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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点青梅竹马

前少爷后山匪达X前女装后将军离（微病弱

妈呀我好喜欢泥塑！泥塑！（发出泥塑人的尖叫

01

“小姐！您慢些！”少女在雪地里奔跑，试图追上前面快步走着的女孩。

女孩闻言慢下脚步，回头看向跟着自己的少女，金色的眼睛倒映着雪色，似乎都亮了一些，星星点点地缀了几颗星星。

“钟璃！”身后传来少年人的呼唤和踩过雪地的脚步声，钟璃转过头，蓝色眼睛的少年笑着朝他跑来。

阿贾克斯跑到钟璃面前，向他伸出手：“地滑，我牵着你走吧。”又向后面艰难前行的少女大喊，“没事啦！您回去吧，这里有我呢！”

“啊……那就麻烦阿贾克斯少爷您了，我回去叫厨子给小姐准备午饭。”少女笑着点头，又小跑回到钟家宅子里。

阿贾克斯牵着钟璃的手，只感觉一股透心的冰，他便有些埋怨道：“钟璃小姐你要来提早跟我说我来接你啊，要不是我刚才在院子里听到槐姐姐的声音我都不知道。”

钟璃点点头，任由他拉着自己走。

“你去火炉那边先暖暖手，我去拿茶水。”他推开自家书房的门，烧的正旺的火炉散发着热气，包裹着钟璃，让那双冰冷的手逐渐有了些温度。

钟璃从出生起便失了声，与人交流基本凭借手语，她并没有什么感觉，许是因为话也不多。长到如今的十四岁，早已是亭亭玉立之模样，上门提亲的人也不是没有，但都被钟父钟母一一拒绝。

阿贾克斯八岁第一次来到璃月时，见到的便是六岁的、站在父母身后安静看着他的钟璃。他当时想这个女孩真是可爱，没想到之后便与这女孩做了某种意义上的青梅竹马，直到现在他已十六岁，八年时光就这么过去了。

阿贾克斯的父亲是商人，许久以前就在璃月有自己的生意，但与家人长期分离，终于在阿贾克斯八岁那年把全家人都接到了璃月。他们的邻居就是钟离一家，两家人关系一直很好，两家的孩子也算是相伴着一起长大。

阿贾克斯很喜欢隔壁邻居家的漂亮女孩，她长得真的很可爱，即使不会说话，但也有那一双眼睛替她言语。为了和这位妹妹拉近距离，阿贾克斯在璃月语半生不熟的时候找了老师学习了手语，让他们的交流可以脱离纸笔。

八年，人生中短短的一瞬间，但在少年少女本就不长的人生里却是一半甚至一大半的时光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似乎总是话本里才会有的事，可又偏偏成了钟璃与阿贾克斯自己的事。

阿贾克斯端来热茶，递给钟璃。他不知道钟璃来找自己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话题开始对话。他本就不知道如何面对女孩子，更何况对着面前的这个人，他心里本就有些不可言说之事。

“听我父亲说，北方边境的战争又一次开始了。”钟璃喝了一口热茶之后，开始用手语向他示意。

阿贾克斯提到这个就头疼，璃月北面与至冬接壤，两个国家十几年来一直战争不断，即使自己一家只是普通的行商之人，也常因此事被区别对待。好在他的父亲多年打下的名誉，至今也没发生过什么大事。阿贾克斯也很无奈，他只是一介平民，国家之间的事情他管不了。但总归是至冬先挑起的战争，自己在璃月总有些不自在。

“我很抱歉。”他只能干瘪地回答。

钟璃又向他示意：“这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道歉。”

“我只是有些担心，战争在逐渐南扩，会波及内陆的人。”

“我也是，战争总是残酷的。”阿贾克斯说，火炉将他的脸熏得有些红。

钟璃看着他，双手抬起又放下，似乎有些想说的，但最后还是放下了手，指了指门外道自己要回家了。

“诶？这么快吗？”阿贾克斯有些错愕，他与钟璃的交谈不过几分钟。

钟璃点点头，站起身推开门向外走。阿贾克斯并肩走在他身边，又一次牵着她的手走过雪地。两列脚印在雪地上向前一直延伸，知道钟家宅院的门口。

钟璃在进门前回头看了他一眼，金色的瞳孔倒影了橘发的少年。她大概有很多想说，嘴唇张张合合，双手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没有任何话语。

“明天还能再见吗？”阿贾克斯问，“我有事想跟钟璃小姐说。”

钟璃愣了愣，笑着点了点头。

她转过身，关上门，金色的眼睛消失在闭上的门缝中，消失在屋外有阿贾克斯在的雪地里。阳光散成千万只绵羊，闪着鱼鳞的光，又铺盖在地上，那些白色的花就开始消融了。

就快入春了。

其实他还想跟她说一句春天见。

02

达达利亚抓起身边喝得酩酊大醉的男人，一下子扔在旁边。篝火照在他的脸上，如深海一样的瞳孔也难得被映射得有了一点微光。

身边有人在议论璃月的大将军摩拉克斯，说这将军自从战争结束后便再未露面。他对这些不感兴趣，眼里只有熊熊燃烧的烈火，噼里啪啦的烧柴声响得热烈。

“老大！”一个声音打扰了他本就不多的清闲，他抬起头，一五大三粗的男人抱着一个姑娘急急忙忙地跑过来。那姑娘一直在哭，浑身发抖。

达达利亚一看火气就上来了：“我不是说了不准拐姑娘回来吗？！”

“不是啊老大！”老张一脸无辜，“我喝醉了去吹风清醒，看见她崴了脚坐地上，我才带回来的！老周呢？叫他拿药来！”他说着，将女人放在椅子上，大声呼喊着老周。

达达利亚这才松口气，作为山匪头子，他承认自己干的坏事太多了，但他从来不伤害姑娘，也最怕这些跟着他的男人见色起意拐人家姑娘。

他走过去，看她哭的梨花带雨，神色明显带了些惊恐。达达利亚叹口气，安慰道：“我们不会伤害你。倒是你，这都多晚了一个人跑着山上来。”

“呜……我……我是上山采药的……”姑娘说话断断续续，“往生堂的先生得了病，药房没……没那种药材……师傅叫我和师兄马上上山采药……”

“你倒是挺直率。”达达利亚说，“你师兄呢？”

“不知道……应该在不远的地方……”

老周喝的迷迷糊糊的突然被抓过来包扎，手上动作慢了一倍。达达利亚见这姑娘越来越害怕，耸耸肩：“明天送你回去。”

说完，他转身离开，拿起酒壶，一大口猛灌下去。他的视线开始恍惚，篝火橙色的光照得他眼睛生疼。

迷迷蒙蒙之中，橘色的光渐渐变成金色，变成那人的眼瞳。

“钟璃……”他喃喃自语，伸出手去碰那金色的光。

可是火焰灼烧了他，他又抽回手，看着发红的指尖。

烧心的痛。

03

“非常感谢您。”采药姑娘第二天在救她回来的老张的搀扶下一步一拐地走回药房。蒙着口鼻达达利亚远远跟在身后，一是监督这老张有没有什么不轨的行为，二是今天他也要去药房拿点药。不过城里的人许多都认识他，他进城几乎就如过街老鼠，每次都要做好伪装。

老张小心翼翼地扶着采药姑娘，一进药房，便听到一个老者惊喜的声音：“秋月！你终于回来了！”

“师傅！”秋月刚开口，又被惊到似的说：“钟离先生，您怎么在这？”

“咳咳！昨夜你师兄带药回来后我才得知你为了给我采药失踪了，心觉愧疚，今早能动身后便来看看。”金色眼瞳的男人说，又侧头跟身边的男人说了些什么。

“啊……不敢不敢，我只是伤了脚，被山上的大哥们救了。”秋月诚惶诚恐，连忙摆手。

跟在身后的达达利亚见他俩进了药房一直没出来，皱了皱眉。他怕他人知道自己的伙计是山匪，一跃身跳上院子的墙，左手悄然摸上腰间别着的刀。

可他第一眼过去，就看见一个发尾带棕的男人站在药房里，眼尾衔一抹绯红，瞳孔是太阳的金色。

那张脸，他再熟悉不过。

达达利亚的头顶上是世界的漩涡，永不停息地转动，像一个巨大的齿轮，“吱嘎吱嘎”地发出噪音。可如今这个齿轮却突然停止了转动，空洞的世界向他袭来，寂静得可怕。

“钟璃……”他像是傻了一样念出这个默默思念了十二年的名字，神绪像是被这个名字打了回来，他又开始听得见他人的声音了。

“是山匪！山匪进城里来了！”达达利亚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惊叫，他还没来得及动脑子，身体就已经肌肉反应般跳下围墙，却因为巨大的惊诧没有做好准备，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他的伙计早就注意到自己的老大跳上围墙并目睹了他一脸懵到摔下墙的一系列反应，虽然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情但那句“山匪”还是让他也习惯性拔腿就跑。当他跑出药房时，达达利亚正好略过他，动作非常迅速，只不过看上去有些僵硬。

钟离也听见了那女人的尖叫，他刚到此地就听说这里的山匪相当嚣张，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他眼中瞬间充满警惕，面前这个搀扶着秋月的男人又撒腿就跑，更让他顺手抄起桌上的秤杆打算追上去，却又在下一秒看见一个橘色头发的人跑过门前。

他愣了愣，橘色的头发似乎触发了哪个机关，让他呆滞又陷入回忆。等到回过神来时，那两人早就跑没影了。

他站在门口，望着城外的方向。

他生来就是男孩，但战争不断，伤亡惨重，上面便从民间开始抓男丁。钟离的父亲本是一位军人，娶到了行商之人的女儿，深知战争残酷。妻子本就不希望腹中孩子是个男孩，加之自己的兄长在战场上牺牲，便更不愿意自己的孩子也去，于是在生下钟离当日，便对外宣传自己产下的是个女孩，以此来躲避强制征兵。

为了让钟离不被人怀疑，他们自钟离小时候起就给他穿女孩子的衣服，甚至为了声音不暴露，让他对外假装失声。他年纪尚小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只有在父母面前才可以说话。知道长大后，他渐渐意识到自己的性别与身份，意识到北方边境的痛苦不安，意识到自己并不想一辈子被父母保护。

“钟离！我做这么多都是为了你好！万一你被强行抓了去，你要我怎么活！你现在还跟我吵架是吧？！”他最后与母亲的话是争吵，中年女人满脸是泪，看着穿着女孩裙子、盘着长发的孩子，“战争就快结束了？你为什么要现在说要去北方！”

“您知道北方战乱又起，何来的就快结束？”少年的话语掷地有声，“我不可能在您的庇护下一辈子，不可能当一辈子女孩。”

那是钟离十四岁的夜晚，他早已决定要离开这里，走向北方的战乱，走向本就一定要直面的人生。

他在第二天的白日里，踏过雪地，去找了阿贾克斯，见了他最后一面。

少年心事总是多，看着阿贾克斯的脸，他想告诉他一切，但最后还是淹没于燃烧的炉火中，唯一留下的只有耳边一抹红。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也是情窦初开。

可是他走了，穿过雪地，穿过炉火。

他在那个雪夜剪掉长发，唯留了一缕，当作是十四年来的纪念。换下少女的长裙，穿上少年的长衫，翻过围墙，翻过一切阻挡他的事物，在雪原里飞跑。

向着北方。

“向着北方。”

04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张的声音在整个寨子游荡，睡着的人都可以被他夸张的笑声惊醒。

“你是不知道当时老大那个表情！”他见围着自己的人越来越多，也就越来越兴奋，“他那个表情我跟他这么久了从来没见到过，跟见到鬼一样！要不是我知道站在我面前的人是男的，我都以为他终于重逢自己那小青梅了！”

“诶诶诶！什么小青梅？”一个看着年轻的男人好奇地问。

“啊？这你都不知道！新来的吧！”

“你别说，他还真是新来的，谁给他解释一下！”

“我来我来！”老张最喜欢和人唠叨八卦，更别说是自己的老大的。

“我们老大达达利亚呢，最开始是商人家的儿子。但是你知道，战争爆发，他又是至冬人，一边逃难还要一边被其他璃月人排挤，后来又跟家里人失散了迫不得已才上了山。”

他越说越兴奋，还喝了两口酒。

“我们就是被老大收留的，你别看他长得好，那可不是花瓶！打起架来比谁都吓人！就是有他带着，我们寨子里的兄弟才能不太愁吃喝。”

“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他总有一个特别宝贵的盒子，从来不让人碰。有一次一个兄弟喝醉了不小心进了他的房把盒子打翻了，才看见里面是个姑娘的簪子。你不知道当时，嚯！他发了多大的火，要不是我们拦着，那兄弟说不定都要被赶下山！”

“后来打听才知道，那簪子是他青梅的。那姑娘是个哑巴，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但是有一年冬天突然就失踪了，再也没人见过。他现在还心心念念着那姑娘，虽然我们私底下都猜那姑娘早就去世了，但也不敢说。”

“他直到现在，和那姑娘分开十多年了，每年年末都要进城买给那姑娘的生日礼物，说是要是见面了，他也就给她补上了。”

另一人感慨：“他是真的喜欢那姑娘，可惜了。”

一群大男人开始叹气，纷纷唏嘘这令人难过的往事。

“说什么呢？”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他们一转头才看见达达利亚黑这张脸站在他们身后。

一群人倒吸一口凉气，最远处的人悄咪走远，离他近的人屏着呼吸，不敢说话。

达达利亚垂眼看着他们，最后只说了一句：“我有事去城里，你们自己老实点。”

“啊？天都黑了……”“咳咳！老大你就去吧，我们一定老老实实的！”老张连忙打断没眼见的伙计。

达达利亚没说话，蒙上面向城中走去。

夜里的城还亮着橙色的灯，若不是战争，这夜里本该也有他的一盏。

他从山上每夜都看这些灯火，橘色的光交织融杂，慢慢变成金色，填充满他蓝色的眼睛。他每次看，每次想，这人间万家灯火，会不会有一个人的灯也为他而留着。

他看这些街道悠长明亮，闪着幸福的光辉，仿佛在等待某个人从远方走来，虽然他还不知道他何时会来，是否真的会来。

他还记得秋月被救时说自己上山采药是因为往生堂的先生生了病，那白天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她口中的那位先生。他想着，循着墙下一片阴影前行。

达达利亚不太熟悉城中路线，找到往生堂便花了他不少的时间。当他靠近时，能听见一个年轻女孩在跟谁人说话。

“哎呀你就快去休息吧！还没恢复好呢！”听语气女孩有些生气。

紧接着他有听见另一个人的声音：“那就有劳堂主了，我上楼去了。”声音有些沙哑，是个完全陌生的声音。

他看着二楼的灯亮了起来，一楼的一个女孩坐在椅子上专心翻阅一个本子，估计是近来的业务。

女孩没有察觉自己，达达利亚也正好息声走到往生堂外，在女孩看不见的角落翻身跳上，又蹑手蹑脚向上爬去。

二楼房间的灯亮着，他想，若推开之后那男人表情疑惑或是惊恐，他就转身离开。

若不是她，就算了吧。

这么想着，就连去触碰窗子的手都沉重了。仅是抬手一个动作就花光了他的力气。

但是他还是屏住呼吸，轻轻推开了窗。

蓝色的眼睛见到了金色的光。

而钟离转头，又掉进了蓝色的海里。

05

钟离作为摩拉克斯的时代，随着战争结束而落幕。这四个字曾令至冬军闻风丧胆，听说他本是长相俊美的青年，在战场却有无边杀伐之相。

不过自两年前战争结束，他便消失了，有人说其实他已经死了，只不过是上面的人为了稳定民心没有公布。不过这种话确实是谣言，因为钟离还好好的活着，但也仅限于挂职一个大将军，他早说过战争结束后自己将不会再参与国家大事。

他本就该叫钟离，所以他又回归了这个名字。他不愿再参与什么，便游走于各地，看各种风光。

他曾回过小时候的家，那里早已是一片废墟。自己家的院子是，达达利亚家的院子也是。他去问还在那里生活的人，只得到一句：“当年都逃难去了，谁还惦记这些事。”

他想，那个蓝色瞳孔的少年也许再也见不到了。

他去过海边，海浪翻滚涌来，打湿了衣袍。金色的光芒镶嵌在最远的地方，一点点被湮没。潮湿，腥咸，喧嚣，他感受着一切，看着被染成金色的蓝海。

可是一切都灰扑扑的，像是少了什么。

大海在他眼里长出阴影的皮藓、毛茸茸的霉菌和铁灰色的青苔，而他的脚步在这灰暗中越陷越深。

他在找一个人，也在等一个人。

可是他不来，于是思念厚重地织成了布，载上了船，要载着他漂浮在梦境黑暗或明亮的瀉湖上。日子也变得冗长、明亮而宽敞。睁眼是朝日的云海，闭眼是悬在头顶摇摇欲坠的河流，它洒满了星星，欲盖弥彰地挂上了月亮。

直到此刻，他才在面前的人的眼里又一次看见了原始的大海。它既狂野又辽阔，被包裹在巨大的苍穹下——天空还很新鲜、原始，没有任何气味；它是一望无际的原野，在夜幕低垂时逐渐变成布满星辰的原野。

他说不出话。

达达利亚的眼睛盯着他，视线停在他的脸上。支离破碎的灯光、分崩离析的夜，一同塑造着沉默。

空气在燃烧，洒下金色的阴影和颤抖的空气。地上躺着一块歪斜的、发出灼热光芒的四方形，它的光芒像波浪般晃动。像是小时候的炉火，那些光芒，时至今日也仍然常出现于他的梦中，像是在老旧的抽屉底层找到它们，闪闪发光。

最后还是钟离先开了口。

“进来吧。”

三个字，缩短了十二年。

达达利亚还是说不出话，他已经能确定这个男人就是记忆中的那个女孩，虽然他有了声音，不再是一个个重复苍白的画面；虽然他有着男性的特征，不再是那个寂静的少女。

“我……”这回轮到他哑了声，“钟璃……小姐……”

过于熟悉的四个字，说出来却变了味。

他还像贼一样蹲在窗台外，身体僵硬地像是刚刚融化醒来。

钟离走上前，拉住他的手，如同年少时一样，将他带进房里，关上了窗户。达达利亚低头看着朦胧的烛光，昏黄一片。

他又抬头看钟离，那张脸，那双眼。他愿意将那比作霓裳花，一瓣瓣花瓣包裹着他，天鹅绒的柔软让他一头栽入，希望再也不要醒来。

“好久不见……”他的话是废话，因为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钟离的脸上有微笑，神情平静地让他怀疑是不是只有自己错过了十二年，但是下一秒他便听见了钟离微微有些颤抖的声音：“你还好吗？”

“说实话……不太好……”他不知道如何与他交流了，“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听说过摩拉克斯吗？”钟离说，“我便是。”

达达利亚又一次不知道说什么了，钟离在消失的这么多年里成为了璃月的大将军，而自己则流浪四方，最终在这里占山为王。他好像进入了另一个远离钟离的世界，这个世界寂静、沉重而灰暗地倒映在无声的深海里，而他盲目地在其中下沉。

“阿贾克斯？”钟离见他不说话，又唤他。

达达利亚被惊醒，许久未听过的名字让他更是不知所措。在年少时，他多么希望钟璃能够开口叫他一声，可女孩总是沉寂。当他开始漂浮于浮世之后，这个名字更是被遗弃，达达利亚四个字永远从他人嘴里流出。

“现在叫达达利亚了。”他苦笑着说。

钟离轻声叹了口气。

“我还是习惯叫你阿贾克斯。”

“对了，你我的家人……”他又试探地问。

“我的父母已离开人世了，当年战争南扩，我们都说要走……”他顿了顿，“不过你的母亲没有离开，守在了那里。烽火一过，我再回去时，已经没找见她了。”

钟离的父亲早已在前线失联，钟离又在夜晚独自离家，钟离的母亲身边已经没有血亲了。达达利亚还记得钟离消失的第二天，一向端庄的那位夫人哭到发抖，只说自己的孩子不见了。现在想来，她应该心知肚明钟离去了北方，但她没有说给任何一个人。她每天黄昏时都站在门口，望着北方的天光，直到星星又一次挂上天幕。

后来战争来到了这里，镇子上所有人都收拾家当，唯有她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人们一个个逃离。夫人早已遣散了家中所有的仆人，一个人守着宅子。达达利亚在离开前拉住她，让她一起离开。

可是她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眼里泛着河水的光：“我走了，他们回来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达达利亚在后来回去时，那些房子早已变成废墟，也没见那位夫人了。

钟离听后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那你呢？”

“我？也没什么，毕竟攻打璃月的是至冬，璃月人看不惯我也正常。现在在山上也好，弟兄们都很和谐。”他轻描淡写，十二年的苦痛，他只用了十二秒便说完，似乎那只是生命中淡然的一笔。

“我很抱歉……”钟离说。

“这有什么！钟离小……先生……我还能来找你吗？”达达利亚问，思绪连接到了十二年前的雪天。

“当然。”钟离笑着说，“很抱歉骗了你这么多年……”

达达利亚故作轻松的耸耸肩：“不论是小姐还是先生，我都……都把您当作我最好的朋友……”

“……嗯，谢谢。”钟离说，“改日我能去你那里看看吗？”

“呃……能是能，不过他们那群人……”他面露难色。

“我想看看你现在的生活。”

达达利亚被这句话堵住嘴巴，憋了半天说出一句：“那我就先走了，明晚我再来找你。”

“好的，那……”钟离抬起手，“阿贾克斯，晚安。”

他的手做着相应的手语，如年少时他们玩了一天分别前一样。只不过这次，他终于说了出来。

“晚安，先生。”

晚安，小姐。

回忆的声音将他击倒。

06

山寨里的兄弟发现他们的老大最近有些不对劲。

他每晚都往城里跑，深更半夜才回来，而且最近他的心情似乎一直不错。

“不对劲……”老张摸摸下巴，“非常不对劲。”

“嗯。”一群兄弟跟着他点头，故作沉思。

一人忍不住说：“我记得他第一次说自己要去城里的时候脸可臭了，回来的时候表情很奇怪，像是走在路上突然被人打了一拳似的。”

“老张，自从那次你和他送那个姑娘下山之后他回来就这样，你们那次遇到什么人了吗？”

“没有啊……”老张冥思苦想，“那次除了药房的人就只有一个年轻男人了。我一直觉得他肯定又遇到他那小青梅了，可是那天除了那姑娘就没见过其他姑娘了，那年轻男人长得是好看，但怎么也不是个女的啊！”

“而且这段时间老大也不准我们再随便下山了，打猎的频率高了好多！我都快累死了！”

“我那天晚上还看见他把那小青梅的发簪拿出来，在外面看了好久！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们正想着，又遇到刚从城中回来的达达利亚，这次他的表情有些难看，好像遇到了天大的困难。

“你们……明天早起，把寨子打扫一下。”他说。

一群男人愣住，然后开始怪叫：“哎哟是不是有姑娘要来视察啊？”

“闭嘴，睡觉。”他又搬回了那张臭脸。

今晚他和钟离聊天时，他突然提到想要去山寨里看看。达达利亚语塞一秒，额头都冒出了冷汗，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拜托，那寨子的生活条件他是真的不好意思说出口。一群大男人挤在不大的地方，也不常打扫卫生，最近打猎多了更是一片混乱。

可是每次看到钟离的眼睛，他总是不忍心拒绝。

当他还作为女孩时，一双眼睛总是亮闪闪的，让他看了就移不开眼。如今他回复到男性的身份，那双眼睛依旧没变。只不过常年征战让他落下了伤，一场风寒隔了许久都没有好。本该装满了烈日的眼眸如今却笼罩了暮色，带着疲惫，但每次都要强撑着与达达利亚聊天。

他怎么能忍心拒绝呢。

第二天清晨，雪已经停了。地上有些许积雪，山上却已经挂满了白色。

钟离隔着很远就看见了站在山下的达达利亚，他似乎有些踌躇，在原地低着头踩雪。直到钟离站在他面前了，他才抬起头，被吓了一跳似的摸摸头。

上山的路还挺曲折，白雪覆盖后更是不易辨清行路。钟离走得很慢，还时不时咳嗽两声，每一声都震在达达利亚的心上。

他好像又回到了当年的日子，那些个他们一起看着太阳坠落的日子。那时的空气在寂静中颤抖，少年嘴里无意哼出的歌谣从夏日金黄色的静脉深处流出。他看得到最后的暮光穿过远方平坦无尽的原野，落入夕阳的心里。一道受惊的黄色反光，命运已经注定，它脱离了明亮的小径，斜斜地穿过半片天空，也掉进他们的心里。

于是他有些分不清了，转头如十二年前，对钟离说：“地滑，我牵着你走吧。”

钟离愣了愣，又一次把手交给了他。

他的手很冷。达达利亚想。

他们一步步上山，进入寨子时发现那群男人一个个的表情都有些错愕。

“诸位好，”钟离先开口，“我是达达利亚的友人，唤我钟离便可。”

老张听了这话连忙用肩膀推了推旁边犯傻的人，热情地说：“啊！原来是老大的朋友啊！”可是他的目光又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这话就显得有些不对劲。

其他人也跟着吆喝起来，这里简直不像是山贼的大本营，倒是像去别人家里吃年夜饭。

达达利亚眼珠转动，检查了一下没有哪个地方很乱，才默默松了口气，拉着钟离去自己的房里看看。

“你们的人很热情，”关上门后钟离道，“不过我也听闻你们抢掠过行人。”但他不说话了，若要说莫要再行，这些人又去做什么呢。

达达利亚有些尴尬：“很抱歉，最近基本都是打猎了，我们一定会找到出路的。”

“必要时可以来找我。”

钟离说这话时是背对着达达利亚的，他的视线在房间四处流转，最终定格在桌上一个看着有些眼熟的盒子上。他还记得，那是当年达达利亚家的一个盒子，里面装着自己仓促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他想着，拿起盒子打开，十多年前的旧物就出现在眼前。

达达利亚见他打开了盒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上次拿那发簪出来看时，就一直将盒子安安稳稳地摆在桌子上，却忘记了在钟离来之前收进抽屉里。

“你还记得吗？”他最终还是只能笑笑，“我十四岁那年，你给我的。”

“怎么会忘呢？”钟离转过身，面色有些苍白，“当时我才十二，生了一场病，睡醒后已经是你的生日了。没什么可送的，你便要了我头上那只发簪。”

十四年了。

这只簪子陪了达达利亚十四年了，比他与钟离货真价实相处的时间还要长的多。

“这些年，我唯一留着的旧物就只有它了。”达达利亚说，“虽然你送过我很多，但这个是我最珍贵的。”它出自他的发上，缠绕了黑棕的长河。

其实钟离想问，为什么留着它。明明逃难时，比一只发簪重要的可多了去了。

可是他没有问出口。他怕一说出口，炽热的感情就蓬发。

达达利亚也在庆幸他没有问出口。若是他问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作答。他们不再是青梅竹马了，一切都在光阴中流逝，岁月里唯一的一隅小得可怜。年少时他也以为他们能天长地久，可如今青山欲老荒郊瘦，一切都不复当初。

他还记得小时候他们一起学过的诗词，如今在他的记事本上也存有：黄鹤断矶头，故人今在否。①洋洋洒洒几个字，掩下的是孤寂与沉默。

晴雨怎料，字字难逃。

可是他的内心却如猫抓一般，若今日说了清楚，他便可以放下，不再去担惊受怕。

达达利亚笑着说：“其实我还有一些东西。”

“嗯？是什么？”钟离问。

达达利亚趴下身，从床底拖出来一个箱子，打开之后，是各种东西：手镯、玉石、耳坠……十二样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安静的躺在最深处。

“这是……我们分开之后，我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达达利亚声音发涩，“十二年，十二件，一件不少。”

“其实总有人跟我说，‘钟璃小姐已经去世了‘，我不愿意相信，我还想着如果有一天和你重逢，这些东西至少还证明，我在心里陪伴了你十二年，即使我们这十二年从未相见。”他苦笑，缓缓拿起其中的物件。

“钟离小姐，啊不，钟离先生……”他看向他，蓝色的眼里像是生出了花，像是要将所有褶皱抚平一般流淌出感情，“我希望，我能够弥补这十二年的空缺，我欠你十二句生日快乐，无数句祝福……”他好像还有话要说，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钟离看着他，难得有些颤抖。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他轻声说，在这简陋的、装满情绪的房里，在这炽热的人前。

达达利亚点头。

“十二年前，我们分开那个雪天，你想说什么？”

达达利亚眼中蓝色的海洋颤动，倒映了星河，像是磨碎的谷子一样的星星闪烁，忽明忽灭。

“那也是我欠你的，先生。”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

“我想对你说，春天见。”

“还有……”

灰扑扑的回忆被拉近，光与火一把烧光了所有的尘埃与雾气。

“我喜欢你。”

突然间，这好像不是冬日了。

而是夏日，一切浸泡在水洼和燥热中，发亮的刀子把甜蜜的白昼切成银色的块状，所有的横切面都散发着缤纷的色彩和刺激的味道。但爱意却把日子所有的光芒聚集到这狭窄的空间，让每一个时辰都闪耀着温暖和明亮的火光。

好像又变回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钟离瞳孔微微晃动。

他的眼里像是黎明前的太阳，从云雾里升起温暖，终于忍不住脱下了乌云的衣裳，露出了闪亮的内核。

达达利亚说完这句话后，又突然不敢看他的眼睛。于是他微微低垂实现，在钟离的脖颈处游荡：“不论是小姐，还是先生，我都想说这一句。”

他见钟离没说话，也不敢去见他眼里的一切。

但是钟离只是靠近他，拉住他的手，在他额上落下轻柔的一个吻。

达达利亚呆滞，随后就是烧满全身的温度。

他终于抬眼了，抬眼去瞥钟离眼里的星星点点，像是金黄色的杏子掉了满地，像是海上日出，金黄透明。

“我也是。”钟离说。

那是消失了十二年的恋人，是青梅竹马，是所有重要的一切。

达达利亚笑出了声音，身后的窗吹进来风，试图带走一些新生的燥热，却被一下扇回。

他唯一吹动的是头发，拨乱的是心弦。

“钟璃小姐，钟离先生，”他笑着抚上钟离的脸颊，“我已经不只是喜欢你啦！”

“我爱你。”他郑重地说。

橘色的头发被风吹着乱晃，刹那间回到了年少时，两人牵着手在原野奔跑。他们跨过稻田，一片片连绵的土地，好像一直向前，越过这片原野，就能到很久很久以后的未来。

当时的风也是这么，吹动着两人的发丝，灌进耳朵里。金色的光从头上掉下来，原野的尽头仍是少年在等待。

恍然间，又变回了青梅竹马的太阳。

我意气风发。

我爱你。

END

OMG我好喜欢泥塑

其实竹马天降我都喜欢 不挑食

文中部分句子为化用 采自《鳄鱼街》

①黄鹤断矶头，故人今在否：芦叶满汀洲，寒沙带浅流。二十年重过南楼。柳下系船犹未稳，能几日，又中秋。
黄鹤断矶头，故人今在否？旧江山浑是新愁。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唐多令·芦叶满汀洲》

其实就是游戏里钟离先生说的话的原文啦

*伪替身梗

*剧情p

*中篇连载ing

  0.

“像，真的是太像了……”少女捂着嘴，颤动的视线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如果不是亲眼看着他烧成焦炭的遗体从飞船中拖出来，我几乎要以为这就是他本人。”

金发的男人扬起嘴角，耳朵上的耳坠摇摇晃晃，颇为绅士地摘下帽子，露出一个略显狡黠的笑容：“这是来自托帕总监的肯定吗？”

托帕手指微微收紧，一下将账账捏痛，不满的哼声让她猛得松开手，安抚地摸了摸账账：“没错，你几乎和他有九成相似，如果不是知道真相，我根本就不会怀疑你的身份。”

她的眼睛闪过一丝哀伤，问身旁的翡翠：“他的眼睛怎么做到的？我是说，埃维金人的眼睛是那么独特……”

“是将一些半永久的彩色软质植入到他的虹膜中，才呈现这样漂亮的颜色。”翡翠微笑着，“这样大费周折地去复现故人的音容笑貌，希望那位教授能为此买账……至少不要把他拒之门外。”

金发青年笑了，漂亮的眼睛半眯着，看不出任何人工塑造的痕迹：“好吧，希望他看到这张脸的时候，别把我丢出去——我听说他可是个怪力男人，如果受了工伤，我可是会回来哭诉的哦？”

托帕看到这个熟悉的神情之后转过头，眼角有些泛红。她轻轻道了一声抱歉，然后调整一下神情，再次转过头的时候就又是那个活力满满的p45了。

“如果想要模仿砂金，就别模仿他那不要命的疯子似的计划，毕竟你不是他，没有他那样不讲理的幸运。事实证明，即便是他也无法被命运一直眷顾。这算是一个忠告。”

金发男人看着她，没有自作主张地替那个人说些什么。他只弯起嘴唇，将帽子放在胸前，绅士地行了一个礼。

翡翠拍了拍托帕的肩膀无声地安抚，轻笑：“我想那位教授对迷途的求知者来说会是个贤明导师。至于工伤和精神损失……报销并给三倍补贴，如何？”

“没问题。”

他愉快地与翡翠签下协议。

1.

砂金领了一个任务。

其实他不能用这个名字去称呼自己，因为实际上他只是「砂金」的仿制品。

一个仿制翡翠的仿制品的仿制品，听起来像是什么玩笑话。但事实确实如此。原名——他已经不记得了，他是一个雇佣兵，由于任务需要，他需要扮演成一个*扮演砂金*的人。这活可没人愿意干，就算是刀口舔血的他们也是要维持自己的人格的，如果连自己都不是，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奈何公司给的实在是太多了，谈及人生的意义首先要满足经济基础。身无分文的他自然乐于被一个冤大头雇佣，毕竟这个任务既不危险，也不麻烦，只是顶着另一个人的相貌去和他的前夫见面而已。长期，有效，没什么风险，只需要不被丢出门就可以，简直像是白白送上来的大餐。他数着钱，在那张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于是敬业的他洗掉了自己的记忆，对着公司提供的个人资料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模仿练习。今天是他成果验收的时候，显然两位总监对他的表现颇为满意。

不过光是两位总监的满意对他来说可不够，他的任务目标远比这两位棘手。

年轻俊美的教授正在讲台上授课，下面的学生眉头紧锁，努力吸收着这来自宇宙级别智者传授的知识。

没有人去关注打开又关闭的教室门，直到台上讲课的声音骤然停止，陷入久久的沉默，他们才抬头，不知发生了什么。

他们敬爱的拉帝奥教授手里捏着粉笔头，眼睛微微睁大，死死盯着那个从后门溜进来坐在后排的金发男人。

诡异的沉默终于让教室中的学生们面面相觑，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小声提醒道：“教授？”

过了许久，真理才将视线转回黑板，看着上面的方程式快速确定了一下讲课进度，顺着刚刚的位置继续讲下去。

他一直是个称职的老师，尽管后半程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但还是下意识地按照教案和他的课件讲下去。一直到完成今天的教学任务，他才将视线放在那个笑意盈盈看着他的金发男人身上。

学生陆陆续续地离开教室，他却拿着西服外套向他走过来。

砂金感觉到真理探究的视线一直注视着他，毫不客气地一寸一寸地观察着。砂金早已习惯这种打量，他摘掉墨镜，毫不意外地看到真理紧缩的瞳孔，像是一只受惊的猫头鹰。

“久仰大名，拉帝奥教授。希望这副样子能让你喜欢。”砂金笑眯眯地说。

对面的蓝发教授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然后是被愚弄似的怒火：“你是一个卑鄙又诚实的混蛋……滚回去告诉公司，用不着他们来操心——”

“别这样，给个机会嘛，教授。”砂金软声道，“毕竟他们也是好意。”

他看到对面的拉帝奥抿紧了嘴唇，话说了一半就卡在喉咙里。那双愤怒的虹膜像是要燃烧，里面的怒火和冰冷令人望而却步。

然而一个合格的雇佣兵不会因为这点挫折就终止计划。他走上前去，握住真理微微颤抖的手。真理下意识地将手抽回，却被他死死攥住。

“您的状态实在是令人担忧，于是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我接下了这个委托。”砂金握住他的手，安抚地拍着他的手背，丝毫不提公司提供的丰厚报酬。

真理的嘴唇抿紧，砂金以为他还要再说什么刻薄的话，甚至已经准备好如何向公司再要一笔精神损失费，然而真理什么都没有说。他转过身，挣脱砂金的手，一言不发地开始收拾东西。

“别激动，亲爱的。”砂金扬起笑容，跟在他的后面，“如果有负担，就当是认识一下新朋友。对于我来说确实是第一次认识你……”

“别跟着我，”真理冷冷地看着他，戴上自己的石膏头面具，“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我不需要你们的怜悯。”

他拎起背包，头也不回地摔门出去了。

砂金看着他毫无留恋的背影，苦恼地皱起眉头。

2.

任务目标的不配合并不意外，砂金早已经做好相关的预案。维里塔斯·拉帝奥教授可不是什么三言两语就能糊弄过去的小可爱，更不可能因为他和「砂金」过于相似的相貌就将他们当成逝去的亡夫。因此遇到现在的这种情况，只能说是早有预料。

砂金向来喜欢提前做好打算，毕竟他不像那位赌徒，有作弊似的天眷好运，他想完成这个任务就得多费点功夫——

真理是个极为自律的人，他从学校离开后会去健身房运动一个小时，雷打不动；然后他会回家，从楼下的超市中买些健康而简便的食材，回到家中做一些简餐；餐后他会休息半小时，然后继续处理他的工作，有时是帮学生批改论文，有时是进行一些砂金看不懂的研究；睡前他会用半个小时泡澡，和他的小黄鸭一起，真理会给那只鸭子讲一些砂金听不懂的东西；然后吹头发、洗漱、躺在床上，借着阅读灯看15～30分钟的书，再进入睡眠。

砂金观察了他好几天，每天都是如此，自律得像是一个机器人。于是现在，砂金决定去他经常去的那家健身房去看看。

这个时候还不是健身的高峰期，里面没有多少人，砂金在里面转了一大圈，也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看来他的出现打乱了这位拉帝奥教授一贯的生活节奏，或许他应该感到荣幸……

确定真理不在健身房后，砂金决定再去他家里看看。天色已晚，砂金来到真理家对面的屋顶，这里能清晰地看到他的客厅和书房以及卧室的一角。然而那房子漆黑一片，没有任何人存在的迹象。

他还能去哪儿呢？砂金这下犯了难。

“出师不利啊。”他有些苦恼。

一只苍白、骨节分明的手拿着透明的玻璃杯，轻轻放在吧台。他的无名指上还带着一枚银色的戒指，被明明暗暗的灯一照就反射出微亮的光。金框眼镜被他折起，放在手边。

他穿着衬衫，袖口的纽扣被他解开，卷到手肘处，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小臂。他似乎很热，领口的纽扣也解开了三颗，隐隐约约能看到胸前健美的轮廓。

他一口将杯子中的酒喝完，闭上眼，扶着额头静静缓了一会。

这杯酒味道很冲，劲头极大，他本来就不擅长饮酒，这一口下去就被辛辣的酒气呛进鼻腔，如同灼烧一般。头已经开始发昏，发黑的眼前让他知道自己恐怕喝得有些过头了。

他不喜欢酒味，也不喜欢喝醉的感觉。酒精对人脑的损伤是无法逆转的，因此以知识为终身追求的他自然不会做出损害自己大脑的事情。

这次大概是个例外。

他揉着眉心，脑袋又热又昏，还隐隐胀痛。

旁边的凳子突然被拉开，然后一杯飘着薄荷叶的冰水摆在手边。

“喝点这个，能缓解一下酒意。”

熟悉的声音让真理身体紧绷了一瞬，一瞬间的错觉几乎让他手指开始颤抖。然而他知道错觉终究是错觉，酒意的冲动只一瞬，随后他哑声开口，声音浸满酒气：“我说过别跟着我。”

砂金坐在他旁边，招手要了一杯橙汁。他看着旁边扶着额头昏昏沉沉的真理，好心道：“你应该庆幸我跟过来了。你还能走吗？”

真理没有说话。

他将那杯薄荷水在脸上贴了贴，然后抿了几口。他醉得相当厉害，可能天才的头脑还能运转，但他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他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红，像是晕起的霞，呼吸之间酒气传入砂金的鼻子。

他冷冷地看着砂金——或许他意图做出一个像课堂上那样威严的表情，但在此时，绵软的身体和满是血丝的眼睛只让那目光没什么威力。

过了一会，真理重重地摁了摁眉心，闭上眼摆出一副拒绝交谈的模样。

砂金在旁边看着，觉得饶有兴致。没想到他的出现竟然让一向与烟酒无关的真理跑来酒吧买醉……他的视线落在真理的右手，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格外显眼。

看来他与「砂金」真的很相爱啊。

他回忆着这个月来恶补的资料，这一对同性情侣的婚姻起初没有人看好。外表上过于轻浮的公子哥和一看就不像是会对凡俗欲望感兴趣的学者，怎么都不像是能走到一起的两个人。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尽管经常吵吵闹闹，但两人之间的关系仍然紧密，没有人能插足。他们从来不在外人面前避讳，不管是约会还是争吵。所以两人的关系被公司和学会的职员作为茶后闲谈津津乐道，直到两人订下婚姻，为彼此的无名指上套上尾戒。

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所有人都为他们送上鲜花和祝福。

砂金看着真理的戒指，那上面是一个隐秘的半环，如果和另一只戒指拼合在一起，能看到一个完整的图案。

可惜……他弯着嘴唇，轻轻叹了口气。不知是出于怜悯，还是什么说不清的情绪，他扶住真理昏睡的脑袋。

真理已经神志不清，他要是但凡有点意识，都不会让砂金这样扶着他。

“我送你回去吧，教授？”他问。

真理没有拒绝，于是砂金当他同意了。他利索地结了酒费，当然，是记在公司的账上，然后单手扶着真理——好吧，教授还是比他想的要重一点，他单手竟然没能扶起来，就两只手扣着他的肩膀，将他背到了车上。

“这下真的得让公司加钱了。”气喘吁吁的砂金自言自语。

3.

