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丹穹」被强制向一夜后的老婆一定要哄好啊!
强制向,穹被失控的丹恒在列车上强制一夜情了「避雷」
事后丹恒却忘得一干二净
标题被制裁了所以换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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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在经历一个漫长的夜晚过后终于到来。
伴随着帕姆那哒哒哒一样轻微的脚步声,列车走廊外很快便亮起了第一盏灯。
透过半透明的房门向外看去,隐约还能看见帕姆那映在车窗外的巨大影子,正在昏暗的走廊间来回穿梭。
一阵颇为节制的敲门声从门外传来,穹仿佛被什么惊动一般,自疲惫中缓缓睁开了眼。
“……谁?”
他伸手捡起散落一地的衣服,恍惚间只听见门外传来声音说道:“穹乘客,你醒了吗?”
此刻帕姆已是快把所有的车厢打扫完了,只剩下一些简单的工作...
强制向,穹被失控的丹恒在列车上强制一夜情了「避雷」
事后丹恒却忘得一干二净
标题被制裁了所以换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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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在经历一个漫长的夜晚过后终于到来。
伴随着帕姆那哒哒哒一样轻微的脚步声,列车走廊外很快便亮起了第一盏灯。
透过半透明的房门向外看去,隐约还能看见帕姆那映在车窗外的巨大影子,正在昏暗的走廊间来回穿梭。
一阵颇为节制的敲门声从门外传来,穹仿佛被什么惊动一般,自疲惫中缓缓睁开了眼。
“……谁?”
他伸手捡起散落一地的衣服,恍惚间只听见门外传来声音说道:“穹乘客,你醒了吗?”
此刻帕姆已是快把所有的车厢打扫完了,只剩下一些简单的工作,需要借助穹的身高一起帮帮忙。
——今天负责车厢的清扫工作,正好排班轮到他。
“别睡懒觉了,不想被冻成冰块,就快起来和帕姆一起打扫帕!”
客房车厢的温感系统也不知道出了什么故障,许是房间内的温度有些过低了,穹的心头仍旧一阵凉意,明明叫他痛苦不堪的记忆已经散去,可脑海中的记忆却不知所畏的一遍遍提醒着他昨夜已经发生的荒唐情事。
那抹熟悉的身影突然自夜深人静之时闯入他的视线,之后的一切都显得格外的不真实。
“我知道了,我收拾好就去。”
穹强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望向镜子里凌乱不堪的自己,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拿起干净的衣服勉强来到清洁车厢,温热的水从头顶流向地面,穹的表情更加恍惚,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好痛……
不亚于被活生生肢解的痛从后方一路传入疲惫的大脑,这种情况下,仿佛多走一步都是折磨。
穹心烦意乱的捂了捂额头,眼下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又如何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个将他伤至如此的朋友。
洗完澡后脑子倒是清醒了不少,只是身后的疼痛愈加明显,一大早只能挨着这原本叫人脸红心跳的疼痛帮着帕姆一起进行最后的卫生清扫工作。
“穹,你脸色好像不是很好帕,昨晚没休息好吗?”
帕姆一边擦着车厢玻璃,一边看着靠在玻璃窗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穹,无奈道:“实在不行就别逞强帕,生病了就让杨叔帮你看看。”
“不用了,谢谢你帕姆。”
面对帕姆的关心,回过神来的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拒绝了,低声说道:“我只是还有点困,不用麻烦杨叔。”
好不容易离开了客房车厢,短短一段时间,穹却觉得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眼前的重影让他的视线越发模糊,稍不注意险些一头砸到车窗上。
“穹!”
正吃着早餐的三月七见他出来了,连忙招呼他坐下,在零零落落的几个人里没有看到丹恒的身影,穹这才放下心走了过去。
“你脸色好差啊……”
就连三月七都看得出来,伸手递给了穹一块沾满果酱的面包,一脸担忧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穹摇摇头,说道:“做了个噩梦。”
三月七闻言便不再多问了,谁都知道穹因为星核的原因经常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眼下也只当他状态不算好,没一会儿便又提起景元给他们发来邀请函的事。
据说是为了邀请他们参加罗浮十年才会迎来一次的颇为盛大的节日,三月七对此很感兴趣,可无奈邀请名单上只有两个人的名字。
这两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罗浮的规矩可真多。”
一想到自己不能去,三月七便忍不住吐槽,一脸替自己和瓦尔特杨愤愤不平的模样。
“这种事,景元也没办法吧……唔……!”
穹安抚着三月七,此时却已是两眼昏花,只觉得身体一阵阵发冷,一阵恶心感从胸口上涌,不等三月七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一股脑躲到角落开始不停的干呕。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三月七连忙追了上来。
“可能是早餐吃得太急了,有点反胃。”
穹缓过神来,低笑道:“抱歉,让你担心了。”
“我知道你接下来要说什么。”
三月七一边给他顺背一边说道:“无非就是让我别把你不舒服的消息告诉其他人,尤其是丹恒之类的话嘛,真是的,你每次都这样……”
三月七每次一抱怨,穹便听得头疼,含糊了两声便连忙结束了话题。
“丹……恒呢?”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昨晚发生的一切,就连这个名字都喊得有些艰难起来。
“应该在资料室吧。”
注意到穹脖子上那若隐若现的伤疤,三月七迟疑了片刻,又问:“你真的没事啊?”
穹摇头。
找到丹恒的时候,他一如既往还在处理智库相关的工作,似乎是对昨晚的事一概不知,见穹来了,便跟他自然而然的打了声招呼。
穹皱了皱眉头,有一瞬间,他看向那人的眼神变得格外的复杂,似乎有些生气,而后又松了口气。
不记得最好……
不记得……还跟以前一样,这样最好。
穹心想着,却突然觉得委屈起来,丹恒见他脸色难看,伸手去探了探他的额头,问:“怎么这么憔悴?又做噩梦了?”
穹苦笑一声,说道:“大概吧。”
大概……只是个噩梦。
穹偏离了视线,丹恒的手只是在他的额头上做了短暂的停留,平日里相处起来一向比谁都轻松的两个人,如今却是穹在面对丹恒的这一刻,心情十万分的沉重。
“该出发去罗浮了。”
半响,穹提醒道。
波涛汹涌的记忆仍然在脑海中活跃着,身后的疼痛也随着时间的流动越来越明显,纵使身心皆已趋向崩溃,可穹觉得,就算是疼死,那种伤口他也是绝不愿意给任何人看的。
“你今天……心情不好?”
俩人一同去往罗浮的路上,见穹的脸色实在说不上好看,丹恒从身后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穹?”
穹明显的魂不守舍,前脚停下了步伐,后脚便不知游离到底去了哪里,丹恒见状,伸手将人往自己身边一拽。
随着他不算温柔的动作,穹就此被半圈进了怀里,熟悉的气息猝不及防的淹没了他的鼻腔,穹浑身一颤,似才清醒过来一般,瞬间将丹恒推开了几米远。
“穹,你……”
丹恒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少有的伤心和不解,穹瞬间觉得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密密麻麻的疼痛填满了整个心腔,他垂下头,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毫无诚意的解释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
丹恒看着眼前人心不在焉的模样,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穹向来与他交往密切,一同经历了这么多冒险,已算得上是交付后背的知己,就算是有天大的厄事,他也愿意同自己讲上一讲,可如今他心事重重,又一句解释的话都不肯说,定然不会是因为其他人。
难道是因为自己吗?
“我做了什么惹怒你的事吗?穹?”
丹恒疑惑道:“如果有的话,我向你道歉。”
丹恒的话如同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哐当一下砸进了穹的心里,彻底阻碍了他本就艰难的呼吸。
“丹恒,你……”
——混蛋。
穹气的说不出话,情绪一上来便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睛。
我能说什么?说你昨晚突然以持明龙尊的模样闯进我的房间,说你和我翻云覆雨一整夜,说你不留情面的弄伤了我,还是说你事后就彻底忘记了这段记忆?
“我做了什么,你这般生气?”
丹恒的手再次压了上来,穹气极,挥手便将他的手打掉,大声呵斥道:“别碰我!”
“……”
丹恒这下是真惊到了,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穹离开他的视线,许久没能缓过神来。
从未见这人如此大发脾气的模样,如果当真是因为自己……
丹恒突感大脑一片混乱。
我……
我做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吗?
“穹……”
穹摇摇晃晃的背影让丹恒心慌至极,想要追上去,却又怕再一次被毫不留情地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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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的传送装置只能将他们传送到离景元的神策府较远的传送点,一路上难免空旷了些。
经过此前莫名的僵持,丹恒没有再主动说话,只是在身后默默的跟着穹,卡在适当的距离间,穹走一步他便跟一步。
路过贩卖机买了瓶水,他的脸色当真如同白纸一般,丹恒见状,再次上前说道:“你要是累了,我背你走。”
穹没有应他,只是默默将手里的饮料喝了个精光。
俩人就这么一路僵持着,直到这诡异的氛围被突然从角落里围攻上来的魔阴身打破。
那自半路间突然窜出的尚未死透的魔阴身让穹下意识往后一撤,丹恒心里一抖,急忙上前将人护到自己身后。
“这里怎么会聚集这么多魔阴身。”
击云握在手中,丹恒回过头,颇为担忧的望了穹一眼,只见他已举起了手中的炎枪,二话不说便朝着面前的大批魔阴身刺去。
“穹!”
丹恒意识到,穹似乎在刻意打破他们两人之间的默契。
这下可以肯定,穹就是在生他的气了。
丹恒无法,只得一同入阵配合起穹,可周围围攻上来的魔阴身越多,二人之间的距离便被拉得越远。
“丹……恒……”
身体被贯穿般的剧痛再次霸占神经,大脑的思绪似乎似在某一瞬间被抽空,回头看向还在战斗中的丹恒,穹的身体已是支撑不住。
——你就不能回头看看我吗?
穹心想着:我不让你为难,你愿意忘记便忘记,愿意记得便记得,我不怪你。
你至少……回头看看我……
也不知过了多久,丹恒只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轻唤。
“穹!!”
回头的那一刻,穹已支撑不住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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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是后续」丹恒发现穹身下的撕裂伤——
追妻火葬场预警——
【知妙】自新大陆
一发完。
本想连载,后来发觉这个故事没有长到一定要连载的地步,反而过于冗杂,一次性看完阅读体验会更好,于是全部发了出来,所以本文会比较长。
发现这种故事真的很难写,以我的笔力几乎控制不住,但这个故事在脑海出现已久,便还是写了,各位看个热闹。
1
卡维把匕首从没了气的身体中拔出来,随手用倒霉鬼的白T恤擦干净。脚底沾染了大量红色粘腻液体,他厌恶地皱起眉头,硬质靴底和水泥地板重重摩擦着,镶嵌在橡胶中的金属刀片在深灰石板上划出道道白痕。
矿泉水冲去手上的污渍,卡维咬着发圈重新梳理好头发,走出破败的小巷。
市区一片晴朗,阳光照在脸上热气烘烘,卡维眯眼拐进一家街角咖...
一发完。
本想连载,后来发觉这个故事没有长到一定要连载的地步,反而过于冗杂,一次性看完阅读体验会更好,于是全部发了出来,所以本文会比较长。
发现这种故事真的很难写,以我的笔力几乎控制不住,但这个故事在脑海出现已久,便还是写了,各位看个热闹。
1
卡维把匕首从没了气的身体中拔出来,随手用倒霉鬼的白T恤擦干净。脚底沾染了大量红色粘腻液体,他厌恶地皱起眉头,硬质靴底和水泥地板重重摩擦着,镶嵌在橡胶中的金属刀片在深灰石板上划出道道白痕。
矿泉水冲去手上的污渍,卡维咬着发圈重新梳理好头发,走出破败的小巷。
市区一片晴朗,阳光照在脸上热气烘烘,卡维眯眼拐进一家街角咖啡厅,风铃清脆碰撞,他目不斜视地走到柜台前,“哒、哒哒、哒”地敲了几下桌子:“香草拿铁,无糖香草。”
柜台后年轻的咖啡师正端着一杯美式打量,服务态度极为冷淡,他耳朵一动,给身边侍者递了个目光。侍者用腰间棕黑色的围裙擦了擦手上水珠,将卡维悄无声息地引入了后方工作区。
地板的遮掩被掀开,卡维沿着幽暗狭窄的台阶而下,转过两个弯后豁然开朗。宽敞的大厅中三三两两摆着沙发矮桌,有人在小声交谈,挑起一边眼角不动声色地看向闯入者。卡维一律当作看不见,他贴着墙根走到角落里,把一个迷你U盘扔到靠在墙边的中年人身上,又伸出手来:“我要的资料。”
地中海男人笑了起来:“小极乐鸟,怎么这么冷淡?”
卡维一脚踩上他锃亮的皮鞋,脚下的金属片弹出一个尖来,满脸厌弃地威胁道:“少废话。”
男人表情一阵抽搐,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纸递给他:“行了行了,祖宗快脚下留情,你可真有意思,让我查一个大学老师……”
他还在絮絮叨叨地抱怨,金发的年轻人从他手里轻巧地抽走文件,一个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钟表走到两点,艾尔海森踩着上课铃声走进教室,原本吵闹着的学生随着他走上讲台的动作安静下来,他环视一圈座下的人,打开投影屏。
应用语言学的课程本就无聊,又被安排在让人昏昏欲睡的秋日下午,艾尔海森课上到一半,下面一排排的学生头快点到书上,他微微皱眉,在中空的讲桌上不轻不重地一敲。
“靠窗第六排里侧的那位同学,我刚才问了什么?”
窗边趴着一个金色脑袋,一头乱毛枕在胳膊上,看起来睡得正香。坐在旁边的人悄悄捅了捅他的肋骨,原本睡得正香的人像是被触动了某个开关,红色的眼睛瞬间睁开。
邻座同学发誓,那个眼神流露出他生平所见最大的无情和冷漠,如果视线是实体,他早就被一刀穿心。目光仅仅在他身上逗留一瞬间,他全身肌肉僵成一团,呼吸不自觉地骤停。
但镶嵌眼睛的那张脸长得又极为精致,能看出男性的棱角又堪称漂亮,眨眼间露出温和的笑容,仿佛刚才的杀气不过是一个错觉。
“就是你,至少先站起来。”讲台上传来低沉的声音。
他迷茫地抬起头,与台上的讲师对视,疑惑地伸手指向自己。灰发男人脸黑了下来,阴沉地点头。
“啊?”卡维扶着桌子歪歪扭扭地站起身,脸上还印着衣服的褶皱痕迹,“怎么了?”
“回答我的问题。”艾尔海森抱起双臂冷淡地看向他,身边的人受卡维拖累缩起脖子,没人想得罪以毒舌严格出名的艾尔海森老师。
“什么问题?”
艾尔海森好像被气笑了,懒懒地开口:“要不你还是回去吧,宿舍睡觉会更舒服一点。”
卡维摸着后脑勺,被莫名其妙地请出了教室,铁门在他面前狠狠关上。他站在楼梯口重重抹了把脸,对着金属扶手上扭曲的倒影笑了一下,脚步轻盈地跑下台阶。
卡维晚上在一家酒吧驻唱,作为一名吉他主唱,出色的嗓音加上不俗外形让他迅速成为了酒吧舞台的台柱子。
有不少特意为了他跑来这家又偏又贵的酒吧喝酒的客人,卡维走上聚光灯交叠的舞台中央,虚虚地靠坐在高脚凳上,怀里抱着桃花心木吉他,低声吟唱着一首讲述爱情的民谣。
台下的一桌桌客人都在热切地看着他,卡维敏锐的目光从一张张或期待或兴奋的脸上扫过,在这种喧嚣的氛围中,面无表情的艾尔海森格外显眼。
艾尔海森正靠在吧台边看着他,穿着白天上课时同款的衣服,领口的扣子散开了,袖子也随意地挽了起来,露出一截小臂,在异色的灯光映照下分割得蓝一块绿一块,像他无机质般的眼睛,带着迷幻的色彩。很有意思,卡维心想,浅色衬衫穿在教室里十分普通,放在酒吧里反而更能衬出艾尔海森独特的气质。
这算什么?人都喜欢在荒诞中追求真实,在混沌中追求清醒?
