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祁花】祁醉五次想给花落讲故事,一次他成功了
不拆官配/自动避雷
一
花落从在骑士团出道打比赛以来,就深知祁醉此人的尿性,但鉴于他自己说话也没多中听,一来二去打嘴架跟他倒也混出来了点革命友谊。
所以当祁醉跟他说出那句“还是我未来男朋友”的时候,他真切地愣了一下。
他当然不会傻到以为祁醉是在跟他开玩笑,在这种关乎感情的事情上,他反而格外真诚。
所以他当机立断,把电话挂了。
他能感觉到祁醉是想再跟他说些什么的,但是他不太想听。他可以跟祁醉聊一切朋友哥们之间可以聊的话题,只除了感情。
二
花落是真心觉得于炀打的好,也是真心想把他拉来骑士团,这一点即使在他知道祁醉喜欢于炀之后也依然没有变过。...
不拆官配/自动避雷
一
花落从在骑士团出道打比赛以来,就深知祁醉此人的尿性,但鉴于他自己说话也没多中听,一来二去打嘴架跟他倒也混出来了点革命友谊。
所以当祁醉跟他说出那句“还是我未来男朋友”的时候,他真切地愣了一下。
他当然不会傻到以为祁醉是在跟他开玩笑,在这种关乎感情的事情上,他反而格外真诚。
所以他当机立断,把电话挂了。
他能感觉到祁醉是想再跟他说些什么的,但是他不太想听。他可以跟祁醉聊一切朋友哥们之间可以聊的话题,只除了感情。
二
花落是真心觉得于炀打的好,也是真心想把他拉来骑士团,这一点即使在他知道祁醉喜欢于炀之后也依然没有变过。
但说他在直播的时候去加于炀游戏好友没有私心是不可能的。
而他也确实没想到祁醉对于炀的占有欲这么强,强到连粉丝的胡言乱语都要管。
就连祁醉自己被骂的最乌烟瘴气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郑重其事。
他一瞬间的情绪让他拿起手机,在直播镜头前以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拨了祁醉的电话,听了他先发制人牛头不对马嘴的一通胡言乱语之后,被挂断了。
一人一次,倒是扯平。
接着给祁醉发私信,这下倒还有来有往,一队里那个新人早有问题,告诉祁醉是早晚的事。说着说着又触景伤情,开始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又被祁醉一句话气的伤感全无。
最后看到“老将不死,薪火相传”八个字,他莫名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但后来祁醉发过来的那条链接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
别想了。
三
那次友谊赛的时候,他一如既往地穿了粉色衬衫。
他听到卜那那跟于炀的窃窃私语,听到“但还是赶不上队长”,竟然忍不住还在心里笑了半天。
他不知道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一共打五局,有三局竟然都跟祁醉匹到了一起。
第一次有点困扰于自己的敏感,他不能不去在意于炀一局比一局难看的脸色,在第五局被祁醉调戏之后又迅速变得明亮起来。
亚洲邀请赛,他因为起的太早还恍恍惚惚的状态,一下子被祁醉的一句“童养媳”赶跑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硬要说他跟Youth也还不错,但是听到祁醉后面干脆利落的承认,又觉得自己是真的鬼迷心窍。
开始比赛之前于炀脸色差到他都看不下去,工作人员回来告诉他于炀说没事,他却反而更加不安。
当他看到祁醉缠到手上的绷带的时候,他就明白了。
老将不死,薪火相传。
这其实是老将在退场的时候,最爱说的话。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这件事影响,第四并不是一个很差的成绩,但当他看到祁醉拿到第一的时候,他头一次为这个老对手的胜利感到纯然的喜悦。
四排赛之后,祁醉自然而然地举办了退役的发布会,看着台上的祁醉,花落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体会到了祁醉粉丝的撕心裂肺,但也终究是转过身把头抵在老搭档的肩上,没让祁醉看到他的眼泪。
当然,这点伤感在祁醉拉着他跟他聊于炀是怎么不排斥他的肢体接触的时候荡然无存。
他觉得自己适应能力良好,已经习惯了祁醉时不时跟他单方面倾诉他的感情问题,连那一句“他是我刻在骨血里的youth”都是欣慰大于难受的照单全收。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不太想再听下去。
可能是因为突然想起来,好几年前的夏天跟HOG打完比赛,晚上两个队一起去撸串,祁醉递给他一罐冰可乐的时候,带着汗的两只手碰到一起的那一瞬间。
终究是暴躁地又打起了嘴架。
他不禁自嘲,原来我也有饮鸩止渴的那一天。
四
祁醉因为解说的事来直播间骚扰他,花落觉得自己真的要立地成佛。
得益于他一向八卦又爱炸毛外加跟祁醉三句话就能掐起来的人设,他说出那句“一气儿在youth直播间刷了几万块钱的礼物”的时候,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对。
但他没想到,这样一个小比赛竟然打的他心烦意乱,搞得全队跟着他低气压,甚至有点不好收场。
多年习惯,他竟然下意识看了解说席的祁醉一眼。
他更没想到祁醉竟然注意到了。
祁醉给的台阶太好太合适,他顺着下来的时候竟然在想,果然温柔才是最锋利的杀人刀。
祁醉这个电竞绅士做的太绅士了,他才从一时鬼迷心窍,变成了多年后挣扎不出的作茧自缚。
找于炀约练习赛是常规内容,但他也确实是挑了一个祁醉不在的时候去的。
他想坦荡,只是暂时还做不到。
听到祁醉声音的时候他是懵的,但很快反应过来,被祁醉坑着砸了礼物就顺势跑了。
他看得出来于炀的压抑,也心知肚明祁醉是在故意哄他开心,但他也真的很欣赏于炀,更是万分能理解于炀现在的压力,所以配合的心甘情愿。
练习赛上,于炀的甩狙让他觉得分外眼熟,所以那句“老公教哒”一出,他就知道对面坐的一定不是于炀。
也正因此,那句“现在的我们很幸福,希望你有天也能找到你的幸福”,威力才格外的大。
祁醉一语成谶,他一瞬间是真的心态崩溃,只不过是另一种崩溃。
其实是好事,他想,解脱大于痛苦。
而剩下的一点不甘,一点后悔,则在祁醉世界赛复出拿了四排冠军之后,消弭殆尽。
尽管祁醉已经拿过不止一次世界冠军,但这次他站起来的一瞬间,花落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他第一次看着祁醉拿冠军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都还年轻,状态已近巅峰,每天训练十六个小时也不觉劳累,睡觉时间被压缩的可怜。
而他就是在第一次看见祁醉披上国旗那一刻,不合时宜地想起来一句直到现在小女生都爱用的话,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我知道有一天他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来娶我。”
但他也一直都明白,他不是什么紫霞仙子,而同样也是无数人的盖世英雄。
他以为盖世英雄不会喜欢盖世英雄,但当祁醉把国旗披到于炀身上的时候,他才明白,盖世英雄原本就可以喜欢任何人。
他和一群人被祁醉拉进群里,听他聊带于炀见家长的事,本想听到最后,但看到“将来拌嘴吵架都会被家长叫去劝和的那种”这一句,没忍住跟着其他人一起退群了。
他把手机锁屏,低头埋在自己圈起的手臂里,到底还是流了几滴眼泪。
但他想的却是,我猜中了前头,却也毫无悬念地猜到了,这个结局。
五
又一次线下比赛,他看到祁醉的时候,祁醉自然而然地凑到他旁边给他秀自己的戒指。
祁醉讲的事无巨细,生怕别人不知道于炀多喜欢他,从于炀跟贺小旭借钱到误会于炀加老凯微信,一个人头一万的赌约更是重头戏,他本来以为讲到第五句的时候花落就会忍不住发飙骂人,结果直到他哔哔完了,花落都没有打断他,甚至还非常平静地在笑。
祁醉突然收声,故作惊恐地问他,“你是花落吗?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还是你们凋零战队终于撑不下去要解散了?那我马上让贺小旭去买鞭炮……”
“祁醉”,他终于开口了,“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我好像一直忘了说,祝你们幸福。”
他这句话说出口的一瞬间,脑海里掠过了所有在比赛里碰到祁醉时候的影像,从早到晚,从未成年到成年。
那是他们浓墨重彩的青春,现在于他却如同濒死体验,是当下将要从他生命里抽离的那一部分。
竟然到底也不是很痛。
他看着祁醉愣住的样子,笑着摇头走开,觉得自己终于摆了这个傻逼一道。
其实他在心里还跟了一句,
“也祝我幸福。”
炎葬.《双向洗礼》
*疾病带不走的。
*我流,全篇我流。1.9w预警。
*BGM:《Paralyzed》-NF(求你了!!)
*请看到后面!!!
《双向洗礼》
01 临时信使
“怎么样,还适应信使生活吗?”莫斯提马提着水壶向一次性纸杯内注水,速溶热可可的香气扩散开来,她端起纸杯仔细观察可可溶液的色泽,认为达到了溶液的最佳状态,才转过脸询问炎客,“来一杯?不用谢。”
“也就那样吧。”炎客抱着刀倚在门边扯了扯嘴角,瞥一眼正叼着微型手电缩在大厅一角修理供暖装置的送葬人,接过莫斯提马递过来的纸杯,“麻烦事有够多的。”
“换成‘充实’也许会感觉好一些呢。”莫斯提马笑...
*疾病带不走的。
*我流,全篇我流。1.9w预警。
*BGM:《Paralyzed》-NF(求你了!!)
*请看到后面!!!
《双向洗礼》
01 临时信使
“怎么样,还适应信使生活吗?”莫斯提马提着水壶向一次性纸杯内注水,速溶热可可的香气扩散开来,她端起纸杯仔细观察可可溶液的色泽,认为达到了溶液的最佳状态,才转过脸询问炎客,“来一杯?不用谢。”
“也就那样吧。”炎客抱着刀倚在门边扯了扯嘴角,瞥一眼正叼着微型手电缩在大厅一角修理供暖装置的送葬人,接过莫斯提马递过来的纸杯,“麻烦事有够多的。”
“换成‘充实’也许会感觉好一些呢。”莫斯提马笑道,又将可可粉倒满杯底,“不过很抱歉呢,我的确是来为你们添加‘麻烦事’的。”
一年前,莱茵生命联合天灾信使,在泰拉各地的天灾生物监测站改装成观测站——增加生活区,常年配备大量物资,以供救济灾民,无奈人与机械总难以完美共处,大量非专业人员流动极易导致设备破损,而任何一个数据的细微错差都可能使预警不及时造成巨大损失,于是莱茵生命求助于如今已是世界公认的感染者专家机构罗德岛,请求对方提供能协调灾民与设备矛盾的优质支援。
炎客本对此类任务敬谢不敏,他意不在周游世界,信使风格的生活于他毫无乐趣,但罗德岛高层几经筛选最终挑中送葬人,理由是他了解各国法律及语言且精通机械——公务员无所不能。
那没法儿,炎客再不乐意也得准备收拾东西上路,几乎是同一时间送葬人提出人员随行申请,博士一边说你们真是默契十足一边内心窃喜地签订文件,其喜悦程度大概等同于买东西时突然得知买一送一。
于是事情敲定,两人要耗费六个月检修133座观测站,路线遍布半个泰拉大陆,期间还要救援灾民,同时应对各种各样的突发任务——他们刚到达122号监测站,某位神出鬼没的同僚就笑眯眯等在门外。
122号监测站位于寒温带,一小组灾民在此躲避逐渐降低的气温,但保暖系统已于三日前损坏,屋子里的小孩儿冻得牙齿直打战,说话都说不顺畅。恪尽职守的修理工兼翻译顾不上接任务就蹲在设备旁修理机器,留炎客和莫斯提马两个无用人士在简陋的小厨房并排站冲可可,好在两人都不怎么把社交当回事儿,气氛一时没有太尴尬。
送葬人放下螺丝刀,看一眼站在电闸箱旁的炎客,炎客心领神会,抬手打开保温系统的专属电闸,暖风机再度运转起来,室温逐渐回升,两个感染者女孩小声惊呼了一下——她们正好位于暖风口,热风撩起她们的发丝,好暖。
两个萨卡兹。送葬人向她们点点头,重又收拾好修理箱走过来,炎客端着可可向他伸手——“不烫了。”送葬人双手沾满油渍与灰尘,卫生习惯良好的公务员不会这样接触食物,他就着炎客的手低头嘬了一口点点头,到一旁的水槽冲干净手再捧回自己的热可可。
莫斯提马刚好冲完最后一杯热可可,呼唤这批年龄偏小的灾民来喝点东西暖暖身子,转头向自己半个同族颔首示意:“一切顺利吗?”
“任务完成进度良好。”送葬人公事公办地回答,“异常状况俱已上报,大部分观测站运转状态良好。莫斯提马干员,博士有什么新任务?为什么没有采用普通的任务发布形式?”
“哎呀……别这么严肃嘛,也许我就是来休息一下的呢?毕竟观测站同时也算是半个信使驿站呢。”莫斯提马含糊地笑了笑,“不过确实是有任务,附带特殊要求……这其实原本是我的任务,但我临时有事,路线冲突,博士决定将这个任务转移给你们——既然你们要去最北端。”她瞥一眼端着热可可在暖风口前缩成一团的感染者们,“……哥伦比亚将要举行大选,你们知道吧?”