照顾一个醉鬼本来不是砂金的任务目标，但是出于一些人道主义的怜悯以及翡翠答应过的奖金，他还是兢兢业业地帮倒在沙发上的真理脱掉鞋子。

这是砂金第一次来到这个房子，尽管他已经从对面的阳台上观察许久，对房屋的布局了如指掌，但还是第一次踏足这里。

家里很干净，十分符合砂金对真理洁癖的印象。房屋中的摆件整整齐齐，每一个都一尘不染地出现在它应该出现的位置。砂金顺利地在壁橱中找到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真理躺在沙发上，眉头皱着，显然睡得不太安稳。

“还能起来吗，教授？”砂金蹲在沙发旁边，问着真理。真理动了动，当砂金以为他已经醒了的时候，他换了一边再次睡去。

看来还是不能省心呐。砂金苦恼地抓起他的手臂，扶着肩膀让他坐起来，然后又像来时那样将他背起来。

卧室离得不远，他背得不算费力，只是真理似乎醒了，搭在砂金肩膀上的手臂微微收缩，勒得他喘不过气，头还蹭在他的脖子上，轻轻闻着他的味道，还有轻柔的吻落在上面，像落下的羽毛。

“喂……教授，这可就说不过去了，这是额外的费用……”瘙痒的颈部让他几乎将真理丢在地上，他忍着抓挠的冲动，三步两步将真理放在床上。

然后砂金看到一双朦胧的红色眼睛，半睁着，没有什么焦距。那双眼睛看着他，忽然眨了两下，眼睛中的雾气就连接成线，湿润的水珠沿着下眼眶落下。真理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无声地落下眼泪。

砂金看了一会，忍不住叹气。刀口舔血的雇佣兵本应早就对眼泪无动于衷，更何况，真理远远没有达到我见犹怜的标准。但是那样骄傲的人忽然露出了一点脆弱的柔软，像是在他面前露出肚皮的猫。

砂金知道他现在在做的是一件极其卑鄙的事，但是此时，也许正是这个人最需要的。他坐在床边，眉头微挑，扬起嘴唇——这是一个极其「砂金」的表情。他捧着真理的脸，为他擦去眼泪。

“别哭……维里塔斯，”他想「砂金」应该会这样叫真理的名字，“换上睡衣，睡一觉吧，很快就是明天了。”

像是在哄孩子似的。他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去扮演「砂金」，在此时，他仿佛已经成为了他。

柔软的床垫不软不硬，正好是他喜欢的那种。床头还摆着一张合照，这是整个家中唯一的合照，那个金发的埃维金人揽着真理的腰，对着镜头露出一个张扬的笑，真理神情放松，嘴角微微上扬，交握的手上两只指环的反光格外显眼。

真理忽然拉下他的领带，两张嘴唇猝不及防地碰撞到一起，甚至尝到了淡淡的血味。但酒精显然麻痹了真理的感官，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激烈地吻着砂金的嘴唇，吮得砂金舌头都开始发麻。

这可不是任务的范畴。砂金想。

但是他也没有拒绝，谁能拒绝这样的维里塔斯·拉帝奥呢。

他听到啪嗒一声沉闷的声响，那是眼泪掉在枕头上的声音。

真理吻着他，含着他的下唇吮吸。他的吻很急切，吞吐之间并不好闻的酒气喷洒在砂金的鼻间。他的酒仍然没醒，砂金知道他大概是把自己认成了他的「砂金」，或者是认为这是一个荒诞的梦，亡人的影子又出现在他面前。

思绪流转之间，真理的手指已经解开砂金的皮带，拉开裆口的拉链，将碍事的裤子拉下一角。

砂金睁大眼睛，攥住他的手：“教授，这可不行。虽然我不介意睡你，但是明天你醒了以后恐怕会把我丢出去。”

“你不敢？”真理的声音沙哑极了，“你要是不敢，就从这里滚出去。”

砂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分不清此时的真理到底有几分醉意，几分真实。

他放开真理的手，借着他的动作褪掉裤子。

  ……

  

  4.

第二天早上，砂金本以为真理会将他赶出去，甚至已经弯着笑脸，打算软磨硬泡和他谈谈条件。

但是真理没有。他睁开眼的时候，对着床头的相框看了好一会，然后一瘸一拐地去洗漱，丝毫没有管在他旁边的被窝探出脑袋的砂金。

砂金摸不清他的想法，只能按照自己的节奏来。哗啦啦淋浴的声音响起，真理又在洗澡。砂金从洗漱台的柜子下面翻出来一套新的洗漱用品，一边挤牙膏一边和真理隔着帘子闲聊：“我昨晚已经帮你清理过了，这点礼貌我还是有的……”

“保持身体的清洁是人生的基本课题，如果这都无法保证，何提大脑。”真理轻哼一声。

砂金知道真理是嫌弃他没有给他清理干净。这也不能怪他，做完之后真理就彻底酒意上头昏死过去，砂金好不容易才扛着他来到浴室里简单清理。

砂金对着镜子刷牙，又鼓着嘴咕噜咕噜地漱口。真理的浴室整洁极了，所有家具都一尘不染，亮得能反照出人的影子。一套口杯，一条毛巾，一套洗护用品。看来他自从「砂金」死后就一直独自居住在这里。

真理围着浴巾出来，看到砂金正照着镜子，细细打量着自己的容貌。他定定地看着自己的眼睛，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还有脖子上的疤痕。

“真的很像，不是吗？”砂金透过镜子，看着身后的真理。他弯起眼睛，介绍道：“埃维金人的眼睛举世罕见，如果每天贴上瞳片，就太过麻烦。所以一个小手术，就可以复刻这样漂亮的眼睛。”

真理没有说话，他看着砂金脖子上的黑色印记，说：“这也是公司的技术？”

砂金注意到他的视线，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据说是半永久烫刻，接受手术的时候我已经睡死过去，所以也不知道那群家伙对着我做了什么。不过看你的样子，这个复刻的模样你还算满意？”

他又轻浮地扬起笑脸。

真理的眉头紧紧皱起，嘴唇也抿得像刀片。

“我说过，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们的煞费苦心、自作聪明的怜悯，也不想看到这样强行扭曲一个人来扮演一个亡人的蠢事。”他穿上浴袍，冷冷地留下这句话。

“视觉暂留只是虚影，它早晚都会消失。你没有必要去延长它。”他低声说着。

“可是昨晚你也希望我停留，不是吗？”砂金反驳道。真理的脚步顿了一瞬，又继续向厨房走去。

TBC

  如题

  同人女造谣来了

  已婚前提 「婚姻危机＝自己作的」

  失忆石少×钓系教授

  没有人！可以拒绝！钓系教授！

 全文8k+  HE！包甜

 救命救命救命我真的会爱上钓系教授

  

  summary：小三竟是我自己

  “拉帝奥教授，砂金接下来就拜托你了，公司那边需要交份报告述职”短头发的女孩刚回应完电话那头，挂断后冲着蓝紫色卷发的男人稍一点头

  “分内之事”一道男声回应，飘飘忽忽听得有些不真切

  一声门响后周遭安静了下来，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在起起伏伏，胸腔内的心跳在奋力鼓动，连带着耳朵能捕捉到那道有节奏的鼓动

  他闷哼着试图操控自己的身体，努力睁开眼睛却没适应室内的光亮，被光刺得再度阖上。他这一动作被房内的另一人捕捉到，随后便能感受到一个人影闪到自己边上，对方的声音像是从天外传来，又朦朦胧胧地传进他耳朵里

  “砂金？”

  

  砂金———

  消毒水的气息在他的鼻腔作祟，将他游离的意识从遥远的天边拽回体内，听着身边熙熙攘攘的声儿，模糊看见好几道走来走去的人影，目光再度移到头顶上惨白的天花板，叫人头皮发麻。

  估计是那位好心人叫来了医生

  维里塔斯·拉帝奥自觉退到了病房外，就算他有医学学位，但实在没有精力再去照顾那该死的赌徒。他在实验室里泡得有些久了，托帕女士打了几次电话才让他想起医院换班的时间。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的惊恐和虚弱慢慢攀上他的身子，将他摁在了病房门口的椅子之上。

  时间从他身边流过，他甚至没有感知过去了多久，仿佛已经有一个世纪。检查有些久了

  拉帝奥作势要起身查看情况，便撞见了堪堪结束的医生，询问“他情况如何？”

  “拉帝奥教授，放心，伤者情况基本稳定，只是——”

  “只是什么？”

 

  “爆炸的冲击波伤到了他的大脑，初步判断伤者失去了记忆，但我们进一步给脑部做了深层探查，并没有什么明显异常，相信只会是暂时性的失忆，但恢复的时间我们难以给出答案”

 

  “…失忆？”天才如维里塔斯拉帝奥，接收到这一消息还是微微有些错愕，但想起那足以炸毁一幢大楼的炸药…也不是没有可能“我明白了，他现在清醒了吗？”

  “是的，我们刚刚对他进行了些询问，现在应该还清醒着，教授可以进一步沟通，以前的回忆或许可以刺激大脑，帮助恢复”

  “明白了，有劳”

  “分内之事”

  送走医生，拉帝奥将手搭在了病房的门把手上，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去见门后的蠢货，在进入的前一秒，他带上了钟爱的石膏头。

  砂金抬起眼，将目光从电视屏幕投向闯进房间的不速之客，对上那颗淡漠的抽象石膏头，多少有些错愕“你…你好？”

  “身子好些了？”拉帝奥极为自然地走向房间内的小沙发，从果篮里捡了颗外表完美的苹果，自顾自地抽走果盘里的小刀，顺势坐在沙发上开始削皮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这病房的主人

  “承蒙关心先生，我身子没什么问题了，只不过…脑袋可能出了些问题，请问你是…？”他像只警惕的沙狐，盯着石膏头的一举一动，讲出的话也是疏远规矩

  倒有些不习惯了

  “既然如此，应该有个自我介绍环节”拉帝奥头也没抬，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已经削了几圈薄薄的苹果皮，随着男人好看的手掌一晃一晃，散发着淡淡的苹果甜香“我是维里塔斯·拉帝奥，博识学会的学者，也是一介庸人。如果你的脑子出现了名为「愚钝」的症状，届时可以称呼我为「真理医生」”

  他一字一字讲得极慢，却不卡壳，带了点难以言喻的调儿，勾得砂金微微眯起了眼睛

  “也是你的合作对象，请多指教，「砂金」先生”

  “砂金？真是怪名字”

  “你的具体情况需要上报公司，等公司那边做出决策，在此之前你还有时间休息”砂金看着陌生石膏头站起身一步步逼近，下意识攥紧了病床的被单，一颗水灵灵的苹果带着香气递到了自己面前“明天下午两点会有人接你出院，行李箱在那，自己收好东西”

  “出院…？我不是刚清醒吗…？”

  “噢对，你还不能吃，太凉”眼前的苹果又水灵灵地挪开 “问问失忆前的你吧先生，你的空窗期已经足够长了”

  等他反应过来时，门口传来一声闷响——

  石膏头甚至没等到他的回答就离开了

  还没多久就又有职员打扮的人给他送来了联系终端，说是他原先那部因为爆炸损毁，所以买了个新的为他送来。刚想从这位身上套套话头，没想到对方也是任务完成后一溜烟就跑了，不懂就问，他是什么瘟神吗？

 

  扒拉着自己仅有的几件衣服，砂金慢慢吞吞地将它们收进行李箱，原本脑海里还计划了一出完整的逃跑计划，可他第一步就难住了

  他身无分文

  救命他现在接触到的，就只有那个…自称是合作对象的石膏头。一时间束手无策，只能怀着忐忑的思绪陷入睡眠

 

  一夜无梦

  砂金看了看新手机上的时间，13.55，很好，距离那个石膏头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而他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这次他一定要探出些话来。

  第二个伟大计划再次夭折，因为来接他的根本不是石膏头，也不是昨天那个来送手机的员工，是个灰毛，身着奇装异服，眼睛里还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劲儿

 

 对方看见他的神态一瞬间有些崩裂，随后很快整理好表情“我是义…不是，拉帝奥教授指派来接送你的人，砂金先生收拾好了吗？”

  “我没问题了，请吧”

  “我帮你拿我帮你拿，星舰就在楼下”还是个热心肠，砂金看着他兴冲冲地接过行李箱，又笑眯眯地开门让他先出去…琥珀王在上，他真的会开星舰吗？

  好在驾驶者另有其人，那位先生看起来倒是正常些

  不知过了多久，星舰才抵达目的地，一幢独栋别墅

  

  砂金默默地看着面前的房子，一时间不敢上前，心下还在猜测这是不是属于他的住宅，可一瞥门牌，上面明明写着Ratio——

 

  Ratio…拉帝奥，诶不是，怎么把他送这来了？！

  就算是合作对象…也不至于接收刚刚病愈的同事吧？

  可他刚想提出自己的质疑，就看见那个清澈的少年已经去摁了门铃，太迟了

  一时间没有回应，少年不死心又摁了几次，依旧无果。正当砂金松了口气打算装出一副无奈模样，劝说对方让他找个酒店凑合时，少年当着他的面掏出了一把备用钥匙，插进锁孔。

  不是，原来你有钥匙的啊？

  不对不对，为什么有钥匙还要摁门铃？

  “因为这是礼貌”

  噢砂金反应过来，他刚刚嘴快把脑海里所想说出来了，而对方正一本正经地回答他

  “打扰了！教——授…”

 

  大门打开，少年兴致冲冲地登堂入室，正好撞见只披着件睡袍的房子主人，连声音都骤降了几个度

  这位…蓝紫色卷发的男性，发梢上还挂着水珠，随着男人偏头的动作滑落，从脖颈到锁骨，随后一路滑进可以称得上是慷慨的胸口，洇进了睡袍领子后消失不见。砂金没有错过对方眼里微微的错愕，赭金色的眼睛透着一些惊讶，但又很快平复，换作看蠢货的不屑表情，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更重要的是，这件睡袍真的不是什么qing qu 用品吗？他头一次见领口这么大的睡袍，而对方的身材完美得就像雕像，完完全全打进了自己的好球区。

  “抱歉啊教授…我刚刚摁了很久的门铃，可你一直没有回应…我就——”少年像是蔫了似的，心虚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罢了，是我在浴室没有听见，我忘了还有他的安排”提及他时，拉帝奥的眼神无意识往砂金身上点了点，随手拿过毛巾擦拭头发“辛苦你了穹”

  “不辛苦！为义父办事我义不容辞！”穹肉眼可见地再度恢复活力，摆了摆手便请辞“不打扰你们了，义父再见”

  

  “再见”

  大门被关上，两人陷入了沉默，拉帝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回复着终端上的信息，砂金颇为拘谨地坐在沙发上，一时间也不敢打扰。

  直到事情处理完毕，拉帝奥才有时间看向他和他的行李，指了指通往二楼的楼梯“那边，转角第三扇门，是客房”

  简单明了，砂金点头应过，拎着行李箱上了楼

  推开房门，屋内一切都很整洁，看得出来是新换的床铺，书桌上也没有灰尘，看样子是刚打扫的，而且没什么生活气息，果真是客房。这么说起来…方才客厅里的布置，也确实简洁，与其说是简洁，不如说是少了些生活气息？

  但他没有多想，他自然无权干涉合作对象的私人生活，更何况他还得借住在他家。

  利索地收拾好东西，下楼乖乖坐在沙发上，状似无意地发问“拉帝奥…教授？我想了解一下关于我的过去”

  “不好意思，我们之前只是合作关系，我虽然对你了解不多，但尽力而为”

  “好的先生”

  

  ————————————

  “综上所述，公司那边给了你不错的假期，你有足够的时间休养，我负责给你提供住所以及生活费用，其余时间都是你的自由”拉帝奥将卡推到他面前，金丝细框眼镜后的眼睛微挑着，似乎在观察对方的反应。

  “恕我冒昧，但我认为还是有必要说清楚”砂金接过那张带着对方体温的卡，捏在手里把玩“…拉帝奥教授，有伴侣了是吗？”

  这个问题倒是没想到，但拉帝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也算是明白了对方的疑惑

  倒不如说他在等他发问

  勇气可嘉，加五分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作为同居室友——适当的关心”砂金见男人迟迟没有反应，补上一句

  “是的，我已经有法定伴侣，不用担心，他因公出差，归期未定。”虽然拉帝奥试图强行压下嘴角的笑意，但砂金还是捕捉到了对方提起伴侣时变得愉悦的情绪，礼貌陪笑

  “放心，如果他突然回家，我会提前知会”

  “好，我明白”

  真可惜。

  不知道是谁在可惜。

  日子称不上无聊，砂金总有找乐子的方法。只是用尽所有的手段去找关于自己过往的信息，可他什么都不记得，什么也找不到，连那场造成一切的爆炸，在电子屏幕上都是寥寥几个字带过。

  「星际和平公司…」

  他点击搜索，被弹出来的消息量惊到，是有些吓人了，这家闻名寰宇的公司。据那位教授所言，自己是公司的高管…？

 

  真的假的啊…不会是逗他玩的吧？

  他吃着自己煮的饭，只吃一口便停住了。好难吃，从舌头上的味蕾，到舌根返上来的后劲——向他的大脑发出警告「难吃——难吃———」

  他刚刚有放这么多盐吗…

  

  好吧好吧他甚至忘了自己做饭很难吃的设定…于是认命点了外卖果腹。

  这日子倒过得自在，不如说是太过自在。明明说是同居，可另一位室友基本很少刷新在这屋子，从偶尔两三天的消失，到一个星期未归。不得不说，他有些担心了，不要误会，只是出于对「金主」的人文关怀

 

  于是他拨打了维里塔斯的电话

  “教授”

  “不好意思，暂停一下……”他听见对方微小的声音，又听见一连串动静，听起来像是他离开了什么地方，随着一声闷响，熟悉的声音又从话筒里传出“怎么了？”

  “没什么先生，我只是在想您一个星期没回家，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砂金几次拿开手机以为对方拒绝了他的多管闲事————事实上并没有

  “抱歉，是我忘了时间”

  “？”

  “我今天晚上会回去”

  “…啊？嗯…呃注意身体”

  “…嗯”

  确实，只留他一人在家——确实不利于他的记忆恢复。维里塔斯长长地叹了口气，怎么感觉最近叹气的次数都多了？他收好手机，重新迈进了实验室。

  

  维里塔斯看向餐桌上的饭菜和一边忙着盛饭的砂金，挑眉“你做的？”

  “外卖，我原本打算下厨的…但成果不怎么样”

  

  “意料之内”拉帝奥轻哼一声，无意瞥见对方手上的伤口，不深，看样子是锋利器具造成的划伤“医疗箱在储藏室，吃完饭后去处理一下”

  “嗯”

  —————————

  多久了？这是他在拉帝奥家住的第48天

  这么长时间，也足够让砂金摸清这位教授的日常生活。每天雷打不动地早起，在家里的跑步机上跑半个小时，再在房间里待差不多一个小时，估计是泡澡去了，说起泡澡，他身上总有一股好闻的味道，下次问问用的是哪款入浴剂…

  自从他上次跟他提过后，拉帝奥回家的频率倒是多了不少，只不过他似乎是把工作也带回了家，关在书房里的时间也多了不少，偶尔头脑需要清醒的时候能看见他随机刷新在客厅磨咖啡，或者裹着睡袍在客厅房间厨房三个地方来来去去

  真是没有分寸！虽然大家都是男性，只不过有伴侣的人这样真的好吗…？

  不对，这本来就是他家，想干什么都无所谓吧

  拉帝奥不是第一次注意到对方难以言喻的表情，知晓他在犹豫什么，端着一杯咖啡来到他面前，推到他手边“在做什么？”

  “没什么…”砂金顺从接过，看了眼拉帝奥又匆匆垂下眸子“记得吹头，头发湿着…会头疼”

  “嗯哼？”对此，教授稍微偏了偏头，任由水珠滴落在肩，睡衣晕开一片深色，几缕湿发粘在露出的脖颈，活像一只傲娇蓝莓小咪

  

  “都这么长时间了，教授的伴侣还没回来？”

  

  “嗯，是啊”拉帝奥脸不红心不跳地摇了摇头，状似无奈啜饮一口咖啡“真是多亏了那该死的资本，这趟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

  “啊…这么说，出差是常事？”

  “嗯哼，不过我的工作性质也差不多，我没有立场指责他”

  “…”砂金无意识捧着那杯咖啡，看着水面晃出的波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随口“那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拉帝奥稍一偏头，兴趣盎然“你好像对他很感兴趣”

  “我有些想知道，教授如此优秀，选择的伴侣应该也是精英中的精英不是吗？不然怎么入的了你的眼？”

  是没想到的答案

  提起伴侣，拉帝奥果然心情好了不少。

  砂金明显能看到对方的嘴角上挑，勾出弧度。很简单的微笑，但这在拉帝奥脸上也不常见

  “他…很巧，也是公司的员工，不过只是个小职工。在大人物手底下忙来忙去，让你失望了”

  “话不能这么说先生，他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像是被他这句话逗笑了，拉帝奥渐渐逼近，距离在不经意间拉近，砂金盯着那张漂亮的脸蛋越来越近，下意识躲过对方有些炽热的目光，向下盯准了那双淡薄的唇瓣，无端联想

  

  拉帝奥…会不会跟这张嘴一样薄情？

  “也就那张能说会道的嘴，讨人欢心”略沉的声音落在他耳边，他再度对上了那双勾人的眼睛，不由得屏住呼吸，顺着对方下颚，一路滑过喉结锁骨，再深入能够看见睡袍内的风光，天，他身材真好…

  等等，可这真的不是…在诱惑他吗？

  他真的会…

  “抱歉…！”砂金猛的后缩，看向拉帝奥的眼神也慌乱了不少“我我我…我想我该回房了”

  “嗯哼？请便”拉帝奥倒也不心急，只是那挪愉的眼神，活脱是像在看纯情的处男。

  他真的会按捺不住

  砂金逃回了房间，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体无从下手，但那点隐秘的，热切的情感一点点钻进他脑海，方才他目睹到的是那么刺激…

  又近在咫尺

  他喜欢拉帝奥？他…喜欢拉帝奥吗？

  反观楼下，拉帝奥看着落荒而逃的背影躲进房间，轻笑着又饮了口咖啡，不慌不忙掏出手机，拨打熟人的号码“叨扰致歉，晚上有时间吗？”

  “没什么，出来喝一杯吧”

  “当然，你喝无酒精的”

  还差一把火

  楼下的门铃响了很久，砂金实在做不到坐视不管。偶尔拉帝奥的学生会上门拜访，但大多数时候拉帝奥都会提前知会，没有提前预约的访客也有但不多，一般这类访客往往得不到拉帝奥的好脸色。可这三更半夜的…就当他以为教授今天有突发情况不归家时，他打开了家门，见到了乖巧窝在别人怀里的蓝莓小猫。

  乖巧这词或许用的不准确，但很少能见到拉帝奥如此顺从的一面。

  “…？拉帝奥？”他试探性向意识不清的人发问

  “啊，你在家啊”这个别人不算陌生，是那个负责将他送来的灰毛小子，他看见自己仿佛一瞬间看到了救星，眼睛都亮了不少“来搭把手，把教授扶进去”

  砂金帮忙将拉帝奥运到了卧室，上楼梯属实是有些费劲，毕竟每日坚持锻炼的教授身强体壮，是比他好多了。

 

  “既然你在，我就先走了，我记得义…教授家的解酒药在储藏室的医疗箱，拜托你去找了”

  灰毛小子就像发布任务的NPC，委托完下一步任务就离开了。砂金看了会儿床上面颊酡红的拉帝奥，这才反应过来，一拍脑袋去找药

  “拉帝奥？喝点水，把解酒药吃了”

  他费力地将床上的人撑起，靠在自己肩上，偏过头给他喂水，幸好拉帝奥恢复了些意识，哼哼唧唧地把药吞下

  “怎么喝成这样？”

  这还真是砂金第一次见他醉酒，将人塞进被窝，盯着对方不适地蹙眉，又没忍住伸出手指轻轻揉了揉他眉心，面对自己下意识的行为，砂金再度愣住，看着自己的手陷入沉思。

  “…砂金”

  “啊？”

  他听见床上的人在呢喃，他愣愣地向前探去，试图听清却被奋起的男人反压在身下

  对方赭金的眼睛是那么深情，蒙上一层醉酒的水汽，惹得砂金默默移开视线，却被男人掐住下颚强势对视“你敢说…你对我没有感觉？”

  

  “…拉…拉帝奥…冷静一些…”砂金咽了咽口水，对这个男人犯的错现如今还在自己房间的垃圾桶里

  “我很冷静”

  “你想想，拉帝奥，你有伴侣对吧？他…”

  意识到对方的视线停留在自己左手上的戒指，拉帝奥冷笑一声，不掩饰自己的嗤笑“胆小鬼…”

  随后他利索地将手指上的戒指摘下，随意搁置在床头柜“这样满意了？”

  “拉帝奥？”

  “躺好，我自己来”

  无可否认，拉帝奥是个好老师，他耐心地教导砂金该如何握住他的腰，该往哪个方向使劲，又该在什么时候接吻。

  聪明孩子学什么都快，砂金自然不会在这方面丢了脸，他已经再度将拉帝奥压在了身下，乖乖按照老师教导的内容实践，这怎么不算一种现学现卖？等两人的理智稍稍回笼，已经是大战几个回合后了。

  

  拉帝奥总算得空喘了口气，将身边的卖力学生拉过来给予奖励——一个饱含爱意的吻，落在他眉心。无言地表达他对刚刚那场教学的满意。

  “！等一下，你刚刚喊的是谁的名字？！”

 

  刚刚才从温柔乡出来的砂金突然反应过来，猛地坐起身，一双LED般的粉紫色发光眼睛死死盯着拉帝奥，他分明记得男人经不住讨饶时呻吟出的名字

  “拉帝奥！卡卡瓦夏是哪个？！”字里行间颇有几分质问的意思

  “…困了，睡吧”

 

  “拉帝奥！”

  “就在这睡吧”

  “…”砂金有苦没处说，看着背过身去的拉帝奥拒绝回答的样儿，原本还搁那瘪着嘴内耗半天，不知后来想通了什么，干脆心一横从后揽住对方的腰，将脸贴在后背，将吻烙在背后方才的痕迹上

  拉帝奥什么也没说，只是默许了腰上的禁锢和这暧昧的接触

  

  或许是昨晚运动得猛了，拉帝奥难得的晚起，等他醒来时房间里只剩他一人，他挪动着酸疼的身子，这才皱着眉察觉到身上的异样。这家伙甚至都没带他去清洗…负分！

  拉帝奥自行去浴室解决了卫生问题，领口大开的睡袍丝毫没有掩饰身上斑驳痕迹的打算，他皱着眉头看了看，但还是保持原样地离开了房间

  “你这是做什么…？”

 

  他一来到客厅，就看见正襟坐在沙发上的金毛，而茶几上正端正摆着几份文件。真不知道这蠢货又在思考什么

  “拉帝奥…我们来聊聊吧”

  “聊什么？昨天晚上的事你情我愿，不喜欢吗？反正他又没回来”

  “…！怎么能这么说！”砂金错愕地睁大眼睛，将桌上的文件又拿起浏览一遍“那个男人是叫「卡卡瓦夏」吧？很抱歉翻了你的床头柜，我找到了这份结婚证明…”

  “嗯哼？然后呢”

  “还有…还有你的婚戒…内环刻的也是他的名字”

  “这你也看了？”

  “嗯，我想了很久，我决定——”

  

  “你打算逃避？”

  “跟他离婚吧！”

  两个人异口同声，只不过一个戏谑一个真诚

  “？”拉帝奥一时间觉得有些魔幻，但又压不住嘴角的笑意“离婚？”

  “是！他…他出差这么久…一点音讯都没有，也没看你跟他联系…真是不合格的丈夫”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联系他？”

  “有家不回，放着漂亮伴侣独自在家的能是什么好东西？”砂金撇嘴嘟囔，又怕对方生气般的小心翼翼看了他几眼，将另外几份纸张齐刷刷摆到拉帝奥面前“…这些是资产证明，我的”

  “资产证明？你哪来的资产？”

  “这段时间你给我的钱，我拿去做了点投资，赚的不多，但够用，我会给你买更好的戒指，买更好的房子…”他突然卡住，郑重其事地抬头望着蓝紫色的卷发男人“拉帝奥，跟我走吧”

  怪真诚的——但拉帝奥一向不解风情

  “？去哪”

  “随便哪里都行”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跟你走”

  “那…那我可能得采取些非法手段了”欢迎收看黑心奶黄包变质瞬间，砂金的眼神在一瞬间有些危险，拉帝奥没有错过他眼底藏着的阴霾。

  负分，下一个！

  噢没有下一个，那还能怎么办，自己选的。难道真离了不成？

  

  “呵，蠢货，过来”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拉帝奥实在没忍住冷笑一声，扔下话便自顾自转身上楼，砂金愣愣地看了看手边的一切，也没顾上收起方才的诡异神情就跟着人傻傻的上楼

  “自己看吧”

  拉帝奥为他打开了小房间的门。砂金有些印象，只不过这门平日里上了锁，他无从踏入

  砂金刚迈进屋内就嗅见一股淡淡的香味，淡雅舒缓，像是物样保存已久的木质香。但他的注意力很快又被其他物样夺去。

  

   一尊颇有艺术氛围的抽象石膏头，他分明记得玄关柜子处也摆放了一个类似的，难不成是成对的？

   一箱真理医生的的周边。这数量真是夸张…这人原来还有收藏自己衍生品的自恋属性？

   一个摆放在桌子上的相框，是合照？

   

  他注意到那本厚厚的相册，下意识扭头望向拉帝奥，发现对方正饶有兴趣地抱手倚在门边，冲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看样子是准许他翻阅，或者说更像是在期待他的反应

  里面有很多日常照，大部分都是合影，一起做饭，一起采购，一起外出，最夸张甚至还有张是熟睡后的捉弄…一本相册初步估计也有几百张照片，而照片上的主人公，很明显是拉帝奥和他的伴侣…

  他的伴侣有着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如果只是单单相貌相似，他或许还会以为拉帝奥在找代餐，但脖子上的印记…那个他不敢再细想的奴隶印记，是怎么也做不了假的。

  “我…我是卡卡瓦夏…？”

  “悟性不错”面对总算得到正确答案的开窍学生，拉帝奥好整以暇地朝他走去，不紧不慢，脚步从容，在他身边微微俯身，耳语“所以…还打算离婚吗？不合格的丈夫？”

  “！”

  ！卡卡瓦夏婚姻大危机！

———————————————————

 End啦嘻嘻嘻嘻嘻

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评论告诉我噢！！

速摸产物，作为圈内老人没粮吃了决定自己产。

就这个论坛体爽（越写越香），还是那句话，ooc有且很严重（越写越跑偏？）

砂金：需要我感谢好同事毫不犹豫地扒掉我的马甲吗？（smile-ing）

是的我们砂理就是梗多

1L

如题，他是我第一个追的主播，但是由于本人学业繁忙根本没时间去关注他最近的动向导致我刚追他的时候听说他还在追人，回来再看他已经失恋了

2L

楼主到底是多久没看石少了，石少失恋大概是在一个月前的事了

3L

不应该啊，石少表白有视频的。点赞和评论都爆了可火，楼主没看到吗

4L

楼上你怎么也断网了，石少早就在直播里把视频删了他说太丢人了，同事都嘲笑他，他说那时候的他落魄的和狗一样

5L

啊？不是只有音频吗？

6L

对啊，石少至今没漏过脸。可恶声音很好听为什么不露脸！一开始我还当他是我的赛博男友（扭捏）

7L

冒昧问一句，谁是你们说的石少啊？

8L

……

9L

……

10L

你居然不知道石少是谁！

11L

其实也不怪7L，我来解释吧。石少就是游戏区的一个可火的主播，主要以钱多技术好和抽不到就氪金改命而闻名。但是人家正经网名叫东陵，只是大家都觉得这个名字实在是太正经了而且他也说了可以叫石少。

12L

话说石少这个名字其实好奇怪啊，但是大家都叫熟了好像也…emmmmmm

13L

一个昵称而已啦，也许人家是石姓贵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14L

可能是吧，石少说不定是石家的少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5L

救命突然想起了什么

16L

猜您想说：我姓石，无论何时与你相识……

17L

艹，出音味来

18L

偏了偏了！咱们一开始不是在讨论石少的恋情吗？

19L

既然大家都没意识到那就不算偏（doge）

20L

这还有啥好说的？石少喜欢人家人家不喜欢他，婉拒之后石少闭关悲伤了一个星期。

一句话就总结完了，非常简洁明了。

21L

这么一想还真是，好一出轰轰烈烈却又悲惨夭折的爱情啊

22L

什？竟然还有轰轰烈烈的环节吗？我还以为就是我喜欢你，啊谢谢我不喜欢你的这种戏码

23L

其实楼上这种情节有但不完全有，建议你去搜原版但是我还是要给你说。

石少：“教授，我喜欢你”

对方：“……”“？”

石少：“我认真的教授，我真的很喜欢你”

对方：“…你打赌输了？”

24L

为什么石少觉得这是拒绝啊，我觉得其实不算拒绝吧

25L

不楼上你不懂，我们石少运气好到没谱，经常在直播间和我们打赌，但我们一次也没赢过。而且石少说过这个教授挺了解他的所以……

26L

我悟了，对方知道石少打赌不会输然后故意说是不是赌输了来拒绝他吗？

27L

我去，好有道理

28L

说实话我觉得有点扯

29L

但是无论如何石少好像挺相信这个解释的

30L

依我看，石少对自己还是太不自信了（摇头），既然对方没明确拒绝那就大胆追呗

31L

我们石少是很爱面子的，这种死缠烂打他行吗？

32L

我看他行

33L

家人们你们知道石少喜欢的是哪个教授吗？我追这种老师样的人物很有一手的（自信ipg）

34L

不知道啊，要不然我们怎么都用的代称啊

35L

我其实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36L

？但说无妨

37L

我觉得那个声音很像我教授……

真的很像，就是很像

38L

楼上你说，无论是什么样的我都有对策（自信撩头发）

39L

？我觉得倒是很像我们博识学会的那位故人，猜测，语气很像

40L

我怎么听不出来？

41L

我也觉得，听声音长的肯定帅

42L

38L你做好心理准备，我教授是维里塔斯·拉帝奥，拿八个博士学位内个，我感觉你好像搞不定（对手指）

43L

嘶，要是这是真的那石少追不到我就感觉正常了

44L

据我往常的经验来说，追人要投其所好，但是这位教授就不好说了……

45L

恭喜啊前面那个兄弟，一上来就幸运地挑到地狱难度

46L

上面那个哥怎么不说话了，是因为天生不爱说话吗？（嘲笑）

47L

别吵，我在思考…

48L

不是，你们别妄下定论啊，不一定是拉帝奥教授吧，这太恐怖了

49L

有钱少爷和毒舌教授，家人们我先磕为敬

50L

同人女是这样的，拉郎是快乐的，造谣是必然的

51L

等等等，石少开直播了

52L

？

这哥不对劲吧，他什么时候说今天开直播了？

53L

虽然但是，石少直播间开了是真的

54L

可是没人啊，是不是没声音啊？我手机坏了吗？

55L

楼上你手机应该没事，我这也没声

56L

奇了个怪了，什么情况，石少你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57L

石少不在怎么眨眼？

58L

这什么！

59L

啊，一只扑满？

60L

有点像是我总监的搭档啊…

61L

…账总？

62L

这个光滑的质感，这个名贵的蝴蝶结，这个睿智的眼神，这个疑惑的托帕总监，是我们账总没错了

62L

嗯，我是战投的，这就是我们账总

63L

等等，托帕总监？

64L

等等，公司？

65L

等等，石少被公司的人绑架了？！

66L

斯密马赛石少酱，虽然想救你但我们打不过公司，甚至我们中还有公司的人

67L

桥豆麻袋，托帕总监刚才走之前喊的……谁？

68L

拉 帝 奥 教 授

69L

啊？

70L

啊？

71L

啊？

72L

不是，哥们（虾，电脑）

73L

布什，格门？

74L

但，但是教授声音和石少直播声音一点也不一样吧…

75L

那表白视频难道是自导自演的吗？我心碎掉了，滤镜也碎掉了，教授他…他…

76L

不会吧，教授不是这种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是假的（肯定）

77L

你信石少是拉帝奥教授还不如信我是琥珀王

78L

对啊，说不定托帕总监只是路过没怎么注意，其实托帕总监本来是要找拉帝奥教授的呢

79L

事情越来越抽象了，感觉要长脑子了

80L

哦哦拉帝奥教授他出现在镜头里了耶

81L

然后呢教授怎么不动了，额又走掉了

82L

额，现在我能确定石少不是拉帝奥教授本人了

83L

？怎么说

84L

我战投的，刚刚看到拉帝奥教授在茶水间了，那个手机壳可谓是流光溢彩，流金子的光溢宝石的彩，富贵太富贵了。但凡和真理医生交过手的都知道，他绝对不会用这种样式的手机壳

85L

他只爱他的真理，感觉教授把自己所有审美都放在抽象艺术这块了。

86L

不，还有他的衣服，实在是慷慨（擦鼻血）

87L

话说咱们这个帖里到底有多少个战投的，你们都不上班的吗？

88L

这怎么能叫不上班啊，正所谓摸鱼手中过，存护心中留啊。

89L

真是好伟大的解释

90L

有人来了，这又是哪个？公司的出来解释一下

91L

是翡翠女士啦

92L

看一眼后走掉了

93L

这是走进战略投资部吗？

94L

这又是哪个？

95L

不，这是走进石心十人。另外这是舒俱总监

96L

笑了一下走掉了

97L

？

98L

emmmmmm他们组团来观光的吗？

99L

这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啊

100L

可能是因为工作太无聊了吧

101L

真珠小姐诶

102L

真珠小姐原来是智械吗？

103L

必然啊，战投主页石心十人界面有写

104L

……

105L

？她说什么？我听错了？

106L

“砂金呢？他手机怎么落这了？”

107L

啊？

108L

什么叫砂金总监的手机？莫非……

109L

啊这

110L

莫非石少就是砂金？！

111L

完蛋又出新猜测

112L

要不，咱们开个盘？

113L

赌什么？

114L

赌信用点呗，咱们活着不就为了这个吗

115L

我赌五百信用点，石少肯定不是砂金总监

116L赢下所有

我赌五百一十九万九千五百信用点，砂金不是石少

117L毁人不倦

二十万信用点，砂金是石少

118L赢下所有

115L的朋友记得输后一定要转哦

119L

这…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五百多万赌着玩啊？哥你不要可以给需要的人，比如我

120L

怪不得叫赢下所有呢，在这个公司控股的论坛里不匿名的非富即贵啊

121L

还有没有跟注的？

122L

我跟，我跟赢下哥走，相信你大哥。五百信用点

123L

能赢吗

124L

会赢的

125L赢下所有

别跟，必输的

126L

啊？不是哥们？必输你还赌这么多

127L

呜呜呜世界上多我一个有钱人能怎么样啊

128L

即答：会多一个有钱人

129L

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啊

130L

啊？赢下哥你这么有钱还阻止我们发点小财？

131L赢下所有

不跟注的朋友到时候来我这领5万信用点，地址后面会发

（包发的）

132L

我嘞个琥珀王在上啊，老板大气

133L

我撤回我撤回哥，我不跟注了。

134L

楼上你蜀面豪杰

135L

已老实，求放过

136L

你们都被信用点模糊了视野，但幸好我还清醒。真的没人在乎，赢下哥说这赌必输吗？

137L

是诶，真的会有人闲着没事砸钱玩吗？

138L赢下所有

哄男朋友玩的小把戏

139L

……

140L

你无敌了哥

141L

看看，人家不仅有钱还有男朋友

142L

那，那我们得叫赢下姐了吧

143L赢下所有

我是男的，但我的确有男朋友

144L

楼上上你固化思维了吧，同性婚姻都被准许好多年了

145L

99啊老板

146L

他连本都领了

147L

？

148L赢下所有

？你有什么好匿名的？

149L债务相关找我

如你所愿

150L

出现了，知 情 人 

151L

啊这个一般按我们小说套路这肯定是这段婚姻被迫害人

152L债务相关找我

其实我也不是很委屈，还有，你这种变相想给人家发520的怂包真的很装

153L赢下所有

难道不浪漫吗？

154L

嗯，怎么不算一种浪漫的资本主义呢

155L

难评

156L债务相关找我

……你这样不会让对方觉得你只有钱吗？

157L赢下所有

那我的确除了钱一无所有

158L债务相关找我

？你那张脸我看行

159L赢下所有

你对我的脸有想法？！

160L债务相关找我

……我一点想法都不会有的，之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161L

为什么没人说话了？

162L

你看这有我们说话的余地吗？

163L

感觉债务姐要碎掉了

164L

谁有强力胶给债务姐粘粘

165L债务相关找我

谢谢，但这种攻击已经不会让我碎掉了。还有，我看到他小号了，好奇你怎么说服他干这种事的

166L赢下所有

他手机在我这呢

167L债务相关找我

…彳亍…你手机回来了？

168L赢下所有

没呢，但我肯定不止一部手机

169L债务相关找我

忘了这回事了

170L偏偏希望无价

很热闹啊

171L

原来不匿名的这么好被碰上吗？

172L

虽然但是，我还是不敢直接用网名欸，万一我内个有钱又帅气的男票发现人家没早睡可怎么办啊

173L

恶不恶心，楼上谁问你了

174L血流成河才叫浪漫

交接工作终于完了，看看我们的好同事整的大活快乐快乐

175L数据谐音扣钱

看来大家都很闲

176L我所追逐的公平

@赢下所有，你手机还在那，你不管它就要关机了

177Ldiamond交接人

聊天去十人特定论坛行不行，带动员工摸鱼的罪要是被老大发现谁来担责？

178L赢下所有

当然是你了，你职位最高

179L债务相关找我

话说怎么没其他人说话了？

180L战略投资部石心十人——玛瑙

你们在聊什么啊？@赢下所有@债务相关找我，砂金托帕你们在这个论坛还用小号？

181L

我就知道潜水会摸到大料，但我没想到这么爆炸性

182L

玛瑙总监立大功

183L

等等我还没缓过来，别是恶作剧啊

184L

你看那蓝V，跑路了家人

185L赢下所有

我真谢谢你玛瑙，你看看这是哪个论坛再说话好吗？

186L战略投资部石心十人——玛瑙

都哥们，咱俩谁跟谁啊不用谢。

187L战略投资部石心十人——玛瑙

十分有十分的不对劲啊…

188L战略投资部石心十人——玛瑙

完了……@diamond交接人，欧泊你出个主意钻石看到会降咱级的

189Ldiamond交接人

玛瑙你无敌了

190L

那，那我，我还找您去领信用点吗……砂金总监

191L赢下所有

卡我嵌玛瑙办公室墙上了，自取即可

另外加个条件，去领的都给我按一遍玛瑙办公室门铃

192L

帖子封之前我还想冒个泡证明我来过这个炸裂的帖

193L

留念

194L

留念

195L

留念

196L

留念

197L

留念

198L

留念

199L

留念

200L

不是都到这里了怎么还没封？

201L

嘻嘻，听说总监都被战投的钻石大人叫走了。还有没人封就证明不封了呗，继续聊继续聊

202L

还有人记得石少直播现在还在开着的事吗？

203L

石少他真善良，给我们展示公司茶水间天花板俩小时了

204L

等一下，关了，石少直播关了

205L

有谁看到是谁关的吗，太快了只看到是个黄毛

206L

我录屏了，等会儿内黄毛是挺快，让我一帧一帧看看是谁

207L

谢谢你盯帧

208L

破案了是砂金总监

209L

？（缓缓打出）

210L

？

211L

河里了，这一切都说的通了。怪不得说“你手机要没电了”“必输”，原来是本人

212L

猜到了，看我这知识！

213L

又猜到了马后炮先生，还有雪豹闭嘴

214L

那么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就闭环了，谁是砂金总监的男朋友

215L

托帕总监不是说领证了吗，个人主页查一下呢

216L

婚姻状况：已婚

没了

217L

这，这怎么…查

218L

可是不查我很难受，我会难受死的！

219L

楼上我很想帮你和我自己，但臣妾做不到啊

220L赞美——阿哈！

哎呀呀，遇到麻烦了呀各位～

没想到小孔雀平时这么爱炫耀却没告诉各位，我真的好替各位遗憾啊

221L

求楼上你告诉我，我真的什么都会做的

222L赞美——阿哈！

没关系，智慧的花火大人会告诉你们哦。

砂金法定伴侣是真理医生

就是那个你们前面提到的维里塔斯·拉帝奥哦

223L

竟然在最初就蒙对了？！

224L

保真吗花火大人？

225L赞美——阿哈！

【图片】结婚证呈上，假面愚者喜欢这种戏码！

226L

太真了家人们，我专业的，这就是真的！

227L

那，那这算哪门子的失恋啊

228L

他演我！他居然演我！

229L

好像也不算骗人，证是在那条被拒视频发布之后的第五天领的

230L

好啊，我们当时都以为他失恋了，原来哥是背着我们和教授领证了

231L

总监不愧是总监，表白被拒等于和对象领证

232L

那这五万…总监和教授百年好合!

