过去,左边一下,右边一下,他甚至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动作有多细致小心,好像碰触的,是什么易碎的精美珍宝。

 

一边擦拭,一边惊叹,三郎的睫毛好长啊,鼻子也很挺呢,嘴唇……

 

还没碰上去,他就知道,花城的嘴唇,是很软的。恍惚间,脑中又出现了一大串一大串的水晶泡泡,水晶泡泡之后的画面,他不敢细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只怕脑子要变成一锅沸粥,咕嘟咕嘟乱响了。

 

他草草擦过花城的嘴,便放下手,道:“好、好了。”

 

花城笑微微地道:“多谢哥哥。帕子给我吧。”

 

他取回帕子,转身蹲在溪边,搓洗起来。

 

谢怜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空空如也,道:“咦,三郎,你的耳朵和尾巴……?”

 

花城道:“嗯,时间一到,术法自然解了。”

 

不用他多加暗示,胖狐狸便立马附和道:“是是是,时间到了,什么都没了。”

 

谢怜不疑有他,暗道可惜。

 

他火急火燎地赶回来,除了不愿花城久等,也是想看看那条可爱的尾巴会不会翘起来,狂甩不停。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想法过于自恋,摇摇头,赶紧把这个念头甩出去。

 

花城搅干帕子,回身便看到他两腮微红,不住摇头的模样,道:“哥哥?”

 

谢怜道:“没什么。”

 

他瞧了瞧天色,道:“时候也不早了,不如我下厨,给你做一顿晚饭犒劳犒劳你?大扫除辛苦你啦。”

 

花城笑了起来,道:“好啊。”

 

不存在的尾巴,欢快地摇了起来。

 

谢怜以为看到了幻觉,揉了揉眼睛,再睁眼一看,发现什么都没有,只瞧见少年眼眸熠熠生辉,对他笑得一脸明媚,一副灵动漂亮,十分惹人心动的模样。

 

他心想,这样的三郎也很好。

 

不,三郎怎么样都很好。

 

 

小番外、

 

花城的耳朵和尾巴消失后,谢怜嘴上不说,心里却万般的可惜。花城看出来了,笑眯眯地道:“哥哥当真那么喜欢?那三郎也可以变出耳朵和尾巴给你看啊。”

 

鬼王擅皮相变化之术,想来换个妖狐的皮子,也是不难的。

 

谢怜先是一喜,随即一顿,道:“你自己变的话,耳朵和尾巴,大家都能看得到,对吗?”

 

花城道:“是啊。”

 

谢怜不说话了,只微笑着看他。

 

花城懂了,睁大眼睛,道:“哥哥,其实你就是想仗着我看不见又控制不了,抓我尾巴玩儿,看我出糗吧?”

 

他语气里是半真半假的谴责,谢怜轻咳一声,心虚地道:“哪有……好吧,咳,确实有一点,但我不觉得那是出糗啊,我是真的觉得那样的三郎很可爱呢。”

 

说到这里,语气带了几分期待,道:“所以,能不能……?”

 

花城道:“不行。”

 

谢怜眨眨眼。

 

花城故作委屈,道:“哥哥都戏弄过我了,怎能还想着再来一次?真的要变,那也是哥哥变给我看才对。”

 

谢怜没想到这也能扯到自己身上,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我?”

 

花城理直气壮地道:“是啊,哥哥也变出耳朵和尾巴,给我瞧一瞧,摸一摸,这样,我们才算是扯平了。”

 

说得真是好有道理。

 

谢怜却不上当,故作为难地道:“哎,那真是可惜了,我并不擅变化之术呢,而且,那只施法的狐狸也不在,所以,恐怕不能满足三郎的愿望了。”

 

花城却笑嘻嘻地道:“抓只狐狸而已,那还不简单?”

 

他说干就干,一炷香后,便举着一只胖墩墩的狐狸,给谢怜展示他的成果,行动之迅猛,很难不令人怀疑,这人是早有预谋。

 

对此,谢怜无言以对。

 

狐狸蔫头耷脑的,不知是不是被吓得。

 

谢怜看向花城,花城笑眯眯地道:“哥哥。”

 

哎,好吧,好吧。

 

要他拒绝花城,那真是难事一桩。他只得举起手,让狐狸在他手心一按。

 

待到术法完成,他自己是没什么感觉,便抬头去看花城。

 

花城似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微微睁大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眼神莫名有点火热。

 

谢怜被他看得脸红,不自在地摸了摸头顶,什么也没摸到,只得放弃,道:“怎么啦?是不是很奇怪?”

 

沉默半晌,花城道:“……没有。”

 

顿了顿,又柔声道:“很好看。哥哥的毛色,是雪白的。”

 

谢怜啊了一声。

 

他自己看不见,花城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看到他脑袋上立起一对雪白的狐狸耳朵,身后摆荡出一条白白软软的大尾巴,皮毛丰厚,极为蓬松柔软。他本就仙风道骨,便是换了狐相,也不似狐妖,而似狐仙,清尘脱俗,又俊雅可爱,样貌十分的亮眼。

 

片刻后,花城神色如常了,只是眸光闪烁依旧,嘴上也不停地夸道:“很漂亮的雪色呢,无一丝杂毛,哥哥果然不一般,便是换了狐相,也是独一份的好看。”

 

谢怜八百多年都没被人这么真诚地夸赞过了,一时有点不好意思,好想叫狐狸解了法术。

 

花城似是看出他的想法,先一步把狐狸扔开,又在谢怜面前蹲下来,两手搭在他的膝盖上,用含满渴望的语气请求道:“哥哥,我可以摸摸的你的尾巴吗?”

 

谢怜面上一红,尾巴却欢快地摇了起来,道:“……好啊。”

 

花城窃笑一下,没有告诉狐仙哥哥,他的尾巴在他发话之前,便已是羞涩又开心地游到他面前啦。

 

被一把扔开,摔了个屁gu墩的狐狸:“……”

 

它想,到底要不要告诉他们,这狐相只有心中爱慕之人才能看到呢?

 

哎,算了算了,还没互通心意,气氛便这般容不下旁人了,真捅破那层窗户纸,还能有眼看吗?

 

狐狸摇头叹气,默默地走开了。

 

 

 

 

fin.

 

送给友人的生贺,虽然晚了一天)。

绛鹤

长生殿 [十五|完结]

十五、万古无穷

申小豹一蹦一跳地走过来,笑得清脆如铃,哪吒听来却觉得万分刺耳,他阴着脸转过去,没好气地问:“你干什么?”

“你还记得咱们上回找返魂香的时候,去看的那个戏班子吗?”申小豹从怀里掏出帖子,“这是爹给我的,下月初七他们要来这附近唱堂会,咱们一起去吧?”还没等哪吒开口答应,他又扑到敖丙身边,活脱脱一个自来熟,“你就是东海龙王三太子敖丙,对不对?我虽然认得你,可咱们还没正式打过招呼呢。”

一旦让他黏上敖丙,就没办法再轻易甩开,哪吒不快地挑了挑眉,暗叫了声倒霉。果然,只见敖丙笑吟吟地说:“你就是申小豹,我也常听师父说起你,可惜咱们之前总是碰不上面。”想起往事,敖丙唇边的笑意淡了些,“...

十五、万古无穷

申小豹一蹦一跳地走过来,笑得清脆如铃,哪吒听来却觉得万分刺耳,他阴着脸转过去,没好气地问:“你干什么?”

“你还记得咱们上回找返魂香的时候,去看的那个戏班子吗?”申小豹从怀里掏出帖子,“这是爹给我的,下月初七他们要来这附近唱堂会,咱们一起去吧?”还没等哪吒开口答应,他又扑到敖丙身边,活脱脱一个自来熟,“你就是东海龙王三太子敖丙,对不对?我虽然认得你,可咱们还没正式打过招呼呢。”

一旦让他黏上敖丙,就没办法再轻易甩开,哪吒不快地挑了挑眉,暗叫了声倒霉。果然,只见敖丙笑吟吟地说:“你就是申小豹,我也常听师父说起你,可惜咱们之前总是碰不上面。”想起往事,敖丙唇边的笑意淡了些,“其实我早就见过你了,只是那时候你恐怕还不认得我。”

“哪儿的话,我老是听——”本以为申小豹会提起兄长,不想他张口道,“哪吒提起你,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哪吒一听,便准备跳起来要捂他的嘴,可看到敖丙笑着瞧了自己一眼,顿时又觉得春风满怀,满心醺醺然,便揉了揉鼻子,轻轻咳了一声,背过身,走开几步,不再去看他们,只是竖着耳朵听。

“是吗?”

“是呀,哪吒很想你的!”申小豹滔滔不绝地扯开话匣子,不顾哪吒的脸色,稀里哗啦地往外倒,“我们每回出去找那些药,路上哪吒要是主动跟我说话,十有八九都要讲到你,‘这地方敖丙肯定喜欢’、‘这东西敖丙说不定喜欢’,”申小豹眨眨眼,又撅起嘴来,“哎,他给你买的瓷娃娃,你瞧见没有?那还是我先看上的呢,他非说‘这个像敖丙’,就硬给抢走买了——”

“行了!”再讲下去,老底都要叫申小豹一张嘴给掀了,哪吒只得出言打断,先悄悄瞥了敖丙一眼,见他只是笑而不语,松了口气,又瞪向申小豹,“不用你多嘴。”

敖丙一低头,见申小豹攥着自己的袖子,同哪吒扮了个鬼脸,又缩起来,只露出眼睛,实在好笑,便抬起头劝道:“哪里话,多谢你这样记挂我,”回身摸摸小豹的脑袋,笑眯眯地说,“要是你不说,我哪里能知道。”

哪吒轻哼一声,用气声嘀咕起来:“方才还说你知道。”

敖丙只见他嘴唇微动,却听不清楚话,又问道:“什么?”

不等他开口,申小豹又将帖子递给敖丙,“敖丙,你看过这出戏没有?”

敖丙弯下腰瞧了瞧,摇头道:“没有。”

“我看过!上回哪吒带我去找返魂香的时候,他把我扔在戏园子里,自己跑去找了——”

“喂!”哪吒作势要拎他的耳朵,“什么叫我把你‘扔在’那儿?”

申小豹却不理会,“这出戏可好看了!”说罢,他又想起什么,踮起脚,悄悄附在敖丙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说完便揣起帖子,冲哪吒吐了吐舌头,匆匆喊了声再会,便蹿上树梢,化成小豹子离开了。

方才还巴不得与敖丙独处,现在叫申小豹这一番搅合,哪吒反倒别扭起来,他挠了挠头,转转眼珠,过了片刻才掉过头对敖丙道:“你别听那小子瞎说。”他摸摸鼻尖,“你要想看戏,改天咱们两个再去,那出不好看。”

“不好看吗?”敖丙歪过头,故意不放过打量他的神色,“我可在你房里见过戏本。”

哪吒又转过脸,皱起眉来,“哪有?”