若与政界相关,那果真是麻烦事。炎客对他国种种毫不关心,无奈拉特兰公务员关心世界局势,每天都会想法子收听新闻类广播,哥伦比亚大选相关消息已连续播报了三个月,想必人尽皆知。
“希尔达夫人的长子希尔达少爷三日前被绑架,我的任务是解救他,并护送他回到哥伦比亚。我已经完成了任务的前半段,上午把他‘寄存’在124号监测站,任务的后半截就要交给你们了——哥伦比亚目前运行到其固定轨道的最北端,与132号监测站的维度相近。”莫斯提马抿一口热可可,似笑非笑道。
“确认任务:护送希尔达少爷回到哥伦比亚。附加内容是什么?”送葬人将纸杯放到一旁,从挂在制服内侧的腰包里翻出巴掌大小的笔记本,快速将任务内容记下。时刻留意着灾民动向的炎客分了分神,摸过他的纸杯尝了一口,甜到皱眉——他果然还是不能理解萨科塔的品味。
“……那位小少爷,对感染者有点偏见。”莫斯提马难得收了笑,若有所思地倚着墙道,“博士希望能让他‘感受到’世界的真实。”
这种任务发布方式的确是博士的风格。表述抽象,范围不明,自由发挥空间大,出现错误几率高。所幸磨合三年,送葬人已基本习惯,他结束记录,看一眼难掩好奇地往这边偷看的萨卡兹孩子:“观测站的物资撑不过几天,灾民需要药物支援,我需要将这个情况汇报给博士。”
“……真有意思,我认识的那位公证所的‘朋友’曾说送葬人对任务外的‘干扰’一概不理,目标专一,这好像不在你的任务范围内?”
“这的确不在我的任务范围内。”送葬人肯定道,“是我的私人判断与请求。考虑到我与‘梦想缔造者’*并没有直接接触过,她对我的私人理解也许有所偏差。”
“我会负责与国际救济组织联系。”莫斯提马再度微笑起来,“……我大概知道博士为什么最终选择将任务交给你们。”
02 虚假救赎
公证所与罗德岛合作的第三个月,送葬人第一次接触灾民。
那时罗德岛派出医疗力量协助国际人道主义组织对乌萨斯边境某座因政变未躲过天灾的废城进行志愿搜救,他作为随队安保人员在废墟中搜寻一天两夜,此地区源石感染严重,高能源石生物成堆,他谨遵《国际救援法》原则,不放弃任何一个可能有生命迹象的地方。
那天阴云密布,乌鸦盘旋,他在一处教堂遗址找到位奇迹般生还的老人——老人须发全白伤痕累累,失血脱水,很难想象她如何撑过漫长的48小时等来救援。送葬人简单处理后背起老人原路返回,在一地破碎的瓦片玻璃上艰难前行,他就在那里见到炎客。
炎客背后的长刀出了鞘,正立在一具肮脏的猎犬死尸上,他靠在刀旁的断壁上抽烟,眼神晦暗,面颊挂血,火光在指尖明明灭灭。送葬人与这位临时搭档并不相熟,只背过他那少得可怜的履历——萨卡兹佣兵。与目前的任务并不相干。于是他沉默地想从一旁绕过去,却被炎客伸手拦住——萨卡兹手握一把短刀,刀刃正向着他的脖颈。
“干员内部禁止斗殴,炎客干员。”介于第一次搭档后炎客就向他提出过对战邀请,送葬人对此类情况有所准备,“伤员需要治疗,请你让开。”他闻言侧身避开刀刃,炎客并没再加阻拦,送葬人绕过断壁,看到密密麻麻的爆炸源石虫群。
他抬头看看天色,对于正午而言,未免太过阴沉。乌鸦飞行的轨迹很异常。是源石影响,他敏锐地判断起来,天灾的余韵——也许这附近有一簇能量过高的源石,这对非感染者而言危险至极,他并不知道身后的伤员有没有感染源石病,至少视线所及范围内并无明显的源石结晶。按照《国际救济法》,伤员的安危应当是第一位的。他这么判断着,回过头来企图获得炎客的支援——炎客作为安保人员,这是他的职责。
“送葬人,你为什么在这里?”炎客突然古怪地微笑起来,看来一场交涉无法避免,送葬人抬起眼仔细打量他,看到狰狞的源石碎块与仍在流血的细小伤口,他判断炎客刚经历过一场争斗,对手也许并没有十分强大——炎客的情绪并不兴奋,但也不会太弱——他拔出背在身后的长刀。
“救助伤员是罗德岛的任务。根据《国际救援法》,我应当搜查……”
“你来执行任务,拯救‘伤员’,可你身后的是个死人。这对你有何意义?”炎客嗤笑道。
“……不,她仍有明显的生命体征,无疑是我的救助对象。”送葬人对于炎客的言论感到困惑,“根据你的任务,你应当协助我救助她。”
“只是浪费时间。”炎客冷淡道,“她年龄过大,并且近距离受到源石辐射,注定会死。如果她与你的任务无关,你会选择救她吗?”
这种假设毫无用处。任务已经发布,既定事实无法改变,他不需要对于过往的假设。如果不是任务……
“如果不是任务,他人的生死与你无关,你不会来到天灾过后的废墟。你所做的根本不是‘拯救’,天使。”炎客毫无感情地宣判道,“你只是执行。”
“我不理解。”送葬人沉默片刻,回答他的问题,“我不能理解你假设背后的含义,这对你是否具有意义?”问题要从根源解决,回答前要明白发问者的动机,感情无法共鸣,但逻辑总会共通。任务与自发的救援行为结果相同,送葬人不明白两者的差异,也不明白这个问题对于炎客的意义——他与炎客磨合的三个月十分艰难,而炎客的态度似乎开始渐渐转变——向送葬人更加难以理解的方向发展。他开始询问一些与送葬人主观意识相关的问题。送葬人不知道他想在自己身上看到什么。
“……也罢。”炎客丢掉烟头,用鞋尖碾灭火星,好像想通了什么,“我只是想看看是不是所有种子都能开花。”
什么?送葬人困惑地皱起眉,就见炎客拔出没入地面的长刀,火焰徐徐从刃尖燃至刀柄,炽热的硫磺气息扑面而来。
“走吧,天使。”他语气如常,又是送葬人熟悉的那个对战斗狂热的亡命徒,“我来开路。”
03 喂狼艺术
“为什么这么慢?!”个子矮小的沃尔珀少年趾高气昂道。
“天气状况很差,影响行进速度。”
“这不是借口!”小少爷尖叫起来,“你能不能不要再捣鼓那破仪器了,听我说话!”
炎客觉得莫斯提马那句“你们很合适”可能是在讽刺。他现在只想用刀鞘将身份尊贵的希尔达少爷轻轻地敲晕,然后塞进后备箱以表对其高贵身份的尊敬。
希尔达小少爷年方十一,个头瘦瘦小小,脾气乖张火爆,刚挪出观测站就牢骚不断,开口闭口要将你告得全家破产,炎客闻言肃然起敬,要真能让拉特兰公证所破产也算是位少年英雄。
炎客对博士的附加任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种小孩子在卡兹戴尔是会被丢出去喂狼的,他能无视小孩儿的聒噪已是仁义之举,毕竟佣兵从来不考虑怎么带孩子,送葬人在此方面更是一问三不知,塞给小少爷一本过时童话就把人丢在后座,继续研究观测站间的最短路线。
倒也不怪送葬人刻意冷落,他此生唯一带过的小孩子就是红云,小猎人深谙生存不易,虽然说话不饶人,做事却很有分寸,很懂得自娱自乐,给她一本注音童话就够她沉思一个下午——红云来罗德岛的时候不认字,还是跟着罗德岛的问题少年们勤学苦练几个月才读得懂注音版——而小少爷显然文化造诣极高,短短一个下午炎客就听尽了古今中外的刻薄话,被感动得认真思考要不要半路把他丢出去喂狼。
124号监测站与125号距离极近,他们在黄昏时分抵达观测站,刚刷开门禁就见安洁莉娜坐在一群小孩子中间手捧一本童话书,看到两人后发出如释重负的叹息。
希尔达觉得这两个奇奇怪怪的自称来自罗德岛的人是想谋害他。
且不说据他所知罗德岛是制药公司而非武装力量——兴许并不能很好地保护自己,光就萨科塔与萨卡兹的组合就已经足够诡异。哥伦比亚对萨卡兹的歧视很严重,他自诩是通情达理思维开明的新时代少年不搞那些有的没的,却也知道萨卡兹佣兵臭名昭著,为了钱袋子无所不为,而萨科塔是出了名的遵纪守法,被称作“执行者”的组织更是号称法律化身,一个天使一个恶魔如何同行?他父母正因政见不同离异。
若不是他们证件齐全,举止正常,聪明机智希尔达才不会跟他们走呢!但真上了车他又隐隐担心起来,萨卡兹的源石长到脸上去,矿石病至今仍是绝症,他不想感染可怕的矿石病……刚这么想着,这两人就把他毫无隔离措施地安置在充满感染者的大厅里,他早听说源石会扭曲人的心智,没想到这萨卡兹已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小少爷看着一群脏兮兮的感染者小孩子强忍着不要发抖,故作镇定地坐到角落里,一边默念不碰源石就不会感染一边用自己毕生所学所有粗话大骂罗德岛,他就是在绑匪手里也没受过这般委屈——人家指望着拿完完整整的小少爷换个好价钱,碰都没直接碰他一下。
“你叫什么呀?”一个跟他年龄相仿的菲林少年率先凑到他身边来,眼睛睁得大大的,干净又温和。
希尔达如临大敌,他不想在看上去不如自己的人面前丢掉礼仪,但又害怕跟感染者说话会被传染——他父亲就是因此赞成隔离感染者的,他常说感染者浑身上下都是病毒,只要碰碰都可能会死去。所以他犹豫一番,摇摇头指指喉咙示意自己不能说话。
“哎——是感冒了吗?最近天气很冷,感冒了嗓子就会很疼。”旁边的佩洛女孩这样判断,颇为同情道,周围的小孩子叽叽喳喳地安慰他、说起感冒的不好,希尔达的脸越憋越红,他所受的教育告诉他不要跟感染者接触,但又告诉他不要欺骗。
菲林少年误以为他不舒服,让小伙伴们安静一下,不要吵得他不舒服。
“安洁莉娜姐姐刚刚给我们讲了好多故事啊!”菲林少年拿出那本希尔达早已看过的童话书,“书里说只要做一个好孩子,每天向太阳和星星许愿,身上的石头就会消失不见。你身上也有石头吗?”
没有——但希尔达转念一想,传闻感染者对非感染者苦大仇深,他生怕自己因此招来怨恨,于是犹犹豫豫点点头。
“那你要小心喔,嗓子疼也许不是感冒,可能是石头长在喉咙里啦。”佩洛女孩比划着说,“我邻居家的爷爷就是这样,看上去好疼好疼噢。”
希尔达一个哆嗦,石头长在喉咙里,那到底是有多疼——
“也不一定嘛!不过那样一定很疼,石头长在手上已经很疼了……”菲林少年想了想说,“对啦,刚刚安洁莉娜姐姐教我们做了护身符……”
他叫希尔达伸出手,小少爷有点好奇,战战兢兢摊开手指,就见菲林少年从兜里掏出一朵皱巴巴的纸叠向日葵,郑重其事地放到他的掌心里,随即双手合十道:“这就是微型太阳啦,没有太阳的时候也可以向它许愿,它会保佑你快点好起来!”
可是——可是不会好起来了啊。矿石病无药可医……那么疼痛,为什么你们还能这么快乐?小少爷先是惨遭绑架,又在车后座颠簸一天,又愤懑又委屈,只是强行用愤怒掩盖惊惧,结果又被丢进感染者堆里,还以为自己就要身患绝症一命呜呼,却被灰尘里的小太阳灼伤了眼。
这跟所有人描述的都不一样——感染者没有郁郁寡欢,没有心思阴暗,没有总想着让别人变得跟自己一样。他们把祝福送给他,可他骗了他们——他身体健康,没有遭受过源石长出皮肤的疼痛,也从不懂得祝福与祈祷。
看着掌心的向日葵,希尔达突然很想哭。
“咦,谁把自己做的向日葵送给你了吗?”同在后座的安洁莉娜突然凑过来,“看来很快就交到好朋友了嘛!”
希尔达被吓得魂飞魄散,按往常一定要破口大骂,此时却支支吾吾一句刻薄话也说不出来,手忙脚乱将向日葵收回去,强行端出少爷架子打算说些什么装腔作势的话,就被安洁莉娜戳了戳脸。
安洁莉娜在送信途中车子抛锚,只得在观测站暂住几日,昨晚与两人交流任务,决定搭顺风车到下一个观测站——她的目的地在莱塔尼亚。
“嗯——别害羞嘛。怎么样,感染者也没想象中那么可怕吧?”安洁莉娜笑眯眯道,“努力地想要好好生活的人,都不会太可怕的。”
“这,这只是小孩子……”希尔达又要展现自己的理智聪敏了,清了清嗓子道,“小孩子总是天真的!长大之后怎么想还不知道呢……”
“诶,我不幸就是长大之后的小孩子呢。”安洁莉娜扯了扯自己的手套,露出手腕处的小块结晶*,“我戴着手套没有碰到你啦,不要害怕——我也那么可怕吗?”
希尔达稍稍后仰,眼神飘来飘去,避开这个会让他良心不安的问题,谨慎道:“至少……至少他很可怕!”