233L

百年好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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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好合！

235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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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L

百年好合！

……

以下折叠99+条相关评论

520L战略投资部石心十人——玛瑙

忘了还有你们这回事了

——————此帖已封禁———————

论坛体写起来真的很爽，迫害了玛瑙总监斯密马赛

依旧是老样子大家当乐子看，快乐就好

来点娱乐圈 双向暗恋

鸭鸭生日快乐！！！

01

来颗药吧V：我真挺可怜的一个人

达达利亚半夜用小号刷微博的时候突然刷到这么一条，定睛一看，老熟人了。按理来说他不应该对这个号眼熟，但是心怀不轨起来一切都有可能。

这个人是自己和钟离的CP大粉，达达利亚看见过她发疯不下两百次。

他原本跟钟离没什么接触的，只不过三年前公司决定让他这个歌手多方面发展，开始把他往剧组塞。幸好达达利亚争气，演技不错，前辈提点之后进步很快，简直是老天爷追着赏饭吃。拿过一些奖，但主业还是歌手。

一年前，他和影帝钟离共同主演的一部双男主的悬疑剧《白色的月亮》在流媒开始放送，堪称大爆，热度高居不下，两个人的cp自然也开始火起来。一时间出现了许多cp大粉，超话豆瓣也天天爆炸。

她们大多眼睛都很尖，任何蛛丝马迹都可以被扒出来。每次当她们一扒出些什么，达达利亚就要开始紧张，因为他真的喜欢钟离。

达达利亚暗恋钟离，这已经是两年的事了。当时他刚当演员一年，在一次颁奖典礼结束之后，拿到最佳新人奖的达达利亚在晚宴上遇到了钟离。当时有些喝了些酒的钟离笑着恭喜他获奖，金色的眼睛在明亮的灯光和微醺的醉意下有些迷蒙，但是只装了自己一个人。

没有人会在那样一双眼睛里不迷失自我，达达利亚顺理成章地对他一见钟情。

达达利亚自认为自己在一年后与钟离合作拍戏的时间里表现的很克制，但当他看到CP粉的分析之后惊恐地发现原来自己就差把“喜欢”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但是从那之后，自己和钟离再也没有合作，两个人上次见面还是三个月前。

他最近挺忙的，也很久没有看到cp粉了，突然刷到这么一条便有些好奇：她是三次不顺吗？怎么可怜了？于是顺手点进她主页看了看，这一看就出不来了。

来颗药吧V：钟离和达达利亚麦麸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来颗药吧V：你们俩什么时候同框一个给我看看我求求你们了你们是我亲爹亲娘

来颗药吧V：老公我感觉你字字泣血//@甜1怎么你了：我真他妈受不了了达达利亚和钟离从白色的月亮之后没有再二搭从去年十月份开始就他妈没有任何同框你们他妈的一个戏kuakua拍一个歌kuakua唱就是无人在意我们产品解我现在看你俩单人物料我他妈都心肌梗塞我求你们了你们还他妈记得自己有对象吗

来颗药吧V：唯粉姐能不能别来sj我 谁在e啊 被唯粉认可的cp粉和男人口中的好女人一样好笑

来颗药吧V：唯粉姐你们不能因为白月时期达达利亚和钟离睡过一张床两个人互看对方电影就就嫉妒吧！心胸宽阔起来！

来颗药吧V：你吗比的你们俩什么时候二搭@达达利亚@钟离

来颗药吧V：钟离什么时候去客串一下达达利亚的mv吧什么你不客串啊哈哈谁在意啊我也不是很想看毕竟你俩原来有这么多饭给我吃哈哈别以为我找不到新饭了我根本就不想看你来二搭哈哈哈看着挺一般的好搞笑不客串就不客串啰你真的很装@钟离

来颗药吧V：哥我他妈求你了你客串一下达达利亚的mv吧@钟离

达达利亚沉默了一下，突然反应自己和钟离好像确实很久没有在公众面前同时露面了。怪不得这姐发疯呢，毕竟自己现在都很想见钟离，不过听说他在很远的地方拍戏，下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他叹了一口气，闲来无事就翻了翻cp超话，发现大家精神状态都不太稳定，感觉一个个都饿昏了头，一年前的剪辑也被翻出来嚼烂了。好可怜的一群人，不过正主更可怜，因为正主还在暗恋并且很久没见到暗恋的人了。

他看超话一群人哭诉，跟闹饥荒似的，决心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要做些什么！来挽救现在粮荒的局面！

达达利亚立刻给经纪人发消息，他记得前几天经纪人拿来了两本剧本让他选，其中一部剧的拍摄地离钟离现在的拍摄地很近，高铁只要十分钟。

他当时没想到这层，只觉得两部剧都挺有意思的，说给自己几天时间考虑。

这下好了，不用考虑了，就那部叫《惊夏》的剧了。

“等着吧，”达达利亚咬牙切齿，“我马上就来发饭了。”

02

钟离最近有些苦恼。

他喜欢的人的新剧拍摄地离他非常近，他很想去看看，只不过最近拍摄实在是太忙了，而且自己突然过去好像有些不自然，毕竟和他只合作过一次，没有关系好到那种地步。可是他却是很久没和达达利亚见面了，确实很想见见他。

他喜欢达达利亚是一年前的事，当时和达达利亚合作了《白色的月亮》，那位异国的后辈对自己非常好，而且每天都是活力满满的，对谁都很开朗。钟离一开始也只是觉得这个青年很活泼，但后来发现他心其实非常细，比如当自己有些感冒前兆的时候会第一个发现拿来药，或者主动在饭桌上把自己不喜欢的海鲜挑出来……每次这些时候，达达利亚总会抬起眼睛看他，蓝色的瞳孔像是最澄澈的星空，闪着光芒。

啊，或者说，像一只大金毛。

特别特别可爱，特别特别元气。

但是他毕竟是有很多粉丝的青年影帝，还正处事业巅峰期，而且他和达达利亚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也根本没抱什么念想。

不过知道达达利亚离自己很近，他还是想见见他。

可能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是真的，钟离拍完一天的戏，终于能闲下来看手机里一堆消息，就看见达达利亚下午给自己发来的消息。

达达利亚：钟离先生，我在XX市拍戏，离你很近！你明天的工作多吗？我可以来探班吗？

然后一个小狗表情包。

恍若隔世一般，钟离盯着这条消息半分钟，才想起来回复他。

钟离：多谢公子阁下，明天并无许多工作，你来时告知我一声，我来接你。

达达利亚看到钟离这条回复，一个人在酒店无声尖叫，如果不是因为太晚了他害怕自己会扰民，他可能明天见到钟离时嗓子哑到只能打手语。

“放饭准备！”达达利亚用小号在微博独自呐喊。

03

来颗药吧V：？

来颗药吧V：起猛了 看见达达利亚和钟离合照了 再睡会儿

来颗药吧V：你妈啊唯粉姐笑死我了离唯粉姐骂达达利亚舔狗鸭唯粉姐骂钟离老牛吃嫩草姐姐们你们怎么比我还会磕啊崩溃惹我真受不了了又被我捡到一口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来颗药吧V：好银乱//@小月给你一脚：嗯嗯睡过//@冬中离V：素的哥哥感觉他们已经左过一次了这是事后才发的合照哥哥慧眼识珠//@春江水暖鸭先知：妈啊这张合照离离面带微红鸭笑得像刚刚吃饱的狗狗请问刚做过一次吗在片场不为人知的小房间进行一些不为人知的运动吗［图片］

来颗药吧V：老公先关心一下唯粉姐怎么调理吧同框即破防又要在广场开始互扯头花造谣了被我捡到一口公钟//@甜1怎么你了:好幸福 怎么调理

来颗药吧V：唯粉姐别看是恶评//@达达利亚V：来探先生的班啦！大家都辛苦啦！［图片］

达达利亚晚上回到酒店刷微博，果然又看见超话大爆炸，但是怎么没有人发现自己一发微博钟离就马上点赞转发了！这么大颗药都不磕你们磕什么！

算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达达利亚迅速在超话用小号发了一条。

客星：你们没有人发现达达利亚刚发了合照钟离就马上点赞转发了吗？？？钟离说过自己平常不怎么看手机的！那就说明钟离就等着他发呢！抱着手机等达达利亚发微博妈呀好可爱好喜欢。。。

一发出去果然引来了许多赞同，于是开始造谣，要么是钟离抱着手机等达达利亚发微博，要么就是达达利亚发这张合照的时候他们还在一起，达达利亚让钟离转发。

“疯了 不管哪种都很好嗑。”最终大家得出结论。

达达利亚看着她们一个个吃饱喝足的样子，不由得欣慰躺倒在床。

“你们吃饱了我就安心了。”

天下第一好厨子的奖应该颁给达达利亚才对。

04

钟离这天没什么戏份，在片场指导后辈表演，却在中途突然被导演叫走。他以为是要和自己说角色上的什么事，但导演目的性很明确，一开口就问他：“小钟啊，你和达达利亚的关系怎么样？”

钟离愣了愣，谨慎地开口：“普通朋友。”

“啊……是这样的，我们想让人帮我们的剧写一首插曲，我思来想去呢还是觉得达达利亚最合适，很有创作才华的一孩子。你能帮我联系他一下吗，我想跟他谈谈。”

钟离心下松一口气，幸好不是因为最近自己和达达利亚相互探班经常上热搜让导演感到为难。于是他答应下来，承诺今晚就找达达利亚问问。

达达利亚自然是不会拒绝钟离说的任何事情，他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并说找个大家都比较闲的时间面谈一下。

当然钟离和自己两个人面谈最好，不要带导演了。达达利亚心里恶毒地想。

当然是不可能的，在钟离的新剧杀青之后导演马上带着钟离来隔壁探班，达达利亚这边离杀青也不远了，最近的工作也比较闲。虽说是三个人的面谈，但达达利亚的目光基本就在钟离和桌子上来回转动，导演不说话就不看他，根本没有姓名。

面谈结束之后，导演说自己还要回去监督其他工作先行告辞；钟离暂时没事了，公司那边给他放了一周的假，他见达达利亚似乎今天也没什么戏要拍，就邀请他要不要出去吃个晚饭。

“诶？”达达利亚听到钟离的邀请时呆在原地，好像听到了什么恶魔的低语。

他眼里的钟离带着笑，就连他身后的夕阳都在那双金色的眼睛面前失去了存在感，仿佛一直都是这么温柔。钟离微笑着对他说“让公子阁下帮了忙，那自然也得请你吃顿饭吧”，达达利亚的眼睛一直盯着他开合的嘴唇，缓了半天才连连点头。

“嗯嗯那就谢谢钟离先生啦！你想吃什么啊我搜搜附近有什么好吃的。”他说着，拿出手机搜索，人脸识别快得要命，而此刻的达达利亚被幸福冲昏了头脑导致脑子慢得要命。

所以他忘记了自己手机界面还停留在微博公钟超话，甚至还是来颗药吧老师的最新发疯。

来颗药吧V：达达利亚和钟离怎么又他妈不给我放饭把你们的女儿饿死了以后谁给你们养老哎算了你们夫妻俩都能赚但是不给我饭是打算给我买个风水好点的墓地吗

而且达达利亚脑子是旷的，导致他在这个页面停留了一秒，钟离的视线也在这个页面停留了一秒。

然后钟离就见证了达达利亚二十四年以来最明显的欲盖弥彰和最惊心动魄的手速，整个人从脖子红到脸，比天那边最红的晚霞还要红上一分，简直鸡血红。

但是他还是假装无事发生，点开其他app搜附近的餐馆。钟离也只好装作瞎了眼睛，一声不吭地看着达达利亚出道以来最拉胯的表演。他都不敢想如果当时达达利亚是以这种演技登剧的话，他会被嘲上热搜挂多少天。

不好多说，两个人心照不宣，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地出去吃饭，一路上都很平静。似乎也没有路人认出他们来，达达利亚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该吃吃该喝喝，还装作正经的聊了一下最近的工作。

钟离本就以为没什么事，结果回去一看手机，经纪人连发了七十几条消息，微博热搜前十自己和达达利亚占了四个：#达达利亚 钟离##达达利亚钟离吃饭##达达利亚钟离路透##达达利亚钟离再次同框#。

他点进去其中一个词条，就看见了在达达利亚手机上惊鸿一眼看见的那个博主。

来颗药吧V：？夫妻约会吃个饭怎么也上热搜#达达利亚 钟离##达达利亚钟离吃饭##达达利亚钟离路透##达达利亚钟离再次同框#

这条微博评论区下面简直是血雨腥风，钟离不是很关心粉圈撕逼，今天也是第一次围观，简直让他叹为观止。

甜1怎么你了：人小情侣吃个饭你们至于吗还kuci一下上四个热搜

冬中离V：公钟你现在是真的火了 平时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不要让人以为你们是对多坏的夫妻 你们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你们看着你们出错 我知道你们是很真性情的也希望你们能保持这份直率 但你们更要严格要求自己谨言慎行 起到表率作用 这样才能走得更远

tarta耶：别蹭别贴 我们达达利亚独自美丽

金瞳全肯定：求求你们了哥哥姐姐放过钟离吧钟离的命也是命

少管你爹：探班约会把饭出 我叫公子你记住

一生不吃草莓兔V：我都美帝姐了你让让我怎么了

不过比起这个，他还是更关心这个来颗药吧到底在说些什么，他感觉自己有些落伍，没怎么看懂这些人在说什么。于是他想深入研究一下，便点进了她的主页。

来颗药吧V：唯粉姐天天sj我干什么你是追星还是追我 怕明年没人给你们上坟吗

来颗药吧V：感觉离离的腿在下面碰鸭勾巴然后回酒店就被摁着一顿嗯嗯嗯嗯嗯嗯磕死我了

来颗药吧V：老公们他们最近是不是得了什么失心疯啊一会儿探班一会儿约会的素要官宣了吗感觉很猖狂啊简直不把唯粉当人看他们是不是日常情趣就是气死唯粉啊

来颗药吧V：两边唯粉姐这么急着撇清关系不知道的以为去抢险救灾呢 可惜蒸煮轻轻秒了你们的不熟谣言 我替你们heart痛痛 

来颗药吧V：毒奶一口 今年之内必定二搭

钟离先生的世界观在短短几页微博里巨大的冲击，他仿佛第一次见识到璃月人并不像表面上那般含蓄，他们所有的癫都发在了互联网上。虽然他从前也不是没有听说过自己和达达利亚的cp，但直观地感受到还是相当震撼人心。

于是钟离第一次在工作之外熬了夜，因为他要深度探索一下这个离奇的互联网。

钟离老师的知识面又一次拓宽了呢。

05

钟离和达达利亚似乎有些难以言说的默契，两个人工作结束之后都回到了S市的住所，刚一到家达达利亚就给钟离打电话，说想聊聊插曲的事，需要钟离这个男主角给自己讲一下关于这部剧的主题和一些细节。当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毕竟他连夜收拾房间，托人加急买茶叶，只为了给钟离留一个好印象。

所以钟离被达达利亚带着一推开门就闻到了一股茶叶香，紧接着就是橱柜上摆着的十几种茶叶。

钟离想起达达利亚曾在采访里说过自己对茶叶并不是很感兴趣，至冬人一般都更喜欢喝酒，他一眼便知道这是达达利亚专门给自己准备的。

然后他就突然想起不久前在微博看到的话。

来颗药吧V：唯粉姐别嘴硬了硬是要一天私生偷偷潜入达达利亚家发现不仅家里全是名贵茶叶而且床上还有个钟离你们才承认他们是男同吗

完了，成真一半了。

钟离终究还是个文雅人，想到这些始终觉得哪里不太好，马上收了发散的心思。达达利亚没察觉到钟离的一瞬间愣神，还在小心翼翼地倒茶。

还好钟离是个工作能力很强的人，一开始工作简直是六亲不认的地步，等到两个人彻底谈好，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一旦从极其专心的事情中出来，就感到有些饿了。

“钟离先生要吃点什么吗？我来做饭！”达达利亚自告奋勇，主要是害怕出去吃饭又被人拍到，到时候可能会给钟离带来些困扰。

“并无挑剔，我也来帮忙吧。”钟离说。

达达利亚虽然不常做饭，但在至冬老家时经常照顾弟弟妹妹，也被迫习得了一门好手艺。钟离闲暇时也琢磨过做饭，两个人的手艺都不算差，但真要两个心里都有点不好说的事情的人在厨房一起做饭，那就有点怪怪的了。

达达利亚想：来颗药吧老师曾经说过——有生之年能看到公钟上综艺一起在厨房里做饭的夫妻日常吗

钟离想：甜1怎么你了博主曾经说过——感觉如果这两个人一起做饭的话会心照不宣地做对方喜欢的菜

达达利亚想：冬中离老师曾经说过——你吗比的达达利亚喜欢海鲜钟离讨厌海鲜那来个触手play岂不乐哉我他妈吃吃吃

钟离想：一生不吃草莓兔博主曾经说过——如果离做饭给鸭吃 达达利亚肯定狂拍三千张在小号一天发一张直到被判断为机器人封号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两个人也是相当地配，同样的思想抛锚、同样的煮个饭思绪却像踩了块鸭血似的滑到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完蛋了。”两个人想。

钟离想起上次不小心看见达达利亚手机界面是两人的cp大粉，又瞄见达达利亚在一旁切鱼片，案板上还放了一堆辣椒。这是自己喜欢的水煮鱼，但达达利亚这个嗜甜的至冬人却低着头无比认真的准备调料，突然就有了些别的想法。

“公子阁下，”他开口，“你……”

达达利亚闻言从假装专注其实胡思乱想的状态中抽离，抬起头看向他：“怎么了先生？”

那双眼睛蓝得彻底，像是最触手可及的海洋，纯净自然，真诚地让人感觉他毫无保留。钟离一对上这双眼睛，突然就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头。他想问他是不是对自己也有一样的心意，但话说出口又变成了另一句。

“你……不太能吃辣，便少搁些辣椒吧。”

达达利亚笑起来，根本没注意到钟离掩饰的迟疑：“要先生喜欢才行，我怎么能让先生来我家还饿着呢？”

钟离看着他，只好顺着他点点头。

又是一个别有用心的夜。

06

达达利亚演唱了钟离新剧插曲的消息又悄悄上了热搜，不出达达利亚所料，来颗药吧老师又开始了周期性发疯。

来颗药吧V：达达利亚唱了钟离主演的剧的插曲 这何尝不是一种二搭呢

来颗药吧V：鸭哥你虽然没有出演但是硬是在剧里刷一下自己绝美动听宛若塞壬的歌声对我很好所以下次回归可否邀请一位长发金眼的大美女出演你的mv@达达利亚

来颗药吧V：草你麻痹狗公司能不能让他们再演一部剧啊我真的跪下求你们了我的爸爸妈妈如此相爱你们是怎么忍心让他们两个牛郎织女分隔千里的@七星娱乐@愚人众

来颗药吧V：他俩都通过这种方式二搭了看看你把人家都憋成什么样子了再不二搭要么就是公司董事长是脑瘫要么就是两个人真的在谈 不澄清我可就要造谣了

来颗药吧V：我他妈做法：𓀁 𓀂 𓀄 𓀅 𓀆 𓀇 𓀈....𓀉 𓀊 𓀋 𓀌 𓀍...啊啊... 𓀎 𓀏 𓀐 𓀑 𓀒𓀓 𓀔 𓀕 𓀖 𓀗....魂兮归来....𓀘 𓀙 𓀚 𓀛 𓀜 𓀝 𓀞𓀀....啊啊....𓀁 𓀂 𓀃 𓀄 𓀅 𓀆（做法）

达达利亚默默点赞，说得好，说得太好了，为什么这么大两个公司找不到一个可以和钟离有对手戏的剧本，太离奇了，搞得好像自己和钟离真的在避嫌一样。

 刚在心里默默骂完，就被经纪人一通电话打来，催自己回归新专辑的主打曲怎么还没写出来。达达利亚有气无力地应下，又突然想起来颗药吧经常呐喊钟离去客串自己的mv。

他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来，又想到这么是不是有些突兀，又马上瘫了回去。

“可恶，钟离先生到底该怎么追啊。”他简直欲哭无泪。

但是达达利亚绝对不会认输，他知道最近钟离在N市拍电影，离这也不远，马上订了高铁票跑过去。这次他没有给钟离发任何消息，就是突然一个人带着几件衣服，突发奇想，可能在旁人看来跟抽风了似的。

钟离在片场看到达达利亚时相当吃惊，但由于今天戏太多了只能和他寒暄几句马上又去工作。达达利亚就站在一边看着他，一边看一边在心里默默流泪，自己喜欢的人怎么会这么优秀，工作起来简直就在发光。

“达达利亚，你是真的有品。”他夸赞自己。

钟离见他一直站在边上，这初夏虽然不是很热，但人多了总归是有些难耐的。他便让助理领着达达利亚去了自己的休息室，让他等等，自己今天的戏份就快拍完了，一会儿一起出去吃饭。

达达利亚虽然有些不舍，但自己一个外人站在这似乎有些影响人家工作，只好跟着助理去了休息室。一个人也没事做，只好又点开微博刷刷。

来颗药吧V：达达利亚很久没回归了你是要给我憋个大的吗这么久没一点动静这次的新歌是打算冲刺格莱美所以筹备这么久吗

来颗药吧V：笑得我比痛//@冬中离V：鸭要是哪天真的mv找钟离客串那唯粉姐不得马上小作文投脱粉回踩bot然后在撤硕到处拉屎因为知道了那是真嫂子

来颗药吧V：林萧你。。。//@甜1怎么你了:？谁家oc//@今天不吃鸭V：老公们谁来管管公钟解让他们别再到处丢人现眼了 达达利亚跟钟离站在一起的时候一直都是和其他人一样的表情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就差把不熟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来颗药吧V：都在致敬单推人 谁来致敬一下洁癖产品姐

来颗药吧V：一气之下我气了一下//@春江水暖鸭先知：哥哥我崩溃了我亲友最近在搞选秀天天给我转发她们的药请问我家的这对gay什么时候也给我点呢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了已经

来颗药吧V：怎么钟离一有风吹草动达达利亚唯粉姐就第一个跑过来达达利亚一有风吹草动钟离唯粉姐就跑过来 别太虐恋

来颗药吧V：谁来出个法律禁止弱智唯粉解上网

他看了一些最近来颗药吧的微博，又点开cp超话打算看看他们最近扒出了什么没，突然听到背后极近的距离传来一句迟疑且由于带着明显尴尬的“公子阁下”。这声虽然小，但是在达达利亚的耳中却如同一声夏夜安静的晚上突然传来一阵持续吵闹的蚊子叫，让他当即愣在原地，但是手上动作比脑子快迅速将手机黑屏。

不过这倒是更欲盖弥彰了。

达达利亚僵硬地转过头，钟离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走路根本没有一点声音。也不知道钟离在他身后站了多久，但是肯定是看到自己手机上的东西了，不然也不会现在神色明显的复杂。

其实也不是钟离偷看达达利亚手机，只是因为他进休息室时看见达达利亚靠在墙上一动不动，还因为是他睡着了。于是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发现其实他在看手机，钟离刚打算出声叫他，就看见一无所知的达达利亚熟练地打开他俩的CP超话看了起来。

那一刹那钟离马上要说出口的话被一下堵死，就眼睁睁地看着达达利亚一个人坐在那刷超话，甚至还有好几个博主钟离都很眼熟。不过这么说起来似乎钟离震惊也是五十步笑百步毕竟他也偷偷用小号刷，但是他还是呆在了原地。

达达利亚见他这个表情，立马反应过来钟离这次是真的看清了他手机上的内容，上次的意外他还能催眠自己钟离没看清，但是这次他怎么也没法催眠自己，唯一的方式就是自己找自己脑袋上来一锤把自个儿敲失忆。

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尴尬的沉默就从两人之间蔓延，但是杵在大眼瞪小眼好像也不是办法，除非突然沙发爆炸。

“呃……”达达利亚站起来，手足无措地乱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钟离先生，如果让您感到不舒服了我向您道歉。”

“我确实是在看我们两个的cp超话，我………我………”达达利亚话到嘴边又憋住了，但是脑子里又在叫嚣就这么宣告自己的心意吧，即使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抬起眼，于是深海对烈日，烧热一片空气，又投下一片金色的光束直到海底。

“我喜欢您很久了，不是朋友的那种喜欢，是想和你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我知道这可能听上去非常的不可置信，但是我确实非常喜欢您。”

“如果您感到不舒服，直接对我说就好，我不会打扰您的。”

他连着说完这三句话，就用尽了全部力气与勇气一般，不敢再抬头看钟离一眼。他只看见钟离垂着的双手，还要静止的衣摆。

“公子阁下……”在十几秒的沉默后，钟离终于开口。

但是达达利亚却像是已经脑补出八十万个be一样一下子捂住自己的耳朵，典型的掩耳盗铃，还显得很像幼儿园小屁孩。但是他就是忍不住，甚至还闭上了眼睛。

但是用手捂住耳朵并没有阻隔所有声音的作用，因为他听见了钟离在笑，于是他又小心翼翼地睁开眼。钟离看着他，眼里还有止不尽的笑意，那种眼神实在是过于暧昧，让达达利亚又稍稍有了点胆量燃起希望，但仍然不敢奢求什么。

钟离见他睁眼，但双手还是捂住耳朵，便抬起手拉下他的手，体温明明不高，但是却好像还是会灼烧他们一样。达达利亚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钟离，一句话都说不出，仿佛他这一生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钟离一个人身上。

“我对公子阁下，也有着同样的心意。”钟离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句里是藏不住的笑意和欢喜。

这回轮到达达利亚愣在原地了，他就保持着被钟离抓住双手的姿势站在那，安安静静不吵不闹，像是被谁给冻住了一样。他还有些不可置信，眨巴眨巴眼睛，蓝色和金色的瞳孔相对。

“真……真的吗……”达达利亚像是喃喃自语。

“真……真的吗钟离先生？”他一下反过来抓住钟离的手，“你……你可以再说一次吗？”

钟离看着他，他年轻的恋人，又不由得笑出来。

他抱住他，在他肩上、耳边，笑着对他说：“达达利亚，我喜欢你。”

那是达达利亚活了二十三年听到的最美好的声音。

07

达达利亚这次的专辑叫《Aphrodite》，虽然先行曲还没公开但是专辑已经开售。成绩相当好，再加上达达利亚在微博放出了这次的回归海报，帅得惨绝人寰，所以今晚达达利亚点开来颗药吧老师的微博时她已经发了一天的疯。

来颗药吧V：💗达达利亚💗 至冬vocal【销量第一】新专首日销量破纪录💍占领时尚杂志🔥单人八封【倍杀】顶奢代言😋【全球top】实力演员💎横扫各大奖项【断层第一】品牌价值爆表🏅️新歌《Aphrodite》7.20回归✈️请多多关心吧🍺

来颗药吧V：哥哥们达达利亚回归预告太他妈1了 太1了 1得让人寒毛倒坚 太狂了 狂得让人触目惊心 他长了一张所有矿工都应该拥有的脸 宛如量身定制的矿工模板 他的形象由无数矿工英灵凝聚而成 宛如全世界公公日夜雕磨出的艺术品 他只是存在就让所有公公魂牵梦绕 让所有嬷嬤咬牙切齿 他吸干了力所能及的周围所有人的阳刚之气 

来颗药吧V：怎么又有唯粉姐骂我屁钱不花就天天发失心疯啊 虽然我也没什么钱但是买五十张砖还是可以的 姐们到底是追星还是追我花钱有没有我多啊还造谣我嬷 这边说我嬷嬷那边说我公公我到底是谁话都让你们说完了我说什么啊姐姐服了你们这些弱智了

来颗药吧V：鸭马上24了 能在24之前把我亲妈钟离带出来给我看看吗我想妈妈了

达达利亚看她现在都这么疯，简直不敢想七月二十号她看见自己的新歌mv之后会疯到什么程度。所以他顺手截图发给了钟离，说猜猜她到时候会发多少条微博。

钟离：可能一分钟有数十条

达达利亚看见钟离秒回他就开始乐，坐在公司的椅子上低着头一直打字，根本没发现经纪人已经站到了他旁边。

经纪人知道自家艺人和当红影帝在一起了，而且知道马上要回归的新歌mv主演都是钟离，再结合这次专辑的名字Aphrodite，希腊神话中的爱神与美神，这简直就跟出柜无疑。但达达利亚和mv导演都说其实这次的mv非常的意识流，而且虽说钟离和达达利亚是主演但是人物出境不多，所以不用担心。

可是现在经纪人看见达达利亚盯着手机笑得一脸不值钱的样子就恨铁不成钢，他拍了一下达达利亚的后背，翻他一个白眼：“跟钟离异地了你就天天抱着个手机？”

“话不能这么说，”达达利亚连忙否决，“我现在最大的乐趣就是一天到晚抱着这个破手机按按按。”

“少他妈跟我贫，过几天微博就会因为你的mv是钟离主演炸了，我都在想怎么给你圆场。”

“我哪次回归微博没炸，而且我和钟离先生都上过好几次热搜了，没有很严重的，你这简直就是危言耸听。”达达利亚回他。

事实证明，微博的确炸了。

七月二十号凌晨，也是达达利亚生日，新专辑先行曲《Aphrodite》上线各大平台，粉丝兴冲冲点进去还没听到达达利亚的声音就被钟离一张美脸高清突击，怼脸拍的情况下那张脸依旧是这么完美。但是达达利亚的粉丝无一例外都愣住了，他们反复确认这是达达利亚的新歌不是钟离的安利宣传片，最后在恍恍惚惚中听完了整首歌。

热搜一下炸开，#达达利亚 钟离##达达利亚生日##达达利亚24岁生日快乐##达达利亚新回归Aphrodite##达达利亚新回归mv##达达利亚mv主演##达达利亚钟离官宣了吗#前十占七，最后一个是因为整首歌的最后一句“My Aphrodite”是在凌晨灰蓝色的天空下钟离的回头下结束的，实在让人不能不多想达达利亚唱到的Aphrodite就是钟离，吓得路人都在问这是在做什么是要官宣吗。

但这些都不是达达利亚在意的点，因为他正在微信回钟离的消息。钟离是第一批卡点给他发生日祝福的人，达达利亚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过钟离了，一看到钟离给他发的消息鼻尖就有点发酸，问他能不能打个视频。

钟离直接一个视频打过来，达达利亚又一次看到钟离的怼脸高清美貌，不由得笑出声。他实在是太想他了，明明之前他们分离的日子更长，但是如今一个多月他便受不了，像是食髓知味。

因为两人明天都有工作的缘故所以并没有聊多久，钟离挂断之前还笑着调侃：“该去微博看看他们说了些什么。”

达达利亚这才想起来颗药吧老师，不知道她疯成什么样子了。于是挂断之后立刻切小号潜伏去微博，悄悄点开她的主页。

来颗药吧V：达达利亚24岁生日快乐！！！从四年前第一眼见到你开始就喜欢上你啦！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去了你大部分演唱会 专辑和周边都收的复数 希望在新的一岁也要开开心心呀么么么么［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来颗药吧V：庆生庆完了 看回归去了 

来颗药吧V：？？？？？？？？？？？？？

来颗药吧V：。。。。。。。。。。。。。

来颗药吧V：卧槽尼玛同性恋

来颗药吧V：请问你们是要做什么是要出柜是要官宣吗真是非常的不客气啊

来颗药吧V：。。。给我磕无语了。。。。。

来颗药吧V：哎哟我崩溃了

来颗药吧V：唯粉解怎么不笑了 是生性就不爱笑吗

来颗药吧V：我操你吗比的达达利亚你真的让钟离来演mv啊我真受不了了你他妈就这么爱吗没有这个男人你就活不下去了吗还Aphrodite给我放点洋屁哦不对你就是外国人但是你他妈到底想做什么啊是真的要官宣吗在这个你俩都当红的时候吗我心脏真的不好我真的会发疯

来颗药吧V：鸭哥 至冬最后一个硬汉

来颗药吧V：笑得我尿了两滴//@冬中离V：达达利亚的日常爱好就是气唯粉姐吧//@甜1怎么你了：唯粉姐你们真的。。。给他开脱用的是重情义。。。反正关羽生日不会让张飞莫名其妙成为主角。。。承认他是gay就这么难吗。。。

来颗药吧V：你说的对，但是My Aphrodite My Aphrodite My Aphrodite My Aphrodite My Aphrodite My Aphrodite My Aphrodite My Aphrodite My Aphrodite My Aphrodite My Aphrodite My Aphrodite//@至冬第一桔毛鸭V：意识流的mv能被你们公钟解脑成情歌 能不能别蹭了

来颗药吧V：达达利亚你老婆好美我舔死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我舔

来颗药吧V：唯粉解别洗了你家哥哥就是gay真不知道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来颗药吧V：唯粉姐惨成那个逼样还天天那么开心 妈呀

来颗药吧V：离唯粉解怎么又开始了达达利亚是杀你全家了还是草你担劈燕了装你吗的臭比

来颗药吧V：嗯嗯达达利亚就是草你担劈燕了@所有离唯粉解

来颗药吧V：达达利亚都把钟离比作美神爱神了你还能和他说什么呢你就让让他吧

来颗药吧V：承认吧唯粉老公们 他俩就是男同

来颗药吧V：达达利亚生日快乐  也祝你和你老婆钟离长长久久 

来颗药吧V：唯粉姐别听 Aphrodite是恶魔的低语 这次是唯粉地狱

END

因为是娱乐圈饭圈背景所以有些话比较有攻击性剧情需要请不要对号入座！！！请记住这就是个游戏不是真的饭圈爱豆请不要让自己不愉快！

（但是弱智单推不准上网是真的

鸭鸭生日快乐！！！！！

其实当时玩原神是因为刷到了离离的cos 当时就觉得这个角色很帅 所以就入坑了 正好毕业之后时间也多 所以几乎天天就泡在原神了 当时我还不知道有达达利亚 

直到我马上要自己乱跑跑到璃月时 翻角色图鉴翻到了达达利亚 我只能说当时一眼我就爱上了 每一个点都很符合我的xp 后来发现钟离和达达利亚居然是一段剧情里的 就磕上了

但还是过剧情的时候我还不知道鸭鸭是反派 只觉得他很帅很乖 直到后面黄金屋发现原来他是反派还发疯 我最喜欢的就是疯批小狗年下所以我当时一边打一边骂一边叫 还跟我朋友发消息说“你怎么没给我说过他会发疯啊我更喜欢了”

现在也一年多啦 我还是非常非常非常喜欢达达利亚和钟离先生

虽然原神这个圈子很乱很多小孩子 美帝更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但是我还是希望大家能多因为喜欢这对cp而感到开心而不是因为这对cp而苦恼 记住这只是一个游戏 它不能决定你的人生 如果你经常因为他们而不开心的话我建议你可以先冷静一会儿 不要影响到自己的生活了

毕竟搞cp就是为了开心嘛

希望大家天天开心！！！

再说一次 祝达达利亚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我永远喜欢你！！！！！

二编：已有前传唯粉别急 

三遍：已有后续唯粉安息 

补档，原6:00棒

上一棒 @犽犽呀鴨 

下一棒 @坍塌星 

*全文6K1，轻松向，平行世界社畜离魂穿退休的岩王帝君，班味儿堂堂入侵提瓦特

*预警：我的b风格向来是以谁为第一视角就搞得谁像脑回路转着圈儿跳舞的神金，本文钟离主视角，介慎（轻轻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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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小小的提肛伤害却那么大

 

  作为早八晚六加班费不够来回汽油钱的牛马，钟离每天睁眼向来面临着三件苦差事：找到永远搞不懂为什么会跑到床铺犄角旮旯处的骨传导耳机——也许他睡眠不该依赖助眠音频，现在晚上耳边没点什么动静都有点耳鸣；活动开酸痛的肩部——低头族狗日的颈椎永远在疼，需要大按摩锤狠狠暴击小肌肉；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几乎可以把他的人生划分成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

 

  提肛。

 

  成年人大抵分为两类，一类叫有志青年，另一类叫有痔青年。钟离刚上班的时候饮食并不规律，也很少注意搭配蔬果，再加上在电脑面前一坐就是一整天，等到发觉不对时，负责检查的医生已经拿着病历本问他是不是男同了。那哥们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膀，说：“你跟你男朋友说，先消停一段时间吧。”

  钟离：“？抱歉，钟某没有男朋友。”

  “哦，不好意思哈，我先入为主了。”医生看了几眼他的脸，干笑，“听口音你不是这边的人啊，怎么来成都工作了。”

  钟离：“喜龙阳。”

  医生：……

 

  我趣，这种条件的脸都没男朋友啊，你们盖的世界我不懂。

 

  但钟离今天醒来，忽地发觉自己的肩颈前所未有地松弛，仿佛这具身体从来健康而富有力量感。他想捏捏耳朵，确认自己的耳机是否还挂在上面，却发觉自己的意识虽然清醒，但依然没有办法很好地掌控身体。过了一会儿，控制权终于回到他手中，他下意识一提肛，却发现……

  自己某种意义上跟另一个人连着。

  怪硬的。

  他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接连蹦出“好不容易维护好的小花怎么莫名其妙就惨遭了毒手”和“一整晚都连着今天会发炎吧，不会要打着哆嗦上班吧”。虽然他是男同，但在男同之前他首先是一个社畜——不对，首先应该是一个正常人类。正常人不会跟一个莫名其妙的、尤其是没亲眼看到检验星病的结果是否是阴性的男人爬到同一张床上，更不会眼睛一睁发现自己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被莫名其妙地连着。也许是感受到了他提纲的动作，身后男人头凑到他肩上，开始迷迷糊糊地蛄蛹，说话拖着长腔，像没睡醒，又像在跟他撒娇：“先生……好热情，真不像你。”

  钟离：？

  他本以为今天的剧情是法治节目的一起强III碱案，但从对面的语气来看，对面明显认识自己，再听那有恃无恐的语气，自己可能也默许了对方做这种事。但问题是——他毫无印象。无论是声音还是与他相连的东西的各种特征，都没法给他带来任何头绪。周围环境也不对劲，自己身下所躺之处的布料实在太好，触感顺滑，显然不是一般人能负担起的。钟离脑子里闪回了几个类似于《家有金丝雀——霸道总裁狠狠爱》《失忆情人——总裁夫人又逃了》的情节，祈祷他不是什么抱错的真千金少爷或千金少爷的失忆娇妻。

  呃，娇夫。

  当然，更不可以是嗨棠、破文、凹3、长佩，最好也不是十八➕分区的塔塔梨。

 

  ……话说塔塔梨怎么还登不上。

  要掉小珍珠了。

 

2.什么？我打深渊？

  钟离的胡思乱想并没有持续很久。脑中有个声音正同他说话：“您好，可以听到吗。”

  钟离脑中回复：“可以。请我这是……”

  对面：“这里是一个被称作‘提瓦特大陆’的幻想世界。在这里，被神选中的人将被授予‘神之眼’，导引元素之力。你是一位名为‘钟离’的神秘角色……”

  钟离：？

  我趣，原。

  两人交流了约莫半个小时，钟离总算明白了个大体——脑内这位是身体的原主，幻想世界里正经的魔神摩拉克斯，目前正在退休中，化名同样是“钟离”，与他重名。这位现在正在他那副社畜身体里，俩人不知道为什么，本应毫无瓜葛的人生发生了一点奇怪的重叠。

  钟离：“钟某有一猜测。”

  摩拉克斯：“不瞒阁下说，我心中同样有一个答案。”

   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量子力学。”“地脉紊乱。”

  

……果然，每个世界都有遇事不决就能牵出来溜溜的概念。

  

  依照摩拉克斯的说法，床上那位是他男朋友，常用名“达达利亚”。这家伙常各个地区出差，两人聚少离多，偶尔哪次碰面，便格外黏糊。钟离想了一下，问：“可以告诉他我们换了身体吗。”

  摩拉克斯：“可以在你单位说吗。”

  钟离：“不行。”

  摩拉克斯：“那这边也不行。”

  钟离：“……”

 

  收拾好心情，钟离睁开眼睛。达达利亚见他醒了，又迷迷糊糊地凑过去，却在看见他的眸子时一顿，脸上笑容几乎顷刻间凝固，手中水刃凝聚，直冲他的脖颈而来。钟离作为普通人，大脑并没有足够的反应力，但这副身体如同身经百战的战士，仅凭肌肉记忆便抬手唤出长枪，水刃与长枪相撞，“哗”地变作一滩死水。

  钟离战斗技巧不行，演技倒被职场磨炼得一等一的好。他面无表情一抬眼，淡声开口：“阁下，这是何意。”

  达达利亚好像现在才反应过来，眼神瞬间清明。他忙摆手：“不是，先生，你听我解释。刚才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你，忽然感觉像看着陌生人——欸我知道这么说很奇怪，我也不知道用璃月语这么表述对不对，刚才就像是‘你不是你’了，我下意识就……”

  钟离不答话，却微微垂下眼，显得安静又难过。他拿起床边的衣服，沉默着换好，任凭达达利亚在旁边道歉：“先生，我早就没有刺杀你的意思了，真的。神之心的任务早结束了，我现在没理由用这么拙劣的谎来圆破绽这么大的行动，我确实感觉……”

  钟离表面上稳如老狗，一套衣服却穿出了一身冷汗——太繁琐了，这边儿的这位钟离又有很多小习惯，达达利亚单是一个眼神就能看清他不是原主，要是再漏什么破绽，可不是装冷脸能糊弄过去的了。好在穿衣的过程有惊无险，他没理委屈狐狸一样蔫巴的达达利亚，推开房门出了屋，迎面又走来一个黄毛：“钟离——去深境螺旋吗。”

 

  又一个新鲜东西。钟离在心中发问：“深境螺旋是何物。”

  对面答：“阁下可以理解为你们世界的闯关游戏，但需要亲身经历。”

  钟离：“里面具体有些什么？”

  对面：“剑鬼，发条机关，愚人众，役人之类”

  钟离沉默。

  他只是个社畜，连Steam都只有譬如《火O的女儿》、分手厨房、大鹅模拟器之类的和平温馨小游戏，库里面年龄分级最高的东西叫wallpaper，但筛选器那栏的最高分级从没亮过。

  总的来说，他是个遵纪守法好公民，上班不迟到下班不早退，拒绝试探法律且游戏不氪金，买润【防瓶隔离】滑油后的娱乐节目也只限于把自己身上涂满，假装自己是一只鼻涕虫在浴室滑来滑去。

  ……

  我打魔物……？真的假的。

 

