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祝最可爱的普酱生日快乐💕(迟了一天发在lof)
通关后魂牵梦绕快三年,听歌时想到光和永恒,于是突发鸡血半个月绘制手书
为原作向,包含大量个人理解,感谢能看完视频的你
感谢越越帮我圆梦!有天半夜把画过的一小部分发给越越,一觉醒来视频它就生出来了!啊啊啊(ノДT)看到半成品的瞬间突然又有了真正要完成的动力,受到巨大鼓舞,于是最终有了这个诺普酱的手书。
是对我而言充满了纪念意义的三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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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育囊》
这篇已经把版权给了lofter,由奇妙博物馆拍摄,是第二季第32集《镜子》,经过正版授权,其余都未授权,若发现辛苦各位举报,感谢。
——————
赵安平又怀上了。
啪——
他的脸被一巴掌打向一边,红肿起来像发面红枣糕。
“对不起,妈。”
孕肚已经明显,他扶着座椅把手颤着腿站起来。蒋姿换条腿翘着垂下脑袋翻找燕麦片里的果干,当没听见。
“什么药都试了,生不出女娃的命。”
婆婆三角眼吊着像庙里罗刹,男产科里穿着孕装的男人们微微抬头看着面前闹剧,估计触动了什么,复而低头,嘴抿成直线,他们脸皮下面估计也藏着指印。
“对不起。”
赵安平哽咽起来,泪灼烧眼眶脸...
这篇已经把版权给了lofter,由奇妙博物馆拍摄,是第二季第32集《镜子》,经过正版授权,其余都未授权,若发现辛苦各位举报,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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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安平又怀上了。
啪——
他的脸被一巴掌打向一边,红肿起来像发面红枣糕。
“对不起,妈。”
孕肚已经明显,他扶着座椅把手颤着腿站起来。蒋姿换条腿翘着垂下脑袋翻找燕麦片里的果干,当没听见。
“什么药都试了,生不出女娃的命。”
婆婆三角眼吊着像庙里罗刹,男产科里穿着孕装的男人们微微抬头看着面前闹剧,估计触动了什么,复而低头,嘴抿成直线,他们脸皮下面估计也藏着指印。
“对不起。”
赵安平哽咽起来,泪灼烧眼眶脸皮,落在隆起的肚皮上,陷进了纺织纤维里。
世界在千年之后重新循环颠倒,人类社会回归最本初的形态——母系。
男人是女人的附属品,为了保护女人、为了繁衍,他们被植入【生育囊】,赵安平是其中之一。
“你已经打了两次胎,生育囊的活性大大降低,选择流产可能会永久丧失生育能力。”
医生黑框眼镜倒映他白如粉的脸,平静给他下了判决,缓期执行。
他被带回了家。
赵安平高瘦如杆,立在灯光的最中心像根戳在水泥台子上的白蜡烛,寸头遮不住脸的红肿,那是火焰。
蒋姿歪沙发上抹掉袜子开了一把游戏,她的钱大头都花在保养上,三十多岁的脸蛋极少有皱纹。
“别傻站了,生完再生,不生闺女不算完。”
女人对今天的检查结果失望透顶,字从喉咙爬出来掉在地上沾了灰。家里只有她一个独苗,没有闺女传宗接代会让亲朋好友看笑话。
“当初娶进门看你屁股大能生闺女。”
婆婆没有闲着,瓜子磕的咔咔响。
赵安平把灰湿的字眼吞进肚子,低头摸自己隆起的腹,那是他拥有的第三个孩子。在【生育囊】里活着,幼小而幸运。
想到这里,他咽一口气喉结鼓动没有出声,弯腰捡起蒋姿的袜子连同婆婆的脏衣服塞进了洗衣机。
嗡鸣声塞进不大的房子,滚筒旋转搅动他的影,赵安平木然看着上面扭曲的男人,手在肚皮上停顿一瞬,攥了起来。
再生一个好了。
怀孕第五个月。
肚子已经很明显,没有女性特征的男人扛着它看起来诡异又滑稽。
赵安平站了很久,心脏粘着黏液跳动得让他想要犯呕,他竭力阻止胃囊蠕动,抬起手敲开办公室的红木门。
“张姐,我来请孕假。”
他是一个办公室职员,上大学时家里不让学艺术,最终选了经济类专业,好找工作。
人们说,男孩子上上班就行,安稳体面,将来嫁人婆家也喜欢。
红门开了,像唇,扯着涎水将他咀嚼咽下。里面的女人推推眼镜站起身。
“怀孕了?”
四十多的女人,肉和粉震荡成波浪,往下坠。
“怀孕可不好办……”
挨着他若有若无蹭两下,手搭上他的肩膀。
“也不是姐不给你请,只是现在行业竞争压力大,一个职位太多人等着了。”
“你放几个月孕假,你的工作肯定要有人做,等你回来的时候……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手指是蛭吸在他的肩颈与腰上,赵安平最后感受到了屁股上的触感,紧绷,没拒绝。
家里并不富裕,需要这份工作。
“我已经陪过你了。”
“那是为了做项目。”
“我现在怀着孕。”
“怀着孕也可以。”
喉咙发干,赵安平下意识摸摸肚子,半晌没说话。
张姐眼角搓出皱纹吞吃几丝粉底,红指甲又捏两把,她知道这个男人明白什么叫做绝对服从。
“乖男孩。”
孕假批下来的很快,赵安平闲下来后日日要去菜市场买菜,婆婆回了一趟老家,蒋姿不会做饭。
“安平,你去医院检查怎么样?”
“还好,男孩。”
“挺好,挺好。”
“那你要生下来吗?”
“生,我老婆说生下来。”
“看你老婆多疼你。”
“嗯。”
“没关系,长大了安个【生育囊】嫁人就行了。”
“嗯。”
这样的对话每天都在循环。那些买菜的男人们,怀孕的,没怀孕的,都在看着他的肚子。
有了生育囊,男人才拥有价值。
生出来女儿,才会被人看得起。
妈妈在出嫁前告诉他,有了女儿,婆家就会高看你一眼,你表哥生了俩,可别提多幸福了。
赵安平想到这里有了劲儿,抬起一盆脏衣服去卫生间,这些面料不能机洗。
有了女儿,生活就没这么难捱了,他希望着。
大肚子让他弯腰困难,要搬个板凳洗衣服。水面把粗糙的指节折断,不冷,却让他的心颤抖了起来。裤子口袋里有硬物,他攥着,薄片握着发疼迟迟没有拿出来。
手指已经泡在水里很久,他知道那是一张房卡,情侣酒店的,不止一次发现了。
“安平,那是不是你老婆?”
那天看到她穿着短裙和另外一个男人走了进去,脸上是经久没见过的笑。
那男人高大,看起来是个能生女儿的,不像他。
冷水沁入骨骼,他摩挲很久,把卡塞了回去。
床上吸烟的女人没有洗脚,两团袜子扔在末尾,能闻到味道。赵安平屏息扶着肚子坐到床边背对着她。
“还不睡吗?”
“早着呢。”
“今天辛苦吗?”
“跑了两个业务,累得要命。”
“我煮了粥,要喝吗?”
“等会儿,急什么。”
他们之间只有这些话题,赵安平想多说些什么,让她问问自己辛不辛苦,有没有想吃的,想让她感受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如果它不是个男孩的话。
他静静看向窗外,没有月亮,黑夜会给大脑加持更多情绪。
天空把所有破败都萦绕于他身旁,一晃过了三十年,他好像没有一天快乐过。
这样是对的么?
赵安平看向女人,选择了停止思考。思想是血铸成的花,无法绽放就将种子深埋于地底,起码它还能活下去。
不只是他,所有花都是这样。
怀孕九个月。
身体笨重得连翻身都困难,四肢肿胀穿不进去鞋子,生育囊压迫赵安平的膀胱,尿频,有时还会尿床。
“有完没完。”
蒋姿捋一把长发恼怒看着床上一直发出声响的男人,肚子高高隆起,浮肿像充了水的病猪肉。
“我睡不着。”
“睡不着你去隔壁屋。”
蒋姿眉头皱得高,她有起床气。
赵安平沉默了。身体上的痛苦与长期得不到疏解的内心冲撞着他,胀破血管。
“我怀孕了,能不能理解一下我。”
声音发颤,赵安平的喉结一上一下咽着口水,掀起反抗的第一步最需要勇气。
“哪个男人没有这一遭?”
蒋姿掀开被子,看着他笑,弯弯的眼睛,牙很白。
“我爹怀孕的时候就没你这么做作。”
“怀了个带把的,没甩了你就不错了,有什么不满意?”
按照女人的逻辑,没有和男人离婚已经是天大的恩赐,生不出女儿的男人,没人会想要。
赵安平喉咙卡住,这些话让他嘴唇泛干,皮膜粘连又启开,他最终缓缓开了口。
“可你,已经出轨了不是么。”
陷在床里听着鼓擂一般的心跳声,他终于说了出来,没有再胆怯。
蒋姿静默了一会儿,淡淡。
“你怎么知道?”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又是沉默,随即慢慢笑,比刚刚还灿烂。
“天下没有不偷腥的女人。”
饿了要吃饭一样合乎常理。
她的声音刺耳,激得男人眼睛睁大,以往的种种积攒涨起了浪潮将他吞没,种子被冲出土壤接触到了水源。
“不对…”
“我要和你离婚。”
声音抖动压制不住,种子在发芽抽枝,迎接盛大的阳光,他知道上百年来没有男人敢对女人提出离婚。
可他受够了。
蒋姿也受够了。
啪!啪啪!一巴掌两巴掌,扇在脸上,又拽着短发薅起。鼻子出了血,嘴角扇烂半边。
蒋姿新做的指甲刺进他的腮帮子刮出月牙型的肉,把他从卧室打到了客厅。
“能耐了?”
“只有我不要你的份,你也配?”
女性尊严被刺激,讥讽的话萦绕耳边,赵安平耳根火辣辣蔓延着红,紧紧护着肚子蜷缩,眼前被泪铺满。
所有不幸都降临在他身上,撕咬着残破的肌肤,或许从混沌初始就带着不公,创造了性别,创造了差距,没有创造平等。
脸被摁在冰凉的劣质瓷砖,他透过泪水看到了茶几上的水果刀,红色的柄像是果实,线条光滑流畅。
他被水泡的发胀的手指动了一下,
他想杀她很久了。
救护车警报刺破黑夜,吵醒了楼层里的每一个住户。
“怎么了?”
“好像是403室的男人要生了。”
“蒋姿那家?”
“是啊。”
“怀的是个男孩吗不是?”
“嗯,赔钱货。”
有一层虚无笼罩在周身,浮浮沉沉。赵安平躺在台子上,明亮的手术灯映照在瞳孔,刺眼。
医生在准备接生。
“早产一个月。”
“之前生过孩子吗?”
他摇头,麻木盯着手术刀。两个小时前,他终究没有拿起刀,或许是不敢。
“没有生过?那要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慢慢用酒精棉球擦拭刀身,眼尾瞟向他,见惯了。
“因为【生育囊】的特殊构造,剖腹的时候不能打麻药,不然对孩子不好。”
【生育囊】没有合适“出口”,只能切开接生。
赵安平的眼睛慢慢睁大,想要说些什么,医生已经用纱布堵上了他的嘴。
“忍住。”
女人眯眼,侩子手一般高高扬起了手术刀。
“啊!!!”
赵安平猛然睁开了眼睛。
虚无骤然被打破,刺目的手术白灯被几颗暖色黄灯替代,闯进了他的瞳孔。
喉咙干燥不堪,肺部像灌进铅水,他混乱的大脑盘根交错,脑神经纠结缠绕让他丧失了感知能力。
手术刀……
“怎么?”
柔软的女声响在耳边,赵安平的呼吸暂停,转头,周遭一切开始熟悉起来。
女人正柔和的注视着他,脸上还有自己妈妈一巴掌下去留下的红肿,一双洗过他沾着口红印衣领的手正慢慢抚摸他,皮肤能感受到粗糙的茧。
“做噩梦了吗老公?”
蒋姿一直温柔。
梦,原来是梦吗?
好真实的梦,混乱的社会纲常,畸形的人伦关系。疼痛感似乎真实存在,搅动着他的腹部,刀划破皮肉,逼他生出来孩子。
赵安平心口惊悸,看着蒋姿,忽然不受控制流下泪来。只有他知道经历了什么,只有他知道,那是梦,也是现实。
人类总是自夸为高级动物,却只有在刻骨经历过后才会懂得感同身受。
他有好多话想对她说。
对不起让她打了胎,对不起让她怀着孕干家务,对不起,逼她必须生男孩。
抬手,想要拥抱、亲吻她。但手臂牵动了肌肉,他只一瞬间停止了动作,没能抱到。
腹部的剧烈疼痛扯动神经,梦中的痛苦不知为何在他惊吓过后依旧存在,赵安平终于感受到了,彻底醒了过来。
冰冷又尖锐,不是梦。
蒋姿悬在他身上,静静盯着他,经年的操持让她丧失了年轻容颜。
没有表情,像流产那天,像被打那天,像知道他出轨那天,像弯腰为他洗衣做饭的每一天。
干涸的枯唇蠕动两下,音节丧失活力。
“疼吗。”
疼吗?疼。
隔着涌出的泪,赵安平看她,缓缓握上了腹中半刺的刀。
红色的柄像是果实,线条光滑流畅,和梦中的一样。
喉咙打了结,颤抖。
“老婆……”
“是我。”
蒋姿眉眼变得温柔起来,像一颗深色的种子,赵安平看到了她瞳孔里碎裂的【枷锁】。
女人握着刀柄,用力按了下去。
她想杀他很久了。
[Merlin/AM]希德的礼物 A Gift From Sidhe
Summary:为感谢亚瑟和梅林对阿瓦隆的帮助,希德精灵决定送他们一份珍贵礼物,然而这中间出了亿点差错。
点开前请务必确认您已阅读以下警告
⚠️分级:Mature
⚠️是AM前提下的Arthur生子(龙?)
⚠️复读上一行
⚠️再复读一次
1.
终于在石盆里等来莫嘉娜的倒影时,梅林真诚觉得她是世界上最美的人,比公认阿尔比恩大陆最高不可攀的女祭司宁薇还要美上一万倍。
“什么事?”女巫开口,“快点说完,埃罗依山还有个岩魔等着我搞定。”她拂落墨绿色旅行斗篷的兜帽,神情机敏而紧张,看起来正待在一处红土岩洞里,大约是找了个积水的浅潭,匆忙回应了梅...
Summary:为感谢亚瑟和梅林对阿瓦隆的帮助,希德精灵决定送他们一份珍贵礼物,然而这中间出了亿点差错。
点开前请务必确认您已阅读以下警告
⚠️分级:Mature
⚠️是AM前提下的Arthur生子(龙?)
⚠️复读上一行
⚠️再复读一次
1.
终于在石盆里等来莫嘉娜的倒影时,梅林真诚觉得她是世界上最美的人,比公认阿尔比恩大陆最高不可攀的女祭司宁薇还要美上一万倍。
“什么事?”女巫开口,“快点说完,埃罗依山还有个岩魔等着我搞定。”她拂落墨绿色旅行斗篷的兜帽,神情机敏而紧张,看起来正待在一处红土岩洞里,大约是找了个积水的浅潭,匆忙回应了梅林的召唤。
“我们需要你回卡美洛一趟。”梅林言简意赅。他的话有一半被埋进了噪音,莫嘉娜的倒影晃动成碎片,石盆中传来山洞轰轰的震动和岩魔遥远的吼声。
“卡美洛有你还不够吗?”莫嘉娜用法力重新稳住水面,“按理说,卡美洛是大陆中心最安全的地方。”
“卡美洛的确算安全。是亚瑟和我,我们有个请求,请你代出席几天圆桌会议。”
“我有一大堆事情要做。”莫嘉娜斩钉截铁,“我没空回去。让亚瑟管好自己的事,坐上那张王座是他的选择。”
“问题是,他马上将有一段时间坐不上去。”
“什么,”莫嘉娜说,“他已经胖到那种程度了?”
梅林艰难地咽了一下:“可以……可以这么说。”
他没办法和莫嘉娜仔细解释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怀疑没人能真将这事讲清楚。
起初他们只是去帮希德一个忙。这些精灵擅长巫师们无法触及的远古魔法,但说到和多卡战斗,三十个精灵也比不上一个巫师。多卡在阿瓦隆背面创造了“影岸”,将圣岛当做巢穴,汲取希德的力量,大约一半的精灵被影响而衰弱。梅林受希德托付,强行撕裂通往圣岛影岸的帷幕,和亚瑟一起消灭了巢穴中的多卡。这是一个很大的忙,因而希德提出要送他们一份礼物。
一切只是太巧了。第一个巧合是,那位精灵族长带着礼物找到梅林的时候,亚瑟正在巢穴深处收集多卡的残留痕迹,以便带回卡美洛研究。第二个巧合是,多卡擅长模仿和变形,侵蚀阿瓦隆的多卡全都伪装成了希德的模样,很难判断一个突然冒出的希德是真的精灵还是一个没消灭干净的多卡。
总之,亚瑟钻出巢穴,只看见某个貌似精灵的生物对梅林面目狰狞地抛出一个炽热的白色光球。
根本来不及多想,电光石火间,他跳下来,撞到梅林身上,将他扑倒在地。
“啊哦。”希德说。光球准确无误地窜进亚瑟的身体,像从未来过一样消失了。
梅林怔在那里好一会。他看看怀里抱的东西,一把抓住亚瑟的衣服,试图找到光球的尾巴并将它拽出来,显然这是徒劳。
“你能撤销吗?”他立马对希德要求,“撤回这个魔咒。”
亚瑟这才发现梅林怀中原来捧着一颗蛋,他还以为那家伙是要杀了梅林。
“这是怎么回事?”他说。
“送出的礼物无法收回。”希德精灵阴沉着脸。
“可——”梅林说。
“什么意思?”亚瑟说,“什么礼物?”
“但也许魔咒对错误的对象不会生效。”希德说。
“也许?”梅林瞪着眼睛。
“喂——”亚瑟说。
“我们就当它不会生效吧。”希德说。
“就当?”梅林说。
“谁能解释一下——”亚瑟说。
“它不会生效了。”希德做了结论。
2.
那天晚上,他们在巴洛山脚下偏僻的小旅店里落脚,吟游诗人的歌声吵得老板娘养的学舌鸟也躁动不停,一个劲儿催促客人付钱。他们喝了一些蜜酒,浇灭和多卡拼杀后遗留的晕眩,还吃了烤苹果和香肠,填饱饿极了的肚子。希德长相凶恶,性格古怪,不乐意和人类多打交道,在它们的地盘上要找点吃的实在太难了。
装多卡痕迹的瓶子被收在牛皮袋里,平放在房间的柜子上,那颗滑溜溜的蛋也摆在那儿,比蜂蜜酒壶只稍稍矮一点。它没成功被熔入魔法,因此算不上一个真正的蛋,只是个死去的化石,希德仍将它送给了他们。
这是大陆上最后一颗白龙蛋,据说早在七百五十年前,白龙族群就灭绝了。精灵的远古魔法让它们能合力在化石蛋中重新制造一枚白龙胚胎。虽然不能保证龙蛋最终一定成功孵化,但这已经是精灵们最有分量的礼物——这样的力量这群希德一生仅能使用一次。
亚瑟听梅林解释完前因后果,眉头锁在一起。
“那个魔咒是为了重新制造一枚胚胎?龙的胚胎?”