炎客瞥瞥后视镜里指着自己的小孩儿,觉得还是应该拿他喂狼。
04 预定死亡
送葬人见过不那么想活下去的感染者。
他第一次参与的救援行动结束不久,无家可归的感染者暂时在罗德岛内接受治疗,那段日子医疗部忙到脚不沾地,他作为救援参与者帮忙书写病情报告,对病人的情况略有了解。针对感染者的治疗方式多种多样,大多数都要求患者定时服用药剂,那天他本是在寻找放医疗部鸽子拒绝身体检查许久的炎客,却意外在甲板上撞见了偷偷将药片丢下去的菲林女孩。
公务员精准度极高的大脑飞快调出菲林女孩的相关资料。他认得她,那天他跟炎客踩着源石虫的肢体碎屑回到救助点,她嘴角挂着血扑过来,看见浑身是血的老人后嚎啕大哭。
女孩披着毛毯,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咬着下唇数着药片的数量丢下甲板,又用颤抖的手指将药瓶合上——
“考虑到目前医疗资源的紧缺情况,不必要的资源浪费应当避免。”
送葬人出声提醒道。甲板上风声太大,盖过了他的脚步声,女孩完全没发觉有人站在一旁,闻言一个激灵险些整个人翻出栏杆。
“对,对不起……”女孩声音沙哑地道歉,辨认出他的脸后愣了愣,“啊,谢谢你救了外婆……”
外婆。送葬人快速理解了现状,他杀人比救人多,没怎么被人因此感谢过,一时找不到应对方案,于是想提醒她现在仍是患者的晚休时间,出于罗德岛干员的身份建议她回去休息——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太阳仍未升起。
“我,我不是想浪费资源……”女孩揉了揉鼻子,“只是……我不需要活太久。”她垂下头,像要在冰冷刺骨的晨风中缩成一团,“我只要活得跟外婆一样久就可以了,我只是想外婆去世的时候我刚好死掉。”
送葬人愣了愣。时至今日,他听过太多人不甘死去的嘶吼,他们咒骂他诅咒他,只因他遵循律法剥夺了他人性命——“求求你……”他们这样说,放过我……他知道人挣扎求生的现状,却并未尝试理解过他人动机,好像人生而向生,求生于人类是一种本能,他还未见过有谁明明留有希望却主动放弃,而且是这种理由——
生命到底是……怎样一种形态?他突然茫然起来,所以那不是美好图景,不是灵丹妙药,不是人人都竭尽全力去活着。他加入罗德岛后为了与各种年龄的干员和平共处,特意读过几本青春文学,人人赞美青春,说少年该有勇气,该创造梦想,可现在这个少年人正筋疲力竭地规划自己的死亡,说自己要按时死去。罗德岛的孩子少年老成,历经苦难却坚持微笑,他本以为已窥见人性一角,认为懂得人人歌颂的生命美好,却发现好像并不是的,不是谁都想要留在这个世界上——他莫名想起炎客在废墟里问的那句话,如果没有任务……
“为什么?”在他反应过来前,他已经将疑问表述出口。
“……你是罗德岛的人,也知道吧?感染者走到哪里都会被排斥的。”她见过他们向感染者吐口水,丢石头,感染者不配出现在街道上,他们不配走到人群中。来自乌萨斯的女孩吸了吸鼻子,“这个世界已经够糟糕了,我不想那样活着……没有外婆,我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理由……”
女孩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忽然醒过来似的,匆匆忙忙垂下头道歉,说自己不会再将药片丢掉了——她从送葬人身边跑走,留一个茫然的公务员面对昏暗的黎明。
送葬人站在原地思考很久,仍觉得思绪散散乱乱,逻辑难以成立。所以是世界灰暗,她才不想多留?世界……他看着一轮鲜红旭日缓缓爬上地平线,气温逐渐回升。他早知人人眼中世界不同,他并不在意被说是怪胎或异类,毕竟他也不过按自己的方法生活,但与其说看到的世界不同,倒不如说他从未看过女孩描述的世界——他追寻任务生存,对任务以外的世界一无所知,也从未探寻过——他生来好奇心匮乏,并无打破象牙塔玻璃墙的动力。
他看到他人欢愉,看到他人苦难,他人,只是他人。双眼不知疲惫地收集讯息,却任由捕捉到的复杂情感自心尖流逝,什么也滋润不了心底的荒田。
“觉得奇怪了,萨科塔?”炎客懒洋洋地开口,送葬人的视线转过去——炎客站在阴影处,抱着刀凝视着这场格外艰难的日出。
“炎客干员,凯尔希医生希望你按时接受身体检查。”送葬人张了张嘴,任务压过繁乱思绪,率先转化为语言,“她说,她并不想引起不必要的争端。”
“知道了。”炎客低声骂了句脏话。
“……我没有觉得奇怪,只是觉得,有点陌生。”送葬人这才回答他的问题。炎客没有再说话,两人只是站在甲板上沉默地注视着旭日东升,而天空阴云不散。
一个月后送葬人担任值班助理,去医疗组为博士讨理智溶剂,刚进门便看到老人坐在轮椅上,女孩趴在她腿上哭泣。老人重伤难愈,意识清醒的时刻很少,乌萨斯政府介入后集中转移灾民,医疗组压力有所减轻,也就不需要他再帮忙。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位自己救回来的老人清醒的样子,原来她不是憔悴又狼狈的,老人说话时温和稳重,像波澜不起的平静湖泊。
她们在讲一些很私人的事情。送葬人意识到这点,后退一步出了门,想绕点路从另一个入口进入医疗部,就见老人温柔地抚摸女孩的发顶,颤抖但镇定地说些什么。
“不是的,我的好姑娘。你可以说世界很糟糕,可以说一切很绝望,因为事实如此,你可以觉得这里没有任何事物美好,毕竟我们所见之处仅有苦难。”
“但它不会一直这么糟糕。亲爱的,我知道你看不到美好,但我希望你保留看到美好的权力。”老人说得费力又真诚,像在用生命里最后一点力气讲话,“……我希望你仍有相信美好的能力与勇气。”
送葬人关门的动作顿了顿。这是怎样一种情绪?他回去思考了女孩的话,觉得可以理解。病痛与创伤无疑让人痛苦。这种痛苦会让人想要逃避,会觉得再活不下去。对很多人而言,在这个世界上生存是那么艰难的事情,他可以理解了,他看到了。有的人并不拥有美好。可她说,你要有相信美好的勇气与能力。
“就像太阳会升起那样,总有一天奇迹会降临到大地上……”老人一字一顿道,“亲爱的,我想你活着,我想让你遇见它。”
“会有属于你的美好在等你……而你要允许自己遇见它。”
女孩抽噎起来。
送葬人站在门外,沉默了许久许久。
05 课间战斗
“这两个发卡哪个更好看一些?”安洁莉娜拿出一橙一粉两个发卡询问希尔达。
长路漫漫,信号很差,电流声让人心烦,炎客索性关了车载广播,看窗外的风景解闷——他们已经这样度过了整五个月,荒原里的风景大多一成不变,信使生活过于修身养性,炎客曾一度认为自己离悟道飞升不远。
感谢小信使。他毫无感情地想,小少爷也该感谢安洁莉娜,信使在哄孩子上颇有一套,让荒原里的狼少一顿饱餐。
“为什么问我这种问题啊?”希尔达抱怨道,“我对这些小饰品又没兴趣,首饰我只见过金的和银的,哪里见过这种地摊货……”
“哇,你的生活好无趣耶!”安洁莉娜毫不在意一撇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最喜欢逛夜市啦,买各种好吃的好玩的,逛到很晚也不愿意回家。长大一点就没有了……”
“知道自己小时候幼稚了吧?”希尔达嘴硬道,不承认自己听得心动。
“不是啦,因为长大后得病了。”安洁莉娜很自然地叹一口气,“感染者出现在公共场合总容易惹麻烦,我就只有晚上送货的时候在夜市上空看看啦。”
希尔达沉默了。感染者不应当出现在人群密集的公共场合,这是他父亲的金科玉律之一。
“嗯……我还是喜欢这个粉色的,但是可颂说橘色的好看。”安洁莉娜一边说着一边将发卡塞回包里,“唉,信使总要飞来飞去,小饰品半路掉下去就不好了,等回去再说吧!”
“回去?”回家吗?
“回罗德岛——对啦,两位先生!能天使今年也要办平安夜兼生日派对,你们收到邀请了吗?”
“还没有,安洁莉娜干员。”
“啊,可能是怕影响你们的任务……我多嘴啦,抱歉。”安洁莉娜吐了吐舌头,忽然一愣。
“……送葬人先生,我感应到源石能力波动。”信使一抿唇收起笑,快速看向左侧车窗,希尔达被她突然转变的气场吓到,缩在角落不知所措。
“……是害兽。”炎客眯着眼判断,佣兵在荒原生存的经验丰富,少有误判,两人中的远程攻击人员正在开车,“雪牛。每年冬季向南迁徙,听觉很灵敏,可能是引擎声太大吸引它们了。这东西看到体型没有它们大的目标就会一直追,除非一次性跑出它们的视线范围,有源石能力波动可能是感染了。信使,我记得你能改变重力?”
“还可以减慢速度。”信使拿起放在座椅下方的法杖,一本正经道,“干员安洁莉娜已做好作战准备。”
“天使,你觉得?”炎客摸上腰间的长刀,紧盯着地平线处逐渐接近的兽群。
“方案合理,可实行性强。”送葬人打开天窗,“我会尽量保持车子平稳行驶,请安洁莉娜干员注意安全。”
“明白!”安洁莉娜双手一撑便从车窗钻了出去,源石技艺的力量轻轻柔柔地覆盖下来,车辆的重量发生微妙改变,行驶明显平稳许多。希尔达不由自主趴在车窗上目瞪口呆地注视着笼罩车身的源石技艺光弧,安洁莉娜正稳稳当当地站在车顶端平法杖,源石技艺特有的耀目光芒自法杖顶端不断迸射。
十几秒后兽群追上来,希尔达才明白炎客所说的“体型没有它们大”是怎样一种概念——这种生物简直就是铺盖了大量白毛的活动坦克!他以为自己定要葬身在此,巨大的害兽在车旁狂奔,他自车窗中看到白色躯体上格外显眼的源石。这是怎样一种可怕的生物——他觉得心脏要跳出胸膛,谁见到这种可怕的生物都要退缩的——
就在兽群将要把车子围住的时候,送葬人按了下喇叭,安洁莉娜的源石技艺瞬间展开,整个牛群像是被什么绊住般齐齐减慢了速度——希尔达甚至能看到它们的毛发在光芒的笼罩下缓慢地飘起又落下——这是什么?他的大脑停止运转,这就是神迹吗?是天神降临了吗?
送葬人猛踩油门,车子飞快冲出兽群,安洁莉娜持续释放源石技艺,车子一路飞驰,将僵硬的兽群甩在身后。
危机解除,光芒消失,安洁莉娜动作轻巧地从天窗钻回来,理了理被风吹散的头发,轻声抱怨:“外面的风太大了,好冷噢!”
经历了这样的生死关头,她竟然只是抱怨好冷?!希尔达仍然手脚冰凉,怀疑自己是否仍在人世。
“干得不错,信使。”炎客挑挑眉,显然十分认可安洁莉娜的源石技艺,再三确认兽群没有追上来后,他才放开一直紧攥的刀。
“辛苦了,安洁莉娜干员。”送葬人关上天窗,将暖气的温度调高一些。
“应该的!”安洁莉娜眯眼笑起来,带一身寒气缩到后座去,希尔达磕磕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安洁莉娜被他逗笑了,“怎么了, 吓到了?”
“那,那是……”
“源石技艺呀,难道你没见过?”
“不是,不是这个问题!当然见过!”
安洁莉娜看了看他,突然笑了:“战场很可怕吧?”