3.你们穿越男不抖几句原世界包袱会死吗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黄毛白万芙特和海草行九的练度还说得过去，钟离只需要在入口处当一个陪聊的军师。天南海北地唠了一会，旅行者点着原石，感慨：“还是提瓦特这边儿神奇，168个收集材料和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砸下去，莫名其妙就迅速变强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带来的能量？素材？金钱？经验书？先生，你觉得呢。”

  “带来能量……”钟离无意识重复了一句，下意识答，“线粒体吧。”

  旅行者：？

  这家伙也是怪的，好像没反应过来这个词出现在提瓦特有什么不对，接着瞎侃：“先生，你好学术啊……我还以为你会有什么分作两半的令牌，一块在人手中，另一块在众仙手中，当两块令牌合并之时，可以释放出无与伦比的力量，解决大部分问题……不过真的会有那种东西吗。”

  钟离：“可。”

  旅行者：“是什么？”

  钟离刚才被脑子里的摩拉克斯科普了“这里世界还不知道线粒体”，所以当下也不知他的答案到底能不能答。正在思考着，后面传来达达利亚恹恹的声音：“当然有啊。”

  旅行者：？

  达达利亚下意识答：“铀235。”

  

  心中同样是这个答案的钟离：……

  终于反应过来俩人说了什么的旅行者：……

  状况外的达达利亚：……？

  要我一直“？_？吗”

 

  尽管证据确凿，旅行者还是想在进行一次确认。他看向达达利亚，结结巴巴问：“钟离先生紧吗？”

  达达利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谈到了怪东西，但还是老老实实答：“紧。”

  旅行者：“就像？”

  达达利亚不假思索：“就像挪威的财政。”

  仨人面面相觑。

  达达利亚这才明白过来有什么不对——提瓦特哪有挪威，哪有铀235。在两人奇怪的目光下，他呼吸一滞，决定说点什么缓解凝滞的气氛，于是艰涩地转向钟离：“线粒体是什么。”

  钟离：？

  好生硬，那已经是五百多字之前的话题了喂。

 

4.你的**比较不松弛

  达达利亚紧急在新月轩开了个包间，房门一关，整个屋子鸦雀无声——旅行者没来，这家伙有什么知识都不奇怪，怪的只有他们俩。达达利亚干巴巴地笑了一声，转过头，不敢看钟离的眼睛：“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钟离端起茶杯：“zhanIII街，不卖艺不卖身，一晚上100，纯站。”

  达达利亚：“哦哦，保安啊，挺好。”

  当然在瞎讲，反正在外面的身份是自己给的，达达利亚也没放在心上：“我还在上大学呢。不知道那个‘公子’有没有给我的早八签到——欸，早上他说你不是钟离，要我试探试探，现在倒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钟离发觉摩拉克斯也好久没再理他，甚至于“线粒体”这种东西说出后也只心平气和地跟他解释了一下这个世界的科技树，大体一琢磨，心道不好：“你在哪里住。”

  达达利亚：“我魂穿前？在C都O大。”

  按照日程表，钟离所在的公司白天要去O大招人，也就是说，两人也许已经见了面，而且同样看出了对面的处境。钟离的脸色缓慢变得难看，达达利亚感受到他情绪的变化，问：“怎么了？”

  钟离：“这副身体与阁下为情侣关系。”

  达达利亚忽然扭捏：“嗯。”

  钟离脸色铁青：“希望他们不会在地球上行情侣之事。”

  达达利亚奇了：“为啥啊，有什么关系，你有男朋友或女朋友？还是说你是直的？”

  按理说那边俩人干什么都没事，只要不让身边的人看出来他们不正常就行，但看钟离的表情，如临大敌，眉毛都快拧出来了。

  钟离：“钟某痔疮在一个月前刚痊愈。”

  达达利亚：那确实需要苦恼苦恼。

  飘0半生，归来仍在提纲。

  他干笑一声，不知道该怎么答话。好在钟离开了另一个话题：“公子阁下不似本国原住民。”

  达达利亚：“嗯，俄罗斯的，过来上学。”

  钟离：“为何来此处？”

  达达利亚：“是给。”

  钟离：……

  好耳熟的答案。

  他深深看了达达利亚一眼，心里忽然有个荒谬的猜想——

  自己的脑回路跟这人挺像的，他们相性可能出奇的高。

  好恐怖。

  

  据达达利亚说，他是个前程似锦的好青年——手头紧，时间紧，衣服紧，眉头紧，前程四紧。钟离说自己大差不差，但达达利亚却觉得钟离是五紧。钟离几乎马上反应过来他要说什么：“停。”

  达达利亚没理他，自顾自接着往下说：“**也紧，一大早我就升【III】鸡III勃III勃了。”

  钟离：……到底是谁教了这位汉语。  

  他好想逃，但逃不掉。

  

5.爱情事业双丰收，到底是谁家的白日梦

  抛开对现实世界的忧虑不谈，钟离还是非常喜欢提瓦特的。他很少体会到身体健康、没有任何病痛的感觉——精神充沛，没有鼻炎，走路不用小跑，也没有到持续到很晚的应酬。回想他打工时的团建，人家00后去蹦迪，外套一脱里面就是小吊带，他脱了外套脱毛衣，毛衣脱了还有秋衣秋裤保暖衣，人家蹦完了他还在脱衣服——衣服质量也不好，涤纶的，噼噼啪啪响静电，黢黑的环境里衬得他像长在地上的舞厅七彩魔球灯。不过初入社会确实捅过不少好笑的篓子，比如做一个八折充值活动时，人家客户花100他给人家到账80——反向八折，非常抽象，也怨不得被骂。

  除了公司拟定的裁员名单，他好像从来没被什么东西坚定地选择过。没等他脑子里啰里吧嗦地emo完，身后一双手就绕着他的脖子环了过来：“先生……”

  钟离拍拍他的胳膊：“公子阁下，四处无人，我们没有扮演情侣的必要。”

  达达利亚没松手，这么僵持了一会儿，钟离实在没忍下去：“公子阁下，我对你完全是作为经历相似者的怜爱和关心，或许我是在你最消沉的时候消解了你的孤独感，但阁下不要因为这个曲解了自己的情感，这叫吊桥效应，你只是在依赖我，我是说，等等，你别扒我了。”

  达达利亚：……

  谁扒你了，少血口喷人。

  但他没松开手，依旧哼哼唧唧的：“给我个手机号，回去加你微信。”

  经过近一周的研究，两人还真从这个世界的“地脉”入手，发现了一点端倪。通过与两幅身体的原主人对话，发现他们对量子力学也进行了一些研究，如果不出意外，最多一两天，他们的生活就会恢复正轨。

  钟离颇有些头疼——这小子这两天老缠着他要联系方式，说他说话很有意思，想回去后也多联系，如果有空，可以一起出去吃个饭。钟离私以为这小子想追他，但作为混迹职场几年的打工人，他不太愿意谈一个大学的男朋友——年龄差有些大了。达达利亚听完他的顾虑，乐了：“先生，这个世界里，我的年龄还不到你的零头呢，他们都成了，更何况我们——况且要是你觉得不满意，只当个朋友也好啊。都一起经历过异世界冒险了，不会连联系方式都不留一个吧。”

  钟离拗不过他，也实在是对这位小朋友有些好感，半推半就着也就留了。达达利亚心满意足，着手又去管这位“公子”的事：他这几天查出了不少假账，北国银行及其合作商一时间人心惶惶，大家都不清楚那位战斗狂末席怎么突然转了性管起了财务，钟离问他时，他说自己大学学会计的，这边儿民风太淳朴了，作假手段还赶不上他们在校学生呢——来都来了，能给那位解决点事也不错。钟离听了他的话，受到启发，思索片刻后，留下了四个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大字：

 

  注意提肛。

 

  两天后，他们如愿回归原本世界。钟离从床上睁眼，感受到熟悉的触感，下意识确认摸耳朵上是否有耳机——没有，但耳机仓端端正正地摆在旁边，让他松了口气。打开手机，除了一条头像是橘色小狐狸的好友申请，还多了些奇怪的消息——原先头顶的小领导现在给他发消息叫他“钟哥”，再点开办公软件，发现自己短短一个周内职位连升两级，非常荒谬。

  ……那位摩拉克斯到底做了什么。

  通过好友验证后，几乎只过了一秒时间，微信电话啪一下就弹了出来。钟离接听，对面的声音有点抖：“先生，是你吗。”

  钟离：“嗯。”

  对边更委屈了：“天啊，先生，你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体育课我报的短兵格斗，上周这人给老师秀得眼花缭乱，现在说什么都要拉着我转专业。”

  钟离沉默片刻，提出建议：“阁下可以建议他打开应用商店，找到神原，下载，找里面的阿贾克斯……”

  达达利亚：……

  他话题一转：“他还参加了上周的校运动会和文艺汇演，都快把我综测加到顶了。”

  钟离又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的升职加薪，心道，真美好啊，二次元，能给社畜加钱，能给学生加分。

  他不禁想到刚魂穿进提瓦特时，旅行者问过他的问题——不仅想到了，他还问出了口：“究竟什么东西给了他们能够把我们作出如此改变的能量？地位？金钱？信念？”

  “啊？”达达利亚的声音听起来懵懵的，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说这个。尽管如此，他还是答了，“线粒体吧。”

  钟离：……

  去你的线粒体，别惦记你那call back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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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只叙了一点沟

谁在520搞抽象，原来是我啊（探头）

520六点的棒，519的23:51成稿，ddl人永不认输！

申诉不给过……我只是个段子写手为什么要针对我…………啥都没有啊家人

论坛体摸个鱼。卡和海是某MOBA类5V5公平竞技游戏职业选手，ooc，全文3.4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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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1 艾尔海森的狗

  笑死，哪家战队啊这么可怜，还好我家打野一眼猛1。

L2 lz

  ZL战队

L3 艾尔海森的狗

  草！这不我家吗？兄弟你没搞错吧？我家二队那打野也不像0啊！

L4

  兄弟自信点，就是你家。

L5 lz

  兄弟自信点，你家一队。

L6

  兄弟自信点，你家海哥。

L7

  兄弟你人呢？

L8 卡卡卡卡哇伊

  估计破防了哈哈，吃瓜吃到自家战队身上了。话说我突然有点担心这个中单....不会是我家战队的吧？我家中单确实有点柔弱.....

L9 艾尔海森的狗

  兄弟自信点，你家卡酱。兄弟你人呢？

L10

  笑死我了，楼上这俩活宝。

L11

  建议原地结婚。

L12

  等等，到底怎么个事？好像整层楼就我和这对新婚夫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L13 卡卡卡卡哇伊

  谁要和他结婚！

L14 艾尔海森的狗

  谁要和他结婚？

L15

  99，并且我也不知道+1

L16

  99，并且我也不知道+1

L17

  99，并且我也不知道+1

  

————重复楼层已折叠————

  

L52 5G冲浪选手

  我来解释一下，昨晚ML战队卡维和ZL战队艾尔海森直播双排。本来荣获五次FMVP的联盟中单第一人和出道即巅峰的天才打野联动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是播着播着就不正常了。

  一开始是海哥粉丝问他为什么不吃卡酱中线——要知道海哥平时路人局可是嘎嘎吃中线，把把金牌中路，更何况那把卡酱玩的还是工具人中单，就更没有不吃的道理了。

  谁知道看起来冷淡又直男的海哥居然破天荒地回了句“因为爱情”。卡酱则是当场炸毛还掩饰般地回了句“艾尔海森你整直播效果别拉上我！”

  结果呢，海哥让的蓝一个也没落下，每次都屁颠屁颠跑过去吃掉。有把刚开局的时候还因为拿蓝被对面打野切了，不过后来对面打野一整把都没拿过一个buff，甚至连野区都不敢进了，属实凄惨。

  虽说可能是节目效果，但这效果也太暧昧了，真的很难不磕。

L53

  金牌中路绷不住了，此时天台中单玩家一位。

L54

  因为爱情这居然是海哥能说出来的话吗？

L55

  对面打野：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L56

  看了这场直播，节目效果确实拉满，但不像是演的。

L57

  人家也不需要演啊，身价几千万呢根本不缺直播这点钱。

L58

  他俩甚至连打赏功能都没开。

L59

  不会是小情侣公开秀恩爱吧？

L60

  同意楼上。

L61

  同意+1

L62

  同意+1

L63

  同意+1

L64

  打住打住，所以这和标题有什么关系，怎么看也是海哥更1吧？

L65

  就是就是，而且海哥八块腹肌。

L66

  怎么想也是凶悍打野爆扣柔弱中单更合理吧？

L67 

  确实柔弱，卡酱不仅本命和常用都是美女法师，本人也是公认的联盟第一美人，并且传闻连瓶盖都拧不动，怎么看都像个美人受。

L68

  拧不动瓶盖哈哈。

L69

  没错，我那柔弱的中单老婆是这样的。

L70

  虽然很符合人设，但事后辟谣好像是被他室友整蛊了。

L71

  卡酱还有室友吗？不是说他没在战队宿舍住？

L72

  好像是在外边合租的房子？

L73

  但凡看了昨天的直播就知道，他室友就是海哥。

L74

  啊？

L75

  啊？？

L76

  难不成他俩真有一腿？

L77

  越来越好奇昨天的直播内容了，可惜我在连夜改论文呜呜X﹏X

L78

  不是，真搞不懂你们这群人，就不能有纯洁的室友关系吗？

L79

  如果是别人还有可能，他俩是真纯洁不了一点。据小道消息，他俩高中的时候还谈过，后来卡酱去打职业就分了。

L80

  我也听说过这种说法！还有小道消息说海海就是为了卡酱才来打职业的啊啊啊我早就磕他俩了！！

L81

  你们铜仁女真可怕。电竞圈又不是饭圈。

L82

  楼上肯定没看过海哥早期的比赛，看见卡酱跟疯了一样，就算冲进去一打五也要收卡酱人头。

L83

  这就是新人吗？

L84

  不止不止，有次他切卡酱没成功自己还死了，后来那把他俩一见面就互相回城嘲讽。虽然是卡酱先挑衅的，但海哥也是真敢啊！

L85

  我刷到过那场比赛，这俩人被处罚金了哈哈，还被警告了。

L86

  据说联盟就是因为这场比赛才加了禁止选手回城嘲讽的规则，所以后来就再也看不到这种冥场面了。

L87

  惊！没想到海哥以前居然是这样的，我印象中的海哥一直是个成熟稳重大局观强杀伐果断的打野——哎呀怎么办，更爱了~~

L88

  现在这种转变也是没办法，毕竟是打职业嘛，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听说他前期没少被教练训，还休赛了一个月，要不是教练看上他的天赋，早就卷铺盖走人了。为了能在联盟待下去，他现在已经完全收敛了。

L89

  收敛吗？不见得，常规赛还是一见到卡酱就兴奋。

L90

  不能这么说，人家又没犯规又没影响大局和队伍决策，“只不过是在效益同等的最优解中选择了最符合个人意愿的解法”，他赛后采访的时候是这么说的，主持人也没反驳得动他。

L91

  hh，这就是他先切中单后切射手的理由吗？

L92

  “只是相差0.3秒，虽然比预估中的时间多了0.1——但并不会对最终的团战结果产生影响。”海哥原话是这样的。

L93

  可以，这很艾尔海森。

L94

  等等，还有人记得标题那回事吗？好奇昨天直播发生什么事了。

L95

  @5G冲浪选手

L96

  @5G冲浪选手

.....

L99 5G冲浪选手

  别催了别催了，一直在码了。

  他俩昨天直播的主线是挑战三十连胜，结果最后一把被8个粉丝演了。挑战失败的惩罚是回答直播间粉丝投票最高的十个问题。其中有几个非常的炸裂，我在此总结一下。

  Q1. 你俩什么关系？

  卡：对手

  海：室友

  Q2. 你俩在谈恋爱吗

  卡：不在

  海：在

  Q3. 你俩谁是1

  卡：？！

  海：他

  Q4. 你俩有做过那种事吗？

  卡：？？？？？

  海：有

  

  补充一下，他俩是在各自直播间分别回答的，并且两人都声称自己没有说谎。

  但是答了几个问题之后，卡酱感觉直播间氛围不太对劲，就连麦问海哥他答的什么。

  然后知道结果的卡酱瞬间脸红得像个熟透的柿子，质问海哥都回答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答案。而海哥只是异常平静地表示，实话实说罢了，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接着就是一段信息量巨大的对话：

  卡：“怎么就叫实话实说了！”

  海：“你是不是住在我家里？”

  卡：“是。”

  海：“你是不是跟我表白了？”

  卡：“是，但我那次是喝醉了...哎呀别说了这里好多人....还要打比赛呢，影响不好。”

  海：“哦？那你的意思是在职业比赛上对我进行回城嘲讽的行为会比这个影响好吗？还是说你不想负责？”

  卡：“当然不是，怎么说的我好像个始乱终弃的渣男一样？只是酒后表白也需要负责吗......”

  然后大概是我们的天才中单卡维选手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那天不会还发生了点别的我不知道的事吧？”

  海：“需要我现在讲给你听吗？”

  卡：“别！别！先把直播关了啊！”

  

  然后直播间就黑屏了。

  

L100

  真可惜啊，我还想看后续呢（狗头）

L101

  楼上想什么呢？照这发展就算他们自己不关直播间也得没。

L102

  其实有后续，今天他们不是发澄清视频了吗？据说是战队管理层觉得影响不好，强制他们发的。

L103

  笑死，不澄清还好，一澄清更说不清了，只能说海哥脖子上痕迹太明显了。

L104

  他俩还在海哥家一起合拍的澄清视频，看那生活气息浓郁的背景，小情侣应该同居挺久了。

L105

  感觉管理层脸要气炸了。

L106

  那可不一定，据说这俩战队一天涨了几十万粉，说不定正躲哪偷着乐呢。

..........

L520 ML.Kaveh

  啊这，这里怎么这么多人啊？

L521 ZL.Alhaitham

  不好吗？

L522

  ？？男主？？？

L523

  这蓝V，是正主没跑了。

L524 ML.Kaveh

  咳咳，我们只是来澄清一下。我和海瑟姆没有在谈恋爱，我们只是关系纯洁的室友。

L525 ZL.Alhaitham

  是的，我们没有谈恋爱。

L524

  好一个.....夫唱妇随?

L525

  这。。。确定是澄清不是官宣？

L526 ML.Kaveh

  这是你认为的啊，我们可没有说。

L527 ZL.Alhaitham

  走了，下一站了。

L528 ML.Kaveh

  哦哦好的。

L529 ML.Kaveh

  我们真的没有在谈恋爱哦！

L530 ML.Kaveh

  真的没有在谈！

——————————————————

这是什么巡回演出一身反骨的小情侣啊，真的没人管管吗？

该故事纯属虚构，电子竞技还是很严肃的，职业选手们也都很辛苦很不容易，看看图一乐就好~

summary：艾尔海森不能说话了。

原作向，时间线在学园祭之后。

warning：看3.6的剧情的时候，一直很在意当年那个心结会不会解开，很遗憾没有。但我一直很在意，于是下笔逼他们好好说话了……我流ooc，致歉。

  

  

  

1. 

  

“啊——”

  

提纳里仔细检查了艾尔海森的喉咙和嗓子，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初步检测，他的身体没什么问题，甚至比你的还要健康。”巡林官收起手上的器材瞥了一眼卡维眼底的青黑，半抱怨道。

  

可是不健康的人还是在担心别人的健康，卡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但是他不能说话了。”

  

“是啊，我说的也只是初步检测的结果。也有很多不好查的原因也可以导致人不能说话。”

  

提纳里抬眉笑了一下，用手指点了点脑袋。

  

“你是说他脑袋坏了？”

  

卡维没忍住笑出来，一副你终于也发现了的表情，眼里的担忧似乎消退了。

  

“我什么也没有说。”提纳里向艾尔海森摊手道。“不过既然事发在遗迹里，具体是什么原因真不好猜。”

  

“说不定就是他嘴巴太坏遭报应了。”

  

卡维下意识地损了一句，回过头看见艾尔海森张嘴想反驳什么却发不出声音的样子，笑得更厉害了。

  

“我就说你这张嘴迟早会遭报应的。”

  

卡维笑着靠在艾尔海森身上，似乎还想说出什么欠揍的话，反正艾尔海森也不能反驳。只要无视掉艾尔海森不满的目光，这个世界美好极了。

  

“咳。”提纳里轻咳一声，装作不以为意地收拾仪器。“我认识的人里对遗迹最熟悉的恐怕是那位旅行者了，但旅行者的行踪实在是……”

  

想找旅行者似乎只能靠“偶遇”，而偶遇又实在不是一件易事。

  

“嗯？想找旅行者很简单啊。”赛诺终于吃完了柯莱给他做的口袋饼，也加入了对话。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身上，他疑惑地说。“旅行者几乎每天都会去找凯瑟琳，托凯瑟琳带个口信就好。”

  

赛诺迎着所有人的目光，继续开口解释。“你们还可以给旅行者发委托。”

  

说着，赛诺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还比了一个《召唤王》里的经典手势。

  

“一切罪恶，都‘绝不菇息’。”

  

“唉——”提纳里揉了揉太阳穴，在赛诺讲第一个字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会发生什么。

  

但赛诺眉梢眼角里都是对这个委托名的满意，还是柯莱干笑着扯开了话题。“这么说来，卡维先生是在遗迹里和艾尔海森先生偶遇的了？”

  

“不是，是这家伙正好要去查古文字。他还在教令院挂着名呢，路费可以报销，我当然要逮着他一起走啊。”

  

卡维用拇指向后指了指艾尔海森，说得倒是坦然。

  

“你怎么知道他也要去？”提纳里警觉，耳朵抖了一下。

  

“他自己说的呗。”卡维耸耸肩，觉得这事没什么好问的。艾尔海森不喜欢被打扰，他的行程除了自己说出来谁能知道。

  

这下提纳里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了，转头看向艾尔海森。但那人已经靠回椅背上看起书了，闻言也没什么反应，就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一样。

  

直到卡维凑过去拍拍他的脸，和他说“走了”，他的目光才从书本上移开。

  

提纳里知道有些事不该他先开口讲，于是叹了口气，问：“吃个晚饭再走？”

  

“不了。”卡维摆摆手。“这也是事态紧急才赶过来找你。既然你说没事，那我暂时放心了。但还是带他去趟健康之家比较好，而且还要去找凯瑟琳呢。”

  

“你还记得我不是医生啊。”提纳里半气半笑道，也没多做挽留。

  

“再见！你们好好吃饭——”

  

  

  

2.

  

后来卡维牵着艾尔海森去健康之家做了全套的检查，没有查出任何问题。

  

这意味着艾尔海森并没有“受伤”，但也意味着没有治愈的方法。

  

卡维叹了口气。至少目前看来艾尔海森身体健康，这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可以之后慢慢想。

  

于是卡维又牵着艾尔海森去冒险家协会那里留言，再牵着他回家。

  

长久地沉默，似乎有点太安静了，卡维的思绪有些飘忽。直到走到了家门口，艾尔海森必须要拿出钥匙开门，他才反应过来松开了艾尔海森的手。

  

是啊，艾尔海森只是不能说话了，又不是变成小孩了，没必要牵着走。

  

艾尔海森什么也没说，又或许只是因为他本来也说不了什么。他站在门口冲卡维点点头，示意可以进来了，然后就脱鞋回房间了。

  

暖黄的光从艾尔海森的房门上透出来，卡维还傻傻地在客厅里站着。但你也不能指望艾尔海森再走出房门来说一句晚安什么的。他本就不喜欢虚与委蛇，说不定不能说话是个太好的借口，他乐得自在。

  

卡维低头看着那只牵了艾尔海森一路的左手。那时隔着轻薄的手套也可以感受到皮肤的温度，但现在，余温已经消散在风里了。

  

艾尔海森是那种不抗拒别人触碰的类型吗？不是吧。他想，要是放在以前，艾尔海森可能会直白地说一句“放开”，然后他就松手了。现在艾尔海森不能说话，也可以直接甩开他的手，因为本来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卡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想不明白艾尔海森为什么就这样让他牵了一路。

  

他和真相之间隔着一层肥皂泡一般的薄膜，那样轻易就能戳破。但它反射出绚烂的假象，如此美丽的让人着迷着，戳破了可能就什么都没有了。

  

最后，卡维和客厅说了一声晚安，就去睡觉了。

  

  

  

3.

  

旅行者留言说：遗迹里的怪事多半是地脉出了问题，而对地脉最熟悉的是纳西妲，可以找她帮忙。 

……

“所以说，你们在甘露花海吵架了。最后你说，‘艾尔海森，你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而在此之后，艾尔海森就真的不再讲话了。”

  

纳西妲将手指搭在下巴上，一下就抓住了事情的关键。她的声音软软的轻飘飘的，像踩在云朵上。

  

卡维半蹲着让纳西妲不至于仰着头看他，还特意弓了点背让他们能够平视。

  

“是这句话出了问题吗？可是我的话为什么能做到这种事？‘少说两句’又为什么会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甘露花海……旅行者刚去解除了漫天异彩的异象，那里应该还聚有大量的花灵，也许是有谁倾听了你的愿望……”

  

说着，纳西妲转头看向艾尔海森。她抬手，透明的方框包裹住他，随即又破开了。

  

“没有受伤，也没有诅咒的痕迹……还有，错位的愿望？”纳西妲垂着眼睛沉思，“奇怪，太奇怪了，每个环节都有我没有理解的部分。”

  

于是她转身再次向卡维询问更多的细节。“建筑设计的考察为什么要走到甘露花海去？那里几千年来人迹罕见根本没有多少建筑，而更近的地方还有刚发现的居尔城旧址。”

  

她抬头同样地询问艾尔海森，“无人的地方想查文字就更困难了，你又为什么去？”

  

结果两个人都沉默，纳西妲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来回转，几乎是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啊……原来如此。所以说，人类真是不诚恳。”她笑起来，像是天真的孩童，又像是慈爱的长者。“因为嘴里都是不诚实的话，所以都是‘不会说话’，于是‘少说两句’就一句话也没有了。”

  

她对艾尔海森说，“你最清楚。言语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交流，要是沙子掩盖住一切，交流也就失去了意义。”

  

“就如同没有氧气的水，鱼儿也无法在其中生存。”

  

纳西妲轻轻地拍了拍卡维的脑袋。“花神是爱与幸福的神明，她的眷属对人类没有恶意。你也不用过多地担心他的身体。”这世上最智慧的神明参破了他的忧虑。

  

“等到你们能够坦诚交流的时候，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

  

走出净善宫，在这参天古树的最顶上，阳光晃眼极了。

  

一切似乎解决了又没解决，卡维也不知道是该担心还是不担心。

  

这时艾尔海森戳了他一下，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拿出了纸和笔，递给了他一张纸条。

  

上面用古文字写下了一小段话。

  

「好饿。去吃饭。」

  

  

  

4.

  

即使不能说话，日子还是得照样过。

  

卡维坐在客厅里看着收拾出的一大堆纸片有点想笑。

  

艾尔海森是个话很多的人吗？绝对不是吧。

  

但当卡维被这些实体的“话”包围的时候，他才发觉艾尔海森的话比自己印象里要多得多。

  

他留下了太多的便签纸，就好像找到了什么新的乐趣。

  

「牛奶和面粉没有了，你去买。」

「餐厅里的凳子坏了，去修或者买一个新的回来。」 

「别在书房里吃饭。」

……

  

每一句都用的是古文字。

  

他又气又笑地和艾尔海森抱怨过，“不要用古文字，我好久没看不记得多少了。”

  

但此后艾尔海森还会在一些小物件上贴上便签，像鸡蛋啊椅子啊灯啊之类的，用古文字写上它们的名字，就好像是在教小宝宝认字一样。

  

简短的文字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嘲讽效果。卡维从果盘上撕下一张便签，捻在手里。

  

真是恶劣极了，这个家伙。

  

卡维学过这种文字，是当初他们一起做课题的时候硬啃下来的。

  

还是在学会了之后才知道这是多么生僻又难学的文字，教令院里都没有多少人研究，所以也没有多少人能看懂。

  

几乎只有他们能读懂的语言……对艾尔海森而言可能只是为了研究课题方便，但对他而言浪漫的意味实在太重了。

  

他还记得自己用这种文字写过多少幼稚的东西，但次次碰着冷脸，热情也就渐渐消退了。

  

卡维其实知道很多他看重的东西在艾尔海森眼里都没有意义。自认为是特别的，对不确定的事抱有幻想是最伤人的。

  

他们本就是灵魂相隔太远的人，不然又怎么会闹到今天这样？

  

他只能叹口气收拾好一切，重新回到房间打算用工作将所有杂乱的思绪抛在脑后。

  

夜里有人象征性地敲了敲他没有上锁的房门，走进来将一张纸条敲在他的桌子上，然后就离开了。

  

他拿起纸条，奇怪地看着艾尔海森离去的背影，想不明白艾尔海森为什么这么晚还不睡。他已经很久没有敲模型了，也不至于吵到艾尔海森半夜睡不着觉要专门爬起来写纸条骂他吧？

  

卡维眯起眼睛辨认那些扭曲的古文字，上面写着……

  

「晚安。」

  

  

5.

  

卡维打算离开了。

  

这不是什么需要花太多功夫才能探听到的秘密，甚至可以说是显而易见。

  

艾尔海森瞥了一眼过道空荡荡的墙壁，就知道了一切。但墙壁本来就该是这样的，卡维来之前就是这样的，一直是这样的，如今看着觉得空荡才是奇怪。

  

他不意外，因为他从一开始就不觉得卡维会一直住在这里。一次建造出现意外，不可能次次建造都出现意外。如果卡维得一直住在这里，那只能说明须弥的建筑行业是真的没有救了。

  

大概从几个月前就开始收拾了，卡维报名学园祭的时候艾尔海森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但最后他真的拿到了奖金却又把钱全部捐了出去，连找房子的钱都没留给自己。

  

很多人不理解卡维为什么这么做，但艾尔海森知道原因：卡维是个“乙方”，如果收了钱不做事就违背了他的职业原则，而帮萨齐因做事，就意味着要伤害很多的人来换钱，这又违背了他作为“人”的原则。将对金钱和名利的渴望排在原则之后，对卡维而言是太正常的事情。

  

但知道和认同是两回事。对自己的道德要求过高，甚至不顾自身的处境，这样“高洁”的人生注定是痛苦的。

  

好在学院祭夺得的冠军和被捐掉的奖金并不是凭空消失了，它们给卡维带来了更大的名气，如今工作室接到的委托已经是以前的好几倍了。

  

这种情况下他本该更挑剔，因为他已经有能力赚更多的钱干更少的事了。但他没有，他反而接了太多太多的委托，每天忙得焦头烂额。

  

他想攒钱的意图太明显了，高强度工作的压迫下怨气都快能化作实体，这不可能是任何人想要过的生活。艾尔海森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致力于折磨自己。

  

他宁愿受苦也要离开，或许只是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是同路人。

  

恍然间又想起了当年废弃的课题和决裂时卡维痛苦的表情。

  

或许，只是又到了该划清界限的时候了。

  

  

  

6.

  

“大书记官这几天脸很臭啊。”

  

智慧宫的图书管理员和几个同事抱怨道。本来以为平时遭他毒舌已经够难受了，没想到他不能说话了还让人这么憋屈。

  

“他要哑巴到什么时候？不能说话的话交接工作很不方便诶。平添了我很多麻烦，又不是我的错。”

  

“谁让人家有小吉祥草神大人撑腰呢？他就是哑巴一辈子，又有谁能拿他怎么办呢？”

  

“嘁…所以我最讨厌关系户。”

  

“他确实是哑巴了也能气死人。”边上一位学者插嘴道，“我上周还看见他在兰巴德酒馆和之前那个学院祭捐了奖金的傻子吵架。”

  

“啊？哑巴和傻子吵架？你认真的？”

大家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对！”那个碎嘴的学者像是又回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拍手道，“虽然他说不了话只能用眼神交流，但那个金头发的一直在回嘴。感觉还吵得蛮激烈的，有来有回。”

  

……

  

卡维闷声喝了一大口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们本来也不是来吵架的，没必要，真的没必要……在兰巴德酒馆里和哑巴吵架被人围观也太丢脸了，还要忍受艾尔海森看傻子的表情。

  

但好在艾尔海森现在不能说话，只要不去看他的眼色，就能做到零交流，可以缓口气冷静一下。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小吉祥草王说，只要他们能够坦诚交流，一切就迎刃而解了。但如何才能算坦诚交流呢？现在他们之中有谁在说谎吗？

  

卡维当然知道交流的前提是共享彼此的时间。所以即使没有头绪，即使接了太多太多的工作，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也还是每周都空出时间来解决他和艾尔海森之间的问题。

  

但问题不是花了时间就能解决的。是方法错了吗……还是地方错了？可酒馆不就是聊天的好地方吗？酒精不就是能让人敞开心扉的好东西吗？

  

卡维越想越烦，回头看到艾尔海森又戴上了耳机，捧着一本书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艾尔海森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这个喧哗吵闹的酒馆里看书，就好像和这个世界都没有关系。

  

卡维盯着他看。艾尔海森的目光追逐着文字，并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

  

他的浅灰色的头发软软地垂下来，几乎遮住了左眼，眉头舒展着，似乎并不反对书中的观点，眼皮还是那副半睁不抬的样子，眼睛转动，倒是比平时看书时还快，鼻子没什么变化，唇……

  

卡维猛地站起来，酒劲好像有一点上来了，脑袋又晕又疼。

  

这个人好像并不偏爱酒精，也没有那么喜欢酒馆里喧哗吵闹的氛围。只是因为自己经常在酒馆里碰见他，就觉得他出现在这里是理所当然的。

  

或许真的是挑错地方了，他也许该挑一个艾尔海森会喜欢的地方。

  

于是习惯性地用发烫的指尖碰了碰艾尔海森的脸，把他从书本中唤出来。轻声说，走。

  

“我们换个安静点的地方。”

  

  

  

7.

  

禅那园夜里的风很凉。

卡维趴在凉亭的石制围栏上，任风拂过他滚烫的面颊，头疼缓解了不少。

艾尔海森则坐在凉亭里的木椅上。凉亭周边没有灯，只有一片倾撒进来的月光和萤火虫微晃的荧光，倒也足够看书。

他只是拿出书，并没有打开。一双手就凑过来摁在了书的封面上。

“你总是在看书，艾尔海森。”

那双手转而又放到了艾尔海森的脸上，将他的下巴托起来，让他与一双醉了的眼睛对视。

“可这世上并不只有书中才有知识。如果你一直在看书，那你会错过很多东西。”

他拽着艾尔海森从凉亭上跳下去，径直奔向阿弥利多学院用来培育植株的玻璃房。那里盛开着几株的帕蒂沙兰，浅色的花瓣像是被月光渡了一层珠粉。

“怎么样，她很美吧。”卡维半蹲在地上用手轻轻地托住两侧的花瓣。这些花瓣的内侧是紫色的，像含了一滴墨，慢慢地渗到外边来。

“我上次来，碰到了一个生论派的学弟，叫达纳。这是他的毕业课题。”

“帕蒂沙兰固然漂亮，但是她对生长环境的要求很苛刻，须弥有太多环境糟糕的地方，并不是所有地方都能见证这份美丽。”

“所以他改良了植株。你看，这朵看似娇弱的花如今也是一个顽强的生命。”

他抬起头和艾尔海森对视，只一个眼神他又苦笑起来。

“我知道你会觉得‘环境不好的地方应该优先种植能疗愈环境的植物，而不是柔弱的花朵’，但愿他的导师齐米娅是个温柔的人。”

“可有想要分享美的心意没有错。谁能保证需要治愈的土地上没有需要疗愈的心呢？”卡维轻轻地触摸着它的花瓣，就好像在抚摸一个孩子的发顶。

“也许这篇论文会因为实用性不高，被他的导师毙掉，然后这朵花这份心意都不会被记载，没有人能阅读到。”

“又或许以后的书里会有这朵花。但书里不会有这份柔软的触感，浅淡的花香和这份想要分享的心意。”

“如果你只看书，就会错过她。”

卡维低下头，拒绝和艾尔海森有眼神接触。他的大脑被酒精影响着，算不上太清醒，但潜意识里觉得如今难得的静谧只是因为艾尔海森不能说话了。

“又或许一朵花也可以是一本书。”

他拽过艾尔海森，让那个人和自己一起躺在冰凉的石质地板上，抬手指向玻璃房水色的穹顶，那里有一颗明亮的星星。

“一颗星星也可以是一本书。”

“梨多梵蒂学院的莱依拉，你还记得吗？就是那个学院祭代表明论派的学妹。说不定她现在就在为这颗星星奔走。”

“在她发表关于这颗星星的论文背后，说不定会有很多欢笑和眼泪，有朋友的陪伴，有挫折和勇气，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这些都不会被记载进书里。”

“这个世界丰富到就算有千百万本书，也塞不下世界的一角。但如果你把世界当做一本书的话，你还有太多可以阅读的东西。”

“关键是你要如何阅读它。”

卡维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吐息里混着丝丝酒气，它们和夏夜的风一样醉人。或许这就是为什么艾尔海森愿意躺在他身侧，在混着虫鸣的草丛边上，隔着一块厚厚的玻璃穹顶看星星，就好像回到了学生时期。

除了醉了也没有什么太好的理由。

8.

  

什么都没有改变，只有时间真的流淌而去。

除了艾尔海森的“病”，卡维还有很多很多事要忙。

珐露珊学姐在学园祭之后收到了徒弟，经费批下来了，想叫大家一起吃饭。提纳里的讲座就定在这个月底，既然答应了就得抽空去一趟。柯莱的魔鳞病好了，不用继续待在化城郭修养，打算来教令院上学……

大部分的事情能推的都推掉，剩下的只能和数不清的工作一起挤占他的日程表。

就像活在地狱一样。卡维靠在椅子上，想起了刚毕业那两年的时光。

那段日子真的很不好过啊。和最好的朋友分道扬镳，没日没夜地工作，教令院开始限制艺术……也是在那个时候接到了喜讯，前往枫丹祝贺妈妈再婚。

去的时候没有太深的感触，在热闹的婚礼上也没有，祝福妈妈的时候也是真心的……直到回到家，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不得不忍受空荡安静的房子的时候，才意识到妈妈已经是别人的家人了。

他把和妈妈有关的所有的东西都收拾起来放进一个箱子里，再也没有打开过。

如今，它就在这个房间的床底下，很轻易就能拿出来，但它只是被静静地放在了那里，积了一层薄灰。

现在打开它已经没有意义了，这是母亲过去的东西，不能代表她现在的想法。

他错过了最好的机会，就是在枫丹的时候，问妈妈是否还爱他。

可是他怎么问得出口呢？在妈妈的婚礼上，在她笑得最幸福的时候，去问她还爱这个十几年都不曾见过一面的儿子吗？

妈妈从他七岁那年起，就再也没有说过爱他，他也没敢问过。所以往后余生他都不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不确定的爱比没有爱更伤人，不能肯定的就应该提早否定掉。他已经为此煎熬了十几年，余生不想再受这样的折磨。

卡维把学园祭时旅行者找到的那张艾尔海森用古文字留给他便条夹进笔记本里。他不是看不懂这段话，说实话，他能翻译的一字不差，但他不敢肯定艾尔海森这段话里的用意，于是否定掉会更好。

那些年那样自以为是地以为找到了同类，一起看书、一起讨论、一起做课题……最后的结果就是在争吵中被血淋淋地撕下了面皮。

他们为学术问题吵过，为不同的观念吵过，为课题里的大事小事吵过，却没有想到自己一直想隐藏的痛处，会被捅到明面上来。

实在是太疼了，而且没有疗愈的方法，只能任着一个血淋淋的洞敞着，等着它结痂。

那样聪明的人当然能看穿你哪里最疼，只是竟没有一点体谅地戳穿。此后每听见艾尔海森刻薄的话，他都要警醒自己：他们之间最要好的时候都没有普通朋友之间的体谅，还要奢望什么呢？

毕竟…如今是连朋友都算不上的关系。

笔记本和资料被整理好重新放回书柜上，旁边细长的花瓶里正插着那朵从甘露花海边摘回来的悼灵花。

深红色的花瓣皱缩着，虽然被细心地用草元素保养，但它到底不适合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已经要枯死了。

卡维轻抚着它的花瓣，心想着这可能是它的最后一天了。

于是他与悼灵花道了最后的晚安，就去睡觉了。

9.

  

即使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的时间其实也没有那么多。

艾尔海森的生活规律，大半的白天都在教令院，大半的晚上都在睡觉。卡维的作息不规律，有时候闷在屋里不分日夜画图纸做模型，有时候外出谈单子跑工程。两人见面的时间其实远不如教令院时期一起做课题的时候多。

所以现在这种情况很常见，艾尔海森下班回来而卡维闷在屋里工作，两人一天下来也见不上几面。

客厅里的灯还开着。艾尔海森随手将外套搁到木榻上，难得站在房子正中环视屋内的一切。

桌子收拾的很干净，吃瓜果用的碗叉和饮酒用的杯子都被收回到架子上去，只剩了一杯水。阳光透过门侧的彩绘玻璃窗投下黄绿色的投影，堪堪到木榻侧边，将房间空荡的部分填满了。

卧榻边上的矮木柜上原本堆的是艾尔海森的书，他前些日子搬了一批看完的到智慧宫去，现在被卡维用来放水果。

而左边高一点的木柜以前是卡维用来放杂物的，大多是一些陶瓷、机械小件的工艺品。现在那些东西都被收起来了，只有最高的那一层放了一排大概是用不上了的资料。

放在公共区域的资料都是可以随便看的，这是一起做课题的时候两人默认的规矩，所以艾尔海森理所应当地从卡维的架子上抽出几本书来，潦草地翻了翻目录。

各种和花神有关的史料，诗歌，怪谈和很多与诅咒有关的东西，无论怎么看都不像建筑设计的素材。

卡维显然是私下里寻找了很多资料，可都是徒劳，艾尔海森如今还是不能说话。

把资料放回去的时候艾尔森注意到木柜上有一个皮质封面的绘图本，里面应该是夹了什么东西，书页和封皮弯曲着被撑开一条缝。

于是他又取出绘图本。刚把那个本子转过来，里面的东西就自己刷啦啦掉出来散了一地，到处都是。

他就近捡起几张翻过来看，都是他之前写的留言，只是没想到被人仔细地裁剪好，全都存了起来。

所以是艾尔海森的话落了满屋子。

10.