灰发男人手里端着一杯金黄的液体,气泡从杯底升腾而起,噼啪作响,他格格不入地混在人群中看着舞台上的年轻人,金色的头发闪闪发光,白T牛仔帆布鞋,像是个普通学生的打扮,耳朵上复古风格的金色耳坠格外惹眼。但当他微微低下头,深邃的红色眼睛安静看过来时,那一点清纯的学生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盯上了猎物的猎食者。
台下的欢呼声很高,卡维从椅子上跳下来,吉他挂在身上,他拍了拍手,舞台两侧音响由抒情歌切换成轰鸣摇滚。
酒吧的房顶快被掀起来,卡维耳膜鼓噪,而艾尔海森仍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朝着舞台轻轻举杯。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卡维与他的目光相碰又错开,很有职业道德地握紧麦克风。直到嗓子干涩难忍,才与同事交接下台。
卡维在后台休息室洗了把脸,墙上的钟表已过零点,他活动了一下麻木的手脚,走向酒吧后门。
狭窄的铁门被推开的瞬间,他的肩膀上出现奇怪的触感。卡维一瞬间呼吸停滞,血液冰凉——他完全没察觉到背后有人的气息,手指悄无声息地搭上腰间,那里收着一个冰冷的金属制硬物,可以在眨眼间送人去见上帝。
卡维放松地呼出一口气,嘴角挑起,缓缓回过头:“你好?”
一张熟悉的脸,银灰色的发丝垂在额前,挡住了大半只眼睛,只从缝隙中露出金红的瞳孔来,另一只青色的眼瞳中流露出一点探究。
“你在这里打工?”
“勤工俭学。”卡维笑意不减,看起来单纯又真诚,“不行吗,艾尔海森老师?”
“的确不行。”艾尔海森的表情比他更真诚,“学校规定学生不能私自在外打工。”
“按理来说,这种情况需要上报。”他满意地挑起一边眉毛,看向卡维撑不住裂开的微笑,“你的名字?”
“……卡维。”
“我不记得我有叫这个名字的学生。”艾尔海森靠上门框。
卡维一脸怀疑:“你能记得每个学生的名字?”
绿色眼睛中透出一点嘲讽,艾尔海森不置可否。
“嗯,其实我对您仰慕许久。”卡维从善如流,“才会特意去蹭您的课。”
“然后听了五分钟就睡着了。”年轻的讲师似笑非笑,“其实不来也罢。”
卡维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舌尖抵着牙齿数了一圈,他败下阵来:“好吧,其实我是听说你很帅才跑去看的,不过没想到也就那样。”
他懒得去编一个理由,反正最后都要露馅,不如死皮赖脸地粘上去。艾尔海森眼皮垂下来,似乎对他的解释失去了兴趣,伸长胳膊越过他推开门:“行了,别在这堵路。”
卡维被他突然的动作逼得倒退,脚跟被门槛绊住而向后倒去,他条件反射地朝艾尔海森伸出手,后者并无理会的意思,眼看着他摔倒在地。
酒吧的后门开向一条破败小巷,卡维倒在一片泥水坑中,感觉后背火辣辣地疼,像是被碎石瓦砾划破了。
希望不要感染,卡维在内心祈祷。
艾尔海森抱臂托下巴盯着他看,像是在观察什么稀奇的生物。卡维龇牙咧嘴地站起来:“你干什么?”
“开门。”
卡维气得牙根痒痒:“你就非得挤着我开?”他朝艾尔海森伸出右手:“拉我起来。”
艾尔海森满脸嫌弃地握住卡维沾染泥水的手,不情不愿地用力。卡维顺势站起,把手上的淤泥擦到艾尔海森干净整洁的衬衫上——如果他没记错,这衬衫还是某个高定品牌:“你该得的。”
他笑着看向那张绷紧的脸:“顺便,我摔伤的事情你也要负责。”
艾尔海森的目光反而平静下来,把卡维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卡维在他的审视下浑身发毛,又不自觉向后退,这回却被艾尔海森一把抓住手腕:“可以。”
“什么?”卡维跟不上艾尔海森的脑回路。
灰发男人眼睛一眨,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诚的微笑:“对你负责。”
直到被拉上出租车,卡维还是一脸茫然,不敢相信艾尔海森真的答应了他。
“我不去医院。”卡维双手抱在胸前提要求。
“我也没想带你去。”艾尔海森擦了擦车窗的雾气,报了一处公寓的地址,随即偏过头看向窗外,卡维发誓,这条荒凉得路灯都要罢工的街道没有任何值得欣赏的景色。
卡维怕把人家的车座弄脏,以一种别扭的姿势搭在座椅上,背后的伤口仿佛灼烧般疼痛,他微不可查地皱起眉毛。
艾尔海森当真把他带回了家。屏幕显示十五层,卡维跟在结实背影后走出电梯,艾尔海森掏钥匙开门,他站在门前地毯上看向屋内:“让我进去?不是要把我拆了卖掉吧?”
房子的主人正忙着把外衣挂起来,递给他一个废话的眼神。他敲了敲门框:“对,拆了卖钱。你到底进不进?不进来就松手,我关门了。”
“诶,别。”卡维不忘维持自己的人设,“现在宿舍都落锁了。”
换上拖鞋进门,卡维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泥水,一脸无可奈何。艾尔海森的动作飞快,已经穿了干净的衬衣走出卧室,手里还拿着半瓶酒精:“衣服脱了。”
卡维没动作。“怎么,一副我要强抢民男的样子。”艾尔海森用镊子夹着酒精棉,“不是你要我负责的吗?”
卡维咬咬牙,脱下被刮烂的T恤扔在地上,抬胳膊的动作又疼得他浑身一抖,一脸大义凛然地面撑墙站好:“来吧。”
背后似乎传来一声轻笑。卡维刚想回头和艾尔海森再啰嗦两句,一点冰凉的触感就贴上他的后背。
他“嗷”地一嗓子惨叫出来,艾尔海森好像听不见他的哀嚎,湿润的棉花从伤口处不轻不重地碾过,仔细擦去沙砾和泥水,酒精与血水混合而成的污浊液体顺着脊沟流淌下来。卡维疼得直挠墙,奈何肩膀被艾尔海森死死按在墙上,挣扎不开。
不知道酒精棉换了第几块,卡维的后背快要疼得失去知觉,艾尔海森终于仁慈地松开了手,把带药的纱布贴在伤处,又不知从哪摸出一件衬衫扔在沙发上:“行了,我去睡了。”
卡维还没回过神来,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这个人带他回家真的只是为了处理伤口。艾尔海森仿佛会读心,在关上卧室门前又阴冷地看了他一眼:“下次碰瓷麻烦技术好点。”
这人真有意思——并且在某种意义上是个好人。卡维站在原地思索,突然笑了起来。
他换上了艾尔海森的衬衫趴在沙发上,后背的伤口灼热滚烫,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判别出伤口应该有三处,但痛觉已经连成了一片。灯光昏暗,卡维看着自己手上的皮肤发散思维——方才艾尔海森给他处理时有没有注意到到他背上数不清的伤疤?有的是一长条,从右肩延续到左腰,有的形状各异,零碎分布,在时间的见证下化成淡淡的肉粉色标签镶嵌在皮肤里。
有些人说伤疤是男人的勋章,卡维对此嗤之以鼻——最好的结果当然是不受伤,那些丑陋的疤痕只让他觉得恶心。
艾尔海森的客厅很大而东西很少,卡维支起头环顾一圈,没有任何能吸引他注意力的物件,唯有空气中的淡淡油墨气,来源于房中无处不在的书。
不愧是大学老师,文化人——这是卡维昏睡过去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再睁开眼是被疼醒的,有个人在恶劣地用手指戳他背后的伤口,卡维一个激灵翻身坐起,反而又牵扯了背上的肌肉,疼得龇牙咧嘴。
艾尔海森站在沙发边上,在他身前投下一片阴影。男人抬手指了指腕上的表,卡维凑过去看了一眼,九点整。艾尔海森面色不善:“麻烦有点自觉。”
卡维顶着背后沉重的注目礼走进洗手间,他捋起刘海,被水打湿的脸出现在镜子里。卡维换了几个角度练习露出灿烂的笑容,从笑不露齿到八颗牙的标准微笑,感慨长得好无论做哪行都是有用的。要是自己像那个地中海老男人,恐怕艾尔海森连一个眼神都不会分给他。
微笑持续到了餐桌上,艾尔海森面色奇怪地看着他:“你中风了?”
“我是在表示感谢。”卡维笑眯眯地给艾尔海森的杯里倒上热牛奶,“艾尔海森老师。”
银发的好心人嗤笑一声。
“我去学校了,你老实一点。”艾尔海森站在门口穿外衣,“别把我家拆了。”
卡维乖顺地站在大门前送他出门,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看着艾尔海森消失在闭合的电梯门后,脸上的笑容如潮水般褪去。
他关上大门,走向艾尔海森的书房。
艾尔海森驱车驶向市区,却没有直接去上班,他在两个路口外把车扔在路边,走下地铁站的阶梯。
正值早高峰,车站里人满为患,他站在黄色一米线外,皮鞋底很有节奏感地打拍子。一个黑衣白发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边,看向玻璃上映出的倒影。
“上次你让我查的事情有结果了。”
艾尔海森眼睛微微一动,又垂了下来。
“你家的确被侵入了,但没有留下任何证明身份的痕迹。”男人的声音很低,只有嘴唇微微颤动,“有人盯上了你,这是可以确定的。”
“嗯。”艾尔海森嘴角几不可见地翘起。
“位于十五楼的公寓,离天台和地面都很远,还能被侵入。”黑衣男人瞟了他一眼,“门锁该换了。”
艾尔海森仍是平静地看向玻璃内侧,地铁呼啸着进站,人群如潮水般沿着两个方向翻涌,白发人迅速消失在人海中。
卡维正站在餐桌前准备晚餐,客厅中门锁声响,他连忙跑去开门,和拿着钥匙的艾尔海森面面相觑。
“你回来了?”卡维露出温柔又腼腆的笑容,殷勤接过艾尔海森手里的公文包放好,又给他拿来拖鞋。
艾尔海森只是眉毛轻轻一动。
晚餐由卡维亲自下厨,说实话,厨艺不怎么样。艾尔海森喝了两口汤,脸上的肌肉难得不受控制地收缩起来:“你把一包盐都放进去了?”
“没有吧?”卡维自己尝了尝,咂咂嘴,眉毛立刻拧成一团,跑去厨房倒水。
“我好像没有要求你做饭。”艾尔海森放下勺子,不动声色地把碗推开了。
“呵呵,这不是报答吗。”卡维也不动声色地把一整锅汤推得远远的,水杯放在艾尔海森面前。水冲淡了苦涩的咸味,艾尔海森随便吃了两口,又觉得寡淡得很。
卡维讨好的态度过于明显,艾尔海森索性闭眼装瞎,他扔下碗盘拐进书房,毫不意外地发现藏在门锁孔中的灰尘微粒被动过了。卡维在厨房水槽前哼着歌,笑着回头看他一眼。
艾尔海森视而不见,把卡维所有的心思阻隔在外。
卡维当然知道艾尔海森不会相信他是个学生的鬼话,严格来说,他几乎没上过几天学,所有的知识都来自于乱七八糟的书籍和他人之口。睡前艾尔海森给他换了一次药,酒精气味还没完全消散,卡维喜欢喝酒,但不喜欢这种医用酒精的刺激,这总会让他想起一些不好的经历——往往与血液、伤疤和痛苦联系在一起。
他打开客厅的窗户,夜风呼啸而入,冰冷又不留情面地吹麻了卡维的脸。他站在高层俯瞰地面上流星般划过的车灯光点,难以自抑地从心底生出酸胀的满足感。
艾尔海森家中没有他想要的东西。卡维撑在窗前点烟,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动,当事人推开书房大门走了出来。
艾尔海森径直到他身边,抽走了他指尖的烟,态度冷淡:“在我家禁止吸烟。”
“我疼。”卡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麻痹一下神经。”
他撩起额前的头发,赤红的眼睛含着真诚的恳求看向艾尔海森:“不让抽烟,那有酒吗?”
艾尔海森直接用手指掐灭火星,没抽两口的烟被扔进垃圾桶,他在卡维眼皮底下敲了敲沙发边的书柜,木板旋转,从中露出一排排倒置的红酒瓶。
意料之中。卡维早就搜索过他的房子,排查了一遍后还发现书房桌后和书架夹角处有道暗门,应该藏了一个三到四平米的空间;洗手间镜子后面是挖空的,不知道藏了些什么东西……诸如此类。
卡维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半杯葡萄酒,装模作样地观察着红色的挂壁——他其实并不懂酒品鉴赏,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艾尔海森挑的酒很贵,他曾在很多大人物家里见过,就摆在透明的玻璃柜里,用以彰显主人家的品味和身份。
他浅抿了一口,眉毛微动——里面加了药,麻痹安眠用的。
卡维笑了起来,满不在意地喝干了杯中之物,把高脚杯塞回艾尔海森手里,跑回沙发上裹着毯子缩成一团:“谢了,我要睡了,晚安。”
“今晚不去驻唱吗?”艾尔海森低头看着金发翘起的一撮乱毛,在耳朵边顽强地屹立不倒。
“不用。”卡维像是真的很困了,打了个巨大的呵欠,“我休息几天再去。”
客厅昏黄的落地灯被熄灭了,卡维闭上眼睛,听到艾尔海森关上漏风的窗户,又走进厨房洗刷杯子,玻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棉质拖鞋和地板摩擦声消失在卧室方向,卡维悄悄抬起头看了一眼,恰巧与回头望向沙发的艾尔海森对上目光。后者面色坦然,卡维在那双复杂又深邃的眼睛里发现了从未得见之物。
2
受伤只是插曲,在卡维并不算长的人生中,伤亡数不胜数。
临近街区的诊所日常处于清闲状态,卡维推开半磨砂的玻璃大门,朝前台的年轻姑娘点头:“柯莱,最近怎么样?”
“卡维先生,好久不见。”绿色头发的女孩温声细语地笑起来,伸手指向里间紧闭的大门,“您来找老师吗,他在里面。”
深色短发的年轻人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写着什么,听见开门声,他敏锐的耳朵一动,头也不抬地打招呼:“卡维……”
“每次我来找你,准没好事,对吧?”卡维轻车熟路地坐到医生的对面,“很正常,谁叫你是医生。”
“这倒是我的错了?”医生拨弄着自己的头发站起身来,白色的衣摆随着他的动作飘飞,“什么时候你们才能少给我添点麻烦呢?”
话是抱怨的,卡维却从中听出了浓浓的关切之情。他开始解衣服纽扣:“业内知名提纳里先生——哪怕人碎成肉馅,他也能给你捏回来。”
“那是女娲,我没有这种本事。”提纳里翻开工具箱,“伤在背上?你走路的时候总会牵扯背肌,姿势未免太奇怪了。”
卡维轻轻“嗯”了一声,转过身去。提纳里揭下他背后的纱布,挑起眉毛:“这是谁给你处理的?”
“让我受伤的罪魁祸首。”卡维脸不红气不喘地把责任全部推给艾尔海森,“怎么了?”
医生耸耸肩,笑着把衣服递还给他:“处理得很好,不如说包扎的手法也很专业,我已经没什么好弄的了。”
“啊?”卡维扭过头来,“真的假的?”