希尔达不说话,点点头。
“……战争比这个要恐怖百倍……”安洁莉娜有点苦涩地微笑一下,“所以,如果有能力的话……谁都好,不要再让战争爆发了。”
不要再让矛盾累积到不可调和的程度,不要再让战争——
06 烈火洗礼
两年前的冬天,送葬人与炎客去哥伦比亚执行一个机密文件护送任务,当时的天灾预报系统还不这么完善,比预想中可怖许多的暴雪过境,哥伦比亚主城紧急转移,无数人争先恐后地站在检测口前排队等待进入主城。
高大围墙前金属闸门一字排开,前置带有高压电的金属栅栏,大量边缘地区病情程度不一的感染者被拦在栅栏之前,绝望地感受寒风刺骨天色渐暗。他们大多拖家带口,一直有孩子在队伍里有气无力地哭,后来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人群沉默地在风雪中颤抖,他们被排挤驱逐至此,大多没有完备的身份文件,只能等待着检测人员抽查一个个感染者的血样判断感染程度来裁决他们是否有进门的资格,像屠宰场中的牛羊。
接应人在闸门那端,送葬人随身携带拉特兰公证所的完整证件并且没有感染,想来能够畅通无阻,带着文件要去与接头人碰面。炎客将车停在远一点的地方,天灾将至时间紧迫,送葬人有些匆忙地跳下车,走出两步突然意识到什么,回头看到炎客也下了车,双手抱胸靠在车门上看他。
卡兹戴尔没有完备的人口系统,炎客属于泰拉世界的黑户,而那时罗德岛的力量还没壮大到让一个庞大国度的主城为之敞开大门,这国度又对萨卡兹歧视严重。送葬人一瞬间意识到什么,他有些犹豫地停下。
“等什么,萨科塔?”炎客眯起眼高声道,“快走,你的任务。”
……任务。任务优先。送葬人回过头,快步走向普通居民绿色通道,靠拉特兰公证所完美的身份认证通过闸门,接应人在那边裹得严严实实往手上哈气,见了他喜出望外地过来想与他握手——执行者身份特殊,总有人想谋点好处。送葬人将密封文件袋塞到他戴着手套的手心,想起等在门外的感染者们被冻至龟裂的手。
好像有什么……
送葬人回了下头,风雪渐盛,白茫茫的雪粒模糊了视线,他只能隐隐约约看到车子的轮廓。雪再大一点,他忽然什么都看不到——炎客消失在雪幕之中,雪花层层叠叠,像葬礼上的帷帐,寒风呼啸如恶鬼呜咽,彼方的世界正被地狱笼罩。送葬人心尖突然颤了一下,他睁大双眼,寒风刺激角膜一阵生疼,他却完全看不到炎客的身影了。他茫然地站在原地,感到什么正从心口流失。那时他们已经接过几次意味不明的吻,而炎客喜欢摩挲他的后颈,他们曾在枪林弹雨间短暂对视,送葬人错觉被萨卡兹瞳仁中的烈火灼伤,平安夜的时候炎客抱他,在他的颈窝留下浅浅的牙印。
没有谁能在这样的天灾活下来……他突然想,雪好大。这么冷,火焰都烧不起来。
“请确认情报接收。”他木然道,对接头人的阿谀奉承置若罔闻。
“确认了,执行者先生。”接头人的热情被浇灭一半,有些犹豫地确认道。
“……任务完成。”送葬人哈出一口白气,突然往回走,接头人一愣,随即尝试拉住他——“执行者先生,那边是出城的……”
围墙与栅栏如同天堑,隔离出一方天堂一方地狱。每座城邦都有检查外来人员的权利,他们必须保证城内居民的安全,这合情合理,不违反任何法律,未知的闯入者可能带来瘟疫与动乱。送葬人任务完成,与这座城市已无任何瓜葛,天灾将近,没有庞大城池的庇护,任何一个生命都那般脆弱渺小。
【说着想要和外婆一同死去的女孩哽咽道:“这个世界已经够糟糕了,我不想那样活着……”】
这个合乎情理,构建在秩序框架内的世界——不正是他期许中的世界吗?脱离了任务,他为什么……
送葬人只是继续前进,检测口的人员拦住他,犹豫地陈述天灾的可怖。天灾如此可怖,所经之处生灵涂炭,可还有那么多人登不上诺亚方舟。
【“你可以说世界很糟糕,可以说一切很绝望,因为事实如此,你可以觉得这里没有任何事物美好,毕竟我们所见之处仅有苦难。”】
有人在队伍里求神,他边哭边祈求神明庇护他的孩子,他说求您让我们熬过这场风雪——队伍里另一个人骂他说,若神明看得见你,你身上怎么会长出石头?
“我是感染者。”送葬人突然快速但坚定道,“我在上午的战斗中被感染了矿石病的异兽所伤,现在伤口出现初步的感染症状,拉特兰的证件并未根据实际情况更新,我来自制药公司罗德岛,我大概率确认我已感染。”
守门人被他这一串道理唬住,接头人用见鬼的眼神看他。而他没有看他们,只是继续自己的陈述:“根据《哥伦比亚地方法》,禁止没有完整感染者身份证明的感染者进入主城,先生,你已经违反了法规。”
他快速说着凑上前去,守门人躲瘟疫一样躲开他,闸门打开一条缝,他飞快地从缝隙里钻出去,排在前面的感染者用带有各种感情的眼神看他,而他只是在大雪中寻找炎客的身影。
送葬人迎着寒风跑起来,灌入喉管的寒风刺激出一片血腥,他在严寒与暴雪中奔跑,从队伍的起始处跑到末端,他彻底脱离人群的瞬间,看到炎客。
炎客难以置信地看他,你他妈是不是疯了——送葬人只是在他面前站定,咳嗽里带血。他努力睁大眼睛去看炎客,海水色的双眼起了波澜,炎客同样有些发怔地与他对视,在蔚蓝中寻觅到自己漆黑的倒影。
“送葬人,你为什么在这里?”炎客近乎呢喃地,问出熟悉的问题。你为什么拯救?你为什么保护?除开任务外你仍拥有核心吗?公证所的天使真的能飞行吗?花朵会自己绽放吗?你要展现给我什么?
“……我不知道,炎客。”送葬人困惑又脆弱地注视着他,梦呓般开口,“我刚刚……感到恐慌。”他似乎自己都难以置信,“我在害怕,炎客。”
“我……我害怕了。所以我欺骗了检测人员。我想过来。”他很轻很轻地陈述事实,“我想……”他疑惑地皱起眉,“我想……我刚刚应当是,想要见你。”
在炎客消失在视线内的那个瞬间,他意识到他们也许会就此天人永隔。
炎客愣愣地看他,随即在暴风中哈哈大笑起来,他把送葬人搂过来,在冰天雪地渺然白芒中吻他,他们的睫毛落满冰霜,而内心炽烈似火。
那夜他们蜷缩在一个自然洞穴内与一群感染者过夜,谁也不信任谁,都警惕地靠着岩壁,又因寒冷而频频接近中央的篝火。炎客把送葬人的脑袋按在怀里,感染者中不乏丧心病狂者,送葬人并未感染疾病,被识破身份的风险太大,炎客尽量不让别人看他。送葬人安静地伏在他怀里,听到炎客稳定的、有力的心跳,突然意识到,这就是生命。
我是活着的。他想,我也在活着,我也在感受生命,我不只是看着。他不只是注视他人,评判世界,他是他人之一,他活在这个世界。
我是……活着的,炎客也是活着的。温度太低,送葬人的四肢僵硬,但炎客的怀抱太暖,他的思想并未冻结。而是前所未有的活跃起来。
后半夜许多人开始昏昏欲睡,送葬人难以入眠,他靠在炎客肩上,与他一同凝视跳动的焰心,洞穴深处有个怀抱婴儿的母亲,前半夜一直在安抚哭泣不止的婴儿,后半夜婴儿的哭声逐渐微弱,她开始落泪。炎客的手指动了动,源石技艺被触发,篝火燃烧更旺,气温上升少许。身上长着源石的感染者对源石技艺都略有感应,那位母亲茫然又充满感激地望向这边,却不知道是谁帮了她怀里的弱小生命。
“睡一会儿。”炎客懒懒地用手指抚弄送葬人后颈处的柔软皮肤,低声道。
“……谢谢你,炎客。”送葬人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抓住炎客的手。
07 问题患者
“头还疼吗?”夜莺轻飘飘地问,希尔达点点头又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疼了。
“气温太低了,小孩子身体弱一些,发烧是常有的事。”闪灵端来一盘热茶,希尔达小声道谢。
“你们呢?最近身体状况怎么样?”闪灵转向一旁并排坐着的两位临时监护人。
“我有监督炎客按时吃药。”送葬人谢过她的热茶,道,“药品储备充足,我的身体并未出现不良反应。”
炎客没答话,只是靠在沙发背上,伸手抚摸送葬人后颈处的皮肤。那里有一颗小小的,指甲大小的源石,是天使体表唯一一块源石。
“很高兴看到你配合治疗,炎客。”闪灵调侃道,加入罗德岛前,她跟炎客打过交道,多少熟一些。
炎客意味不明地低笑一声:“发现还是活着趣事比较多。”
“不错的结论。”闪灵将专属热牛奶递给夜莺,她与夜莺正配合莱茵生命进行世界人道主义救治,在131号监测站内驻扎三月有余,“你们的任务进度怎么样?平安夜能回去吗?”
“那位能天使小姐的排队去不去都没差……”炎客颇为无聊道,“反正罗德岛不会提供真正的酒水。”
希尔达本应因被忽视而大发雷霆的,也不知是不是治愈性源石技艺的效果太强,听着几人颇有生活气氛的谈话,他竟然气不起来。他也需要重新定义罗德岛了,这里的信使能力过人,医生温和强大……坚持人道主义,也许的确是位可靠的合作伙伴。
平安夜……新年……他第一次萌生出想回家的念头,却又不想回到那个冷冰冰的,没什么人真的想陪他玩的房子里。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向日葵,心情忽然又轻松起来,他的经历说出去大概没人会信,一群总是无比快乐的感染者小孩子送给他一个祝福;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同族在飞驰的汽车上用源石技艺击退害兽群;两个萨卡兹医生将他从疾病中解救出来;护送他的人是一个萨科塔和一个萨卡兹,他们的关系出奇地好。
他第一次想走出哥伦比亚的高墙看看外面的世界,第一次想跟这群其实跟普通人并无什么不同的特殊群体接触,他第一次觉得明天值得期待,生活并不无聊。
也许妈妈是对的,他想,感染者并不都可恶可怕。
08 生死徘徊
那是送葬人最接近死亡的一次。拾荒者从身后用手臂压住他的脖颈,两人体型悬殊,挣扎只是徒劳,好在对方双手颤抖,显然并不了解如何扼杀敌人,送葬人得以有间歇喘息——他眼冒金星,视线发白,错觉听到炎客的呼唤。
这就是死亡吗?这就是生命的终焉?他就要在此倒下,在完成任务的途中——送葬人对此早有准备,他见过不少牺牲,深知战场无情,他早做打算,预演过任何一种结局。早年有人叫他疯子,说他不怕死,不是疯子是什么?他的确不畏惧死亡,那时死亡于他不过生命的必备阶段,他恪守法则问心无愧,死亡也是规规矩矩富有意义的。会有新的执行者顶替他的位置,法律系统仍会运转下去,那他就内心充实,并无畏惧,了无遗憾。天使注定为了信仰壮烈牺牲。
可是——他想到炎客。他想起炎客晨间朦胧的吻,想到炎客眼中炽热的火,想到炎客终于开始按时吃药,接受治疗。他此前从未想过自己会与谁建立什么亲密联系,可事情自然而然地发生,感觉并不糟糕,他喜欢看炎客在温室里给花草浇水,喜欢炎客身上温暖的火焰气息,他喜欢那烈火炼洗过的不屈魂灵。如果就这样死去——
死亡意味着意识终结,意味着失去一切,他本内心空空无牵无挂,无从失去自然无畏失去,可如今贫瘠的红壤上也开了花,他感受到温暖与希望,他渐渐开始学会分辨情感,开始懂得表达自我。于是失去便成了那般难耐的疼痛,他才刚开始拥有,他才刚明白不久……
不能就这样死去。不要就这样死去。如果可以……任何一点可能……
拾荒者手法生硬,可能从未以这种方式杀过人,他也许内心动摇了……送葬人快速判断,脑内闪过人体构造图,若可以避开大血管与脏器……子弹会造成穿透伤,只要能给对方施加影响……送葬人颤抖着调转手枪枪口,对准自己的腹部开枪。*
送葬人在医疗部醒来时已是夜深人静,屋内亮一盏暖色床头灯,炎客坐在床边眼神放空,见他醒了一言不发,按下床头的电钮,将床头的温水递给送葬人。安赛尔很快前来询问送葬人的身体状况,也许真是天佑萨科塔,他竟只是轻微的内脏擦伤。
医生走后炎客又坐回来,刚从睡梦中醒来的送葬人有几分迷茫,他没来由地隐隐感到悲伤,他想说话,嗓子哑得厉害,炎客见状凑过来吻他的额头,又吻他的眼睑,吻他的鼻尖。那晚炎客的吻柔和又温暖,送葬人忽然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冷了?”医疗部采用中央空调,送葬人身受重伤,身体比普通病人仍要虚弱。
送葬人点头,于是炎客坐到床上,一条腿搁上来,靠在床头上,送葬人就倚着他的肩膀,感受萨卡兹的热度一点点传过来。
“炎客。”送葬人终于顺利地说出今晚第一句话,“你吃药了吗?”
炎客疲倦地叹一口气搓搓脸:“贯穿伤。血液与重度感染者直接接触,你被感染的几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所以你吃药了吗?”