“白龙的。”梅林说,“白龙是最早灭绝的一支,早在人们开始猎捕和奴役龙和驭龙者之前。”
“龙和驭龙者越是稀少,猎捕就越是变本加厉。”亚瑟说,“希德送这颗蛋给你,难道是因为它们知道你……?”
梅林轻轻耸肩:“也许希德有所感知。精灵的礼物从来不会随便送出,它们肯定认为我们和龙蛋有缘分。”
亚瑟沉思着点点头。
“你真没事吗?毕竟那个魔咒直接,”梅林说,“砸中了你。”
“难道你觉得,”亚瑟仰头大笑,像被一个特别荒谬的词挠了痒痒,“我会因为那个光球而在身体里装条龙吗?拜托,那魔咒只对古老的蛋有效,而我不是一个蛋。”
“你是的。”梅林说,“你是一个混蛋。只怪你冒冒失失跳出来,害我们失去那条龙。要是你真能装一条,那倒也行。”
亚瑟起身离开,踱到柜子旁,若有所思地盯着龙蛋,一反常态地没有反驳。
“你真在考虑?”梅林惊讶地说。他并没真生气,毕竟亚瑟的本意是想要保护他。他不高兴,更多是因亚瑟对里头的危险全不在乎。
“你想得美。”亚瑟挑挑眉毛,转过身,从摆在窗台上的剑鞘里抽出佩剑,就着烛火开始擦拭。
旅店的房间很小,窗外是清澈如水的夜色,巴洛山脉近在咫尺,林风树影沉默地镶嵌在映着烛光的玻璃后面。透过那薄薄的墙壁,能隐约听到隔壁旅客的呼噜声。
梅林抿着笑走到亚瑟身侧,揉了揉他的头发,隔着衣衫亲了一下他的肩膀。亚瑟腾出一只手来抱住他,允许他从自己手中把剑取走。他们吹灭了蜡烛,房间里便铺上柔和的月色。
亚瑟枕着手臂躺在那张窄小的床铺上,懒懒地叫梅林帮他解开腰带。这小床教人缩手缩脚,他差点想用上魔法,亚瑟很烦他用魔法偷懒,虽然要是偶尔发生一两次,他也不会多说什么。梅林对付完亚瑟的锁扣,便坐在他的腿上,把衬衣从自己头上推走。亚瑟的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他。他在月光中坐起来,扶住梅林的腰,浅浅吻他的胸口和锁骨。
“你知道吗?”亚瑟蛮不讲理地说,气息痒痒地吹进梅林的耳朵,“如果我们两个中有一个会生条小龙,那也是你。”
梅林惊讶地眨了眨眼,手指顺着他柔软的金发玩弄梳理:“那倒很新鲜。你准备用什么方式达成这个目标?”
亚瑟狡黠但优雅地微笑,目光幽深极了,双手滑过梅林背部的皮肤往下,开始低声说一些他构想的具体的做法。那些话让梅林的耳朵烧得发烫,呼吸也变得格外困难。
他们蹬掉衣物,纠缠着躺进床铺。月光洒在亚瑟漂亮的肌肉上,梅林喜欢那淡淡的、清冷的光辉,亚瑟似乎总能轻而易举让他着迷。他弓起身体,低头追逐月光,一边抚摸那翘起的、有些盛气凌人的形状,一边亲了亲亚瑟的肚脐。那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了柜子顶端一动不动的龙蛋,隐隐的担心又浮上心头。
“你有不舒服吗?”他抬起头问。
“你在怀疑你自己?”亚瑟轻轻笑了,眼睛闪烁着温柔,把他拉上去,拥在怀里,“我当然很舒服。我希望你也是。”
“我是的,但……”他的话戛然而止。亚瑟用一种他没有办法拒绝的方式吻他,很快梅林就只能乖乖发出他想听的声音。他分开双腿环住亚瑟,摇动着邀请他。亚瑟回应了,翻了个身将他完全压在下面。他的担忧解散得一干二净。因为当亚瑟在他里面,带着那热烈强壮的冲动,他的身体,包括脑袋,就容不下其他任何东西了。
3.
他们回到卡美洛,一切都很正常,那颗蛋被摆在寝室里,仅仅作为一个纪念。三天后,出现了第一个被他们忽略的征兆,午餐时亚瑟只吃了一口汤,脸色不太好。梅林以为是厨房用的蘑菇有问题。但第二天,鸡肉也不对亚瑟胃口。
“我想吃李子、苹果和葡萄。”亚瑟说。
梅林从没见过不爱吃香草烤鸡的亚瑟,他有些警觉,可又觉得大概率只是肠胃问题:“那我让厨房做点苹果派?”
“我要生的,最好是刚摘的。”
“作为正餐?”
亚瑟对他瞪了一眼:“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梅林。我命令你把水果拿来。”
梅林满腹疑虑地离开餐厅,去找高文。高文很高兴自己能做饮食顾问,他马上带来摆满好几个推车的新鲜水果,梅林都不知道城堡里竟然可以一下子找到这么多不同种类的水果。
接下来,亚瑟除了吃水果,就是水果布丁、水果挞和水果馅饼。
“你发现你的口味变了吗?”梅林忍不住嘀咕。
亚瑟写着给古德温国王的回信,“人总是不断改变的,梅林,你最好习惯这一点。”
4.
又三天后,也就是从阿瓦隆返回的第二个礼拜,亚瑟的脾气变得显而易见的暴躁。这不是说他原来是一个非常和蔼的人,但是他通常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任性,而现在他似乎不想再控制。他频繁要求梅林留在身边,即使没有什么事也要待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如果看不见他,他就会不快乐。
兰斯洛特回城堡来汇报康沃尔半岛的情况,提交了好几个颇为冒险的计划。亚瑟一向审慎,避免行动冒进波及周边村庄,不过应对多卡他们决不能手软。
“找到这些多卡的老巢,彻底摧毁。我看了你的报告,那些巢多半结在悬崖下,要小心接近。有其它问题吗?”
“这次的多卡比以往力量弱,可力量源头很奇特。”兰斯说,“它们可能了劫持了一些雾妖,通过吸食雾妖的魔法在康沃尔制造大范围的浓雾,走进去的生物都或多或少被影响。我们一向很少同雾妖打交道,她们要怎么办?”
“统统请回海里去。”亚瑟对他摆了一下手,“至于怎么请,问你旁边那个人。”
“我会让薇芙和你一起去。”梅林跟着兰斯走出议事厅,把门在身后掩上,“她有和雾妖交谈的经验,说不定能省去一些麻烦。另外,被吸食魔力是很痛苦的,万一雾妖们做出攻击举动——”
“我知道,”兰斯微笑说,“我会尽力让这事和平解决。”
骑士快步走远了,梅林回到议事厅,亚瑟隔着长桌面色不悦地盯着他。
“我说了让他问你,没说让你跟他一起离开。”
“我只不过走出去到门口。”梅林说,“我不是又进来了吗。”
他理性的解释对亚瑟一点效果也没有。不只这一天,而是基本上每一天,亚瑟比往常更激烈地在床上要他,让梅林感到魔法充溢全身近乎失控。四处崩溃的魔法在结束时包围着他们,像永无止境的海浪拍击墙壁、拂动着床幔。亚瑟牢牢抱着他,把头埋进他的脖颈,呼吸无处不在的魔法的气息,就像他靠这个活着。
梅林认为他们应该好好谈谈。所以他在早晨率先醒来,把自己从亚瑟的胳膊里解脱出去。亚瑟刚一睁开眼,他就说:“我有点担心。”
亚瑟叹了口气,盯着床顶他一向不喜欢的鸢尾花纹:“好吧,没错,我感觉到了。我不对劲。”
“我在想,”梅林轻轻说,“你会不会是——”
“你敢把那个词说出来。”亚瑟突然伸出食指恐吓他。
“我不确定你想的是哪个词,”梅林强调,“但我要说的是,你会不会是‘中魔咒了’。”
亚瑟看起来至少能接受这个表达:“哦。”
“你发现了吗,你的饮食习惯变得很像龙。而且你在焦虑,很焦虑。”
亚瑟表情复杂:“如果我的确‘中了魔咒’,你有办法解除吗?”
“……我没有。”
亚瑟抬眉瞪着他。
“这是个谁都料不到的意外。”梅林说。
“魔法不是你最擅长的吗?”亚瑟噌地坐起身来,“一直以来你不是信誓旦旦的吗?现在你告诉我你没有办法,那纯属意外,你没法负责,你不管了?好哇,梅林,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
“好了,好了!”梅林差点想捂住他的嘴把他推回床单里,主要是他真的太吵了,“希德精灵的魔法太过特殊,也太过古老,巫师们无法理解和学习。但我怎么就不管你了呢?我正和你一起面对着呢。”
亚瑟咽回了没发完的火:“那怎么办。”
“你有感觉吗?”梅林看着亚瑟,主要是看着他的腹肌,小心地指了一下,“这里没感觉?”
亚瑟眯起眼:“我怀疑你不仅是不懂希德的魔法。”
梅林仍然盯着他的腹部。肌肉依旧是熟悉的漂亮的线条,但他好像已经不认识亚瑟身体的这部分了。神差鬼使地他伸出手摸了摸,手指抚过光滑紧绷的皮肤。他想象精灵们的魔法在那里面塑造了一个白龙胚胎。这画面让他有点燥热,并且光是冒出一点头他就脸红了。
“我们再观察一下?”他清清嗓子提议说。
亚瑟僵硬地点了一下头。
“我讨厌这种状态。”他恶狠狠地,“我讨厌不确定。”
5.
第三个礼拜的末尾,梅林终于正式开始慌张。越来越多的线索出现,没办法再视而不见。其中就包括亚瑟的腰围,梅林发现他的腰带需要重新打孔,至少得比原先那个错开两指宽。
“我们得去找希德。”他立刻做了决定。
“找到之后呢?”亚瑟阴沉地说。
“想办法结束这件事。”梅林说,“在它伤害你之前。”
亚瑟的眉头皱了一下。
梅林马上就收拾好行装。他把包裹拎到桌上,去床边取亚瑟的佩剑。
亚瑟正背对他站在窗前,背影沉静如海。
“走吧?”他说。
出乎意料,亚瑟没有动。
“你不想解决这个问题吗?” 梅林诧异地把剑放下。
“希德说魔咒不会对错误的对象生效。”亚瑟说。
“没错。”
“所以,如果我们假设,我是真的……”亚瑟依旧面对窗外,他看不见他的表情,“那就意味着它生效了。”
梅林停在原地,一时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如果我不是‘错误的对象’呢?”亚瑟转过来,脸上闪动着一抹古怪的神色,“如果我就是‘正确的对象’呢?”
“你在想——”梅林说,“你是说——?”
“它生效了。”亚瑟指出这明显的事实。
“这太荒唐了。”梅林说,“它是龙,需要的是颗蛋。而你是人。不可能……”
“没有别的解释。”亚瑟说,“如果它真的在里面,我看它还挺喜欢待在那儿的。”
梅林干笑了几声。
“它喜欢吃水果,而不是老鼠。”亚瑟说,“我真得感谢它。”
“现在的问题不是它喜欢吃什么。”梅林吼道,“是它可能会伤害你,伤害你,你懂吗?”
亚瑟望着他,看起来诡异的镇定:“可它没有。它也没找什么麻烦。”
梅林抓狂地原地踱步。
“你到底在说什么,”他质问道,“它是不是劫持了你的脑子?”
“还记得吉尔伽拉吗?”亚瑟说。
6.
梅林突然僵住,就像一道闪电劈下来,劈开了他一直紧紧锁着的那扇回忆之门。
“当然记得。”他说,感觉不到舌头在哪里。他的手指开始发抖。
“你失去了吉尔伽拉,”亚瑟说,“因为我。”
梅林没办法说话。所有血液都流向脚底,以支撑他站在原处。就连他的脚也在发冷。他尝到一股强烈的苦味,除此之外,所有感觉都似乎麻木了。
他想起了吉尔伽拉,多年以来从未如此清晰。他想起它黄色的眼珠,它山风似的声音,它粗糙坚厚的深褐色皮肤和温暖的肚皮。他想起吉尔伽拉战斗时,皮肤外会长出一层尖锐闪亮的鳞甲。
他看见吉尔伽拉在草地上懒洋洋地晒太阳。他向它走去,龙亲切地用翅膀和尾巴圈住他。他们靠在一起玩耍打闹,他咯咯大笑,一直在笑,累得笑不动了,便张开双臂,趴在龙的脊背上就这么睡去。吉尔伽拉展开翅膀,轻轻盖住他的身体。
梅林很小的时候,还不认识任何人类,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人类的时候,吉尔伽拉就在他的生命里。他学会的第一种语言是龙的语言。
吉尔伽拉离开他的那天,是他独自带着它去黑暗之塔营救亚瑟。那时候亚瑟还是王子,梅林的法术也远没有现在成熟,是龙为他们抵挡了大部分攻击。他们终于回到卡美洛附近时,吉尔伽拉重重倒在林地上,一共九支巨箭穿透了它肚皮上的鳞甲,伤口处血肉模糊。它发出刺耳的哀鸣,腹部剧烈抽搐,接着便再也不动了。梅林紧抱着它的脖子,整夜不停地用龙语呼唤它。他知道自己在哭,只不过狂风很快就把他的眼泪吹干了。
“你说希德的礼物只能送出一次。”
亚瑟深深地看着他。
“你失去了吉尔伽拉。我不想你再失去一次。”
梅林眨着眼睛,亚瑟的轮廓却越来越模糊。
“你知道我在乎的不是这个。”他走过去紧抱住亚瑟。仅仅是呼吸就让他的胸口疼痛,眼泪把亚瑟的衬衣打湿一片,“我不要你补偿。吉尔伽拉是我第一个朋友,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辜负了它,是我——”
“听我说。”
“不该是你来补偿!”
“这不是补偿,不算是。”亚瑟说,用力搂紧梅林的身体,“没有什么能补偿失去。但如果我有机会能为你创造点什么,我想我会去创造的。”
7.
接下来的两个礼拜,亚瑟因为选择了“创造”而不断生自己的气。
他的占有欲依旧旺盛,情绪依旧起伏不定,容易疲倦和烦躁。他的腰带上又多打了一个孔,但看起来不太明显。他在晚上睡不着觉,一夜要起夜三次,白天开圆桌会议的时候,他时而要请骑士和法师们容谅他离场一会儿。
“他吃水果吃坏肚子了吗?”高文皱着眉凑近梅林。
“算……是吧。”梅林说。
高文耸耸肩:“我就从未有过这种烦恼。”
与此同时,亚瑟对肢体接触的渴求也比之前更多了。似乎光是抚爱和亲吻根本不够,他还要寻求与梅林之间更长久、更密切的连接,他比往常更久地停留在梅林的身体里,动作缓慢而充满依恋。他紧贴着梅林的嘴唇,确保他们的呼吸交融在一起。他们最亲密时刻被拉长又拉长,有时梅林错觉,亚瑟想让时间永远暂停。
每天的忙碌里,只要能找到空闲,梅林就去图书馆埋头翻阅书籍,来搞清楚可能会出现什么情况以及他们能怎么做。这并不容易,太多的书都是关于如何猎杀和暴力驯服龙类,很少写到这种生物的习性和生活。每当翻过那些插图,他就会想起吉尔伽拉,他已经再也关不住那扇尘封的旧门。大陆上许多声名煊赫的驭龙者都曾驯服过三条以上的龙,并一一把它们送上战场,驯服的龙越多,代表他们的能力越强大。
可他做不到。吉尔伽拉并不是他的一件收藏品。
好在他还是找到一些书。最有用的那本叫做《远离孵蛋的龙:预防烧伤和致死》,他被其中的部分内容一再惊吓,决定决不能把它带回寝室。不过多亏了这本书,他开始理解亚瑟的种种变化。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亚瑟说,“什么叫我们得筑个巢?”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梅林说,“巢穴使龙产生安全感。”
“它缺乏安全感?”亚瑟难以置信,“它有什么不安全的,不安全的是我——”
“我指的就是你。”梅林说。
亚瑟困惑地眨着眼睛。
“因为你是一个龙的角色,”梅林解释道,“白龙族群的特点是,它们的母龙把蛋丢下就会飞走,公龙要独自照顾蛋。是孵蛋的公龙需要安全感。”
亚瑟张开了嘴,想说什么。承认缺乏安全感似乎有点损害尊严。他的视线挪到花瓶旁边的那颗龙蛋上,想了想,又想了想,勉强点了点头。
书上说,已灭绝的白龙有与其他龙族不同的独特行为。雄性白龙会选择自己和生蛋的母龙最喜欢的东西来筑巢,巢穴里总是堆满了亮闪闪的石头,漂亮的花,各种颜色的果实。但梅林觉得他们不该原样照搬。
他筑的不会是个普通的“巢”,他强烈地、本能地确定这一点。
8.
他用的是回忆。
他想要给亚瑟提供一种无处不在的保护,即使在骑马去森林、远远离开城堡的时候,依然能得到的保护。
如果说这么多年来他有什么总结出的道理,那就是能真正支撑人们的只有两样东西,回忆和希望。
他用了一个极为复杂的咒语,回忆像匹匹绸缎,飘浮环绕在四周供他挑选。其中一匹绸缎里,遥映出亚瑟第一次见他的模样,想起那一天,他不禁微笑。那时他刚刚十岁,身上穿着赏金猎人们随便扯来的破袍子,被关在一个满是铁锈的笼子里,甚至不会说人类的语言。抓他的这些赏金猎人是一队专门猎龙的野心家,他们用带刺的藤鞭打他,逼他用龙语召唤吉尔伽拉。他当然没那么笨,他早就叫龙躲得好好的了,他痛得受不了而喊出的龙语全是骂他们的话。
赏金猎人们把他带到城堡的宴会上,到处是油和酒的香味。坐在尽头的那个头戴冠冕、看起来非常富有的面带微笑的人买下了他。他的微笑让人害怕。就是在那儿,隔着笼子,他第一次见到亚瑟。亚瑟坐在一个并不起眼的位置,身旁是个眉毛上有道疤的严肃男人,也戴着一顶冠冕。他亮闪闪的金发好像一片炫目阳光。那天夜里梅林被推醒,面前就是这片金色,以及亚瑟浅蓝色的眼睛。
“你快走吧。”他说,当时梅林还听不懂,“别让他们发现。”
他只是注意铁笼被打开了,脖上的项圈也被摘下了,看守的卫兵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他一瞬间就确定,他将信任这个微微喘息着的、关切地看着他的人。他记住了亚瑟的模样,并且再也没有忘记。
梅林把这条回忆绸缎摘下,放进他搭建的巢穴里。很久之后,他才知道了那个买他的人是谁。安莱奈德国王的前一个驭龙者刚刚死去,那个女孩无法驯服他们从高山上擒获的黑龙,于是死在刺鞭和火焰中。
像一只到处捡拾树枝的鸟,他接着又在“巢穴”中放入更多、更多他们的回忆。不论这些回忆是仍然清晰,还是已经变淡。他也放入了吉尔伽拉,小心翼翼去除了离别的那一段。
白天,他将“巢穴”缩成一枚小小的环,挂在亚瑟的腰带上。晚间,它便展开成无形无影的、首尾相接的魔法的河流,将他们圈护在其中。
在接连好几天睡了好觉、心情平静之后,亚瑟决定承认一个巢穴对他来说有所帮助。梅林告诉他这个巢是怎么做成的,亚瑟嘴角的弧度在他的讲述中越来越深。最后他问:“我能把它留下吗,一直带着,之类的?”