“没有骗你的必要,你想让我翻开伤口再清理一次吗?”提纳里又把工具箱合上,塞回诊床下面。
卡维连连摇头,前天晚上他凄厉的惨叫声还在耳边回响,他一点也不想再试一次。
大概所有在黑白交接地带谋生活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不该听的别听,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提纳里的诊所看似冷清实则生意火爆,不乏他个人善于把控交流尺度的因素影响。尽管卡维的神色明显不自然,提纳里也只是多看了他两眼,又把注意力放回手中药方上。
“提纳里,有没有那种能让人假死的药?”卡维踌躇半天,还是主动开口,“就是电视里那种……”
医生从纸上抬起头:“没有,那种东西基本都是剧毒物质,短暂麻痹神经和脉搏,可以查出来的……而且一个用不好就会长眠。”
他看见卡维的神情失落一瞬间,又强打精神笑了起来。
下课铃响起,艾尔海森掐断了自己的话头,迅速整理书本,第一个走出教室,比要去食堂抢饭的学生还着急。走廊里的学生熙熙攘攘,他贴着墙边走下楼梯。打开安静了半天的手机,一个隐藏号码发来了一张图片。
是偷拍的照片,画面上是一个少年人的背影,穿着黑色的帽衫,金色的头发扎成一个小揪,只有头微微转过来,露出半只血色的眼睛,冷淡又锋利。偷拍者显然被发现了,大概他的下场不会太好,这张照片却不知怎么流传下来。
艾尔海森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开始怀疑碰瓷他的那个卡维和画面上的是不是同一人——外表是很像的,只是照片上的他虽然脸嫩上许多,气质却比现在的卡维更加成熟。
他动了动手指,删去信息传输的痕迹,却把照片存进了相册中。他握着手机想了想,又给另一个联系人打了一通不到半分钟的电话。
“你就算想钓鱼,也别把自己真栽进去。”电话那边的人说。
艾尔海森顺着人潮走出教学楼大门时,卡维正站在树荫下和一个女生攀谈着,满脸笑容,金发比阳光更加闪耀。
他走近了点,听清了话语中的关键词“艾尔海森”。
“只要认真学,艾尔海森老师不会难为人的啦,我觉得他挺好的。”女生还是一脸青涩,带着象牙塔中未脱的稚气,看见卡维这般外表有点不自觉地紧张。
艾尔海森轻咳了一声,女孩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跳起来,连连朝他欠身后一溜烟跑远了。
“我还没和她聊完,你就把人家吓跑了。”卡维皱起眉毛瞪他一眼。
“外来人员私闯学校,疑似纠缠我校学生。”艾尔海森眉毛一挑——每次他这么做都是在盘算坏主意,“给我一个解释。”
卡维大义凛然地对视回去:“关心一下艾尔海森老师带出学生的心理健康,也是关心一下艾尔海森老师本人。”
艾尔海森冷笑着哼了一声:“多虑了。”
卡维光速转移话题,举起两个小狮子钥匙扣:“看这个怎么样?”
“什么东西?”艾尔海森皱起眉毛。
“钥匙扣,这都不认识?”卡维抬手扔了一个给他,“你们学校今天有社团活动,广场那边有学生在摆摊义卖。”
艾尔海森拎起那个龇牙笑的小狮子,和它对视,卡维笑得捂着肚子蹲在地上。
晚饭是由卡维做的,艾尔海森特意盯着他小心翼翼地放盐。毫无自觉的房客饭后主动挤进他的书房,窝在沙发上看小说。艾尔海森懒得搭理他,坐在书桌前例行公事地点开校园论坛。
被顶到首页标红的是一段学生上传的视频,封面只能看出是社团活动日的主舞台,一个高挑的人影站在台上,而艾尔海森甚是眼熟。他点开视频的播放键。
果然,卡维拿着不知从何处搞来的吉他,站在台上唱歌,劣质的麦和音响也不能阻挡他一颗表现的心,拍摄者的尖叫声挡过了歌声,下面的人群挤来挤去,都在跟着合唱打拍子。
卡维真的很擅长调动气氛。艾尔海森撑着头想了一会儿,向下翻看留言。
几乎都是在问他是谁,为什么从来没有见过。各种离谱猜测层出不穷,有说他是新来的老师,有说是隔壁学校的凑热闹学生……艾尔海森看了一会儿,又重新点开了视频。
画面很晃,但他看见卡维挽起的袖子下露出一块黑色来。
“你有纹身?”他突然开口。
“嗯?”卡维从书中抬起头来,“你怎么知道?”
艾尔海森从椅子上下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给我看看。”
卡维皱起眉毛嘀咕着什么,挽起右臂的袖子,一枚黑色的模糊花纹印在大臂内侧。艾尔海森挑起眉毛——给卡维上药时他竟然没看见。
花纹很乱,像是不同图案叠在了一起,卡维看见他奇怪的目光,主动解释:“纹身贴而已,贴坏了,就随便盖一盖。”
“是吗。”艾尔海森把卡维胳膊掐得生疼,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扭曲着。卡维挣又挣不开,只能求着让他放手。艾尔海森只盯着纹身的纹样看,对他的求饶充耳不闻。
最下层的图案颜色最深,花纹又十分的熟悉——来自于一个掌握着无数人生死的组织。
卡维就此光明正大地赖在了艾尔海森家里,美其名曰对他的精神损失赔偿。房子的主人听到他软饭硬吃的豪言壮语,连眉毛都懒得动一下,便默许了这一行径。
卡维笑得就像偷了腥的猫,两侧嘴角得意地翘起来,跪上餐椅抱着靠垫看向艾尔海森:“你真是个好人。”
“不一定。”艾尔海森正忙着把学校的文件分门别类收好,“我其实是为了找机会把你拆掉卖了换钱。”
“人口交易是违法的,拆碎了交易也违法。”
“违法?”艾尔海森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从纸堆里抬起头,“嗯,确实违法。”
卡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话中有多大的纰漏——这世上人不能干、不该干的事不胜枚举,他最没资格与人讨论这个问题。
“我过几天就把东西搬过来。”卡维下巴垫在椅背上,说起话来含含糊糊,“你给我腾个房间——”
“没有,住客厅吧。”艾尔海森拍了拍手边的靠垫,“客房改成书房了。”
卡维闲不住,从餐椅上跳下来跑到沙发边,蹲在书架旁抬起头:“我看你的客厅也挺像书房,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书?”
“我的习惯。”艾尔海森似乎是被问得不耐烦了,抄起文件走向书房,“你自己折腾,别打扰我就行。”
第二天下午,卡维坐车回到了自己的家。司机看向破败的楼房和坑坑洼洼的小巷,仿佛亲临什么鬼片现场,坚持拒绝继续往里面深入,卡维只好付钱下车——他住在老旧小区中一所居民楼的地下室,楼梯间的灯坏了,他摸黑掏出小铁片打开锈住的铁门,老化的门轴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卡维的脸皱了起来——不是因为门发出的呻吟,而是从房间里扑面而来的浓重血腥气。
卡维打开吊顶的白炽灯。地下室的结构很简单,客厅、厨房和卫生间,单人床和桌子委委屈屈地蜗居在客厅角落,中间立着一个画架,画布上是幅半成品——一只猫。卡维跑到学校去见艾尔海森的那个下午,他接到电话扔下画笔,这幅画就随便晾在了房间里。
画面中的猫是小区中的流浪猫,和卡维的关系很好,常常到他的门口蹭吃蹭喝,胆大又亲人,哪怕混在一众花色复杂的野猫中卡维也能一眼认出——所以他也一眼认出了躺在画架前的猫的尸体。
血腥气正来源于此。皮毛已经被血沾染得看不清本色,混着红黑相间的组织粘着在地上。卡维鼻端萦绕着挥散不去的恼人气息,他沉默良久,僵硬地走上前。
血还算新鲜,屠杀的发生时间大概不久。走近之后,木屑、颜料和鲜血混杂在一起,让他的肠胃一阵翻江倒海。
他蹲下身,从猫嘴里抽出一张纸条,白色字条被浸成红色,黑色的乱码字迹仍依稀可辩。卡维在心中默默解码翻译了一遍,把纸条扔进了脚边的涮笔桶,原本灰黄的颜料水洇开一丝红色。
“人贵有自知之明。”
红色停留在卡维的视网膜上,既熟悉又陌生。他蹲下身看着猫尸,直到两腿麻木,才从门后拎起自己的外衣,小心翼翼地包起冰冷的躯体,跌跌撞撞地走出大门。
他徒手在楼边的银杏树下刨出一个坑,把衣服的包裹和猫罐头一起埋了进去。卡维捏着一朵小白花,看向天边陷在楼房缝隙中的落日,他坐在土包旁搓着自己脏兮兮的手,心脏鼓噪不停。
天色黑透时,卡维按响了艾尔海森家的门铃。
“你的东西呢?”艾尔海森拿着书打开大门,看着两手空空的卡维,“不是回家拿东西去了吗?”
“没什么好拿的。”卡维语气沉闷,他垂下眼睛,从艾尔海森身边挤进门。
卡维站在客厅中,如芒在背,他知道艾尔海森正站在门边看着自己。
他用力合拢两排牙齿,感到齿列在不受控制地相互碰撞,终于难以忍受地回过身,艾尔海森刚好停下在手机屏幕上敲击的手指,似乎方才发出去什么消息。他拍了一把门框:“没做饭,晚上出去吃。”
卡维没有理由拒绝,他双手插兜,跟在艾尔海森身后,脚尖踢着路上的石子,有些没控制好力度飞到了艾尔海森腿上,在黑色西裤上留下灰白的痕迹。
“吃什么?”
“西北风。”艾尔海森偏过头瞟他一眼,“你朝着街口方向站好,张开嘴就行。”
放屁,卡维轻轻呼出一口气。艾尔海森穿着黑色风衣,背影溶在夜色中,他的每一步都无比精准,步幅均匀,速度稳定,就连抬脚的高度都几近统一,卡维无聊地观察了一会儿,更确信这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他们走进一家路边小店,艾尔海森挑了张临窗的桌子坐下,卡维暗中在桌边摸了一把,原木色的桌边看起来很干净,他的指尖却沾上了灰尘。
灰尘?卡维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看向艾尔海森:“这家店有什么?”
“炖肉——用特制香料。”艾尔海森从桌边抽出菜单,最上面一栏写着“巴德尔酒馆”,指尖一弹塑封膜,他意味深长,“他家的酒似乎也很有名。”
有名,卡维在心里把这句话重新念了一遍,桌边的灰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对菜单兴致寥寥,任由艾尔海森和侍者攀谈——已经过了晚餐时间,偌大的店面中桌椅整齐排布,却只零星坐着客人。卡维又抬头看向窗外,街道上车来车往,对面的写字楼成排地亮着灯,大概都是在加班的打工人。
艾尔海森双手交握,大大方方地摆在桌上,卡维更觉得自己疑神疑鬼。
“你喜欢他家?”他突然对安静的环境感到恐惧,开始没话找话。
“谈不上。”艾尔海森摇头,“只是习惯。”
艾尔海森很喜欢“习惯”一词,读书是他的习惯,挑选餐馆也是依照习惯,卡维低下头开始回想——有没有艾尔海森提到过的其他习惯被自己疏漏了。
直到菜端上桌,卡维仍在思考,艾尔海森掀起眼皮看他一眼:“不吃?”
“吃——”卡维抬眼,目光从桌下扫到艾尔海森的脸上,余光捕捉到一丝红光,只在艾尔海森的脑侧一闪而过,快得如同他的错觉。
但卡维从来相信自己的判断,他的身体反应比头脑更快。他小臂青筋隆起,猛地掀翻了桌板,脚下踢向艾尔海森的椅子。木屑飞溅,一枚高速旋转的子弹穿过竖起的桌板,嵌到对面的墙上。卡维整个人以一种近乎离奇的柔韧性矮下身来,扯着艾尔海森的衣领滚进墙后的死角。
他大脑飞速旋转——这算是同行截胡吗!
艾尔海森面不改色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他的衬衫被方才掀桌子时飞起的水打湿了。卡维抽空瞄了他一眼:“店里有后门吗?”
蹲在柜台后的老板颤颤巍巍伸出一只手:“这边……”
卡维从后巷拐出去,绕过半条街跑向餐馆对侧的高层。他知道狙击手决不能暴露自己的位置,否则就是死路一条,方才的偷袭失败,躲在天台的人大概早就跑了。
结果不出他所料,天台上空无一人,他尝试着蹲下模仿狙击的角度,伸手一摸,在墙边捡起一枚弹壳——看来这家伙是个新手。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弹壳上熟悉的凹槽痕迹,心下了然。艾尔海森一路跟在他身后,面色复杂地走过来:“怎么回事?”
卡维打开手电筒,目光一寸寸地搜索过水泥地面,有半只沾了点泥土的脚印,他目测推算狙击手的身高并不突出,可能是较矮的男性,也可能是女性。此外,栏杆处沾了一根白色的头发。
他捻起发丝,可惜是截断掉的头发,没有毛囊信息。颜色不是艾尔海森那样的银白,而是纯正的白发。他皱起眉毛回想,并不记得能与这些条件对上的狙击手。
“有人想要你的命。”卡维悄悄把弹壳和头发塞进外衣口袋里,尽力挤出一个微笑,“不过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因为这个而来的。”
心照不宣的最大好处就是可以省去无数沟通的麻烦,卡维顺利拿到了一把金色的钥匙——适配艾尔海森公寓的防盗门,他小心翼翼地把钥匙挂在心爱的小狮子钥匙扣上,心满意足地装进口袋。艾尔海森坐在沙发上冷眼旁观:“记住你的鬼话。”
“不是鬼话。”卡维弯腰系上鞋带,在门垫上跺跺脚,“走了,晚上记得来接我。”
“我并没有答应。”艾尔海森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不如说你别回来最好。”
卡维不以为意,衣服穿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艾尔海森:“我给你的那个钥匙扣呢?”
“扔了。”
卡维翻了个白眼,推门而去,哼着歌站在电梯中摸出那把钥匙打量,袖口中滑出一把小刀,他用刀尖小心地挑开黑色的钥匙手柄部分。
里面静静躺着一枚小指指甲大的金属片,银白色底板上露出几根红丝。卡维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电梯门“叮”地打开,他脸上笑意不减,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把手柄的塑料壳装了回去。
艾尔海森坐在书房宽敞的转椅上,支起平板戴上耳机,黑色的屏幕上遍布绿色方格,一个红色光点闪烁其中,另一边显示着实时更新的两串数字。耳机里传来嘈杂的音乐声和呼喊,金发歌手拨动琴弦,和台下观众们一起哼唱着一首电影的插曲。
他把屏幕放在一边,拿起前些日子看到一半的书。
卡维在一片欢呼声中笑着走下台,酒保轻车熟路地推给他一杯加冰威士忌:“感觉你今天状态很好?”
“没错!”卡维从吧台上摸了一根吸管,戳弄着杯中的冰块。舞台上声音吵闹,他不得不抬高嗓门和酒保对吼:“今天会有人来接我!”
“接你?”
卡维端起杯子和酒保手中的方形酒瓶对碰,脸上的笑意遮掩不住:“对啊!”
口袋中的钥匙硌着他的大腿,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卡维感到那一块皮肤隐隐发烫,却不想把它拿出来。
他趴在吧台上闭目养神,背后的伤口似乎又被撕裂了,人群欢呼声不断,一直握在掌心的手机轻震,卡维弹簧一样从吧台上弹起来。屏幕上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四个字加两个标点符号:后门,出来。
酒保拍了拍他的肩膀:“卡维,收敛点。”
“啊?”
“你嘴角快要咧到耳根了,什么人那么招你喜欢?”酒保从他手边收回杯子,“你不是一向对那些人没兴趣吗?”
卡维手指在键盘上跳跃着,连个眼神都不想分给他:“他不一样,我走了。”
艾尔海森的车就停在后门小巷外,一辆很有主人风格的铁灰色座驾,冷淡又锋利。卡维钻上副驾驶,艾尔海森淡淡瞟了他一眼,车门“咔哒”落锁。
司机并不急着点火,他鼻翼微微一颤,转头看向卡维:“你又受伤了?”
“什么狗鼻子。”卡维低头嘟囔,“没有,应该是前几天的伤口裂开了。”
“血不要沾到我的衣服上。”艾尔海森说着伸手去扯他的后衣领,让本就宽大的衬衫后背和皮肤脱离开,像是被鼓风机吹起一块,“否则让你赔,大概要卖唱两年能凑够钱吧。”
“你为什么就觉得我没钱?”卡维弓着身子看向他,“说不定我能买你这衬衫十件——”
“那你不如回自己家住去。”艾尔海森露出了不容置疑的嘲笑神色,“交不起水电费吗。”
卡维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像是被封印了语言能力,只剩一双眼睛乱飘。许久之后,他才几不可闻地“啧”了一声。艾尔海森权当做没听见,点火挂档:“回家再说。”
“艾尔海森,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号码?”卡维按下车窗,夜风从狭小的缝隙中吹进来,他手指卷着散乱的头发,状似无意,“我没有给过你吧?”
艾尔海森笑了起来——那种不怀好意又意味深长的微笑:“你为什么认为我会随便允许一个麻烦的家伙住在我家?”
这话说的实在不中听。卡维翻了个白眼,一条腿支在车门边,手指扣着坐垫的匝线,一副要把垫子拆下来的架势。艾尔海森抽出手来拍了他一巴掌,卡维又一脸委屈地缩成一团。
车上的空气陷入沉默,卡维支着头看向艾尔海森安静的侧脸——眉目清晰,轮廓舒朗,哪怕以他挑剔的眼光看来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怎么盯着我看。”
“你好看。”卡维眯起眼睛,“难道以前没人夸过你长得好看吗?”