“送葬人。”炎客的声音冷淡又疲惫,“你真残忍。……战士本应葬身沙场,你却要让他苟活,让他在平和中退化。”本来没这么多麻烦事的。他想,他本无拘无束,生来只为尽兴,战士就应死于争斗,他只追求生死瞬间的欢愉,就像花朵只有盛开的一瞬最迷人。离开了战场的战士就不再是战士,可他们的灵魂仍徘徊在战场中央,他们变得懒散温吞行尸走肉,生与死差别不大。可你要拦着他。你让他按时吃药,让他珍惜生命。利刃如果不怀着粉碎自己的觉悟就无法斩断一切,有了羁绊的人再也不是无坚不摧的了,他再不是曾经的炎客了,他的灵魂已软化得一塌糊涂,他开始妥协,开始变化,开始害怕失去了。死不可怕。失去一切才最可怕。
事情变得混乱不清了。炎客开始有所畏惧了。他不再视人如花草,生死有命,他想要守护谁,让谁活得更长远一点。尽管这个世界一塌糊涂,他仍然希望他活着。
你真残忍。羁绊毁了一位战士,断了一把利刃,对于生的渴望滋生懦弱,对失去的畏惧锻造绝望。花朵再无法竭尽一切盛开了,因为它要长久地活着,不能将生命浓缩在一次盛开里了,人生再没有极致的瞬间了,因为他要活着,无法次次怀着葬身火海的觉悟问候死神了。
“……炎客,你真残忍。”而送葬人别过头去,迷茫中隐含一种悲伤。
炎客一愣。送葬人很少说这种带有强烈主观色彩的句子,即使他现在时常发声,也更习惯将大多情感藏在心里。他顺着送葬人的视线看过去,看到阳台上一株摇摇欲坠的绿化植株,突然心底一震——花朵为他而开,他却转眼要将其抛弃。天使为他展翼,太阳为他陨落,世间少一位无所畏惧的战士,也陨落一只坚不可摧的天使。他们只是不由自主地改变,发自内心地为彼此改变,他已经决定要爱他,他已经让他爱他,他怕失去,却曾要让对方承受失去之苦——还慨叹对方残忍。
“……活着吧,送葬人。”炎客吻他的额头,“我会活着。”去他妈慷慨赴死壮士豪情吧,去他妈世间义理,过去的彼此已在昨天死去,每天都是一次重生,他已经站在过往的遗骸上,就不要再留恋哪根骨头好看又热烈了。他要拥抱他的玫瑰花。
送葬人倦倦地看了他一眼,轻轻蹭了蹭他的面颊。
送葬人恢复期在医疗部打打下手,那段日子又一场局部战争爆发,家破人亡的感染者不计其数,罗德岛接纳了一小批灾民,医疗干员每天忙到团团转。
显然战争中受难的人们情感更为激烈,有一位沃尔珀少女每天都在歇斯底里,苏苏洛负责这几张床铺,少女要反复质问确认针剂里的药剂成分才接受注射,一旦有任何不适便破口大骂,情绪激动时甚至抓伤苏苏洛的手背,个子矮矮的小医生总是一声不吭。
有一天少女挣扎得格外严重,她嘶吼说你们是不是想害死我——为什么我跟他的药不一样?!这到底是什么——她拔掉吊针,手背上透出血珠,而苏苏洛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很难过地看着她,突然凑上前去,结结实实地给了她一个拥抱。
那个总是张牙舞爪的少女愣愣地张大嘴,呆愣了几秒,抱住苏苏洛嚎啕大哭。
“她的行为违反了罗德岛内的条例,她没有任何资格伤害自己的主治医生。”穿着病号服的送葬人事后提醒苏苏洛道,“你可以举报她。”
苏苏洛微笑着摇了摇头,往自己被抓伤的伤口上绑纱布:“没事的,送葬人先生,她只是太难过了而已,你看,她来这里之后从来没哭过。”
送葬人哑然。
“她只是太想活下来了……大家都一样的。”苏苏洛叹道,“说起来,送葬人先生现在也会主动说起这种话题了呢。”
“嗯。”送葬人想了想,肯定她的看法。
“好事情呀……说起来,今天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送葬人犹豫了一下,转过身,后颈接近肩膀的地方,钻出一小块源石。
09 新年洗礼
那年冬天,送葬人回拉特兰计划辞职后转为罗德岛的全职干员,博士为表示对此事的重视,特意写了好几份公文,表示罗德岛将派出一位专业技术人员与他同行。无奈此技术人员水分太大,无论对药理还是律法都一窍不通,仅对萨科塔一族有点研究,考虑到这位研究对象过于超凡脱俗,此点也可忽略不计。
炎客坐在拉特兰公证所大厅里时还有种恍惚感,三年前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坐在拉特兰公证所里,毕竟萨卡兹佣兵的身份跟这儿八竿子打不着,送葬人进入上司办公室跟人一对一谈话,他就吊儿郎当坐在大厅的沙发里吃送葬人塞给他的薄荷糖——不太甜,可以接受。
炎客的回头率是百分之百,萨卡兹,感染者,佣兵,任何一个身份在这里都足够引人注目,一个一看就来者不善的萨科塔走过来询问他的身份,炎客给他看罗德岛的身份证明,他阴阳怪气道:“哦?送葬人?你是他的搭档还是什么的?”
炎客觉得这人八成是个傻子,不过考虑到送葬人社交模式的恼人程度,他姑且可以理解。但他仍然不想跟傻子多说,一句无可奉告堵回去,那人却变本加厉起来——
“您哪位?”送葬人及时回归,拯救了炎客的耳朵。
那人咬牙切齿地报了个名字,送葬人眼神放空了好久才想起来。
“你还真是什么人都往公证所带啊。”
“他不是‘什么人’,他是我的伴侣。”送葬人心平气和道,“而我刚刚已经向上司递交了相关资料,他会是我的遗产继承人。”
炎客与这人齐齐傻眼,送葬人不会骗人是社会常识,炎客直到出了公证所大门都感到匪夷所思,考虑到送葬人也许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下亲密接触,他勉强忍住。
“上司判断我不必辞职。”送葬人哈出一口白气,“公证所理解我的处境,允许我保持此时的状态同时在罗德岛就医。”
哦,好消息。事情很顺利,于是执行者与执行者的遗产法定继承人要找些方式来消磨时间,送葬人的娱乐生活过于匮乏,思来想去将他带到中央广场上,说这里是拉特兰最大教堂所在地,跨年时会有人来这里倒计时。行吧,权当体验生活。炎客跟他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人来人往,暮色四合,处处张灯结彩,节日气氛浓厚。
拉特兰这年并不太平,炎客沉默地握着送葬人发凉的手指揣进自己兜里,注视着万家灯火。可人类总有办法休养生息,再怎么绝望也能再度站起,血染过的战场也可以化为农田,硝烟褪去后的天幕还可以燃放烟花。这五花八门的生命如此奇妙。
炎客忽然发现有个小贩竟然在冰天雪地里贩售冰淇淋,还真有小孩子攥着零花钱去买,送葬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歪了歪脑袋:“你喜欢冰淇淋吗?”
“不知道,没吃过。”炎客坦诚道。
送葬人眨了眨眼,开始沉思什么,炎客一猜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你不要浪费钱……”
“你说要敢于尝试。”送葬人把自己的手缩回来,认真道。
“……我的确这么说。但,那东西不健康吧?”
“你也说过总是健康的生活并不一定真的快乐。”
“真高兴你对我的话记得这么清楚。”炎客无奈,只能看着送葬人与小贩交涉一番,带回来两个草莓味甜筒。跨年夜,拉特兰,天寒地冻,两个绝症患者小孩子一样坐在教堂对面吃甜筒,味道也没有很差,就是甜了点儿。
吃着甜筒,炎客看到一群人急匆匆簇拥着一位抱孩子的母亲迈入教堂,询问送葬人:“这是什么拉特兰的宗教仪式吗?”
“刚出生的孩子会接受洗礼。用圣水洗去人的污秽与罪孽,获得新生。”
“孩子天生带有罪孽?”
“不,是为了保护他一生圣洁。”
“你出生时也受洗过?”
“每个萨科塔都有过。”送葬人肯定道。
“看来这洗礼不那么灵验,不然你怎么还会招上恶魔缠身?”炎客低笑两声,将送葬人揽过来。
“……不,这才是洗礼所在。”送葬人轻声说,“而我会因此感谢上帝。”
10 无尽征途
“让送葬人接电话!”红云在电话那边大喊,被刻薄小少爷折腾了一整个周的炎客听到小猎人的声音都倍感亲切。
“送葬人在开车。”
“你开免提嘛!笨!”
“你们好慢啊,六个月都要到了,圣诞节到底回不回来啊?”红云清了清嗓子,“能天使又要开派对了,博士说这次会将所有干员都召回,你们行不行啊?”
“如果天气状况良好,按照计划,我们能在平安夜前回到罗德岛。”送葬人言简意赅。
“好吧——对了,你上次教我那个榛子蛋糕,为什么我问了能天使和安德切尔,他们都说没学过这种做法啊?”
“我在家族图书馆的食谱里看到那种蛋糕。”送葬人语气平静,“按照你的表述方式,这种制作蛋糕的方式是‘祖传的’。”
“好吧。”也许这个词的确很大程度上取悦了红云,她的语气轻快许多,“那你们快点回来哦,我就要做成功啦!”
接近哥伦比亚的时候信号变好了些,他们甚至能收到娱乐广播,广播断断续续说新年将至预祝大家云者云者……一首歌送给大家希望明年的每一位都能心想事成之类之类……
Don't you wanna learn to deal with fear
你不想学会应对恐惧么
Don't you wanna take the wheel and steer
你不想掌管一切么
Don't you wait another minute here
你不再等一分钟么
【“但它不会一直这么糟糕。亲爱的,我知道你看不到美好,但我希望你保留看到美好的权力。”
“……我希望你仍有相信美好的能力与勇气。”】
连续阴沉了几天的天气明朗起来,车子沿着阳光一路行驶,不远处的钢铁城邦清晰可见。故地重游,心境已大不一样。希尔达夫人主张重修闸门并整顿感染者户籍系统,那年的悲剧不会再度发生。
这个世界仍旧一团糟,每天都在有无数人死去,战火纷飞硝烟不断,充斥着歧视与不公,许多人活着不过飞蛾扑火,许多人一生也不敢奢求梦想。已麻木的人苟且偷生,未麻木的人痛不欲生。殉道者们前仆后继,施暴者们除之不尽。前路荆棘密布,天边不见曙光。
You gotta go and reach for the top
你必须努力前进直到到达顶峰
Believe in every dream that you got
相信你拥有的每一个梦想
You only living once so tell me?
你只能活一次所以告诉我
What are you, what are you waiting for?
你在你在等什么
You know you gotta give it your all
你知道你必须付出一切
And don't you be afraid if you fall
如果跌倒你不要害怕
You only living once so tell me?
你只能活一次所以告诉我
What are you, what are you waiting for?
你在你在等什么
【“就像太阳会升起那样,总有一天奇迹会降临到大地上……”
“亲爱的,我想你活着,我想让你遇见它。”】
但这个糟透了的世界里,总有些不那么糟糕的梦与幻想,还会有人舍己为人,会有人为了感染者的权益四处奔忙,有人敢于做梦善于做梦,有人在不断努力让它变得更好。灰暗阴霾之上还有泱泱云海,漆黑极夜之中还有熠熠星河,绝望四处扎根,希望未曾绝迹。
那个曾说着我不要活太久的女孩已是一名正式的医疗干员,每天救助数十位像她离去亲人一样的老人;那个情绪崩溃时抓伤苏苏洛的少女找回父母,正于维多利亚求学,一直跟苏苏洛保持联系,去年过年还给她寄了一个向日葵胸针,别在胸前就像颗小太阳。
伊芙利特清晨常在甲板上大喊去他妈源石病,在住院部一呼百应,惊醒赫默又灰溜溜写检讨,总算能控制火焰不燎了纸张。
Don't you wanna spread your wings and fly?
你不想展翅翱翔么
Don't you really wanna live your life?
你不想真正生活么
Don't you wanna love before you die?
你不想在死前得到爱么
What are you waiting for?
你在等什么
【“会有属于你的美好在等你……而你要允许自己遇见它。”】
“总有一天我真的会变得超级厉害!”希尔达握着自己的向日葵护身符大喊,“全世界都会知道我的名字,就像知道罗德岛一样!”
“距离平安夜还有三天,一路顺利也许能按时到达。”炎客在座椅上伸了个懒腰。
“那也是你的生日。”送葬人平静道,“我们会按时到达。”
走吗?走吧。
Fin.
*[喧闹法则]的剧情里的那位“苦难陈述者”小姐,我真的很好奇她如果有一天实装会是什么代号。
*安洁莉娜身上可见的源石结晶在大腿部,但临床诊断分析中说她的感染将匀速蔓延扩散,此处设定是三年后手腕处也出现小型结晶。
*解释一下,勒毙或者将人勒晕的原理都是阻断颈动脉供血,并不是阻断气管,所以这种动作造成的晕厥可能只有几秒,如果手法不合适,目标逃脱的几率反而很大。而如果没有伤到腹部的重要血管与器官,只是中弹的话,会流一部分血,及时治疗就不会致命。但是腹膜神经非常密集,会非常非常疼,这就是阑尾炎那么疼的原因。如果伤口是穿透伤就更好处理了,送葬人用的子弹应该是质量很好的硬度较大的子弹,非常容易造成穿透伤。
后记:
一万九写了一天再不睡觉我会被杀……不多说了想说的都在文里
写给某一位,也写给每一位
你好,2020!
一点小设定就不说了,明天还上学呢……
真的很喜欢这个故事……即使没人看我也仍然爱它!!!
BGM请一定要听特别是最后一段!!!!
希尔达的名字来源有梗但是不重要我就不说了
寒假前最后一更,1月17再见!
-by:宋凌-2020.1.2-0:48-
乐乎不要限流我球球了!!!
【炎葬】加糖咖啡
是谁磕拉了是我磕拉了
yj:这次的剧情,我们安排了两个种族的千年仇恨,安排了爱的结晶,安排了格局打开的泰拉联合计划,安排了……
炎葬同人女:可是你说了萨卡兹和萨科塔可以生小孩诶!
我真的好想看他们生一窝我下笔是流水账纯爱(痛苦面具)
以下是正文不建议看,很短,全是废话,但是泰拉大陆和平从接受每一种咖啡甜度开始(?)
不建议看↓
“拉特兰原来还是正常人居多的。”
送葬人抬眼,炎客正拉开一罐咖啡,瓶身上没什么标志,应该是某位干员的特调。
“你指艾泽尔?”
“咳——咳咳——呼……我收回我刚才的话,你们拉特兰人是不是没有味觉?要么甜的发腻,要么苦的发酸。”
“出于礼貌,...
是谁磕拉了是我磕拉了
yj:这次的剧情,我们安排了两个种族的千年仇恨,安排了爱的结晶,安排了格局打开的泰拉联合计划,安排了……
炎葬同人女:可是你说了萨卡兹和萨科塔可以生小孩诶!