“咦,那‘前盟未了’、‘情缘双证’是怎么来的?”敖丙记性实在好极了,他眨眨眼,故作疑惑不解道,“你难道忘了,这可是你从前对我说过的。”

回想起当晚同敖丙说过的话,哪吒先是脸一热,又不觉心虚,彼时认定敖丙是冒名顶替,只当他是个陌生人,自己说话便肆无忌惮,后来仔细反省,也光记得态度恶劣,却忘了同时也说了好些从未宣之于口的肺腑之言,更万万没料到敖丙竟然都记得清清楚楚。哪吒只好揉揉鼻子,故意咳嗽两声,“随便乱翻翻。”

“我看不见得——”

“我只想跟你去。”若要再说下去,他简直无地自容了,横竖都要丢回面子,衡量一番,当然是保大弃小,“不想那小子也跟来。”

敖丙忍不住扑哧一笑,“不要紧,”伸手轻轻拍了拍哪吒的手臂,只当他是不高兴,好声好气地劝起来,“机会以后有的是。”见哪吒脸色稍霁,又道,“到时候我一定陪你。”


丝竹咿呀,婉转唱调飘荡,搭在水面的戏台倒映在莲池中,唱一句便彷佛点开一圈涟漪,从附近赶来听戏的村民挤了满岸,敖丙与哪吒见实在无处下脚,便在稍远处找了一处茅亭,并肩坐在屋顶上。只看得台上人影灯影摇晃,再叫清凉晚风拂过,曲子传到哪吒耳朵里,便如同催眠一般,不出片刻,便已经昏昏欲睡了。

“三生愿偿,今夕相逢胜昔年……”

敖丙倒是看得认真,冷不丁肩头被撞了一下,扭过脸来,见哪吒垂着头,上下慢悠悠地捣着,忍不住笑着摇摇头。他凑过去,正在从下往上瞧,谁知哪吒猛地向前一晃,顿时清醒过来,睁开眼,对上敖丙骤然贴近的双眸,瞳仁里甚至能看见自己的影子,不由地愣在原地。

“怎么睡着了,”敖丙却悠然转开,丝毫不见慌张,“就这么没趣?”

哪吒回过神,托着腮,嘟哝道:“陈塘关杂耍可比这要有意思多了。”见敖丙似是津津有味,他伸了伸胳膊,索性躺了下去,翘着脚望天,“不用管我,你喜欢看就多看。”说着正要发呆,忽然听到远处飘来的戏,不由地出了神。

“乍相逢执手……想当日玉折香摧……诉不出相思万万千千……”

其实这戏本他翻了好几遍,故事早已滚瓜烂熟,那时候读得懵懂,最初只觉得那皇帝哭哭啼啼实在软弱,又觉得那娘娘愁肠百结实在麻烦,还不如叫他翻那些枯燥乏味、霉味冲天的古书,然而后来闲着无聊又拿过来看,却渐渐看出些滋味来。

原来情之一字,是这么百转千回,痴痴缠缠,眼泪流不尽,鲜血淌不完,这辈子姻缘未尽,下辈子还要再圆。这话叫哪吒说,打死他也说不出来,可他好几回读着读着,就会想起自己和敖丙,都道他取次花丛懒回顾,可我并不是为了修道,更不为了登仙,我是为了你。

他定定地看着坐在亭檐边的敖丙,原来这世上出了血缘相系的父母兄弟,还有能叫自己如此倾其所有的人,或许在混沌初开的那一刻起,一切便早在冥冥中注定,他不信天命所归,可若是敖丙,他愿意相信这世上有必然之事,会指引他们相遇。

“在想什么?”

敖丙忽然回过头来,发现哪吒瞧着自己出神,便在他旁边躺下来,扭过头脸来看他,“还以为你睡着了。”

“睡不着,”哪吒望着天空,银河自北向南倾泻漫天星光,一路仿佛流淌到脚下,“我在想,”他长舒一口气,“想许多事。”

“申小豹在来的路上,同我也讲了许多,”敖丙也轻轻地叹了口气,“那时候你为了龙筋,费尽心血,找得实在辛苦,可我却没什么也没能为你做。”忽然想起了什么,敖丙忽然坐起身,担忧道:“对了,那些日子你日日取血,身子可有什么不舒服的?”

“叫你这么一说,”哪吒抿抿嘴,眼珠转了转,“好像是还有点儿不舒服。”

敖丙一惊,连忙凑上前,关切地问:“哪里?”

哪吒竭力忍住笑,瘪瘪嘴,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儿啊。”见敖丙抬起手,小心地去碰那片皮肤,哪吒的左手忽然覆过来,将他的手掌紧紧摁在心口上,低低一笑,胸腔的震动便传到了敖丙掌下。愣了愣神,敖丙这才发现他又在逗自己,双颊顿时滚烫,连忙把手抽开了,低声道:“又来。”

“是辛苦,”哪吒侧过身,用手撑着头,看着敖丙,又接着方才的话,认真地说,“不过想到你就不辛苦。”他垂下眼,似是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兀自笑了一笑,“想到你,只觉得开心。”

敖丙一愣,扭过脸问:“开心?”

“对,”哪吒又重新倒回去,舒展四肢,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笑起来,“想到世上有这么一个人,就觉得开心。”

这一点也不夸张,哪吒知道自己没有说谎。无论当时有多少孤独,多少愤怒,多少痛与恨,多少怨与愁,多少失落与茫然,最后想到敖丙,剥开那些纷乱的情愫,就像莲子似的,只剩下纯粹的欢喜与甜蜜,只要一丁点,他便能生出无数勇气和力量,咬牙坚持下去。

见敖丙久久不语,哪吒连忙靠过去,却见他抹了一下眼角,正要慌神,敖丙却先扭过头来,对他笑了一笑,“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些话?”

“这怎么能说是学的,”哪吒皱起眉,认真道,“这可是我的真心话。”

敖丙唇边的笑意忽然滞住,哪吒以为自己哪儿说错了话,连忙坐起来,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没想到敖丙也跟着坐起身,张了张嘴,片刻又闭上。哪吒摸摸鼻梁,指了指远处的戏台,干巴巴地说:“听戏。”

说着也转过身,使劲儿盯着戏台看,亏得天色暗,看不见他脸红一路烧到后背。

“那我也有句真心话,”敖丙忽然开口道,可哪吒刚鼓起勇气回过头,他却先往前挪了挪,坐到哪吒身旁,“看完戏我再告诉你。”

“……唱与知音心自懂,要使情留万古无穷。”

只见远处戏台上的人影都聚到一处,四面刹那间响起喝彩声,哪吒跟着也拍了拍巴掌,心中却暗叫不好,等会儿散了场,申小豹又不知道会从哪儿蹿来,把眼前千金一刻搅得稀碎,连忙转过身看向敖丙,不料却被迎头问了一句:“你觉得这出戏怎么样?”

“你知道我没怎么听,”哪吒晃晃膝头,总不能对敖丙说我好几次都想到你和我,那未免也太掉面子了些,便胡乱搪塞道,“就那样。”忽然想起来,又忍不住试探地问敖丙,“你觉得怎么样?”

敖丙脸上却连半点笑意都没有,很是认真,“我觉得这出戏有一处不好。”

这反倒叫哪吒倍感意外,好奇地问:“哪儿不好?”

“他们如此相爱,又受尽重重考验,最后却还要神仙来成全,”难得见敖丙板起脸来说话,哪吒见他这副严肃气势,心底有点儿说不出的新鲜滋味,蹿起小水泡似的喜悦,噼噼啪啪地响,“没有‘玉帝敕谕’,就不可以长相厮守了吗?”

哪吒光顾看着他出神,嘴上只是嗯嗯啊啊地应和。

“我要爱一个人,什么天条都拦不住我。”

这回真叫哪吒愣住了。

“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敖丙看着他,仿佛想起哪吒从前为龙筋耗费的诸般苦心,眼神黯然片刻,倏尔又满是坚定,“我也一样会为你做到。”

“我知道一定你会。”哪吒想了想,见敖丙似意犹未尽,还要继续发誓似的,他清了清喉咙,又道:“好了,你方才有什么真心话要对我说?”

敖丙仿佛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笑笑,又抬起头来问他:“还记不记得当日我们从天尊那里回来,你对我说的话?”

哪吒疑惑地问:“哪一句?”

“你说,以后若是再有什么劫,都要得陪着你,”敖丙说,“我现在告诉你,不论未来会什么,不论你在什么地方,我都会一直陪着你。”从天地初开,到万丈红尘,像漫漫千年的过去,也像浩浩无边的将来,始终是你,始终是我,始终是你与我。

哪吒愣了愣,不住笑起来,在敖丙面前摊开手掌,“好啊。一生一世?”

敖丙笑了,握住他的手,“生生世世。”


情根历劫无生死,看到底终相共。

—完—


——

其实修文的最初目的,除却要顾全三部曲的故事线能前后照应、改掉错讹、病句(此处多谢读者捉虫,各位的心细实在帮了我大忙,鞠躬),也希望一并免去日后再因设定而起无端争执的可能,因此我索性只参考电影和导演访谈。修文时,我发现前几章确实写得不够理想。从第七章开始,人物的情感有些微妙断裂,在我看过电影后所写的部分,笔下有意无意的区别就更大了。纵然我并不觉得对人物内核理解出现了偏差,但是情感细节的直觉到底是有些不同。很多场景下,角色的反应,第一稿处理得并非理想。

这次修改也并非尽善尽美,有部分细节我依然不太满意,只是目前一时也再难寻找到更贴切的表达。再次感谢读者的包容。

绛鹤

2025.3.1


——

《长生殿》最初只是一个五分钟就打完草稿的脑洞,动笔之前,我只是想写一个“非常坚定”的爱情故事,两个人怀着对彼此的爱,经受了各种外在的、自我的拷问与考验,最后依然保持着最初对彼此的忠诚与信赖,无条件地彼此相爱。

实不相瞒,我已经很久没有写这样主题简单的故事。福楼拜有句话,大意是成功塑造一个好人非常不容易,其实我写了这么多年同人,其实也是如此。相比写出某些“深刻”的晦暗地带,写一个坦荡的爱情故事,对我而言,反而是更难的。在当下,大家或许更愿意相信人的软弱与反复,而对人的勇敢与坚定不抱太多希望。但正因为困难,所以它是珍贵的。

藕饼让我看到了写出这种故事的可能,谢谢藕饼。

这篇文的热度是我始料未及的,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喜欢,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读者愿意讨论,分享他们的想法与意见,谢谢读者。

希望我努力呈现在故事里的东西,能够及时地传达给大家:坚定地爱,坚定地相信爱。

绛鹤

2025.2.10

绛鹤

长生殿 [一]

【须知】

1. 本文魔童原作向。考虑到本文之前因参考设定而出现的争议,我改掉了之前部分细节。不仅是这次修文,以及后续的同人作品,我所参考的官方设定,只有魔童1、2部电影(含先导预告)的情节导演本人的采访发言。除此之外,任何有关人物设定的解读,不管是来自制作团队其他成员、配音演员、片方、院线方,还是经观众集体讨论从而“盖章”的看法,均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请不要以这些群体的言论和立场来要求我必须遵守某个设定,除非这是饺子亲口说的。如果不能接受我只认同导演访谈与电影为唯二设定出处,也无需勉强辛苦赐教了。

(因为是旧文重修,评论区难免有不少遗迹,希望大家不要拉踩,礼貌友好。)

2. ...