“没有。”艾尔海森否定得干脆,他微微偏过头看了卡维一眼,“你原来看重外貌?”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卡维翘起嘴角,“对于长得好的,大家都愿意多看两眼。”
车停进公寓的地下车库,艾尔海森拔出车钥匙开门:“走了——”
他被一把抓住,卡维从副驾驶上翻过来,坐到了他的腿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脸几乎贴上来。酒精气息在鼻息间弥漫,艾尔海森挑眉看向微醺的卡维:“注意矜持。”
他只是一个喝了酒被激起本能的人——无关感情,纯粹顺应欲望,与艾尔海森同住一个屋檐下,卡维的弱点暴露得一清二楚。冷淡的灰发男人靠在座椅上仰头盯着他,眼睛里是他金色的倒影。
“你……”卡维扯开胸前的扣子,领口处露出半个肩膀。
“卡维,你现在这副样子——”艾尔海森轻柔地把垂下的一缕金色头发拨到耳后,“没人会对你感兴趣的。”
玛瑙般的眼瞳含情脉脉地看着艾尔海森,像看路边的一朵野花,像看一幅精致的画作。深情如浓稠的酒液一般从剔透的眼中溢出来,直达灵魂的最深处却空无一物。
坐在他身上的卡维只是一具空壳罢了,他无法对一具空壳产生什么难以言说的情绪。
艾尔海森推开车门,地下车库冰冷又潮湿的气息吹进来,卡维背上的伤口开始剧烈疼痛,他阖眼攀上艾尔海森的肩膀:“抱我回去。”
脸颊蹭在柔软的毛衫质感上,卡维又想起了常到了那只猫——皮毛枯燥又温热,就像艾尔海森,就像艾尔海森的衣服。他感觉一只手托住了他的腿根,皮肤的触感贴在后腰扶着他腾空而起。艾尔海森抱着一个成年男人稳稳当当地从驾驶室跨出来,反手关上车门。
卡维终于如愿以偿地躺上了艾尔海森的床——尽管他的后背不敢着力,浅灰色的被子上隐秘绣着金色暗纹,他指尖摩挲着光滑细腻的羊毛质感,抬头看向艾尔海森的身影。
他仍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衫,坐在桌前翻阅着一本厚重的书——《社会语言学概论》,卡维记得那是艾尔海森上课用的教材,无趣又晦涩。不加掩饰的探究目光过于火热,艾尔海森终于抬起头来,从知识中匀了一点注意力给卡维。
“你对我没有感觉吗?”卡维手指捏着被角。
“理由?”艾尔海森垂下眼睛,“我总不能对着什么东西都可以发情。”
“你带我回来了。”金色头发散落在枕头上,卡维的半张脸陷在柔软的棉花中,“你认为我是好人吗?”
回答一个问题的最好方法就是用另一个问题把他堵回去。卡维深谙这个道理,尤其是在面对一些思维敏捷反应迅速的人时,不要试图和他们正常对话。
艾尔海森的嘴角勾了起来。卡维的道德观以及处世之道都极为独特,他似乎认定了艾尔海森另有所图,尽管这话不能算是错的。
“你明天就可以搬出去,我没有意见。”艾尔海森合上书,慢悠悠地走到床边。他俯下身,银色发丝落到了写满期待的脸上,卡维的鼻尖一阵痒意,但他忍住了没有打喷嚏。
艾尔海森的嘴唇蜻蜓点水般贴上他的,很凉很软,一触即分。
3
秋季的气温变化无常,一场雨水过后温度骤降,卡维裹紧围巾走在郊区的石板路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他的裤脚。路边的树枝光秃秃的,一地的落叶压进泥土中,化成来年春天的养料。不远处一座二层小楼被雾气笼罩,只露出红色的屋顶。
门前风铃轻响,卡维一把接住扑到他怀里的孩子,顺势把他托到肩膀上。
“卡维?”穿着黑衣的女性从院子里走进来,怀里抱着一个小姑娘,“你怎么来了?”
卡维无奈地笑起来,从肩上孩子手里解救出自己的头发:“过来看看,最近院里怎么样?”
“就那样吧。”女性长叹一口气,“该不听话的还是不听话,身体不好的……也就那样。”
又有几个孩子跑过来抱住卡维的腿,最高的已经到了他的腰,最小的才勉强会跑,跌跌撞撞磕到他的膝盖上:“卡维哥哥!”
“最近有没有听迪希雅姐姐的话?”卡维蹲下身,把手里拎着的购物袋放到地上,“给你们带了点零食,好好分,别争抢啊。”
几个孩子抱着袋子一哄而散,只剩年龄最小的一个还愣在原地,地面上铺着成片的泡沫垫,写了些简单的英文单词。卡维盘膝坐上垫子,把她抱起来放到腿上,手指灵活地给孩子编头发。
“最近,院里有什么奇怪的事吗?”卡维的声音压得很低,小姑娘揪着他的围巾流苏,全然听不出他话语中隐隐的担忧。
“出什么事了?”迪希雅心中疑窦丛生,“你是不是……”
“我可能要麻烦了。”卡维干脆地打断了她,怀里的小姑娘也抬起头来,尽管她还并不理解何为死亡,“我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你们。”
“你先等等。”迪希雅睁大眼睛,“什么叫要死了?”
卡维没有解释,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她:“今天早上出门发现的,在我外衣兜里。”
早上出门后,艾尔海森驱车而去,卡维站在路边看着汽车卷起尘土扬长而去,随手在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来。他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时候被放进来的,更不知道是谁放进来的,但它的出现本身已经可以说明问题。他捏着那张纸看了一会儿,转身回到公寓,把小狮子钥匙扣和钥匙一并扔进了另一件外套的口袋里。
“你得罪上面了?”迪希雅看着纸条,眉毛越皱越深,“他们只是让你过去一趟。”
“嗯,任务拖了一个多月了。”卡维把最后一根皮筋绑在小女孩的头发上,把她从腿上抱下来,“他们之前虐杀了我的猫,下一步大概是对我本人下手。”
“为什么要拖?”
卡维真诚地笑了起来:“因为我在和目标谈恋爱,单方面的。”
迪希雅满脸写着难以置信。
“是真的,我现在就住在他家。”卡维支着头,“本就是强行指派给我的任务。”
“卡维,你和目标认识一个月,然后和他谈恋爱,并且不惜为此而死?”迪希雅脚尖轻踢他的膝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嗯,说不定我其实是个恋爱脑呢。”卡维又满足地笑了起来,“我觉得不错,反正按因果律来算,我早就该死了。”
他撑着身体站起来,郑重其事地拍了拍迪希雅的肩膀:“你和他们牵连还不深,不要被卷进来。”说罢,他低下头不敢再看迪希雅的脸,脚步匆匆地离开。
社会渣滓们蜗居在一幢烂尾写字楼中,卡维面无表情地推开裂缝遍布的玻璃门。有几个小混混凑在大厅里打牌喝酒,见有人进来本想呵斥两句,却都在看清卡维的脸后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
卡维走到一人背后,变戏法般地从他背后帽子的褶皱里抽出一张红桃A,随手扔在充当牌桌的防水布上:“他出千,你们看不出来吗?”
“操!”剩下的两个人立刻扑了上去,卡维退开两步,一脸厌倦地走向电梯。
电梯缺少维护,晃晃悠悠地向上爬升,他食指抠在手心里,靠在刮花的金属墙壁上垂眸发呆。空气里弥漫着隐约的烟味和血腥气,卡维难以自控的地眉毛紧蹙。
一出电梯门,黑洞洞的枪口就对准了他。卡维面不改色地从长长的走廊里经过,对擦肩而过的人和各怀心思的目光熟视无睹,一路来到顶层的大厅前。
他敲了敲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华丽雕花木门:“卡维。”
他轻轻做了几个深呼吸,大门在他眼前缓缓打开,房间里一片漆黑,地板上铺着红色暗纹地毯,原本的落地窗被遮得严严实实,只能看见墙边隐约的人形轮廓。卡维没多犹豫,抬脚缓步走进大门。
“卡维?”黑暗中传来低沉的金属音。
“是——”卡维应答的话音未落,背后的大门轰然关闭,他感觉膝弯处被人踢了一脚,随后是强大的压迫性力量按上他的肩膀。卡维不得不结实地跪在了地上,膝盖的骨头仿佛磕碎。同时,一个硬物顶上他的后脑。
“卡维。”金属声不含一丝情绪,“你从小就是个聪明孩子。”
卡维没有说话,现在说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他低垂着头,在剑拔弩张的压迫氛围下开始走神。
今天早上艾尔海森难得把吐司烤焦了,被他好一通嘲笑,从厨房一直念叨到餐桌。艾尔海森似乎对他忍无可忍,把吐司扔到一边,脸对脸地堵住了他的嘴。卡维突然发现自己可能有点毛病,不理会那些狂热的爱慕者,偏偏对一块石头产生感情。大概是因为这块石头知道他掩藏在人皮之下的肮脏本质,并对自己兴趣浓重。卡维心底的愉悦蒸腾而起,他终于找到了可以寄托的人。
似乎是察觉到他心不在焉,背后的枪口压得更重,卡维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咬紧牙关——再给他一点时间,一点就行。
“艾尔海森性情谨慎,我还没有拿到那份账单,他还不能死。”卡维听到自己异常平静的声音。
空气陷入安静,他屏住呼吸,不知Boss对他的辩解作何想法。
一声尖啸从他耳边划过,随后是尖锐的疼痛,从右肩延伸到左腰,像是要把他切成两半。卡维努力闭紧自己的嘴,把惨叫声忍回嗓子眼里。
完了,今天穿的是艾尔海森的衣服,这下要怎么和他解释衣服破了口子?卡维满脸冷汗,苦中作乐地想,按照那家伙的小气,会让他签卖身契来赔吧?
柔韧的鞭尾落在他手边,卡维瞟了一眼,在一片阴暗中能勉强看清其上沾染的血迹。
“听话。”金属音反而变温柔了一些,“卡维,我一直把你当作我的孩子。”
孩子?卡维无声地笑了起来,否则就不是挨鞭子那么简单了,而是直接吃枪子,对吗?那么他应该感谢自己能被认定为一把好刀,在组织深耕多年,卡维最清楚作为一把刀的本分——永远保持锋利和忠诚。
他感觉一只手重重地落在了头上,从发丝中穿过,这种触感异常熟悉。
卡维始终记得第一次夺走他人生命时的感受。
“杀了他,否则就杀了你。”这句话像魔咒一样驱动他握着一把过于沉重的刀,把它刺入被死死绑住的可怜虫的动脉,鲜活的躯体在他手下挣扎,逐渐失去力气,鲜血喷了他半身,滚烫,腥臭。他拔出刀,忍着呕吐的欲望拔腿就跑跑过满地的碎砖瓦砾,跑过对他而言过高的门槛,跑到废弃房屋的外面,看向窗口破损得只剩一角的玻璃——他的身高只勉强能让他看见自己的脸,一张大半浸在鲜红中的脸。
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他的脸在隐约发热。把刀交到他手中的人站在路口处遥遥地望着他,露出满意的微笑。卡维在他的目光下一步步走过去,他的老师把沾满血债的手放到他头上,又托起他的下巴。
看清卡维的脸后,不知为什么,原本兴致很好的老师突然暴怒,一巴掌把他扇倒在地。卡维靠在墙边恐惧又茫然地看着他,在他压抑的黑色瞳仁中看见了自己的满脸泪水。
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哭了出来,只对映出来的那张写满恐慌的脸印象深刻。多年后,当卡维踩着老师的胸口,亲手了结他时,在那张濒死的脸上看见了同样的表情。命运是一个环,莫比乌斯环,无论此时身处何处,最终都会走到同一个位面上。
从那时起,卡维便已知晓自己的结局。
他乖顺地跪直,没有任何反抗。那只手在他头上停留一会儿后离开,为他披上一件新的黑色风衣。
楼下的三个打牌人还没分出胜负,但都已经鼻青脸肿,嘴角留着血沫。卡维目不斜视地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推门而出。
背上的伤让他几乎难以站立,卡维勉强走过一个街区,脸色惨白,撑着墙给提纳里打去电话。对面的医生听到他颤抖的声音,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了他的具体位置。卡维挂断电话后苦笑,他总觉得提纳里的好心会被他卷入麻烦中,但已经没有其他可以拜托的人了。
卡维趴在提纳里的车后座,被一路载回诊所。
“你这后背真是多灾多难。”提纳里捏着酒精棉走近,这场景让卡维感觉甚是眼熟。
他的回应只是一声长叹。尽管医生的动作很轻,他还是像脱水的鱼一样趴在床上抽搐挣扎,提纳里倍感无奈:“劳驾,你老实一点,否则我怎么上药。”
“要不你速战速决。”卡维眉毛紧蹙,“长痛不如短痛。”
“行吧。”提纳里手下稍微用力一压,卡维瞬间撑着床弹起。医生的力气太小,卡维突然怀念起艾尔海森单手把他按在墙上的力量。
“我控制不住你。”提纳里无可奈何地扔下镊子。
卡维把破口的衬衫穿了回去:“那就算了,我回家再说。”
“回家?你自己够不着后背吧?”
卡维笑着眨眨眼:“放心。”
艾尔海森走到家门口,看见楼梯间旁坐着一个金发男人,正抱着手机傻笑。他靠近瞧了两眼,屏幕上放着猫和老鼠,汤姆狼狈地背着小行囊被赶出女主人的家,当事人耳朵里塞着耳机,对他的到来仿佛毫无知觉。
当他看清被卡维垫在屁股下面的浅色布料是自己的风衣时,艾尔海森笑不出来了,他在卡维大腿上踢了一脚,伸手扯下白色耳机线:“别在我门口要饭,以及赔我的衣服。”
“嗯?你回来了?”卡维这才抬起头来,眼角眉梢都是被打扰的不满,“你踢我干嘛?”
艾尔海森指了指地上的衣服。
“这个啊,我们先回家,回家再说。”卡维瞬间变脸,原本的不满迅速消退,讨好的笑意爬上脸颊,“我没带钥匙。”
卡维跟在他身后进了客厅,他脱下黑色外衣,背对艾尔海森,踌躇着开口:“两件一起,能打个八折吗?”
白衣被血迹染成红色,艾尔海森皱起眉毛:“你被人砍了一刀?”
“不不不。”卡维拧着身子脱下衬衫,“是被猫挠的。”
说谎不打草稿。艾尔海森靠近,手指轻轻抚过伤痕边泛白的皮肤,手下肌肤一阵战栗。他垂下眼睛——这分明是鞭伤,和卡维背上原本长长的疤痕平行分布,艾尔海森一直以来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疼吗?”
卡维翻了个白眼,本想说这不是废话,但艾尔海森在他耳边的咬字有点性感,这家伙从没用过如此温柔的语气和他说话,卡维紧绷的肩膀逐渐放松下来:“还行吧……”
艾尔海森坐在沙发上整理药箱——原本很少用的外伤药品最近倒是频繁出场,他本想让卡维靠在软垫上,总能缓解一下上药的刺激。而卡维的行为出乎他的意料,他正面跨坐在了艾尔海森腿上,死死抱住艾尔海森的脖子,头发在脸侧摩擦。
“……你先下来,这样我看不见。”艾尔海森的手掌温热干燥,贴在卡维的尾椎处安抚。
卡维摇摇头,发尾蹭得他脖子很痒:“茶几上有镜子,你调一下角度就能看见了。”
艾尔海森想把卡维强行从自己身上摘下来,但他稍一用力,卡维就在他耳边疼得直哼哼。他无可奈何,勉强找了个角度能看见卡维背影的角度,试探着把药棉轻轻贴上去。他本以为卡维会像那天晚上一样惨叫出来,可怀里的人只是颤抖一下,更紧地缠住他。
很奇妙的感觉,像是一只在外受伤的猫回家蹭着主人撒娇。艾尔海森另一只手轻轻摸着他的后脑,从发间一路向下搭上后颈,血脉在他手下跳动着。
客厅里只有卡维压抑的喘息声,他难忍地咬住艾尔海森的肩膀,后背又凉又痛,胸前却贴着健康紧实的躯体,卡维闭上眼睛,放松地瘫软在坚实的怀抱里。
“你这时候倒是不怕疼了?”艾尔海森小心地环着卡维——他的身材相较于工作性质来说未免过于细瘦了,有点好奇他是怎么做下来的。卡维靠在他身上,没有回答,遗憾错过了艾尔海森轻柔如水的目光。
他把卡维抱进卧室,金发的睡美人眼皮轻颤,呼吸终于平复下来。
夜里,卡维喘着粗气惊醒,发现自己正缩在艾尔海森的怀里,身前的男人与他额头相抵:“你发烧了,伤口感染了吗?”