我真的好想看他们生一窝我下笔是流水账纯爱(痛苦面具)
以下是正文不建议看,很短,全是废话,但是泰拉大陆和平从接受每一种咖啡甜度开始(?)
不建议看↓
“拉特兰原来还是正常人居多的。”
送葬人抬眼,炎客正拉开一罐咖啡,瓶身上没什么标志,应该是某位干员的特调。
“你指艾泽尔?”
“咳——咳咳——呼……我收回我刚才的话,你们拉特兰人是不是没有味觉?要么甜的发腻,要么苦的发酸。”
“出于礼貌,我在收到艾泽尔的礼物时,一般会选择带回家中,加五块方糖。”送葬人把眼睛转回手中的文件上,公证所的交接还是很麻烦的,还有那个小女孩……
“天使,说真的,你们真应该中和一下。”炎客把咖啡放回桌子上,特意推远了些,很不幸的是,他说话都带着苦味。
送葬人没有理他,炎客每次遇到新的拉特兰人都会这么说——你应该稍微学一点为人处世,稍微学一点非暴力交流手段——
然后,他还会补一句——
“算了,我还是比较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炎客的金色眼睛凑的很近,“让我仔细看看……你每次回罗德岛都是风尘仆仆的样子,很难不让人怀疑你在爆炸中心被打歪了脸。”
“请不要相信部分干员的片面之词,拉特兰并不是到处都有爆炸。”送葬人反驳他,“我要去给博士送文件,麻烦稍微让一下。”
“一起吧。”炎客站起来,“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去舰桥上看看?”
刚习惯了温暖的拉特兰,夜间的舰桥略冷,送葬人打了个喷嚏。
炎客从宿舍带出两罐啤酒,送葬人的那瓶是果味的,气泡丰富,甜香,不腻。
“那个小姑娘,是叫塞茜莉亚吗?”
“是的。”
“萨科塔和萨卡兹混血?”
“……是的”
“真可惜,怎么没有一点萨卡兹小孩的样子。”
“萨科塔的血统继承是完全随机的,可以理解。”
“那你如果能……”
“请你放弃,我不能生小孩。”送葬人停下脚步,这是他对于玩笑无声的抗议。
“好了,不开玩笑了。”炎客拉过送葬人,“我听说了她的故事……我们的事情没被你那边的老古板知道吧?”
“假如知道的话,我就不用回来了。”
“今天艾泽尔带着塞茜莉亚来花房玩,我折了一枝新开的蒲公英送给她。作为回礼,我收到了那杯,嗯,能杀人的咖啡。”
“在我还是实习期的时候……”送葬人深吸了一口气,这里的空气是沁爽的,带着尘土的味道,没有拉特兰城里的香草味,“我曾经处理过一桩纠纷。原因是,两位萨科塔邻居,在一次下午茶聚会时,为咖啡里的方糖数起了争执,最后一人轰烂了另一人的庭院。”
“我觉得,加三块糖最好。”炎客评价道。
“或许吧,我喜欢五块。”
“甜点呢?我觉得提拉米苏比较好。”
“我比较喜欢枫糖松饼。”
“你看,萨科塔和萨卡兹果然没办法达成共识。”炎客的语调很认真,但送葬人捕捉到了他嘴角的笑意。
“我知道……不过我们应该对未来保持希望。”虽然主动关闭了共感,朝夕相处之下,他依然敏锐的感觉到了伴侣低落的情绪,“或许,我们以后能去拉特兰的大街上吃冰激凌。”
“也许吧。”炎客耸耸肩,“那杯咖啡还是该喝完的,你说加几块糖?”
“三块。”
【铁瘫】Talk dirty to me
*warning:老谢和尼都很屑,有ooc,烂人爱情故事,不喜欢不要看
乔尼在大三那年迎新舞会上认识杰洛,他端着杯红酒,迪亚哥站在他身边,下巴冲舞池方向抬一抬。
“看到那家伙没?白西装那个,艺术学院的杰洛·齐贝林,学导演的,刚从法国交换回来。”
年轻男人金棕长发束成马尾,系红白绿三色发带,下巴的胡须精心打造成别致造型,他身高腿长,面容英俊得发光,许多华服女孩簇拥在他身边。意大利人侃侃而谈,不时低头听她们讲话,任凭她们柔软嘴唇似有若无地擦过他脸颊。
“花花公子。”乔尼说,眼睛却没从人群移开去。
“确实有点资本。”迪亚哥耸肩,“真是人生赢家,长得好,有才华,家庭和睦,上...
*warning:老谢和尼都很屑,有ooc,烂人爱情故事,不喜欢不要看
乔尼在大三那年迎新舞会上认识杰洛,他端着杯红酒,迪亚哥站在他身边,下巴冲舞池方向抬一抬。
“看到那家伙没?白西装那个,艺术学院的杰洛·齐贝林,学导演的,刚从法国交换回来。”
年轻男人金棕长发束成马尾,系红白绿三色发带,下巴的胡须精心打造成别致造型,他身高腿长,面容英俊得发光,许多华服女孩簇拥在他身边。意大利人侃侃而谈,不时低头听她们讲话,任凭她们柔软嘴唇似有若无地擦过他脸颊。
“花花公子。”乔尼说,眼睛却没从人群移开去。
“确实有点资本。”迪亚哥耸肩,“真是人生赢家,长得好,有才华,家庭和睦,上周我看见他妈挽着他手臂送他来学校。”
“你什么意思?”乔尼平静道,“暗示我没有妈?”
“我也没有。”迪亚哥说,“听说他已经有了好几部自己的作品,有个片子今年还要送去参加什么电影节……啧,我就是看这种人不爽,凭什么他们什么都有?”
他眯起眼睛,“你想不想玩玩儿他?”
乔尼端杯的手微微一动,“你怎么不去?”
“我对男的下不去口,你不是男女通吃吗?”迪亚哥手肘撑在乔尼轮椅上,“而且你是富二代,虽然他也不一定缺钱,但按你老爹的身家,还是能玩王子灰姑娘那一套的。”
乔尼摩挲了下指甲,目光远远地在杰洛·齐贝林腰身和胸口上放肆地扫荡,杰洛似有感应,隔空对他笑着举了举杯。
乔尼让迪亚哥把他推过去,不知道杰洛低头和那群女生说了什么,总之她们嘟着嘴巴散开,等乔尼被推到他面前时,只有他一人拿着半杯香槟斜斜靠在长桌上。
“晚上好。”乔尼说,他脸色苍白,但面庞姣好,淡金睫毛覆盖一对蓝眼睛,道是无情却有情。
杰洛在他面前半蹲下,使视线和乔尼保持平齐,他左耳耳垂上戴着枚银钉,镶嵌和眼睛同色的宝石,瞳孔深绿,在轮廓硬朗的脸上显得非常出挑。
“晚上好。”杰洛·齐贝林低沉道。
迪亚哥识趣地走开,临走给乔尼比了个「拿下」的手势。
“我来自那不勒斯。”杰洛说,“在意大利的南边,有维苏威火山和最漂亮的桑塔露琪亚海岸,当然——”他笑一笑,“也有黑手党。”
他自然地站在乔尼后面替他推轮椅,带他去长桌取好吃的点心,顺便评价烹饪社团的手艺,他身上古龙水的味道似有若无地萦绕在乔尼鼻端,混着温暖好闻的某种荷尔蒙气息,杰洛和遇到的熟人打招呼,有人多看乔尼几眼,他便笑说带朋友随便转转。
他没问乔尼的来意,仿佛他们确实是熟识多年的挚友,杰洛热情,爽朗,充满艺术和牛仔气息,他讲着他在法国留学时的趣事,他写生的风土人情和喝过的酒,绘声绘色地讲他在尼斯吃到的一种鹅肝酱和配菜沙拉,他还曾动身前往科尔马,法德交界的小镇,只为一观那里的鲜花小巷……
他很迷人,乔尼在心里下了判断,绝对是值得消遣的好对象,事实上乔尼·乔斯达已有婚约,他去年夏天订婚,女方是议员千金,虽然他和未婚妻并不相熟,但他们将于明年乔尼毕业时完婚。而杰洛·齐贝林,一个英俊,单纯,才华横溢而富有热情的男人,适合作为他单身生活最后的收尾,况且——通过刚刚的交谈,乔尼确信对方从无和男人交往过的经历,他将是一块美味的骨头,一件出色的战利品,乔尼·乔斯达势在必得。
当只剩下他们两个时,乔尼讲话了,他不疾不徐地介绍了自己,随后脸不红心不跳地向对方提出交往请求。
理由是「我对你一见钟情」。
果不其然,对方惊讶过后,乔尼遭到了婉拒,这在他的意料之中,临别时他把自己的钻石胸针取下来强硬地别在意大利男人的西装口袋上,告知这是今晚和他愉快谈话的谢礼。
“明天见,杰洛。”男人的名字被他咬得柔和缱绻。乔尼摇着轮椅离开,留下杰洛驻足原地,愣愣地看着口袋上璀璨发光的首饰发呆。
乔尼没有回头,他盘算着自己的事情,那胸针是老头子前两年在苏富比拍的,给他的原意是想让他送给未婚妻。
乔尼今天顺手拿来别西装,而现在又送出去了,收礼的人识不识货不要紧,他只是想示好,他也预料到直男——至少这种直男认知的男人,没那么好追,但他不介意和杰洛·齐贝林磨一磨时间。
他颇费耐心地将杰洛约出来几次,当乔尼·乔斯达想追什么人时,他一向无往不利,一个月后他们进行了第一次情侣名义上的约会,一个半月后乔尼把人睡了。
“乔尼·乔斯达,你这黑心东西。”迪亚哥由衷地说,“不愧是你。”
“艺术学院的女生都在痛骂你,说你掰弯了齐贝林,抢走了大众情人。”
乔尼靠着吧台和他碰了碰酒瓶,漫不经心道,“是吗?”
手机屏幕亮了,杰洛发来一条消息。
「乔尼,我做了你老兄最喜欢的意面和金枪鱼沙拉,你现在在寝室吗?我给你送去怎么样?」附赠一个小熊表情包。
乔尼抿了抿唇,想都没想回复道:我在外面,和导师做项目,今晚不回去了。
那头沉默片刻,发来一个流泪的小熊表情。
乔尼继续打字:回来给你带礼物。
“不愧是你。”迪亚哥和他碰杯,再次重复道,“你渣得简直没边,不愧是你。”
平心而论,杰洛·齐贝林是个完美的男朋友,一年里他接送乔尼上课下课,帮他带饭,占座,甚至帮他写作业,假期营造完美约会,乔尼早就习惯了他在身边,他英俊,热情,富有生活情趣,活力四射又温柔爽朗,他能给乔尼一种别人没有的安心感。
所以实际上提出分手时乔尼心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但他已经毕业,家里老头子通知他尽快回家结婚,因此,他不得不结束这段关系,拿出精力去应付那位没见过几次的未婚妻。
他挑在晚餐时和杰洛摊牌,也做好了杰洛暴怒掀桌子的准备。
令人惊异,杰洛·齐贝林拿着刀叉的手只是微微一顿,“你的意思是,你要结婚了,所以我们必须分手?”
“是的。”乔尼回答,“这是我爸订下的,他不允许反抗,”他顿一顿,“当然也没有反抗的必要。”
杰洛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切着牛排,从前他总是替乔尼把肉切好,他说,“噢,那你和那位小姐互相爱慕吗?”
“不。”乔尼说,“不过这不重要。”他沉默片刻,“杰洛,你可以向我提出任何要求,我愿意尽力补偿你,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
杰洛放下了刀叉,“任何要求?”
“任何要求。”
意大利人吹了个口哨。
“分手费。”他说,“既然你不缺钱,乔尼,那就拿钱来吧。”
“可以。”乔尼蹙眉,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他确实不缺钱,交往的一年半里他向来出手阔绰,但听到杰洛这么说,他的心情还是很微妙,“你想要多少?”
“二十亿。”杰洛叉起最鲜嫩多汁的那块牛肉送进自己嘴里(从前这块向来属于乔尼),他嚼了嚼,补充道,“英镑。”
“……”
“杰洛。”乔尼双手搭在一起,郑重道,“我知道你肯定会怨恨我,但现在说气话没任何意义。”
他看着桌上的菜色,都是杰洛做的,牛排,意面,沙拉和薄脆披萨,还有香浓可口的葡萄酒,他的男友手艺精湛,味道和外面买的几乎没差。
他叹气,可惜以后吃不到了。
“我姑且问一句,乔尼。”杰洛放下刀叉,用餐巾擦嘴,“你老兄的意思是要跟我彻底断联?”
乔尼揣摩他这话的意思,谨慎地措辞,“你是希望……我结婚后也和你保持情人关系吗?”
杰洛没立刻回答他,像在盘算什么,乔尼无端感到这样的他十分陌生,他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准备速战速决,“我会给你一笔钱的,杰洛,或者你有没有想拍的电影,我可以让老头子来投资。”
“话说,你们会签婚前财产协议吗?”杰洛不答反问,他站起来,走到乔尼身边,伸手轻轻揉着金发青年的后颈。
“……应该会吧。”他的手指很凉,乔尼背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杰洛弯腰抱着他,明明是熟悉的怀抱,乔尼却从心底涌出不安,男人的金棕长发垂到他肩膀上,“乔尼,其实我原本真的有点儿愧疚……”
他低头,嘴唇和温热的气息擦过乔尼耳朵。
“小骗子。”
后颈遭到重击,乔尼·乔斯达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乔尼回来的时候杰洛还在睡,卷了个被子卷,长发乱七八糟地铺满枕头上。
乔尼带着一身寒气走进卧室,没脱外套也没摘围巾,进门先开窗通风,然后毫不留情地把被子卷掀开,寒气刹那涌入,杰洛大叫着醒来。
“……乔尼,你回来了?”