【须知】

1. 本文魔童原作向。考虑到本文之前因参考设定而出现的争议,我改掉了之前部分细节。不仅是这次修文,以及后续的同人作品,我所参考的官方设定,只有魔童1、2部电影(含先导预告)的情节导演本人的采访发言。除此之外,任何有关人物设定的解读,不管是来自制作团队其他成员、配音演员、片方、院线方,还是经观众集体讨论从而“盖章”的看法,均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请不要以这些群体的言论和立场来要求我必须遵守某个设定,除非这是饺子亲口说的。如果不能接受我只认同导演访谈与电影为唯二设定出处,也无需勉强辛苦赐教了。

(因为是旧文重修,评论区难免有不少遗迹,希望大家不要拉踩,礼貌友好。)

2. 故事的时间线参考了《封神演义》小说第九八、九九卷,但故事本身走向与封神小说无关。此时,武王进入朝歌,周公旦先建立封神台,昭告天下周武王获封天命,姜子牙先回玉虚宫,随后下山张榜封神。当然,此时按照历史原貌,乃是商周交替,文中很多细节(譬如后世的格言、戏曲、僧人、食物、风俗习惯)不可能出现,请勿见怪。

3. 这是藕饼的三部曲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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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点那痴情,爱河沉未醒。

《长生殿》


一、 有谁知苦 

“喂,小爷我今日可是有正事的,”哪吒伸手揪住申小豹的后领,冲着四周闹哄哄的人群皱了皱眉头,“你把我拉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

头顶四方天井,泻下昏昏日光,照亮了一方窄小戏台,里外堆得挤挤挨挨。

“歇歇脚嘛,”化身成小童的少年乐呵呵地搓着手,“咱们走了也走了,找也找了,大半天过去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包热乎乎的炒果仁,抓了满捧,硬要往哪吒手里塞,“你吃不吃?”

申小豹自小在深山苦修历练,又摊上管教甚严的父兄,不像哪吒打小见遍人世热闹,方才一路过来,看什么都稀奇,这会子非要拽哪吒来看戏,倒也不奇怪。盯着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哪吒半晌无语,末了只叹了声气。

“得了,”他把花生推回去,拍拍小豹的脑袋,转头就走,“你自己开心看去吧。”

“你不看?”

“我没那工夫。”

“可是戏院里南来北往的人最多,”申小豹拽着他不放,“说不定也能打听到什么呢?”

哪吒停下脚步,扭头朝四面望去,大多是携家带口的乡民,眼珠子都恨不得粘在戏台上,实在不像正经寻仙问药之处,他眉头又一拧,正要开口,不想身旁忽然转过来个胡子花白的大叔,热情地问:“小哥要打听什么?”

话音未落,周围的人也齐刷刷地看过来,一副掏出热心肠的架势。

哪吒还没说话,申小豹嗓门嘹亮地问:“请问父老乡亲,可知道哪儿能买到振檀香?”

果不其然,谁也没有回答,只是依然热心且疑惑地盯着他们看。

寻常百姓怎么可能知道呢,他们恐怕听都没听过, 问了也是白问,哪吒无可奈何地吹了口气,瞧了瞧同样满脸失落的申小豹,“你还是专心看戏,散场了等我来找你。”说罢,抬脚要走,忽然听到人群外有个清脆的声音道:

“二位可是要救人吗?”

哪吒回头向声音来处看去,却看到个年纪半大的行僧,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振檀香又名返生香,乃是回生木之根,以金瓮煮之,闻之百里尸起,有死而复生之效。”他徐徐摘下斗笠,露出个光溜溜的脑袋,不慌不忙地说,“我虽不知施主要此物做何用,但城外三百峰半山腰处,有座太子庙,每逢月初十五,山门前很是有些奇人往来,你不妨去那儿打听。”

没想到此处竟然能遇到行家,哪吒意外地挑起眉,见门外天色未晚,向和尚抱拳道:“谢了。”说罢跨出门外,绕到街角冷僻处,双脚一蹬,冲上云霄,夹在山坳间的小镇,片刻间便模糊了,那咿咿呀呀的唱调也散在风中:“今古情场,问谁个真心到底?但果有精诚不散,终成连理。万里何愁南共北,两心那论生和死。” 


这一趟他本来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竟然柳暗花明,哪吒心跳如鼓噪,云外的湿冷扑在周身,腾出团团雾气,他攥紧拳,金光穿破重重岚霭,不消多时便看见了那座金顶小庙,绿树环抱,一道石梯劈开两半青山,直直伸去。

收起风火轮,哪吒在上门前落定,只见一座灰白的牌坊,上书四个金漆剥落的大字,“神灵精显”,几位挑担背筐的山民,正坐在下面歇脚说话,另有些妇人,面前摆着香烛之类的物什,正在向往来的香客兜售。哪吒仔细打量个遍,面容淳朴,憨厚老实,怎么看都不像身怀神药的奇人。

自从他打定主意要寻到三件至宝开始,便屡屡碰壁,一无所获乃是家常便饭,今日恐怕也不在意料之外,哪吒平复心头波澜,拾阶而上,决定再往里面碰碰运气。

最后十八级台阶之上,太子庙傲然屹立,身旁追着人卖香包的小贩正在吆喝,说此处是李哪吒三太子登仙之处,灵得不能再灵,见哪吒面露嘲弄之色,便壮着胆子上前,要他前去殿中求个庇佑,定能实现。

哪吒嗤笑一声,心想老子本尊在此,还用得着求那假货,甩开胳膊走了。

庙内虽然热闹,却看得出往日是极为清幽之地,一棵老柏撑开树冠,拢住了庭院大半,三道石桥越过水面,几尾赤红的鲤鱼似是有所感应,跃出水面,又噗通钻了回去。四面回廊,除了文人题刻,还有几幅壁画,不知描了多少遍,早已斑驳,露出灰白的墙里。

他本来只想去大殿内瞧瞧,凡俗给自己塑了怎样的金身,却忽然在壁画前停下了脚步。

一行小篆,“三太子勇擒龙”,余下的字磨掉了,画上锦云簇簇,层浪迭起,身披金甲、三头六臂的武将,正举起乾坤圈,向海浪里青面獠牙的怪物砸去。他和那钝圆壮硕的武将自是差出千里,而那面容丑陋可怖的家伙,长得倒有几分像敖丙的叔叔。他看得入神,没留神身后走来了游玩的香客,只听那人滔滔不绝地讲:

“那哪吒如何忍得,便道你这妖怪,要是惹恼了我,我连你爹的皮也扒了!说罢就与龙王三太子扭打起来,不出几下,竟把龙筋给抽了出来——”

“爹,爹!龙筋是什么样儿的?”

“爹也没见过,大概就像腰带罢,哪吒抽了龙筋,正是给李天王束甲呢。”

两人正说得热闹,忽然听到旁边得少年喃喃道:

“龙筋可不长这样。”

龙筋通体湛蓝,拿在手中,如玉似冰,鲜血浸泡后,反倒更加晶莹,且似有精魂般,一翕一张,仿佛脉搏,弱不可察,眨眼间便要化作乌有一般。

哪吒闭了闭眼睛,忽然没了兴致,他绕开满面莫名的父女,面无表情地走出了长廊,想了想,又停下脚步,回头问道:“这附近可有什么人卖些珍奇药材?”

男人吓了一跳,抱起女儿,小心翼翼地问:“不知公子要问什么珍奇药材?”

“振檀香,嗯,也有叫返生香、返魂香的。”

“嗨,这等稀罕物,”男人松了口气,“哪能卖得?都供奉在庙中啦,”他腾出手,指了指大殿,神秘兮兮地说,“据说当年陈塘关总兵府人偷偷在翠屏山修了哪吒行宫,那庙中金身便是回生木做的,后来哪吒金身被天王打碎,我们这儿有位道人捡了几块回来,重新放在太子塑像里,果真万分灵验。”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只是听到这不知道哪儿来的传闻,叫哪吒忍不住轻哧一声,顺口问道:“怎么个灵法?”

“当然是有求必应。”

哪吒撇撇嘴角,“我看也是。”抬手向父女二人道了声谢,回身念了个诀,不出片刻,原本等着进香的人都丢了魂似的往外走。哪吒见状,快步走进殿中,抬眼一瞧,这三头六臂的土偶不知道照着塑的,唇红齿白,面阔鼻高,和自己半份也不像,心下包袱更是一点也没了,再定睛一看,果然腹膛当中放着三两块木头,虽然早已干枯,却依然隐隐能闻到些许奇异的香气。

他抬手就要拿,忽然听到头顶大喝:“瓜娃子,还不住手!”


哪吒后撤半步,就听咚一声闷响,太乙真人从瓦片间爬起来,举起拂尘,指着他的鼻尖:“你这娃儿无缘无故破自己金身塑像,疯了嗦?”

“小爷在这儿好好的,”哪吒拨开拂尘,“别耽误我正事!”

“就算这塑像不是你,也受了人间香火供奉,”太乙真人拦在他面前,生怕他冲动,“你非要跟那几块木头过不去,是要做什么噻?”

哪吒咬牙,别过头去:“明知故问。”

太乙真人抖了抖衣袖,双手一拍,“回生木长在西海聚窟洲人鸟山,我跟你讲了几百遍,那山沉了千年,早都没得啦,连玉虚宫的库房里,都不见得能有这返生香,人间哪可能有嘞?就这几块破木头,人家说你就信嗦,那我说的话你咋个不信?”

见哪吒动也不动,他又叹了口气,指了指屋顶,“而且你瞧,那不是——”

哪吒眼皮一掀,瞧见头顶破陋处闪过蓝白衣角,只是不屑地吹了口气,看太乙真人一脸无奈,不耐烦道:“我讲了你又不信,我做了你还要拦,到底有完没完了?”

“我看你才是有完没完,”太乙抬手扶住他的双肩,轻轻晃了两下,“你这娃儿真是个横木头,人家亲爹都不觉得是赝品,你在这儿嚷嚷个啥子?”

“就算天下所有人都信,我也不信。”哪吒被他缠了一通,反倒冷静下来,任由太乙摇晃,硬是纹丝不动,“他不是真正的敖丙。”

“你到底为就是不信嘞?”

“我凭什么要信?”