梅林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怎么了?”亚瑟说。
“支撑这个巢穴太累了。”梅林说,“我每天要消耗成吨成吨的魔法。”
“再说了,”他的嘴唇贴着亚瑟的头发,“你不需要总是带着它。你只需要常常想着我就好了。”
9.
第六个礼拜的某天,亚瑟喊住梅林:“它抓我了。”
“你说什么?”梅林紧张地把水壶摔到了地上。
“它抓我了。”亚瑟说,“它有爪子之类的,它在,抓我。”
他的语气像仅仅发生了一件普通奇怪的事,比如把梅林叫到窗边去看一只刚刚飞过的怪鸟。
梅林不能撒谎说他没被吓到。他马上扑过去,反复确认亚瑟是否感到痛,或者它是否有任何可能伤到了他。亚瑟的腰围肉眼可见地增大了两圈,好在外套和披风还能遮盖。
“痛,那倒没有;非常不适,没错。”亚瑟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羽毛笔,“我只想知道,一般的龙到底要多久才能出生。”
“五十五天到七十天。”梅林马上背道,“根据龙的个性,天数在这中间摇摆。”
“龙的个性?”亚瑟说,“我如果祈祷它是个急性子,是不是就能指望它在第五十五天离开我?”
梅林沉默了。他们同时想到了一个问题,在这之前他们都尽量不去想它。
亚瑟皱着眉低头看自己的腹部,梅林知道他在忧虑白龙将以什么样的方式“离开他”。说实话,他也完全不知道。没有任何记载表明龙能够在人的体内孕育和诞生。
“它会把我的肚子咬开吗?”亚瑟说。
梅林的后背上起了鸡皮疙瘩。
“不会的。”他说。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不会让它发生。”梅林坚决地说。
他默默把手放在亚瑟的肚子上,皮肤的温度即使隔着衣物也传到了他的掌心。
“它,”亚瑟突然说,“会是七百五十年来的第一条白龙。”
梅林明白他的意思,他点了点头,“所有人都会吓一跳的。”
“何止是吓一跳。”亚瑟说,“可能会有一场很大的风波……不过,就算再大,我们也能应付过去,是吧?毕竟,它会是你的龙。”
梅林抬起头,亚瑟向他挑了一下下巴。这表情使他也鼓足了勇气,哪怕他再次看到吉尔伽拉痛苦抽搐的身影。
“我们当然——”
他噎住了,因为他也感觉到了。很短暂,但如此深刻。
“就告诉你它会抓我了。”亚瑟说。脸上浮现一抹得意的微笑,似乎终于有件事他比梅林抢先知道了。
10.
第七个礼拜,情况更复杂了。亚瑟的站姿和坐姿都受到了影响,梅林坚持让莱昂和薇芙全面接管骑士和巫师训练,他们只在每天晚饭前听取短暂汇报,期间梅林用一个带流苏的软垫和加高的桌面掩盖亚瑟的身材。
亚瑟只能侧着身入睡,多年以来头一回,变成梅林提醒他当心脚下,而不是相反。为了证明他丝毫不用提醒,装了条龙也根本没影响他敏捷矫健的身手,他追着梅林扔了半个寝室的枕头。
“这不过是件小事情。”亚瑟带着一丝火气,“不值得你如临大敌。难道我连自己肚子里的——它甚至还算不上一条龙——都管不好吗?”
那是之后,他们懒散地睡在彼此身旁。梅林一点也不想纠正亚瑟奇怪的逻辑,他实在没有力气。为了展示自己即使拖家带口,也依旧能在床上把梅林折腾到够呛,亚瑟付出了艰辛的努力。梅林本以为随着天数增加,性会变得越来越奇怪和谨慎,但它却取得了很好的平衡。亚瑟触摸他和取悦他的方式变了,他探索他和挑动他的方式也变了,可他依旧常常浸泡在一种飘然如梦的爱意中,心脏发紧,全身都交付给激烈的颤抖。
他从那种激烈又温柔的感觉中醒来,发现亚瑟正坐在一旁凝望着他。
“我突然想到。”亚瑟说,轻轻摸着梅林的头发,“或许你想,和它说两句话?”
梅林僵硬地伸直脖子。
“说什么?”
“随便什么。”
“呃,”梅林吞咽一下,爬起身来,靠在床头,犹豫着把手掌贴上亚瑟的肚子,从侧面看去,现在那是道可爱又危险的弧线,“呃——嗨?”
亚瑟的五官难以置信地皱到一起。
“嗨,你好?”梅林说。
“你被我折腾得脑子坏掉了吗?”亚瑟说。
“不然我还能说什么,”梅林说,“乖一点?好好长大?别再乱抓这个人了?”
“我是说,”亚瑟一字一顿地提示道,“你可以,和它说,龙语。”
梅林往后缩了一下,像碰到了火。为什么他会需要亚瑟来提醒他这个呢?他不该。
他舔舔嘴唇,试图说一句问候。但他怎样也无法让那个音节从喉咙里发出。
他又想起吉尔伽拉。
试了又试,他仍然说不出一个词。
“我没办法说。”他最终承认道。
亚瑟看着他没有说话。梅林偏头躲开他的视线,他不想在亚瑟眼中看见怜惜或者抱歉。他早就猜到是这个结果。他已经很久无法再说龙语了。
他知道人们怎么称呼那些在失去某条龙后再也无法和其它龙建立关系的驭龙者。
他们说那些人是“残缺者”。
“没事的。”亚瑟说,声音平稳而柔和。他伸手握住梅林的一边肩膀,“没事的。”
11.
第八个礼拜到来,情况随时都可能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亚瑟的腹围在最近的几天明显增大,用他的话来说,他必须抱着肚子走去餐桌旁。那条龙也越来越享受舒展身体,亚瑟在半夜突然醒来,就因为它想要甩一下尾巴。
现在,梅林必须召唤莫嘉娜,希望她能回来代替亚瑟出席会议。
“你是说你们必须去?”莫嘉娜在水面的另一侧说。
“是的,很紧急,我们要离开城堡至少两周。”
“是什么怪物?”莫嘉娜说,“要你们两人单独去处理?如果是多卡——”
“这件事暂时必须保密,”梅林说,“我们都还不确定结果会怎样。”
莫嘉娜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她严肃地思虑了片刻,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会赶回去的。如果我们来不及见面,记得我总在祝佑你们平安。”
“我们也一样,莫嘉娜。”梅林说。岩魔的吼声又让水面震荡起层层波纹。
他挥挥手,析干石盆中的水,再回到寝室。
“我找莫嘉娜回来了。”他说。
亚瑟从手里那份文书抬头,紧紧皱着眉头:“你找她干什么?”
“我们需要帮手。”
“我能行。”亚瑟说,“除了不能出这间该死的屋子,其他要处理的一样我都不会耽误。”
“你不能这样出席会议。”
“我有一件能巧妙遮住一切的斗篷。”亚瑟冷冷说。
“亚瑟——”
亚瑟将手里的羽毛笔摔进墨水瓶:“该死,女人到底是怎么应付这问题的?她们怎么能应付这问题十个月?”
他撑住额头,平复烦躁与疲惫,“好吧。好吧。”
梅林为他们在城堡外找到一处安全的地方,是殒王峡谷里一处被藤蔓和杂草覆盖的遗迹,多年以前,他也曾带着吉尔伽拉在那儿躲藏过。他将荒废的庭室重新布置得舒适和温暖,然后在一天夜里,偷偷带着亚瑟出城。
亚瑟盯着他准备的马车,眉宇间的不赞同简直要变成鸟群扑过来。
“我的马呢?”
“你不能骑马!”梅林低声说。
“我要我的马。”亚瑟说。
梅林瞪着他,没有动,无声表示他不可能支持这个决定。
“我很强壮。”亚瑟恶狠狠地指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它也是。所以我们要骑马。”
梅林简直被他逼疯了,亚瑟无论如何不肯坐马车,于是他只好又牵来他的马,使劲将亚瑟推上去。
“这还差不多。”亚瑟咕哝说,用斗篷把自己盖起来,拉好兜帽,捉稳缰绳。
梅林气喘吁吁,亚瑟像重了一倍似的。他气鼓鼓地吹了口气:“你根本没替马想过。是啊,你有两倍的强壮。它就有两倍的悲惨。”
根据亚瑟从兜帽底下看着他的眼神,梅林判断他不会轻易放过他,果然一路上亚瑟都在和他斗嘴,挑着挑那,直到他们抵达峡谷。
他在遗迹外布下重重魔法警哨,跑来跑去,检查每一个角落,观察每一个方向。他没法让自己停下,免得亚瑟一眼就看出他有多紧张和担心。
他并不是承担风险的那个。正因如此,他更是担心地受不了。如果当初那个光球撞的是他就好了。它为什么不冲着他来呢?
他走回他们布置好的庭室,看到白龙蛋正摆在亚瑟旁边。
“你把它带来了?”梅林说,“我都忘了。”
“我有一种感觉,应该带上它。”亚瑟说。
梅林点点头。这一晚他很久都没有睡着。
12.
“梅林。”
那声音像山风环绕,在他心里激起古老的回音。他不愿意醒来,因为他只想再多听听这个声音,这个他已经失去太久、太久的声音。
“梅林。”
一阵轻轻的笑声,他睁开眼睛,吉尔伽拉正用鼻子顶他的脑袋。
他不可思议地立刻坐起身,龙在他面前展开翅膀伸了个懒腰,它的身体如此轻巧敏捷,没有任何伤痕。
“这也太不像话了。”吉尔伽拉说,“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次梦到我。”
梅林说不出话来,他怔怔地站起,向前迈了一步,伸手摸到龙的皮肤,粗糙而坚固,异乎寻常的真实。
“你为什么不说话?”
梅林想说他已经无法再说龙语了。可当他张口,那些字眼却自然而然回到了他的舌尖。
“这是一个梦?”
“不然呐?”吉尔伽拉咯咯笑。
“我想我没资格梦到你。”梅林喃喃。
龙歪了歪头,像对他的话感到疑惑:“谁还能比你更有资格梦到我呢?”
梅林摇了摇头,一颗泪珠滚过他的鼻尖。他摸着吉尔伽拉的脖颈,龙低下头来,让他抱住它。
“这片大陆最初有几百个驭龙者,”吉尔伽拉说,“后来只剩下几十个,最后将会是几个。你是这些人中独一无二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从来不是个好驭龙者。”梅林说。
吉尔伽拉发出龙的大笑声,扇动翅膀扬起一阵旋风。
“唉,梅林。”它说。
“是因为你从不把我当做工具。”吉尔伽拉的黄眼珠认真地盯住他,“把龙当做工具的驭龙者,自己也会变成别人的工具。你不一样,你是真的爱我。”
梅林使劲抹了一下眼角。
“而且你也爱着其他人。”龙笑眯眯地,“所以你才会这么痛苦。”
“我为了救他害死了你。”梅林说。
“我得说这很公平,”龙说,“很少有人能同时拥有太多所爱。”
“你不……”梅林说,“你不怪我吗?”
吉尔伽拉深思地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
“这就是你为什么直到今天才见到我。并且正是在今天才必须见到我,对吗?”龙的眼睛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你不允许自己想起我,可也不允许自己忘了我。”
梅林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我……我很担心。”
“依我看,你不只是担心。”吉尔伽拉说,“你是在害怕。”
“希德送了我们一件礼物,是一颗白龙蛋。”梅林一股脑把所有话都说了出来,“可中间出了差错,现在那条龙在亚瑟的身体里。希德之所以送这件礼物,肯定是因为他们认为我能做白龙的驭龙者。但……在你之后,我始终不能接触其它龙。我也无法再说龙语。我本来以为只要看见那条龙,一切就会自然而然顺利起来,可是万一,万一我没有成功驯服那条龙呢?万一我做不到呢?”
吉尔伽拉安静地看着他。
“这么多年来,你从未去驯服过另一条龙。”
“没有任何龙能够取代你。”
吉尔伽拉的眼珠里流露出笑意:“喔。”
“我还记得你是个小不点的时候。”它眨了一下眼,“在你的记忆里,梅林,你驯服过我吗?”
梅林愣住了。他什么也没有说,可吉尔伽拉赞许地点了点头。
“希德送出这份礼物,是因为你们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仔细想想,你就能明白。你根本不需要去驯服那条龙。”
13.
“它是这么要求的。”亚瑟说,“它想要我去。”
这是第九个礼拜的倒数第二天。
“你听见它这么说了?”
“当然没有,但我感觉到了。”
“它还要求了别的吗?”
“它想要李子和葡萄。”亚瑟皱着眉,像在用力倾听无形空气中的声音,“很多很多李子和很多很多葡萄。”
梅林立刻收拾了东西。他无条件相信亚瑟的话,哪怕他们要离开安全的藏身处去找那个所谓的瀑布。
幸而瀑布就殒王峡谷深处,他们走上半天就发现了它。一道银色的落霞,悬挂在苍翠的断崖间。
“我得进去。”亚瑟一边说,一边艰难地甩着脚上的靴子,他没办法弯腰。梅林赶忙扶着他,帮他脱下靴子,挽高裤管。亚瑟从他手上拿过龙蛋就要往瀑布下走,他刚跟上一步,亚瑟就回头说,“你留下。”
“你在开玩笑?”梅林瞪着眼睛,“它真咬开你的肚子怎么办?”
亚瑟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我亲爱的梅林,如果它真计划咬开我的肚子,在哪儿不能咬呢。”
“可我是驭龙者。”
“可我是它的蛋。”亚瑟指了一下肚子,“我说了算。它说的。”
“那我要做什么?”梅林急得对着亚瑟的背影大喊。
“李子!”亚瑟头也不回地说,“和葡萄!”
他趟过深及腹部的水,消失在那道银色的落霞后,梅林瞪着那儿好一会,然后才如梦初醒,想起他要准备那该死的食物。
“对不起了,高文。”他默念说。
骑士正坐在桌边,一边阅读信件,一边大嚼葡萄。他把信翻过一面,突然抓了个空。
不仅盘子里的,还有他那整张桌上的葡萄和李子都消失了。
“喔,见鬼。”高文说。
14.
梅林原本以为他要等上很久,但好像只是一眨眼间,瀑布从中分开,顺流漂下一个——不,是半个很大的龙蛋壳,像条白色的小船。他急忙涉水趟去,蛋壳缓缓漂近,从壳的边缘突然冒出一颗小小的脑袋。
梅林一怔,龙蓝色的眼珠对上他的,开心地叫了一声。它命中注定的名字一瞬间就出现在梅林的舌尖,他情不自禁地开口,用龙语念出那个词。
“艾苏萨。”
“吉尔伽拉,”龙说,“吉尔伽拉。”
它扇了一下还未完全分开的翅膀,原地跳了跳。
“喂!”蛋壳船里传来亚瑟的声音。梅林拉住船边,亚瑟正蜷在那儿,龙钻进他的肚子和膝盖之间,只露出一条尾巴。蛋壳的大小正好,好像亚瑟才是那个破壳而出的人。
“发生什么了?”梅林说。亚瑟看起来十分轻松,同时也有一点迷惑。
“我不知道。我做了个梦,醒来之后我和它都躺在一个很大的蛋里。它动也不动,就那么看着我,期待我把壳敲破。”
亚瑟从船中坐起,握住梅林抓在船边的手,“你能,”他试探地说,“说龙语了吗?”
梅林微微笑了,白龙忽然钻出在他们两人之间。
“我能说了。”
亚瑟如释重负,“你驯服它了?”
梅林摇了摇头。
亚瑟轻轻说,眼神中有一缕经过掩饰的担心:“怎么了?”
梅林低下头,白龙好奇地伸着脖子看来看去,忽然,它发现了岸边一堆又一堆的李子和葡萄,还不等蛋壳船停稳,它扇着翅膀栽进了水里。
“因为我们不会去这么做。”梅林说,“所以它才是我们的龙。”
15.
“你得对莫嘉娜强调它是从蛋里生的。”
“喔,”梅林笑眯眯地看着他,“我们要这么说吗?”
“那本来就是事实。”亚瑟说。
“可是它并不是一直呆在蛋里。”梅林说,“这样说抹掉了你的功劳。”
“把那个功劳拿走吧,谢谢。如果你要的话,你可以对莫嘉娜说它是你生的。”
“‘谢谢’?”梅林诧异地,“天啊,你真的很反对让莫嘉娜知道这事。”
亚瑟绷着脸,他们正在骑马回卡美洛的路上。艾苏萨躲在亚瑟的披风里,从它那个鼓包的形状看,它正极力模仿披风上那条金龙的姿势。
“亚瑟,你不必这样紧张。”梅林肯定地说,“你会做个好爸爸的。”
亚瑟突然猛勒住缰绳。“爸爸?”他说,“爸爸?”
梅林回头咧嘴对他笑:“是啊。不然呢?龙?”
他看着亚瑟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趁着亚瑟还未追上来朝他扔出什么东西——词语也算一种东西,他笑着催马向前跑去。
他本想对艾苏萨讲一讲吉尔伽拉,但他想,艾苏萨大概已经从他们的“巢穴”中知道了不少。
还有什么是他要做的呢?
卡美洛会种下更多的李子和葡萄,高文几乎可以带着艾苏萨住在果园里。
他得重新写一本关于龙的书。比图书馆里所有的书都要好得多。
当然了,他还一定会找机会偷偷地告诉莫嘉娜全部真相。
还有就是,他们会一直珍惜这份希德的礼物。
直至永远。
完
【Merlin/Merthur】剑鞘
Post-canon,513后,亚瑟生还。
无差偏MA。
基本是原剧设置,除了S4结尾格温回来后并没有同亚瑟结婚。有被少许提及的Gwen/Leon。
Summary:梅林说:“你错了,这鞘的价值超过剑十倍。只要你将剑鞘带在身边,不管受到多重的伤,都不会流一滴血。你千万得将剑鞘保管好。”——托马斯·马洛礼 《亚瑟王之死》
或
亚瑟自剑栏生还,但重点并不是这个的故事。
亚瑟第一次观看行刑是在十岁。
那是在他生日过去两周后,大人们认为他的年纪已经足够随同国王站在露台上,那就成了他们对翌日下午的安排。亚瑟并不太乐...