  

他再次将这些话捡拾起来夹进绘图本里，然后从第一面开始翻看：艾尔海森当然知道夹着这些纸条的本子意味着什么，但是是卡维将它放到公共区域里的，无论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他都应该承担图本被翻看的后果。

旧绘图本的第一面没有写名字，而是粘着另一本书的封面——《建筑绘图基础》，作者是卡维的母亲法拉娜。封面似乎有一些变色了。

后面是一些比例怪异但富有想象力的简笔画，笔迹相当稚嫩。粗略翻过几面有一页纸厚得很明显，应当是两张纸被粘起来了。从边缘的开口处可以取出一张画，上面是一个落入流沙的人影。附言：「父亲…我很抱歉。我不知道写什么才能够…对不起，请宽恕我。」

艾尔海森垂着眼睛。卡维的父亲在20年前的学院祭后前往了沙漠，从此消逝在沙暴中。如今他们已经寻得了真相，但七岁的卡维不知道，他只知道是自己求父亲去学院祭的，他认为父亲的死是自己的错。

再往后就入学教令院了，很琐碎的记录，没有再提过父母。

一张课题申报表，课题名是《赤王文明古遗迹中的符文古文字与建筑设计方向解读》。附言：「一个好的开始，很少能再遇到这么聪明的合作者了。」

一些学术笔迹，几张建筑图形，一句被划掉的附言：「我们的思想统一而完整。」取而代之的是：「我们的思想是对立的，矛盾催生更多思辨与哲理。」

一张撕碎后又拼起的论文封面。无附言。

寥寥几张纸，从相识到决裂都在里面了，就只有这么多。

或许他们一开始就不该有交集，但当年是卡维先来搭话的，是他说要交朋友，是他吵着要一起开课题，是他一口一个“我们”……

也是他在智慧宫里痛苦地说，真是好后悔和你这样聪明过头的人做朋友。

哈？那么轻易地把一个人划到自己的范围里，又这样突然地推开？

那时艾尔海森毅然地划掉了自己的论文署名，现在想来确实是怒气上头的冲动之举。

学术研究是学术研究，私下的争吵是私下的争吵。将个人的感情带到学术研究中来不是他所追求的。

如今已不再像年少时一样冲动，或许这一次连争吵也不需要，平静地点点头，就能退回到各自的人生轨道上去。

再往后翻，是一段从校刊上剪裁下来的文本，只剪裁了一段对话，姓名被隐去了。

「自私之人显然无法理解智慧的终点！就算每个人都声称自己在这偌大的学术殿堂中占有一席之地，我们仍该明白最终是人而非知识构成了俗世。缺乏载体，知识将无处栖息。普世价值被冠以普世的头衔必然有其价值，否定广义不代表小众观点会随之崛起。好比美学，美向来是客观存在于人心的概念，不会因为部分人无法理解就失去价值。」

「将自身视作伟大容器恰恰是学者狭隘之处。需知，真理从不为个体而存在。世间的理与自然共存，被阅读与否都不轻易变更。过分笃信客体同样是自我暴露，是对主体不自信的体现。另外，如果一个人对观点足够自信就不会将复数人称词（例如『我们』）挂在嘴边。我可以断言，我一人足以支撑这个观点」

不知道是谁又从哪里看到了艾尔海森和卡维的对话，将它投稿到校刊上去，还被正主看见并剪裁了下来。

他还记得这段争吵，有些相左的观点一开始就不以对错区分。以真理为本位和以生命为本位的观点根本就不可能彼此说服。

艾尔海森认为真理是客观存在的，不以人类为载体，不因人类发现而“诞生”，也不会因为人类的灭亡而“死去”。而卡维认为人类是为了更多的人能更好的生存才去追寻真理的，是人而非知识构成了俗世，没有了人类那真理的存在便对人类不再有意义。

到底是人类太傲慢了，才自称为真理的容器，还是说人类探寻真理本就只是为了更多的人。这样的争论也许到人类文明覆灭之前都不会有结果，而到人类文明覆灭以后也不再有人能够见证。

但是争论没有意义吗？辩驳没有意义吗？思维的碰撞一点意义都没有吗？不是的吧。若是所在之处只有追随与苟同之辈，那么交流的意义就会如丝盏般浅薄。

只可惜那些观念相反却聊得来的人并不那么容易并肩。

卡维是个泡在苦水里的清醒的人。哪怕他闭上嘴巴，苦涩也会透过他的皮肤，从他的四肢百骸中传来。他只有走下天才的神坛，品尝那众生的苦果以分担些许苦痛才能让心里好过。

你很难看着他这样痛苦却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可你说了，可能更糟糕。

所以，如果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放任他去做也没什么。多买几个钥匙扣，资助几个船夫都不是什么大事。

他是在默许智者的愚行吗？不，因为智慧从来都不只有一种。

又或许卡维也是一本书。

漂亮的、精致的眉眼，是精装书华丽的封壳，而内核是一片由相同的世界折射出的完全不同的光辉，是世上仅此一份的孤本。

关键是你要如何阅读他。

11.

  

于是他拿着那张撕碎后又拼好了的论文封面去找卡维。

卡维难得忙完了工作，在给提纳里写信，想给莱依拉找一些用于安神安眠的草药。当听到敲门声时他转过头，看见艾尔海森拿着一张纸走过来。

“怎么了？”

他下意识询问，但也知道艾尔海森不会回复，便接过纸张阅读。

非常熟悉的内容，这些简短的字的背后他曾投入过大量的时间。非常熟悉的裂痕，他曾经仔细地拼接粘好，偶尔会拿出来阅读这些缝隙。

这是他们合作的论文封面，还是卡维撕毁的那一份。它应当被夹在自己的绘图本里，如今落到艾尔海森手里，他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坐下来聊吧。”卡维从层叠的信纸下抽出一张，将它和一只羽毛笔搁在桌子一角。

他如今不回避与艾尔海森谈论这些了，又或者说如果能治好艾尔海森的话，这样的交谈不算什么。

「你把他粘好了。」

这是个肯定句。卡维苦笑，人不能逃避事实，他只能承认。

“是。我把它粘好了。”他大大方方地承认。“因为我后悔了。”

“我以前不太喜欢教令院的氛围。”他决定从更早的时候讲起，讲述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如今艾尔海森已不能“适时”地吐出刻薄的话，他能够更轻松地说起这些。

“但是说来奇怪。教令院比我的家里更像 ‘家’。”

他入学教令院之后，母亲也离开了须弥去枫丹工作。他对那个房子的记忆不再是模糊的童年里一家三口难得的静谧，更多的是之后长达十几年的空旷。

而教令院里至少有人，有老师有朋友，比空旷的房子好太多了。他没法不依赖人群，以填满空荡的童年。

教练院里的师长、朋友给予了那时的他最迫切需要的陪伴和温暖，他心怀感激地收下，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教练院里的制度啃食着他们的肉，舔舐着他们的血。

“我清楚地知道我是教令院制度的既得利者，所以我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我的朋友们痛苦，然后心安理得地什么都不做。”

“你还记得学园祭梨多梵蒂学院的代表莱依拉吗？她是个太好的学生，聪明，有天赋，心地善良……可教令院把她熬成什么样了。”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时她的黑眼圈深得吓人，像是很久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听明论派的人说她偶尔性情大变，像是已经熬夜熬得精神不大正常。

  

可教令院里有太多这样“不正常”的人，以至于大家习以为常。

“教令院将才能和学术资源对应到了极致，而学术资源又再次拉开了学者们的差距，人就这样被分成了三六九等。每年都有人跳楼，大把的崩溃了的「疯学者」被送往阿如村，可所有人都习以为常。”

  

“拉杜跳楼的时候，那么多同学担心的却只是项目的进度。教令院极端地追求知识，于是人变得不重要了。”

他是个幸运的天才，教令院对他像一个温柔的母亲，恨不得柔声哄他度过每一个难以闭目的夜晚。但他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踩在朋友的骨血上，被不知道是谁的“哀嚎”哄着入睡。

“我是这个制度的既得利者，可我无法享受这一切。”于是他伸手去做无用之事，将他年少时收获的好意尽数回馈回去。他为教令院抵制艺术和美感到痛苦，为那些夭折了的想法、垫在金字塔底端的尸骸难过。

但当组里的同学或掉着眼泪或丧气着跟他说坚持不下去了决定退出的时候，艾尔海森却劝他抛弃这些跟不上的人，那种无力感达到顶峰。他无法放弃那些不是天才的人，就好像他放弃了，就等于他承认这些不是天才的人不重要了。

他痛苦，因为他无法彻底地脱离人群成为孤傲的天才，又无力改变制度已在人们身上套上的枷锁。他徒劳无功。

而艾尔海森只是太适合生活在这学术能力与社会资源挂钩的学者之国了。他不赞成卡维去捞下层学者，在这个制度下对卡维是有利的，只是卡维无法接受这条路。

“我深知这一切是教令院的错，不是你的错。但是我痛苦，我压抑到要疯了。所以当我被点燃的时候，我迁怒所有的稻草。”

这种分歧带来的矛盾逐渐累积，直到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死了骆驼——艾尔海森指出了卡维心中的负罪感，那是与卡维父亲有关的事。

那是他最不能提及的痛苦，所以一点火星引燃了所有。他宁可艾尔海森不要这样聪明，看穿他的一切又揭穿。

但如今多年过去伤口结痂，卡维已经不逃避关于父亲的话题了。更何况这已经不是秘密了——学院祭时艾尔海森就已经知道了20年前他父亲的事。

他起身从书柜上拿出那支已经枯萎了的悼灵花，还有一本笔记本，尝试寻找一些不会刺痛自己的说辞。

“当时你说我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是对现实的逃离，终有一日会成为人生的包袱，而根源是我内心无法回避的负罪感。其实是对的。”

“我以前确实一直逃避，不愿意面对这件事，因为我的父亲已经不在了，我改变不了这件事，甚至无处疏解我心中的苦闷。”

父亲本来没打算去学院祭，是他求父亲去的。父亲在赛后失踪，被发现消失在沙暴里，母亲从此一蹶不振……这个家就因为自己的一句话碎掉了。

那个画中深陷流沙漩涡的人其实是他自己，是他自己的心上被凿了一个洞。于是，当他看到遇难的人的时候总会想，这个家庭还没有散，还没到最坏的一步，为什么不帮呢？如果…他是说如果，当年也有人帮了他在沙漠遇难的父亲的话，他的家是不是就不会成现在这样了？

他救不回一个已经离开的人，就只能靠帮助还活着的人来弥补自己童年的无力。心上的孔用错误的东西来填，自然无论如何也填不满。

但至少好受一些。对当时的他而言，好受一些已经够了。

“可你太聪明了。你一下就看穿了我的问题所在。但揭露我的伤口对那时的我没有好处，我才十几岁，解决不了害死父亲的难题。”

所以被揭开的伤口得不到治愈，就只能血淋淋的敞着。那种被懂你的人捅到最痛处的感觉并不好受，他宁可艾尔海森没有这么聪明。

后来的事就发生了，他说真的好后悔和艾尔海森做朋友，艾尔海森划掉了自己的论文署名，他撕碎了论文的封面，又在某一天小心地粘起来。

“我把它粘好，是因为我知道你没有说错，我只是…太疼了，也不是真的后悔和你做朋友。”

“而且，我说谢谢你，是真心的。”

艾尔海森知道卡维说的是哪一句谢谢。说实话，自从教令院一别以后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人说过谢谢了。那天在告知卡维他父亲和萨齐因的事后久违地听到了，当然记得。

“虽然这个消息对我而言已经没有安慰的作用了，但我很高兴你这么做了。我真心感谢你为我着想。”

平常这种时候艾尔海森也许会吐出什么呛人的话，表示自己并不关心。然后卡维就不会再吐露心声了。

但是今天很好，没有回应，也没有恼人的话，卡维反而被沉默的氛围逗笑了。于是他不介意多说一些。

“其实我说谎了。我说我去甘露花海是去做建筑设计的考察，是假的。”

“我只是去摘一朵悼灵花。”

卡维拿着那朵枯萎的悼灵花，如今再用草元素也无法让它再焕发一丝生机了。

“一个高尚的名义，一个伟大的动机无法消弥痛苦。它不会改变我父亲离开的事实。”

父亲是为了帮助沙漠里受苦的人而去的，而不是因为自己童年里无意的提议而送命的，这听起来似乎好多了，但是父亲“伟大地死去”并没有让这一切变得更容易接受。这个事实没有改变，他的童年也仍旧破碎着。

“我只是，有点想他了……可是他消失在沙漠里，我甚至寻不到一块用于悼念他的土地。”

“所以我只能去沙漠里寻一朵悼灵花，聊以慰藉。”

  

12.

 

当年的误会解释清楚了，但眼下的问题仍需要解决。

   

艾尔垂下眼睛，连目光也不让卡维读，写下了一个似乎无关紧要的事。

「你为什么接那么多委托？」

卡维深吸一口气收拾好他纷乱的情绪。拜托，他曾经还指望过从艾尔海森口中听到和好或者说是我也很想和你做回朋友这种话。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艾尔海森不会去照顾他多余的情绪，但那又能怎么办呢？他拿艾尔海森没有办法。

  

“拜托，我要先还贷款，还要付房租，最后还有我们的生活费……我经济压力很大的。”

「我们？」

这下卡维噎了一下，他也不确定要怎样和艾尔海森说这件事还不会被呛，索性直说了。

“你的嗓子……不是一直没好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得了。教令院里的人说话很难听，我想着要是你一直好不了的话，哪天辞职了，我还可以……”

虽然艾尔海森什么都没说，但卡维就是说不下去了。他知道艾尔海森会怎么回，所以他才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和艾尔海森讲。

“我知道你不在乎别人对你的看法，可是我在乎。”

  

所以想尽办法解决失声的问题，或者做最坏的打算，想好如果一辈子治愈不了怎么办。

“我不希望他们那样说你。”但他也知道他在乎的事艾尔海森不在乎，所以他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讲。

  

这下一切都说的通了。这个人并不是宁愿受苦也要攒钱离开，只是想要尽快解决债务，甚至做好了一辈子不离开的打算。

于是艾尔海森难得弯了一点嘴角，卡维也难得觉得自己看不懂艾尔海森。

但是他莫名地觉得这是一个不会再有的机会，就像在枫丹时向母亲询问的机会，他曾经错过了，就再也无从得知。

于是他从笔记本里取出那张纸条，上面写着：

「宏大的理想未必能够对抗虚无，微小的选择却可以。借由选择，理想者奢求幸福为众人降下，即使自身将被排除。其将无从触及真理之沿，直至抹去遮蔽双眼的蒙昧。」

他每一个字都看得懂，但就是因为看得懂才无法理解。艾尔海森对他说过那么多尖酸刻薄的话，让他无法肯定答案就和自己想的一样，是他不够懂古文字还是不够懂艾尔海森？

他不想再为不确定的爱痛苦了，但这次他至少要亲口问到结果。

“你到底想说什么？艾尔海森。”

“我说我爱你。”

  

很低很沙哑的声音，来自一个很久没有发出过声音的嗓子。连艾尔海森都愣了一下。

其实还可以解释，说错了、说快了、声音不受控制……还有太多的借口可以拿出来遮掩。艾尔海森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卡维屏住呼吸，给艾尔海森解释的余地。

“我说，我爱你。”

可是担心变成厉声地劝阻，思念变成下意识地提起和否认，喜悦变成“道谢应该拿出平时三倍的诚意吧，再说一遍。”

所以千百万句刺耳的话含在口中，从来都是词不达意。

卡维是个对感情很敏感的人，即使如此他也早该看穿艾尔海森的感情。他只是不愿意去猜那些不确定的爱。他已经为猜测母亲的爱煎熬了太多年，余生不想再受这样的苦。如果不能肯定地给他，他就不要。

  

所以他其实一直知道所有的事，只是自己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甚至其实根本就不用问，也知道艾尔海森到底为什么要去甘露花海——艾尔海森知道了卡维的父亲在20年前看了萨齐因的研究，前往沙漠，从此消失无踪，而这次卡维也看了萨齐因的研究，也要去沙漠。他担心出现一样的结局。

 

即使知道不可能也会担心，因为爱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

  

而那句古文字写下的留言，他怎么可能看不懂这句话呢？

  

「理想者奢求幸福为众人降下，即使自身将被排除。其将无从触及真理之沿，直至抹去遮蔽双眼的蒙昧。」

「不要把自己排除在爱之外。」

  

我爱你，所以请你优先爱自己。

 

 

  

或许要感谢这见鬼的“诅咒，感谢这见鬼的“坦诚交流”。他终于等到了一句肯定的爱。

  

卡维抬头吸了吸鼻子，端出和往常一样的笑容，只是眼眶红了。

  

“晚上吃薄脆饼吗？我下厨。”

  

艾尔海森还不是很适应刚恢复的嗓子，试着发音。

“一瓶好酒？”

“不了。”卡维笑着说。他大概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没让眼泪从眼眶里掉下来。

“今夜不需要酒精。”

  

  

  

  

  

  

  

  

/cp：阿曼德x牧四诚

/原作向，有很多自己的私设，有回忆杀，加粗字体，全文1.8w+字数比较长，希望大家能看到最后（笔芯）。前面是最后一条世界线的背景，最后世界线融合。

/看完惊封缓了很久还是很意难平，特别是飓风蝴蝶这一对，太喜欢猴宝和小蝴蝶了，希望写完后能放下。相信故事里的他们都能有更美好的未来。

/是以阿曼德的角度写的，很担心写不出那种感觉，大家不要嫌弃就好ww

 

Summary：这场爱恋如同一场赌///博，明知前方是无底深渊，我还是义无反顾掉入你早已布下的陷阱。我对你的爱///欲，是无药可解的悖论。

 

-

 

0.

 

阿曼德从梦境中醒来，被泪水灌满的双眼红肿不堪，他睁着空洞的棕眸望向窗外，是一片黑漆漆望不见底的深渊。

 

像极了他死掉的那个夜晚。

 

如果有人告诉他自己在梦里预见了自己的前世，阿曼德定当对方在开玩笑，可这场梦来得如此真实，他竟不知自己有没有醒来。

 

梦里的他像溺水的未来者，沉没海底走马观花地看着另一个自己的一生。他看到自己的愤怒和不甘，遗憾和失落，在最后闭眼的一瞬，泪珠从他的眼角滴落。阿曼德看得很清楚，那个死去的他，在为自己即将落幕的爱恋感到悲痛。

 

死去的自己旁边，一身黑衣的男人抱起另一具尸体，他怀里的人再也没有意气风发的模样，平时鲜活的表情此刻沉寂着，那双殷红的眼睛安静地闭着，再也无法映出漂亮自由的夜空，以及飓风中飞舞的蝴蝶。

 

阿曼德顿时无法呼吸，剧烈的窒息感让他痛苦，他伸手想要逃离这里，却找不到支撑点。无数记忆疯一般涌进他的脑海，前世今生，甚至无数条世界线的自己都在不断朝他压过来，将他最后一丝光亮都堵在外面。

 

——“这是飓风中隐藏自己的蝴蝶。”

——“玩得开心吗？”

——“我下次还来找你。”

 

那是谁的声音。阿曼德在水中闭目，爽朗的笑声回荡在他的脑海中。梦里另一个死去的人出现在他眼前，阿曼德缓缓睁眼，看到一个脸上挂笑，桀骜不羁的人，他耳边带着猴子耳机，红眸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牧……四诚。”

 

好奇怪，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个人的名字。阿曼德捂住突然刺痛的心脏，眼前的人一步步向他走来，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格外艰难。阿曼德缓缓伸出手臂，不由自主地等待那个人走进自己的怀抱。

 

——“阿曼德。”

——“虽然和你认识的时间很短，但这段日子是我最开心的回忆。”

——“朋友？”

——“当然是这里的游戏厮杀最有趣了。”

——“很抱歉……抓了你的哥哥。”

 

“牧四诚。”

 

阿曼德向前迈了一步，周遭的水顿时散去，他从窒息中挣脱，怀里多了个人。

 

像风一样的盗贼，此刻正安安静静倒在他的怀里，阿曼德抬起颤抖的手，睫毛扑闪着像起舞的蝴蝶。他看着沉睡的盗贼，前世的世界线骤然收缩，他没来得及抱紧，那个人就从他怀里掉落。

 

阿曼德想抓住他，就像之前无数次在捕捉的过程中一样追上他，再与他一同看飓风中飞舞的蝴蝶。想和他一起看外面的世界，想跟他一直保持这样的关系，想带他去更好的地方，那里没有邪神和异端，只有美好的一切。

 

但牧四诚永远也躲不掉，邪神将他带走，阿曼德得不到他，那是一个他永远也抓不住的人。

 

可他不甘心，明明无数次追上他的身影，最后却落得这样的结果。

 

阿曼德望着逐渐远去的身影，他追上去，邪神回头朝他一笑，抱着牧四诚的灵魂消失在他眼前，像是在宣告，这个人从头到脚，包括灵魂，都属于邪神自己，不属于他。

 

“牧四诚！”

“你骗我！我们根本不是朋友！”

“在你眼里，杀///戮和游戏才是最有趣的！”

“那我呢！我对你来说究竟算什么！”

“算什么呢……”

 

阿曼德跪在地上，双手撑地，窒息的水退却，留下单薄的自己，和一望无际的深渊。

 

明知对方本就该逍遥浪荡得如同风一般，无拘无束地踏过世界的每一个地方。

可他又凭什么自私地要求对方为自己驻足，留在自己身边。

只是贪恋风拂过面颊的缱绕罢了。

 

就像牧四诚对他说过的，对阿曼德来说也是一样。

尽管与他相处的时间很短，但这段回忆却是他最快乐的时光。

 

阿曼德将牧四诚从自己的生活中抹去，但他模糊的身影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这段迟来的记忆，终究还是回到原主身上。他本能地拒绝和抵抗，不愿接受，但在见到那个人的第一眼，阿曼德就知道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他亲眼目睹了牧四诚的死亡，明明是自己导致的却又无能为力。

最可笑的是，对方死前的最后一句话，居然是在向他道歉。

 

“很抱歉，抓了你的哥哥。”

 

牧四诚眼里的光亮彻底熄灭，原本跃动的火花就像飓风中隐藏自己的蝴蝶，扑闪着翅膀飞向远方，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死后，阿曼德只觉得自己所有的希望和幻想全都破灭。

阿曼德抬头望向被撕碎的记忆，海水再次涌上来，这次他没有窒息的感觉，而是安静地闭上眼，自甘堕落沉入海底。

 

一只蓝色的蝴蝶随他进入海底，带着一点光亮，阿曼德伸出手，小小的蝴蝶轻轻地吻上他的指尖，将他所在的地方照出一片光亮。

 

阿曼德看着那只蓝色蝴蝶，忽然笑了，原本沉寂的心再次跳动，逐渐衍生出新的欲望。

 

那是一种悖论的——我恨他，爱他，欲///望源头却仍旧是他——疯狂的感情。

 

最刻骨的恨往往夹杂着最炽热的爱。

 

阿曼德双手捧住蝴蝶，在飓风中隐藏自己的蝴蝶，这一次终于被他稳稳抓住。

 

他睁眼。

 

【检测到玩家的核心欲///望发生改变，现进行重新检测，该玩家最终技能是——】

 

【恭喜玩家获得新技能，飓风蝴蝶。】

 

承载着他最深欲///望的飓风蝴蝶，就此诞生了。

 

-

 

1.

 

大厅人群嘈杂，阿曼德跟着兄长乔治亚穿过为他们喝彩以及来欣赏他们样貌的人。那些人的表情让阿曼德感到厌烦，像是在看什么美丽的观赏物。尽管他面目冷漠没什么表情，眼底甚至闪过一丝嘲讽。

 

然而在众多人群中，他忽然瞥见一只猴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袭来。阿曼德仿佛是条件反射般躲过，那人没有碰到他似乎略感惊讶。就在阿曼德以为对方没有偷到他的东西时，牧四诚洋洋得意地笑着站在他面前，眼中红光微闪，放肆大笑向他挑衅，手里还捏着一枚蝴蝶发夹。

 

那原本是在他头发上的。

 

“我要偷的可是这个东西。”牧四诚笑道，掂了掂手中物体，“这个我就留下了。”

 

阿曼德看着眼前这个比梦境里还要年轻许多的盗贼，一时没有缓过神来。直到对方偷到东西想要离开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平静的心突然剧烈跳动。悸动的感情无法遮掩，阿曼德盯着让他改变欲///望核心的人，忽然一笑，发动了自己的技能。

 

猛烈的飓风随之而来，狂啸着袭卷整个大厅。牧四诚没有站稳，他拿着蝴蝶发夹摇摇晃晃被吹倒在地。阿曼德冷淡地走到他旁边，居高临下看着这个曾经被他追了无数次也没有抓到手的盗贼，默不作声俯身拿回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直接离开。

 

就像上个世界线，出了游戏的牧四诚将他撞倒，却不甚在意地骂了句傻逼就离开，简直不像与他一起玩耍说笑的盗贼。这一次阿曼德也是面无表情与他擦肩而过，即便是装出来的样子，像幼稚的小孩故意在对方面前赢一把。

 

明明内心知道这个牧四诚不再是之前世界线里的那个人，可见到他的第一眼，阿曼德还是不由自主烦躁起来。尤其是看到他偷东西时，阿曼德真想把他绑住，告诉他，偷东西是不对的，能不能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

 

过去的世界线已经成为历史，原来的他们也选择了同归于尽。阿曼德告诉自己这个世界线的牧四诚还没有成长到那个地步，或许一切还没有那么糟糕，或许这次他可以追上他并抓住他。

 

然而理智却在欲///望面前崩溃得一塌糊涂。他能原谅牧四诚的欺骗，却原谅不了他带来的遗憾。

 

明明牧四诚才是最先动心的人，短暂的记忆充斥着最快乐和最自由的时光。他分明是喜欢和阿曼德待在一起的，可到最后，先离开的是他，先解脱的也是他。

 

反而是后来动心的人，执着得不肯死心，就连新生的欲///望核心，都与那个人有关。

 

阿曼德厌恶这样的自己，也厌恶将他变成这样的牧四诚。

 

他紧紧攥拳，心想，下次再遇到牧四诚，再看见他偷东西，就狠狠抓住他，教训他，不留情面。

 

将对他的浓烈爱意，转化为最刻骨的恨意。

 

绝不放过他。

 

-

 

阿曼德没想到这么快又与牧四诚见面，在黄金黎明的仓库，他与来意不善的盗贼大眼瞪小眼，然后迅速制止住对方。

 

但速度极快的盗贼躲过他的捕捉，仰着笑脸表示不屑，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企图偷东西，摆明了不愿空手回去。

 

阿曼德怎么可能让他得手，他在上一条世界线追捕牧四诚早已成了习惯，他比盗贼自己还要熟悉他。

 

于是趁牧四诚傲慢不设防时，甩出丝网捆住盗贼，让他无路可走。

 

牧四诚显然没想到阿曼德会那样熟悉他的出招方式，内心极其不爽，像是被人看透了般。他暗骂一声，想方设法摆脱陷阱，没想到这些丝网越捆越紧，双手又被手///铐锁住。牧四诚烦躁地甩了甩手，心里吐槽这家伙不会是个变///态吧！手铐这种东西都可以搞出来，这人脑子绝对不正常。

 

阿曼德看着对方费尽心思逃脱不掉的样子，不禁心情愉快，他面上无表情，肩上的蝴蝶却忽然扇了扇翅膀，飞到牧四诚面前，停落在他的鼻尖上。

 

“喂！快点放开我，你个变///态！”牧四诚浑身发力挣扎，开口就要骂人却瞥见一只蝴蝶朝他飞来，整个人忽然安静下来，似乎怕打扰到这只小小的蝴蝶。

 

蓝色的荧光随着蝴蝶翅膀的飞舞散落在两人中间，阿曼德伸手接住一点光，在他手心瞬间消失。牧四诚盯着蝴蝶缓缓停在自己的鼻尖上，他嗅动鼻子，隐约闻到一股很清香的味道，像极了某个人身上的味道。

 

牧四诚抬头，背后的一只手悄悄变成猴爪，迅速撕裂绳子，然而身上的网和手///铐却挣不开。阿曼德察觉到他的动作，立刻上前制止他。他抓着牧四诚的肩膀将他抵在墙上，脸上的表情有些松动，牧四诚看出来对方在生气。

 

“原来黄金黎明的副队长在背地里是这个样子，喜欢用手///铐和奇怪的网困住别人的变///态吗？”牧四诚挑衅地朝对方笑，红色的眼眸闪着光，与蝴蝶散落的蓝色光点形成鲜明对比。他扬起头看着阿曼德，丝毫没有认输的气势，耳边的猴子发出猖狂大笑。

 

蝴蝶停顿在两人中间，蓝色的光点遮住阿曼德隐晦不明的眼神。他捏着牧四诚肩膀的手不由得一用力，对方疼得皱眉，却不吭声。

 

“不是变///态，这些手段只对你生效。”阿曼德毫无感情的冰冷声音在牧四诚耳边响起，“狡猾的盗贼，这次看你往哪跑。”

 

阿曼德逐渐靠近牧四诚，两人几乎鼻尖对鼻尖，牧四诚有那么一瞬间无法呼吸，刚刚熟悉的味道再次钻进鼻子。他看着对方毫无瑕疵极其完美的脸凑过来，心跳几乎一顿，而后红了耳尖。

 

“喂，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行吗。”他撇过头不想与阿曼德对视，那双漂亮的眼睛似乎能把他看穿，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仿佛所有的秘密都暴露在对方眼里。

 

然而在他转过头的一刹，阿曼德没有反应过，他的唇擦过牧四诚的脸颊，软软的，两个人顿时一怔，纷纷用力甩开对方。

 

“艹！”牧四诚惊恐地看着阿曼德，“还真是个变///态！”

这下无论如何也得赶快离开，不能再管什么偷不偷东西的了。他扭动身子，以一种奇怪的姿势逃离仓库。双手被手///铐锁住，腿也被网捆着，牧四诚却管不了那么多了，用尽一切办法又是蹦又是跳着落荒而逃。

 

而身后的阿曼德像是没看见他似的，宛如一尊雕像愣在原地没有反应。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扭过头看向逃跑的牧四诚，刚迈出的脚又犹豫地缩回来，停着蝴蝶的手在颤抖。

 

他///妈///的真是疯了。阿曼德在内心爆///粗///口，像极了骂人的牧四诚。

 

在他看到牧四诚被自己牢牢困住无法逃脱的样子时，他居然变///态地产生了——想要亲吻他——的想法。

 

——想将他占为己有。

 

阿曼德一拳砸向墙壁，上面还残留着刚刚牧四诚的余温。

 

蝴蝶在他眼前晃了几下，而后消失，又变成他头发上的发夹。

 

-

 

“我在敲一扇不会为我打开的窗。”

 

牧四诚抓着他的手臂在飓风中自由奔跑的时候，曾对他说过这样一句话。

 

那是他们刚认识的第一天，阿曼德救下重伤的牧四诚，还放任这个盗贼在他们的基地养伤，最后毫发无损地逃离，顺道拐走了他们队长的弟弟，也就是阿曼德本人。

 

从小被兄长管教严格的阿曼德从未见过太多外面的世界，牧四诚带着他闯出去时放声大笑，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在追逐风一样，看着牧四诚的背影，他沉寂许久的心突然悸动起来。

 

好开心。阿曼德也跟着笑起来。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好快乐。

 

等两人逃到没人找到的地方——后来这个地方还被他们当做秘密基地，阿曼德喘着气问牧四诚：“那扇窗是指什么？”

 

牧四诚躺在草坪上，嘴里叼着一根草，含糊不清道：“我原以为你不会救我，没想到这个地方还有像你一样有趣的人。”

 

“救了你就是有趣的人吗？”阿曼德失笑道，“可能只有我这个没上过战场的人才不会区分自己人和敌人吧。”

 

他转头看向闭目假寐的牧四诚：“或许我们是朋友呢？”

 

牧四诚忽然睁眼，与他对视。红色的眼睛闪过一道光，牧四诚桀骜不驯的笑容给阿曼德留下深刻的印象。那原本是一道不会为任何人停留的风。可是阿曼德却听见牧四诚说——

 

“算是吧，阿曼德。”

 

-

 

阿曼德回到公会大厅，乔治亚从他身后拍了拍肩：“阿曼德，听说流浪马戏团那边有人来偷东西。”

 

“没事，被我赶走了。”阿曼德低声道，被打断的回忆再次被封藏，他看着这个世界线还存活的兄长，暗自松了口气。至少一切都还来得及，他还没失去这些人。

 

阿曼德告别兄长后回自己的房间，他站在窗户旁边，看向外面的景色，却再也没有人会翻进来，找他出去玩了。

 

牧四诚死后被一个人带走，那个人就连牧四诚死去的灵魂都不肯放过。阿曼德曾恨自己太过弱小，眼睁睁看着自己在意的人一个个死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邪神走前笑着对他说了几句话，那时濒死的阿曼德已经听不清了，却能看到他一张一合的嘴在表达什么意思。

 

——当他选择黑暗的时候，就注定无法与你一同在光明之下并肩作战。

——他不该得到光明，他只该得到安宁。

——牧四诚是我的所有物，他最后的安宁之处也只能是我。

——这是他无法避免的唯一结局。

 

还有——

这次阿曼德听清楚了。

邪神白六很开心地对他说。

 

“真是可悲，他在开玩笑，而你却把他当真了。”

 

谁在开玩笑。阿曼德迷迷糊糊地想，是这场朋友游戏吗，还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开玩笑拿他当乐子吗。

 

不过……阿曼德缓缓闭上眼，呼吸逐渐停止。

 

至少，他们也算交过生死的敌人了。

 

只要还有关系，阿曼德就不会放弃任何与牧四诚接触的机会。

 

-

阿曼德关上窗户，却又悄悄留了一条缝。

他很期待，牧四诚下次来偷东西又被他困住无法脱身时，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

 

2.

 

联赛开始后，每个公会都在积极备战，黄金黎明也不例外。在现实世界防守和收纳异端的同时，游戏内的比赛也在加强训练力度。

 

阿曼德作为此次联赛最受瞩目的几个新人之一，自然不会给自己休息的时间，他一有时间就待在训练池内训练，让自己变得更强。

 

作为一个战队的主攻手，他需要不断磨练自己的能力，最大范围地保护自己的队友，击杀敌人。绝不能出现像上一世那样眼睁睁看着自己在意的人死在面前。

 

不过现在他除了每日训练和收纳异端之外，还多了一项任务，就是防止牧四诚的偷袭。

 

流浪马戏团的盗贼一向所到之地必有偷取的东西，牧四诚得手后会故意张扬显摆在他们面前。阿曼德经历了一世的追捕经验，对如今还未成型的最强盗贼，有着说不清的熟悉感。他总能预判到牧四诚下一步的动作，并在他出手之前制止住他。被困住的盗贼无论如何挣脱也赢不了他，阿曼德极其享受这样的胜利。

 

但久而久之，那只猴子也学聪明了，他依然躲不过阿曼德变着花样的新陷阱，却能够凭借蛮力和最高速度钻缝逃离。逃走之前牧四诚还会转身冲他嘲讽一笑，像是在宣战，告诉阿曼德——我偷不到东西，你也别想抓住我。

 

两人就这样在一追一逃中不断拆招过招，除了偶尔牧四诚会被阿曼德抓住压在地上，凶狠狠地瞪他，蛮力上来阿曼德也困不住他，两人翻身一下换了体位。

 

牧四诚抵在阿曼德上方，不屑地笑道：“怎么样，认输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抓住阿曼德头上的蝴蝶发夹，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只蝴蝶格外在意，总想得到它。

 

面对盗贼猖狂的行为，阿曼德面色不改，他暗暗发力，飓风突如其来卷走牧四诚。局面再次反转，这次换成牧四诚被阿曼德压到墙上，盗贼的手忽的一松，阿曼德迅速夺回自己的东西。

 

他缓缓逼近牧四诚：“你认输吗？”

 

牧四诚暗骂一声，左手化成猴爪，出其不意朝阿曼德袭击。他自然没想过靠着一击赢过阿曼德，而是趁对方躲闪时飞速离开。

 

“阿曼德，我一定会让你成为我的手下败将的！”

 

牧四诚放下狠话就跑了，阿曼德握紧手中的蝴蝶发夹，心里算着距离比赛开始的日期，清冷的漂亮面容勾起一抹笑意。

 

牧四诚，我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既然不能成为朋友，就在赛场上决一死战吧。比赛结束前，我们只能是对手。

 

-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游戏里的牧四诚了。

 

迅捷的盗贼与他的战术师配合得很好。流浪者与猴的组合在季前赛大杀四方，名声大噪。两人出了游戏也是毫无疲倦，脸上只有兴奋和愉快。

 

阿曼德看到牧四诚挽起袖子，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他撩起衣服，露出紧实有力的小腹。似乎是杀得太过肆意，牧四诚脸上还有红晕，他扬起衣摆扇风，抬头扫了眼观众台。

 

对方的视线与自己交汇，牧四诚露出一个挑衅的笑，阿曼德心跳一滞。他又想起第一次看到游戏里杀红眼的牧四诚，以及毫无情面将自己撞倒的场景。阿曼德攥紧拳头，一旁的乔治亚看出他的紧迫，温声询问，被阿曼德转移话题岔开了。

 

此后关于牧四诚的每一场比赛，阿曼德都会去看。尽管他们势头正猛，但也不是每一场都顺利。偶尔看到牧四诚吃瘪，阿曼德会忍不住担心，事后又懊恼，身为对手他应该感到开心才对。于是他把这归结于，希望牧四诚挺到最后与自己堂堂正正来一场对决，他看上的对手可不能太弱。

 

然而这样的自我蒙骗一直持续到牧四诚最害怕的一个副本——中式恐怖游戏，阴山村。当阿曼德看到牧四诚穿上西服与三十个鬼新娘拜堂的时候，没忍住站起来，不到半秒就被乔治亚手疾眼快拽了回去。

 

“阿曼德？”乔治亚很是担心地看着自己的弟弟，他看了眼游戏里的牧四诚，又看向阿曼德，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你跟他打出感情来了？”

 

“不是，我没有。”阿曼德否认，“我只是……担心他这么蠢可别死在游戏里了，毕竟我还没跟他分出胜负。”

 

乔治亚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会儿又转过身继续看比赛，阿曼德在那之后眼神就一直黏着牧四诚，拳头一会儿松开一会儿攥紧，手心都是汗。但他自己没有察觉，心里想着，原来牧四诚这么害怕中式恐怖副本。

 

忽然很想带他去玩玩。

 

阿曼德想着居然真的打开系统翻找这类的游戏，乔治亚看到后，心里的猜测进一步落实。他故意道：“阿曼德，怎么突然对中式恐怖副本感兴趣了？我们应该用不到。”

 

“以后会用的到。”阿曼德没有掩饰自己，收藏了几个评价最恐怖的副本。

 

比赛结束后，牧四诚脸色苍白，一边骂骂咧咧跑出副本一边习惯性地看向观众台。果不其然阿曼德在看自己，但他的目光过于炙热，面对牧四诚的挑衅居然没有上钩，他在阿曼德的眼神里看出了不怀好意，还有一丝不甘。

 

是错觉吗。牧四诚迟疑地又看了眼阿曼德，对方这才回神，意味深长与他回视。牧四诚蓦地一激灵，觉得背后发凉。

 

怎么有种被对方拿捏的感觉。

真是不爽。

 

牧四诚撇撇嘴，听到白柳喊他后赶回战队。

 

这条世界线的盗贼真是奇怪。阿曼德望着牧四诚离开的背影，陷入沉思。原来那样一个自由不羁狂妄放肆的人，也会有害怕的事物，还会露出这种，害怕的表情。

 

牧四诚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

 

-

 

不同的世界线，人本身的欲望不发生变化，那他们还会是同一个人吗？

 

阿曼德躺在床上，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墙壁。他确信自己跟以前一样，他还是他。虽然欲///望核心发生变化，但他始终都是自己。

 

那么牧四诚呢？

 

依旧是盗贼的他，最后是否会变成上一条世界线那样，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联赛很快到了最激烈的部分。这次流浪马戏团登入五栋楼副本。阿曼德最不担心他们的团战，有女巫上场，他不由自主放低了对牧四诚受伤的担心。然而比赛到最后部分，小电视居然被屏蔽了，谁也不清楚他们在里面发生了什么。

 

阿曼德有些慌，乔治亚伸手伸手搭上他的肩膀。

两个人都是有着双重记忆的人，他们心照不宣想到了同一个地方——邪神白六。

 

阿曼德又紧张起来了，盯着小电视仿佛能戳出一个洞。

 

不知过了多久，双方从游戏里出来。阿曼德看到牧四诚脸色极差，他的眼里有愤怒、不甘，还有震惊和惶恐。

 

他经历了什么？阿曼德疑惑，他这个样子，像是看到自己被谁杀死了一样。阿曼德没有其他世界线对牧四诚的记忆，他不知道牧四诚在游戏里眼睁睁看着另一个自己被杀死，还是被他自己的老大——白六用灵魂碎裂枪彻底杀死。毫无拯救的希望。

 

牧四诚出了游戏已经没有心思向阿曼德挑衅了，他身心疲惫地跟在白柳后面，像一只落水的小狗，连头顶的猴子耳机都闷闷不乐地趴着，尾巴无力地垂下来。

 

阿曼德很想冲过去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但理智制止住了他。他看着牧四诚离开赛场，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忽然有些失落。

 

他在这场游戏里，已经被打击成这个地步了吗。

 

-

 

之后不出所料地，流浪马戏团打到了最后，赢下一场场比赛后与第一公会杀手序列对上。双方直奔团赛，阿曼德第一次看到，高中时期的牧四诚，还未张开的少年青涩又张扬，在游戏里尽全力地奔跑，像风一样。

 

阿曼德很难理解自己此时的心情，他看到少年版的牧四诚，顿时没了剑拔弩张的气势。他甚至觉得这样一个纯粹的牧四诚很可爱，他应该被小心翼翼地保护起来，珍惜着爱护着，而不是让他去干那些罪恶的事。

 

他本该有个张扬肆意的青春，然后平平安安过完自己的一生。而不是沦落到逃不出邪神的掌控，最终死在朋友手下。牧四诚骗了他，而他也确实辜负了牧四诚。

 

以朋友的身份将他叫出来，阿曼德后知后觉，他竟然也是骗了牧四诚的。

骗了他仅有的朋友。

 

这是唯一一场，阿曼德没有观看完牧四诚的比赛，在乔治亚了然于心的眼神下贸然离场。

 

我应该是想杀死他的。

我们是对手。

他害了我的兄长，我们也曾同归于尽。

我恨他，为什么还会想保护他呢。

 

嘈乱的心思占据阿曼德的大脑，他捂住头，匆忙逃离。

不想沦陷，他已经掉入了名为“牧四诚”的陷阱，怎么能继续沉迷，越陷越深。

 

-

 

“交通工具和猴？”

 

又一次牧四诚溜进他们的仓库，阿曼德抱着双臂靠在墙上，淡淡地看着已经能迅速解开陷阱的盗贼，有些意味深长道。

 

在那场与国王皇冠对决的游戏中，关于白柳对他们流浪马戏团成员的定义被外面的观众流传为笑谈。牧四诚自然逃不过被人调侃“交通工具和猴”的悲惨命运，只不过能嘲笑他的都是有实力的人，不然早就被愤怒的盗贼欺负得抱头痛哭。

 

牧四诚没想到看着一本正经的阿曼德居然也会开这样的玩笑，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老子才不是交通工具！下场比赛我揍得你哭着跪下求饶！”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阿曼德收回破碎的陷阱，心里想着这盗贼越来越能耐了，看来还要换个新的陷阱困住他。

 

联赛步入尾声，牧四诚没有太多精力来找阿曼德玩防守游戏了，他这次就是来向对方下挑战书的，像幼稚的小孩非要赢对方一头。当然阿曼德也不甘示弱，接下挑战，并放言会让牧四诚输得更惨就是了。

 

他们相约在下一场对决中，分出胜负。

战线一触即发。

 

-

 

3.