听得两个人争得不相上下,屋顶上的人终于忍不住跳了下来,挥袖挡在中间,“都别吵了,”面容清俊的少年撩起手腕,先修补了破碎的瓦片,又好声好气道,“不要因为我伤了和气。”

乍一看这张久违的面孔,眉目依旧,神情似昨,哪吒不由地心口一紧,然而只是失神片刻,他便立刻清醒过来,冷着脸道:“少装好人,让开。”

“哪吒。”

敖丙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开口叫了声名字,却欲言又止,只是蹙着眉,担忧地瞧着自己。哪吒别过脸,不愿再正眼瞧他,更不去看太乙的脸色,只把目光投向那尊塑像,“今天我一定要拿到返生香,都给我让开!”

叹了口气,敖丙向前一步,走到他面前,温声道:“所发生之事,我都已经听师父与师伯说了,”见哪吒只是把目光别得更远,他又绕了半步,“你若是不信,不妨直接来问我——”

“问你?”哪吒嗤笑一声,终于肯转过头来,“谁知道元始天尊那日做了什么手脚,问不问你能有什么区别。”

说到底,他并非有全然的把握,不止是自己,除了真正的敖丙,谁能知道敖丙心中到底有多少别人不可能知道的事,又有多少是自己知道确切答案,能用来当凭证的?问什么、怎么问,到头来都是死局,倘若眼前这位敖丙非要否认,到头来不过是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之类的废话原地兜圈子。他原本就没这样的耐心,眼下更懒得花时间。

对面的人被他嘲弄一番,并不退缩,只是定定地望着他。

哪吒沉默半晌,道:“既然你死缠烂打,那我就问你一件事。你若答得上来,眼下此事就作罢,你若答不上来,就不准拦着我取返生香。”

敖丙道:“好。”

“如果你是真正的敖丙,那龙筋你又怎么该解释?”

敖丙像是早已料到他刁钻的发问,诚实地回答:“我不知道。”

“那不就得了,”哪吒冷笑,“滚开。”

说罢,绕开面前两人,径直向三太子塑像冲去。

“等等,你取木何必伤人金身——”

又来了,哪吒恼火地咬了咬嘴唇,手下一顿,绕到塑像身后,探出手,隔空将三块木头拿出,用混天绫裹好,随即头也不回,撞破房梁,腾云而去。


回到镇上,戏院早已散场了,只剩申小豹独自坐在门槛上,正托着腮等着,忽听见头顶细响,便抬起脸来张望,瞧见云中那簇金红的光亮,顿时站起来招手。

“哪吒,你回来啦!”他兴高采烈地问,“找到了吗?”

“嗯。”

见哪吒没半点雀跃的心情,申小豹疑惑地眨眨眼,声音也低下来,“那咱们该回去了吧?”正要化身离开,哪吒却拎住他的脖子,“你独自走不安全,我送你。”

申小豹乐呵呵地蜷起爪子,变回人形,蹦起来蹭蹭他的胳膊,“那我给你讲讲戏好不好?”

“讲吧。”

“讲的是一个人间的皇帝,和他心爱的娘娘。”

“然后呢?”

“那个娘娘为了不连累皇帝,就自、自——”

“自尽。”

“对对,自尽!皇帝很伤心,就四处找她的魂魄,找啊找啊,天上地下到处找,可辛苦了,”申小豹转了转眼珠,“可是没你辛苦,他派人找的,你是自己找的。”

哪吒原本紧绷的脸松动了些许,“那他找到了吗?”

“找到了!”申小豹高兴地说,“他们后来在月宫里团圆了。”

“嗯,故事不错。” 说话间,已经越过了几重山岭,哪吒低下头,渐渐散去的云雾间,露出几间茅舍,有个老头正在院子里叮叮当当地练剑,“你到家了,走吧。”

申小豹刺溜跃下,大喊道:“爹——!”

不等父子回头,哪吒便转身飞速离去了。走到半路,才发现申小豹还拿了人家戏班子的台本,竟然随手别在自己裤腰上了。哪吒抽出来瞟了两眼,摇了摇头,回到府中,只扔到一旁不管。他先从怀中掏出返生香,小心翼翼地放入锦匣内,念了道咒,封存了起来。

随后,他又从床头托出一只琉璃皿,放妥当后,掌中化出一根粗长的银针,反手刺入胸中,取满心头血,这才又打开盖子,慢慢地滴下去。

血珠掉进碗中,发出轻响,一根闪着微微蓝光的龙筋浸在当中,缓缓吮走了金光灵气,仿佛只是在睡梦中轻轻翻了身,又再度陷入死寂之中。哪吒不舍地瞧了几眼,“今天我找到返魂香了。”他轻声说:

“敖丙,等我救你。”


—T.B.C—

图片《长生殿》是用王羲之的帖集的字,让我蹭个大的。

井下蚍蜉

【哪吒/敖丙】莲心龙魂 01

那敖丙被哪吒打杀,又抽去龙筋,一点魂火幽幽明明,飘至地府。

还未上得奈何桥,便有两名鬼差现身引路,将他领去了另一个地方。

“姓名?”

“……”

他只浑浑噩噩地飘着,茫然看着眼前殿中一众残魂鬼魄挨挨挤挤,鬼簿等了半晌,没听见回答,不由得抬头瞪起眼睛。

还没斥责,那点不耐烦的薄怒又成了三分惊诧:“这是哪里来的孤魂?”

敖丙仍旧未答,旁边鬼差殷勤上前回道:“大人,这是东海龙王的三太子。”

鬼簿所持之笔顿了顿:“又是哪位仙家,出手恁狠,三魂七魄竟十者去九?便是等到上面兴周讨纣结束,封神时候,这一缕孤魂哪还有存?”

鬼差道:“说是太乙真人的弟子,灵珠子的转世,如今成了陈塘关李总兵...



那敖丙被哪吒打杀,又抽去龙筋,一点魂火幽幽明明,飘至地府。

还未上得奈何桥,便有两名鬼差现身引路,将他领去了另一个地方。

“姓名?”

“……”

他只浑浑噩噩地飘着,茫然看着眼前殿中一众残魂鬼魄挨挨挤挤,鬼簿等了半晌,没听见回答,不由得抬头瞪起眼睛。

还没斥责,那点不耐烦的薄怒又成了三分惊诧:“这是哪里来的孤魂?”

敖丙仍旧未答,旁边鬼差殷勤上前回道:“大人,这是东海龙王的三太子。”

鬼簿所持之笔顿了顿:“又是哪位仙家,出手恁狠,三魂七魄竟十者去九?便是等到上面兴周讨纣结束,封神时候,这一缕孤魂哪还有存?”

鬼差道:“说是太乙真人的弟子,灵珠子的转世,如今成了陈塘关李总兵的三子,名唤李哪吒。我二人去往人间时,便见这龙王三太子原身曝于东海口河湾滩上,一身龙筋被全抽了去,等了许久,才引得一点魂火。”

“原来是他,”鬼簿听闻,倒不意外,“当初也是太乙真人借了轮回道才去了人间,他是杀星降世,到时少不得还要来个千八百的孤魂野鬼。”

又说:“原是龙筋被抽,怪道魂魄不全,也是可怜。”

说完拿了笔点了一点敖丙,便见那魂火倏然不见,化作一碧色的珠子。

鬼簿将珠子丢给鬼差:“扔进忘川里,拿鬼气压魂,免得散去。这些日子上面神仙打架,人间血流成河,这引魂之事你们可得着紧些,别误了事。”

鬼差应了声,拢袖收了那碧珠,转回头便落在了忘川里。

那忘川血色滔天,哀嚎惨叫声镇日不绝于耳,千万鬼魂逆流而行,想要登岸上桥,求一个投胎转世,却终是不得。

敖丙的一魂落在河里,每日只见这地狱之景,模模糊糊生出一点灵光,又被河水冲刷而去。如此日复一日,别说是生前之事,便是他自己如何落至这忘川河,也全然忘得一干二净。其间也有那恶鬼想要吞魂食魄,却被珠身所挡,倒也无甚大事。

忘川河数万年如一景,也不知过了多久,敖丙那点魂火昏昏欲睡蜷在珠内,忽地被人捞起。

远远的天音传来,敖丙懵懂着听了,直到听见自己名字,才知晓他被封为了华盖星君,要去天上任职了。

将他捞起的鬼差嘻嘻笑道:“星君还不快去,登天道便在轮回道之前,封神大事,可别误了时辰。”

敖丙踌躇道:“吾乃星君?”

鬼差只推着他向前,他茫然回头望着那奔腾不止的忘川河,忽然生出了一点不舍。

“这河里倒待得安稳。”他说。

鬼差催促着他:“这忘川哪比得上天上,星君快去,你魂火太轻,可别路上给耗没了。”

敖丙无奈,只得上了登天道,徐徐向上而去,登天道旁,正见六道轮回,数不清的魂灵落在其上,没入投生之道。敖丙心念一动,却想跳进那轮回中,再回人世,也不知是那忘川里不得超脱的众魂执念所影响,还是他生前有未竟之愿。

然而不等他多想,转眼便离了地府,登天之前,却是先受召去了封神台听封,又跟着百官停留人间一日,方去了天上,做了华盖星君。

 

敖丙自点化仙身,倒没了失魂之虞,他前尘俱忘,好在天宫府上奉有天书,敖丙读过,始知人间之事。

他原是东海的三太子,因哪吒于九河湾浴身,混天绫搅得龙宫震动,又打死夜叉,他前去拿问,反撞在其锋上,命陨其手。敖丙看得这段故事,却是毫无慨想,宛如旁观他人之事,看过便丢开手去。

华盖之星命主孤独,为众星之宗,星君独住天宫,司其职,朝化龙,昼为蛇,暮作鱼,日日不变。只是仙宫位于九天之上,往来者寥寥,实在有些冷清,敖丙初时还不以为意,时日一久,竟不知怎的,怀念起当初沉落在忘川时周遭的喧闹来了。

这日,宫里的侍者前来禀报,说是宫外来了位仙家。

敖丙将人让了进来,仔细看去,来人是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模样,头挽双髻,面如傅粉,唇红齿白,偏生眉峰孤峭,双目含光,别有一番威严,想来不是一般仙童。

那少年道:“你便是华盖星君?”

敖丙拱手道:“正是。”

那少年凝目将他看了一看,故作老成地点点头:“模样变了。”

敖丙心里一动,忽然便有了猜测,果不其然,少年接着便道:“吾乃哪吒。”

方才看过的故事,主角这就找上门来,敖丙心中感慨,一时没有作声。

那哪吒见他怔怔的,不知想到何处,问道:“你可是有怨?”

敖丙道:“并无什么。封神之前的事,对小仙来说,已俱是前尘,记不起半点了。”

哪吒“咦”了一声,眼聚法力,看见敖丙真身,一点魂光幽幽弱弱,三魂七魄十去其九,不由得叫道:“怎会如此……”

话及此,却又若有所悟:“难怪。”

敖丙不明所以,见他半晌再未出声,只得问道:“不知道友所为何来?”