Post-canon,513后,亚瑟生还。
无差偏MA。
基本是原剧设置,除了S4结尾格温回来后并没有同亚瑟结婚。有被少许提及的Gwen/Leon。
Summary:梅林说:“你错了,这鞘的价值超过剑十倍。只要你将剑鞘带在身边,不管受到多重的伤,都不会流一滴血。你千万得将剑鞘保管好。”——托马斯·马洛礼 《亚瑟王之死》
或
亚瑟自剑栏生还,但重点并不是这个的故事。
亚瑟第一次观看行刑是在十岁。
那是在他生日过去两周后,大人们认为他的年纪已经足够随同国王站在露台上,那就成了他们对翌日下午的安排。亚瑟并不太乐意,因为他那天原本和莫甘娜约好要偷偷遛去森林里抓喜鹊;但在听他抱怨完明天为何不能带着细绳和面包、躲在马厩旁的干草堆与她碰头后,莫甘娜并未如他料想中的那般愤愤不平或是发出讥讽,而是用与面颊一样苍白的手指抚摸男孩的头发。
他记不太清她之后又说了些什么,但始终记得第二天是个阳光灿烂到荒谬的好天。高台上的风比亚瑟想象得还更加猛烈,令脚趾蜷起来,明亮的光线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他们说他不需要做些什么,只要安静得体地站在父亲旁边。他听了盖乌斯早先的建议,没吃多少午饭,因此在等待时开始有些饥肠辘辘。
然后刽子手点燃了柴堆,他不再感到饿——这种难以吞咽的恶心感持续了整整一周。
他们说,那个人罪有应得。他们说,那是企图摧毁你父亲伟业的邪恶之徒。你还小,但你会成长起来。他们说。你将来还要成为一名骑士。可真的令亚瑟感到透骨恐惧的并非是骨肉剥离烧焦的臭味、也不是火焰中传来的凄厉尖叫,甚至不是因为那个被处刑的巫师还如此年轻——比亚瑟当时大不了几岁,和莱昂年纪相仿——真正令他恐惧的是乌瑟:国王挥了挥手,行刑人便放下火把,而十岁的男孩忽然在惊恐中了悟。
站在那个午后的露台上亚瑟首次明白,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他会继承过这个权力:只消一句话语,他便能决定某个人是否有罪;一次颔首、一个手势,就能让他们变成火堆中的焦炭、或收获一颗滚落地面的头颅。
那日后他接连做了不少噩梦,多数都是他戴着王冠,嘴唇一开一合就能杀人。在之后的某几年,它曾一度愈演愈烈,直到他真的成为国王反而不再总是饱受其扰,因为有更多能折磨他的其它尖刺。
有时候,亚瑟依旧会愚蠢地好奇,这世上是否还有别人拥有相同的苦恼。
他们从湖边回来后忙于清点名单、主持葬礼、计算为战死骑士的家眷送去多少慰问品,鲜少提及那两天中发生的事。亚瑟告诉自己是因为忙碌,尽管他明白真正的原因是每当太接近相关话题时梅林游弋而遥远的眼神。他知道在那段旅途上的某一刻,他们都曾做好彼此袒露并接纳一切的准备,亚瑟不确定那个时机是不是就这样自指缝间遛走,又或是他需要从头来过、再次撬开梅林的沉默。
而梅林显然仍有他的打算——如果说那两日亚瑟以为自己终于解开了多年来在那头黑色鬈发下运转的谜团,尚为时过早——他等待了几周,看着广场上最后的火垛也卷着红披风熄灭,只留下一把滚烫变形的剑。到了晚上亚瑟毫不意外地听见梅林说他有事要办:他要再去森林里找到莫甘娜的遗体。他说话的同时正在整理橱柜里的旧衣服,语气平静,好像只是在问早饭想吃什么。
“那我们明天早上出发。”亚瑟说,确信自己原先不在对方的计划中,然而梅林仅仅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他们迎着破晓出城,浓重的晨露沾湿蹄铁和斗篷,想假装是场稀松平常的狩猎短行。不同寻常的是梅林始终一声不吭地骑在前方,仿佛他完全清楚该往何处走,也没有刻意停下来让亚瑟跟上。除非马匹也慢下脚步开始犯懒,梅林就会勒住缰绳,扯出一个亚瑟更熟悉的神经兮兮的笑容,问他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喝些水。
“你怎么知道要去哪?”亚瑟问。他们坐在篝火边,这次梅林没再费心找来未被露水打湿的木柴,肆无忌惮地用咒语点了火。亚瑟不知自己给出什么反应比较适宜,最后只傻傻地评价说真方便,得到了一声没止住的闷笑。
“魔法。”梅林回答,沉默了半晌又补充,“有渡鸦在引着我们走。”
等到再上路时,亚瑟便发现他所言非虚,确实有一只渡鸦一直不远不近地盘旋在他们前方的枝桠。他不清楚这究竟是梅林的魔法、或是什么无名神明——甚至是莫甘娜的。路上偶尔能看见几具无名尸体,面容和肢体已经被饥饿的野兽扯烂,发出刺鼻臭气,仅能从沾血的裘毛装饰和漆黑皮甲辨认出是撒克逊人:他们可能是自战场逃走、抑或自女祭司的堡垒中逃走,带着伤流亡到森林,却依旧难逃一死。他忍不住思考莫甘娜的遗骸该是何种样子,已经过了这么多天,而无论是想象她被狼群啃咬还是渐渐腐烂都令胸口和胃一阵难受地抽搐。有几次他差点想叫停梅林,告诉他说她很可能早就不成人形,他们可以调头回卡美洛,将亚瑟多愁善感地藏起的那些曾属于她的珠宝匕首埋到地里,搭个衣冠冢。但梅林肯定会说他大可以一个人回去。
生前莫甘娜总能使他震惊,不管以何种方式,在她死后似乎也不会懈怠。莫甘娜依然躺在那块草地上,她周围的树梢栖着一圈乌鸦,却不是为腐肉吸引而来,仅在沉默地守望、驱逐任何胆敢靠近的动物。她仍是亚瑟记忆中最后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长发凌乱、一袭黑裙,活像个落魄的复仇女神;唯一的差别是那道剑伤不再淌血,汇聚在她身下形成一滩凝固的深褐湖泊。梅林对她的完好无损显得并不惊讶。
当他们接近时,几十双禽类眼睛都转向这对不速之客。有片刻亚瑟以为它们会冲下来撕啄他们,可最终什么也没发生。待梅林在她旁边俯下身,用手指合上两枚业已浑浊的灰绿眼睛后,它们终于发出高高低低的嘶哑鸣叫,接着陆续地飞走了。
“我要带她去福佑之岛,用旧教埋葬女祭司的方式给她下葬。”他边将莫甘娜的尸体抱上马鞍边说,她长长的黑发垂到一侧,被梅林叹息着卷起。把她安置好后,他转向亚瑟,双眼蓝得惊人,“你不会和我一起来。”他的语气不是在请求。
“我当然会和你一起去。”亚瑟说,半是困惑半是恼火。
“不,亚瑟,这次你不会和我一起来。”梅林有些疲惫地解释,“仪式会花上几天,而且那个地方……对你来说并不安全。你还有不少事要做,你得去和很多人谈谈,盖乌斯、格温、莱昂、你的议会成员,尤其是盖乌斯——现在卡美洛需要你。”
我得和你谈谈。他暗忖,但在看见梅林小心地托起莫甘娜的苍白脖颈时失去言语。他们无声地对视一眼,知道梅林的意思是“如果你还有什么想对她说的,就是现在”,可他不明白事到如今又能说些什么,于是只帮着拢了拢她的头发。
“再见,莫甘娜。”他低声道。
又过了很久,亚瑟才意识到他们已经远去,而他依旧呆站在原处。梅林带着他姐姐的尸体穿过树影、翻下山坡、朝湖畔的雾霭而去,已然在亚瑟的视界中消失得毫无踪迹,也就是在这时他忽然产生一个钝重又刺痛的念头:梅林这次或许不会回来。
然而等亚瑟也翻身上马、驱动缰绳时,他没有循着模糊的记忆往湖边去追逐鹰隼或渡鸦,却是按梅林所期望的那般启程返回卡美洛。
他还记得梅林用营火变出一只小龙。虽说左肋被捅穿半死不活实在不是欣赏奇迹的最佳状态,可他当然记得。梅林只稍低声细语,用金黄双眼注视,就能从噼啪炸开的火苗间升起一只拍打翅膀的橙红小龙。
他还记得那之后梅林的眼神:掺着点欢欣的恐惧、泪水在蓝与金中闪烁,以及强烈的渴盼——对自由的渴盼,汹涌到令亚瑟每次回忆起时都难以呼吸。他也记得那种明亮的渴盼是如何在四目相交后迅速冷却,变得不比灰蒙蒙的余烬更多;记得梅林悄悄呼唤“亚瑟”,而他说“走开”。
夜很深了,黑暗像静谧的湖水涌进房间,只在烛台和壁炉旁留下几块浅滩。亚瑟陷在扶手椅上,双眼沉重地望着炉火,昏昏欲睡。除却盖乌斯,格尼薇儿最先注意到梅林的缺席(当然是她)。她用担忧关切的眼神询问一切是否还好,亚瑟踌躇着,最终回答他不知道。
若是再早几年,他绝不会在这件事上担忧,肯定信誓旦旦地认为梅林择日便会像离奇失踪那般离奇地归来,好由他抱怨或用杂务威胁。但酒馆和女孩儿都成了他们心知肚明的谎言,梅林给出了够多,而亚瑟也早已学会不抱奢求,只拿下别人愿意给予的部分就罢。
可那些细微乱窜的渴望仍然不可按捺地在心底点燃,低语说梅林总是所有法则的例外,说他希望他不会离开。盖乌斯告诉他仪式至少需要七日,该多点耐心。可他希望梅林尽快回来,希望他正在此处:坐在亚瑟对面的另一把座椅上,往前探着身子,无所事事地用火钳拨弄着木柴。要是亚瑟能掏出足够的勇气(或者说喝得足够醉),他会再度提起火焰与龙的戏法,并趁着对方惊讶的沉默间开始滥用“请”和他深谙梅林难以拒绝的无辜表情——大约在一两年前终于练习到得心应手,是平息唠叨抑或仅为餐盘里能多只鸡腿的杀手锏——直至梅林长长地叹息,嘴角却有一缕无奈的笑意出卖内心。
幻想中的梅林伸出手去,舌尖酝酿着某句古老低徊的秘语。亚瑟却没继续思索火苗的形状,反倒专注于勾勒梅林的神情:同样在燃烧,点着紧张与期待,且亚瑟会竭力确保这次它们不会在对视后熄灭。他迟缓地眨了眨眼,睁开,闭上,又睁开,看见光线黯淡的寝房混成一块块跳动的色斑,余下左手边那只空无一人的扶手椅。睡意显然在早前将他征服,使得脑中的念头栩栩如生。
他叹了口气,挣扎着把自己挪到床铺,知道梅林真的回来也只会斥责他别用胡思乱想折腾本就不太灵光的头脑,如果他还会回来。亚瑟阖上双眼,在倦意的潮汐彻底侵卷神志前,梅林的话语始终在翻涌。
“你还有不少事要做。”他近乎哀伤地说。
他确实会有不少事要做。
半个多月过去,梅林依然没有回来,连骑士们也开始担忧。剑栏后,梅林的魔法在一簇人间成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毕竟你很难不注意到在战场上呼风唤雨、驱逐飞龙的法师。帕西瓦尔可能看得更加清晰。他在一天下午告诉亚瑟——那时夕照的余晖铺满了兵装库,兴许是角落里一套曾属于高汶的旧盔甲开启了他惯常寡言的话匣——他赶到湖畔时梅林正站在及腰深的水里,离岸边很远,亚瑟被他支撑着半躺在湖中,红披风像一滩漂散在水面的鲜血。
帕西瓦尔大声呼唤他们,但在梅林转过头时震惊到哑口无言。梅林的双眼古老而金黄,比他们遭遇过的任何巫师都更明亮,那种光芒如同烧熔的铁器或太阳向四周辐射——并且遥远,极度遥远,仿佛他不是站在湖水而是从另一个世界的门沿往凡尘回望。然而待已围绕林间许久的狂风最终止歇,笼罩湖心的雾霭也散去,梅林的眼睛不再闪烁令人畏怖的光辉,湖泊也只是湖泊。他疲惫地微笑着,询问帕西瓦尔能不能来搭把手,帮他把国王从水里拖出来。
随后的故事与亚瑟的回忆接合:他醒来,对上正喜极而泣的梅林。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正身处什么想象出的死后世界里,因为他混沌不堪的头脑中仍旧残留着强烈临近死亡的知觉,直到梅林把他扯进一个令人喘不过气的紧密拥抱,温热的眼泪几乎灼伤他尚冰冷麻木的面颊。他带着几块新鲜淤青、扭伤的脚踝和左肋下的那道伤疤回到卡美洛,心脏还在跳动,不知怎地捡回一条命,毕竟当他躺在黎明前的草地上时曾确信自己必死无疑。亚瑟不知道梅林究竟做了什么,同样不清楚他是否想知道,因此多少懦弱地暂且不去探究。唯有一次,他让梅林保证没做更多以命易命的蠢事。梅林瞥了他一眼,抽走亚瑟手中的空酒杯,转而用柔和了几分的语气说没有任何事需要他担心。
他知道在一些无人聆听的时分,兰斯洛特曾说梅林最有资格成为骑士;他知道不止一人抱有相同的想法,更知道他自己在内心深处早就承认这点。梅林仿照那些身披甲胄手握钢铁的战士,追随亚瑟奔赴所有战场,甚至超越他们。尽管无人开口,但骑士们眼里他早已和所有被授剑上肩的人一样,是他们间的一份子,他们的弟兄。
帕西瓦尔分享完他的见闻,重新归于缄默。亚瑟协助他擦去高汶盔甲上的灰尘,收进壁橱里,再没人会醉醺醺地哼着走调的粗俗小曲去打开它。高个子骑士锁上柜门,忽然说要是高汶在这儿,必定会把梅林绑到酒馆、用蜜酒催促他赶紧吐露大段往日秘辛。
“谁不想?”亚瑟勉强笑了几声,同时又感到奇异的如释重负。他拍了拍帕西瓦尔的肩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武器库。
谁不想?
梅林继续神秘地不知所踪,倒是在一只灰背隼的脚上系着纸条送回卡美洛,警告他又有袭击来临。麦西亚和洛锡安的联军正朝卡美洛进发,和魔法或复仇无关,只是老生常谈的野心。亚瑟在议会厅熬过好几场紧急会议,听出桌边争论不断的声音都隐隐透露几丝绝望:洛特和贝亚德着实擅于把握时机,与莫甘娜交战使他们折损了大批人马,光是瞧圆桌上的空席便一目了然,撤除魔法禁令的动向在他们看来兴许也是卡美洛为了招兵买马的孤注一掷。
信使被派去卡尔林和奈米斯,仰仗善意和往昔情谊的确是他们最后的退路。亚瑟傻里傻气地犹豫着给梅林的回信,但他派来的小个子猛禽感染了饲主的神出鬼没,到第二天就不见踪影,留下桌面上几张被反复涂改过的字条落入徒劳无功。
不久前堪堪返乡的骑士们再度牵着马匹在广场集结,准备跟着国王离开,披风像血瀑整齐地自肩膀垂下,而送行的人们比之前更加惨淡忧虑。人潮中父母们哀声祈祷,妻子们连连垂泪,到他们跨出城门前都能听见孩童们稚嫩的声音询问父亲又去哪里。
莱昂和格尼薇儿在台阶上仓促地吻别,亚瑟注视着他们,发现她的手在颤抖——或许是畏惧莱昂也会像她的兄弟和她爱过的另一个男人一样,终于耗尽所有好运,只为她留下无主的佩剑和墓碑——他则难以自禁地想到另一名不在此处的人。要有信心。他几乎能听见熟悉的声音说,知道那双蓝眼睛会蕴含着怎样坚固的力量——他过去无法理解它们的来由,如今似乎总算稍有眉目。信心不能阻挡前赴后继的牺牲,梅林。他坐在摇晃的马背上,无声地回复脑海中的声响,分不清是自己的臆想还是真实的回音。
然而预料中的苦战并未发生,安妮斯和罗德派遣的援兵尚在半路,侵略的军势甚至没来得及望见卡美洛城的影子,一切便戛然而止。
因为梅林来了。
他带着两头龙出现在战场,那是每个卡美洛士兵曾经的噩梦,而今成为了他们的救星。梅林的话语唤来雷电和风暴,大地在他的指尖震颤。洛锡安的阵线在顷刻间溃败,贝亚德的人马争先恐后地丢下兵器,企图抵抗这狂暴纯粹的力量是毫无意义的愚行。他们则站在要塞外的山丘上,瞠目结舌,被狂风吹得睁不开眼。亚瑟看着上空渺远的人影,又望向足下尸横遍野的平原,感到喉咙发紧、口干舌燥,午后露台的景象一闪而过。
当法师从赤金的龙背上滑下时,周围的骑士们都下意识地抽出了剑,冰冷的金属倒映着几十几百张惊惶疑惑的面孔,尽管无人知晓下一步该做什么。亚瑟没有拔剑,他肃穆地站在原地,像一具雕像般安静地对上梅林的双眼——它们依旧金黄,依旧像乌云间的太阳般狂野地闪着光。他面色如纸,黑发被吹得蓬乱,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亚瑟也觉得这看起来多少有点滑稽。
士兵们根据他的示意迟缓地收回武器。梅林等待着,他的双手紧握在身前,骨节发白。他背后不远处的天际仍滚动着闷沉雷声,烈火和龙的咆哮于旷野作响,群鸦盘旋在战场上空,它们粗哑的叫喊宣告胜利和灭亡。梅林站在这凄惨的背景布前,有着巫师之眼的梅林,头发愚蠢地支棱着的梅林,一枚完美融入的不和谐音。
亚瑟想移开视线,他衷心想。
等他总算在营地外的偏僻无人之处找到梅林时,对方正吐得昏天黑地,像是要把内脏全都呕出来。他的胃袋空荡荡,于是一个劲儿地吐些酸水,接连干呕。亚瑟小心翼翼地接近他,循着梅林替他处理宿醉时依样画瓢地轻抚着后背。梅林像受伤的鹰隼般抖索着,过了好久最终平静下来,温驯地倚在他身上。
他并不惊讶亚瑟会来找他,被牵回帐篷的路上亦不声不响。亚瑟让他喝了些水,但梅林毫无进食的胃口。国王无奈地叹气,他的甲胄早被卸下,正架在角落,只穿着入睡时的单衣,转而说服梅林大可剥去外套和靴子、饿着肚子去睡觉。
睡得着么。梅林语气平和,不清楚是在询问谁。亚瑟的一条手臂枕在他黑发下的脖颈,另一只手搭在他身前,把被褥扯过胸口。他没做过这种事,冒傻气地学着生病时梅林照顾他的法子。
骑士和法师紧挨着躺倒,脚碰着脚,呼吸缠着呼吸。外面模糊的声响隔着帐帘传进这个红与金的小世界,下雨了,雨势不大,淅淅沥沥地打在天顶。也许这雨水和雷电一样是被梅林召来,为了洗去山谷间的死亡气息、让焦黑的土壤重新长出嫩芽。
他们听了很久的雨,梅林紧绷的肢体在他的臂弯间逐渐放松,开始无意识地抚弄着亚瑟的金发,他的眼睛却仍然望着某个遥远的地方。
他们站在山丘上,斗篷和旗帜在风里簌簌作响。“亚瑟,看着我。”梅林说,看出他心中所想。他的眼中熔金翻涌,声音依然滚动着雷鸣的余音,“亚瑟。”
“我十岁时第一次观看行刑,是火刑。他们都和我说很容易,只要闭着嘴站在我父亲身后——那天下午我回房间后吐了好久,快一个月没敢吃肉。”亚瑟小声说,他停顿了片刻,确认对方给出了些许回应才继续。其实他们以前也聊起过亚瑟的噩梦,可这个话题还是首次,“十四岁时我第一次杀人……十五岁,你知道,我带着士兵清剿了那个德鲁伊营地。每次回来后我都大吐特吐,耳边似乎还总能听到那些声音。”
梅林的手指绞紧他的头发,听见他咝咝出声又连忙放松,咕哝着说抱歉。他现在的眼睛深蓝,昏暗疲倦,睫毛下蜷着两团阴影。亚瑟试探着去握住他空闲的手,十指相扣,梅林的双手冰冷得像尸体,让他退缩了下,转而又捏得更紧。
帐内点着的蜡烛已经快被烧完,透明的蜡油如热泪顺着烛台淌下。梅林紧盯着上方一明一灭的光点,半晌才又开口:
“对面死伤有多少?”他提问时语调平稳。亚瑟谨慎端详着梅林的表情,但它同样的空白。
“总共?”