 

“阿曼德，这场比赛你的任务就是牵制住对方的王牌选手，击杀掉他。”乔治亚登场前再次提醒本次比赛他们的主攻选手，阿曼德挥挥手，身为宿敌，他已经等待这个机会很久了，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流浪马戏团的战术很特别，但这场比拼速度的比赛，白柳一定会让牧四诚作为王牌，我相信你的技能是克制他最好的武器。”

 

“我明白了，交给我吧，我会用最快的速度击垮牧四诚，赶回来保护你们。”

 

阿曼德进入游戏前，不由自主转头看向对面战队，牧四诚跟在白柳身后，似乎还在惊讶自己被选为王牌选手，毕竟时常游走在比赛场地的盗贼并没有一定的优势能战胜纯粹的主攻选手。

 

虽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但白柳总喜欢假设他能做到。牧四诚总算是恢复信心，他忽然转过头，与阿曼德对视，然后朝他挑眉笑了笑，用口型告诉他：我会赢你的。

 

阿曼德没有回应，转头跟随兄长进入游戏。在进入游戏之后，他头发上的蝴蝶发夹发出微弱的蓝光，像是欲望冲破束缚的征兆。

 

飓风又来了，追逐游戏正式开始。

 

-

 

阿曼德在预判好的地方等待牧四诚，那家伙果然来了，两人见面直接开打，阿曼德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竟对牧四诚的欲///望产生埋怨。他用飓风困住牧四诚，而后在他面前，无视他痛苦的表情，一字字揭开他欲///望的产生来源，在他最深的伤疤撒了大把盐。

 

他明知道牧四诚不喜欢提起那段回忆，那个他喜欢的死在自己面前的女孩，被牧四诚小心翼翼藏在心里，不愿被任何人提及。可是阿曼德知道这件事后，第一次产生了名为“嫉妒”的吃醋心理，他对这件事耿耿于怀。牧四诚在任何一条世界线里，欲///望核心都始终不变，阿曼德不甘心，凭什么在他们认识之后，自己的欲///望就发生变化，他们明明是同一类人，牧四诚的欲///望核心也应该同他有关才对！

 

这是阿曼德面对牧四诚以来头一次理智失控，他肆意揭开牧四诚的伤口，不留余地，甚至打压他，不留生路。牧四诚在飓风中显然快要支撑不住了，他眼神涣散，被揭开的伤口让他痛苦。可是阿曼德不想要这样的痛苦，他不想看到牧四诚为别人痛苦而不是为他。

 

你当初撞开我的时候，忽视我的时候，甚至最后要杀我的时候，有没有这么痛苦。阿曼德看着飓风中无力挣扎的盗贼，眼前湿润，我很痛苦。我那么痛苦，也应该让你尝尝，这个欲///望核心诞生的时候，我有多绝望和悲痛。

 

飓风中隐藏自己的蝴蝶，明明是你最先带给我的快乐，现在我却用来杀死你，牧四诚，你有没有感到一丝痛苦。

 

但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所有的痛苦都由我来背负。阿曼德最后看了眼牧四诚，抛下分身看守牧四诚，本体化为蝴蝶赶去支援自己的队友。

 

-

 

牧四诚做了一个梦，又不是梦，似乎是飓风带给他的幻觉。他的猴爪钻进一只蝴蝶，蓝色的，小小的。牧四诚松开手，害怕它会被自己捏碎。以前的回忆走马观花般涌进脑海，一幕幕像电影过滤完他的一生。牧四诚在最深的角落里，看到了完全陌生的不属于他自己的记忆。是他第一次遇见阿曼德的场景。

 

漫天飞舞的蓝光蝴蝶将两人包裹，自由的盗贼拉着向往外界的小王子在风中奔跑。

 

原来我们真的认识。牧四诚动了动嘴，却没说出话。他的身体在飓风中凝固，再不动起来，就要输了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阿曼德对他的敌意那么大，或许他们的结局是个悲惨的童话，但是那家伙把上辈子的仇恨撒到这辈子他的身上，难免太过无赖了。牧四诚动了动手腕，他怎么能输在这种人手下，分不清数条世界线里的自己，简直太蠢了。

 

他闭上眼，在风中放空自己，欲///望承载着一个人最强烈的执念，牧四诚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从来不是念念不忘的初恋，他只是想用最快的速度保护自己的朋友，快到没有人可以伤害他的朋友。

 

不能输。

 

牧四诚睁眼，破除飓风。

 

-

 

将最深的爱意化为最浓烈的恨意。

 

阿曼德再次对上牧四诚的时候，心里只剩下这一种感情。

 

他要赢，赢下牧四诚，向他证明，飓风蝴蝶的欲///望有多强大。

 

这是为你而生的欲///望，怎能轻易输掉。

 

两人像此生最大的仇敌，不顾一切也要率先带走对方，最终双双倒下的时候，阿曼德不甘心的攥紧拳头，蝴蝶停在牧四诚的头发上，两人默默对视，一同消失在游戏里。

 

【游走】与【主攻】同归于尽了。

 

-

 

这场比赛流浪马戏团打了个漂亮的胜仗，虽然牧四诚没有留到最后，但他给白柳争取了最大的利益。游走换主攻，相当不错的交易。

 

当他还沉浸在自己做了个不错的王牌选手时，现实中，乔治亚居然来做客了。

 

牧四诚看着臭着脸的阿曼德，不屑地吹了声哨，两个人抛开生死游戏，居然像小孩一样幼稚地吵起来。

 

这是阿曼德从未体验过的，上一条世界线，牧四诚虽然行事风格有些幼稚，但他从不做这么无聊的事。如今的牧四诚抛开游戏来讲，才是最真实的自己，他也不过是个大学生罢了。

 

阿曼德在游戏里的不甘心忽然消失了，他坐在牧四诚旁边，与他拌嘴的同时，观察牧四诚生动的表情，好可爱，他想过无数种关于牧四诚在生活中的模样，才发现眼前的牧四诚，才是最真实的他。

 

能有一个这样的朋友，或许很不错。阿曼德被迫继续和牧四诚幼稚的行为，一直到最后他们喝醉了酒，牧四诚撒泼打滚在地上，嚷嚷着王子是他的手下败将，阿曼德一边把他拉上沙发，一边无奈，他是怎么做到和这样的人玩那么久的幼稚游戏？

 

就在阿曼德松手的一瞬，牧四诚忽然拽住他的手腕，低声呢喃：“阿曼德，我们是朋友吗？”

 

内心封闭的地方被打出一片柔软，阿曼德愣了好久，就在牧四诚以为得不到答案有些委屈时，阿曼德轻声道：“算是吧，牧四诚。”

 

如果你想和我做朋友，这不正是我梦寐以求的吗。

 

得到回应后，牧四诚点点头，便沉入梦乡。

 

阿曼德缓缓俯身，在牧四诚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可是我不只想和你做朋友，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欲///望核心已经为你改变到这个地步了，我对你早已不是纯粹的友情了。

 

牧四诚，做好被我纠缠的觉悟了吗。

 

-

 

第二天牧四诚醒来的时候，手里有个黄金雕像，却是他被打的模样。牧四诚蹭地一下坐起来，要找阿曼德算账，甩手就要扔进垃圾桶，一听是纯金的，又停住了。

 

这家伙他///妈///的——还挺大方。

 

进入游戏后，即将步入最终赛，牧四诚在休息室遇到了阿曼德，他靠在墙上，安静地像一尊美丽的雕像。

 

“阿曼德，你怎么过来了？”没了嚣张跋扈的气势，牧四诚已经把阿曼德列入朋友阵营，他伸胳膊搭在阿曼德肩膀上，像好哥们一样。

 

“给你加油。”阿曼德任他靠着自己，笑道，“比赛小心，我等你赢下冠军。”

 

“那是自然！”牧四诚忽然靠近阿曼德，在他耳边私语，“好朋友，告诉你我家的坐标，认识这么久我还没请你做客，不如就趁现在，我会拿着冠军给你报喜，在家等我。”

 

牧四诚说话时喷出的热气洒在阿曼德耳尖，他忍住脸红的冲动，面无表情推开牧四诚，点头：“嗯，我在家等你。”话语却极为温柔。

 

尽管上一条世界线里，他和牧四诚一同打闹玩耍了那么久，他也未曾告诉过他在现实中自己家的坐标，虽然他完全可以查到，但不想那么做，他想让牧四诚心甘情愿主动告诉他。

 

如今，他等到了。

 

阿曼德已经想好了，等牧四诚回来，他就像牧四诚摊牌，告诉他，我喜欢你，我们做恋人吧。他不想再错过了，这条世界线，已经是他所经历的最好的了。

 

“一定要等我！”

 

牧四诚喊完话，就跟随队伍上台，准备游戏了。

 

最终赛开始。

 

-

 

他食言了。

阿曼德没有等来牧四诚。

 

他从未想过牧四诚会死在游戏里。

他一向信任牧四诚的能力，那个风一样的盗贼，怎么会死于灵魂破碎，他明明能逃得很远，逃得很快。

 

除非是保护朋友。

 

阿曼德紧紧攥着衣角，那个笨蛋，为了朋友总是不顾自己，简直蠢极了。可是阿曼德最喜欢的的，就是牧四诚对朋友的真诚。

 

但是他也不想失去那个人。

 

灵魂破碎，没有复活的希望。阿曼德慌忙离开游戏，找到牧四诚给他的现实坐标，如果来得及，他一定要阻止现实中牧四诚的死亡。虽然很可笑，但他只想拼尽全力护住牧四诚，哪怕将他藏起来都可以。

 

“牧四诚！”阿曼德敲门，家里无人回应，牧四诚不在家，这是最坏的结果。阿曼德迅速找下一个地点，他打通兄长的电话，声音不自觉颤抖，“兄长，求求你快找到牧四诚的坐标，我不想他消失。”

 

在乔治亚和搜索下，阿曼德找到了一个公交车站。牧四诚就坐在那里，手里拿着猴子耳机，他整个人都焉焉的毫无精神。

 

“牧四诚！”阿曼德眼前一亮，他跑过去呼喊牧四诚。

 

对方似是听见有人叫他，牧四诚缓缓抬头，一向明亮的眼眸此刻却是无神，全是破碎的光，零碎到整个人都十分虚弱。阿曼德害怕极了，他跟牧四诚同归于尽的时候都没见到过他这般脆弱的模样，就好像随时熄灭的火光，没有一丝求生的欲///望。

 

不可以等死。阿曼德穿过马路，再有一条就可以拥抱住他，阿曼德从未希望时间可以再慢一点，让他多看看牧四诚，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救牧四诚。

 

可是一声彻响，一辆公交车直奔牧四诚撞过去。阿曼德疯一样狂喊停下，让牧四诚快跑。可那人只是虚弱地朝他一笑，他张嘴，却无声。

 

对不起。牧四诚看着阿曼德，两条世界线，他都要死在阿曼德面前了，朋友间的承诺，他也都食言了。牧四诚努力留给他一个最灿烂的笑，没能实现对你的承诺，真的很抱歉。

 

阿曼德心跳停止，他哭着大喊不要，拼劲全力奔跑，却仍敌不过命运的死神。牧四诚倒在血///泊中，眼角流出一滴眼泪。他闭上眼前，脑海里是阿曼德跑过来抱住他的场景。

 

“牧四诚！”

“你又骗我！”

“你为什么总是先抛下我离开！”

“牧四诚……”

“我喜欢你。”

“求你不要死好不好，我们在一起好吗。”

“我等你回来，可不可以不要留我一个人，我不想再等了。”

“牧四诚，我再也不想跟你做朋友了。”

 

怀里的人听不到了。

他又一次死在自己面前，阿曼德始终保护不了牧四诚。

他们的友情总是刚开始就结束。

 

阿曼德抱起牧四诚，冷静地处理后事，他拨打白柳的电话，身为异国人，他的身份不方便处理，只好拱手让人。在白柳赶过来时，阿曼德沉默地，迈着无比沉重的步伐，消失在这里。

 

身后牧四诚的手里，有一只小小的，蓝色蝴蝶发夹。

 

-

 

4.

 

牧四诚不喜欢一个人，他是最害怕孤独的。

 

阿曼德在葬///礼结束后才出现，白柳赶去处理木柯的事，他就来陪牧四诚了。

 

阿曼德撑着一把黑伞，将冰冷的雨水与牧四诚隔开，他抱着一大罐棒棒糖，是他最喜欢的橘子味，放到牧四诚面前，同他讲了很久的话。一直到白柳再出现，阿曼德把伞留下，覆在牧四诚上面，然后淋着雨离开。

 

乔治亚察觉到弟弟的失落和悲伤，他看着好不容易笑起来的阿曼德又变回从前那般冷漠的样子。想安慰他，都被阿曼德回绝了。

 

“兄长，我想一个人静静。”

 

阿曼德躺在床上，闭上眼，自甘堕落地沉入梦境。

 

如果梦里有牧四诚，他希望这个梦可以长点，长到他来得及向牧四诚表白心意。

 

长到——他们有时间将所有朋友间能做的事都做完，这场朋友游戏，他不想打be结局，也不想完成最完美的te结局，他只想要自欺欺人的he结局。

 

神啊，如果你真的能听见，请将我的欲望剥离，让我去陪一个人。

 

我想和他玩一场最纯粹的朋友游戏。

 

我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过完一生。

 

-

 

“阿曼德，今天是你留守基地，好好干。”乔治亚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随后不知计划着什么，列起礼物清单，似乎是准备前往某个国家见多年好友。

 

从小就仰慕兄长希望能与他并肩的少年已经长大成人，阿曼德接过任务，也不问兄长在准备什么，安静完成自己的事。

 

这么多年他已经成长了很多，逐渐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人，乔治亚也会为他的强大感到高兴。只是，阿曼德捂住心口，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他的房间有一面镜子，阿曼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隐隐约约闪现出一只蓝色蝴蝶，等他摸的时候，却又消失不见。他以为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异端，但是没有任何不良影响，便不再管了。

 

近日，他的胸口总是莫名其妙突然疼痛，阿曼德觉得可能是自己过度疲惫，毕竟这段时间异端处理局的任务突然多了起来，总是忙到半夜三更。不过兄长却告诉他，没事的，再过几天，异端就会少很多，世界会再次步入平静。

 

所以这几天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吗，他们要在这段时间解决这个问题。

 

阿曼德不再多想，一心只想完成自己的任务。

 

没过几天，乔治亚突然要带他去拜访一位朋友，阿曼德简单收拾行李后随兄长出发。

 

来接他们的朋友名叫白柳，阿曼德不认识他，只是跟在乔治亚身后，打招呼和微笑。他们跟着白柳去他家，阿曼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很熟悉，仿佛以前来过这里似的。白柳没带钥匙，伸手敲了敲门，屋内传来一声巨响，白柳挑眉，随即门被打开，阿曼德眼前出现了一位同他差不多大的人。

 

牧四诚揉着屁股一边控诉刘佳仪踹他一边往外看客人是谁，他见到阿曼德的时候愣了一瞬，眼睛瞪得很大。

 

“阿曼德！”他说着就往外跑，一把抱住愣住的阿曼德，使劲拍他的后背，“你小子也来了！等会结束我带你回我家做客！这次我不会食言了。”

 

阿曼德看着眼圈泛红的牧四诚，张了张嘴，头发上出现了一只蓝色的蝴蝶发夹：“牧四诚，这次不许再骗我了。”

 

“以后也都不许骗我了。”

 

-

 

这次见面很快就结束了，乔治亚还有事情没处理完，阿曼德跟他回去分担任务。牧四诚很想挽留阿曼德陪自己玩，但任务更重要，他跟阿曼德互留了彼此的联系方式，约定有时间再来玩。

 

阿曼德离开后，牧四诚也恢复了平静的大学生活。

 

直到某次，他被邀请去参加高中同学的聚会，牧四诚正跟阿曼德打游戏，不想理会蹦出来的消息，结果一个电话打过来，害得牧四诚输掉一把。

 

“操。”牧四诚没忍住爆了粗///口，接过电话才发现是他高中班长，也就是引导他欲///望核心产生的最初源头。

 

“怎么了？”等牧四诚打完电话，阿曼德也来了电话询问他。

 

“唉，没什么，就是高中同学要聚一聚。”牧四诚无精打采道，有点焉焉的。

 

阿曼德怕极了牧四诚没精神的样子，连忙询问：“不开心？”

 

牧四诚道：“是有点。你知道吧，我那个班长的事情，我们俩……烦死了她在同学聚会上有重大事情宣布，肯定是订婚的事！我不想去了，不愿面对啊——阿曼德，你什么时候有空来玩？”

 

最后一句扯开话题，阿曼德简单应了一下，又拽回去：“牧四诚，早晚都要面对的，去吧，不然多扫兴。再说了，你不是已经放下了吗。”

 

牧四诚亲口跟阿曼德承认的，喜欢也是真的，放下也是真的，都是过去式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你看到自己曾经喜欢的人跟别人结婚，不难受吗？”

 

“不会。”阿曼德握紧电话，“我会祝他幸福。”

 

-

 

牧四诚最终还是去了，结束时整个人失落地像落水的小猴，他喝了很多酒，麻痹自己。散会的时候，班长问他要不要替他打个车，牧四诚拒绝了，他不想再同过往扯上一点关系了。

 

既然已经彻底结束，从现在起，他应该学会忘记。

 

牧四诚孤零零一个人走回家，冷风吹得他难受，头脑却格外清醒。他打通了阿曼德的电话。

 

“阿曼德，我出来了。”牧四诚有些站不稳，他靠在路灯杆上，歪着脑袋嘟嘟囔囔抱怨，“可是我好难受啊，我现在一个人，好寂寞。你能不能来陪我，阿曼德？”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牧四诚以为自己喝醉了电话没打出去，他拿下手机，亮起的屏幕映出一个人的身影。牧四诚眼前一亮，他转身，被那个人拉进怀里。

 

“好，我来陪你。”

 

阿曼德紧紧抱着牧四诚，一个吻落在他的发旋上，轻轻地，不易察觉。

 

这是阿曼德第一次进牧四诚的家，比他想象的要整洁很多，他不由得惊呼，牧四诚锤了他一下：“我没那么不持家啊，我平时很爱干净的。”

 

“好好好。”阿曼德应着，帮牧四诚倒了杯热水，“醒醒酒吧，不然直接睡会不舒服。”

 

“哎好嘞。”牧四诚接过，突然调侃，“阿曼德，你是不是谈了女朋友，怎么感觉你突然变得这么暖男行为了？”

 

“没有。”阿曼德否认，却勾起嘴角，“倒是有想谈的，可人家不一定愿意啊。”

 

“我去，谁啊，有你这样的男朋友都不愿意，虽然很不想夸你，但我觉得那个人真蠢的，我要是个女孩，估计就嫁给你了吧哈哈哈。”牧四诚随意开玩笑道，拉着阿曼德坐到沙发上，打开游戏电视，“来一把？”

 

阿曼德接过游戏柄。

 

两人一直打到凌晨，牧四诚实在忍不住困意倒到沙发上睡着了。阿曼德无奈地抱起他，轻轻将怀里的人放在床上，然后盖上被子，自己在他身旁守了一夜。

 

第二天牧四诚醒来的时候，阿曼德已经熟练地去做早饭了。

 

“西红柿炒鸡蛋？”牧四诚揉着眼睛出来，本以为对方还会炒这一道菜，没想到餐桌上全是他不会做的饭，看起来很美味。

 

“哇哦。阿曼德，你的厨艺进步神速啊！”牧四诚进厨房帮他端菜，两人坐在餐桌前开动了。

 

“都是新学的。”阿曼德把牧四诚喜欢的菜移到他面前，“尝尝？”

 

这一小动作没逃过牧四诚的眼睛，自己喜欢吃什么也不是秘密，他们经常聊天，牧四诚都快把家底透露出来了。就是这种行为实在是很像恋爱中的小情侣，尤其牧四诚像女方一样被对待一时很不适应。他偷偷看了眼阿曼德，这家伙，也太熟练了吧？！

 

想归想，牧四诚尝了口，咬着筷子惊叹：“好吃欸！”

 

这家伙也太厉害了吧，牧四诚有些忿忿，这么快就把自己甩了好几条街，不愧是王子啊。不过，阿曼德是他的好朋友，这么优秀的人，别人可体验不到被阿曼德服务的快乐！

 

牧四诚想着想着又开怀了，两人解决早餐后又一起出去玩了很多以前没尝试的东西。

 

阿曼德这次留了很长时间，牧四诚正好放暑假，两人每天玩的不带重样，白柳叫他去吃火锅都叫不动。

 

“牧四诚最近心情很不错啊。”白柳吃着火锅感慨了一句，没人跟他抢还有些不适应。

 

“那可不，那家伙马上就成为第二个你和黑桃了。”刘佳仪一开口，唐二打没忍住喷了出来。

 

“？”大大的脑袋充满小小的问号。

 

“阿曼德太刻意了，除非牧四诚已经蠢到自己看不出来。”木柯跟着神补刀，“不过看样子他确实没辜负我们对他的期待。”

 

因为牧四诚是真的没看出来。他还以为自己是纯钢铁直男，甚至觉得阿曼德跟他一样。

 

白柳笑了笑：“看来我得好好算算，乔治亚该给我们多少彩礼钱了。”

 

-

 

乔治亚已经在算自己给多少彩礼钱，白柳才会满意了。他一边无奈阿曼德这小子让他破费了，一边又为弟弟找回快乐而高兴。经历那么久，阿曼德也算是如愿以偿了吧。

 

现在就看另一位当事人，什么时候开窍了。

 

为此，他特意给他们准备了一场盛大的旅行。

 

-

 

牧四诚怎么也没想到他被白柳他们卖了，阿曼德说是要带他出国旅行，结果没人告诉他，这里面还包括中式恐怖村庄一日游啊！

 

跟阿曼德待一起时间久了，牧四诚的一些小毛病也开始放肆地显摆出来。比如睡觉时他会抢被子，阿曼德拽回来他就整个人趴在阿曼德身上，阻止他拽被子，浑然不知自己给他当了被子。阿曼德表示，抱着睡一夜很舒服。

 

再比如，牧四诚累的时候靠着别人，阿曼德比他高也比他壮一些，牧四诚倚着他很舒服，经常没走几步整个人就挂在阿曼德身上，嘟囔着要他背自己走，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撒娇。阿曼德表示，自己一点也不累并且非常受用。

 

但最大的毛病，就是牧四诚非常非常非常怕鬼，如今被阿曼德拽着去城堡，他哭嚎着不要去，阿曼德知道他吃软不吃硬，便恳请他陪自己，阿曼德是真的很想去玩。

 

本着大家朋友一场，阿曼德为他做了那么多，牧四诚也该回报些什么。于是狠下心答应，拽着阿曼德的胳膊，躲在他身后进入村庄。

 

牧四诚本来是想展示自己的厉害，但奈何这里压根没机会展示，他全程精神恍惚被阿曼德抱着走出去，脸红地不肯见人。

 

“我这辈子都不会玩这类游戏了。”牧四诚欲哭无泪，阿曼德对自己展示的男友力爆棚很是满意，连忙带他去吃好吃的了。

 

夜晚，阿曼德带牧四诚去山上看星空，两人躺在草地上，这样的场景让阿曼德想起了曾经他们偷偷在秘密基地喝酒，也是一望无际的星空，牧四诚眼里有光，亲口承认他们是朋友。

 

已经过去好久了啊，又是生又是死的，但终归他们现在又走到了一起。

 

“牧四诚。”阿曼德开口。

 

“嗯？”牧四诚扭头看他，阿曼德漂亮的眼睛里除了璀璨星河，还有一个他。

 

“很幸运和你做朋友。”阿曼德笑道，“我们一辈子都是好朋友吧。”

 

“那当然了。”牧四诚也笑了，“下辈子也可以继续。”

 

-

 

“所以说你们到现在都还没成？”乔治亚很是震惊，阿曼德居然还没攻略那只猴子吗。

 

“没有。”阿曼德道，“突然觉得，这样其实也挺好的，不想勉强他。”

 

乔治亚叹了口气，看来还得找帮手。

 

于是白柳的火锅又安排起来了。

 

“牧四诚，你最近跟阿曼德感情如何？”刘佳仪上来就开门见山，一旁的唐二打又没忍住喷了出来。

 

牧四诚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很好啊，我们经常一起玩。”

 

“佳怡的意思是，你对阿曼德除了朋友关系，还有没有其他感情。”木柯看戏不怕热闹，补充道。

 

“啊？”牧四诚摸摸后脑勺，“还能有什么感情？朋友还可以发展出什么……我靠！”

 

他忽然一惊：“白柳你不要抢我碗里的！黑桃还看着呢！”

 

刘佳仪/木柯：“……”

 

这傻猴没救了，真的，他不开窍！

 

阿曼德，还请你自作多福吧！

 

等人来齐后，路驿站又添了些菜，在所有人的相让中，阿曼德做到了牧四诚旁边。

 

白柳：“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牧四诚率先赞同：“玩什么？”

 

白柳：“真心话大冒险。”

 

牧四诚：“没意思。”

 

白柳：“大冒险是去鬼屋。”

 

牧四诚瞬间变脸：“还是算了！换个温和一点的大冒险吧。”

 

白柳笑道：“也不是不行。”

 

牧四诚拍拍胸脯：“只要不是去鬼屋什么大冒险都可以。”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手气这么差，第一把就抽到自己。

 

白柳：“选什么？”

 

牧四诚：“真心话吧。”

 

白柳：“说出在座的一位你最喜欢的人。”

 

牧四诚脱口而出：“那必然是阿曼德！”

 

在座的各位单身人士，除了阿曼德都嫌弃他蠢！牧四诚乐道：“阿曼德人那么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他呢。”显然忘记以前自己是怎么说阿曼德坏话的了。

 

虽然知道是游戏，但阿曼德还是愣了一下，很快就掩饰住自己红了的耳尖。

 

“这把过！继续继续！”牧四诚喊道。

 

然后刘佳仪笑着看向牧四诚：“哇，又到你了。”

 

牧四诚：“……”他今天没跟杜三鹦接触啊！明明阿曼德才是离杜三鹦最近的，怎么遭殃都在他身上了！

 

“愿赌服输，这次是什么？”牧四诚又选了真心话，他才不会听信白柳的鬼话，才不给他机会惩罚自己玩鬼屋呢。

 

刘佳仪：“那就说说阿曼德最吸引你的三点吧。”

 

牧四诚：“啊？这么简单！”

 

他看向阿曼德，却突然说不出来了：“本尊在这里，有点不好意思开口啊。”

 

阿曼德拍了拍他的手：“没事，我可以捂住耳朵。”

 

牧四诚：“……”不是，你到底是哪一伙的？！

 

最后还是老老实实说完了。

 

“阿曼德长得又高又帅。”

“阿曼德性格很好，体贴人，也会照顾人。”

“阿曼德对我特别好。”

 

阿曼德耳尖红了，牧四诚说完也不敢看阿曼德了。

这他妈简直太像相亲了。

 

“最后一把。”白柳转动轮盘，“是大冒险哦。”

 

命运的女神再次降临到牧四诚身上：“卧槽！白柳你作弊了吧！绝对是吧！”

 

白柳表示无辜：“对朋友出老千怎么能叫作弊呢，顶多算是亲切问候，我们可是都很关心你的终身大事啊！”

 

牧四诚翘起二郎腿：“行吧，大冒险是什么？”

 

白柳：“在座的人中，选一位进行接吻三分钟。”

 

牧四诚炸了：“？？？”

 

除了阿曼德，其他人都开始咳嗽，使劲暗示这个人选是谁。牧四诚再蠢也能看出来他们的小心思，他看向阿曼德：“可以吗？”

 

阿曼德却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开心：“牧四诚，你要想清楚，接吻不是儿戏，你确定是真的想跟我这么做吗？”

 

“你真的喜欢我吗？牧四诚。”

 

阿曼德叹气，最终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那你呢？你喜欢我吗？”牧四诚反问他。

 

“喜欢。”阿曼德回答，“喜欢很久了。”

 

牧四诚一把拽住他的衣领，眨着眼睛，笑着露出一颗小虎牙。

 

“虽然我是直男，但是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可以为你不做直男了。”

“阿曼德，吻我。”

 

面对牧四诚如此直截了当的邀请，阿曼德自然是忍不住的。他在一众人的雀跃怂恿中，俯身吻上牧四诚的唇。

 

阿曼德忽然想起自己曾经问过兄长的一个问题，怎样判断一个人值不值得去爱。

 

那时乔治亚已经察觉到阿曼德对牧四诚有着异样的感情，虽然恨铁不成钢，但还是回答了他。

 

“如果和某个人在一起能让你情绪稳定，让你敞开心扉，让你更爱笑、更自信、更轻松愉快、更有好奇心去探索这个世界，那这个人就值得去爱。”

 

正如现在，他和所爱的人相拥热吻。

在他们身后，是万家灯火，是璀璨星河。

 

 

Fin.

我直接进行一个键盘冒火的敲，希望大家不要被垃圾坏了心情(*^▽^*)

一些小作精迪卢克和一些双向暗恋，标题捏他动漫《理科生坠入情网故尝试证明》，剧情无相关，5k+放心食用。

1

  “爱德琳，我有事要跟你说。”

  “好的老爷，请吩咐。”

  “我最近好像患了一种病，它发作时间不定，严重影响了我的工作。”

  “嗯。”爱德琳面上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她只想知道迪卢克老爷今天又在作什么妖，“需要我为你请家庭医师过来吗，我看他最近也挺闲的。”

  “他昨天来过了，跟我说只需要一枚药引即可医治。”

    来了，图穷匕见了。爱德琳躬着身子，低垂着头：“请老爷指明药引。”

  “首先这药引必须与我在同一个地方生活过。”

  “好的老爷。”

  “其次他是一种蓝色毛发的生物。”

  “……好的老爷。”

  “最后他的肤色极其像巧克力，还在西风骑士团任职……”

  “吃人是犯法的老爷。”在迪卢克将凯亚的特征描述得更清晰之前，爱德琳实在没忍住打断了他。

  “爱德琳，你是看着我长大的。”迪卢克放下手中的书，“你应该了解我现在的处境。”

  “迪卢克老爷，你如果喜欢凯亚少爷就跟他说清楚，我作为第三人去插足只会把本来明了的感情线越搅越乱。”爱德琳叹了口气，“而且凯亚少爷他也……”

  “什么？原来我喜欢他吗？”迪卢克瞪大了他本来就大的眼睛，亮晶晶的红色瞳孔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爱德琳和迪卢克彼此震惊地对视良久，她对老爷的迟钝近乎要落下泪来。

    合着你不知道这病叫相思病啊。

 

2

    我怎么会，怎么可能喜欢上凯亚那家伙呢。迪卢克在办公桌前来回踱步，他转头看着桌上层层叠叠堆积如山的工作文件，脑海中灵光一闪。

    空穴无风，万事万物总有它的苗头。正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爱德琳不说无意义的话，既然她觉得自己喜欢凯亚，那就去想办法求证自己现如今这种平白无故的焦躁和渴求到底是不是喜欢。

    迪卢克释然的点点头，他觉得自己聪明极了。

 

3

    怎么证明呢，迪卢克周围似乎并没有出现这种症状的人，同类推导似乎行不通。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正向思考不行可以考虑反向，从结果倒推过程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迪卢克走进蒙德城，将目光锁定在了唐娜小姐身上。

    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迪卢克知道唐娜对自己的心情，但他无福消受，只希望这位小姐能遇到真正陪她共度一生的人。

   “怎么办，满脑子都是迪卢克大人。”

    迪卢克站在凯瑟琳对面，在冒险家协会任务委托受理人困惑的目光中，想询问唐娜是如何确定喜欢这份心情的脚步总是在她一声声爱意的表达中却步。

    不行，这样走上去太尴尬了。

    迪卢克咳嗽了一声，脸烫得可以去猎鹿人餐馆煎个蛋。他做不到面无表情的去问唐娜“你是怎么确定你喜欢我的呢”这种问题，他看似坦然实则慌张的路过了芙罗拉的花店，在小姑娘的摊位前来来回回的纠结脚步和心里的想法一起拐了十八道弯，最后还是没能说服自己。

 

4

    不对劲，早知道今天就请假了。

    送完外卖回来的查尔斯就看到在吧台前因为发呆已经把半瓶酒都倒在桌子上的迪卢克老爷，真担心撞到这个百年难得一见场景的自己明天会不会因为左脚先踏进酒馆而被开除。

    马上就是晚上生意的高峰期了，到时候人来人往的，正犹豫要不要把出神的迪卢克老爷喊回魂时，查尔斯突然听到有人在说话。

  “哟，凯亚，你来酒馆喝酒吗？”

  “难得闲暇，可不得坐下来喝一杯好酒。”

    是旅行者身边那位小跟班和凯亚，看来旅行者也来了。查尔斯暗松一口气，旅行者天不怕地不怕的，相信她不会介意提醒一下迪卢克老爷快点回神不要再浪费酒了。

    荧一进酒馆就闻到了扑鼻而来的酒香，她其实并不排斥酒，酒量也不错，只不过外表太显小长着一副未成年的样子，酒馆从来只会对她出售无酒精饮料，总之很难品尝到晨曦酒庄出品的美酒就是了，荧叹了口气以表惋惜，不过余光瞥到凯亚之后心里又平衡了不少，这个人也经常在酒馆喝不到酒。

    只要那位老爷在代班调酒的话凯亚是肯定……

    嗯？

    荧，凯亚，派蒙三脸震惊，他们看到发呆的迪卢克举着一个空瓶，另一只手里可怜巴巴的杯子装不下的酒四散开来流淌在木制调酒台上。

  “迪卢克……”

    荧听到凯亚绝望且做作的低声哀嚎。

  “你已经到了宁愿浪费都不给我喝的地步了吗。”

  “迪卢克老爷！回神啦！”

    最终还是依靠被酒香迷惑了脑子莫名变得胆大妄为的派蒙结束了迪卢克的发呆。

    迪卢克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又愣了一会，抬头视线从几人的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凯亚身上。

    问他，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迪卢克在心里默默的催促着，问他对自己的看法，问他是否有搬回晨曦酒庄居住的想法。但是迪卢克在即将要开口的时候又突然顿住了，他很害怕从凯亚口中听到否定的答案。但是一想到凯亚有可能会拒绝他，那就意味着凯亚不喜欢他，更甚至凯亚讨厌他，迪卢克想着想着竟有点委屈，他控制不住的开口道：

  “凯亚，你太过分了。”

  “？”

  “你怎么能利用我的感情。”

  “？？？”

    丢下一枚重磅炸弹后的迪卢克光速溜之大吉，剩下几人在酒馆里面面相觑。

  “查尔斯。”凯亚的声音好像在发抖，他顶着一口天降黑锅百口难辩，“你是不是往迪卢克的葡萄汁里放酒了？”

 

5

    有些话，派蒙听到了，就等于全世界都听到了。

    西风骑士团的骑兵队长凯亚玩弄迪卢克感情的消息在蒙德城不胫而走，自由的蒙德人为短短的谣言添砖加瓦将其润色为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酸掉牙爱情故事，凯亚在喝酒之余听了几个版本，他大感震惊，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还能这么渣。

    也从来不知道迪卢克还能嘤嘤嘤的哭诉你不要离开我。

    想到这，入口的酒仿佛都变了味儿。在对面的迪奥娜要杀人的目光中，凯亚笑嘻嘻的放下摩拉：“多谢款待，今天的酒也很好喝。”

    然后在听到更多个不同版本的迪卢克和凯亚的爱情故事之前溜走了。

    自从那天迪卢克老爷说完那两句没头没尾的话之后就失踪了，当然可能是故意躲着凯亚，毕竟迪卢克作为一个脸皮极薄的人，脑子清醒之后多半是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甚至连暗夜英雄的事业都间歇性搁置了。花店的唐娜小姐白天见不到迪卢克晚上梦不到暗夜英雄，整个人萎得像一朵要枯的花，每天碎碎念的频率比以前高了几倍不止，烦得芙罗拉想一捧花摔她脸上。

    凯亚其实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眼光和看法，处于谣言中心的他始终能自如的行走在蒙德城中。当然，确实有很多来问他和迪卢克到底什么关系的人扰得他不厌其烦。

    最后他只能说：“你觉得什么样就什么样，分手也好利用也好，你是对的。”

    凯亚的想法是懒得解释，反正按照谣言的离谱程度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当真，但是他显然高估了迪卢克在这方面的情商。

    如果说最开始迪卢克对那些由自己的胡思乱想造成的风言风语对凯亚产生的不好影响有愧，那么在他发现凯亚对这些完全不在乎甚至是漠视之后，他又开始委屈了。

  “爱德琳……”

  “是的，老爷。”爱德琳保持着一贯的微笑，等待着迪卢克今日份的不正常。

  “我真的生病了。”

  “好的老爷，我这就去请医师，我看他最近已经闲得种蘑菇了。”

  “哎等等。”爱德琳说罢转身就想走，迪卢克及时的叫住了她，心跳飞快的同时面不改色的编造谎言，“我已经找过医师了，他说我只需要一味药引即可。”

  “老爷，请问药引是不是蓝色毛发十字星瞳孔还戴着眼罩？”

  “是的。”迪卢克忙不迭点头，刚想夸爱德琳聪明。

  “但我的答案还是不会变，吃人是犯法的，老爷。”爱德琳面无表情。

 

6

    凯亚受不了了，饶是他心理承受力再强，也实在忍不了这群八卦的同事了。

    大部分情况下骑士团的人是不敢来问他的，但是丽莎就不一样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她拜托安柏去收集了蒙德城流传的各个版本的爱情故事，然后编成一个小册子，本来就爱摸鱼的丽莎这下子更是找到了下午茶之外的乐趣，她好像住在了凯亚的办公室一样，就在他办公桌的沙发旁半坐着读，时不时还发出几声怪笑听得凯亚毛骨悚然，当然凯亚更害怕的时候丽莎读到高潮处会念出声。

  “哦，凯亚，我想我对你的爱已经是任何人都知道的了。”丽莎捧着心口，声调曲折百转千回，“哦，迪卢克，你不要这样，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不能，我们本就天生一对，谁都不能阻止我们。”

  “是命运呀，是这不公的世道。”

  “丽莎！”凯亚顶着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嘴角抽搐着，就差给丽莎跪下了，“您别读了行吗。”

  “不行呢，我可是在为你俩的爱情而深深沉醉着。”丽莎举起手中的册子遮住了半张脸，眉眼弯弯笑得像个温柔大姐姐，“可惜琴最近太忙了，没时间来陪我一起欣赏你俩的故事。”

  “啊。”凯亚懂了，他懂了，他确信自己听懂了什么。

    自己没有处理那些风言风语的打算，反而任其发展，导致另一位主人公——迪卢克，在行使暗夜英雄一职时难免有些消极怠工，而这些多出来的工作，便不可避免的落到了琴的身上。凯亚不知道丽莎是怎么知道迪卢克暗夜英雄的身份的，但是他现在很清楚的知道丽莎的报复心很强，而且自己再不解决这些谣言让琴的工作轻松起来，可能以后做梦都是丽莎高昂的朗读腔。

  “丽莎小姐，我会解决好这次的事情的。”凯亚无奈的叹了口气。

  “拭目以待。”目的达成的丽莎也懒得在凯亚的办公室久留，在凯亚的桌上放下一朵塞西莉亚花之后就离开了，“早上刚摘的，不客气。”

 

7

    说要解决这些事，可凯亚觉得压根就没有解决的必要。谣言这种东西靠的不就是不攻自破吗，只要不去管，传的人就会越来越少。他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手中把玩着那朵塞西莉亚花。

    一时不知所措之际，凯亚和匆匆忙忙赶来蒙德城的爱德琳女仆长撞了个正着。

  “啊，凯亚队长，我正找你呢。”爱德琳如获大赦，拉着凯亚的手就不放，“迪卢克老爷最近身体不适，医生也请了，但就是不见好转。”

  “啊？你找我也没用啊，我又不会看病。喂！爱德琳！”

    凯亚话才说一半，爱德琳干脆直接拉着凯亚往蒙德城外走。凯亚犹豫了一会最后选择不挣脱，他反正也是出来散步躲丽莎的，去哪散步倒是无所谓。

    爱德琳一路絮絮叨叨的说着些什么，凯亚有的听进去了有的当成了耳旁风，只礼貌性的应和着。

  “等会，迪卢克老爷到底生什么病了？”凯亚见爱德琳说了半天也没个重点，他就挑明问了。

  “这个，有些一言难尽。”说到这个爱德琳的表情竟带着几分无语，“我觉得是一种名为矫情的病。”

  “矫情？”凯亚不明所以。

  “等见到他你就懂了。”

    见爱德琳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凯亚更好奇了。

    好吧，等见到迪卢克的时候，凯亚才知道爱德琳形容的所谓矫情已经是斟酌又斟酌后的形容。

    迪卢克，蒙德城无冕之王，无数少女心中的梦，现在的他浑身散发着一种被抛弃没人要但是不得不坚强起来工作的寡人气息，手握着钢笔在要处理的文件上签字，其力道之深让凯亚觉得那张纸大概是迪卢克的什么仇人。同时书房里还弥漫着浓重的甜香，凯亚看着桌上的空杯子，转头问对这幅场景不忍直视的爱德琳：“他……打算用葡萄汁把自己灌醉？”

  “凯亚少爷，我还要准备晚饭，我先走了。”

    爱德琳没有回答，急匆匆的溜走了，剩凯亚一个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待在书房。

  “好吧好吧，迪卢克老爷。”凯亚最终还是妥协了，毕竟迪卢克是个闷葫芦什么都不会主动说，还不如他自己先示弱，反正从小就这样，“别折磨你那钢笔了，它的身价都快是我几个月的工资了。”

    迪卢克没有理凯亚，只是抬起头用他那双大眼睛恨恨的盯着凯亚。

    凯亚一直很喜欢迪卢克的眼睛，那一定是被造物主偏爱的双眼，这世间最艳丽的色彩在里面如火般炽烈，盯得久了好像连自己的灵魂都被温暖了。

  “喂喂喂，该生气的是我吧。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那天无厘头的几句话，我可是被渣男渣男的叫到现在。”凯亚移开目光，强行逼迫自己别跟迪卢克对视。

  “那你为什么不解释，反而任由谣言发展？”迪卢克咬牙切齿的问。

  “谣言这种东西你不管它才会自行消散啊，越描越黑懂不懂？”

  “啊。”迪卢克恍然大悟，“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我还以为……”

  “嗯？”凯亚听迪卢克不知道在小声嘀咕着什么，但是他看到了迪卢克开始发红的耳朵，顿时玩心大起，“以为什么？以为我漠视那些谣言是因为不在乎和你的关系被他人乱传？还是以为我压根不在乎你？”

    凯亚本来是乱说的，但是他发现自己一番话说完后迪卢克的脸已经红透了，甚至没有反驳自己，他颤抖着，不可思议的问：“真，真的啊？”

  “假的。”迪卢克稳住自己说话的语调，努力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属实是逗乐了凯亚。

  “行吧，我看你身体也没什么毛病，我就先走了。谣言这种东西最好还是别管，上次去璃月买东西还遇到街上的人在谈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呢，要我说这种莫须有……啊！”

  “莫须有？”迪卢克眼睛一眯，反手握住凯亚的手腕不让他离开，一个用力把凯亚拉在自己腿上坐着，“你是这么以为的？”

  “你在干什么啊迪卢克！快放开我！”凯亚被迪卢克的动作吓到了，他在迪卢克的大腿上挣扎着想起来，但是膝窝正好卡在椅子一侧的把手上不好用力，再加上手腕又被死死的抓住，凯亚被这个姿势弄得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别动了你，我有话要问你。”相比于凯亚的慌张，迪卢克则是淡定许多，他甚至有时间抽出手来理了一下被凯亚胡乱挣扎时弄乱的发型。

  “你就一定要这个姿势问吗？这符合你的贵公子的称号吗？还有你神之眼硌到我了快放疼死了开我！”挣扎间出了一身的汗，凯亚见无果干脆不动了，但嘴巴也没打算歇着，想方设法的阴阳怪气。

  “我问你，你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或者说感情，是莫须有的吗？”迪卢克问他。

  “干嘛对这个那么执着？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你来说很重要吗？”凯亚反问道。

    狡猾的狐狸，又把话题的重点丢回给了自己。迪卢克叹了口气，在套人话这方面他好像永远比不过凯亚。

  “很重要。因为我这几天始终在思考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可能，比我自己想象的还要更在乎你的看法。”

  “那你先放开我，你放开我我就告诉你。”

  “真的？”

  “蒙德人不骗蒙德人。”

  “喂，话说这句话不会是你从温迪那个醉鬼酒后的呓语中听到的吧？”迪卢克挑了挑眉，“那这句话的可信度就一点都不高了。”

  “你不放是吧。”

  “我就不。”

    凯亚沉默了一会，突然扭过身子，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姿势，在迪卢克的嘴上落下了一个吻。紧接着伸出手在迪卢克瞬间红到冒烟的脸上捏了捏，趁迪卢克傻了的时候跳下凳子转身就跑了出去，最后只剩走廊上他的大喊大叫。

  “爱德琳！我饿啦！”

    迪卢克摸着自己被亲过的地方，有些惊喜，有些不可思议，他用双手遮住脸，终究是控制不住的笑了出来。

END

《他的丈夫不愿意碰他》 的后续

签订合约后俩人再闹闹别扭顺理成章在一起最后领养孩子的事情

还有我最喜欢的直球老爷

那几位大妈看见凯亚来时脸上褶子都快笑出来了，她们知道夫人无聊得厉害，平时没事就喜欢跟她们聊天，聊蒙德的风俗礼节，大少爷的以往事情，还有这葡萄藤架上葡萄的种养经验，聊天聊地，什么都能聊。

其实之前也有那小鸡肚肠的仆人偷摸跟迪卢克打报告说她们在偷懒，借着夫人的脸面光明正大地忙里偷闲，当然这件事情迪卢克的反应凯亚是不会知道了，她们一开始也惶恐来着，但是当凯亚第二天拿着一篮子说是迪卢克老爷让他带着的瓜子水果来消遣时，她们也就明白老爷的态度了。

“仆人的职责是为主人服务。”迪卢克双手随意搭在桌面呈金字塔状，他毫无感情地看着面前唯唯诺诺的仆人，继而又说，“夫人跟她们聊天高兴，她们也就尽职了。”

“蒙德有风花节和佳酿节两大颇为正式的节日，这风花节其实刚过不久 夫人你也是知道的，那天庄园里李大娘家的孩子们还在庄园空旷处玩风花球来着。”那一老仆人唠嗑着 嘴里嗑着凯亚抓给她的瓜子，搬个小马扎两腿伸直交叉还一抖一抖，看起来完全不把凯亚当做本有距离感的庄园夫人。

凯亚确实有印象，他还陪那几个孩子玩了一会，不过孩子对他还是生畏的，他参加进来孩子倒是放不开了，畏手畏脚的，大概是平常见父母亲对主人都毕恭毕敬的，自己也便注意起来了，他可不想扫了孩子们的兴，加上那会跟迪卢克关系跟坚冰一样，风花节大家也各有忙的，他便只能待在卧室里发呆发了一整天。

所以他对风花节并没有什么好感。

不过这佳酿节他倒是很感兴趣。

老仆叭叭讲了一堆风花节的事 凯亚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抱着个苹果啃了几口，汁水酸甜，果肉饱满，香甜味充斥口腔，好不容易等到讲佳酿节，他一个苹果已经啃完了。

“佳酿节嘛，顾名思义也跟酒有关，蒙德最拿的出手而且七国都赫赫有名的蒲公英酒......”老仆夸夸其谈，凯亚却骤然馋了起来，倒不是她描述的多生动，而是这么想来，自己确实是有一段时间没喝酒了，他在坎瑞亚时虽说没到天天得碰酒的程度，但也是爱酒懂酒的，这蒙德的蒲公英酒他倒也尝过几番，味道醇香浓厚，说清淡却总引人无限回味，度数不高，是种老少皆宜的酒，但他偏爱的是高浓度辛辣的酒，坎瑞亚虽说没有自己特产的酒 但是七国的好酒来源可谓是络绎不绝，佳酒孬酒他都尝过，但是来这儿那么久，别说最最常见的蒲公英酒了，他甚至连酒瓶子都没看过。这么一想，他开始彻底馋酒了。

“咱们酒庄没有酒窖吗？”晨曦酒庄可是蒙德经济收入的台柱子，这好酒肯定是备着的，既然说是酒庄了，那肯定得有酒窖啊！

他也不自己偷摸去拿，也没到敢跟迪卢克随意要东西的地步，给他几个摩拉意思意思就行了。

凯亚这么想着，口水都开始分泌了。

老仆有些疑惑得地看着凯亚，似乎不明白为什么酒庄夫人连这个都不知道，“酒窖自然是有的，不过平常除了搬运工之外，也就老爷跟埃泽管家进去过....我家死鬼平常喝酒都是直接去街上酒馆的，著名的当然是老爷名下的‘天使的馈赠’，还有猫尾酒馆。”

天使的馈赠?