“不知道……”卡维口干舌燥,“感染也是你的责任,你没处理好。”
艾尔海森退开了一寸,轻轻摩挲着他发烫的脸:“我去拿药。”
“不。”卡维像个毛虫一样挤过来,手脚并用地粘在他身上,“药对我基本没用。”
房间里很热,但卡维仍紧紧裹着被子不肯松手,艾尔海森被逼出一身汗来,他仔细数了一会儿卡维的睫毛,又掐了一把病人的脸。
“你干什么?”卡维不耐烦地睁开眼睛,从瞳仁到眼眶都是一片红色,“不能让我安静躺着?”
“卡维。”艾尔海森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气音一样在他耳边回响,“你没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
卡维嚣张的气焰熄灭了,他垂下眼睛,沉默良久,直到艾尔海森以为他睡着了,才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艾尔海森似乎又要说什么,卡维的头靠上他的胸口:“但我有事情想拜托你。”
一只手慢条斯理地整理着他的头发,如同无声的鼓励。卡维闭上眼睛,感受艾尔海森的心跳,健全的、有力的、平稳的心跳,带给他从未有过的安心感。
“有的事情……可能需要你善后,比如把一些事情大白于天下,处理掉一些人。”卡维不舍地蹭着他的睡衣,“或者是照顾几个孩子……保证他们的安全。”
“还有呢?关于你自己。”艾尔海森的语言蛊惑地深入卡维的内心。
怀里的人仍只是摇头。他的眼角垂了下来。
夜深露重,脆弱的神经难以维系清醒,卡维久违地做了一个梦。
他站在昏暗的小巷里,好像是酒吧的后门,又像是第一次见血的那片废墟,脚下躺着一具冰冷的躯壳,在睁着眼睛诅咒他。
卡维蹲下身,想听清他在说什么。
一些破碎的言语,恐惧,咒骂,求饶,诱骗,威胁……大多数人面对他时都是这样的态度,卡维对此不会做出任何的反应,从最初的惊慌到麻木,花费不了多长的时间。
他们中的某些人是社会名流,穿金戴银地招摇过市;某些人是见不得光的渣滓,只敢蜗居在下水道中,与呕吐物为伍。卡维不在意,对他来说光鲜的生活和贫苦的日子没什么区别,生活是单调的循环,倒在他刀下的都是人类,仅此而已。
只在有些时候,他坐在昏暗的地下室中拿起画笔,坐在舞台的正中央拨响音符,会难得想起自己究竟是谁。
日复一日的扪心自问中,艾尔海森的照片飞到他手上,卡维翻阅着厚重的资料——大学老师?大学是什么样子的?
像是做梦一样的倒计时。卡维在逐渐缩短的日子中经历了迄今为止最为闲适的一段时光。一个紫红晚霞漫天的傍晚,他从咖啡厅的地下室里拿到了所需的最后一块碎片,一个能把黑暗世界半壁江山拉下水的东西。指甲大的存储卡握在手心,硌得他生疼,卡维的内心却像街边气球一样飞起来。
于是卡维带着一只小熊气球跑进了艾尔海森的办公室,把红色的绳子系到脸色黑如锅底的讲师手腕上,拖着他穿过半个学校走到停车场,收获了一路的注目礼。
“这不是气球,你可要收好了。”卡维把气球塞进车后座,两只圆润的熊耳顶在棚上略显滑稽,“我给你的那个钥匙扣呢?”
“我说了,扔了。”艾尔海森探到一边给他绑好安全带。
“少胡扯。”卡维在艾尔海森身上摸索着,从外衣内袋里摸出了小钥匙扣,又从裤袋里抽出钥匙,在手里摆弄着。
艾尔海森不搭理他,打开车载广播,迎着夕阳发动汽车。
“你今晚不是要去驻唱吗?”艾尔海森状似无意。
“不用。”卡维专注于手机叮叮当当的活计,把装好钥匙扣的一串金属片扔回艾尔海森手中,“今晚不去了。”
他靠在椅背上——所幸的是他身体素质强大,背上的皮肉伤没造成大麻烦,已经愈合成了一条浅粉色的伤疤。他的内心又异常满足和平静,仿佛再没有什么事情能打扰到他。
而生活最擅长的莫过于给人泼冷水。
卡维听着广播中传来的郊区小楼失火消息,如遭雷击。他迅速从外衣兜里摸出手机,下一秒屏幕亮起,迪希雅的信息恰到好处地传来:院里出事了。
他拍了拍车门:“艾尔海森,停车,让我下去。”
声音冷若冰霜,艾尔海森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卡维原本的兴奋和闲适消失得一干二净,脸色发白,血气都凝在一双眼睛里。
于是他没有多问,把卡维在路边放下,看着急匆匆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
迪希雅和卡维并肩而立,沉默地看向不远处着火的房子,浓烟滚滚,红色的消防车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
“抱歉,我——”迪希雅皱起眉头,摊开的双手上沾满灰尘与血迹,卡维猜到了全部的经过。
“是他们干的。”卡维仿佛喃喃自语,“因为我的行为——人员伤亡如何?”
“未知,所有孩子都被带走了。”
“带走?”卡维瞪大眼睛,他的脑海里构出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想,仿佛是让他心中的预感成真,卡维手中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他握着小金属快,颤抖着接通了电话。这是上面第一次用会留下痕迹的方式联系他,卡维知道,自己已经是一枚弃子了,剩余的唯一价值就是了结手上的任务。
“从今晚十二点开始,每拖延一小时,我会处理掉一个。”对面是带着明显笑意的机械金属声,“极乐鸟,乖孩子,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4
生活是一个单调的循环,谁也别想逃出它的手心。卡维看着挂断的手机,愤恨与自责荆棘般裹住他的心脏,刺穿灵魂,从中渗出血来。
“卡维……”迪希雅抓住他的肩膀,卡维的身体如同钢板插在地里,他抬起头看向满脸关切的女性:“我没事。”
“真的假的?”
卡维捏着自己的眉心:“是我的问题……我太乐观了。”
迪希雅扳过他的肩膀:“卡维,你在准备什么事情?和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有关系吗?”
当然是有关系——他不应该低估了组织无孔不入的影响力。卡维轻拍搭在他身上的手臂:“放心……和我保持联系,我会处理好,你——不要被卷进来。”
“还有件事,车借我用一下。”
艾尔海森。
卡维一脚把油门踩到底,在无人的郊区公路上狂飙。
艾尔海森。
他与预想的结局只差那一步,恨意,杀心,无可奈何,诸多情绪混杂在一起。他想起从小到大陪伴在身边的一切——他站在冰冷又滚烫的白炽灯下,被人引导着握住手,掐住一只脆弱的仓鼠,已经变得模糊的那位“老师”,死在他画架之前的流浪猫,以及——
艾尔海森。
车速很快,而卡维不知道该去哪里。
被人心心念念着的艾尔海森正靠在床边,仍拿着那本《社会语言学概论》,书中的每一个字他都已经烂熟于心。语言立足于社会,社会由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构建起来,而人又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他从床头柜里摸出自己的钥匙,小狮子头在对他笑着,艾尔海森指尖用力,塑料壳拆成两半,从中掉出一枚存储卡来。
他回想起卡维离开时的神情——恍惚,冷硬,愤怒,空气中弥漫着暴雨将至的潮湿气味。
快要入冬了。艾尔海森想。
走廊里响起脚步声,很轻又平缓,但没能逃过敏锐的耳朵,随后是金属的碰撞声,一个人打开了他的家门。
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打开那扇门的呢?他握着房子主人亲手递给他的钥匙——没有人比他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一扇愿意为他敞开的大门,一个为他编织而成的陷阱,他将计就计地跳了进去,自以为天衣无缝。
卡维推开了卧室的门,站在门口看着他。灯光昏暗,赤色的眼睛近似于陈酿多年的红酒,迷醉又诱惑地散发香气,抿起的嘴角昭示着他灵魂的惊涛骇浪。
小熊气球停在床边,脑袋顶上天花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艾尔海森把书倒扣在一边,放松地朝他招手。
于是卡维走了进来,从背后拿出一支红色玫瑰,无精打采,几近枯萎,是他从路边垃圾箱上捡来的——不知又是哪位有情人的一番心意化成了泡影。
卡维把玫瑰花放到艾尔海森枕边,翻身坐到他的身上。灰发男人面色波澜不惊,青色眼睛中完完整整倒映出他的悲伤。
卡维伸出手指描绘着造物主明目张胆偏爱的脸,美丽的躯壳下是更加饱满的灵魂。
他想起在车上的对话——没有人会对这样的自己感兴趣,艾尔海森把他抱上床,却说不会对着他可以发情。一个天性恶劣的人,卡维这样想着,弯下腰与他接吻。
一个亲吻的时间,可能是数秒,也可能是数分钟。卡维在这段时间里摸到了艾尔海森的心,他们唇齿相贴,目光交错,卡维发誓他在祖母绿一般的眼眸中看到了化不开的爱意,他们不约而同地坠入了同一片深海。
艾尔海森对现在的他充满兴趣。这一判断让卡维心花怒放,他坐起身来宽衣解带,艾尔海森灼热的目光彻底粘在了他身上,又让他颤抖不已。卡维把衣裤随手扔在地上,双手撑在柔韧的身躯上,温热的液体落到艾尔海森的胸口,洇湿一片衣料。
他的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从眼眶汹涌而出,染得视线一片模糊。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坐下去,在二十多年的人生中第一次从身到心都被贯穿,痛苦带给他异常的满足感。艾尔海森突然掐住他的脸,泣音从闭不上的口中支离破碎地泄露出来。
痛,剧痛,而卡维又难以抑制地想笑,他才发现自己原来是恋痛的,似乎只有肉体的苦痛能弥补内心的缺失。大概可以算是一种逃避,卡维看着艾尔海森的脸,痛苦是他活着的证明,是他人生的代名词,是他的累世报偿。
他痛哭着伏在艾尔海森身上,两具追求温度的身躯紧密相连,一只手按在他的后心,他们的心跳趋于同步。
卡维的嗓子如同被砂纸打磨过,只能发出粗糙撕裂的气音:“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如同被他召唤的魔瓶镇灵,手臂紧紧揽在他的腰间,抬起头亲吻他,他尝到自己的眼泪,咸涩难忍。细碎的吻落下来,似乎是想为他清理干净混杂满脸的液体,卡维闭上眼睛,将自己的控制权和盘托出,交付到男人手上。
并不愉快的第一次,卡维颤抖着,哭叫着,含糊地喊艾尔海森的名字。艾尔海森安抚他,满足他,无比强势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带着脱力的卡维倒在柔软的床铺间。
卡维终于平复下来,艾尔海森的呼吸喷洒在他颈间,湿热急促,带着旺盛的生命力。
是他生活中的一味镇痛剂。
卡维从来自诩十恶不赦——无论他的恶是否出自本心,人们总是看见最终发生的事实。他不敢奢求许多,一朵花,一只猫,一幅画,一首歌,或是一个人,哪怕只是他的一个眼神——在卡维心里都有了被奉上神坛接受朝拜的资格。
如果他不是从上级的手里接过了艾尔海森的照片,如果他真的作为一个学生在课堂上与艾尔海森相见;或许在某一个世界,他们会一同从教室里走出来,艾尔海森仍顶着一张臭脸滔滔不绝,而他会一拳打上不识趣者的胸口,叫嚣着让人闭嘴。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艾尔海森从枕下抽出一把刀,放到他的手里,鼓励般地看着他。
“不舍得吗?”
艾尔海森面带笑意,甚至更用力地把他抱在怀里,在他眉心轻吻:“卡维,你今天晚上一共喊了五十五次我的名字。”
Alhaitham,Haitham,张开嘴,气流从口中喷出,然后舌尖抵住牙齿,闭上嘴,发出最后的鼻音。一个很简单的发声过程,卡维无声地重复两遍,感觉自己的手开始发软,像多年前一个只会逃跑的男孩,连把刀都拿不动。
另一只有力的手适时握住了他的手腕,从腕骨一路向上,包裹住他的手。
“按照你的判断行事。”
艾尔海森略微坐起身,引着他舒展开手臂,以一种便利的角度把利刃贴上自己单薄的衬衫,肉体就隐藏在其下。卡维突然很想挣扎然后逃开,但艾尔海森并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遍布笔茧的手用起杀器也毫不逊色,艾尔海森的手指如铁钳限制住了卡维的动作,引诱地带着他把刀插进健壮的躯体。
有血液流淌下来,卡维感觉自己的脸颊又湿润了。
“冷吗?”艾尔海森的声音略带沙哑,仍平静又温和。
该觉得冷的是你。卡维摇头:“抱我,艾尔海森,再抱我一会儿……”
他的唇瓣又被咬住,嘴里涌起血腥气。所有的心思与算计都被抛在脑后了,他只能像一个溺水的人拼死争夺氧气。
时间被拉得极为漫长,他死在了深海中。
艾尔海森气喘吁吁地放开他,脸色惨白,刀刃没入身体,他微笑起来,没能忍住在卡维嘴角落下最后一吻:“你要的东西……在书房桌子——呃……第二个抽屉的夹层,去吧。”
卡维穿着艾尔海森的外衣跑进夜色,他扔下了自己那个装有窃听定位器的钥匙,艾尔海森的银钥被他紧紧握在手中,和钥匙扣碰撞发出让人心绪杂乱的声音。他的眼睛快要滴出血来,恐惧如附骨之疽蔓延。
他又想起了从前的事情。素未谋面的双亲,逐渐消失的同伴,墙上日复一日深刻的刀痕,高悬头顶如影随形的目光,再也洗不干净的手。卡维这才发现他甚至忘了清理干净痕迹,衣服之下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艾尔海森,一个卑劣又心思深沉的人,卡维知道自己此生注定无法忘记他——死在他刀下的人无数,死在他怀里的,这还是第一个。从此以后,他夜里做梦,只会出现同一张单调的脸。
他打开手机,拨出电话。
“东西我拿到了。”
金属音笑起来,从强拗出来的温和笑意逐渐变成到声嘶力竭的癫狂笑声,对面的人上气不接下气:“好孩子。”
他拿到了一个地址,就在失火的孤儿院附近几公里处。手机屏显示为夜里十一点,卡维联系了迪希雅,驱车又前往郊区。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卡维一路上心中有无数猜想——组织屹立地下世界多年而不倒,靠的的确是信誉,那位从不露面的Boss总是摆出一副附庸风雅的做派,自诩为“讲究信用的君子”。他不敢笃定被劫持的孩子安全与否,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路上空无一人,卡维却不敢开得太快——他的眼泪仍然不受控制地外涌,视线一片模糊。
郊区的月亮似乎更亮一些,告知他的地点停着一辆客车,看起来很新,刷着鲜亮的蓝漆。车窗都被帘子挡住,里面的情况一片混沌。
卡维把车停在了百米开外。脸上层层叠叠的泪痕已经干透了。他从怀里摸出手枪上膛,悄无声息地靠近,然后一脚踢上了车门。
铁门凹陷下去一块,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卡维听见车里传来了压抑的哭声,他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车前坐着两个人,五个孩子都缩在后排抱成一团,瑟瑟发抖,但看起来并没有受伤。卡维打量着两个接头的人,看起来眼生——不过他也不想知道这些人都是谁。他伸手递出文件:“东西——”
一份牵连多人的账单原件——鬼知道一个大学老师是如何拿到这种东西的。男人面色兴奋,眼睛死死锁在牛皮纸上,要伸手来接。
手指即将碰到信封的一瞬间,卡维抽回了手,单手一个肘击砸上他的太阳穴,把他一脚踹翻到另一人身上。
“操,你他妈干什么!”被打中的人直接昏厥过去,另一个还在狼狈地爬起来,“我都听说了,你跟人睡了,怎么被人睡完还有力气动手……”
卡维眯起眼睛俯视着地上挣扎的垃圾,被盯上的人视他为丧家之犬,毫无察觉,仍在努力搓火:“你不是叫极乐鸟吗,那叫床应该相当好听——”
话音未落,两颗沾着血的牙从闭不上的嘴里飞了出去,卡维慢条斯理地收回拳头:“不会闭嘴的话,我可以教你。”
两个人都晕了过去,卡维本想直接开枪了结了他们,一偏头才想起来几个孩子还在看着。他无奈地收起枪,尽可能放缓声音走过去为他们松绑:“怎么样,没事吧?”