哪吒道:“前几日修行时遇到了关隘,百般尝试仍无法突破。师父为我算了一卦,说我乃肉身成圣,命里有此一劫,应在之前凡间所犯的杀戒上。”

敖丙略想一想:“可是要小仙消怨?”

他就想哪吒应不会无缘故前来找他,毕竟两人谈不上有故,真要认真说来,反倒是有杀身之恨,只是凡间诸事,对于已被封神的他们来说,自然早已邈远,又何来怨恨之说。更何况敖丙当初沉在忘川许多时日,是真个忘得干干净净。

莫说哪吒没认真当回事,便是敖丙这当初冤死的人,提起此事也毫无波澜。

哪吒自然也明了此点,皱眉道:“我知你为难,只是此处不过,怕是对修行有妨碍。”

敖丙了然:“不知道友需要小仙如何配合?”

哪吒沉吟一阵:“你魂魄有异,便随我去一趟冥府,看是否有修补之法。”

他也不待敖丙回应,扯了星君衣袖,召来风火轮,便直直冲下云端,前往下界。

 

幽冥地府无天无日,只有无数鬼火飘荡。

未免惊扰冥府之人,两人一入界便收敛了气息,敖丙颇为意外地望了哪吒一眼,他原以为这是位直接横冲直撞的,万想不到会如此低调。

听说他当初被龙王逼得剔骨还肉,再生之后又被好生磨了一磨杀性,如今一见,果然规矩许多,敖丙此念在心中过了一过,见他这般模样,一时也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黄泉路如同蜿蜒无尽的血途,遍地孤魂野鬼流连在此,依附于黄泉花之上,不时游荡徘徊,试图吞噬新来往生的魂魄。

那些残魂轻易近不得哪吒之身,敖丙自也有仙法护身,只是他终究魂火太轻,不敢多看,只一心垂目前行。

正走着,哪吒忽然张口一喷,一蕊金色火花落在敖丙额前,正正好打落一只悄然接近的鬼魂,那幽灵连惨叫都发不出,便翻滚着如烟消散了。

得他真火相助,敖丙也算得以松口气,两人皆是隐去了身形,来往鬼差半点未察觉,连孟婆一双白眸盯着两人所在之处看了看,也未曾发现异状。

哪知刚过奈何桥,便有两名鬼判迎上前来。

哪吒便知两人还是露了行迹,他倒也无所谓哪位殿主发觉,直向鬼判问道:“这位乃华盖星君,当初也在冥界留滞一段时间,你们看他这情状,可能修补魂魄?”

鬼判恭敬道:“星君昔时也是正神,当初陨了法身,才至魂魄不全。只是魂魄从无修补之法,殿下吩咐过了,说是与其修补,不如重铸。地府可借星君轮回道,轮回九世,重修魂魄。”

哪吒抱臂听了:“那岂不麻烦?”

鬼判道:“魂魄之事,牵扯天地阴阳,哪有轻易的?何况是星君这般尊贵之人。”

敖丙倒不惧什么轮回,只是此事看似非短时可成,便问道:“须我亲身轮回吗?”

鬼判听他有意,神色便轻松了些,笑道:“这倒不用。殿下说了,星君乃仙界之人,捏个分身投入轮回道便好,待修得余下二魂七魄,再召回原身,也是一样的。”

这便与星君之职无碍了,敖丙想了一想,便拱手道谢:“既然此法可行,在下便回去准备,到时还需麻烦冥府行个方便。”

鬼判哪能受他之礼,忙侧身避过,又满面笑容将二人送出界。

知晓魂魄之事确有重铸之法,于敖丙倒是意外之喜,回去时见哪吒一路沉默,便温声道:“此事既成,可解道友修行之坎?”

哪吒抿唇道:“哪有这么简单,怕是要等你真正三魂七魄归全了,我才算功德圆满。再说那鬼判说的轻易,轮回之事充满变数,天界恁多下凡历劫的神仙,却也有不少没得好结果。”

“一旦投入凡间,便是神仙也难插手,免得沾惹因缘,”说道此处,他忽地扯了敖丙衣袖,“我知道了!到时候我去凡间给你护法,免得出了意外。”

敖丙道:“你不怕沾惹因缘?”

哪吒笑道:“难道只有你会化分身?我本就是莲花化身,无魂无魄,与你们不同,化出的分身便如同我本人。”

他这是执意要插手了,敖丙无意与他争辩,终也无奈同意了。


红妆夜初凉

【藕饼】听说中坛元帅吃醋了


  全文免费,彩蛋为不影响正文的后续小故事。

  

  

  

  “君坐莲台上,我自游溪间。”

 

   

  中坛元帅对自己的外貌时不时会产生些怀疑,而这源于他童身时灵珠对他出于善意的安慰。

  

  虽然不如不说。

  

  众所周知,成神得封的威灵显赫大将军俊美无俦,高大的身形堪称天人之姿龙章凤表,但面对上自家灵珠华盖星君时,大将军偶尔也会有犯傻的一面。

  

  “我觉得,你如果真那么在意,自己去问问他不就好了?”

  

  不知第几次被兄弟抓来听他感叹自己感情不顺的清源妙道真君此刻只想来碗藕粉:“人间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何况你又不丑,上次我们去讨伐叛...


  全文免费,彩蛋为不影响正文的后续小故事。

  

  

  

  “君坐莲台上,我自游溪间。”

 

   

  中坛元帅对自己的外貌时不时会产生些怀疑,而这源于他童身时灵珠对他出于善意的安慰。

  

  虽然不如不说。

  

  众所周知,成神得封的威灵显赫大将军俊美无俦,高大的身形堪称天人之姿龙章凤表,但面对上自家灵珠华盖星君时,大将军偶尔也会有犯傻的一面。

  

  “我觉得,你如果真那么在意,自己去问问他不就好了?”

  

  不知第几次被兄弟抓来听他感叹自己感情不顺的清源妙道真君此刻只想来碗藕粉:“人间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何况你又不丑,上次我们去讨伐叛军时,被救下的几位年轻姑娘不是还有人红着脸给你送花吗?”

  

  “又不是只给了我一个!”中坛元帅有些烦躁地抓了几把自己的头发,想起上次他顺手把花拿回家给敖丙,敖丙笑盈盈地插在了花瓶中,而同样将收到的花拿回去交给夫人的雷公被电母生劈了好几日没消停,想起来他就更烦了:“是不是他嫌弃我长得丑,所以连醋都不想吃?”

  

  “······”

  

  对于中坛元帅的奇思妙想真君表示叹为观止,但毕竟是曾经生死与共的兄弟,杨戬耐着性子同他分辨道:“不是所有夫妻在一起都是要事事吃醋的,华盖星君本也并非小气量之辈,想来他是足够信任你,才没了那些弯绕的心思?”

  

  哪吒在他说话的功夫里直勾勾地盯着他,盯得真君拿起的酒杯都不得不先放下:“又怎么了?”

  

  “你说得有些道理。”哪吒难得一板一眼地赞同杨戬的话:“但是我突然想到,上次你去东海办差,我那老丈人是不是对你赞不绝口,临走还让敖丙亲自出来送你?”

  

  “——是啊。”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杨戬听着就觉得他没憋好话:“东海龙王客气罢了,这有什么?”

  

  “这很有什么。”中坛元帅原本盘膝而坐的身躯忽然猛地跳起,他手一拍脸上带着恍然大悟的愤怒:“东海龙王他都没让敖丙亲自送过小爷我!他肯定是欣赏你,想让你借机跟敖丙多相处然后找你当儿婿挖小爷的墙角!!”

  

  “·····?!”这想法着实清奇,清源妙道真君一口酒梗在喉间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难得神情呆滞地看着中坛元帅反手召出了混天绫火尖枪,指着自己就要单挑:“三只眼的,你给小爷亮家伙!”

  

  据说那天这场能惊天动地的架还是没能打起来,原因是天帝遣人来元帅府降旨,好死不死是让清源妙道真君与威灵显赫大将军同去昆仑寻十二金仙与阐教众神议事。正在气头上的哪吒听见那人隐约提起的名字里有那个挨千刀的老寿桃,二话不说先给传旨的揍了一顿。

  

  本该趁机溜之大吉的真君走前还不忘补上一记窝心脚,概因为这使者在他当年砍桃山的时候也来传旨招降他了,没打死他纯粹因为这货生死簿上没名。听说孙大圣和这位也有点仇,当初弼马温的封官懿旨是他传的。

  

  只能说一个人能同时把三位祸头子都惹了实属不容易。

  

  晚上华盖星君知晓此事,摇摇头一声长叹。

  

  “他不过也只是个传信的。”床笫间敖丙坐在床边上,他修长的双腿化成了极长的龙尾,搭靠在床沿上时泛着波光粼粼的色彩:“对错另有其人,你又何必难为人呢?”

  

  “他这些年在天上狐假虎威,杂七杂八的烂事也没少干。申公公当年替那老寿桃妖办脏事是身不由己,这玩意是乐在其中。”

  

  哪吒半点不在意,他一手撑着身体半靠着,手上摸着敖丙龙尾上的鳞片,顺着下来捻到他漂亮的尾巴尖在手里把玩:“小爷不过是就手敲打他一下,下次再来当着面恶心小爷,看三昧真火能不能把他连魂都烧没了。”

  

  敖丙不置可否,只是不轻不重地点了哪吒的头一下:“是申公豹。不可乱唤师父名讳。”

  

  “知道啦知道啦!”

  

  哪吒明摆着半点也没放在心上,笑嘻嘻地蹭蹭他的手,手上摸着他的尾巴尖玩着玩着就不是味了,顺着就开始往上摸:“你的尾巴好像比之前小爷看过的还漂亮,光泽也好了许多!”

  

  封神大战时敖丙魂归封神榜得以重生封神,他的身体复活后一直将养得不大好,皮肤总是带着缺乏血色的惨白,连龙尾也不复往日的波光闪闪。哪吒用了许多办法寻了多少补品,才将将把人养得精神了几分。

  

  此刻他原本只是一句简单的调情话,不想华盖星君认真地想了想,竟是点头回应道:“前些日子真君说西山有处温泉水滋养神魂甚好,知我等不便过去便将泉眼处的活水取了些来赠予东海龙族,父王给了我,我用着泡了几日的身,确实感觉有奇效。”

  

  哪吒蓦地抬起眼,原本嬉笑的表情一瞬间变了,敖丙不明所以仍单纯地看着他,只听他阴晴不定的声音道:“你和你的父王,是不是对杨戬印象很好?”

  

  “啊?”

  

  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敖丙认真思索了片刻,道:“真君确实是极好的神仙。我父王常与我说起他,很是欣赏他敢于孤身反抗天庭的勇气和担当。”


  “那他怎么不说孙猴子呢?”哪吒眉梢一挑:“孙悟空闹得可不比杨戬小吧?”