梅林缓慢地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但我想至少有千人以上。”
亚瑟听着身边传来深深的吸气声,握紧他掌中颤栗的手指,把自己的鼻尖抵上对方的脸颊。他想起过往大大小小的战役,记得梅林会在营帐或城塞内等待他,为他卸下遍布脏污的盔甲、擦去浑身新鲜和干涸的血渍,接着仔细地搜寻伤口与淤肿。亚瑟有时会在亭台的窗边或山崖上发现他,瘦高的身影站在那儿眺望着远处的火光和异国的旌旗,神色十分陌生。它总令亚瑟没由来地恐慌,因此他会重重拍打梅林的肩膀,让熟悉的拌嘴取代那个神色。
此时此刻他又回忆起那些时刻,好奇他难以解读的表情下翻腾过怎样的念头:惋惜相互倒在铁器下的战士是何等枉然、想象自己冲入战场、丈量着该如何将千军万马攥在十指之上。不知为何,亚瑟感到无论哪个猜想都不是正确答案。
“亚瑟。”他说,头发像凌乱的乌鸦羽毛,眼底的金色正在褪去,“不要害怕。”
他差点要说些蠢话,比如“梅林,你又不是第一次杀人”,取而代之他悄声喃喃。“为我变点什么。”亚瑟说,试着动用梅林总会嘲笑他像五岁小孩的语气,可比预想中的柔和太多。随便什么,比如火里的小龙,我看用那点蜡烛光就挺好。他要求道,一边真心希冀对方不会无言地拒绝。
梅林侧过脸看向他,表情难以形容,说不出是恐惧还是喜悦,似乎有点震惊,又仿佛如释重负。良久,他从亚瑟手中抽出自己的手,用瘦长苍白的手指点向跳动的烛光,伸展着。
“Hoppaþ nu swilce swá lieg fleogan.”
他念诵,古旧的词句自喉端流淌,自然得像呼吸。烛火腾空而起,蝴蝶一样在半空中飞舞,跟随梅林晃动的指尖的引导不断融合、变形。然后仅需他一个弹指,它们都扑簌簌地落下,化作雨、化作尘土、化作凝固的蜡,剩下熄灭的烛芯和宁静昏沉的黑暗。
“睡吧,你这菜头。”梅林轻声说,亚瑟能听出他说话时唇角带起一缕细微的弧度。
“白痴。”亚瑟嘟囔。
梅林的右手仍然缠在他的发间,温柔地拨弄着,好像亚瑟是只怪脾气的大猫。他在这触碰下愈发困倦,几乎以为他们正在卡美洛而非尸横遍野的荒原,忘记天明之后他们需要面对成千上百双质问的眼睛。就在他的意识彻底坠入梦乡前,他听见梅林忽然又说了些什么,可他睡意混沌,分不清究竟是现实或幻觉。
“但我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的低语幽灵般拂过亚瑟的面颊。
翌日一早雨就停了。亚瑟近乎胆怯地询问梅林是否还打算和他们一起回卡美洛,后者奇怪地看着他,随后回答说当然。
流言总快过信鸽的翅膀。他们抵城后不过三天,全城上下似乎都得知了梅林精心维护十多年的秘密,变成流窜在角落里的惊呼或窃窃私语。
梅林看上去无动于衷,但在他始终努力掩饰的脑海深处,必然有某根细弦已然不堪重负。他失去了一个随时可以逃回去的位置,没法再一头栽回旧日子:因为不论他们二人如何作想,世人眼中的梅林成为了领着口吐烈焰的巨龙摧毁千人的巫师,而不是那个饶舌又无害的男仆。他显然没法再躲在走廊间分享些仆役们的宫廷八卦,他们看见他就会像被猎鹰追赶的兔子般煞白着脸散开;出于相似的原因,他也没法下楼去厨房端来餐盘(“不,我可不想有人被我吓到切开自己的手,或者把一整罐盐倒进汤里。”);甚至当他陪同亚瑟去训练场时,许多骑士会停止嬉闹,他们皱着眉,看向他的眼睛充满警惕。
许多天来梅林把自己关在他或亚瑟的房间里,看书、反复擦洗早就锃亮光洁的盔甲、整理无处需要整理的橱柜。有时候亚瑟能感到他其实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盲目地竭力栽回熟悉的日程中,好自我欺瞒他的力量仍是秘而不宣。
“议会催着我尽快‘处置这个问题’,虽然我确定有好几个领主的意思是让我把你绑在柱子上用火烧。”国王把解开的护腕甩到桌上,咕哝着抱怨道近来这房间变得整洁到认不出来,“我向他们暗示介于你有两头会吐火的龙,挥挥手还能变出点闪电,几捆木棍和手铐应该不会有多少用处。何况我们已经决定不再因为有人眼睛能变成金色就砍他的脑袋。”
梅林哼了一声,继续靠在窗台边翻他手上那本旧书,在亚瑟挤过来时极不情愿地往旁边腾出点位置。亚瑟将对方的一条手臂箍在自己的臂膀里,无视梅林骂骂咧咧地诬蔑他的体重,歪过头去假装也在读泛黄书页上一团团墨迹模糊的鬼画符。梅林没拆穿他。他们维持着这个并不怎舒服的姿势许久,一时半会儿谁也不曾出声。
亚瑟深吸一口气,咽下腹中躁动的焦虑。他慎重地握住梅林的手腕,形成一圈坚固贴合的手链,接着悄声询问他愿不愿意换几件绸缎缝的斗篷、再像很多年前在荒芜古堡里那般在圆桌旁分一个席位——换言之,他愿不愿意收下宫廷法师的头衔,亲自去面对议会里的某几位老不死。
梅林没有说话。
他们任由空白的沉默啃噬内心,亚瑟能听到他的心跳声一下下撞击着耳膜,又过了一阵痛苦的漫长,梅林合上了书,放到一旁。他反握住亚瑟的双手,在开口时用回那种紧绷又奇特的语调,告诉他从前有一段时间,这就是他所能希望的一切。
“现在呢?”亚瑟问,声音虚弱得如同耳语。
巫师没回答这个问题。他扣紧国王的手,又轻柔地摩挲着,眼神失焦于汹涌滂沱的思绪中。亚瑟张开嘴,想悲惨地说要是梅林不想留在卡美洛,他愿意为他写信给安妮丝女王、或者米希安,没有哪个统治者会疯到拒绝给他名声地位或金钱。但梅林像是意识到他将说些什么傻话般猛然回过神来,打断了他的欲言又止。
“亚瑟,我哪里也不会去。”他庄重地说,眉头紧蹙,似乎是在担心亚瑟尚未完全理解而叹息着补充道:“你知道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他还来不及咀嚼其中含义,梅林又蓦地掷出一句“我相信你”,随即再度迷失于层层迷雾深处。
三天后亚瑟问了同样的问题,这次梅林说好,他们花了不少时间去烦乔弗里,从一堆积灰的厚书和档案里翻出合适的职称。风声传出后不久,格尼薇儿便拖着裙摆跑来,在走廊上堵住他们。她又哭又笑地祝贺梅林,并执意由她来去找裁缝张罗所有新衣物(显然她看出纵使这两个男人能对抗恶龙、女巫和不死骑士,也绝对应付不来布料花色或正确的针脚)。
她凑近梅林,二人低声交换了几句亚瑟听不清的对话和一个过分用力的拥抱,他隐约感到这是个令人想移开视线的隐秘时刻。可他们很快就分开,格尼薇儿转过头,冲他露出一抹带着歉意的伤感微笑。
“一切都会好的。”她向他们保证。
又过了一个月,梅林被册封,带着他穿不惯的昂贵新衣从御医住处的狭小隔间搬到偏僻的北塔。亚瑟嘲笑他对那个狭小逼仄的卧室总是奇怪地情有独钟,要不是会吓跑盖乌斯的病人,他肯定会像角落里的霉菌一样、死皮赖脸地留在那儿,才不管身份合不合适。这个玩笑在他很快发现有多真实后变得不再好笑:除了乔治这类工作荣耀大于一切的人物,没多少仆人愿意去北塔做工。
亚瑟不得不承认梅林的册封仪式很可能是他这辈子过得最古怪的一天,他们从大清早就开始忧心忡忡,比亚瑟过去打定主意向格尼薇儿求婚那天还更焦虑。梅林不停抱怨身上材质诡异的衬衫和长袍扎得难受(哪怕它们绝不诡异,“那是格尼薇儿专门挑的丝绸,梅林”,摸起来比他以前拥有的任何衣服都柔顺十倍);亚瑟的头脑则逐渐空白,死活回想不起他背了整整两周的演讲稿和仪式流程。等到他们都进入会场,梅林终于看起来人模狗样,亚瑟也好不容易恢复记忆,他们又开始担心会有发疯的嗜血魔法师在中途闯入会场,振臂高呼复仇的火焰云云;要么就是哪个贵族会号召他麾下的骑士们拔剑抗议——实际上他们非常确定会有这些意外状况发生,已经针对不下十种可预想的危机讨论出了十几套方案,莱昂为此评价他们小题大做,连盖乌斯都挑起半边眉毛。
结果他们提前准备的对策毫无用武之地,仪式风平浪静地结束,虽然在戴着面具皮肤涂满花纹的德鲁伊使节团走上台、挥舞着用槲寄生与橡木编构的长杖、用音调稽怪的古老语言寻求诸神认可时,底下有一干新教徒的贵族都嘀咕着划起十字——但这似乎就是整个白天最叫人不安的画面,之后也没出现血腥事件。
当天晚宴时梅林在国王右手边,自起初就一副随时打算逃跑的模样,明显极不适应得跟领主骑士们一起坐在桌边喝酒、从银盘子里割肉的情形。穿梭在宴会厅的仆役们或许同样不适应有巫师正坐在席间的主意,在为亚瑟侍酒时都尽量从另一边接近。直到梅林的杯子也不可避免地干涸,才有个被同伴推出来的年轻人战战兢兢地走上前,他倒酒时手抖得太厉害,让暗红的酒液泼溅上新晋宫廷法师的前襟。顷刻,大厅就像被施了魔咒,宾客们停止交谈,乐手的吹奏戛然而止,这个座位就像发光体汇聚蚊虫般吸引着无数道清醒或半醉的视线。
梅林直着眼,好像在思索如何原地消失,而亚瑟强烈希望能同时带上他。万幸他们及时寻回理智,梅林眨眨眼就除却了那些斑驳洇渍,然后摆手遣退了那名吓得面色惨白的倒霉男仆。亚瑟清了清嗓子,适时调侃说他没想过竟会有与自己身旁这位同样笨手笨脚的人物,不过谢天谢地,至少他现在的职位不会再有毁掉别人好衬衫的机会了。
除此之外,事情却比他们早先的想象要顺利得多。毕竟当梅林在圆桌边坐下,以往最使国王头痛的老顽固也学会了噤声,不敢直视着他的眼睛出声反对,害怕会看到海蓝中有一圈日轮闪烁。
就算梅林拒不承认,但比起侍餐和整理房间他确实更擅长这份新工作。他巩固城墙、祈祷丰收、传授学识。除了不曾缺席的好建议,他甚至学会了装腔作势的政治用语,亚瑟惊奇地发现他还熟悉拉丁文(考虑到多年来他除了男仆外还身兼御医学徒,亚瑟本不该这么吃惊)。不过半年,艾莫瑞斯的传说便不仅仅流传在德鲁伊和卡萨之间。德鲁伊人来到卡美洛,大清洗时背井离乡的法师们来到卡美洛,海峡对岸的学者来到卡美洛,仰仗不朽太阳的智慧。
“至少奥克尼群岛的人依然恨我。”梅林对他说。
那是个阴雨连绵的午后,梅林找了个借口躲避北塔的湿冷,无所事事地赖在国王寝室里,哪怕他随便念个咒语都能让房间像夏日般温暖干燥。亚瑟懒得和他吵。一连三天的雨水将校场化作一片踩上去便泥泞四溢的沼泽地,他的训练计划也彻底泡了汤,只能百般无赖地躺在床上,装作在读长篇大论的税收和粮草报告。梅林坐在床尾,心不在焉地打磨着随手拿起的一把佩剑,整个画面怪异的似曾相识,除了他脖颈处没了那条可笑的围巾,身上的衣服也从粗布衫变成了绣着奇妙花纹的细麻材质。
“你知道,”梅林忽然没头没尾地开口,好像在续上一场进行到中途的谈话,“我并不只用魔法杀过人。”
起初亚瑟以为枯燥的数字条目终于使他产生了幻觉,等他意识到是梅林在说话后倦意顿时烟消云散。他半张着嘴,知道自己这会儿看上去肯定一副蠢相,却半天给不出什么恰当的回复。
梅林耸了耸肩,磨刀石在他瘦长的指间转动。
“剑或毒药,那种感觉……很不一样。”他继续道,专注地盯着剑尖,“有一种触觉,我能很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们会——她会充满怨恨地盯着我,我就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而魔法就……”
他停下来,意有所指地在虚空中晃动手掌。
亚瑟哑口无言——他当然清楚梅林不止用咒语或龙夺取过性命:他的剑术是亚瑟亲自教导,而不管奚落过多少次,亚瑟知道他并不完全无可救药。他亲眼见过梅林在混战中砍倒流匪和佣兵,以及另一幅他真正难以忘怀、时至如今还偶尔会于梦魇纠缠他的画面:他虚弱地陷在昏暗的林间,心口宛若火烧,呆呆地望着梅林用断钢剑刺穿莫甘娜的胸膛。那是他会教授所有新丁骑士的一课,让剑尖贴着肋骨下方的缝隙刺入,随后扭转手腕,让剑刃向上使劲捅破心脏,再从脊柱旁穿出。迅捷,完整,不要迟疑。梅林完美地履行了全部要点,他肯定观察过无数次,他绝非首次以这种方式杀人。
他记得梅林揽着莫甘娜的腰,将她放倒在草地上,鲜血自抽出的剑身淌落,像一截哀泣的银色月光。
“梅林。”他坐起身,仍不理解对方突如其来的胡言乱语。
“不,先听我说。”梅林继续机械地擦亮手中铁器,“我想说的是,魔法是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很多时候你都不清楚自己究竟干了什么,尤其对我来说它和呼吸一样本能。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其实我都不知道我杀了人,你还记得吗?就在乌瑟宣布从此我就是你的贴身男仆的那个晚宴,是我让那顶吊灯砸到了那位老女巫身上。我一心想着要阻止她,没思考过别的,直到很久以后我才忽然想起那是我第一次杀人。”
“那对我来说太简单了,亚瑟,实在太简单了。我甚至不用接近对手,也不用努力让十字弓瞄准盔甲间的缝隙,我需要做的仅仅是想一下。妮缪的欺骗让我愤怒,她就被雷电烧成了焦炭,接着盖乌斯告诉我说我顶替她获得了掌管生与死的力量。那时我只顾着开心他还活着,我不知道,我从没想过它这么轻而易举。”
亚瑟出神地盯着他。他忽然明白了。他站在洒满阳光的露台,高处的风吹得人睁不开眼,广场上刽子手正等候着指令。他明白了。
“有时我感到害怕——不,实际上近几年起我才终于没那么视若无睹,会去害怕——害怕它如此轻松。只需要我一个念头、一段咒语,就会多出几十上百具尸体。很多年前我曾觉得自己是个怪物,盖乌斯认为若是我能找到使其向善的目标就毋须烦恼,我的确没有,在相信了那份使命后我有很长一阵都不再为这件事烦恼。可我做了太多的坏决定,因为我愚蠢地以为只要目标足够正当,一切都可以被解释。”
白痴梅林。亚瑟不禁想。他痛苦地顿悟于自己有多么清楚这份苦恼,他尚是王子时傻傻好奇着他人能否理解的苦恼,仅需一句话便能使头颅落地的权力。而梅林甚至不必借他人之手、不要额顶的金冠助他号令,他自身就是力量、自身就是武器。
所以那时他才会犹豫。亚瑟了然。“有一段时间,这就是我能希望的一切”。但现在的他明白更多,不想让地位和权力接着堆砌那座险恶之山。然而梅林仍然答应,仍然在此,因为——
他接近梅林,颤抖着紧紧握住那对苍白手腕,直至它们终于松开十指、让佩剑落到地上。
“相信我。”亚瑟直视着他,哪怕看见那双蓝眼睛因为情绪不稳而涌现出细微的金色,他也没有移开视线。
之后的两三年始终风调雨顺,旧教的祝福为他们带来丰穰。莱昂和格尼薇儿于一年春天结婚,亚瑟赐给了他们康沃尔的封地,他们每年会有一半时间待在领地的城堡。帕西瓦尔被封为新的第一骑士。
梅林断断续续地外出旅行过大半年,鹰鸟般游荡在各地,他为亚瑟带来新的骑士、填上圆桌的空席。他的故事依旧被包裹在神秘莫测之下,在吟游诗人的口中化作更诡谲的轶话被传唱,若说有什么变化,大约是宫廷里的人不再用恐惧的目光瞧他,曾经惶恐的脸庞如今都转为敬仰。
他们把胡妮丝接来宫廷,亚瑟感到她远比他记忆中来得瘦小,梅林说她也不再适合那座小村庄。
“我说过洛锡安和麦西亚的人们依然恨我。”梅林咕哝着。在北方,他是杀死人们的丈夫和兄弟的毒龙,是游荡在丛林深处的疯人、父亲是魔鬼的巫师。
“每个人都有敌人。”国王悄声说,摘下湿淋淋的麂皮手套,搭在壁炉上烤干。梅林将他北塔的屋子堆得满满当当,活像御医工作间和旧书库的混合体。他从来不擅长整理自己的房间,脱过水的药草捆横在书山上,羊皮纸在桌面横行霸道、被不知名的石制图腾压住边角。混乱又神奇,是任何十岁男孩都会惊叹的景象。“我想时至如今奥丁还是讨厌我——他说‘别来无恙’时的语气倒更靠近‘你怎么还没死’。”
梅林哼了声,用低语和轻触为亚瑟祛除发间、面颊、盔甲上的雨水,嘲笑他的春狩撞上暴雨(并无辜地喊“别那样看着我,和我有什么关系!”),以及这只淌水的铁罐头怎样晃荡着爬上塔楼阶梯。亚瑟赌气地拍开他,说他是个邪恶巫师,那朵把骑士和骑士们拆到一半的鹿统统浇个透心凉的雷雨云也必定是他的爪牙,因为昨天傍晚还晴空万里、看不出一丝会下雨的迹象。对方翻了个白眼,但纵容着他孩子气的无理取闹,梅林挥着手将他从那堆铁皮里剥出,又连着往他嘴里塞了几块蜜饯。他戳着亚瑟鼓胀的脸颊,表示虽然上天的旨意和他毫无干系,不过点心总能令他免于菜头国王的怒火。
“你知道这不会永远有用。”蜜饯令他的声音黏黏糊糊,没有半点预想的威慑力。