年龄最大的男孩摇了摇头,眼睛里却是藏不住的恐惧。卡维皱起眉毛苦笑:“怪我,没事了,别害怕。”
他轻轻摸着孩子单薄的后背,另一阵引擎声传来,迪希雅姗姗来迟。
“如何!”女人冲进车厢,看见一众人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又嫌弃地提了提地上挺尸的两个人,“就他们干的?”
“嗯。”卡维疲惫地闭上眼睛,“带他们走吧,换个安全地方,交给你了。”
勉强会跑的小女孩因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而最镇定,朝着卡维伸出手来。他犹豫一瞬,抱着孩子走下车:“我……可能会失踪一段时间,车暂时还不能还你,抱歉。”
迪希雅向来是个直言直语又豪爽的性子,被卡维若有若无的几句话憋得肝火旺盛,本想抓住他问个清楚;而看清了卡维通红的眼睛和花哨的脸后,她一肚子疑问和火气又忍回了肚子里。
卡维站在原地目送迪希雅的车灯,在黑夜中划出一道闪耀的流星后远去。时间走到零点有余,新的一天到来了。
他在秋冬之交的寒冷夜风中站了一会儿,今夜月光沉默,天空无数星斗为他而闪烁。卡维走向来时驾驶的车,钥匙插进锁孔,旋转——
耳边捕捉到一声很轻的“滴”,在引擎声的掩盖下像是个错觉,但卡维能活到今天最为倚仗的莫过于出色的判断力。他以最快的速度跳出车门,向着路边冲去,扑倒在地,滚到路旁的沟道中。
不过半秒后轰然巨响,火光在背后连成一片,爆炸的冲击波让卡维头晕难忍,他歪着头吐呕吐,空空如也的肠胃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卡维从枯萎的草丛中爬起来。车体已经完全陷入了熊熊烈火中,他仔细收好牛皮纸信封,徒步走上了无人的公路。
卡维穿梭在整个城市当中,和无数人擦肩而过,他不知道这些人是否怀里藏着凶器,会在某一个瞬间划破他的脖子;他也不知道入口的饮食,触摸的物品是不是早被人动过手脚。
他抛弃了所有的通讯设备,混进了下城区的狭窄小巷。有无数人在寻找他,背后是那个称他为“好孩子”的巨手在推动着。他苦笑起来,现在的自己大概身价已经暴涨到了蛊惑人心的地步,可惜他本人一分都拿不到。
整个城市正式进入了冬天,卡维缩在一处废弃的厂房里,呼出的白气氤氲视线,他难以自制地想起艾尔海森——过去大半个月了,要是一直没人收尸,他是不是已经腐烂在家里了?
卡维扭曲地笑了起来,刚和人睡完转手就捅刀子,他才是最恶劣的一个。这样想着,他从厂房中跑出来,外面正落下须弥的第一场雪。
他裹着单薄的风衣,在雪地中搜索良久,找出一朵枯败的白色小花来,混着肮脏的泥泞。算了,卡维心想,这时候就别挑了。
他坐在砖头堆砌成的台子上,把小花郑重其事地放在面前。
“艾尔海森。”卡维沉默许久,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话音落到地上,无人应答,他突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逃亡让他身心俱疲,卡维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卖刀子的大帅哥,他思路至此,被自己逗笑了,呛进一口寒风,猛烈咳嗽起来。
他突然无比想念艾尔海森,被强行封印的情绪如海浪袭来。人的命运当真如风中残烛,火柴点起来不过梦幻泡影,须臾后便会熄灭,重新现出冰冷黑暗的原型来。火苗温暖他一段做梦般的时光,他又成了阴沟中的老鼠。疲惫,饥饿,寒冷。卡维本以为他早已习惯这些,现在看来则未必如此。贪婪之心如同潘多拉魔盒,打开了就再收不回去。
晨光熹微,天边泛起鱼肚白,卡维再也无力维持自己,放松地倒在雪地中,任凭冰冷的雪水灌进他的脖颈。卖火柴的小女孩都比他更有选择权——如果他现在能拥有一盒火柴,要做什么呢?烧了那份账单,然后烧了自己?
不,不行,那份账单上沾着艾尔海森的血……雪花落在卡维的脸上,寒冷的感觉消失了,他感到温热,暖和,乃至于全身发烫,似乎真的身处一片火场。
卡维爬起来,摇摇晃晃地离开旧工厂。
市区的行人已经多起来了,背着书包往学校跑的学生,急匆匆赶公交地铁的打工人,遛狗的人从他身边走过,白色小狗湿漉漉的眼睛望向他。卡维与他对视几秒,挤出一个微笑。
他回到了艾尔海森家门前,手指搭在冰冷的门把手上,卡维内心只有一个想法:我想见他,非常非常想。
房间里毫无变化,书柜上积了薄薄一层灰尘——如果艾尔海森还在,一定会指使他去打理,可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坐在沙发上颐指气使地烦他了。
卡维打开卧室的门,床上的人早已消失,只有床单上残留的血迹昭示着这里曾发生的一切;小熊气球中的氢气完全跑光,化成干瘪的塑料皮躺在地上,床边的玫瑰花已经彻底枯萎,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他跪在床边,趴在冰冷的床上,似乎隐隐能感觉到那个人的体温。卡维半阖着眼睛默数,那些人还有多久才会来?
门外响起嘈杂的脚步声,卡维站起身,面带微笑地握住怀里的枪,打算为他们二十年的恩怨就此做一个了结。卡维心中向艾尔海森道歉:可惜会脏了你的家。
“乖孩子,好久不见。”反复出现在他噩梦中的声音响起,一个衰弱的男人被人扶进房间,卡维的枪口瞬间对准了他,同时,更多的人举枪瞄准了卡维。
六个人,大概外围还有狙击手。卡维勾起嘴角,这些人还真给他面子。
他第一次看清了给他带来无限痛苦的源头。一张平淡无奇的脸上褶皱遍布,再叱咤风云的人物也逃不开时间的磋磨,他又一万种方式把卡维拖进深渊,却不能医好自己。枯瘦的脖子上戴着类似项圈的金属物,想必就是金属声音的来源——人工喉。
大概也曾体会过被割断喉咙的感觉。
“的确好久不见。”
“在那一群孩子里,我最喜欢的就是你。”男人说起话来都费力,如同破风箱,“你难道不知道吗?”
那一群孩子?卡维冷笑起来,那一群孩子最终活下来的只有他自己,他无数次被丢进黑暗狭窄的禁闭室中,分不清昼夜更替时,都会希望自己早就死在破败的孤儿院里,而不是被组织挑选成为了好苗子。
卡维不想多废话了。他直接开枪,瞬间矮下身向墙边闪去。保镖的反应足够迅速,一下拉开男人,原本该一击毙命的子弹嵌进了他的肩膀。
男人没有想到,一向顺从听话的笼中鸟突然抱着必死的决心,当真要与他拼命。
卡维见一击不成,左手反手抽出一把短刃来,刺穿了面前人的胸口,刀拔出来,卡维别开身子,鲜血喷洒一地。
但他已经很虚弱了,被一颗子弹擦过右腿,条件反射地抬手就是一枪,有人闷哼一声倒下去,卡维后脑被沉重的枪托砸中,跪倒在地。他眼前一片模糊,大脑晕眩,想翻身坐起,腿却完全使不上力。
他拼尽全力再次举起枪来对准男人,看到那张让人作呕的脸上露出惊讶与满意混杂的神情:“卡维,这种情况下,你竟然还能稳当地举枪。”
他的手不足以卸掉后坐力,又一颗子弹打偏,嵌到对侧的墙上。有人把冰冷的硬物顶到他额前,卡维冷笑着抬脚一踢,鞋底的淬毒利刃插进对方的小腿。
又一个人倒在他脚下。卡维脸色惨白地靠在墙边笑着,手指颤抖无力得拿不起枪来。
他失败了,他看见男人从身旁保镖手里拿过枪对准了他,一脸温柔:“很可惜,我亲爱的孩子。”
卡维闭上眼睛。似乎这样也不错——他早已习惯所做一切都是徒劳无功,希望下辈子能有个好运气,如果还能有下辈子的话。
玻璃碎裂,子弹穿透肉体的声音。卡维很熟悉,可金属没有打到他的身上。他睁开眼睛,冷风从破碎的窗户呼啸而入,两人应声倒地。随后是面前举枪对着他的噩梦——血洞出现在他的脑侧,干枯如树皮的手脱力,冰冷的枪支掉了下来。
事情发生在不过眨眼间,而这一颗子弹来自于客厅的方向。
一个他魂牵梦萦的人扔下手里的东西冲了进来,跪在他的面前,抱住了他。
是在做梦吗?卡维坚持着抬手抓住那人的衣领,目光涣散地盯着他的脸——灰色的头发凌乱,青色的眼睛里写着不加掩饰的紧张。
艾尔海森搂住了卡维,怀里的人像是溺水的人遇到浮木一样地死死抓住他,眼中似是要留下血泪。他轻轻亲吻卡维血色尽失的双唇,在他后颈用力一捏,扯着他领口的手脱力,卡维彻底歪倒在他的怀抱里。
5
卡维躺在诊所病床上呆愣地看向窗外雪景,提纳里拎着病历本进来给他换药:“他还在大厅。”
“让他在外面呆着吧。”卡维长眉一挑,斜斜入鬓,“告诉他,死了最好。”医生无可奈何地苦笑,他这小诊所可供不起两尊大佛。
迪希雅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跑到诊所来探望他。卡维已经能坐在床上与人聊天,他笑着朝在门口张望的女性挥了挥手。
“你没事太好了。”迪希雅与他轻轻拥抱,“我一直在想你到底出什么事了。”
“已经没事了,他们都死的死逃的逃了。”卡维抱着柯莱送给他的兔子玩偶,顺手捋过垂下的长耳朵,“孩子们怎么样?”
说到这个话题,迪希雅突然高兴起来:“都挺好的,以后愿意的话,可以送去正规福利院,正常落户口,上学或者找领养家庭都没问题。”
“啊?”卡维惊讶地抬头,“怎么回事?”
那几个孩子都是他捡回来的,别说给别人办上学手续落户口——他自己还是个黑户。
迪希雅神神秘秘地一抬下巴,眼睛看向门外:“外面那个灰发小哥帮的忙。”
“诶,说实话,那个是不是就是你的那个小情人?”迪希雅挤眉弄眼地笑,“不错嘛,他是何方神圣啊?”
卡维咬着牙,挤出一丝虚伪的假笑:“谁知道?可能是秽土转生出来的。”
“还有一个,我的车——”迪希雅抱起双臂靠在椅背上,“刚提出来不到一个月,直接送到废品回收处了。”
卡维无助地捂着脸,他差点忘了这一茬:“对不起——你那个车多少钱?上保险了吗——我这辈子还能赔得起吗——”
没见过这么穷的杀手。迪希雅心说。作为组织最锋利的刀,卡维在物质上并不委屈,但他的钱几乎都被他自己送了出去,接济穷人或是匿名捐赠,他不敢让自己过上一点富贵的日子,金钱捏在手里会烧伤他。
“这么紧张干嘛,我没想让你赔,是他们炸的吧?”迪希雅笑出声来,“不过外面那个小哥也说了,需要赔偿的话,由他出钱。”
卡维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刚才还埋在被子里装鸵鸟,现在又浮夸地朝着地面啐了一口。
迪希雅挑起眉毛,卡维的态度超乎她的预期。她可是清楚记得卡维昏迷的几天里是怎么喊人家名字的,他叫一声“艾尔海森”,男人就握着他的手回答“我在”,成天成夜地陪着。不厌其烦,像什么神奇的魔咒——只要卡维叫他的名字,他就一定要应答。
“卡维,你羡慕吗?”迪希雅坐在床边,目光落在卡维遍布针孔的手臂上。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卡维知道她的意思。羡慕普通人的生活,羡慕那些人生走上正轨的孩子。
他笑了笑,递给迪希雅一个橘子:“羡慕,不过都过去了。”
迪希雅也笑了起来,拿着橘子朝他摆摆手:“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她的背影刚消失在门外,另一个灰毛又出现了。
卡维的嘴角迅速垮下来,又从床头捞出一个苹果砸过去。
“想吃?”艾尔海森稳稳当当地接住,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坐在迪希雅方才坐过的椅子上,拿着水果刀开始削皮。
“滚出去。”卡维想伸手揍他,艾尔海森的位置却刚好卡在他胳膊的长度之外。
艾尔海森仿佛没听见,苹果皮在他手下连成长长的一条,他切下一块递到卡维嘴边:“吃吧。”
卡维一巴掌把他的手拍到一边,艾尔海森却异常执着,冰凉的果肉压在他嘴唇上,丝丝的甜意和滋润感渗进口中,卡维吞了吞口水。
艾尔海森脸上浮现出笑意,满意地看着卡维从他手里叼走了苹果,脸颊鼓起一块,还在恶狠狠地瞪着他。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艾尔海森又切下一块苹果:“两天前,是你一醒过来就让我滚出去的。”
“现在说,给你五分钟。”卡维正襟危坐,拢了拢散开的衣服领口——艾尔海森偷偷瞟那里半天了。
“刀是我引导你刺下去的,你那时候心不在焉,根本没注意到一件事。”艾尔海森又往他嘴里塞了一块苹果,“其实角度和深度都不对,没有伤及性命。”
“你演我!”卡维又伸手要抓艾尔海森的头发。
艾尔海森向后躲过:“不完全是,我可是实打实地进了抢救室。”
他放下苹果,解开胸前的纽扣,扯着左侧的衣襟。一道狰狞的伤疤横在心口处,还能看见新鲜的缝合针脚。卡维沉默不语。
“你藏进我钥匙扣里的存储卡,我已经掉包了。”艾尔海森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从外衣口袋里摸出一把类似的存储卡,“你从我家带走的是假的。”
卡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真的那枚已经交给我的同伴了,他会处理好后续。”
“处理后续?”
“清算。”艾尔海森轻声说,“可惜那位死了,否则应该能挖出更多东西……”
清算。卡维心想,他大概首当其冲。
“艾尔海森。”卡维打断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大学老师。”艾尔海森面色坦然。
卡维捏着被角:“你明明知道我的目的……为什么不和我坦白?”
艾尔海森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我的计划里,你只要正常行动就可以……”
话音未落,他的下巴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卡维眼眶通红:“你明明知道我对你……还故意假死,如果我从此消失了,你还能换个身份回归正常生活对吧?到时候你可以等下一个机会,等下一个人来帮你推翻组织。”
“我他妈还以为你死了!”卡维越说越激动,他跪在床上双手扯住艾尔海森的衬衫领,手背上的针头划出一道曲线飞到墙上,“我这一个月,每天都……”
卡维被自己哽咽住,眼泪不要钱一般落下来,他发现自己哭总是和艾尔海森有关系,这辈子落泪的份额都分给这个面冷心黑的男人了。
艾尔海森看着卡维扭曲的表情,心脏被人狠狠捏了一把。他格外看不得卡维掉眼泪,这张脸素来精致漂亮,被眼泪沾染的样子很丑。他抓住卡维的手腕,凑到嘴边轻吻温热的掌心。
“少来!”卡维猛地抽回手,“你不如真的死了!”
“可以。”艾尔海森拿起水果刀塞到卡维手里,拢住他的手指,把刀刃架到自己脖颈动脉前,“来吧,这次肯定救不回来。”
卡维迟迟不动,艾尔海森向前一探,原本声色俱厉的人条件反射扔下刀,伸手捂住被划破的伤口。艾尔海森一把抱住他:“你不舍得我。”
“我一直在找你。”艾尔海森的头埋在他胸前磨蹭着,“我怕他们比我先找到你。”
更怕我找到的是你的尸体。
艾尔海森把卡维交到提纳里手上时,怀中的身体已经开始失温,呼吸若有若无。他坐在手术室外面,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了何谓心如刀绞,机关算尽后总有人超出他的预期。
卡维默许了艾尔海森和他待在一个房间里,每天对着臭脸男人颐指气使成了康复期难得的乐趣。
“你难道不上班吗?”卡维扔下手机,屏幕上明晃晃地写着default。
艾尔海森正在一边看书,听闻此言头也不抬:“现在是寒假。”
“嗯……”卡维翻着白眼看向天花板,从肚子里搜刮折腾艾尔海森的办法,“我想吃草莓。”
“没有。”艾尔海森一听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无声地叹了口气,“现在不应季。”
卡维闭眼踢着艾尔海森的膝盖:“去买,买不到就自己种。”
打发走了艾尔海森,卡维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提纳里一边看着黑衣背影走开一边推门而入:“你是真会折腾人。”
“他活该的。”卡维得意地笑起来。
“少作吧,卡维。”医生穿着白大褂,这件衣服衬得他原本略显稚嫩的脸十分具有说服力,“尤其是少作死,我这次真成女娲了。”
“啊?什么意思?”