凯亚眼睛直勾勾地冒着绿光 正想着呢，那老仆突然正襟危坐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瓜子壳，看起来不像是跟凯亚聊天了，像是在报告什么东西。

脚步声由远及近，凯亚好奇地转头瞧了一眼便看见一大早出去办事的迪卢克回来了，他抬眸正好跟迪卢克投来的视线对上，男人风尘仆仆地归来，兴许是有些累了，脸庞上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丁点疲惫，他顿下脚步似是想换方向朝凯亚走去，但不知为什么却看起来有些犹豫。

凯亚见迪卢克自然地迎上来并也下意识站起身，但是见他停住，自己也一下子缓过来了。

两张脸蛋同时涨红起来，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迪卢克大步走向屋内，凯亚也迅速转过身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地但是说话完全不利索地又开始讲佳酿节。

老仆:哎，怎么哪儿怪怪的。

不知道最近迪卢克在干什么，几乎是沾床就睡，没了前些日子的拘谨，现在上床就自然而然地把凯亚捞进怀里抱着睡，本来已经熟睡的凯亚被人动手动脚肯定是要哼唧两声的，闭着眼没意识地嘟囔着什么，那人就一顿，接着拍拍他后背低低说了句，“乖，抱着你睡。”

凯亚也就潜意识里知道迪卢克回来了，要抱着他睡呢。

所以当迪卢克要跟他共同入眠时，他还是很紧张的，他会想我要不要主动一点钻进他怀里?还是等他来抱我呢？

别的夫妻是入睡前互相抱着睡，半夜可能再分离，他们俩倒正好相反过来了。

这时候凯亚会巴不得迪卢克缠上来跟他颠鸾倒凤，被他弄得晕死过去也就不用纠结了，但是迪卢克现在明显很累，窸窸窣窣地叠弄衣服，接着掀开被子要进来。

凯亚背对着他，眸子瞪多大地看着窗外的一片漆黑，实则忍不住转过身偷偷瞥一眼。

他怎么还不把我抱进怀里?

其实人家才刚进被窝而已啊。

我是不是应该主动一点?第一次也是自己主动的嘛，可是也不能老是自己主动啊！

他好像忘了这些日子在他熟睡时都是迪卢克主动把自己捞进怀里的了。

他想他这辈子能为什么事纠结过，现在就为了这么个事，跟黄花大闺女似的。

凯亚正愁呢，迪卢克就蹭了上来一把环住凯亚的腰，宽大温热的身子紧贴身后，凯亚一个激灵，低头脸埋进被子里，脸红得要死。

孺子可教。凯亚晕晕乎乎地想。

天使的馈赠这几天可是销售量又在以史无前例的速度增长，多半的功劳都来自于旅行者跟派蒙他们的帮忙，即使酒馆人海一样再也撑不下再多的顾客，清泉镇附近的摊子跟出货量也依然在帮衬着，查尔斯这几天手晃得发疼，却还是一天到晚乐呵呵的，不知道是因为迪卢克老爷所允诺的奖金还是确实被这股热闹非凡的氛围给感染了。

凯亚一推门便热气扑面，他戴着斗篷挤进人群，他的面容实在惹眼特殊，他可不想再闹出什么事情来，不管怎么样，他不能给迪卢克填麻烦，不合情也不合理。

这么一想，他莫名一顿，觉得自己的想法哪里不对劲。

有过肌肤之亲的俩人存在感情吗？

人群汹涌，四周阵阵喧嚣传来，他没多想，径直向吧台走去。

他刚到，吧台前的人便正好起身，实在是有点幸运，他心想迪卢克应该在楼上也弄个吧台或者把店扩大才好，这点成本很快就能赚回来的吧?

“你好。”他坐下，拿下斗篷，精致的面容展露于空气中，好在周围的人沉迷于这佳酿节的氛围中，心情高涨无比，顾不得扫看一旁的人，音符与酒液融合奏乐，整个酒馆连空气都塞满了活气，不知是不是人头攒动得厉害，晃的查尔斯头晕，他皱眉集中注意力，头微微向前倾，接着满目诧异。

“夫....”他刚要出口，凯亚闻言便展眉一笑，笑里带着无奈，“这么好认吗？”

从异域来这里的酒客不是没有，反而还很多，但是查尔斯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他们家的孔雀夫人。

不是从异域来的就是美人。

今日一见，果然....让人移不开眼。

“您是来...喝酒的吗？”说实话他很想问是不是微服私访。

凯亚说，“当然了，能推荐推荐吗酒保先生?”

“可以...夫人您平时喜欢喝什么类型的酒呢？威士忌吗？或者偏清淡口味的话你可以尝尝我们的招聘蒲公英酒。”

“烈酒。”凯亚脱口而出，他好烈酒，好到骨子里，现在想想那顶好的烧胃激烈的滋味，他就忍不住想畅饮一顿。

“烈酒的话，您可以尝尝午后之死。”

午后之死?凯亚挑眉，说，“好名字。”

午后之死，算是天使的馈赠在烈酒方面的招牌了，高浓度的酒精浓度和苦艾酒并不美妙的滋味是不符合大部分人的口味的，这也是为什么清淡偏甜的蒲公英酒受大众欢迎的原因，大众口味通常是最受关注的，而午后之死除了那几位在酒方面属于没救的老酒鬼爱抱着喝的，其他人，浅尝一番，不做过多研究。

“夫人请。”手上动作戛然而止，苦绿酒液在高脚杯中微澜起波，没有过多的装饰，连外表也没那么起眼，凯亚握着酒杯，仰头触杯，酒液沾唇，酒液苦辣刺激，在舌尖打滚发狂，那么一瞬间，凯亚的味蕾完完全全被挑了起来。

他放下酒杯，兴致大涨，“里面加了方糖?”

查尔斯颇为诧异地点头，“是，因为加了方糖调和一下苦味可以让受众面更广一些。”

“是老爷让这么做的。”

凯亚的嘴角噙笑，他干脆一饮而尽，酒液顺着杯壁滑入口中，查尔斯惊得手中的动作都顿住了。

夫人好....好酒量。

面前的人面容不改，笑成月牙的眸里闪烁着湛蓝发亮的星星，他舔舔唇将高脚杯递回去，“再来一杯吧，酒保先生。”

“......是。”

喝上头的人总是口无遮拦的，酒鬼们相继大笑打闹，夸下海口说着平常不敢轻易说出口的事情，撕下矜持淡然的面容，个个憋着因为过节气氛和酒馆这难得高涨的氛围的兴奋劲在那埋头喝酒亦是喧闹起笑。

绯闻流言亦如四处爬行来去自如的风一样穿梭飞动，趣闻轶事滋生繁长，凯亚也忍不住侧耳听。

从蒙德城最受欢迎的吟游诗人因为拖欠酒钱而被扫地出酒馆门到神秘的暗夜英雄，件件有趣奇异。

“话说，迪卢克老爷什么时候能把夫人带给我们看看啊。”

凯亚顿住动作，出神地看着映着头顶明亮暖橙的光的液面。

“害，要我说，真是自愿娶的早就领出来让我们看喽。”

“这话冒犯了吧?我可听说那位夫人长的可是真漂亮啊！”

“漂亮?漂亮有什么用?当花瓶吗？我个人觉得迪卢克老爷喜欢的应该是那种精明强干的女人，而不是一个只能当花瓶的男人吧?”

“去去去，就算这样，人家也是为了咱们蒙德才做出的自我牺牲，把坎瑞亚最漂亮的人儿给咱们迪卢克老爷也没错吧?”

“但是这种牺牲...应该快结束了吧?”

“是已经应该结束啦！停战签约昨天就签完咯！”

迪卢克最近好忙啊，回来时都已经三更半夜了。

他在忙什么?

他的眼前人群灯光，上上下下来回翻舞，扰得他看不清，只有苦涩和诧异一齐翻涌上心头，他艰难地开口，声音愈说愈小，“酒保先生，停战签约昨天签了吗？”

听完整段对话的查尔斯额头早已覆了层冷汗，他只能尽量降低存在感，不敢去阻拦这些不堪入耳难听至极的对话，这些说法，在蒙德城不难见。

他以为凯亚会大发雷霆，闹一顿吵一顿，仗着自己还没从蒙德狼狈地回去坎瑞亚，利用自己的身份为自己撑腰。

可是没有，他只是慢慢吞吞地手指摩挲着杯壁，垂眸低声问自己，“签约昨天已经订好了是吗？”

就好像这些流言蜚语，他自己也无端产生过一样。

关于停战签约的报纸，早就满城飞扬了。

迪卢克今天回酒庄的时候，只觉得一阵死气蔓延，他去葡萄藤长的最繁盛茂密的地方，园丁兢兢业业，没有那人与别人相谈甚欢的场景，今天天气很好，适合聊天去闷才对。

他踏着靴子一级级上台阶，自然而然地推门而入，他今天回来得比较早，暖日还没完全沉落下去，床边正抱着双腿发呆走神的人根本不顾及走进来的自己，像是要彻底无视。

“?”迪卢克满腹狐疑，他脱下大衣，走到凯亚床边，俯身凑近出声，“凯亚。”

凯亚转了转眼珠子，视线汇聚，他抬眸看向面容安和温柔的迪卢克，这个人好像真的没打算告诉自己停战签约的事情。

他对自己这个漂亮花瓶是不是其实还挺满意的?

难得这么一个漂亮的花瓶愿意给自己去火，他没理由拒绝。

又能暖床又不烦人还喜欢自己愿意爬自己床的一个精致漂亮的花瓶，还不用担心会留下祸害麻烦，真是太省事了。

但是他明明知道迪卢克不会这么想的。

可是迪卢克他又不说，他又不说我爱你，不给他承诺不给他明摆的爱意，天天把他随意处置在酒庄，给他自由给他宠幸，就是不知道给不给爱。

“迪卢克。”凯亚面无表情地开口，“跪下。”

面前的人明显一怔，但是没等多久，他便干脆地跪了下来，单膝跪地，随后抬头直直地看着凯亚，动作利索直接，凯亚转身，双手支撑着身子，一只骨骼分明干净纤巧的脚便踩在了迪卢克的肩上，小腿修长结实，从宽松的裤腿看去能看见里头滑腻舒服的肤肉。

怎么能愿意给花瓶下跪呢？

他这么想着，歪头笑了笑，看着那人抓住自己的脚踝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带着不明意味，暧昧感满满。

“做吗？”凯亚问他。

醒来的时候虽说疼痛难耐，但是身子却是干爽整洁的，包括床单也是干净的，凯亚扶腰起身，发现迪卢克人已经离开了。

刚醒来心情就晴转暴雨的感觉真差。

自己怎么那么可怜，被用过就仍由自生自灭了，要这样下去吗？要心甘情愿地当个泄y工具当到被他主动丢弃吗？

虽然但是，他其实觉得..自己可以接受。

这种想法简直糟透了。

可真到了那时候自己的怨气会更重吧。

他这么想着，掀开被子，开始不自觉地收拾了起来。

他简简单单地来的，自然也要简简单单地走，他带着心来的，但是无论如何都带不走。

包袱多小啊，一个手提着就能走，连庄园里的人见了都以为夫人只是要去街上逛逛呢。

他没有选择坐车，而是选择了步行，蒙德跟坎瑞亚之所以容易开战就是因为两地的边疆区域实在是靠的太近，边界战役发生的频率可以说是极高，或许在未来停战的情况下也有可能发生冲突，不过这已经是凯亚不想去了解的事情了，他只知道或许回到了坎瑞亚，自己离迪卢克也不会多远，两国签订协议，进出口商品将大幅度放宽标准，说不定哪一天他可以在酒馆喝到那加了一块方糖的午后之死。

他越走，脑子的事情便越多，他没有考虑过太多，也不知道回到坎瑞亚后自己会面对什么，大概他的父亲会大发雷霆，觉得自己丢了家族的颜面，嫁出去的儿子灰溜溜地回到了国家，带着被疼爱的痕迹却没有带一颗心回来，可是没有人会当面说，他们会认为凯亚·亚尔伯里奇完成了他的使命，所以他当机立断地回到了自己的故乡。

真是条好汉子。

路上，凯亚被自己想的发笑，他想起自己那时候跪下来求父亲同意跟迪卢克结婚的狼狈模样，只记得父亲当时怒颜煞人，气急败坏地说，父亲不需要你为了国家去牺牲自己。

但是知道了理由后，他沉默了很久，最终挥挥手说，你不要后悔，也不要带着一身怨气回来。

那样就算他接受各方对自己儿子的夸赞也不会多开心，甚至觉得侮辱。

“.....抱歉父亲。”他想着，脱口轻轻说了一句。

夕阳抵达最高顶的时候，凯亚正赶路赶得乏累，他坐在一块大岩石上驱累，百无聊赖地想自己真是有点亏了，人家离婚还能讨房讨地，他连回家都要步行。

唔....好像也是自找的。

他托着下巴，远处天际线平缓漫长，不显曲折没有陡峭，云朵慢悠悠地飘过，在耀阳的直射下变得无形透明。

热光照脸，照的凯亚眼睛发酸。

过了这片地，就没有凤晶蝶了。

他正想着，耳边传来了马蹄踏声孱弱但在慢慢增大，急促不容缓慢，他甚至能想象地上尘土飞扬的画面。

人的第六感总是神奇而又不知缘由的。

他看着那辆马车朝自己飞奔而来，继而在靠近的时候愈来愈慢，心跳加速成方才刻不容缓的马蹄一样在小小的空间内奔腾，热血涌上心头，他看见迪卢克黑着脸掀开帘子下了车。

他慢慢直起身子，看着男人走到自己面前。

迪卢克默不作声，拿过凯亚搭在腿上的包袱，凯亚瞪着眸子看他，满目诧异不自知，迪卢克忍了忍，没忍住，他上前伸手攀上凯亚的后脑勺，按住，自己俯身吻住他，气息紊乱，他像在咬牙切齿，但是又无奈温柔，“你快急死我了。”

凯亚不知所措地身子向后，另一只拿着包袱的大手便托住他的后背向前压，迪卢克吻的急切又重，“搂住我的脖子。”

凯亚照做了，他不知道迪卢克为什么会来，但是他能感觉到面前男人胸膛内砰砰跳的有力的心脏，大手压的用力，迪卢克像是失物复得，亲得他的嘴发麻，腰肢要被压得发疼。

“轻点。”凯亚含糊不清地说。

迪卢克闻言放开他，随后将包袱转身丢给自觉避开的车夫，一个打抱轻轻松松地把凯亚抱进车里，距离就那么点，他做的有点多余，多余到凯亚羞得糊涂。

“老爷现在去哪?”前头传来车夫的声音，迪卢克只淡淡回了句，“孤儿院。”便又压住凯亚亲了又亲。

马车陈驰的声音很大，凯亚想车夫应该听不到后边的一阵乱，他揪着迪卢克的衣领，脑子里还是糊涂的，嘴唇被吸的发酸，他推开男人喘气问，“迪卢克...你能不能...”

“能，什么都能。”他迫不及待地打断凯亚的话，眼神清澈认真。

“我们去孤儿院领养一个小宝贝，他只有你一个妈妈。”

“我们可以一起去酒馆，我可以调酒给你喝。”

“我可以满足你任何你想要做的事情的条件，我说的迟，凯亚，你要原谅我。”他握住凯亚的手，把他抱到腿上严肃认真地说，他说，我说的有点迟了。

凯亚觉得眼底一片烧红，他张嘴，不敢相信地看着迪卢克，上手摸了摸他的脸，热的，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湿热的。

“那你本来想什么时候说呢？”声音发颤，他不明白，为什么迪卢克愿意让他忍受这些不安而迟迟地不说出这些本来可以解决一切的话。

迪卢克伸手，手指揩去他眼角的泪水，“因为我也....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也从来没有明说过。

两个笨蛋因为怕失望的结局而不敢脱口而出的爱意。

“你去酒馆了?”凯亚泪眼朦胧地问他。

迪卢克捧着他的小脸，细细密密地在脸上遍布亲吻，“吧台的最里面，三杯午后之死，一杯蒲公英酒，穿着斗篷，里面是大毛毛白领露肉的你最喜欢穿的衣服，下边是提肉的黑色紧身裤。”

凯亚边抽泣边想，这话怎么那么不对劲。

“你怎么知道我要走?”

“昨晚的你太主动了。”迪卢克如实回答，“早上只是忙着去酒馆查监控，回来时你就已经不见了。”

据后来酒庄的人描述，那是他们在酒庄工作那么久以来，迪卢克老爷第一次显现出了人该有的情绪，他几乎是急得恨不得撒开蹄子跑起来钻进马车，如果不是马车有限制，可能前头的马就不止一个了。

“查什么?”

“查你身上的酒味来源。”迪卢克说。

他洗澡洗的潦草，主要是把后面仔仔细细处理了一遍，身上的酒气味还真没怎么管。

凯亚破涕为笑，他的眸里潋滟一片，却有了淡淡的实实在在的笑意，“我平常不主动吗？”

迪卢克也笑，他搂着凯亚的腰，跟他低声细语起来，一直到孤儿院，他都维持着这个动作，跟凯亚说了好多好多的话，他说我爱你，说我们以后要好好在一起。

那大概是这么久以来，凯亚第一次觉得安心真实的对话。

后来渐渐习惯以后，那样平常淡然却又温馨舒服的对话就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你骂我伤风败俗。”

“我只是不想你穿成那样给别人看。”

“如果我一身逆骨偏要跟你反着来呢？”

“....我应该会很苦恼。”

——“那时候真的想要孩子吗？”

“嗯，爸爸想要，我也想要。”

“我生不出孩子，领养的不是你的血统，你还愿意啊?”

“我只是觉得那样能更好地栓住你。”

“嘘...不要让宝宝听见，他会不开心的。”

“没关系，我会爱他的，因为是我们俩的孩子。”

“喂，都说禁止突然煽情了。”

“可你好像不讨厌的。”

“唔...是这样没错。”

——“别人说你应该喜欢女强人哎。”

“那是别人说的，我从来没有对外宣布过我的择偶标准。”

“所以你喜欢花瓶?”

“你觉得你是花瓶?你是漂亮，但你不是花瓶。”

“那我是什么?”

“很多。”

“比如?”

“我的小孔雀，我孩子的妈妈。”

“这也不多嘛。”

“这是最重要的两条。”

“哈哈哈....你这样我都要害羞了。”

“有更爱我吗？”

“.....嗯。”

嗯，全世界最爱你只爱你。

所以以后也要这样平平淡淡地幸福下去。

其实do的时候老爷有显露出爱意，只不过小孔雀没感觉到或者说太没自信。

额啊感觉老爷戏份好少 如果可以加r就会占据大部分剧情了吧/笑

可以视作怦然心动AU的现pa故事，共计2.2w字

01.

遇见神里绫人那年我7岁。由于证券公司的人事调动，老爹带着我们一家从蒙德搬到稻妻。临走之前我和在蒙德城认识的每一个朋友，无论熟悉与否，一一告别。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搬到另一个国家是什么概念，且对于自己在新环境内一定能结交到不错的朋友这点保持着相当程度的自信。

那个时候我还有点容易晕车，所幸从机场到住宅区的路不算特别颠簸，半睁着疲惫的眼睛，我看到一大串交错的树影在车窗中闪过，妈妈说稻妻的城郊就是这样，用大面积的绿化强化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不像蒙德的楼房，一栋房檐上的慕风蘑菇可以径直长到另一栋上，更何况我们要住的地方是所谓的高级住宅区。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在神里家隔壁买上房的，可能是彩票中奖，也可能是因为明智的投资，无论是其中的哪种原因，我都得说，谢天谢地。

稍微大件的家具都被搬家公司提早邮寄到了新家的门口，我随身携带的行李只有一些换洗物品，即使如此，妈妈也坚持把他们都单独装在我自己的行李箱里，再由我自己把它拎下车。那天下午真的很晒，再加上我真的在交通工具上坐了很久，下车的时候我差点没被自己被绊倒。

如果只是在自己的庭院里倒没什么，但如果是在新邻居的面前，似乎确实是有点失礼。所以当我在柔软的草坪上站稳脚跟、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我从未如此明显地感受到某种不妙的预感。

神里绫人——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似乎是邻居家品学兼优的长子——正站在我面前，穿着浆洗的白衬衫，不像我被院子里的泥土弄脏了膝盖，他看起来干净得就像每年迁徙季从龙脊雪山飞到我家窗台上的冰晶蝶。

住在这个街区里的小孩子并不多，我猜他的父母应该是希望孩子过来结识一下来之不易的同龄玩伴，因此，即使我在他的面前闹了个小小的洋相，他也并不在意，这也许是某种稻妻人的礼节也说不定。

但我想，或许我是介意的，如果时间能够有机会重来，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回到和他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或者更早——在蒙德的时候就好好跟着爸爸学稻妻语，不要自我介绍都讲不顺，更不要在下车的时候被自己绊倒。

至于原因……世界上或许很少有人不希望自己和喜欢的人之间有一个完美的初次见面吧。

02.

我自小就能意识到一件事：哪怕是在我们所居住的这片高级住宅区中，神里家都能算是有钱的家庭，不是因为偶然发现了父母的银行存折或是地契，而是从别人看我与绫华的眼神。人们以为小孩子的心思不会那般细腻，但这样的想法往往大错特错：大部分与我同龄的孩子在接近我的时候，都无法完美地掩盖他们眼中的目的性和功利心，在意识到神里这个姓氏究竟意味着什么之前，我先意识到的是这一点。

自七岁起，父母就带着我参加社区偶尔的义卖活动。在那些活动的前一晚，母亲会在厨房做好一盒又一盒的稻妻传统点心，三彩团子裹在椰蓉里，绯樱饼下垫着竹叶，母亲是稻妻传统名门出身，做这些自然是得心应手。我们的摊子支在义卖集市的角落，来往的客人却还是络绎不绝，且每一个人都不吝惜对我的夸奖，现在我能明白为什么，但那个时候我也只能迷迷糊糊地觉得，那些邻居真正想从我和母亲这里买走的，恐怕并不是点心。

因为这份杂糅的迟钝与敏感，在七岁那年之前我身边都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玩伴，直到那天下午，搬家公司的卡车把托马一家人送到了我们家的隔壁。

隔壁一家的房子已经待售小半年了，院子里的杂草一直长到我膝盖，所以在刚搬来的几个星期里，托马和他的家人一直致力于把这栋小别墅修缮成能居住的状态，他们采用的修缮方式并不是一朝一夕就翻新好，而是每天修一点点，所以当托马抱着食盒里的蛋挞敲响我们家的门时，我颇有些惊讶地发现，他们的庭院不仅已经修缮完毕，而且看上去相当独具一格。稻妻人喜爱在庭院里造景，白沙和松枝是常见的装饰，父亲常说松柏即便到了万物凋敝的冬季也能带来哲思，这点我一直记得，但托马家的庭院显然走的是蒙德风格，他们在门口的篱笆下摆了整整一排的地精像，还在庭院的一角扎了个被风车菊簇拥的小帐篷。托马的母亲坐在帐篷前的小矮凳上冲我们挥挥手，大概是在鼓励她的儿子。

“我和妈妈一起做了蛋挞，”这几个星期以来托马都在苦练稻妻语，虽然这个时候仍然有一点蒙德口音，但谦敬辞完美无缺，“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是否要过来我们这里一起品尝。他的母亲远远对他做了接下来要说的话的口型，托马似乎对于需要母亲提示这一点相当不好意思，但还是从善如流地接上话茬：“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是否能请你过来一起品尝呢？”

“当然。”

我点点头，我对蒙德点心没有特别多的要求，但事实上我没有拒绝他的理由，在七岁那年除了优异的学业和稻妻家庭必修的文化素养之外，父母对我最大的期望之一便是能像大多数人一样找个玩伴，好让我在日后回忆起这段岁月时，能够捡出来一些平凡且快乐的回忆。显然，这位来自蒙德的同龄人，也是在他们期待的朋友备选名单上的。

我不是那种非要与父母对着干的孩子，恰恰相反，那个时候的我与他们在潜意识上达成了一个默契的共识：以神里这个姓氏的特殊性，一个普通的好朋友，说不定才是最难找的。

不同于托马，七岁那年的我对于和他成为朋友，其实并不能说是有特殊的期待。于是在那一天，我十分平凡地走进了他家的庭院——被他和母亲装饰得像某个蒙德童话的取景地的庭院，草地刚刚洒过水，因而显得更加青翠欲滴，和托马带着期待的眼睛是同样的颜色。他的母亲似乎觉得自己完成了使命，该把舞台留给两个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哼着歌从后门回到了房子里。

“这是蒙德那边的甜点，”托马解释时有点紧张，我马上留意到他在观察我的表情，“不过我也是第一次做，所以有些烤焦了，妈妈做的会更好些……”

盒子里的蛋挞被包在格纹纸盏里，虽然托马说他的那份有些烤焦了，但乍一看其实除了蛋浆的色泽有所不同，其实很难分辨他和他母亲的作品——他很擅长料理，这点让我有些意外。

我伸手探向食盒的时候，托马的紧张程度似乎达到了顶峰，这让我难得起了点逗弄的心思，于是指尖便在他母亲做的蛋挞上多留了一会儿，时间把握在让他相信被选中的作品出自他的母亲，然后才暮地一转方向，拿起他自己做的蛋挞咬了一口。

味道不差，能称得上是好吃，柔软的酥皮包着细腻的蛋浆，不输给义卖会上任何一个人的手艺。

“托马做得很好吃，”我笑着说，“谢谢款待。”

03.

九岁那年，我大概知道老爹为什么能够买到神里家隔壁的房子了。

诚如母亲所说，稻妻人习惯用绿化强化疏离感，因此在高级住宅区周边的树林十分常见，而我们家旁边的树林则不一样——那是真货，并没有人工的修剪和栽培，而是一片天然的树林。

人类很难懂得自然生态系统的神奇，无论是水变成雪的循环还是小动物的迁徙，前任房主因为实在忍受不了总是将自己草皮啃秃噜一片的幼鹿，搬离了这片住宅区，随后，我们便搬了进来。他无法忍受的动物友邻，对我的妈妈来说却正好——她喜欢料理和写生，每逢冬天便常常搬上画架坐在庭院里，一坐就是一下午，只为了等那些无害的小来客穿过树篱，光顾我们的庭院。有的时候是叼着松果的松鼠一家，有的时候是迷路的浣熊。

我喜欢小动物这点，或许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受了妈妈的影响。总而言之到了九岁那年，我已经会熟练地替参加社区活动的她更换院落食盒里的饮用水和复合坚果，有的时候神里绫人也会在——如果他碰巧来我们家做客的话——他会在我旁边静静地看着，直到我因为又看见松鼠的出现而兴奋地去扯他的袖子。

算上搬来的那一年，我已经和他一起度过了两个冬天。我还记得第一次在稻妻看到雪的时候，我兴奋地不得了，因为蒙德气候温暖，只有靠近龙脊雪山的地方，才偶尔能看见白雪纷飞，老爹以前和我说过的积雪的庭院，在那里我是体会不到的。

早在秋末的时候，我便兴冲冲且擅作主张地列了一大串冬日待办事项，包括但不限于烤一只完美的甜甜花酿鸡，修好客厅的壁炉，还有在庭院里堆三个雪人——老爹，妈妈，和我，诸如此类。第一年这个计划落实得很成功，老爹说我的甜甜花酿鸡口味甚至不输猎鹿人，先不管他是不是在为亲生儿子强行捧场，我反正是很激动地把这个成功作分享给了住在隔壁的神里绫人，还有他的妹妹神里绫华，比我们小三岁，这个时候像一个白白糯糯的雪团子，十分地讨人喜欢。有一段时间我见到她时还相当不好意思，因为我曾经对着她的脸思考过在我来到稻妻之前，神里绫人是否也有着与此相似的面容，且对于我七岁才遇见他这件事感到相当程度的可惜。

按理来说，今年这个计划也应该照旧执行的，但可惜人算往往不如天算，我出了个小小的意外。

诚如前文所说，我家的后院总是会时不时有小动物们前来拜访，而受母亲的教育影响，我也对它们抱有一百二十分的欢迎，因此可想而知，当我听到后院的梧桐树上传来猫咪微弱的叫声时，会想要做什么。

我在蒙德也经常爬树，这对于每个蒙德孩子来说几乎是成长的必修课，但鉴于蒙德不常有雪，这门必修课的内容显然不包括从因为融雪而变得湿滑的树上摔下来的时候该怎么做。

据神里绫人所说，当时他听到我家庭院里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动，树叶的沙沙声，猫咪的惊叫声，还有我的落地声混合在一起，正在庭院赏雪的他抬起头来，往我家的方向看过去，却只看到二楼我的房间、正对着那棵梧桐树的窗户半开着，而看不到我的人影。

他马上就猜到发生了什么，却镇定地不像个九岁的孩子，只有在担架把我抬上救护车的时候，我握着他的手心才能感觉到虚汗存在过的证明。抱歉呀，我捏捏他的手心，今年好像没法和你一起去打雪仗了。

毫不意外，我在医院被妈妈骂了个狗血淋头。她被吓坏了，匆忙地和学生们说下课——那时她给自己找了一份在社区学校里当美术老师的工作——便赶到医院来，还好只是骨折，医生给我打上了厚厚的石膏，看着两条不成比例的腿，我忽然觉得有些滑稽。

没事啦，我想佯装少年老成去安慰她，但神里绫人都不能演好的东西，我演起来就更是拙劣，失落的情绪与疼痛的泪水在我眼里打转，所幸最后还是憋了回去。

我的牺牲并不是没有结果，至少那只猫并不是白眼狼，很快便认了我当主人——换言之，我拥有了许多孩子在我这个岁数最希望拥有的东西：一只宠物。

我给她想了很多名字，天妇罗、樱小路、穗子，被父母牵着来探望我的神里绫人听了半晌，最后一锤定音——你不给她起个蒙德的名字吗？这样的话，当你想蒙德的时候，就能看看她。

不愧是神里绫人，一通话给我说得一阵鼻酸。虽然我已经来到稻妻两年，但并不能称得上融入了这里的氛围，或许是混血儿的身份以及典型的蒙德人外貌给别人带来了距离感，在学校里我并没有神里绫人之外的朋友，对他来说情况也是一样。

“好吧，”我想了想，“那她就叫风车菊了。”

风车菊是一只小橘猫，不知道是不是被抛弃过，总之性格极为粘人，在我因为打了石膏而不能下楼活动的时候更是喜欢窝在我的床上。我倒是不介意，毕竟因为行动不便，我在房间里只有两个去处，一个是床，另一个是书桌。我的书桌摆在窗边，这点和在蒙德时我房间的陈设一致，而十分巧合的是，我的窗户也正巧对着神里绫人房间的窗户。

——实际上，直到九岁，我才知道这则重大利好消息，而在其中风车菊功不可没。

在某个早晨，我正因为错过年末集市而懊恼地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忽然从我的怀里面挣脱出来，跳上了我的书桌，这对于她来说是很少见的，毕竟这大半个月以来，她与我的距离几乎从来没超过三米。

风车菊疯狂地挠着窗玻璃，而我也不得不为此起身，看看她是否遇到了什么突发状况，而就在我把她抱下书桌抬起头的时候，我正好看见对面的窗帘拉开了一截。

我眯着眼，想要看清是谁，而神里绫人恰好和我对上眼神。在这个时间点，稻妻的庭院很静，小区里平时也甚少喧闹，他一贯良好的教养不允许他打破这份宁静，但我分明看见，他从窗台下抽出速写本来。

“以防万一，你想见见它们。”

他翻开速写本的封面，第一页上写着两行字。书法练习使他的字工整而有力，像刚刚抽出枝条来的松柏。

“所以我征得了伯母的允许。”

这是什么意思，我有点莫名其妙。

“把你的朋友们都拍了下来。”

——我忽然懂了，一颗心七上八下地狂跳，只见神里绫人翻过一页，下一页用胶带贴满了照片：松鼠一家在一起吃松果，浣熊在小池塘里淘洗食物，甚至还有那只只在前任屋主的埋怨中出现过的小鹿，叼着一截树枝。

我从来没有感到过这么复杂的情绪冲击，直到风车菊因为我久久地忽视而发出不满的叫声，我才堪堪回过神来，而神里绫人已经把速写本翻到了新的一页：

“好好养病，明年冬天再兑现一起玩雪的承诺吧^^”

完蛋了，我想，谁能不喜欢这样的神里绫人。

04.

托马的石膏直到第二年开春的时候才拆下来，在此期间，我和绫华常常去看望他。大部分时候，他的母亲都会笑着打开门，为我们倒橙汁或者温好的牛奶——稻妻人不太喝得惯冰牛奶，这是她在和托马的父亲结婚之后才知道的，而托马在饮食习惯这一点上明显随她，用来泡麦片的脱脂牛奶要在冰箱里放上整整一晚上才舒服。

我们谢过这位热情的女士的好意，带着零食、笔记和卡牌游戏爬上楼去找托马。风车菊领地意识很强，一开始还对我呲牙，不比我们家收养的太郎丸，见到谁都会跑过去蹭他的小腿，亲热得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我们打开门的时候，托马正趴在床上不断地写写画画，风车菊在一旁扒拉着半个毛线团，见我和绫华进来才懒洋洋地喵了一声。猫猫就是这样的生物，我想，所以我还是更喜欢狗。

那个毛线团是托马最新发现的打发时间策略，一部分原因是受了他自己母亲的启发，在蒙德的时候，每年冬天她都会给丈夫儿子、街坊邻里送上织物伴手礼，有时候是围巾，有时候是手套，有时候是一个小小的袋子，里面放着一大把自己熬了又晒好的果糖——吃完了可以用来装零钱，她对我和绫华眨眨眼睛，一边说着一边从架子上取下两个绣着椿花枝条的袋子递了过来。

手袋的创意被母亲提前征用，于是托马不得不另行规划，他思来想去——大概花了两个或三个晚上，从他房间的熄灯时间可以看出来——最终决定给我和绫华各打一件毛衣。

“这会不会不太好？托马哥哥毕竟是伤患吧？”

他对我们宣布这个重大决策的时候，脸上带着一种莫名的骄傲，这使他看起来有点像叼着树枝从庭院另一头跑回来，等着我夸奖它的太郎丸。我想了想，决定不把这个想法宣之于口，而在这个时候，绫华小心翼翼地扯了我的袖子，轻轻地问道。

“怎么会呢，”托马听到了绫华的顾虑，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已经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星期，再不找点事情做，恐怕就要闲得长毛啦。”

说着他双手合十，对我歪了歪头：“到时候要是没织好，还得请你们多担待啊，毕竟我还是新手嘛。”

这个计划一开始便遇到不少小波折，比如说风车菊对于他准备用来练手的旧毛线团爆发出极大的热情，并在和托马对峙的时候跳下桌面，尾巴带翻了放在桌上的星空灯——据说是托马在蒙德某次手工课的作业，而托马又舍不得和一只不到半岁大的小猫动气，只能颇为无奈地把旧毛线团转让给她，并拜托自己的母亲在下次去上美术课的时候顺便带一些新的毛线团回来。而在这之前的时间，他只能通过在白纸上规划给我和绫华打的纹样的方式来打发时间。

我曾经试图看看他在那沓纸上都画了些什么，而他却十分罕见地拒绝了我的请求，具体表现为只要我一靠近，他就会相当手忙脚乱地把散落的纸张拢在一起护在手臂下，同时涨红着脸对我一个劲地摇头，连声说自己并没有继承到母亲的绘画天赋，纸上的东西乱七八糟，根本没脸见人。我不得不承认，看到他这副样子，或许比那些纸上到底画了什么要更加有趣。

对于这种有些恶趣味的行为，或许绫华还要比我先觉察一些。某次家庭聚餐，话题不知道为什么拐到邻居一家，母亲笑着问我们和托马关系如何时，没等我回答，绫华就先瘪着嘴说：“哥哥总是捉弄托马哥哥。”

只有家人在时她便不必喊我兄长大人，这是我们一家的默契，因此母亲若有所思的表情显然不是因为她有没有好好用敬语。

出乎我和绫华的意料，无论是母亲还是父亲，都并未斥责我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人，而是绕过了这个话题。绫华那时候年纪也小，没过多久，这个不了了之的告状就被我们都忘在了脑后，一直到我们陪着托马去拆石膏那天。

“老实说，我都快忘了下地走路是什么感受了，”他看着腿上的石膏，有些惋惜地说，“不过要把这个拆掉，还是感觉有点可惜。”

他指的是我和绫华留在他腿上的石膏上的涂鸦，大部分是绫华的手笔，我和她都从小学书画，因此擅长画的也是稻妻风物，绫华画的是樱花，她提笔的时候很小心，生怕压到托马没有痊愈的腿。

“不愧是绫华，画得很好呀。”

托马撑起身子端详着石膏上墨色的樱花，对于绫华从小培养的画技感到十分新奇。绫华被他夸得有些脸红，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过奖……如果这些能让托马感觉好一点的话就太好了，”她轻声说着，然后把期待的目光转向坐在托马床上的我，“哥哥也要来画吗？我给你留了空。”

如果你同时被托马和绫华用那种期待的目光看着，你也同样很难拒绝来自他们的请求。我轻轻叹了口气，挽起了针织衫的袖子，余光瞥见托马和绫华相视一笑，彼此都露出那种“太好了”的表情。

“……不过我之前拜托妈妈把你和绫华画的都临摹了下来，”托马的声音把我从回忆拉进了现实，“以后也还是可以拿出来看。”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看他因为即将拆下石膏而兴奋的样子，我感觉心情也好了一些，“但以后不要这么不小心，把我和伯母都吓了一跳。”

“好啦，我知道……”他挠了挠后脑勺的头发，“等下拆完石膏要来我家吗？之前给你和绫华织的毛衣完工了，正好送给你们当新年礼物。”

我有些惊讶地挑起眉头：明明上个星期见面的时候才织到一半，这个星期居然已经完工了，这个进度怎么想都有点匪夷所思了。而托马马上也自知失言，连忙伸出食指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不要让我妈妈知道我这几天熬夜织这个了呀，她肯定会念叨我的……！”

“不会告诉伯母的，”我有些忍俊不禁，却还是收敛笑意弹了弹他的额头，“但熬夜不好，下次不要再这么干了，礼物在于心意而不是时间，我和绫华晚一点收到也没关系。”

我自认属于聪明人，但即便是我，有的时候也会搞不清托马到底在想什么，早些时候我把这些搞不懂的地方统一归因于稻妻和蒙德之间的文化差异，直到后来才想明白那到底是什么。10岁的我只知道，以我们的朋友关系，面对我的关心，按照道理托马应该坦然地接受，而非低下头遮掩一部分未明的情绪，然后再抬起头来，郑重地和我说谢谢。

而同样被我以错误的方式归因的，还有那天收到的毛衣。绫华的是深蓝色，在衣摆右下角绣了小小的扇子，我的是浅蓝色，绣样是白色的、小小的花朵——托马说那是椿花。

“织好的第一件毛衣想送给你，但是绣得不太熟练，”托马看出了我的疑惑，双手合十着向我解释，毕竟我家庭院里就有一棵椿树，没有人比我更加明白椿花该长什么样子，“所以有点走样了，真是抱歉……”

我接受了这个解释。只是带着这件毛衣回家展示给我父母看的时候，父亲的眉毛一挑，母亲的神色也有点让我琢磨不透。

“他当真和你说这是椿花？”

最后还是父亲没忍住问道，他的表情看上去像同时打翻了五种调味酱汁的料理台，仔细看的话不难发现他在忍笑，直到母亲瞪了他一眼才收住笑意，这让我更加不理解：“依我愚见，初学者手生些是常事，父亲何必如此……”

“你误会了，”母亲有些无奈地看了父亲一眼，“你的父亲并无嘲笑托马之意，只是……”

“好了，好了，”父亲止住笑意，重新坐直了身子，“等绫人长大了，见得多了，自然就会懂的，你也不必说穿。”

他没有说下去，我却不由自主想起来他上一次没有把话说完的场合：那天的饭桌、绫华的控诉，以及母亲若有所思的表情。我曾听闻许多孩子的好奇都会被父母以“长大了自然会懂的”为由搪塞，但那一刻我的直觉告诉我，世上确实存在着需要更多的经历与成长才能理解的东西，而我确实在经历着其中的一种，只是我真的不懂那是什么。

这种感觉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我只感觉它像是在半梦半醒之际听一首歌谣，起伏的韵律抚平我情绪的皱褶，但醒来之际唱词却全部都变成了一片朦胧的模糊。

05.