  “其实······也说过。”注意到哪吒的表情有些微妙的敖丙斟酌了下用词,虽然不知道哪吒为何生气,但还是坦诚道:“父王对大圣当年平白被压了五百年的往事很是叹惋,我想是因为经历与龙族颇为相似吧。”

  

  “那小爷呢!”哪吒上前一把抓住敖丙的手腕子,脸上不由得略带了急切,道:“老丈人是怎么对你评价小爷的?”

  

  “!?”

  

  俊美如斯的一张脸骤然间靠过来,饶是早已看惯了的敖丙也有一瞬间的心跳骤起,无论多少次他似乎都会因哪吒的靠近而心慌,而始作俑者显然没注意到这点,仍在不依不饶地追着他问道:“说小爷好,还是不好?”

  

  “哪吒!”敖丙下意识想往后躲,但身后就是墙壁,他被哪吒单手怼在了墙与他自身的缝隙间,炽热的胸膛紧贴过来,敖丙有些慌乱地错过眼:“其实——也没怎么说。”

  

  何止是没怎么说,那整个干脆是提起来就没好话。当年的龙王可是一想起自家乖巧努力的好儿子被这么个······魔头拐了就浑身难受。好在封神大战哪吒一战成名,魔丸肉身成圣直接以魔身登神位,东海龙王对他的称呼也终于从“那个混账魔丸小子”变成了“那个混账中坛元帅”。


  哪吒总也气不过,怎么他这总也摘不掉混账两个字,杨戬上他那就成了“真君真乃正人君子,端方有信”?!

  

  他这些日子本就窝着火,但他不是傻子,瞧见敖丙这般吞吐的模样哪还有不明白的。当即中坛元帅的脸边沉下来,他后退了些许,手上放开了敖丙的尾巴。

  

  “嗯?哪吒你怎——”敖丙不解,刚想探身去问时哪吒已然干脆地翻身下了床,毫不留恋地将地上原本散落的衣物捡起披上而后大步离开。敖丙追上去,只听见他远远地丢下一句“我过段时间再回来”便飞走了。

  

  灵珠魔丸本就心意相通,敖丙感觉到哪吒此刻似乎不只是生气,还有几分······伤心。

  

  可是到底怎么了?天生情窍只开了半截的灵珠思来想去,决定先找疑似一切的根源清源妙道真君问问清楚。

  

  杨戬怀疑自己这几天绝对是招脏东西了,是他第三只眼都看不见找不到但硬犯什么说法的东西。

  

  不然魔丸和灵珠自己闹别扭,怎么听着听着吃瓜的自己是罪魁祸首?

  

  眼前的华盖星君睁着一双清澈见底的蓝眸望着他,显然在等他开口解释发生什么了。修道之人清心寡欲,杨戬秉承着底线绝不破戒骂人,面上仍保持着得体端方的微笑,试图跟敖丙解释这事实际跟他半分钱关系都没有:“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是自己的原因?”

  

  “我?”单纯的灵珠眼睛眨了眨,思及哪吒离去时的身影,喃喃道:“可我什么也没说啊。”

  

  “会不会,就坏在你什么都没说了?”杨戬悠悠品了口茶,叹道:“可能你说了他反倒就不生气了?”

  

  “?”敖丙又想了想:“说起来他好像是问父王是如何谈论你与他的,我说父王觉得你君子如玉,没提他——那我下次告诉他,父王现在已经不骂他魔头了,现在只骂他混账。”

  

  上次是酒这次是水,真君又一口梗在嗓子眼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了。

  

  清源妙道真君决定等会送走了这位大神就下凡找个跳大神的跳一跳,看看民间传统的手艺能不能治治自己身上那些法术处理不了的脏东西。

  

  但兄弟的问题还得解决,于是他又耐着十二分的性子,开始开导这位早熟但心性被养得过于纯良单纯的华盖星君:“华盖,就,你真的喜欢哪吒吗?”

  

  “——嗯?”措不及防被问这种问题的敖丙一下涨红了脸,可杨戬的神情并非玩笑,他也只得点点头:“自然是喜欢的。”

  

  “那别人给他送花你不生气?”

  

  敖丙摇头。

  

  杨戬无语:“别人同他花前月下你不生气?”

  

  敖丙依旧摇头。

  

  杨戬不死心:“别人同他诉衷肠,你还不生气?”

  

  敖丙始终摇头。

  

  真君突然开始庆幸哪吒今天没在,不然自己得掐完自己的人中再去找那个莲藕的人中:“为什么啊?”

  

  “没必要生气啊。”敖丙对此依旧十分坦诚,他目光澄澈,表情不觉间带上了些许笑意:“他那样高大英俊又骁勇英武,是受天道敕封的大元帅大将军,会有人喜欢他再正常不过了,不喜欢他的人才奇怪。”

  

  说着说着敖丙便当真笑了:“但是我知道,他只喜欢和在意我一个。那旁人喜欢他,我为何要生气?”

  

  呵呵。

  

  杨戬终于意识到了,这两个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绝配,自己吃饱了撑的多余替他们担心。

  

  不过他不吃醋不要紧,吃醋的藕还是得哄哄。

  

  中坛元帅重生为莲花化身,神位乃一方灵池中的莲台。往日里他清修打坐皆在此处,今日却无论如何静不下心来。

  

  修长的身影端坐于此处,半响他蓦地睁开眼,垂眸间看着水间泛起的涟漪,低喝一声:“出来。”

  

  “哗啦”

  

  重又化为了龙身的敖丙自灵池间探出头,随着出水的举动他半身重又化为人身,水珠落在他白皙的皮肤上似是剔透的珠宝。他眼含笑意地抬起一只胳膊自下而上攀上中坛元帅所坐的莲台,那只上覆着的汹涌杀气从来伤不到他分毫:“中坛元帅几日不回,小仙只好自己过来相迎了。”

  

  哪吒沉下眼定定地看着他,目光自他流转着云光的长发游移到那只漂亮纤细的胳膊上。那只手臂可以轻易举起千斤重的冰锤,此刻也可以轻易被他抓握在掌心间:“不请自来,是为贼。”

  

  “嗯?”敖丙毫不在意地被他扯着胳膊自水中拉起来,还带着水光的身躯被抱着一同落座在了莲台上。中坛元帅将他搂入怀中许久不曾言语,只是抚摸着他背上光裸的皮肤,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过背脊的脊骨,带来阵阵痒意,他低声问道:“如何罚,你说?”

  

  “这个嘛——”

  

  细长的龙尾悄然间攀上了大将军紧实有力的腰身,敖丙笑着应声道:“那便罚我永生与中坛元帅在一处,满心满眼只元帅一人,如何?”

  

  回应他的是一记有些粗暴却也缠绵的吻。

  

  

  (彩蛋是哪吒来找杨戬炫耀了,然后他又灵机一动发现事情的真谛了~)

楼台篱外

朝俞‖落日悸动

*高中时期

*我流表白前疯狂暧昧忐忑期

*库存。ooc归我。

  

  

万达的生日宴,豪爽地请了全班人去开party。

  

从骄阳到黄昏,他们好久没有这么尽兴地玩过,迟迟不肯散场。

  

贺朝在和同学们玩AR联机,一局玩了将近半小时,当拿下眼罩那一刹,刺眼的灯光几乎要让众人短暂失明。


万达精力异常旺盛,问大家:“各位,等会玩狼人杀怎么样,输了真心话大冒险?”

  

“好哎!!刺激……”

  

“好久没玩狼人杀了,今天可得让我开开荤。”

“哎,朝哥俞哥,你们玩不玩。”

  

贺朝意思性地举了个手,“算我一个。”

  

还没听到谢俞回答,饭桌那边就轰一...

*高中时期

*我流表白前疯狂暧昧忐忑期

*库存。ooc归我。

  

  

万达的生日宴,豪爽地请了全班人去开party。

  

从骄阳到黄昏,他们好久没有这么尽兴地玩过,迟迟不肯散场。

  

贺朝在和同学们玩AR联机,一局玩了将近半小时,当拿下眼罩那一刹,刺眼的灯光几乎要让众人短暂失明。


万达精力异常旺盛,问大家:“各位,等会玩狼人杀怎么样,输了真心话大冒险?”

  

“好哎!!刺激……”

  

“好久没玩狼人杀了,今天可得让我开开荤。”

“哎,朝哥俞哥,你们玩不玩。”

  

贺朝意思性地举了个手,“算我一个。”

  

还没听到谢俞回答,饭桌那边就轰一声响,像是谁的手机砸到地上。

  

大家忙去看。

  

居然是两台swich!大家像一头头饿狼扑到寿星面前,争相抢着游戏机。

  

“喂!有机子居然不告诉我!”

  

“不厚道啊!”

  

贺朝瘫软在一旁的沙发上,和谢俞坐在一块。

后来贺朝起来准备去和他们打闹。

  

谢俞还是不习惯嘈杂的环境,他的耳朵有些难受,心里也闷得慌。

  

他想回去了,但又想和贺朝说一声,或者一起走。他觉得有点矫情,踌躇之间,贺朝转过身来。

  

“朝哥。”

  

“嗯?”贺朝抿了口水,拧上瓶盖,今天小朋友话还是很少,突然叫了自己,甚至有点受宠若惊。

  

“我想回去了。”

  

回去了?是待不下去了吗?贺朝没说出口,毕竟他也清楚谢俞的性格,喜欢安安静静的。

  

“那……我送送你?”贺朝本来想说,和他一起走,关键是和他待在一起。在脑子里转了个圈,还是变得中规中矩。

  

贺朝对最近的自己挺不解的,明明毫无边界感,现在却为几句简单的话而兜兜转转不出口。

  

他烦乱地挠了一把头发。

  

“嗯。”谢俞起身又问,“我的水呢?”

  

贺朝想没想就把手里的矿泉水递过去,然后去捡丢在地上的书包。

  

脑子好不容易转过半拍,才反应过来,刚刚的水,好像是自己喝过的。

他才犹豫不决地去看谢俞。

  

谢俞已经喝了水,他也对这瓶水产生了一系列想法,有一个念头一直缠绕着他。

  

这是贺朝的。他喝过了。

  

他们之前并不是没喝过同一杯水,朋友之间东西可以互吃,水当然可以一起喝。

  

为什么现在反而变了个味。

谢俞实在不想正面这个问题,因为他实在太清楚原因了。

  

像青春暗恋小说里的男女主一样,心思细腻而杂乱。

  

“那什么,”贺朝打断了玩闹的众人,“老谢有事情要先回去了,我送下他。”

万达说:“这样啊,行吧,路上小心啊!唉唉唉别抢我装备!”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ktv。

  

  

此时逼近黄昏,橘红落日洒在喧哗街道,蝉鸣骚动在枝杈间,绿叶被光闪射地饱和度过高。

倦鸟归巢,人潮返家。

  

贺朝和谢俞的家不同路。

他们并排走在铺满金黄色杏叶的人行道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两个人试图去掩盖那层虚缪却真实的罩纱。

  

“新年,你留在这里过吗?”