“不是你说的吗?”提纳里把人从被子里拉起来做日常检查,“碎成肉馅也能捏回去。”
“可别来第二次了,你受不住,我也受不住。”提纳里无奈地笑起来,“还是得感谢你的身体素质,换一个人估计撑不到来找我。”
“你认识艾尔海森?”
“我认识的人多了。”提纳里从病历本中抽出一个目光分给他,“但没想到你们两个会牵连到一起去。放心,我不关心你们的秘密。”
医生正要转身离开,门口探进来一个脑袋:“提纳里?”
一个白色头发的男人,身量并不算高,也长着红色的眼睛。两双赤瞳相对,原本冷淡的白发小哥突然微笑了一下,朝他比了个口型:辛苦了。
仅仅一个瞬间。卡维把这个人和头脑中的一个形象对应起来——巴德尔酒馆的晚餐,对侧楼顶的狙击手。
原来那一枪只是对他立场的试探,即便不躲,也不会打到艾尔海森的身上。
艾尔海森在外面折腾到天黑才回到病房,提着的一篮草莓放在床头,不知为什么卡维又扭过头不理人了。
整个冬季落雪最重的那天,卡维终于得到了出院的许可,艾尔海森给他穿上厚重的外衣,车就停在门外。
“回家?”
卡维把玩围巾的流苏——手感细软光滑,是他喜欢的质感。他心不在焉:“我回我家。”
艾尔海森从善如流,车辆调了个头,混入路上的车流。
“好多车……”卡维往玻璃上呵气,擦干净凝结的冰花。
“快要过节了。”艾尔海森指了指路边商业街的促销招牌,“都出来凑热闹。”
“哦。”卡维嘴上冷淡应答,眼睛都要贴到窗户上——他从来没有认真庆祝过节日,甚至曾在万家灯火中执行任务,枪声就掩藏在烟火声中。艾尔海森看了他一眼,心下了然。
车一路开到卡维的小区里,他已经不想问艾尔海森是如何知道他住址的——这人要是不知道才奇怪。他裹紧外衣走下车,没有急着进门,而是站在了一棵光秃秃的银杏树旁。
下面沉睡着一个无辜的生灵,就像无数个在卡维面前陨落的生命一样,卡维知道,他们都是为自己而死的。
艾尔海森安静站在一旁,没有上前打扰。
卡维的地下室还是老样子,只是更乱了——想必组织在他叛逃后派人来地毯式搜索过。他心爱的桃花心木吉他被砸坏了,几片木板就扔在墙边;水桶被踢翻,洒出的水都干涸了,那张从猫嘴中拿出来的字条已经完全看不清,支楞八翘地粘在地上。
“你会画画?”艾尔海森跟在他身后进了房间,正四处打量。
“嗯。”卡维坐在画架前,“爱好。”
地下室很冷,他坐了一会儿,又开始全身发抖。艾尔海森的脚步声从背后靠近,把自己的外衣也披在了卡维身上,试探着握住他的手:“太冷了,我们回去吧。”
头顶的白炽灯突然罢工,卡维在一片黑暗中与他十指相扣,轻轻应答一声。
车停稳在熟悉的地下车库里,卡维又从副驾驶翻到了艾尔海森的腿上,抱住他的脖子:“抱我回去。”
场景很眼熟,艾尔海森托住他的屁股,单手打开家门。他又摸出一把金色的钥匙递到卡维手里:“家里换了锁,你的钥匙,收好。”
卡维的脸埋在他肩头:“这个没装什么脏东西吧?”
男人轻轻笑了,卡维感觉自己的耳朵尖被咬了一口,热气喷吐其上:“没有。”
公寓彻底重装了一遍——他们也不在意这房子算不算凶宅,反正都凶不过卡维自己。想到这里,卡维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艾尔海森艰难地把两件外衣挂到衣架上,拍拍卡维的屁股,“进家门了,下来。”
卡维像是没听到,趴在他身上装死。
他们静静地在玄关厮磨了一会儿。卡维的头发在艾尔海森颈边蹭着:“我要买把新的吉他。”
“嗯。”
“我要给你画幅画像,命名为世界上最不解风情的男人。”
“嗯。”
“我要把胳膊上那个纹身洗掉。”
“不疼吗?”
“那也要洗。”
“嗯。”
“我还要养一只猫。”
“有你一个就够了。”
“……”
“艾尔海森。”
“我在。”
卡维从他的肩膀上抬起头,郑重其事地与他对视,认真的脸清晰倒映在苍翠的眼睛里:“我爱你。”
那双眼睛笑了:“嗯。”
“这种时候不能这么回答。”
艾尔海森的嘴角翘起,他把卡维又举高了一点,认真回答:“我也爱你。”
“你这算是在金屋藏娇?”白发男人坐在艾尔海森对面。
“你怎么理解都行。”艾尔海森抬起眼睛,“不要打扰他。”
一切尘埃落定,艾尔海森和赛诺告别,走出了密谈的房间。他给卡维发去消息:晚上吃什么?
通常都会秒回的卡维没有搭理,消息框里一片安静。艾尔海森按灭手机,走上回家的路。
一直到他走到楼下,卡维始终没有回复。他眉头皱起,给卡维打了个电话。
无人接听,自动挂断。
艾尔海森心脏猛跳,他冲进门,电梯却挂上了检修的牌子。他来不及多想,打开楼梯间的门,向楼上跑去。
一路不停歇地跑上十五楼,饶是艾尔海森勤于锻炼此时也气喘吁吁,他急切地打开家门。
没有预想的一地狼籍。房间里很热,沙发上缩着一个人,明明开着空调却还紧裹毛毯,只露出金色的脑袋。对面的大屏幕上放着猫和老鼠,轻快的钢琴声回响在客厅里。
艾尔海森放轻脚步走过去。手机扔在茶几上,他用指纹解锁,发现不知何时来电和信息都被静音了,未接记录明晃晃地摆在桌面上。
卡维大病初愈后一直怕冷,艾尔海森看着他沉眠的脸,伸手轻巧地扯下他身上的毯子。原本拢在身边的热气跑掉,他不自觉地攀附身边的热源,主动蹭进艾尔海森的怀里。
他迷茫地睁开眼睛,脸色通红:“……你回来了?今晚吃什么……”
艾尔海森忍无可忍地吻住了他,抚摸着柔软的金色长发,卡维在他怀里不满地哼哼。
他想,再也不会有比这更好的日子了。
End
(艾尔海森x你)书记官大人,我只会爱你1604天
*艾尔海森的的追妻火葬场
*抽卡歪了后的BE报复文学
有人说:
只折磨自己是单相思,
只折磨别人是虐待狂,
既折磨别人更折磨自己的才是爱情。
在你和艾尔海森之间,你常常能体会到这种折磨,如果艾尔海森也有同样的想法,或许你们就会是爱情了吧。
可惜,那只是如果。
你还记得当你第一次看到这句话时,你深有同感,恋爱真的是一种最甜蜜的负担。...
*艾尔海森的的追妻火葬场
*抽卡歪了后的BE报复文学
有人说:
只折磨自己是单相思,
只折磨别人是虐待狂,
既折磨别人更折磨自己的才是爱情。
在你和艾尔海森之间,你常常能体会到这种折磨,如果艾尔海森也有同样的想法,或许你们就会是爱情了吧。
可惜,那只是如果。
你还记得当你第一次看到这句话时,你深有同感,恋爱真的是一种最甜蜜的负担。
你常常会为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在心底琢磨很久。会突然在某一刻想见他一面,就出现在每个他会现身的地点。也会因为他一句无意的话,就难过一整天。
当你心情愉悦地想跟艾尔海森分享你的发现时,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不认可这种说法,如果爱情是折磨,那和你恋爱岂不是受罪?我不会去做这种麻烦的事。”
艾尔海森一边翻着手上的书,一边给出了他的答复。
他以为你只是和往常一样,一时兴起拉着他讨论某个话题。只要你没有继续追问,便不是让你兴致特别高的事。
他不知道的是,你表面虽然没什么变化,但心中因与一段文字共鸣而产生的喜悦,在这一刻被全数浇灭了。
你很清楚,他并没有说错什么。
艾尔海森的生活向来都是波澜不惊的,不会因为你的突然闯入掀起余外的风波。
他永远是自由的,自在的,过着他稳定舒适的生活,没有任何改变。
其实在这场感情里,从来都是你一个人的惊心动魄。
你依旧很爱他,热烈的情感无法被抑制住,你几乎疯狂地迷恋着他的一切。
一开始你只是沉迷于他的外貌,他的身体,他的声音。到后来,你也爱上了他无时无刻的沉着冷静,爱上了他拥有超越常人的智慧,爱上了他的淡然处世,自由独行。
只是当你爱的越来越深,你爱他的一切却成了这段感情中让你痛苦的存在。
艾尔海森其实有时也很好奇,你整天都在想着什么。面对你,他即便是专精于观察气象的学者,碰上变化莫测的天气,也找不到任何规律。
你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有是他还没想好措辞,或是话只说了一半,你就丧失了兴趣,不想再聊这个话题。
但是没关系,只要你对他的爱始终如一,他愿意容纳你所有的变化无常。
艾尔海森对你的爱从来没有浪漫的甜言蜜语,一点一滴都体现在他的行动上。
每一个闪耀着星星的夜晚,你们在床榻上抵死缠绵,你总会在理智被冲击到溃散之际,紧抱着他,一遍遍问道:
“艾尔海森,你爱我吗?”
爱,他当然爱你,可他从不会给你回应,你能听到的只有他越发粗重的呼吸。
他会重重地吻上你的每一片肌肤,在你身上留下难以消除的痕迹。他会与你共赴沉沦,在最深邃之处,将他的爱意尽数灌输。
这才是艾尔海森的语言,他在对你说,此时此刻的疯狂放纵就是他爱你的证明。
可惜你听不见他的声音,你以为自己在他心中只是一滩平静的水,平淡无味。
只有艾尔海森知道,你是他亲手酿成的美酒佳液,封存在最深的地底。日复一日,他将爱意酝酿,酿成最醇厚浓烈的烈酒,他甘愿醉倒在你的身下,但不会让你发现。
你不想再爱下去了,你忍受不了面对他时的每一次猜忌和试探。爱情让你变的胆小恐惧,让你变的多疑敏感,你的内心面目全非,陷入了无尽的恐慌。
你太怕从他的嘴里听到冰冷的话语,他说他不再爱你,或是从未爱过。每一天的结束都仿佛推进那个时刻的到来。
该结束了,结束这一场你独受折磨的荒诞爱念。
离开他的那天是你们在一起的第1604天,你没有见他,只在桌子上留下一封信。
你对他的爱永远停留在这一天,你只会爱他1604天。
从此你离开了须弥,再也没见过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看到信的那一刻,全身仿佛掉进了冰窖。
他不接受信上的内容,不认同你给的理由。他更无法面对的是你一声不吭的离开。
他找遍须弥,找遍所有你可能会出现的地方,都看不到你的身影,毫无踪迹。
艾尔海森不甘心,他不是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停止对他的爱,但他绝不能接受这种荒谬的理由。
你远走高飞,而他却没有任何挽回的机会。
直到最后,艾尔海森都没来得及告诉你,他到底有多爱你。
—————
*下一篇会写he结局,是艾尔海森找到了你。
写完了会在这里放链接,喜欢be的话看到这就可以了。
后续:甩了书记官后,他想要复合
*彩蛋是你走后这个男人的痛苦。歪的这么惨,他必须痛苦,他怎么可以不痛苦!!!
*科普:开头那句话是德国哲学家黑格尔说的
*至于为什么是1604天,因为我虽然歪了,但还是有艾尔海森,你们说这是为什么呢
gb你死后发现你的死对头居然暗恋你
r天r地魔尊你×你叛师门前的高冷(实际上有些呆)师尊
如果嘴硬就会失去先机 π_π
你万万没想到,一代魔尊,居然死在床上,被你好不容易从仙界撸来的美人一剑捅了个对穿。
作为魔界优良传统,入魔必然要对当年在仙门的师尊师兄或者师叔强取豪夺,结果你不仅是个女的,而且除了自己师尊之外,其他的年长仙友,都名花有主,你是万万不干这种缺德事。
但你的就业恩师,仙界得高望众的涟清尊者,美则美矣,但是是出了名的高岭之花,看着他那张脸,你根本立不起来啊!
而且他跟入魔之后的你做了千年的死...
r天r地魔尊你×你叛师门前的高冷(实际上有些呆)师尊
如果嘴硬就会失去先机 π_π
你万万没想到,一代魔尊,居然死在床上,被你好不容易从仙界撸来的美人一剑捅了个对穿。
作为魔界优良传统,入魔必然要对当年在仙门的师尊师兄或者师叔强取豪夺,结果你不仅是个女的,而且除了自己师尊之外,其他的年长仙友,都名花有主,你是万万不干这种缺德事。
但你的就业恩师,仙界得高望众的涟清尊者,美则美矣,但是是出了名的高岭之花,看着他那张脸,你根本立不起来啊!
而且他跟入魔之后的你做了千年的死对头,你和他?爱情的火花还没升起就被冷冻了。
于是在仙门大会上,你顺手撸了师尊旁边的小侍。
看着那张冷脸,你也不愧多年在修真界的恶名,瞬间掐住了仙尊的脸颊,语气贱贱的放下狠话。
“师尊应该不介意徒儿借走一个小侍吧?其实……”
你暧昧的对他一笑“师尊如果愿意,徒弟也可以勉强接
受。”
你闪身躲过一道凌厉的剑气,扬长而去。
结果没想到!
你眼睛猩红,掐住面前人的脖子,“你是谁?”
他么的敢暗算本尊!?
他面色通红:“君上为什么……不愿意喜欢我?还要去找那些人?”
所以你就要杀了我?
我虚弱的开口,血从嘴里涌出,问出里我最后一个问题。
“你的剑……从哪里来……”
那把插进我心口的剑,青色灵力环绕,灼灼的莲花法印自剑柄盛开。
那把剑的主人,曾经叫我诗书,授我仙法。
哪病娇疯癫狂笑,“你果然不喜欢我!你果然!哈哈哈哈哈杀了你!”
笑完又往我胸口捅了一剑。
妈的。
我捏爆哪男人的内丹,用尽最后一口气。
临死之前,我不经后悔到,还是要跟着老祖宗的说法,一步一步来啊。
我感觉到一阵寒冷,不由得睁眼想怒斥魔宫里伺候的人。
但全身轻飘飘的,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早就死了。
可怜我一世英名,死在一个因爱生恨的无名小卒手上。
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
???
这不是涟清殿吗?本尊就算是死了也忘不掉这个敌方。
沈玉染住的,涟清殿。
一砖一瓦,流光溢彩,冷清中带着远离人世间的仙气。
你现在飘荡在涟清殿里,不禁打了个寒颤,可为什么这里这么冷?
目光忽然看到大殿中央的冰棺,金色的术法以冰棺为中心,一圈又一圈,密密麻麻,闪烁着金光。
好奇心顿时占据了上分,这冰棺里面,装的是谁呢?这阵法里自然记得,当年翻遍禁书,这个阵法至阴至毒,需要施法人的心头精血。
是谁?让你向来淡漠的师尊用这样的法子来保持对方肉体不腐,神魂不灭?
你看去,顿时全身像被定住一样呆在冰棺上方。
那是一张美艳无比的脸,关紧的是,那是你的脸!
还没等你反映过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响,入目便是白色的衣袍。
“师尊,师尊,这是月儿给你带的礼物!你喜欢吗?”
“师尊别听她瞎说,小师妹明明就是……”
女孩带着哭腔打断道:“你闭嘴!”
一只手借过那简朴的铃铛,把它收入衣袖之中。
你以为像沈玉染这样的人,习惯了风雅,这吵闹的铃铛估计是被他放到哪里吃灰了。
但是你从来没后悔,把自己唯一带来的东西送给他。
可是,谁能告诉你,为什么沈玉染要把这丑铃铛挂在腰间啊?