“你睡死算了。”乔尼说,“我早上上班的时候你就躺着,现在还在躺着。”
杰洛把被子拽回来裹住自己,他连着打了几个哈欠才清醒过来,“我最近总是很困……”
“怀孕了?”
“也不是没可能。”
乔尼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打量他,“犯困的话你就应该出去上班,工作会让你充满活力,而不是躺在家里等着我打两份工养你。”
“乔尼,宝贝儿。”杰洛·齐贝林倚在床头点了根烟,娴熟地吐出一口烟雾,“你男人现在在被通缉啊。”
“我出门工作的话就再也回不来了,三天内我要么被条子拎去蹲大牢,要么被我以前的黑帮同事抓住,双脚灌上水泥扔进海里。”
乔尼冲着他磨牙,“骗子。”
“小骗子。”杰洛对他灿烂地微笑。
三年前乔尼骗了他,乔尼把他当猎艳对象,玩弄他的感情,从未有过和他相伴终生的念头。而杰洛同样骗了他,他压根不是什么法国交换回来的预备导演,而是捏造假身份潜入学校的黑帮,答应乔尼的追求是因为乔尼有钱,他需要大量资金为组织周转,一个天真单纯的富二代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了。
“为什么选导演系……”杰洛玩着打火机,“唔,你老兄知道的,因为拍电影方便洗钱啊。”
“你甚至当初从没告诉过我你的真名。”乔尼愤恨道,“尤里乌斯·凯撒,你这用大帝名字的大骗子。”
“有点良心,小东西。”杰洛在烟灰缸里按灭烟头,“你被你爸赶出家门成了穷鬼,所有银行卡都被冻结,我卖掉了枪给你治腿。”
“噢,是吗?”乔尼反问,“那么你买枪的钱是哪里来的呢?真不傻,当初我送给你第二天就把胸针卖了?”
“……你没有当初可爱了,乔尼。”
杰洛故作遗憾地叹口气,踩着拖鞋去冰箱里拿最后一盒牛奶,过期了一天,但应该还可以喝,他穿着超市买厨具送的小熊睡衣,手腕脚腕都露在外面。
乔尼站在原地瞪着他,真实的尤里乌斯·凯撒·齐贝林,既不衣冠楚楚,也不光鲜亮丽,长发因为长期不用护发素而干燥打结,胡须的造型也不复存在,下巴上还有被剃须刀片划伤的小口,他讲话用肆无忌惮的意大利南部乡下口音,从前他优雅有情调,和乔尼讨论艺术和旅行,喝香槟和葡萄酒,现在他衣衫不整,头发乱七八糟地瘫在乔尼租的廉价公寓里,每天吃泡面和通心粉,电影史和著名导演的作品一窍不通,意大利富豪和私生子名单倒是倒背如流……从前他们在一起时,他后背和手臂总是缠着绷带,他对乔尼的解释是曾被烧伤,正在恢复期,如今乔尼当然不会再信他的鬼话,他试图掩盖的是背后的枪伤和纹身。
“我饿了。”杰洛舔着嘴唇边的一圈奶泡泡。
“饿死算了。”
还有。乔尼在心里又记上一笔:他根本不会做饭,曾经惊艳乔尼的手艺都是提前点好的餐馆外卖。
“你说那次给你发信息……噢,那次是我想确认下你在哪儿,你骗不骗我都无所谓,不管跟导师做项目还是在哪儿鬼混那时候我都不在乎,我只要确定你晚上不会来找我就行,我那天晚上要去盯个交易。”
“……我妈?你说送我来学校那个吗?那不是我妈,是我当时的线人。”
“我恨不得杀了你。”乔尼扑过去掐住他的脖子,“尤里乌斯,你就是个烂人!”
“你害得我无家可归,白天在公司上班,晚上还要去酒吧兼职,每天提心吊胆生怕你仇家上门,把咱俩一起宰了。”
杰洛搂着他腰后退几步摔进沙发里,他诚实道,“但是乔尼,如果你老兄最开始不来招惹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他向后一瘫,爽快地说,“我还有把左轮在枕头底下,来吧乔尼,我们同归于尽。”
“去死吧你——”
杰洛亲了他两口,他啃杰洛的肩膀,他们扑腾了一会儿,最后在沙发上打了一炮。
他们胡闹到夜幕降临,乔尼累得不想动,他泄愤地用指甲掐脑袋下的大腿,杰洛拽他的头发,过了不久他说。
“乔尼,如果真有仇家找上门的话。”意大利人漫不经心道,“我保证让你踩着我的尸体安全地走出去。”
“……”
乔尼沉默了,他望向那双绿眼睛,许久,他动动唇,想说什么。
“我饿了!”杰洛突然猛地站起来,“我记得前不久有打折啤酒,在哪儿来着……”乔尼猝不及防,差点滚到沙发下去。
“找到了!”他兴高采烈地拎着几个易拉罐,“好饿,乔尼,你下楼买点东西回来吃吧,嗯?”
“我买十张菠萝披萨回来。”乔尼·乔斯达气急败坏,“你还是去死吧你。”
(End)
[米英]告白(大学生设定)
Summary:阿尔弗雷德精心策划的表白泡汤了。
Attention:
两个人都是大学生的设定,阿尔弗雷德比亚瑟低一年级。本来只是想写两个人视频的小段子,结果越写越多。试了很久也发不出去。
写作功底很烂,角色ooc有,得的不分也有...如果接受的话就往下看吧
告白
by27
阿尔弗雷德筹划很久的表白计划泡汤了,虽然这段时间包含他在要不要表白的纠结中浪费掉的时间。
他原本计划了一场小型的烟花秀,那可花了不少他打工存下来的积蓄。他会开着后备箱载满鲜花的车带亚瑟兜风,在看过烟花秀之后,他就会打开后备箱,在满夜色的花香之中向亚瑟告白。
这确实是美//国人...
Summary:阿尔弗雷德精心策划的表白泡汤了。
Attention:
两个人都是大学生的设定,阿尔弗雷德比亚瑟低一年级。本来只是想写两个人视频的小段子,结果越写越多。试了很久也发不出去。
写作功底很烂,角色ooc有,得的不分也有...如果接受的话就往下看吧
告白
by27
阿尔弗雷德筹划很久的表白计划泡汤了,虽然这段时间包含他在要不要表白的纠结中浪费掉的时间。
他原本计划了一场小型的烟花秀,那可花了不少他打工存下来的积蓄。他会开着后备箱载满鲜花的车带亚瑟兜风,在看过烟花秀之后,他就会打开后备箱,在满夜色的花香之中向亚瑟告白。
这确实是美//国人能够想到的浪漫了。弗朗西斯在听过阿尔弗雷德自以为豪的计划后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暗自点评道,然后在美//国人的软磨硬泡下答应把车借给这个穷大学生,并且万分嘱咐不论进行到哪一步,绝对不可以在车里做那什么,以及绝对不可以用来搭乘喝醉后的亚瑟。
阿尔弗雷德表示一定严格遵守,车里绝对不会出现任何酒精制品以及不省人事的亚瑟。
但这一切都要变成泡影了。
阿尔弗雷德等在亚瑟最后一节课的教学楼前,这个身影已经无数次出现在这里,从最初还有女孩上去搭讪,到后来朝他挥手然后问出那个明知故问的问题:“在等亚瑟啊?”
亚瑟从教学楼里出来的时候看起来像是着急要去做什么,但在看到阿尔弗雷德的时候还是停了一下,又向他走来。
“怎么了阿尔弗雷德?有什么事?”亚瑟提了一下肩上的包,有些疑惑的看着有些支支吾吾的阿尔弗雷德。
“后天,也就是周六,你有空吗?”
亚瑟张了张嘴,看着满脸期待的阿尔弗雷德,“实际上,”亚瑟顿了顿,继续道:“我得回伦敦一趟,有一些关于家产的文件需要本人签字。”他苦笑了一下表示抱歉:“明早的飞机,我的兄长们给我订的机票,所以明天我会请假...很抱歉阿尔...那天有什么事情吗?”
阿尔弗雷德故作无所谓的耸耸肩道:“没什么,只是想和你一起吃晚饭而已,既然如此那就改天吧。”
“那换个时间我请客。”亚瑟说道,他抬手看了看表,深深吸了一口气:“抱歉,有一点急事,我得走了。”
美//国人笑着挥手道别后,朝着往校外的方向近乎跑动的身影呼了一口气,垂着头暗骂一声。
其实他自己对于表白成功的概率也没有十分的把握,在他以为他和亚瑟心意相通的时候亚瑟就突然开始忙碌起来,两个人虽然还是会在学校里见面,但相处的时间大大减少,更多数时间就像是这样亚瑟说有别的事情然后离开。阿尔弗雷德也问过他具体是什么事情,但亚瑟总是用别的话题搪塞过去。阿尔弗雷德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担心亚瑟是故意躲着他。但好不容易才将那些顾虑抛在脑后,决定声势浩大向亚瑟告白阿尔弗雷德被当事人无意识泼了冷水。
阿尔弗雷德抓了抓头发,更多呆毛以外的头发乱糟糟翘在头顶。如果告白被拒绝怎么办?如果亚瑟不喜欢他怎么办?或者更糟的,亚瑟有其他喜欢的人怎么办?