“我妈和我说好了,今年去外地,我外婆家,”谢俞想想补充了点,“年初五就回来。”

  

虽然他也不知道贺朝会不会在意自己多久回来。

  

贺朝下意识算了下离初五还有多久。老贺在国外,最近的几个年都是他独自过的。说真的,他几乎忘了红红火火的年味了。

  

“多好啊。”他莫名其妙地回答。

  

谢俞也有点莫名其妙,问他:“什么多好?”

  

“啊,我一个人待惯了,羡慕你可以开心地过年。今年不出意外还是我一个人。”

  

谢俞不清楚他的家庭情况,只是大概知道他住在一间很大的房子里。

他有些踯躅不定,因为他不擅长安慰别人。话到嘴边,变成了,“我其实可以初三就回来。”

  

贺朝还沉浸在谢俞和家人欢度春节的想象中,小朋友收到红包会不会笑,会不会和邻居家的小朋友玩游戏,小孩子一定很喜欢他……于是嘴比脑子快,“别啊!既然是过节肯定要多待几天,起码得到初七初八。”

  

一辆轿车呼啸而过,带动地上的银杏叶沙沙地飞舞起来。

  

谢俞没听得很清楚,“什么?”

  

……

  

“我不是那个意思!等下我……”

  

面对高数都能从容不迫条理清晰的两个大脑,现在高速运转地快搅和成一团浆了。

  

僵持了十几秒后,贺朝才品出了谢俞前面回答中的一丝丝微妙。

  

他好像,是要来陪我。

  

谢俞担心是自己自作多情,干脆也闭嘴不再期待对方找台阶下了。

  

“如果你那天来了,我去车站接你。”贺朝突然站到他前面,一本正经地,像在做什么重大决定一样。

  

谢俞徒然一惊,感觉呼吸不上来,又觉得他傻气地很,把目光移到远处的天桥,上面成双成对的情侣要么牵手要么在亲密合照。

  

真是碍人。

  

谢俞又烦心地转到别处。

  

“随你,喂,别这么傻逼地杵在这。”

  

好吧,气氛确实变得焦灼起来。

  

贺朝心情却明显比之前好了,轻松了许多。

他又恢复了平日的活跃样,指着远处的天桥,兴奋地对谢俞说,“小朋友你看,那里风景好好啊,去那里拍照吧!”

  

谢俞不忍直视刚被自己pass掉的天桥,丢下一句傻逼,你可自己拍吧。就自己往前走,贺朝疑惑极了,心想天桥不是很安静漂亮吗?

  

还有很多情侣在玩呢!

等等!情侣?很多?

  

这么又扯到这里了,贺朝好不容易平静的心一下子又被挑起来了。

  

如果,他们也像天桥上的人,像恋人一样就好了。

  

送谢俞到了家门口。

  

贺朝挥了挥手,“小朋友,明天见啊。”

  

谢俞冲他点了下头,“嗯,明天见。”

  

然后他进去了,但没有完全进去。有一股强烈的欲望想让他再回头看一眼,哪怕是他的背影。

  

他在心里默数了十秒钟, 他以为贺朝已经走远了,于是才放下心从窗台上伸出脑袋。

  

结果正对上了贺朝的眼睛。

  

……他还慵懒地倚在一棵樟树旁,双手交错,拿着一杯奶茶。这是今天谢俞第一次认真打量起他的衣装,穿着长款大衣,黑色牛仔裤衬着笔直的双腿,围巾几乎要遮挡住他的下巴。

  

虽说贺朝的眼光清奇,但衣品实在不错,加上傲人的五官,属于走在大街上逢小姑娘就会收获满满回头率的那种。

  

谢俞一时间慌乱地甚至不知道移开眼睛,他们就一直注视着对方。

  

谢俞并没有将手抵在胸口,可心脏跳动的力量足以让他触动至深。

  

太像是,八百米冲圈跑完后的悸动了。

  

晚风狡黠地划过谢俞的发梢,带动他的碎发吹起。

  

贺朝一时间看愣了,落日余晖正好映照在高处人的身上,显得异常温柔。被风同时带至高处的,是他乱节奏的心跳。

  

最终还是谢俞先开口了,“还站在那里干什么?”

但他又意识到,贺朝为什么不可以站在那了,也许,他只是单纯地想站一会。

自己也太自私了。

  

贺朝反问他,“那你呢?你不也还没回去。”他和谢俞的想法差不多,不过没问他为什么再出来,也许,他只是单纯地想看看风景呢。

  

好吧,这情景实在太糟糕了。

  

令人心绪混乱不堪。

  

“你进去吧,外面冷。”贺朝率先终止了这场无声的戏码,招呼他。

  

谢俞深吸一口气,“我真的回去了。”

  

贺朝噗嗤一声笑出来,“嗯,回去吧!”

然后自己也转身返回。

  

定格在记忆里的千万个瞬间,总是被烙印在心的最柔软之处。

像日落一样。

  


强烈推荐likearicochet做bgm!超有感觉!

白日打气筒

画了@Quackity<333 老师的小羊w😢好萌好萌好萌没看到快去红心蓝手啊啊啊

画了@Quackity<333 老师的小羊w😢好萌好萌好萌没看到快去红心蓝手啊啊啊

楼台篱外

朝俞‖无理由和解

*同居

*关于吵架后和解的一万种方法

*短打

‖小情侣吵架称之为打情骂俏。

  

不像高中那会好胜心强,趾高气扬,两个人不会再幼稚地打架。最多是带有其他意味的碰撞罢了。

  

毕竟沾上了柴米油盐,生活中的细小摩擦总是有,但那些话题实在微不足道,甚至每当他们想起就会觉得好笑。

  

因此解锁了很多吵架后的和解方式。

  

/床头吵床尾和

  

在吵的时候,两个人互不相让,因为理科生说事的逻辑总是很清晰。但他们心照不宣的是,吵可以,但还得一起睡。

  

谢俞一般都懒得再去翻手机,把自己缩在一侧,几乎要到床底下。被子中间的空档没有一点体温。

  

贺朝也背着他睡下。......

*同居

*关于吵架后和解的一万种方法

*短打

‖小情侣吵架称之为打情骂俏。

  

不像高中那会好胜心强,趾高气扬,两个人不会再幼稚地打架。最多是带有其他意味的碰撞罢了。

  

毕竟沾上了柴米油盐,生活中的细小摩擦总是有,但那些话题实在微不足道,甚至每当他们想起就会觉得好笑。

  

因此解锁了很多吵架后的和解方式。

  

/床头吵床尾和

  

在吵的时候,两个人互不相让,因为理科生说事的逻辑总是很清晰。但他们心照不宣的是,吵可以,但还得一起睡。

  

谢俞一般都懒得再去翻手机,把自己缩在一侧,几乎要到床底下。被子中间的空档没有一点体温。

  

贺朝也背着他睡下。那种时候反而更容易睡着,把心里的一切发泄了后,脑子里总是空空的,睡意很足。

  

睡前两个人就算之间隔了个大西洋也没事,因为再次睁开眼,要不是贺朝蹭到谢俞背后环住他的腰,就是谢俞钻到贺朝怀里。

  

他们谁都不再提昨晚的事,贺朝会碰碰谢俞的额头,然后注视他刚睡醒的眼睛,问,“睡得不错吧。”谢俞在他怀里伸了个懒腰,“托你的福,没做噩梦。”

  

  

/突如其来的吻

  

他们都在气头上的时候,不会相让。谢俞不再看贺朝,转身要进屋。

  

贺朝很清楚,一般这种时候,谢俞会把自己关在书房一整天,饭也懒得出来吃。

  

但谢俞不会锁门,直到贺朝进去找他,人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连毯子也不知道盖。

  

眼下谢俞不再理会贺朝,又要关自己去了。贺朝不给他机会,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然后把他压在门上。

  

谢俞扯不动,又见贺朝嘴巴闭得很紧,正要发飙。贺朝捏起他的下巴吻上他。

  

霸道的,蛮不讲理的亲吻。也算不上吻。

  

“先亲完,再骂。”

  

谢俞会同样激烈地回应他,没过多久后,两颗紧贴在一起的心平静下来,直到心律相同。猛兽般的撕扯会变得温存,软绵绵地交合在一起。

  

呼吸交错在一起时,只剩下心跳了。他们额头相碰,瞳孔里也只剩下对方。

  

“气消了?”

  

“嗯。渴了。”

  

贺朝笑着刮了一下谢俞的鼻尖,“哥哥给你做饮料。”

  

  

/吵了一半型

  

对于两个思维模式清奇的学霸同志,吵架也不同他人。

  

你一句我一句,还挺和谐。他们道理证据都充分地很,于是导致一系列问题。还没把自己的证据论述清楚时,就陷到对方的话语里去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奇怪,不是我更有理吗,怎么感觉他是对的了。

  

谢俞还在一本正经地揭露贺朝的“罪行”,贺朝就没忍住扑哧一声乐出来了。

  

谢俞气了,问你笑什么。

  

贺朝停不下来,耸着肩在发笑,一边捂着嘴一边招了下手示意谢俞停一下。

  

笑这表情好像会传染,谢俞最容易感染上贺朝的笑。

  

于是两个人很神奇地贴在一起笑。

  

谢俞快喘不过气来,他抹了下眼角,然后抓过贺朝的衣领,笑骂道:“被你自己逗笑了是吧。”

  

贺朝捏了捏他发红的耳垂,反问道:“你不也是,你都觉得自己说不下去了。”

  

  

  

他们好像一直在热恋,因为热恋期的人总会很自然地从一本正经吵架过渡成调‖!情性质的打打闹闹。

楼台篱外

雾汽窗花/R

赶个新年末班车~ 

  

  

年三十正午,贺朝拉着谢俞在窗台剪纸。

红色的大圆滑纸最适合剪窗花了。

  

两个人都没剪过。

  

长辈们都在厨房里忙前忙后备菜,根本没人搭理他们。

  

还是邻居家的小朋友们抱着剪刀和颜色鲜艳的纸张寻进来。

  

“哥哥们!我们可以一起剪嘛!”

  

一个小姑娘绑着两个可爱的小啾啾,戴着粉红色兔子发卡,红着脸问:“我会剪纸,我可以教你们!”

  

贺朝笑着把他们拉过来,拿过他们的剪刀换成安全塑料的,“好呀!我们正好不会呢,哎!别摔着了!”

  

小朋友们都激动得窜来窜去。

  

贺朝趁孩子们在整理装备叽叽喳喳地间隙,凑到...

赶个新年末班车~ 

  

  

年三十正午,贺朝拉着谢俞在窗台剪纸。

红色的大圆滑纸最适合剪窗花了。

  

两个人都没剪过。

  

长辈们都在厨房里忙前忙后备菜,根本没人搭理他们。

  

还是邻居家的小朋友们抱着剪刀和颜色鲜艳的纸张寻进来。

  

“哥哥们!我们可以一起剪嘛!”

  

一个小姑娘绑着两个可爱的小啾啾,戴着粉红色兔子发卡,红着脸问:“我会剪纸,我可以教你们!”