跟他清雅的气质一点也不配!
他直直的穿过你,走到冰棺前。
你在心中怒吼,他要干什么啊?难道死了之后还要保存他的尸体,拿来给宗门的弟子当素材讲解吗?
大家快看啊,这就是我当年叛出师门的孽徒,现在她的下场就是躺在这里给你们当标本啊!
在你已经准备看沈玉染如何鞭尸的时候,他轻轻的蹲下来,修长的手指抵住你的额头,另一只手在空中结了一个漂亮的法印,精纯的灵力自沈墨然指尖运转到你额头。
呢看着他苍白的脸,内心一片复杂。
他这是在干什么?
在魔宫的地阁里,有无数魔界功法的记载,其中有一种法术,便是能聚集起死人的不全的魂魄。
而这种秘法,往往是用来炼制傀儡,沈玉染的方法不一样,用自己的灵力加上阵法,他的目的是,
复活阵眼中的人!
沈玉染,你这是为什么……你伸手想去阻断他的施法,可是灵魂又一次穿透他的身体。
你就这样看着沈玉染这样白白浪费灵力。
最终坚持不住,吐了一大口血。
连续几天,沈玉染就这样输送灵力 ,然后力竭而吐血,然后又输送灵力,又吐血。
你被困在这涟清殿里,徒劳着看着沈玉染白费力气。
可是沈玉染这个人是个冰块 是个闷葫芦,哪怕对着千方百计想要复活的死人,也是一句话不愿意说。
你觉得你快要忍不住了,被沈玉染这种匪夷所思的举动给折磨得快要发疯了。
难道是天道要平衡仙魔势力,要么沈玉染和她一起死,要么把自己救活?
难道仙界有未出世的大能和自己的祖辈是亲戚,让沈玉染救她?
难不成是沈玉染修炼不专心,被某个她的小迷弟小迷妹夺舍了?
正在你百思不得其解时,沈玉染对着棺材里的你说了第一句话。
他喝了酒,美人既醉,朱颜酡些。
你不得不感叹,前辈们眼光就是好,怪不得发达之后都往师尊师伯掳。
沈玉染一双醉了的眼凝望着你,微亮的光里,你居然有一瞬间觉得沈玉染是对你有情义的。
他趴在冰棺的边缘上,像是有些失去力气,素来平静的语气里多了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晏离月,你再不醒,我就去找你了。”
一瞬自己,明明是魂魄的你还是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狠狠的揪住。
沈玉染,你既然舍不得,为什么还要抽我仙骨,刺我一剑,让我从九千玉阶,一步一步爬离涟清殿,为什么千年来,魔界厮杀,却不肯来看我一眼。
你对着面前的男人说:“师尊,你不是身在天界吗?不该为了我这个魔族小人伤心至此。”
可是沈玉染却听不见,他又静静的看着棺中的人。
你是人界孤儿,你母亲是魔族一方尊主,爱上了你凡间经商的父亲。
后来仇敌上门,你母亲拼命阻拦,一家人还是葬身在火海里。
你顽皮躲在邻居家树上,勉强逃过一劫。
你的小名叫铃儿,是抓周时抓住一个丑不拉几的铃铛,那是你被仙宗人接走时唯一带上的东西。
“她是魔女之子,我们仙门怎么能容忍他?”
把你捡回来的招生弟子可笑道,“师伯,我们哪里知道,不过看小姑娘可怜,根骨又不错,便带回来了,而且她又过了试炼,难道要把她……”
“我不管,扔出去也好,魔女的女儿,留下也是祸害!”
“师伯……”
幼时的你蹲在殿门外,小小的幼童将自己团团抱住,你就在这里等着,心中是无尽的惶恐,害怕自己真的会无家可归,一个人无声的哭着。
不知过了多久,大殿里传来一声怒斥,“哼,我倒是看看,谁敢收她做弟子。”
男人从里面出来,你低着头,不敢看他,等他走了,你才敢抬起头来。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你想起了你的父母,又开始哭起来。
“小孩。”如玉石相击般清朗,你抬起头,木木的看着那个恍若天神的男人。
白色的衣袍在月色中皎洁圣神,他向她伸出手,“晏离月?愿意和我走吗?”
你愣了许久,小心翼翼的把手放在那只手上。
那一刻,你感觉混身都是温暖的。
“师尊,小师妹她又抢我佩剑!”
“师尊,小师妹又跑去山下,还带回来了一窝兔子!”
从此以后,你觉得你的生活充满了乐趣,上有师尊师兄宠着,下有一堆同龄弟子想要巴结你这个涟清尊者的关门弟子。
你差点都忘了,你是魔女之后,你身上流着仙界之人最为不齿的污血。
你看着如今沈玉染的样子,只有无尽的悲凉。
你俯下身,手扶上他的面庞,“沈玉染,你被来陪我,让我走得轻松一点。”
似乎天地间都对你的想法有所感应,你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透明,你的灵魂,马上就要消散了。
修道者死后魂飞魄散,也就不会再有前世。
冰冷的锁链穿透你的肩胛骨,台下是人声鼎沸,执法堂的长老一鞭子抽到你的侧脸上。
“大胆魔女,杀害同门,此罪当诛。”
你的眼里是一片血红,你好害怕,怕自己马上就要死掉,你怕黑,怕痛。
可是你现在,好痛。
“师……尊……我要见……”
你感觉自己在一个密闭的容器里,浑身都是粘稠的液体,涌入你的口鼻,一阵窒息感。
寒冷刺骨。
你费力睁开双眼,挣扎着起身,感受到一只手被人紧紧握住,你抬头一看,竟是你那每日守在冰棺之前的师尊。
我……这是复活了?
你想到,眼前人也睁开了双眼,你顿时感受到千百年来都未曾有的紧张。
他开口道:“你在这里做甚?今日的功课都完成了?”
?
“沈玉染?你又在演什么师徒情深?”
他睁大了一双眼,整个人还没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
你头一次看他如此失态之色,不,在你还是灵魂状态时,他无数次喝醉酒趴在你身边时,可比这失态多了。
你情不自禁抚上他面颊,那里尽是濡湿一片。
“沈玉染,你钦慕我?”
这句话说出来连你自己都不信。
没想到那人一双含泪的眼看着你,薄唇亲启。
“好,你带我走。”
当年回到魔宫时,看着正半跪着给你喂葡萄的沈玉染,你还是感觉到不真实。
“阿月。”
“嗯。”
你睁开眼淡漠的看着他。
沈玉染直起身想给你按摩,手腕却被你抓住。
他不解的看向你。
“沈玉染,你到底打的什么心思。”
你可不信他真的喜欢你。
“你难道不是怕我醒来,杀了仙界那群杂碎,特地把自己送来,给我发泄的吧 。”
沈玉染有送来一颗葡萄,你拿在手上把玩。
忽然扼住他的下巴,看他一脸顺从的模样,难不成这个人真的喜欢我?
呵,沈玉染这个无情无义,修无情大道的人,还会沾惹情爱这种东西吗。
“你说,如果那些名门正派看见他们高高在上的仙君在为我这个魔头膝下承欢求爱,会怎样?”
看见他还是不愿意说话,你恼怒的将他甩开,沈玉染跌落在你的座椅边。
你用脚尖挑其他的白衣,轻佻的说,“那你不愿意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放你回去,不过我魔宫的山路也不是这么好走,沈玉染,你得给我一步一步爬下去。”
你只能看见单薄的脊背,白色衣衫之下如同振翅而不能飞的蝴蝶。
大殿上幽火摇曳,沈玉染的声音也显得虚无缥缈。
“愿意。”
“愿意承欢。”
你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你猜那必定是屈辱至极,巨大的快意在你心中蔓延,好啊,沈玉染你也有今天。
“那沈侍君就好好回去梳妆打扮,不要再如此寡淡了。”
你没再看地上的美人一眼,大步离去。
直到魔界上空明月高悬,喝醉酒的你才姗姗来到沈玉染的寝宫,这里位置偏远,是最低级的魔侍所住。
月下隔窗看美人,乌发披肩,向来清冷如雪的人披上了红色薄纱,身姿绰约,还带着无措的样子。
“沈玉染……”
你看痴了。
薄唇微启,他喊了你一声“阿月。”不是幼时亲昵的呼唤,带着动情时的沙哑。
你越窗而入,将人按在床上。
“沈侍君,到是会抓人心。”
那人眼眸低垂,睫毛长而直,清凌凌的扇动,眼底水光凌凌。
你伸出手指用指腹在他眼尾摩挲,像是要替他擦干未有的泪 。
明明被一剑穿心的是你,带血爬行千级玉阶的是你,为什么这人看起来却这么难过。
“沈玉染,你后悔过吗?”后悔把你这么轻而易举的抛弃,或者是后悔没把你斩草除根。
他闭上眼,吻了上来,带着生涩的柔软和湿热。
红纱垂落,你也在没有半分怜惜。
传说魔尊死而复生,又在带回来一个绝色的仙界美姬,日日夜夜沉迷声色,但又不知魔尊是否真的重视这位美姬,常常听闻殿中传来美人幽幽的哭声。又有人在无意之间瞅见那美人模样,据说和仙界那位白衣仙君有七成相似,只是那人一袭红衣妖艳动人,断不可能是那位不可说的仙君。
直到仙界大军攻入魔界,那位美人才被魔尊抱着上了战场。
为什么要带着一个魔妃上战场呢?
只是在两君交战之时,魔尊扯下那位魔妃的面纱,仙界顿时大乱。
你看着面前这群伪君子红白交错的脸色顿时哈哈大笑。
“爱妃,这些人你都记得吗?”
沈玉染点头。
你拍拍他的屁股,轻佻的挑起他的下巴,让他以一个难看的姿势面对众人。
“那他们现在还听你的话吗?”
“我只是一个仙君。”
不顾面前一群人愈发难堪的脸色,你凑近他的耳朵低语。
“如果我就在这里,那他们的表情估计会更精彩。”
“在你的仙界同胞残魂之旁,让他们看着仙君动人的模样。”
怀中人忍不住的颤抖,你拿起剑大开杀戒。
“大道无情啊,沈玉染,你下得一手好棋啊。”
“不惜堵上你自己,堵上我的恨,也要肃清这一批仙界败类吗?”
怀中人颤抖得愈发厉害,你用带血的手温柔的把玩着他的发尾。
“被拔出骨头痛吧,天生剑骨做了这群废物的依仗。”
“剥离一般元神就活我,师尊,如今的你,早已是个废人,功过相抵,就此蹉跎吧。”
沈玉染声音艰涩,“阿月,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你抱着他,一步一步往回走,“你那一夜喝醉了酒,是因为我对吗?”
如同很多年前那个月夜,那个无助的女孩紧紧牵住了仙人的手,你紧紧的抱住了他。
实在不行了😖逻辑真的死完了,仓促结尾
【原神乙女】当你单抽出金,却被他得知你抽错了up池时……
⭐一些他们满心欢喜来找你,却被残酷现实欺负(?)的感受。
⭐ooc我的,卡池都是编的,游戏与现实部分融合,你=玩家。
⭐含角色达达利亚,钟离,神里绫人,提纳里,有刀。隐藏是happy ending,2000+。
以上。
达达利亚
三别冬都后,你才刚刚入坑,对于下次达达利亚遥遥无期...
⭐一些他们满心欢喜来找你,却被残酷现实欺负(?)的感受。
⭐ooc我的,卡池都是编的,游戏与现实部分融合,你=玩家。
⭐含角色达达利亚,钟离,神里绫人,提纳里,有刀。隐藏是happy ending,2000+。
以上。
达达利亚
三别冬都后,你才刚刚入坑,对于下次达达利亚遥遥无期的复刻感到无比惆怅。
他趴在屏幕的另一边,急切地看着你被精英怪扇飞,然后又自己坚强地爬回来。
如果他在就好了。
你那么喜欢他,下次复刻他一定会早点来到你身边。
复刻的时间比想象中快很多,达达利亚第一时间出现在屏幕中,满心窃喜。
“怎么样?这张立绘还拿不下你?”
他满脸笑意地看见你眉头微蹙,然后点下屏幕,换了一个卡池。
达达利亚:?
他等在角色后台,看见你把积攒的原石全部砸入另一个up池,然后还定规了她的专武。
“那我呢?”
达达利亚茫然地蹲在角落里,把自己缩成一团,委屈巴巴地贴着墙角。
他一直被放置在角色后台,就这样看着你和队伍里的其他人一起冒险,对着你强娶来的女人有求必应。
难道你说的为他入坑都是骗他的吗?
他看着你一步步跟着攻略成长,明白什么样的角色更强力,再也没有视线移到他身上一眼。
你变强了,也不再需要他了。
钟离
你第一次在电脑端玩游戏,一开始不熟悉键盘操作,被怪物追着打,一次又一次的死。
在角色推荐里,你看到钟离的名字,于是将抽他的事情安排在了备忘录里,准备等之后先抽他度过前期的不适应期。
钟离本来对你是无感的,但当他看到你即便操作无比缓慢,也要坚持单刷boss的样子时,他有点好奇。
你究竟会死多少次后,才会开放联机喊朋友来帮忙?
巨狼嘶吼的声音中,你一次又一次地倒下,然后从传送锚点重新出发,从白天到黑夜,操作肉眼可见的逐渐熟练。
他认可了你的意志,并且想要保护你。
第一发出金时,他希望自己的立绘能给你带来安全感,让你感到开心。
但实际上,你只是很轻地皱了下眉,然后面不改色的换池子,抽了一个满命的强力角色,配上满精专武。
你带着她横扫BOSS和深渊,从一开始的被怪摸一下都反应不过来,到变成如今开始琢磨无伤单通的办法,没有过去多久。
钟离却感觉一切都变了。
他没能帮助你,也没能与你说一句话,就被无情地扔在仓库里,用来逼迫自己更加注重操作。
“旅者……旅程总有一天会迎来终点,不必匆忙。”
他不知道你这样玩的是否开心,他只是希望你多看看沿途的风景,那些永远为你停驻在原地的美好。
至于他……无关紧要。
神里绫人
在你多次感叹“神里真是太好看了”后,神里绫人屈着食指抵住下唇,嘴角微翘地打算给你一点惊喜。
他最近的心情很愉悦,连看你那随意的操作都觉得顺眼许多。
“神里家家主,神里绫人,今后请多指教了。”
他合起扇子用扇骨点着白皙的下巴,水蓝色的眼眸微微弯起,似乎很是期待你的反应。
你闭了闭眼,颤颤巍巍地挪动鼠标,移到了神里绫华的抽卡界面。
神里绫人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他好半晌才缓缓转过头,看见你围在大保底的妹妹身边打转,弄得她脸颊微红。
——没有人在意他。
永冻队挂水的角色落在了心海身上,神里绫人百无聊赖地蹲在角落里,撑着腮帮子看着你们一起冒险,一起闲聊,一起欢声笑语。
仓库的角落里大概是不暖和的,他在这里感受不到开心,也感受不到温暖。
你不会要他陪你一起冒险的。
神里绫人深知你从入坑开始,唯一想要的人只有绫华,永远不会把她从队伍中换下。
至于他?只是个主动送上门的附赠品罢了。
提纳里
须弥任务刚开始时,你就对有着一对大耳朵的提纳里产生了十足的兴趣。
他在剧情里晃晃耳朵的时候,你捂着自己的心脏,满脸激动地表示“提纳里我抽定了”。
察觉到你对他是如此关注,提纳里抖了抖耳朵,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要与你一同旅行。
给你摸摸他的耳朵。
公布提纳里会进常驻池后,你默了默,本着对钱包负责和迟早能歪到的侥幸心理,转头移情别恋了八重神子。
这导致你一发出了提纳里时,还以为自己歪了常驻,顿时戴上了痛苦面具。
提纳里看着你对他的到来明显不喜的表情,心底的喜悦像是被泼了一桶水,瞬间熄灭。
他抿了抿嘴唇,低下头乖乖地缩回了仓库角落。
反正你不喜欢他,他也就不在你面前碍眼了。
等抽完八重,察觉到自己抽错up池并非歪了常驻的你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哪怕是新角色,在up池抽出来和歪了常驻都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提纳里看着你给八重神子升级,把她拖进队伍,给她穿上早就备好的圣遗物,这才意识到你本就不打算抽他的。
是他自己自作多情,才会以为你很期待他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