按照妈妈的说法，蒙德的俚语会把我对于神里绫人的感情称作have a crush而非fall in love。哪怕距离我和神里绫人相遇的那个下午已经过了整整四年，她似乎也这样相信着，并且从来没有向我解释过这两者之间具体的区别究竟是什么。但是这并没有关系，因为按照时间来算，我马上就要明白了。

11岁那一年，神里绫人收到了人生中第一封情书，而且我敢断言，这不会是最后一封。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正拿着两人份的牛奶站在走廊的另一头，看着那张薄薄的粉红色信纸随着神里绫人打开储物柜的动作，缓慢地飘了出来，再落在他的手里，这场景着实有点像电影的慢动作镜头，我有点不合时宜地想。

我的视力很好，隔着大半个走廊都能看到神里绫人皱了皱眉头，我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上前，直到他维持着那个表情，视线穿过身边来往的同学和我相遇，我看到他的眉头又舒展开来，于是我叹了口气，重新又走上前去找他。

认命吧，我对自己说，你不是早就猜到会有这一天了吗？

但与此同时，我也深刻地清楚，即便我早就预测到这一幕，我却也还是忍不住会好奇，作为当事人的他会在这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而神里绫人的答案是——没有。在我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已经小心地收好了那张信纸，我的心坠到谷底——他要答应？

“怎么今天耽搁了一会儿才过来？”

他说着，熟练地伸出手来，等着我把手里的牛奶递给他，他喜欢常温的牛奶，如果是偏甜一点的就更好，而我喜欢冰脱脂，于是在自动贩卖机买完牛奶后，我会把他那一份捂热再给他，这是我们多日以来养成的默契。

“自动贩卖机故障了，”我随口扯了个理由，“稍微等了一下才取到。”

他点点头，对于这个理由似乎有所信服，我却一时不知道要如何牵起话茬，我想问他关于那封情书的事，却先被他反将一军：“你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

有那么明显吗？我有些纳闷，如果这个时候走廊有一面镜子，我肯定会忍不住去看看到底是哪里露出端倪才会被神里绫人发现，但神里绫人接下来的话对我的打击无疑更大。

“如果在意刚刚的信的话，”他弯了弯嘴角——我知道很没出息，但我必须承认那一刻我看呆了，相比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长开了些，身形更加挺拔，从他的双亲那里继承的精致长相使他能从一大片同龄男生里脱颖而出，也难怪他收到情书，我想，没注意到这其中酸溜溜的底色——然后他继续说道，“托马以后也会收到的，所以不必太过在意。”

在我心里的某个角落肯定有个小人吐了一口血出来。我强压着抽搐的嘴角，心知这个语境里我无论说什么都有可能会被误读，最后却还是没忍住说：“……我不是在意这个。”

诚然，我错了。我很在意，在意得不得了，以至于那天妈妈在半夜的时候敲开了我依然亮着灯的房间门——我本不应该这么做的，因为十岁那年的春天神里绫人和我说过不要熬夜。

她走进房间的时候，风车菊好像完全等不及了一般，从我怀里窜了出来。之前她从来不这样的，我有些汗颜，看来她应该也被我絮絮叨叨的埋怨和小情绪搞得有些不耐烦。

妈妈站在门口，我从她的表情里解读出几分“我就知道会这样”的意思，我和她对视了几秒，最后还是她一把接过扑向她怀里的风车菊，撸了两把小猫咪的头，然后叹了口气问我：“在学校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咬着嘴唇，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却又觉得身为母亲，她迟早也会猜到发生了什么。

“……绫人今天收到了一封情书。”

不情不愿地、慢吞吞地，我向她承认了这件事。她挑了挑眉毛。

“好吧，”妈妈耸了耸肩，“怪不得有些人晚饭也没吃多少，原来是在吃醋。”

为了躲避她目光里带着的几分揶揄，我把自己缩回了被窝：“我不知道……我一整天都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这简直不像我……”

妈妈没有说话，只是有些惆怅地摸摸我的头发，而我又把被她好不容易摸顺的头发抓得一团乱：“我好希望他能拒绝那个女生，但又觉得这样对她太不公平了……”

风车菊不置可否地喵了一声，在过去的两个小时里类似的车轱辘话她大概已经听了不下三轮。好吧，也难怪她会不耐烦，这样的烦恼听起来确实有点逊。

“如果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建议的话，”妈妈又叹了口气，“我想那孩子大概不会答应。”

我马上明白，她所说的“不会答应”和我期盼的“会拒绝”之间，或许有着非常大的不同。

“那个孩子是对感情的事很认真的类型，而且也很细心，”她继续说，“因此哪怕是这个年纪懵懂的情愫，他也会仔细斟酌。”

“那我呢？”

几乎是下意识地，我的疑问脱口而出：如果是我来的话，结果会不一样吗？他也会仔细定夺我的心意在做决定吗？我们认识了四年，在他眼里，我的情意会和那个女生有万分之一的不一样吗？

妈妈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似乎完全没有料到我会忽然抛出这样一个问题。而被这个问题问倒，也不只她一个人，我坐在床上，也被自己下意识的疑问吓到——对于这份“不一样”的坚定、甚至可以说是盲信，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不得不说，妈妈的预测很准确，神里绫人其实“没有答应”。我像做贼一样，躲在走廊的暗角，听见他郑重而得体地拒绝了那个女生，再看着那个女生低着头从他们的对话里走出来。她没有察觉我的存在，而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马上认出她来：明星学生、风云人物，这样的头衔在全校除了神里绫人以外也只有她拥有。我看着她的背影，在一阵心跳落地的侥幸中，重新拾起前夜未眠时的疑问来——我究竟为什么会觉得和她是“不一样”的？

没有悲伤，也没有嫉妒，在那一刻只有“不明白”，像是天亮前最安静的一段夜晚，我感觉自己在接近答案。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发呆？在等我吗？”

神里绫人的脸忽然凑过来，我被吓得一激灵，摇摇头又点点头，他明显被我的表情取悦，脸上带上一点笑意。明明知道这意味着变相承认我在这里偷听，我却还是没忍住问他：“那个女生……没关系吗？”

“如果我轻率地答应她，那才是在伤害她，”神里绫人说着，目光看向远方，悠悠地叹了口气，这下换我被逗乐了——我们明明才十多岁，却一个接一个地在这里为着感情的事长吁短叹——这为我换来了来自神里绫人不满地捏脸，“刚刚不是还在关心她，怎么这会儿又在笑人家了？”

“没有，在笑你，”我笑着拨开他的手，伸手去抚他眉心，“你别老是皱眉头，你笑起来好看。”

06.

或许是因为早早知道我们要去的是同一所中学，无论是托马还是我，对于即将到来的升学这件事都没有特别大的感触，反而是绫华，因为很少见到的哥哥们化着全妆、穿着整套礼服的样子而格外兴奋。在托马的母亲为我们打理头发的时候，她便搬着小凳子坐在我们旁边，也不问东问西，而是静静地托着腮看着。

在我们共同相处的五年间，我的母亲和他的母亲也渐渐熟络起来，且对于把自己的小孩托付给对方家照顾一事也越来越自如，可以说，在12岁的时候我已经渐渐习惯了每个月都要带着绫华去托马家小住一段时间的生活。绫华总归是异性，不方便和我们住一起，她在托马家有自己的小客房，而我一般就睡在托马的房间——所幸他的床够大，睡相也很好，他们家不会安排佣人把被单和枕头送去干洗店，而是会在洗好之后，在楼下的庭院里晾一个下午。绫华总是很喜欢在这个时候缠着我们玩捉迷藏，她的皮肤很白，发色也比我浅一点，躲在翻飞的白色被单中间总是不容易被察觉，但几次下来之后，无论是我还是托马，都熟知了她的躲藏策略，不过我们总是会很默契地假装去搜索别的地方，好让这段游戏时间再延长一会儿。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我已经可以说是习惯了去托马家过夜这件事，但是当我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礼貌地询问他接下来几天要不要来我家小住一会儿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却是差点捏爆了手里的牛奶盒。

“你说的是我吗？”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而我则对他点点头。我自觉大概能理解他的紧张，于是笑着宽慰他：“父亲和母亲都很喜欢你，而且我们家也不是像他们编的那样，在走廊里摆满了古玩，不小心碰到就会赔得倾家荡产……什么的。”

他有些缓和了过来，扶额笑了笑，顺着我的玩笑话往下接：“要真是那样，我不知道要给你和绫华做多久点心、打多少毛衣才能还清。”

最后，托马还是接受了我的邀请，日子就定在了周末，我的父母都恰巧没有事，他穿着平日的校服，针织背心上沾染了黄油和糖霜的香气——果然又做了甜点，虽然我和他说过拜访不必带礼物。我牵着他进门的时候，他小声对我说：“我做了玛格丽特小圆饼，不知道你的爸爸妈妈是不是也喜欢。”

我记得父母曾经说过，家里的内饰出自母亲大学校友会的一名设计师之手，风格老道而娴雅，装饰以母亲擅长的字画和花道为主，我和绫华的画技也是她悉心教导的结果，玄关墙壁上的书法正是我曾经的习作，即便我现在技术已经长进了许多，他们也依然觉得这样的作品有独特的纪念意义，于是把它挂在了进门就能看到的地方。每一位被他们请进室内的宾客都能看到神里家大儿子曾经稍显稚拙的笔触，托马也不例外，我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视线跳过了名贵的梦见木画框和洒银的宣纸，首先便落在了我写的字上。

“……真好看啊。”

他抬起手来，似乎是想去碰被封在玻璃的墨色，未了又想起那个关于倾家荡产的传言一样，触电般收回手，我被他的一连串神经反射逗笑：“你喜欢这个吗？其实我现在写得好看多了。”

“那不一样，”他很快地摇摇头，又牵起另一端话茬来，“以前妈妈让我第一次画水彩的时候，我把所有东西都搞得一团糟——包括她给我垫的桌布。”

他确实说过自己不擅长绘画，我想起来那个两年前的冬天，还有自那时起就时不时造访我的小烦恼，一半由我面前的、来自蒙德的男孩组成，另一半则由我的父母贡献。在我内心的一角传出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我抿了抿唇，是因为不解还是因为不甘心？无论是家教还是学校的任课老师都对我赞誉有加，我能感受到落在我身上的期待的重量，也终于弄懂小时候来我和母亲的集市摊位的人想要的是什么，我自知拥有得够多，却似乎还是不明白一件从我们相遇那天起托马就清楚的东西。

我察觉到他又在用那种关切的目光看向我，便把叹息的一角掩盖起来，或许只是因为他在门口时表现得太紧张了，才让我也忍不住想东想西。

“别太紧张了，”我捏捏他的手心，“父亲和母亲一定会喜欢你的。”

我想的没有错，即便父亲曾经在看到他送给我的毛衣时露出过几分揶揄，但在见到托马本人的时候也没有戳破什么，母亲则更加亲切一些，牵着托马的手细细嘘寒问暖了好一番。我想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我第一次去托马家过夜的时候，托马的母亲也是差不多，恨不得让托马把冰箱里所有的点心都拿出来招待我。

不过事实上，对于托马的到来，我们家最激动的成员，或许是太郎丸也说不定。托马第一次来我们家见太郎丸的时候，马上被这只人一伸出手就会把爪子搭上来摇尾巴的柴犬俘获，从此心甘情愿成为太郎丸的狗爬架，甚至甘愿冒着可能长不高的风险让太郎丸爬到他的头上，顶着它四处转一会儿再抱起它放下，太郎丸也会不负众望地马上发现新的目标——下班回家的父亲，出来晒太阳的母亲，放学的绫华和我。

“你们家的狗可真会撒娇。”

托马看着刚从他怀里钻出来就又扑到我怀里的太郎丸如是说，我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丝羡慕，便调侃他：“你这么说，不怕风车菊知道了要吃醋？”

“……那不一样，”托马扁了扁嘴，很是认真地否认了我的想法，却没有阐释原因，而是岔开了话题，“风车菊还是有点认生，刚刚收养她的时候我还特地问伯母借了你的旧衣服，好让她熟悉一下你的味道——不然你一抱她，她就该挠你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经过他的照顾和鼓励，现在的风车菊已经完全看不出当年被托马从树上抱下来时瑟缩瘦小的样子了，只是粘人的性子仍然不改，当我和绫华在托马家暂住的时候，便常常跑过来，又是蹭我们的脚踝又是跳到我们肩膀上的，缠着我们陪她玩——现在也是如此，托马的母亲刚刚打理好他留得已经有些长的金发，风车菊就迫不及待地从沙发上踱过来，不等一旁看着的绫华抬手阻止，就踩着托马的肩膀爬上了他的头顶。

“哎，你呀……”

托马有些无奈又有些忍俊不禁，本来想把风车菊抱下来，想了想还是任由她在自己头上心安理得地窝着了——无怪风车菊和太郎丸总是对他的头顶有些偏爱，那头继承自他母亲的金发手感总是很好，像晒过的被子一样，蓬松柔软。我曾经无意间在某次摸了他的头发之后夸赞过他的这个优点，他的回复却有些不明就里。

“既然这样……那你要是想多摸一会儿也无所谓，”他顿了很久，久到足够令我对他本来想说的话是不是这个这件事起疑，“因为……我是说，只要你喜欢的话。”

“你这样由着她，”我忍不住出言提醒，“等些拍毕业照的时候，你的头发就该是乱的了。”

风车菊好像也听懂了我的意思，竟相当乖顺地又从他的头上爬了下来，我挠挠她的下巴，以示对好孩子的夸奖。托马对我做了个鬼脸，半真半假地扮起不乐意来：“你拦着她做什么，自在些多好，反正照片以后也还可以拍的呀——中学毕业、高中毕业、大学毕业，不是有的是机会吗。”

“……也是。”

我忽然间有些怔然，回想起托马刚刚搬来我家隔壁的那个下午，竟然已经能够被称为有些遥远的回忆，而我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勇气，只是如他所说的一样，一直都相信着照片以后还可以继续拍，那棵让他和风车菊相遇——即使他差点为此摔断一条腿——的梧桐树也会一直成长，直到它的枝桠越过藩篱，长到我们家的庭院里，或许我也会觉得无所谓，原来不知不觉之间，我与托马之间的关系已经远远超过超过我一开始预期的所谓普通朋友或是玩伴。

而我一直相信这段关系会永远延续下去，且纯洁如初。

07.

排练结束的时候，晚霞的最后一点橙色也已经退回了天边，新雪落在了我的肩上，我没忍住抽抽鼻子，打了个喷嚏，回过头才想起来神里绫人还走在我旁边，幸运的是，他似乎也还没有完全驯服身上的戏服——无论是做什么，他都能够很快掌握个中诀窍，但衬衫外面套马甲，马甲外面套披风的复古式蒙德衣着，还是对他造成了一定的挑战，此时他似乎正在思考如何调整仪态才能符合剧社导演对他“优雅且亲切”的要求，因而无暇顾及我的小小失态。

本来这件事应该和我没有什么关系的，毕竟我只是一介负责修补道具上脱落的油彩或是处理开线的旧戏服的后勤人员，如果不是神里绫人也在剧社，我或许根本不会来参加这里的社团活动。但今年的社长想要改编一出蒙德经典童话，因此——按照她的说法——有我这位现成的蒙德人在能大大地增加演出的沉浸性，因此不用白不用。我至今也不是很明白她的逻辑：既然如此，为什么需要我去扮演原作里本来是女性角色的仙女教母呢？

我的故乡蒙德有着浪漫与诗歌之邦的美誉，因此每个蒙德的孩子大抵都是听着爱情童话长大的：王子公主，好仙女坏仙女，小动物，结局是在他们的王国里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在我们还没有完全听到耳朵起茧之前，这些童话往往会成为我们心中爱情最初的摹本，然后随着生活增补细节，直至完全脱离其原本的样子。

根据我妈妈提供的线索，在我还需要睡前故事的年纪里，我往往都会吵闹着，只想听来自她的故事，然后毫不留情地把老爹轰出房间——说来惭愧，但我当时这么做，最重要的动机还是因为稻妻童话大多都有些悲伤的色彩，无论是消失于茫茫大雪中、生机渺茫的狐狸母亲，还是不得不回到月都、和亲人天人永隔的辉夜公主，都远远超过了当时的我的承受范围。不是因为稻妻童话不好，仅仅是因为一想到这样的结局我就觉得很难过，但来到稻妻之后我明白了，这不是老爹的问题，是稻妻的文化便是如此，神里绫人以前和我讲过，关于这种氛围，有一个专业的名词用来形容，叫做物哀。因为是他和我说的缘故，我对这个词的记忆格外清楚，我是在某个冬天，他在楼下等我一起去上学的清晨，看到雪落在他的肩膀上的时候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的，但是来自蒙德的另一半血脉总是蠢蠢欲动，催着我产生些对于稻妻人来说或许有些过于煞风景的想法，譬如说想要拉着他手，牵他到壁炉边，一起看木柴被烧得噼啪作响，这样我们就不必受冻，诸如此类。

我觉得绫人或许会觉得我这样的想法有些幼稚，便一直没有告诉他，只是以后他再来等我的时候，我总会“恰好”带上一份“不小心多做了”的热点心出去，但是妈妈却认为这样的想法也没什么大不了，还险些搬出她和老爹当例子。我知道她和老爹当年谈恋爱的时候经常是书信来往，情话可能没有一箩筐也有小半打，于是连忙摇头，示意我虽然毫无疑问是他们甜蜜爱情的结晶，但也暂时还沉浸在自己的感情问题里，无暇去当他们的电灯泡。

妈妈听到我这么说之后，只是露出了一个“是吗那真可惜”的眼神，不过话题一旦被掀起来便很难就这么揭过，一时间还沉浸在关于美好青春回忆里的她还是没忍住说：“我记得你爸爸当年和我表白的时候，特地找我借了一本诗集，还回来的时候里面就夹了一张纸条，我一看就猜到是稻妻人的诗……”

虽然前面还说不想听，但我还是忍不住问她：“……是什么？”

“「傍晚的月亮照着花开的田野，我无端感觉你在等我」……”

她说着顿住了，或许是为了卖我一个关子，于是我也相当配合地继续问道：“然后呢？”

这显然正中她下怀，她露出一个计谋得逞的笑容：“然后应该问神里家的那孩子，让他亲自告诉你呀。”

我千算万算没想到会在这等着我，更没想到会被妈妈以这种方式调侃，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别扭了好半天也只能说出一句这怎么行，此事便不了了之了。或许日后等我们慢慢培养好感情，我还有更好的机会去问，当时我是如此乐观地想的。

说回剧社，在诸多结局完满且幸福的蒙德童话故事中，社长最终拍板决定下来的剧目是灰姑娘，敲定了剧目之后便是选角，声势搞得十分浩大，在走廊上走不出十步，就能看到一张剧社选角的宣传海报，但显然，有的角色的归属显然没有什么争议，比如说王子的角色早早就内定给了神里绫人。

选角公示的那一天，布告栏面前站了好大一圈人，我凑过去看了一眼，结果刚刚靠近人群的最外围就听到大家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男女主的选角，社长饰演灰姑娘，神里绫人饰演王子——不出所料，我点点头心想，然后目光往下扫了两行，就在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位置——不是后勤部也不是道具总监的署名，而是演职员表——看到了我自己的名字。

“喜欢吗？”神里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的身后，笑眯眯地和我说，我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被人群推搡着站在了离布告栏最近的位置，而周遭的喧闹声也一并安静了下来，原来是男主演大驾光临，“社长前辈和我都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惊喜。”

……倒不如说是惊吓吧，我有些无奈地扶额，原作里哪来的大魔法师这个角色，这一看就是仙女教母改的啊。

话虽是这么说，但我仍然十分感谢社长的好意，毕竟很显然，在配角演员和道具总监之间，明显是前者有更多机会去看、或是说欣赏神里绫人的表演。

至于台本，听神里绫人说好像历经了几个版本的修改才得以面世，而在这段漫长的修改期中，我则忙着搞定戏服的问题。社长说制式越经典的蒙德礼服越好，我大概意会了一下她的要求，提炼出了几个核心点：第一，王子的披风必须是绸缎的；第二，灰姑娘的礼服裙必须有两层以上的内衬，看起来才足够蓬松；第三，那双水晶鞋必须看起来像真水晶。

因为这些要求的缘故，那段时间的周末我鲜少和神里绫人见面，大部分时间都忙着让妈妈开车带我去拜访社团联络簿上记的那些能够出借蒙德戏服的工作室。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我和后勤部其他同学们的不懈努力下，总算是找到了大部分人都能满意的戏服，妈妈还和蒙德出身的工作室主人聊了一会儿，我猜她们谈话的内容应当十分令人愉快，否则她不会好心地替我们免去一半的押金。 

以一个在蒙德出身并成长了七年的人的眼光来看，这身戏服在充分符合蒙德传统的同时，无疑也十分符合社长的要求，唯一的缺点也尚且属于瑕不掩瑜的范畴——它稍微有一点太繁复了，内衬、衬衫、腰封、马甲、外套、披风，里三层外三层，在剧社成员们试戏服的时候，我作为半个道具负责人需要在旁边收集反馈意见，而在这个过程中，我得以看到了平时几乎没机会看到的场合：神里绫人左手拿着腰封，右手拿着马甲，对着这两件衣服，少见地露出了不知道如何下手的表情。

……其实看平时做什么都很好的人露出这种神色也挺可爱的。我忍不住想，马上用手拍拍脸颊提醒自己现在还是工作时间，不宜想东想西。

“我来帮你穿吧。”

不知道是不是以前老是纵容太郎丸和风车菊趴到我头上的缘故，到了我们13岁这一年，神里绫人的身高已经比我高出了半个头，我站在他的身后给他系腰封时，这点身高差则显得更加明显，这让我有些郁闷，明明按照道理，我作为半个蒙德人，应该更高些的啊？

“走神不好哦，托马。”

神里绫人的声音里有笑意，他心情很好，而我却被他吓了一跳，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惊讶于即便是对我背过身来，他也能察觉我在不在状态，我十分怀疑，按照这样的程度发展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会察觉到我对他的心情。

“其他的衣服……也由我帮你穿吧。”

匆忙收拾好心绪，出于对于刚刚走神的补偿，我主动提出帮他穿好剩下的几层衣服，而他也点点头表示同意。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因为单纯一回生二回熟，穿马甲和外套的时候，我明显加快了很多——无论是动作还是心跳。在把他的头发从脖子上挪开，以免被卷进披风的搭扣里时，我已经感受到了手心不由自主的薄汗。但他却似乎什么都没意识到，相当自然地想要转过身来看我身后的全身镜，我却忍不住出声道：

“等一下……！”

“怎么了吗？”

他虽然有些疑惑，却也还是答应了我猝不及防提出的要求，这份信任或许给了我勇气，我大着胆子拆下了平时束发用的发绳，自从去年他和我说我的头发摸起来很舒服之后，我就没有再把它们剪短过，直到今年已经能够扎起一截短短的辫子，他和我说当我跑起来的时候这看起来就像太郎丸摆动的尾巴。

因此，论及头发的长度，神里绫人显然不及我，但我仍然还是小心翼翼地，用我的发绳将他有些长的鬓发系在了一起——在蒙德的绘本里常见的发型。

“这样……就好了。”

我往后退一步，神里绫人自然地转过身来。此前我曾经在新年的第一天看过他穿稻妻的礼服——从我卧室的窗上——牵着绫华走出他们家的庭院，随父母一起去参拜；这是我第一次见他穿我的故乡的服饰，于是我第一日见他时的记忆又鲜活起来，我从搬家公司的车上跌下来，他伸出手和我问好，也是这般干净又漂亮。

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我觉得他像雪晶蝶而不是雪本身。对于四季如春的蒙德城来说，玻璃上覆盖着的冰花和雪，总是熬不到第二日的清晨便匆匆融化，像稻妻童话悲伤而美丽的结尾，但是每一年的迁徙季，都会有雪晶蝶落在我的窗台。

我一直都知道的，这样的神里绫人，我总是希望能与他常常相见。

08.

察觉到绫华和托马有事情瞒着我的时候，坦白来说，我的心情并不能说特别好。我们三人自小长大，而我又是之中最年长的一个——我后来知道托马比我小差不多一岁，我们同级是因为在蒙德学制里小学本来就比我们少一年——因此，我总是不自觉地要求自己扮演好负责任的兄长形象，在我们长大些后这个心理趋势则更加明显，即使我知道，这样做会让我在一些时候不好受些。

譬如说现在，托马和绫华原本在我们家的庭院里一同交谈，话题多半是太郎丸这个月似乎有所增加的体重，但在我结束课业、走下来的时候，他们的谈话就不得不终止了——以一种相当不自然的方式，托马自知理亏，扭过头装作陪太郎丸玩耍，避开了我探究的视线，而绫华，那个时候她还并不擅长掩盖她真实的情绪，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许多还没有完全散去的惊讶。

“在说什么呢，我一来就停了？”

我不经意地问，而托马回答的语速很快：“没有，就是……聊聊天气的什么的。”

我眨了眨眼，陌生的情绪在心里泛上气泡，那种情绪像堇瓜味的牛奶，也不是不能喝，只是味道过于独特，以至于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做到与其兼容。

“好吧，”我笑笑，无论是从“负责任的兄长”的角度还是从好友的角度，我似乎都无权干涉他们之间自由且无害的交流，“看来你们两个之间有我不知道的秘密啊。”

“都说了不是的呀……！”

托马反驳我，表情里有几分要接近委屈的认真，看起来像被主人误会抓破了沙发垫的狗狗，如果换了以前的我，说不定会像以前一样再逗逗他，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似乎不是很有这种心情，于是只是垂下眼，思索着要怎么说才能使这个微妙的气氛变好一点。

绫华看看我，又看看托马，眼神里透露出几分无措，却又因为不清楚问题症结的所在而提不出有效的解决方针来，这其实不怪她，我和托马之间最近的气氛经常会陷入这样莫名其妙的状态，我试图将其归因于某种成长所导致的尴尬，类似于一种青春期的叛逆，只是不在父母与孩子、而是在好友之间上演：我们在彼此家里过夜的次数在变少，虽然他还是会雷打不动地等着和我一起上学放学，但是当校车把我们放在小区门口的时候，填满我们回家路途的不是关于校园生活的打趣，而是一阵漫长的沉默，和一些老生常谈的寒暄，风车菊和太郎丸的身体健康，诸如此类，相较于我们以往谈话的内容，这些话题对我们来说也不过算是点头问好，但是托马依然会坚持把我送到我家楼下，看着我走上楼再从书房窗户对他挥挥手，之后才会回到自己的家里去，他的房间熄灯时间和以往差不多，我的熄灯时间却晚了许多，以前和他说过熬夜的诸多弊端，没想到现在常晚睡的却是我——先修课占用了许多时间，而我却十分自私自利地，不愿意为之牺牲掉和他还有绫华一起度过的周末午后。

对于这份微妙的气氛，我总有些隐隐的不安，因为我深刻地知道，在这个万事万物——尤其是人本身——都改变得极快的年岁，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其实会比他们预期得要更加脆弱，我和托马已经认识得太久，我们共同的经历是如此地饱满，以至于像拉满的弓弦，我知道它能给我力量，却也知道它徘徊在某种极限的边缘。越是长大，对于自己的未来，我也越清楚：稻妻的名门家庭大多按照既定的轨道前进，有的时候看着父母们就能想象到孩子将来的模样，我从小学习诗文与剑道，现在更是早早开始学经济和外语，不仅仅是因为我天赋过人，也是因为我的家族姓氏，换而言之，我有我需要继承的道路，且我知道它不能轻易改变，而托马的未来却依然处于举棋不定的状态，他依然自在，而我隐隐觉察我们的命运即将走到岔路，但像那只在经典假想实验中不得不被关进箱子里的猫一样，不到决定的一刻，我们也无从得知结果会是什么。

我曾经十分悲观地觉得，如果我和托马之间的关系有朝一日——可能性很渺茫，但不是没有——真的渐行渐远，首要原因若不是微妙氛围的累加，便一定是我们之间距离悬而不决的未来规划。

幸好，这样的事并未真实发生，而其中绫华的帮助功不可没。

绫华自小便对花艺表现出强烈的兴趣，在我们一起修读的插花课结束后的几年间，一直保留着这个爱好，这点比较像我们兄妹俩的母亲，因此得空的时候经常见母亲和她讲述各种花材之间的区别。

年关的逼近意味着托马的生日即将到来，因此，绫华便想着要用蒙德花材给托马做一份花艺作品，这点我是一直知道的。而我不知道的是，那天在母亲为她讲解蒙德花材的时候，她在不自觉间，窥探到了我们共同的好朋友的秘密。

晚餐时分，我们一家人像平常一样聚在一起，谈论着琐碎而温馨的话题，我已经有些记不清那天我们具体聊了些什么，只记得当我准备回卧室继续修习课业的时候，绫华叫住了我。

“兄长大人，”她大约是确实为我下午调侃她和托马的事着急了，因为她很少在家里用这个称呼，“无意冒犯，但我觉得有些事情……你有必要知道。”

父亲和母亲同时停下了筷子，他们默契地对视了一样，似乎是在斟酌是否需要介入我们兄妹俩的对话——母亲用不赞许的目光看向父亲，轻轻地摇了摇头，而绫华也忽然意识到她好像挑了一个相对而言不是那么私密的场合，涨红了脸却依然用倔强的眼神看着我，看到她这副样子，我不禁放软了声音哄她：“绫华，我们可以去楼上说。”

她牵着我走上楼去，我在转身的时候余光瞥见父亲在我们身后耸耸肩膀，“看来是青少年话题”，他用口型对母亲说。

暮色四合，平日里到了这个时间，托马的房间往往已经打开了灯，暖黄色的灯光照耀着他的卧室，其实他喜欢整齐，所以大部分时候从我的房间看过去，都能看到他床上叠好的被子，桌上挺直的书立，还有桌面上时不时会更换的新鲜花卉，像蒙德童话里秩序的城堡，唯二的活跃分子往往就是他和风车菊，一人一猫的夜间活动十分规律，大部分时候风车菊出现的地点都不出以下几种：托马的头顶、托马的大腿、托马的作业本上，最后是窗台。每每隔着两扇窗户看向他的房间，我都感觉像是在看一出老动画短片，只是主角不会只在屏幕里干自己的事情，如果他发现了我正在看他的话，是绝对不会介意抱起风车菊，和她一起向我打招呼的。

但是当我和绫华走上楼的时候，今天似乎有些意外。托马的窗帘大敞着，却没有开灯，渐渐暗下来的夜色里，只能看到人影闪动和风车菊绿莹莹的眼睛，托马似乎忙着处理什么要紧的事情，桌面上的书被碰倒了都没察觉。

顺着我的视线，绫华远远地看了托马的窗户一眼，随后走到我的身前，缓缓拉上了窗帘。她在讲十分重要的事时，总是会抬起头来直视对方的眼睛，语气很轻，但语调很坚定，我垂下眼，听她说完了所有在楼下时没有说出来的事情，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些事情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多久以前。

“……我知道了，”我沉默了许久，直到绫华也因为这漫长的沉默感到某种说不出的难过，“我会好好考虑清楚这件事的。”

09.

如果让现在的我描述天塌下来是什么感觉，那答案或许是风车菊咬坏了明天就要寄出去的信，也可能是不小心把咖啡洒在了明天要交给法尔伽教授的作业上，水渍把画好的折线图糊得一团糟，现在的答案可能是多样的，但对于15岁的我来说，答案只会有一个。

我很少和老爹还有妈妈吵架，我们是典型的那种蒙德家庭，生活安静和睦且愉快，典型到你能在任何一个关于家庭生活的电视剧里看见我们家的缩影，我记忆中唯一一次激烈的争执就爆发在15岁，当母亲通知我，父亲在稻妻的工作即将接近尾声、如果不出意外，在下个学期结束后，我们就将返回蒙德，回到我真正的故乡。

我当时的反应可以说是十分幼稚，有大概整整三天——那个时候是暑假——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闭门不出，只有在父亲和母亲都出去工作了，才会偷偷跑出来解决一下食物的问题。直到第三天的时候，我终于对一切认命了：我和神里绫人之间的缘分来得太巧太轻易，以至于我忽视了一种可能——想要扯断这样巧合的关系，其实也十分容易，我因为父亲的职位调动出现在他的身边，也因为父亲的职位调动离开，就好像蒲公英的种子被风吹到它生长的地方再落地，随后花簇又被风吹散。

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我大概是进入了一种接近单向失恋的状态，这么说不仅仅是因为我表现出的魂不守舍，也是因为我选择的处理方式也很像极了失恋后的处理方式。虽然现在听起来有点蠢也有点逊，但我当时做出的决定是，在接下来的学期里有意识地远离神里绫人，直到我们俩的距离回到我离开他也不会难过的程度为止。

我的算盘打得很好也很想当然，等到执行之后我才开始觉得后悔。第一，我和他物理上的距离四舍五入几乎等于没有，因此这个计划注定要落败；第二，在我们认识的时间里，无论是他和我，其实都已经习惯了有彼此陪伴的生活，以至于当他因为难得寻了空闲来找我，而我却用临时编造的、诸如“要去帮朋友的忙”或是“要去看校际篮球联赛”这样的蹩脚理由欺骗他时，他有些怅惘的表情总是比什么都让我又愧疚又难过。最重要的是在执行这个计划的过程中，我忽然意识到，这个决定从头到尾或许都对他很不公平，仔细一想，一开始是我一门心思喜欢他，想尽办法想拉近我们的距离，而现在我又想擅作主张地把他从我身边推远，对于什么都不知道的另一个人来说，这未免有些太过残酷了——他应有权利知道这些。

于是，我做了一个决定，在我搬回蒙德之前，我想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

我不是一个喜欢掉书袋的人，但俗话都说，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在我决定终止这个有些荒唐的神里绫人脱敏计划的第三天，我恢复了以往来他家庭院找他和绫华的习惯，他还在攻读课业——今天或许是微观经济学入门，而绫华正在庭院里侍弄花草，她的手指上沾着露珠，面前的赤色彩釉瓶里插着一枝白椿，旁边饰以孔雀木的枝叶点缀，看上去很是娴雅。

“绫华真是越来越擅长做这些了。”

我笑着夸赞她，正沉迷于花草的她被我忽然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来和我问好，我们谈论了一些稀松平常的话题，但或许是因为之前的脱敏计划牵连到她，我马上察觉到她的脸上闪过几分欲言又止的神色，这令我感到十分愧疚，因为以前我从未见到她露出过这样的神色。

“绫华，对不起，最近不是我有意要疏远你和绫人的，”我咽了口口水，决定将实情对她和盘托出，“其实……我可能要搬走了，在年底之前，这段时间我在收拾一些行李，准备先寄回蒙德，是因为这个，我才很少和你们见面的。”

绫华张了张嘴，我忍不住思考告诉她这些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但是她接下来所说的东西却完全背离我为这段谈话预设的方向：“你不用为此感到抱歉的，这不是你的错，等你回到蒙德我们也可以继续做朋友……”

然后她顿了顿，继续说：“但是，托马哥哥，在你离开之前……我想知道，其实你之前送给哥哥的第一件毛衣上，并不是绣的椿花，对吗？”

……这个秘密可能有些太久远，以至于当它终于被揭穿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不是惊慌，而是放松——果然还是会有被发现的一天。绫华看向我，不解和执着同时出现在她的眼神里，而我只是无奈地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你都知道了呀。“

我自知这个把戏实在是有些拙劣——因为同样是白色的花卉，于是我告诉神里绫人这是绣走样了的椿花，而真实情况并非如此，我临摹了他画在我小腿石膏上的花枝，不可能做不出绣样，所以从一开始我绣的就不是椿花，而是塞西莉亚花，一种所有蒙德人都应该知道其寓意的植物，我知道神里家的孩子们要学花艺，但是大部分时候只需熟知稻妻花材，只是我没想到绫华会找她的妈妈询问蒙德花材的情况——这种小伎俩在成年人面前绝对不够看，因此当我第一次去神里家的时候，我感到无比的紧张，但还好，绫人的父母并没有怎么刁难我

“……为什么不告诉哥哥呢？”

绫华有些委屈地低下了头，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想到很多东西，第一次见到神里绫人的午后、他给我的动物朋友拍下来的照片、和风车菊邂逅的梧桐树，被他回绝的那么多情书，还有剧社后台试衣间里我给他披上的披风，在我懵懂的童年和小半个青春里，能够拥有这些——哪怕对于神里绫人来说，这一切在他日后的回忆里可能是来不及刨析含义就消散的一缕烟——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因为不是一切东西都需要有结果的呀。”

我一直不知道，她最后有没有把这些告诉她的哥哥，绫华年纪虽然比我们小些，但也有着自己的坚持。但是当一切本该尘埃落定的那个清晨，我站在搬家公司的车门前时，却又踌躇了起来。儿童尺寸的行李箱摔掉了一个轮子，前几年便被妈妈丢掉了，因此我的手里拿着的是给神里绫人的最后一份礼物：之前被风车菊碰坏的星空灯，我跟着互联网上的教程把它又重新修好了，在我思念蒙德的时间里，我总是会点亮它，看着本该属于蒙德的星空在我房间的天花板上推移，按照这样的道理，即使当我回到蒙德，我也还是能和他看见同一片天空。

我深深吸了口气，在思考要不要把这份署了名的礼物放在他家门前就跑，这么做的风险在于里面的情书可能会被其他人看到，而好处在于我不用亲自看到他，如果看到他的话我怕我忍不住会哭，这样就不太美妙了，毕竟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在他面前的表现就有待提高，我不是很希望一切在结局的时候还是这个样子。

老爹和妈妈答应给我十五分钟犹豫的时间，而我大概只花了三分钟就做好决定——放下就跑，然后被神里绫人抓了个现行。

“……嗨，”我的表情应该不怎么好看，尴尬心虚和不舍在我心里打成一团，争夺接下来该是哪一种心绪突破我的假笑的封锁，“呃、我是说，早上好？”

没等他回复我，我马上继续背我的腹稿：“很感谢你和绫华一直以来陪着我，还有谢谢叔叔阿姨对我的照顾，不必太伤心的，现在互联网那么发达，等我回蒙德了一定马上给你写信啊。”

“托马，”可能是我演的太差，神里绫人看上去像被我气笑的，而不是笑得真心实意——我马上感到一阵刺痛，我太知道他真心笑起来有多好看，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强颜欢笑，“你甚至没问过我的电邮地址。”

我沉默了，内心其实有一些委屈——我没来得及做的事可太多了，远远不止这一件，我没有问过他的电邮地址，没有和他坦白过椿花和塞西莉亚花的秘密，甚至没有问过他妈妈说的诗句的下半句究竟是什么，也没有告诉过他每一次他拒绝一个女生的情书，我都会暗自庆幸的同时感到唇亡齿寒，我庆幸他拒绝了别人，也在同时害怕他会不会像拒绝她们那样拒绝我。

十五分钟在沉默间过去了三分之二，搬家公司的车按了两声喇叭，我抬起头，想揭过这一页，留下即便仓促却完整的结尾。

“我回去会问妈妈的，她肯定留了伯母的联系方式。”

“一定要留到回去吗？为什么不能现在说呢？”

神里绫人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委屈的神色，但在这个情景下，更加无措的那个人或许是我——巴巴托斯也好巴尔泽布也好，请拜托不要再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了，不然我真的会忍不住说出一切的。

我紧紧咬着下唇，而神里绫人看向我，十分认真地说：“你应该早些告诉我的……我是说所有这些。”

……所有？

我反应了一段时间，直到神里绫人把那张写着他的联系方式的纸条塞进了我的手心，我忽然意识到了很多东西：他知道了所有，他没有拒绝我，以及我们俩的姿势现在看起来，或许有那么一些像在牵手。

“托马，”他轻轻地对我说，“请一定要联系我，要回来找我……”

然后他说的话把我彻底地打败了。

“……不然的话，我会很想念你的。”

我张了张嘴，想告诉他我一定也会想他，而且思念程度绝对不会比他想念我的程度要少。但是在那一刻，一个更好的点子浮现在了我的脑海里——七岁那年，我在他面前闹了好大的洋相，现在姑且也该轮到我挽回了。

于是我踮起脚尖，吻了他的唇角。

“……我可以把这当作是你的回答吗？”

我听到他笑了，我知道我的回答是对的，因为他牵我的手没有松开而是握得更紧，这不是我们的结局，而是新的开始。

“我一定会来找你的，”于是我也笑了，虽然从脸上的湿意，我也意识到我同时在哭，“我有好多好多事要和你说。”

比如说风车菊的状况，比如说我们的未来，比如说这么多年以来我没有告诉他的所有事情，尤其是那支短歌的最后一句，我一定要他亲口告诉我。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