他摇摇头试图把这个想法从脑海里甩出去。弗朗西斯看着阿尔弗雷德趴在吧台垂头丧气得打了个电话,大概内容是要取消周六的小型烟花。他想了想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推了一杯的啤酒给阿尔弗雷德。“我不喝酒。”阿尔弗雷德头都没有抬。
“那你来这干什么,你的低气压都快把我的客人吓跑了。”弗朗西斯把最后一个杯子擦拭好放回杯架:“今天不提供喝醉的亚瑟,但我倒是能勉强听一听你的感情问题。”
“现在是下午,酒吧本来就不会有什么人。”阿尔弗雷德喃喃道。美//国是下午,那亚瑟应该已经到伦敦了,估计已经在准备晚餐了,他想。
阿尔弗雷德是通过亚瑟认识的弗朗西斯,他会来到这间酒吧,是因为某天晚上他突然接到亚瑟的来电,接通后却是个叫弗朗西斯的男人。这个男人告诉了他酒吧的地址,让他来接喝得烂醉的亚瑟。从此阿尔弗雷德也变成了酒吧的常客之一。
阿尔弗雷德想起第一次和亚瑟见面的场景。起因是和自己同专业的学长基尔伯特因为临时有事,用一沓快餐店的优惠券作为报酬,拜托低一年级的阿尔弗雷德代他去上一节大课。由于没能提前到教室,后排的座位已经被抢占满,只剩下前排零星的几个位置。他坐在一个亚麻金色头发的人旁边,他看起来真的好//嫩,穿上制服甚至可以说是高中生,但他的眉毛实在是太粗了。阿尔弗雷德开始怀疑他是否也是代替别人来上课。
尽管基尔伯特信誓旦旦保证这是年级的大课,教授绝对不会记得他是谁,但坐在前排阿尔弗雷德的走神还是吸引了教授的注意力。
“这位同学是这个年级的吗?我为什么没有见过你?”教授放下手里的粉笔和讲义看向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张张嘴不知如何是好,如果被发现的话遭殃的也不知道是他还是基尔伯特,那一沓优惠券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收回去,他可不想白白挨一顿罚却什么好处也没有。
正当他脑子里已经开始思考如果现在冲出教室会有什么后果时,那人抬起头道:“我在这堂课上见过他几次,教授。”
伦敦的口音,他是英//国人。阿尔弗雷德想。
“这样啊,那是我记性不好了,谢谢柯克兰同学。”教授这才松开皱着的眉头,但他似乎不打算放过阿尔弗雷德走神的行为,他翻着刚才放下的讲义,又指着ppt里放映着的题目:“那这个问题由这位同学回答一下。”
阿尔弗雷德根本没有上过这门课,基尔伯特的教材干干净净,完全没有笔记,他站起来呆楞在原地,直到刚才被称为柯克兰的人用笔敲桌面发出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柯克兰用笔尖指着教材某一页里的知识点,阿尔弗雷德斜着眼睛瞄了一眼,原封不动将那段话念了出来,才避免了被教授为难的尴尬。
下课后他原本准备道谢,但柯克兰丝毫不领情,只是淡淡问道:“你是替谁来上的课?”他瞄了一眼阿尔弗雷德手里拿的那本教材侧边写上的名字:“基尔伯特?麻烦转告他如果不能按时上课的话,他的期末评估可能会很难看。”
那时候阿尔弗雷才看清楚他的眼睛是绿色的。
回去之后阿尔弗雷德向基尔伯特问起柯克兰是谁,然后才得知他就是学生会的会长亚瑟·柯克兰。他记得迎新会上学生会会长站在主//席台上发过言,但阿尔弗雷德坐在礼堂最后面的位置上昏昏欲睡,根本看不清那绿豆大小的脸。
在基尔伯特准备调笑阿尔弗雷德是不是对亚瑟有意思的时候,阿尔弗雷德将亚瑟的话原封不动转告给他,然后提出不要任何报酬,今后的课都可以帮他去上的提议。基尔伯特虽然不想错过这种好事,但为了自己的期末评估,他还是忍痛拒绝了。但阿尔弗雷德最后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一本教材,每节课都会跟着基尔伯特去教室,然后在教室外面躲着,直到亚瑟·柯克兰进入教室,他才假装成巧合般坐在亚瑟旁边的位置。在他坚持不懈的努力下终于和亚瑟·柯克兰搭上话,并且交换了电话号码。
阿尔弗雷德看着弗朗西斯推过来的那杯啤酒,白色的泡沫浮在上面,还有更多的气泡从杯壁跃到上面,他喝了一口,气泡在舌尖炸开的感觉有一点像汽水。
今天上午他把亚瑟送去了机场,尽管亚瑟说自己的行李并不多。他不会在伦敦待很久,而且家里有可以换洗的衣服,所以只有一个小包,装着一些必需品以及钱包和证件,但阿尔弗雷德还是以亚瑟总是丢三落四为借口,早早在宿舍门口等着亚瑟,一路把他送到机场。
从机场回家的时候他看到门口堆满了之前定制的玫瑰,鲜花会提前一天准备好,这样阿尔弗雷德就可以把他们布置在后备箱里,但现在已经不需要了——而且这些花已经不能退了。他只能叹着气把他们全部搬进家里,堆在玄关。
“我家里现在全是腻人的玫瑰味道!”阿尔弗雷德抱怨道,他的手撑在杯口,然后把下巴放在手背上。弗朗西斯只能安慰他打起精神来,正在感叹这对笨蛋,然后他惊呼一声,因为阿尔弗雷德趁他不注意又给自己添了一杯啤酒。
亚瑟抵达伦敦时已经到了晚餐的时间,他坐上管家来机场接他的车,几个兄弟已经在餐桌上等他。除了亚瑟作为柯克兰家最小的孩子正在大学以外,其余的几位兄长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工作。用餐期间大家都沉默着,除了威廉偶尔会为了缓和气氛找一些话题以外,几乎没有人说话。
斯科特看到亚瑟手机上的贴纸时冷哼一声——上面正贴着蝙蝠侠的logo。那是一次无聊又没用的理论课上,亚瑟因为学生会的工作前一晚没能好好休息。当天没课所以缠着亚瑟的阿尔弗雷德把他拉到教室最后的位置(那时阿尔弗雷德已经坦白自己比亚瑟低一年级),说自己给亚瑟打掩护,让他睡一会。结果亚瑟撑着脸真的睡着了,等到下课铃打响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手机上被贴上了这个贴纸。作为报复,亚瑟也在阿尔弗雷德的iPad上贴了一只独角兽。
亚瑟不动声色把手机收回包里,不甘示弱的翻了个白眼,然后换来了斯科特一个更深的白眼。威廉在两兄弟从面部表情的斗/争演变成肢体的斗/争之前挡在亚瑟前面,试图避免这场危/机,顺利让亚瑟把那些需要他亲自签字的文/件完成。
那确实不是什么重要的文/件,就是麻烦在需要本人回来签字。亚瑟收起那只钢笔,说想要出去逛一逛。他拒绝了管家开车送他的提议,独自乘车去往市中心。那里有一家他很喜欢的钟表店,亚瑟在之前就打电话预约过,因为他在这里定制了一块手表——这也是他会在这段时间这么忙的原因。他不太想用家里的钱,虽然自己也有一些积蓄,但还是差一些,所以他接了几份临时的兼/职。
这块手表他原本计划通过邮递的方式寄到学校,但既然要回伦/敦,就干脆自己来拿。
“Alfred·F· Jones.”斯科特的声音从亚瑟背后响起,吓了他一跳。
“没想到你会做出跟踪这种事情。”亚瑟快速把那块手表收回包装的盒子里,脸色有些难看。斯科特好奇地跟在他的后面,像是抓//住了什么值得嘲笑的把柄:“那块表表带内侧刻的名字就是你拒绝回伦/敦的原因?”
亚瑟并不说话,只是转过身来抱着双臂皱眉看着斯科特,以此表示对斯科特行为的不满。“很难想象,这就是你在美/国学到的对长者的礼仪?”斯科特挑了挑和亚瑟一般粗的眉毛嘲讽道。
“你准备每次都用这招吗?”
虽然两个人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但最后的结局是斯科特开着车两个人一起回去,路上两个人的争吵声就没有停过。
抵达柯克兰宅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伦敦又开始下雨,亚瑟关了车门提前一步开门进去,把斯科特锁在门外就上楼回了房间,最后是管家把站门外朝着亚瑟卧室窗户咒骂的斯科特放进来。为了防止斯科特报复,亚瑟早有先见得在里面反锁了房门。
房间的陈设和离开时一模一样,由于打扫很及时所以房间里并没有积灰,随时准备迎接他的主人。当初他执意要去美//国的大学是为了逃离家族的束缚,斯科特曾扬言既然要走就把这间卧室改成杂物间,但始终没有行动。
进来的斯科特在外面用拳头砸门,亚瑟迅速开了门照着淋湿的斯科特脸上扔去一条干净的毛巾,又把门关上重新反锁。斯科特在门外低骂一声白//痴,倒是没再砸门。亚瑟能听到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或许这串脚步声中藏着低声的晚安也说不定。
亚瑟洗漱后躺回床//上,来回翻看着那个饰品盒。那只手表确实是他准备送给阿尔弗雷德的礼物,没有什么必须的理由,仅仅是因为他喜欢阿尔弗雷德,送自己喜欢的人一个礼物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他想。
他把盒子放在书桌上,也许第二天可以给阿尔弗雷德打一个电话,如果他的周末没有安排的话,亚瑟躺在床//上想。当然了,这是在他没有被阿尔弗雷德在凌晨的来电吵醒之前的想法。
刚醒过来时视野还在模模糊糊的状态里,他看着视频申请里阿尔弗雷德的备注时犹豫了片刻,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最后还是决定接通:“如果你有一点时差观念的话就应该知道现在伦敦是...阿尔?”
视频里是阿尔弗雷德那张因为凑的太近所以显得很夸张的脸,他并没有戴眼镜,眼神有些模糊,脸颊上还有红晕。亚瑟的火气顿时消了一半:“你怎么了?”亚瑟问道。
阿尔弗雷德看着亚瑟被吵醒而生气皱起的眉头,也不知道他的眉毛会不会缠到一起去。亚瑟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睡衣最上面一颗扣子敞开,可以看到领口,还有露出一截的锁骨。他咽了咽口水喊了一声亚瑟。
“你喝酒了?”亚瑟依旧皱着眉头,几乎是一瞬间就猜到谁才是罪魁祸首,“该死的弗朗西斯。”他看了一眼手机里的美//国时间显示,现在以及接近十二点,同时也看到了右上角红色的电量显示——他忘记了在睡前给手机充电。视频里的阿尔弗雷德还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他一边打开手提电脑摆在书桌上,一边试图分辨阿尔弗雷德嘴里的单词。
“等我一下。”亚瑟用电脑转接了视频,转身在衣柜里找到一条毛毯披在自己肩上,他以为阿尔弗雷德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要事要给他说,或者,有别什么事情。亚瑟暗自期待着。
但实际上不过是取了一条毛毯的时间,亚瑟再回到镜头前的时候阿尔弗雷德已经闭上眼睡着了,还有轻微的鼾声。亚瑟张了张嘴,最后叹了口气把自己的麦克风调成静音,趴在书桌上看视频里的阿尔弗雷德。反正他已经睡着了,不会知道的,亚瑟想。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窗外的雨依旧没有停,亚瑟觉得有些冷。他没穿鞋,把光着的脚踩在的凳子上用手臂抱住,然后把下巴放在膝盖上。如果阿尔弗雷德没有睡着,就能看到平时充满威严的柯克兰会长此刻蜷在椅子里用毛毯把自己包住嘟起嘴的模样。
亚瑟突然把手从毯子里放出来,他扯过旁边的本子,用笔在上面画了只猪的简笔画,然后加上了具有标志性的呆毛,画了个箭头,写上阿尔弗雷德名字的缩写,然后把这张纸挂在摄像头能照到的地方。他检查了一下,确定镜头那边能看清这幅画的内容,然后把视线落在了那个装着手表的盒子上。
听到门铃声的阿尔弗雷德哀嚎一声从床//上爬起来,他揉着一阵阵疼的脑袋。好像昨晚自己给亚瑟打了个视频...他突然从床//上跳起来在被子里翻找自己的手机。视频居然还没有被挂断,只是因为连接着充电器,手机变得很烫。他戴上眼镜仔细辨认视频里的内容,然后扑哧笑出声来。这时候门铃再次响起,阿尔弗雷德才意识到外面还有人。他有些疑惑会是谁在早上来找他,现在才不到九点,这可是周末!
他揉着乱糟糟的头发,避开玄关堆着的那些玫瑰——他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开门的时候看到亚瑟抱着手臂站在门口,右手上好像拿了什么东西。他像是等了很久的样子,脸上有些不耐烦。
阿尔弗雷德实在没有想到亚瑟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明明视频都还没有挂断?!他抬起眼镜揉了揉眼睛,确定亚瑟确实站在他面前,他惊讶道:“你...不是应该在伦敦?”
“因为担心有些根本不会喝酒的蠢货宿醉在家却没有人能送他去医院,你不打算让我进去吗?”亚瑟好奇的越过阿尔弗雷德往里看,看到玄关摆满的玫瑰花时突然怔了一下,才想起来在阿尔弗雷德开门时确实闻到了玫瑰花的味道...
“呃...如果你在等人的话,我还是不进去了。”亚瑟把手臂放下,悄悄将手里的东西藏在身后:“你也应该好好收拾一下,比如、你的头发...还有身上的酒味。”
亚瑟的语气突然弱了很多,虽然有意隐藏,但阿尔弗雷德还是从中听出了失落。他拉住亚瑟的手臂不让他离开,虽然不知道亚瑟误会了什么,但一定不是他想的那样。但亚瑟一直在试图挣脱阿尔弗雷德拉着自己的手,这让他有点恼火,干脆把亚瑟整个人抱在怀里,用胸膛紧紧贴住亚瑟的背部,他的力气很大,直到亚瑟自暴自弃般卸了力气,用冰冷的语气道:“放开我。”
阿尔弗雷德抬眼从后面去捕捉亚瑟的侧脸,看到他隐隐泛红的眼眶,又暗自收紧了手臂,埋在亚瑟的肩膀处暗暗说:“不要。”阿尔弗雷德能够感受到亚瑟顿了一下,他兀自继续说道:“这原本应该是一个惊喜,我会在今晚约你出来见面,然后带你去兜风,最后再告诉你我喜欢你...”
“阿尔弗雷德。”他听到亚瑟轻轻唤了一声自己的名字,于是松开手和亚瑟面对面。
“我答应你。”
“什么?”
“今天的晚餐,这个邀请现在还作数吗?”
阿尔弗雷德看着亚瑟的眼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知不觉间,自己的眼里就只有亚瑟·柯克兰一个人。无论是蹭课坐在他的旁边,还是特意把自己的教材忘在亚瑟学生会的办公室,都只是想要离这个人更近一点。他捧着亚瑟的脸笨拙的亲吻他的嘴唇,直到亚瑟受不了抢过主动权。两个人分开的时候亚瑟挑衅般朝他笑了笑。阿尔弗雷德这才想起之前亚瑟手里还拿着一个盒子。
“你手里拿的什么?给我看看。”他从亚瑟手里抢过那个盒子,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就把他打开。
“哦——原来是准备送给男朋友的手表。”阿尔弗雷德看着表带上刻下的名字,故意用很夸张的语气说道,瞄到亚瑟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亚瑟把手表从阿尔弗雷德手里抢过来,一张纸条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飘出来,落在阿尔弗雷德手里,纸条裁剪的很粗糙,看纸张应该是和视频里那幅画是同一个本子里的。他把纸条翻过来,上面用漂亮的花体英文写着:
“Just the way you are.”
皆应是你
当晚阿尔弗雷德还是带亚瑟去兜了风,虽然亚瑟说着他宁愿坐公交车兜风也不想坐弗朗西斯的车,但最后还是被阿尔弗雷德以反对意见不予接受为由塞进了副驾驶。虽然没有烟花,但城市的彩灯所构成的夜色也是种别样的浪漫。
在他们停下来倚靠在车前盖上欣赏夜景的时候,亚瑟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一接通就听到斯科特在电话里破口大骂,亚瑟把手机放远揉了揉耳朵。
“那是谁?”阿尔弗雷德好奇的问道,亚瑟用口型回答是他的兄长。
“如果没记错你回程的机票应该是两天后...等等·你旁边有人?”电话里的声音顿了一下,突然再次高涨起来:“是不是叫琼斯的那个小子?蠢货...”斯科特的声音戛然而止,亚瑟看了看发现是因为电量不足导致的自动关机,他把手机收起来,看着阿尔弗雷德耸耸肩。
阿尔弗雷德和他对视,两个人突然同时开始笑起来,然后他们开始接吻。
Fin.
“你要是又喝个烂醉我应该打谁的电话才会有人来接你?”弗朗西斯开玩笑道,他喝得尽兴,举起酒杯和旁边的基尔伯特碰了一下,亚瑟握着杯子思考片刻,在手机里翻出一个联系人:“拨这个号码。”
两个人凑过来看了一眼,弗朗西斯眨了眨眼表示我懂得,基尔伯特则直接吹了个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