  

贺朝笑着把他们拉过来,拿过他们的剪刀换成安全塑料的,“好呀!我们正好不会呢,哎!别摔着了!”

  

小朋友们都激动得窜来窜去。

  

贺朝趁孩子们在整理装备叽叽喳喳地间隙,凑到谢俞身边,“好多小朋友呀,是不是,小朋友?”

  

谢俞手挡在贺朝下巴上给人推出去,“别闹。”

  

小孩们见两个大哥哥在打来打去,忙赶上去拆散他们。

  

“哥哥不要打架哦!我们要教你们剪纸了!”他们一本正经地说。

  

贺朝咳嗽一声,马上变得故作认真且坐正。

  

谢俞也笑出来,把小孩儿们牵到沙发上排排坐好。

  

“好啊,那请小老师开始上课。”

  

小姑娘盯着谢俞,仔细地打量他一番,然后建议道:“哥哥,你长得真好看,像兔子一样,我给你剪个兔子吧。”

  

其他小朋友一致认同,争先恐后要为谢俞做手工。

  

贺朝觉得这群小坏蛋偏心,故意生气地说:“那我呢?你们不给我剪点什么吗?”

  

一个小男孩思考了一下,说:“你像狡猾的花狐狸!”

  

孩子们拍手叫好,还插嘴说:“没错!又好看又可恶的狐狸!”

  

贺朝扶额,夸他就心领了,可恶又是什么原因。他试着问为什么。

  

小姑娘理直气壮地指着谢俞:“你前面欺负哥哥,在童话故事里,狐狸会诱骗兔子上当,再欺负他,一口把他吃掉!”

  

贺朝哼了一声,心想,我很早就把他吃抹干净了。然后顺着小姑娘的话,“没错!我就要吃了他!”

  

旋即假装去抓谢俞,做出一副坏狐狸的模样。

小朋友们急了,再一次蹦跶下来“拯救”谢俞。

  

谢俞被逗笑了,一边让小朋友们重新回去坐好,一边掐了下贺朝的腰,“你和他们吵个什么劲,幼不幼稚。”

  

贺朝还是忍不住和他咬了耳朵,“不幼稚,为了宣示主权。”

  

小孩子们像模像样地教他们剪纸,最后谢俞剪了小狼,贺朝剪了小兔子。

  

小朋友们的杰作都很漂亮,而且都很大方地送给了他们。

  

于是现在,他们拥有了一桌子窗花。

谢俞把糖果零食分给他们后,小朋友们得到奖励开开心心回去了。

  

谢俞拿来胶带,和贺朝说,“哥,我们把它们贴起来吧。”

  

“好啊。”

  

谢俞把各式各样的小兔子贴在大落地窗上,活灵活现,漂亮极了。

  

他正在思考要不要把自己剪的小小狼贴在一群兔子之间。


贺朝就从后面环抱住他。

  

他把头靠在谢俞肩膀上,声音轻轻地,气息喷洒在耳畔,惹的谢俞有些痒,“小兔子,为什么不怕狐狸?”


谢俞顺着揉了揉贺朝的头,回答,“这条狐狸没有杀伤力。”


“哦?”贺朝开始小动作,手沿着毛衣的下摆伸进去,冰凉的手指触碰到滚烫的皮肤,谢俞不禁颤了一下,“没杀伤力,你试过吗?”


他把谢俞抵在窗上,压着那些窗花。他们就这样簇拥在那里接吻。唇齿交缠在一起,呼出的气息在面前成了一团团白雾,有点碍眼,谢俞干脆闭着眼亲他,双手绕在贺朝脖子上。


一不小心就动了情。

  

“坏狐狸现在要干坏事 了。”

  

  

  

  

  

贺朝吐吐舌头,舔了一口谢俞的指尖,“下次一定。”然后把人搂的更紧点,问:“再来一次吗?”


谢俞狠心拒绝了,把自己和贺朝分开了点距离:“滚,你存心想让我躺着吃年夜饭吗?”

贺朝被逗笑了,见小朋友挣扎着从怀里出来,忙扶稳他:“宝贝,你自己能站起来吗?老公帮你。”


于是谢俞像个植物人一样,被贺朝强行穿好衣服,事后谢俞的面色总是比平时红润一点,显得有血色,贺朝看着喜爱极了,又黏黏糊糊地和他闹了一会。


有人敲响了门,顾女士的声音从外面想起,“小俞,你和小朝在里面吗?别睡懒觉了,可以出来帮忙包春卷吗?”


梅姨的嗓门明显大了几分贝,“你们都待多久了啊,大白天的,年轻人虽然精力好,但还是要注意啊。真的是!”


有个稚嫩的小孩子问:“两个哥哥在里面干什么呀?”


“小孩子不要乱问啊,来来来阿姨带你放烟花去!”于是梅姨拉着孩子走远了。


贺朝还在那里笑,谢俞作势给他胸口一拳,打得很轻,和挠痒一样。


“还害羞呢。走吧,和小朋友过年去~”贺朝温柔地牵起谢俞,一起包春卷去了。

  

想要红心和评论捏

  

  

楼台篱外

偷香

*刚确认关系

*私心看xql害羞暧昧期

  

现在是寒冬,常感砭肤之冷。室内就算是堆满了人,也没有一点暖感。天气也异常干燥,却硬是飘不下雪。

  

“我去——好冷啊!哎耗子你外套给我穿下呗,看你挺热乎的。”

  

刘存浩给了前桌一个白眼,满脸写着拒绝,“这是老子的坐垫,屁股都冻住了……”

  

就算在教室,窗户紧闭,张嘴闭嘴都是雾气。大家感觉在天上飘似的。

  

谢俞无论在春夏秋冬都一副困倦的模样,班上闹腾腾的,他无时无刻都能睡着。现在又把头埋在臂弯里。

  

贺朝听一旁的人在一边鬼叫着冻死了,一边像太监一样把两袖口怼在一起。

  

他却把羽绒服敞得很开,又是低领...

*刚确认关系

*私心看xql害羞暧昧期

  

现在是寒冬,常感砭肤之冷。室内就算是堆满了人,也没有一点暖感。天气也异常干燥,却硬是飘不下雪。

  

“我去——好冷啊!哎耗子你外套给我穿下呗,看你挺热乎的。”

  

刘存浩给了前桌一个白眼,满脸写着拒绝,“这是老子的坐垫,屁股都冻住了……”

  

就算在教室,窗户紧闭,张嘴闭嘴都是雾气。大家感觉在天上飘似的。

  

谢俞无论在春夏秋冬都一副困倦的模样,班上闹腾腾的,他无时无刻都能睡着。现在又把头埋在臂弯里。

  

贺朝听一旁的人在一边鬼叫着冻死了,一边像太监一样把两袖口怼在一起。

  

他却把羽绒服敞得很开,又是低领毛衣,大片脖子露在外面,两只手也毫不见外地摆在桌子上,玩弄着笔,就差写上“我抗冻”了。

  

“我说朝哥,你校服呢?脱了还不如借给你快要冻死的兄弟……”

  

贺朝向谢俞方向指了一下,“你猜在哪?”

  

同学看到披在某位睡的很开心的人背上的校服后,识趣地离开了。

  

谢俞感觉被吵闹惊醒了,默默地换了个姿势。

贺朝默不作声地凑到一颗乌黑的圆脑袋旁,把校服往下拉了一点,可以看到谢俞的睡颜。

挺乖。

  

谢俞微微睁开眼,就看到贺朝撑着帅气逼人的脸看他。

  

“……你看什么?”

  

贺朝眨眨眼,“看你好看。”

  

谢俞瞟了眼他桌上没抄完的试卷,然后抽走了自己的。

  

“哎,你别拿走啊。”贺朝赶紧去抢。

  

“看你挺闲的,那就是已经抄好了。”

  

于是两个人就在很幼稚地抢试卷,谢俞越往后边靠,贺朝越要往前凑上去,把人抵在墙壁上。

  

谢俞面无表情把试卷藏在身后,就是不让他拿。

  

“小朋友,别这么无情啊。”贺朝笑着把手绕过他身后,拿到试卷的同时还轻轻挠了下谢俞的腰。

  

谢俞怕痒地躲了一下,抬手就要揍过去,“傻逼,无赖。”

  

远远看过去谢俞完全被贺朝挡住了,就像是……脸贴着脸。

  

许晴晴看到教室角落的两个人,好奇地问:“两位大佬在干嘛呢?”

  

班长头也不抬在题海战术,“别看,影响身心健康。”

  

  

  

九点的晚自习。

  

教室里安装了光控灯,可以手动开关,却恰好在门的后面。

  

班主任上完晚自习出教室时习惯把门开到最大。于是碰到了灯。

  

教室里瞬间暗淡下了。

  

同学们正沉浸在作业山海之中,视线突然中断,惹的大伙都惊吓地叫出来。

  

“啊——”

  

“谁关的灯啊!”

  

“不会是阿飘吧……”

  

“家人们!可以参加烛光晚会了。”

  

因为老师曾说只要停电了每个人带个蜡烛就能在教室开party。全场轰然大笑。

  

教室的角落。

  

贺朝戳戳一旁毫无反应的谢俞,谢俞抓住他的手,问:“怕黑啊?”

  

贺朝顺着话接下去,反握住他的手,“对啊,我好害怕,要谢俞小朋友保护我。”

  

“怎么个保护……”

谢俞话还没说完,就被堵住了。

  

贺朝趁其不备,不,应该说光明正大,因为现在他们是两个瞎子。他准确无误地在谢俞唇上亲了一口。

  

贺朝也没想到会这么准确无误。

  

只是蜻蜓点水,却还漏出一点声音,好在只要他们两个听得见。

  

……

  

谢俞心跳漏了一拍,在一瞬间灯被打开,光束打在所有人身上,眼前的人更是有着光芒。

  

“好了好了灯亮了,继续奋战吧同志们!”班主任洪厚的声音打破了喧闹,体贴地为同学们打开灯。

  

晚自习九点的梦醒了。

  

谢俞嘴边仍残留着柔软的余温,冬天的夜异常寒冷,一个吻却能烫着心尖。

  

“你……”

  

贺朝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正一边转笔一边看草稿纸,一道压轴题隐匿地藏在满纸涂鸦中间,笔转了无数圈,第三根辅助线也不知道加在哪儿。

  

脑子快乱成一团,心里也被烧灼地发颤。

  

“咳,你的鼓励我收到了,不怕黑了。”

  

所有人都在专注地学习,没人注意到教室的某个角落,谢俞的耳廓发红了,贺朝的小动作不再有了。

  

晚自习的最后半个小时,教室里安静地只剩下水笔声,翻动试卷声,如果还能仔细些,倒也能听见晚风吹落叶,夹杂着少年的碰撞心跳。

  

ps:好喜欢xql搞暧昧又爱害羞。关于感应灯的奇葩设置和烛光晚宴梗都来源于我的班,一个充满梗的动物园,实在太搞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