“您慈悲无度,陛下。”梅林捏着嗓子说,并警告他在把沾在手上的蜂蜜擦干净前、不准碰屋子里的任何东西。
盖乌斯年事已高,有时亚瑟会惊奇于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仍有那么旺盛的生命力,然而何等贤者都无法对抗时间。胡妮丝到卡美洛后经常去帮衬他的起居,梅林则为老师找了个新学徒,十八岁的德鲁伊男孩(“比你那会儿懂事得多,梅林。”盖乌斯笑着评价),安静聪慧,跟艾莫瑞斯与国王说话时会腼腆地挠着脑袋、耳尖发红。亚瑟暗地里认为那孩子有点像莫德雷德,但他从未和梅林分享过这个想法。
月末时他们重新筹划了一场狩猎,这次没有骤雨搅局,回城时大家的战利品足够填上仓库、用在两天后的五朔节宴会。梅林难得陪骑士们一起——自他戴上宫廷法师的头衔后便滥用职权、拒绝出席每年三次的大型狩猎,因为“又累又无聊”——可一整天下来他都很是诡异地保持着心情愉快,中途甚至变成一只灰背隼,混进猎鹰堆里捣乱。
五朔节当天深夜,醉醺醺的宫廷法师闯进他的房间,兴高采烈地宣布说他有东西要送给亚瑟,所以他们明天一早就出发。亚瑟,由于差不多得醉,立刻毫无疑虑地答应下来,而不是像一个清醒的、有理智的人一样,会考虑到翌日的头痛并体面地拒绝;也没聪明地提议说可以把这个惊喜留到他生日时亮相,免得梅林每年都要抱怨不知道送什么才能满足所有人的期待。
因此当第二天清晨梅林来把他喊醒时,亚瑟开始强烈地后悔这辈子的所有决定。要不是他的头正因宿醉疼得厉害,亚瑟兴许会有点怀念这种时刻,可梅林烦人得精神抖擞,完全看不出昨天夜里摄入过大量酒精。他粗暴地把亚瑟拖出被褥,强迫他灌下一碗苦得刺鼻的醒酒汤,等到亚瑟回过神来,他们不知怎的已经站在马厩旁了。
“我对你准备的东西没有任何兴趣,我只希望你能放我回去睡觉。”伟大的亚瑟王坐在马鞍上,神色绝望。
梅林没理会他,随后的一路上也一直无视亚瑟的连声抱怨。在他们往山坡下走去时,亚瑟总算注意到梅林正在紧张——他不意外地望见阿瓦隆熟悉的湖岸,远处的水面有珍珠白的雾霭笼罩着湖心之岛。
他们鲜少回到这里,是掰指头都能数清的寥寥几次,亚瑟深谙不论过去多少时日,剑栏永远会是梅林心中最根深蒂固的噩梦。唯有在每年萨温节前后,他们会带着几名骑士来到湖畔,在木船中放上寄送给彼世旧友的礼物。有时亚瑟错觉他能听见神似莫甘娜的歌声,若有若无地回响在水面漾开的波澜间,他总觉得梅林也能听见。当他们离开时,总有一只乌鸦会跟随队伍到森林边陲。
另一次,梅林带他登上湖心的福佑之岛,它不似亚瑟印象里那般阴森破败,倒像是彻底空旷后的孤寂安宁。那次梅林向他坦白了自己也刚得知不久的永生,使他们两个都恐慌上了好一阵——那是另一个故事。
而现在,他站在湖边,傻乎乎地瞪着梅林从水里取出的剑鞘。它外表的纹理类似木质,摸上去触感更接近玉石,表面雕刻着繁复的符文。
“这是断钢剑的剑鞘。”梅林说。
“我很确定这不会是断钢剑的剑鞘,因为你让我把它从一块石头里拔了出来。”
梅林剜他一眼,语气却很快又柔和不少:“这是我之后造的,我将它交给了希德族,让他们为其施法,今天就是约定取回的时候。剑鞘上的魔法能守护佩戴者抵御诅咒和疾病,甚至是防护刀剑和流矢——但这都不真的是我将它交给你的原因。”
他顿了顿。越过梅林的肩膀,亚瑟能看见湖面的雾汽正不断变幻又消散,宛如一群戴白纱的少女正翩翩起舞。跃过枝桠的风在低吟,群山于苍穹下颂唱,互相重合的吟哦之声激荡在每一个刹那。他们仍在岸上,却又不在原处,亚瑟想他必然是出现了幻觉,只因梅林的双眼显得同时蔚蓝又金黄。他身后是永夏之岛、光阴停滞之地,古老众神就在湖水的另一端等待。法师解下亚瑟腰间的佩剑,收入鞘中,刃身严丝合缝。
“当我请求基哈拉重铸这柄剑时,他告诉我这把剑为你而铸,且仅能由你挥舞。”风中的精灵吹乱梅林的黑发,祂们呼唤他,艾莫瑞斯。水滴中的仙灵们歌唱着,永恒之王。世界极度喧嚣,又极度宁静,可亚瑟所能注意的唯有梅林明亮的虹膜,那对日出时的海面。
“它的一面写着‘将我拾起’,另一面刻着‘将我丢弃’。我曾许多次将它反复舍弃、藏匿,直至你能拥有又将其寻回。如此强大的力量,落入错误之手就会招致灾厄——就像世上所有的力量、就像世上所有的武器,也正如任何一柄剑,它当然会有一副剑鞘。”
“我不知道它有多么强大。”我不知道我有多么强大。他的未言之辞。“但我请求你,吾王,每一次你决定使用它前、在将它从鞘中取出前,请三思是否值得。”
他说着,双手将入鞘的剑向前递出,但是他递出的远远不止这些。
“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他说。
“不要害怕,亚瑟。”他请求。
“为了你,亚瑟,只为了你。”他面上的泪痕在篝火照耀下闪闪发亮。
“我相信你。”他喃喃。
亚瑟头晕目眩,他抓紧剑柄、连带抓紧梅林的手掌,泪水的咸涩裹挟着火花和纯粹的狂喜于他唇上绽开,梅林的吻总是温柔、迷狂、像一声叹息。他扣住亚瑟的十指,迫使他把握住断钢剑、把握住梅林交至他的权能。梅林。他的挚友、他的武器、他的半身。梅林不是国王、毋须王冠,因为他无需凡尘的权力就能行使力量;他是风暴、是洪流、是烈阳,是那柄龙火淬炼的剑,但他想要一名国王、一位执剑之人,能将那份权力收纳的鞘。
正如亚瑟需要监督指引他的灯。
“我相信你。”在亲吻的间隙亚瑟混乱地呢喃,喘不过气来,“相信我,相信我。”
只是有时候,亚瑟仍然会恐惧。
不是恐惧梅林能做些什么,而是恐惧梅林该做些什么。
无论他掌握着何等力量,无论他以那具肉体凡胎何等接近山林中的异教神明,梅林依然无法改变的是亚瑟仅是一名凡人。不管他尝试多少次,费劲心思将亚瑟自死亡边缘拉回、送给他保佑佩戴者刀剑不侵的剑鞘,亚瑟仍会随着岁月流逝老去。终有一日他会逝去,不为其它,只为时间,与过去的每一位伟大王者一同成为历史长河中的传奇。而梅林,梅林仍在原地。
这份恐惧幽魂般地追缠着他,代替了露台下的火刑堆,时不时前来造访。哪怕是当梅林的手指穿过他的金发、捧住他的双颊,用使人昏昏欲睡的嗓音贴在他耳畔低语时,他也无法完全逃避那份恐惧。不断侵扰亚瑟的还有另一个念头:他始终费解那一日在湖边,梅林究竟交出何种允诺才治愈了他左肋下的那道伤口。
有那么几次,当亚瑟快被这份烦恼吞没时,他询问梅林,询问他难道你毫不害怕。梅林总是微笑着,微皱着眉头,但微笑着,一如既往地用每当提起这个话题时会出现的柔和语气告诉亚瑟他无须担心,此刻就思考此刻。
唯独一次,他说得更多些,蓝眼睛跃动着狡黠的光,笑容欢欣又哀伤。
他说:“就连诸神也无法战胜时间。”
亚瑟并不理解,梅林亦未解释。
此时此刻,亚瑟再度隐约地感到那份惧怕,自心底的土壤缓慢抽芽。可当他转头看见梅林时他不禁屏住呼吸——梅林骑在马背上,与他并行,视线却正追踪着穿梭树梢的雀鸟。他欢笑着,真正地笑着,数年来亚瑟头一次发现他笑得这么无忧无虑,仿佛回到了那名刚跨入卡美洛城门时、尚不知忧愁的少年,就连被精灵恶作剧地揉乱的额发都显得意气风发。尽管他们都不再年少,眼角爬上细纹,脸侧亦有消不去的淡青胡茬。
梅林收回目光,对上亚瑟的双眼,瞬间一切恐惧都在他的湖水深处消融。此刻就思考此刻。
他们轻声吆喝着马匹,穿过森林、越上山丘,迷雾与永恒被留在脚后,知道明日、再后一日,黎明的曙光依旧会洒落在白垩之城。
-剑鞘 完-
大概是多年后反复横跳回坑的心态改变之作XD 试着融了不少梗
这篇会是个三部曲,还有两篇互有关联但可以独立阅读的后续。应该会有一个梅林视角的故事,和一个后日谈(虽然本身就是后日谈)。
有趣的是最后的接吻情节本来并不在计划中,(最开始设想的真的是界限非常微妙的清水),写着写着忽然觉得“好像就是现在”。
【Merlin】Ridiculous(短篇一发完)
*是 @归雁 迟到的生贺!!超级抱歉呜呜呜
*在变更多次后,选择了最沙雕的梗
*和标题一样荒唐
*祝归雁生日快乐并食用愉快啦哈哈哈哈哈哈
【1】
“梅林!!”
梅林确信自己非常无害的躺在床上,窗外的夜色也表明了他并没有迟到。但亚瑟愤怒的声音无疑从外面传了进来。
出于一种可恨的本能,梅林以最快的速度跳下了床。双脚刚落地,一个穿着睡衣,头发凌乱,双脚赤裸的国王冲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被惊醒并且迷茫的盖乌斯。
“你...!”亚瑟站在门口,伸出一根手指恶狠狠的戳向梅林,然而下一秒他就定在...
*是 @归雁 迟到的生贺!!超级抱歉呜呜呜
*在变更多次后,选择了最沙雕的梗
*和标题一样荒唐
*祝归雁生日快乐并食用愉快啦哈哈哈哈哈哈
【1】
“梅林!!”
梅林确信自己非常无害的躺在床上,窗外的夜色也表明了他并没有迟到。但亚瑟愤怒的声音无疑从外面传了进来。
出于一种可恨的本能,梅林以最快的速度跳下了床。双脚刚落地,一个穿着睡衣,头发凌乱,双脚赤裸的国王冲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被惊醒并且迷茫的盖乌斯。
“你...!”亚瑟站在门口,伸出一根手指恶狠狠的戳向梅林,然而下一秒他就定在原地,努力眨着睡意朦胧的眼睛,表情变幻莫测,两抹红色飘上他的脸颊。
在疯狂的某一秒,梅林觉得眼前的国王有点可爱。
“陛下?”梅林半垂下头,抬眼以一种疑虑的目光直射亚瑟。
“...梅林,”亚瑟深呼吸,防卫性的抱住双臂,再度重复男仆的名字,“去我的房间和我睡一个晚上。”
国王说完就绷紧了双颊,双眼放空。盖乌斯的脖子猛的一折【梅林被吓的脸色苍白】“您是认真的吗?陛下?”他的语气带着指责,亚瑟微妙的缩起肩膀,“我不认为这是一种稳妥的说法,就算梅林是你的男仆,你也不可以强迫他去...”
“不是!”亚瑟激烈的反驳,梅林能看到他的尖刺纷纷竖了起来,“我不是要和梅林...不!你看他,”亚瑟伸出一条手臂狂乱挥动着示意梅林的全身上下,梅林觉得有被冒犯到,“...这么一个白痴!我才不会...只是一起睡觉,不是别的事情!”
“你半夜跑来这里,”梅林审视全局,“只是为了让我和你一起睡觉?”
亚瑟张大嘴巴,又紧紧闭上。他选择用凶猛的眼神回应梅林。
“哦不,”梅林摇头,再摇头,“我就知道今天我没和你一起去巡逻会出事的。”“我什么都没做!”亚瑟抗议,“路上什么都没发生,只是从树上摘了一个苹果吃掉而已!”
梅林和盖乌斯同时眯起眼睛。
“为什么这个苹果会被单独拿出来说?”
亚瑟仓皇的瞪大双眼,在老人和男仆两者之间来回扫视。“我听到一个小孩的声音,说【那是我的苹果!】,但我看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什么小孩子...”
“所以你吃了。”梅林指出。
亚瑟别开视线。盖乌斯叹着气,徐徐走下楼梯去找他的书。
【2】
“那是森林里偶尔会出现的小精灵,他们喜欢水果。有时他们喜欢的某个水果被人吃了,他们就会对那个人恶作剧。”盖乌斯戴着眼镜解释他刚刚从书中看到的一切。
“恶作剧?”梅林皱眉,略微心虚的瞄了瞄盖乌斯,“像哥布林?”
亚瑟突然打了个寒战,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性质没有哥布林那么恶劣,但依旧会让人为难。”盖乌斯似有所指的朝他们两个瞪了一眼,“他们的魔法拥有强调潜意识的能力——简单来说,就是潜意识的想法会变成一种明显,又顽固,的执念。”
亚瑟的心跳停止了。
梅林的心跳也停止了。
盖乌斯清了清嗓子。
“也就是说,陛下您想和梅林...”“盖乌斯。”亚瑟打断盖乌斯的补充,“怎么样才能解除这个烦人的魔法?”“等待精灵消气,咒语会自动消失,或者给我一天时间制作解药。”
“一天。”梅林干巴巴的重复着。
“你是说明天一整天我都要被这种想法折磨吗?”亚瑟的声音参杂着一丝悲凉。“恐怕是的,陛下。”盖乌斯复杂的点头。亚瑟仰头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一副恨不得当场从这里消失的样子。
看着这样的亚瑟,梅林的坏心眼冒了出来,他咧开嘴坏笑着发问:“你就这么想和我一起睡觉吗?”亚瑟微不可查的震了一下,随即他缓缓,缓缓将脸转向他胆大包天的男仆。“就像你有多喜欢去酒馆一样,”他咬牙切齿的微笑,“我非常非常想和你一起睡觉。”
“我还以为你可以容忍世界上所有可怕的事,除了和我一起睡觉——”
盖乌斯咳嗽的声音阻止了亚瑟将双手伸向梅林的脖颈。
“需要警惕的是,这种执念会改变。至于它会变成更无害的执念,还是更糟糕的执念,甚至什么时候改变,我们都不知道。”
“好像还不够糟一样。”亚瑟嘀咕着。
“所以现在...”梅林叉腰,看了看亚瑟和盖乌斯,“已经很晚了,盖乌斯要早起做解药,亚瑟你则有议会和训练...”
亚瑟呆滞的看着梅林,盖乌斯不赞同的挑眉。
梅林瞠目结舌。
“拜托!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他激动的大叫。
“我才不会做那种事情!”亚瑟也激动的吼回去。
盖乌斯低头捏住眉心。
【3】
躺在宽敞柔软的皇家大床上,梅林试图和亚瑟讨论一些在盖乌斯面前不能讨论的话题。他侧过头,看向背对他的亚瑟。那宽阔的脊背紧绷着,将亚瑟乱七八糟的心情展露无疑。
“亚瑟?”梅林小心翼翼的开口,“为什么你会想...”
“闭嘴,睡觉,梅林。”亚瑟威胁道,“不然明天我就会认真考虑如何安排你的工作。”
梅林吞下他的满腹疑虑,朝幔帐顶端翻了个白眼,决定睡觉。
梅林醒来的时候,发现一个皇家八爪鱼缠在他身上,新一天的沉重感立刻压的梅林无法呼吸。“亚瑟,亚瑟!醒醒!”梅林的手从亚瑟胳膊的缝隙钻出来,试图推开埋在他颈窝的头。
亚瑟咕哝着,眨着眼看向和他距离只有几英寸的梅林。
他露出一个让梅林大脑过载的傻笑,亲了亲梅林的嘴角。梅林感觉自己变成了摆放在城门的那种雕塑。下一秒,亚瑟发出了很不雅观的尖叫,梅林在耳鸣的同时被踢下了床,亚瑟也因为反作用力磕到了床头柜,痛得嗷嗷叫。
“你到底在干嘛?!”梅林蹦起来愤怒的瞪着揉后脑勺的亚瑟,“被亲的人是我不是你!”
“闭嘴!!”亚瑟的过激反应发作,“滚去给我拿早餐!!”
“哦是吗?为什么不先换衣服呢?!”梅林大步流星的冲向衣柜,因亚瑟惊恐的眼神而得意万分。“不,不,不不不。”亚瑟开始摇头,梅林拿着亚瑟最喜欢的红色上衣坚定的冲向床上的亚瑟。
梅林的膝盖刚陷入亚瑟身旁的床垫,后颈就被亚瑟布满剑茧的手捞了过去。一个个吻落在额头,眉心,眼角,鼻尖,脸颊,下巴【以及等等等等】上,梅林被扑面而来的爱意冲击的晕头转向,双手推着亚瑟的肩膀好不容易才挣脱开来。
两人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的大眼对大眼。
“我懂了。”梅林在喘气间隙说,“现在你想亲我。”
“真是优秀的观察力。”亚瑟用鼻子嗤了一声,放开了梅林,“不要靠近我,这个你明白了吗白痴?”
梅林摆着头看向别处,耸耸肩膀:“我尽量?”附赠一个厚颜无耻的笑容。
梅林被亚瑟用枕头抽着逃出了寝室。
【4】
他们非常努力的避开彼此,却又不能暴露他们的异常。
“不然怎么解释?”亚瑟朝梅林摊手,“因为吃了一个苹果所以想吻你?高汶会嘲笑我的!他吃了这么多苹果都没事!...不对,那家伙根本没有潜意识这种说法吧,他有压抑过吗?”
梅林棱模两可的撇撇嘴。
说到底既然要分开,这种异常就不可能不暴露。整个卡梅洛特都知道,国王和他的男仆是连体婴儿。
“我!和梅林!不是!连体婴儿!”亚瑟的愤怒的声音穿过走廊,梅林抱着满怀的衣服【当然是亚瑟的】往拐角处一看,果不其然的看到了亚瑟和高汶斗嘴的场景。
“你们就是!”高汶不甘示弱,“梅林超过半个小时不在,你居然没有满城堡找他,这完全不对劲!你们一定发生了什么!”“我和梅林什么,都,没有!”亚瑟磨牙,转身准备离开,却看到了走廊尽头偷偷摸摸的梅林。
“我告诉过你不要出现在我视线里!”亚瑟怒吼着,以追逐盗贼的速度冲向梅林。梅林衣服都扔了,只为逃跑:“对不起!”
满怀好奇心追上去的高汶目睹了国王把男仆按在墙上狂亲的景象。他下意识高举双臂,想要为亲爱的卡梅洛特和伟大的阿尔比恩欢呼,却被梅林眼睛的一个金光击倒在地。
“什么...”亚瑟停下动作看了看高汶,双手还捧着梅林的脸,“你会魔法?”“呃...我要维护自己的贞操,所以我让他睡着了。”梅林喉咙发干,“高汶的大嘴巴会在几分钟内把我和你在公共场合上床的事情传播出去。”
亚瑟的脸刷红:“我们没有...!!”
梅林翻白眼:“这就是传闻的最终版本,相信我。”
亚瑟吞咽着,被大脑内的幻象冲击了几秒,魔法的问题又回到了他的脑袋里。他退开一步,盯着忐忑的梅林。
“...现在不想吻我了?”梅林苍白的开着不合时宜的玩笑。
“不。”亚瑟意外的回应了,“现在我的执念又改变了。”
梅林的双手卡在背后墙壁砖石的缝隙中,等待着判决。
亚瑟深吸一口气:“我要你活下来。”
梅林的下巴掉了。“你不要误会,我很生气,恨不得把你扔出卡梅洛特。”亚瑟的声音低沉,这进一步证明了他的隐忍,“但火刑?不,太过了。所以你要回答我的所有问题,给你自己争取活下来的机会,你明白吗?”
梅林的嘴唇颤动着,眼眶突然有些发酸。亚瑟皱着眉头看着梅林的表情,他伸手略微粗鲁的抓过梅林的手腕,拉着他往寝室走去。“等等,”梅林回头看着瘫倒在地的高汶,“高汶怎么办?”
“没事,就算他生理上没有喝酒,他的脑子里也全都是酒,他会以为自己因为空气喝醉了。”亚瑟哼了一声,“比起关心高汶,你还是好好考虑怎么为自己辩解吧。”
梅林开始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思考。
【5】
梅林停止了思考。
现在亚瑟和他在图书馆。亚瑟坐在位置上,右手翻阅着关于大清洗之前的魔法历史,左手牢牢的牵着旁边梅林的手。
“现在你的执念是要牵我的手,”梅林轻声询问,“还是要我一分钟都不能离开?”“有什么区别吗?”亚瑟头都没抬一下,翻了一页,“之前被我亲了都没有说过什么。”
“可是...”比起被荒唐的狂亲,一直牵着手的感觉要更微妙...梅林当然不好说出来,只能在心里默默嘀咕。
亚瑟看向耳朵微红的梅林。“还是说你不愿意?”亚瑟小声的担忧立刻包围了梅林。“没有。”梅林立刻回答,“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我是一个伟大的朋友,愿意自我牺牲被你亲亲抱抱?我当然有自己的私心。”
亚瑟定了一会,默默点头。“那就好。”随即他继续低头看书。
梅林没有什么好看的【图书馆关于魔法的书他很久之前就研究完了】,所以他看着亚瑟认真研读史书的侧脸。过了不知道多久,亚瑟的视线飘了过来,在撞上梅林的眼神后,又迅速飞回书上。
很快,亚瑟的嘴角颤抖,一个大大的微笑跑了出来。
梅林得意的眯起眼,笑的像偷了糖的小孩。
【6】
第二天,盖乌斯将解药拿到了亚瑟的寝室。不出意外的,他看到自家学徒乌溜溜的头发缩在被窝里。而意外甚至是惊吓的是,一个半裸的亚瑟靠着床头,正在专心研究一本魔法书。很显然是梅林的。
“感谢你,盖乌斯。”他给了盖乌斯一个安心的微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盖乌斯知道这是可以安全离开的信号。他叹了一口气,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梅林在听到门关上后探出头,看着亚瑟喝下解药并面部扭曲。
“你觉得怎么样?”梅林挑眉。
亚瑟哼哼,把瓶子和书都放到床头柜上。“我想要和你一起睡觉。”他一边说一边钻回被窝,磕磕绊绊的避开梅林身体上的棱角抱住了他,“起的太早,药也让我犯困。”
“那个解药真的起作用了吗?”梅林质疑。
“闭嘴,不然就让你看看这药有多有效。”
梅林闭上嘴巴,在亚瑟的体温中融化。
END.
【同人:其构成与现象】
因为和朋友聊天时经常会讨论到几个重复的概念就干脆全部做了个论点总结,以后可以更清楚解释
因为完全是出于个人角度写的,所以如果有不同意的地方,你说得也对!!
很长,大概有20张幻灯片,风格大概是,大学的时候你最不喜欢的教授的那种风格
以及里面提到的一些例子都没有特指不要乱想
*如果这篇很多人看,这里顺带打个广告,点进来看看我的文吧,谢谢大家!
注:
1、在各取所需的阵营理解页,AC粉为主流的情况下,A仍然为寡妇的原因是,世界上真的有人让寡妇当攻
2、最后一页应该是“社会责任”而不是“社会义务”,打错了...
【同人:其构成与现象】
因为和朋友聊天时经常会讨论到几个重复的概念就干脆全部做了个论点总结,以后可以更清楚解释
因为完全是出于个人角度写的,所以如果有不同意的地方,你说得也对!!
很长,大概有20张幻灯片,风格大概是,大学的时候你最不喜欢的教授的那种风格
以及里面提到的一些例子都没有特指不要乱想
*如果这篇很多人看,这里顺带打个广告,点进来看看我的文吧,谢谢大家!
注:
1、在各取所需的阵营理解页,AC粉为主流的情况下,A仍然为寡妇的原因是,世界上真的有人让寡妇当攻
2、最后一页应该是“社会责任”而不是“社会义务”,打错了
3、为避免引战,请不要让我评价特定圈子,如果坚持会拉黑
【AM】(短完)理发店的国王陛下
*亚梅七日活动
上一棒 @飞絮(⁄ ⁄•⁄ω⁄•⁄ ⁄)
梅林从没进过这家理发店。
上回芙蕾雅来过,办了一张三百英镑的会员卡。不久之后格温也来了,办了一张六百镑的卡。再之后莫嘉娜也来了一回,办了张一千二的。
这什么理发店,分明是个吞噬金钱的魔窟啊。
半工半读的穷学生梅林长久以来见到这家店都绕着走。...
*亚梅七日活动
上一棒 @飞絮(⁄ ⁄•⁄ω⁄•⁄ ⁄)
梅林从没进过这家理发店。
上回芙蕾雅来过,办了一张三百英镑的会员卡。不久之后格温也来了,办了一张六百镑的卡。再之后莫嘉娜也来了一回,办了张一千二的。
这什么理发店,分明是个吞噬金钱的魔窟啊。
半工半读的穷学生梅林长久以来见到这家店都绕着走。
但是今天情况紧急,晚上社团要演出,而索菲娅警告过他,要是再不把一头乱毛剪掉,她宁愿让《威尼斯商人》没有安东尼奥,也不让梅林上场。
其实如果不是附近只有这一家理发店而且理发店太贵,梅林也不会放任自己的头发疯长成这样。可是不剪头发又不能上场演戏,贫穷的梅林陷入苦恼。幸好此时莫嘉娜慷慨地借出了自己的铂金至尊VIP卡:“随便刷。算我的。”双手接过莫嘉娜手中小小的卡片,梅林简直想要高唱友谊地久天长。
总之,梅林现在站在这家名为ROUND TABLE的理发店(黑店)门口,正在集聚进门的勇气。
“嗨,要剪头发吗?”一位棕发帅哥从里面推开玻璃门,礼貌地问他。
靠。这也太帅了。梅林惊得背都挺直了。这理发师是怎么做到让格子围裙一尘不染的?腰又细又挺,腹肌在衬衫下若隐若现,白衬衫的袖口好像是造型师给挽起来的,那头秀发简直美得像是加了滤镜……整个人看上去仿佛从时尚杂志里走出来,除了他的表情特别和蔼温柔,没有一点超模的冷傲。
“呃,我只是问问。如果你不……”
“我是来理发的!”梅林急急地回答。
帅哥理发师微笑起来,打开门请梅林进来。梅林捏紧了裤兜里的卡,向上帝祈祷,希望自己能在美色面前保存理智。
或许是梅林挑的时机太好,店里除了他没有一个客人。当他被兰斯洛特领进来店里的时候,“骑士团”所有的理发师,包括收银员,一齐看向他。
“哇哦。”一个及肩长卷发的男理发师叫了一声。老天,他简直帅得不可思议。
兰斯洛特小小叹了一口气,向梅林一一介绍道:“莱昂,帕西,欧文,高文,还有莫德雷德——他还在见习。”
这是什么后宫盛宴。
接二连三的颜值暴击令梅林稍稍有些晕眩。而且不知不觉间这些帅气逼人的理发师全部纷纷聚拢在他身边。
一米九的无袖衫壮汉帕西瓦尔捧着脸颊看着梅林傻笑:“你好可爱。”
红发的绅士莱昂对梅林鞠了一躬,颇具骑士风范:“恕我冒昧,敢问芳名?”
欧文在莱昂背后蹦蹦跳跳想挤到前头来,冲梅林友好地眨眨眼:“像你这么好看的男孩应该不是直的吧?”
最年少的莫德雷德看上去和梅林一般大,也是个英俊逼人的男子,不过脸上的笑容有些羞赧:“为您服务将是我的荣幸。”
帅得不可思议的高文则直接捧起梅林的手,送上一记吻手礼,单刀直入:“我能约你吗?”
兰斯洛特:“你们收敛一点。”
好心的兰斯把梅林带出包围,将他安置在休息椅上。
“我们‘圆桌骑士团’的规则是,客人可以选择自己的理发师,当然也可以随时更换。每一位被选定的骑士,都会赌上忠诚和荣誉,竭尽所能为您效劳。骑士们都在这儿了,随时听候您的调遣。”说罢,兰斯洛特还微微地鞠了一躬,看上去是个相当优雅的宫廷礼。梅林这才注意到发廊的装修也是中古风格,像个城堡的大厅。
对面,刚才还围在身边叽叽喳喳的几位“骑士”纷纷坐上了自己的“席位”,帅哥们坐在镜前的转椅上,一字排开,一个个搔首弄姿,全都摆好了撩人姿势,好像等着拍杂志一样。其他人都只是对梅林露出迷人微笑,只有高文,长发及肩的那个,一直在向梅林放电和发送飞吻。
不得不说这个既视感……
有点奇怪。梅林觉得还是稳妥一点,就选眼前的这位好了,至少看上去挺温和的。兰斯在梅林将目光转向自己的时候,立马单膝跪在梅林面前,俯首道:“第一骑士兰斯洛特,愿意为您效劳。”
帅到爆表的骑士跪在你面前宣誓效忠,这也太要命了。梅林的脸红心跳已经控制不住了。怪不得,梅林心想,怪不得姑娘们来一趟都要大掏腰包,在这种人间天堂夜总会,就是倾家荡产也值啊。
梅林已经顾不上自己被兰斯牵起来的时候看起来有多少女了,他只希望莫嘉娜的卡不会被他刷爆,或者自己待会儿办卡的时候,能给自己留下下个月吃泡面的钱。
刚走了两步,高文就挡在了两人面前。
“兰兰,你又抢我的宝贝客人。”
“是客人要选我的。”
高文越过兰斯的肩膀,笑问梅林:“你叫什么名字,小美人?”
“呃,梅林。我长得并不——”
“啊哈,梅林殿下,我的主人,请问你愿不愿意让我代替兰斯为您服务呢?或者我和兰斯一起——”
“呃,等一下。这里不是那种……吧?”梅林觉得真的有必要问一问了。
“哪种?哦——那种。很遗憾,不是。”
帕西补了一句:“我们是正经的理发师,不是出来卖的。”
“那就好。”梅林松了一口气。
高文挑眉笑道:“你好像很遗憾?”
“就一点点。”梅林小声说。
突然楼上传来一阵奇怪的动静,好像有人在大肆翻弄。店里所有人都静住了,直到声响停止。紧接着,所有店员纷纷放下手机魔方和桥牌,快速地收拾好吃到一半的零食和桌椅板凳,纷纷整理仪容,跑去工作台前,假装自己在忙着些什么。就连高文也拿起一支小剪刀,对着一顶假发比划来比划去,十分认真的样子。兰斯拉着梅林的手腕,逃难一般带他跑进了洗发间。
接下来三十秒,全然的寂静。
兰斯在凝神静听,梅林一动也不敢动,更不敢开口问是不是哥斯拉要出来了。
脚步声比梅林想象的轻多了。地没有震,天也没有塌,只是皮鞋踏在铺着地毯的台阶上,一步又一步,不急不缓,不轻不重。可能不是哥斯拉。哥斯拉不穿皮鞋。然而兰斯洛特如临大敌的表情告诉梅林,这穿皮鞋的怪兽绝不会比哥斯拉好对付。至少也是个吃小孩的男巫级别的。
脚步声停在了一楼。
梅林从洗发间的隔断看过去,一个穿理发师制服的背影站在高文身边,有着宽阔的双肩和令人心醉的美丽金发。
“亚瑟!午安!”不要命的高文首先打了招呼。
“你在干什么?”金发背影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美好,梅林竟有些心跳。
高文摸了摸陶瓷模特的脸颊和尖下巴,道:“艾尔莎的头发长长了,我给她修修。”
“刚才的声音,是你在跟陶瓷和假发说话?”
高文明显僵了一下:“声音?什么声音?没什么声音啊。”
“刚才的声音。”亚瑟慢慢地,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把我吵醒的声音。”
“啊,啊哈哈哈,我什么都没听见……”
亚瑟在高文脑袋上狠狠拍了一记,转而去问莫德雷德。莫德雷德是个从不对亚瑟说谎的乖孩子。
“刚才有个客人来了。选了兰斯洛特。他们在里边。”
亚瑟缓缓地转过身,那希腊神雕塑般绝伦的五官终于得以展现在梅林眼前,璀璨的蓝眸闪烁着危险的光彩,不偏不倚,与梅林的视线相接。霎时,骑士之冠的美貌仿佛一股强力,击中了梅林的心。
然而这位艳冠群芳的最美骑士阴恻恻地冷笑一声,以一种近乎凶猛的姿态,大步向梅林的方向走来。
兰斯洛特将痴痴的梅林一把拽到自己身后,挡住了气势汹汹的亚瑟。
“让开,兰斯洛特。”
“亚瑟,你冷静一点。梅林是客人。”
“在午休时间走进这家店,就是他的错误。”
“是我请他进来的。”
亚瑟的脸色很不好看,梅林可不想让兰斯因为自己而受过。于是梅林开口道:“先生,不要责怪兰斯,是我自己要进来的。很抱歉打扰了你的休息。”
英俊过头的傲慢骑士哼了一声。
“不过因为这个你就大发脾气,起床气未免太重了吧。”
“……兰斯你闪开,我一定要让这家伙付出代价。”
然后ROUND TABLE发廊里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老鹰捉小鸡运动。
没人知道高文是什么时候抓住梅林的衬衫下摆的,也没人知道莱昂欧文和莫德雷德为什么要加入。鹰先生亚瑟精力充沛,且极具战略性;鸡妈妈兰斯必须时不时地把其他鸡宝宝扔出去,才得以保护梅林直到最后。
最后亚瑟累得只能扶着墙柱喘粗气,终于放弃了追究梅林的责任。
但是要求做梅林的理发师。
“可是梅林已经选了我。”兰斯洛特依然想保护自己最疼爱的鸡宝宝。
然而梅林在美色诱惑下,无限纠结地答应了亚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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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盯着梅林看了有一会儿了。
“怎,怎么了?”
“你的头发。”亚瑟指了指。梅林有点害羞,刚才兰斯已经夸过他的发质好了。
“简直是灾难。”亚瑟严肃地说。
“嘿!”
接着亚瑟居然还上前拽了拽梅林的头发,使的力气不小。梅林吃痛地叫起来:“住手!你在干什么!”
“我还以为是假发。毕竟没人会天天顶着巨型西兰花一样的发型出门吧。”
“什么?”梅林真想投诉这家伙的服务态度,明明其他骑士都像对待公主,呃,对待重要的人一样对待客户;唯独这个骑士,怎么这么不像话,长得好看就可以胡作非为了吗!
亚瑟又摸了摸梅林的卷发,补充了一句:“发质还不错。”
“哦,谢谢。”气也消得太快了。梅林在心里打了自己一巴掌。
亚瑟的服务态度虽然糟糕,专业素养还是很好的。洗头的时候梅林闭着眼睛,心脏砰砰乱跳。亚瑟带有薄茧的十指温柔又沉着,在头皮上缓缓打着圈。在亚瑟手下,连玫瑰香波的泡沫都格外细腻。梅林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卷发依依不舍,柔顺地勾缠亚瑟的手指。偶尔亚瑟稳重地将他后脑单手托起,那温暖手掌中的安全感令梅林沉溺。
突然有温水淋在脸上。梅林猛地坐起身,水流进眼睛里了。
“你干嘛!”
“你睡着了吗?”
“没有!”
“那就好。已经洗完了。你去那边椅子上坐着。”
梅林怎么会为这种狂妄自大的讨厌鬼心动。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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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想象中那么灾难,真的。除了服务态度差,亚瑟没什么特别值得指摘的。
不过鉴于你们这可是一家牛郎——不是——一家以高端服务为卖点的发廊,服务态度这么差,说得过去吗?梅林只能酸唧唧地看着其他骑士对前来洗剪吹烫染卷的顾客嘘寒问暖,甜言蜜语,极尽温柔体贴之能事。而亚瑟拨拉拨拉刚才被他称为“灾难”的头发,漫不经心地问:“你想怎么剪。”
梅林还没来得及回答,亚瑟突然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来了一句:“给你剃成光头吧。”
气得梅林差点一拍扶手从椅子上站起来。
梅林气鼓鼓地对镜子里的亚瑟说:“剪短。麻烦你。剪短就好。”
而亚瑟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梅林生气的脸,冲镜子里的梅林比划了一个豌豆直径的长度:“这么短?”
看梅林脸色不虞,又比划地稍稍长了一个豌豆的直径:“还是这么短?”
围着塑料布的梅林直接站起身:“我要换个理发师。”
亚瑟将他按回椅子里,道:“不可能。”
“嘿!”
“坐着别动。”亚瑟突然严肃起来,没有透过镜子,而是扶着梅林的肩膀,直接与他对视。“现在开始别说话,我会给你剪头发。”
“只要你别先找麻烦。”梅林嘟哝道。在亚瑟的持续注视下,梅林还是选择了闭嘴。亚瑟满意地挑挑眉,举起了左手梳子右手剪刀,留给梅林一个流星般短暂闪耀的微笑之后,便开工了。
发廊骑士团对待刀剪的态度宛如中古骑士对待刀剑。梅林的骑士双手奇稳,每一次修剪都坚定无比,不容置疑。亚瑟的动作并不快,却相当果断,几乎不需任何修改,足见其胸有成竹。亚瑟全神贯注的侧脸极度迷人,即使是镜中倒影,也有摄人心魄的魅力。梅林不敢多看,只得低着头玩手指,一边担心着亚瑟会不会真的把他剃成秃头。
在理发的时候睡着,可以说是梅林的一项特技了。穷学生梅林习惯于把自己的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课程、社团、家教兼职和实习,因此生活中只要得到一点精神放松的时间,梅林都能够迅速进入睡眠。
“好了。”梅林迷糊之际,听见亚瑟略带骄傲地说。
“什——”半梦半醒的梅林没来得及说完,嘴巴就被糊在脸上的热风堵住了。
亚瑟坏笑着拿最大的吹风机吹干梅林的头发,风把湿漉漉的黑色卷毛压在脸上额上,使梅林看上去活像个淋了雨的可怜小狗,还是在台风中可怜兮兮抱着树瑟瑟发抖的那种。梅林被强风吹得睁不开眼,只能等到亚瑟关掉电吹风,他才得见自己的新发型。
“嗯。呃。哇哦。”梅林对镜子里的自己说。
亚瑟抱着手臂,站在梅林身边,对镜子里的梅林说:“效果还可以。”
这家伙明明就是在沾沾自喜,还装作很淡定的样子。梅林仿佛都能看到一条狂摇尾巴求主人称赞的金毛寻回犬了,可是梅林真不好意思拆穿他。
“还可以。”梅林故意这样说。镜子里的亚瑟瞪了他一下,身旁的亚瑟粗暴地替他解开围布,扯掉毛巾。
亚瑟骑士气鼓鼓的模样也有很高的观赏性。梅林还是没有抑制住,微笑起来。“亚瑟。”梅林轻声叫了他的名字,“谢谢你,我觉得很棒。”
此时亚瑟正在他肩畔替他扫去衣服上的发碎,闻言耳朵立即红透,手上的动作也温柔了很多。“不客气。”亚瑟说。
梅林的骑士害羞的样子比欺负人的样子好看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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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林的新发型广受欢迎,就连一向挑剔又毒舌的索菲娅,当晚见了梅林,居然也称赞了一句。当然我们的安东尼奥获得了上场的许可,并以出色的表现赢得了许多掌声。
接下来的一周,不论梅林走到何处,都有人称赞他的头发甚至相貌。这让梅林有点害羞,但是十分高兴。不过没多久,梅林的头发就给他带来了新的烦恼。
上周三的时候,芙蕾雅破天荒地问他:“你的头发是不是长长了?”要知道在此之前,尽管梅林的头发总是乱糟糟蓬勃生长,芙蕾雅也从没专门注意它。
梅林对着路边车窗潦草地照了照:“我觉得没什么变化。”
芙蕾雅比划着说:“之前还在额角这里,你看,现在已经快盖住眉毛了。你的头发长得太快了。照这个速度,你下个星期就得去理发。”
“它们一直长这么快。”梅林咕哝道,“两周剪一次头发也太离谱了。”
芙蕾雅不依不饶:“难道你想要回到以前那样,让它们在你头顶野蛮生长吗?好不容易你看上去像样了一点,梅林,你得坚持住。已经有好几个男生问我要你的推特了……”
梅林漫不经心地听着,瞥见马路对面熟悉的一抹金色。多漂亮的头发,在太阳底下闪着光。对方也看见了他,别扭地点头示意。是亚瑟。
芙蕾雅说得没错,告别单身的好机会。
“我下周就去。”梅林答应了芙蕾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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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士团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周六上午开始,女性顾客就大排长队,整个周末骑士们都忙得团团转。梅林跟社团请了假,周一晚上才得以走进发廊的大门。
这次梅林特意避开了亚瑟的午休时间。隔着玻璃门梅林就看见亚瑟坐在休息区看体育杂志,然而梅林进门之后,亚瑟也没有招呼他,只是从体育杂志那儿免为其难地分了一眼给他。
兰斯洛特在最靠近门口的位置,一边给女顾客拆卸发卷,一边故意大声地寒暄道:“梅林,你来了!我们都很想你。”
“小梅梅——”高文一阵旋风似的冲了过来,搂住梅林的腰带着他原地转了个圈,潇洒地一甩头,从空中衔出一朵玫瑰,含糊地道,“给你的,甜心。”
梅林小心翼翼地接下沾着口水的玫瑰,尴尬地笑着接受高文的殷勤,在背后悄悄将它插进了收银台的花瓶里。
亚瑟冷冰冰地“哼”了一声,眼睛仍然盯着杂志,可是心思早已不在上面了。
高文搭着梅林的肩,指了指不远处的亚瑟,小声跟他商量:“这几天公主殿下生理期到了,我来帮你剪头发怎么样?”
梅林没忍住,笑出了声。
“公主殿下”确实心情不佳,“啪”地一声合上了杂志,塞回架子上,接着瞧也不瞧梅林一眼,命令道:“过来。洗头。”
梅林乖乖从命,而高文同情地拍了拍梅林的肩膀。
今天的亚瑟没有恶作剧,只是板着脸一言不发。咔哒咔哒,毫无感情地铰断手中一绺绺的头发。
梅林觉得他有点阴阳怪气的。
上次梅林刷卡付款的时候,亚瑟就有点奇怪了。莫嘉娜的卡一拿出来,就被高文骑士抢走,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精准地报告:“莫嘉娜·勒菲女士。”
“噢,莫嘉娜是我的朋友。是她借给我的。”梅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兰斯善解人意地说:“没关系,这样的情况很常见。”其他骑士也都表示很平常,只有亚瑟,刚才还因为梅林的道谢而脸红,现在却抱着双臂背过身去了。
难道办不办卡对服务态度影响这么大吗?
接下来亚瑟的话印证了梅林的猜测。
“你办卡吗?”亚瑟问。
“呃,我借了朋友的卡。”
“你不办卡?”亚瑟问。
“呃,不。”
然后亚瑟就没再说话。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原来还是想让我办卡。梅林想。可是这也太直接了。如果像兰斯高文莫德他们那样多哄我几下,我说不定就答应了。
亚瑟突然又说:“不办卡下次就别来了。”
“……我要投诉你。”
亚瑟嗤笑一声,似乎很得意地说:“你可以试试。”
“你以为你是谁,老板的亲生儿子吗?”
“不,”亚瑟憋着笑似的,“我就是老板。”
梅林闭嘴了。
逗弄了梅林之后,亚瑟变得没那么沉郁了。这位店长纡尊降贵地问:“这次还是理发?”
“对。”
“嗯——不行。”
好了。这家伙又开始搞幺蛾子了。亚瑟一撮一撮地揪起梅林的头发,噘着嘴左看右看,捏着下巴思来想去,最后说:“拉直,然后染成金色。”
“喂!我可是顾客!你不要太过分!”
“但我是你的发型设计师。”亚瑟不依不饶。
“……我不觉得我染金发会很好看。”
亚瑟一本正经地答:“同感。我觉得会很搞笑。”
梅林真的非常、非常想揍他。
经过梅林的一番抗争,亚瑟最终还是放弃了拉直。
然后趁梅林不注意的时候给他染色了。
没错。梅林又一次在理发店睡着了。这给了可恶的亚瑟可乘之机。梅林醒来的时候,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陌生的头发,感到一种一觉醒来失去童贞般的巨大落差感。
梅林想找他的骑士算账,一回头亚瑟已经不见了。刚才把他摇醒的是高文。
“高文。”梅林捂着自己的脑袋,苦恼地向对方求助,“你有没有帽子可以借给我?”
高文咬着下唇,腮帮子鼓鼓,含糊地说:“其实不难看……”
这时帕西刚送走了一位客人,闻言立马凑过来:“我看看——”坚持了不到三秒。“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帕西这一笑,高文也憋不住破了功,俩高大男子站在梅林背后嘿嘿嘿哈哈哈笑得直像疯人院里跑出来的。
梅林现在的心情十分想死。
最后兰斯给梅林免了单作为赔偿。而始作俑者亚瑟拒绝把梅林的头发变回原样:“频繁染发很不好。”亚瑟一本正经地说完,接着便和高文帕西笑成一团。梅林戴着兰斯借给他的帽子,愤慨地走出了玻璃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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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周,大家又开始盯着梅林的头发看了。就算梅林一天24小时戴着帽子,长长的头发还是会从帽檐底下钻出来。金色的、披散的卷发,梅林每次眼角扫到发梢的时候,都在心里诅咒亚瑟一万次。
太好了,索菲娅又不让他上台了,甚至都不让他参加排练。太好了,芙蕾雅已经三次拒绝和他一起回家,尽管他们就住在隔壁公寓。太好了,那个要走了梅林推特账号的小帅哥戴格尔,转发了一张顶着一堆泡面的猫猫头图片——一点都没有影射谁的意思,真的。配文是“哈哈哈哈哈你们看眼熟吗”。
太好了。简直好极了。
ROUND TABLE,每次经过这家店,梅林都恨不得冲进去掐死那个漂亮骑士。然而他没有这么做,而且他也打不过亚瑟。他甚至都没有勇气跟莫嘉娜再借一次会员卡,去把头发染回来。因为——谁知道呢,那或许会是梅林最后一次见到亚瑟了。
莫嘉娜要出国了,而梅林办不起这家店的会员卡。从此,梅林恐怕再也没机会在这家店享受骑士们的殷勤和亚瑟糟糕的服务了。虽然这么一想有点伤感,但梅林还是恨透了亚瑟把他的头发弄成这样。如果亚瑟恶作剧的目的是让梅林对他又爱又恨的话,他成功了。百分之百。
梅林总想着什么时候自己能鼓起勇气,走进ROUND TABLE,把头发染回深色,然后向亚瑟他们潇洒地告别。每天梅林都经过理发店门口,却从不停步驻足,更不会推门而入。雨天太阴郁,晴天太爽朗,午间太懒散,夜间太感性。天时地利的时候,梅林又每每恰好有事,于是又给他躲过去了。就这样,梅林一直逃避着勇气的降临和道别的时机,直到他的金发垂到了肩膀。
“你真的该去剪头发了。”芙蕾雅这星期已经劝了他八次,梅林也已经敷衍了八次。黑发姑娘双手叉腰,当街拦住他,看来这次没打算善罢甘休。
尽管比梅林矮了一个头,芙蕾雅在气势上可从没输过。她瞪着梅林,扬起下巴,往街对面示意:“进去。把头发剪了再出来。”
发号施令的芙蕾雅是很可爱没错,然而也很可怕,可怕之处就在于她太了解梅林了。梅林还没张开嘴,她就知道梅林要找借口敷衍,二话不说便拽着好友的胳膊,以堪称优雅的姿态和相当惊人的怪力把对方拽进了街对面的理发店。
“给这位先生剪个头发,麻烦了。”芙蕾雅相当礼貌地说。
整间理发店的气氛瞬间为之一变。
梅林不由得想起第一次来的时候,午睡大魔王亚瑟下楼前的情景。
兰斯洛特首先做出了反应,礼貌地给了梅林一个微笑,略显疏离。兰斯问:“您的骑士目前没有空档,请问我来代他服务可以吗?”
一下子,梅林又庆幸又失落,好像跌进棉花的深谷,透不过气来。他没想过和亚瑟的道别这样草率,连一面都见不到。他想着答应兰斯,可喉咙不乐意出声。是芙蕾雅替他应承:“谢谢,请越快越好。”
兰斯引着梅林到洗发间,全程一言不发。其他骑士并不是全都忙于工作,却也假装没看见梅林似的。连高文都没上来献殷勤,低着头跟帕西玩桥牌。
兰斯让梅林躺下,梅林看着倒着的兰斯的脸,问:“发生什么了?”
“没有什么。”兰斯说。
莫德雷德把毛巾递给兰斯,说:“亚瑟……”
“莫德雷德。”兰斯阻止了他。于是莫德雷德沉默地退了出去。是倒着的缘故吗,梅林觉得莫德雷德看他的眼神好像意味深长。
“亚瑟怎么了?”梅林问。
兰斯踌躇了一下,还是什么也不说。这时候楼上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动静,好像有人在大肆翻弄。所有人都静住了。
寂静之后是一串脚步声,皮鞋踏在铺着地毯的台阶上,不急不缓,不轻不重。
不是哥斯拉。哥斯拉不穿皮鞋。梅林笑了。他坐起身来,取下肩上的毛巾。
脚步声停在了一楼。
梅林从洗发间的隔断看过去,是一个穿理发师制服的背影,双肩宽阔,金发美得令人心醉。
“亚瑟。”梅林不要命地首先打了招呼。
于是亚瑟转身面对他,依然美得惊心动魄,依然冷峻傲慢如天神下凡。亚瑟打量着他,最后嗤笑一声,作为总结。梅林知道他想说什么——“简直是灾难。”梅林真想反驳他——还不都是你的错!
然后顺理成章地,亚瑟从兰斯那里接手了梅林,把尊贵的客人按倒在躺椅上,打开了花洒喷头。
今天的亚瑟格外沉默,格外温柔。在头发上打泡沫的力道叫梅林眼睛发酸。你又在闹什么别扭?梅林真想问他。但梅林什么也没说。大概是这理发店古怪的沉默气氛,把梅林也传染了。
没有玩水的恶作剧,没有评头论足,也没有诡异的发型建议。亚瑟规规矩矩地替梅林剪短头发,恰好把金色的部分剪了个干净。最后一刀剪下去,梅林的头发又恢复了原本的样貌。
这时亚瑟开了口。
“你很久没来了。”
“……我没办卡。”梅林怕他忘了,“你上次说,我不办卡下回就别来了。”
亚瑟笑了一下,说:“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听话?”
梅林不知怎的,有点脸红。
“不过我没想到,你女朋友居然能忍受这个发型这么久。”亚瑟假装若无其事地说。
“女朋友?”
“她在沙发上等你。”
梅林回头看了一眼,芙蕾雅正在休息区和莫德雷德分享曲奇,是芙蕾雅昨天自己烤的蔓越莓曲奇,只给了梅林三块。该死的ROUND TABLE,根本是芳心收割机啊。
“芙蕾雅不是我女朋友。我们只是朋友。”
亚瑟冷淡地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我没有女朋友。”
亚瑟又哼了一声。
梅林突然聪明了一秒。他想他知道亚瑟的反常是为什么了。他希望自己不要脸红得太明显。臆测中的答案让梅林的心脏瞬间转了步调,急速跳起了小步舞。整个心情膨胀起来,像云轻软,像棉花糖那么甜,所有字句在胸中一下子轻率起来,在这一刻,梅林多大胆的示爱都敢说出口。梅林悄悄地瞥着亚瑟的侧脸,感到胸口充盈得好像就要拥有他似的。等了好久,这股热切才勉强消下去,给梅林以退为进的余地。
“不过我有喜欢的人了。”
话一出口,梅林就后悔了。因为亚瑟试图藏起的痛楚太明显。当梅林得到了提示,读懂亚瑟简直容易得叫人难受。梅林也惊异自己怎么会这样残忍,引着丘比特的箭刺向亚瑟,给他以纯然的痛苦。如果追求爱情的手段是利己的步步为营,这难道不算是卑鄙吗?
梅林喉头发哽,但他继续说道:“他也喜欢我。但他是个混蛋。第一次见面我们就差点吵起来,之后他一直都在捉弄我,过分地罔顾我的意愿替我做决定,甚至还因为吃醋,把我的头发染坏了,让我一个多月都没法见人。”
“梅林。”亚瑟优雅的声线竟然颤抖起来。
“你喜欢我,亚瑟。我也喜欢你。”梅林孤注一掷地说。然后他闭上双眼,等待审判的到来。
“梅林——”
梅林等了半天,亚瑟这句情感充沛的呼唤却迟迟没有下文。梅林忍不住睁开眼睛,却见亚瑟的神情不太对劲。梅林心里咯噔一下。
“我……”已经说出口的话两分钟内还能撤回吗?梅林此刻又脸红了,和之前截然不同的一种。
亚瑟望着梅林,脸上写满了艰难。
说出来,没关系,我受得了。梅林在心里默默催促亚瑟,赶紧结束这场尴尬的煎熬,把剩下的时间好留给梅林,慢慢咀嚼苦涩的失恋。
“……我把你的头发剪坏了。”
“……”
梅林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表达,好一会儿才组织起语言:“我刚刚说……”
亚瑟打断他:“我知道你喜欢我。要不是你刚才跟我表白,我也不会把你的头发剪坏!”
梅林气得从椅子上站起来,围布甩到一边,对亚瑟喊道:“你……简直不可理喻!听见了我的表白不回应,居然满脑子只想着剪头发的事!而且还把剪坏头发的账赖在我头上!我要是会魔法,第一个把你变成癞蛤蟆!混蛋骑士!白痴……白痴国王!”
亚瑟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亚瑟居然笑了。天,这白痴国王笑起来真是该死地好看。
面对气鼓鼓的梅林,亚瑟抱着双臂仔细打量了一番,说:“头发坏得不太明显。我觉得可以忍受——作为你的男朋友。”
梅林的眼睛瞪得像芋圆那么圆。
亚瑟恶劣地笑道:“你可算是来对了地方,我们店里正缺一个白痴王后呢。”
梅林也学着他抱起双臂,故作挑剔地问:“做王后有折扣吗?”
“没有。”
梅林作势要走,亚瑟一把将他拉回来,在他耳边说:“我可以给你开更好的条件。”
当然,正如教父所说,每个人都有价格。亚瑟用一个吻买来了他一见钟情的、傻兮兮的白痴王后。而梅林也用一个吻,买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美貌绝世的白痴国王。
从此,他们在ROUND TABLE发廊幸福快乐地……
“亚瑟!我说了不许烫卷!你别跑!……”
呃,咳咳,凑合过吧。
【END】
宿命论与障眼法
二刷感想。
对不起,我要说点实话。
二刷回来,还是看到许多不足之处。最大的不足在于文学性的缺乏。我指的不是台词,电影里的顺口溜编得相当不错,对答设计也过关;我指的是主题和隐喻。
不认命永远比不上宿命论。
因为“命运”这个概念高于“人”这个概念。
命运是什么?是人做过的、正在做的、和将要做的所有事的总和。换句话说,“不认命”也是命运的一部分。归顺是命运,抗争也是命运。
人类之所以创造出命运的概念,是因为我们冥冥之中感觉到了那种高于人类的力量,它不是神明,没有自主意识,但所有人都是它的子民。它是至强的,因此才是美的,命运的美感在于它的不可违抗性。
如果人击败了命运,那命运不再是至...
二刷感想。
对不起,我要说点实话。
二刷回来,还是看到许多不足之处。最大的不足在于文学性的缺乏。我指的不是台词,电影里的顺口溜编得相当不错,对答设计也过关;我指的是主题和隐喻。
不认命永远比不上宿命论。
因为“命运”这个概念高于“人”这个概念。
命运是什么?是人做过的、正在做的、和将要做的所有事的总和。换句话说,“不认命”也是命运的一部分。归顺是命运,抗争也是命运。
人类之所以创造出命运的概念,是因为我们冥冥之中感觉到了那种高于人类的力量,它不是神明,没有自主意识,但所有人都是它的子民。它是至强的,因此才是美的,命运的美感在于它的不可违抗性。
如果人击败了命运,那命运不再是至强的,就不再是美的,那么,击败它的人也失去了美感。
电影的结尾部分,太2真人有一句旁白:人能不能改变命运,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不认命就是哪吒的命。
这是编剧努力把主题往宿命论上掰。不认命也是宿命。
但这样一来,主题就割裂了。
之前哪吒大喊着“我命由我不由天”,全片都在烘托“人要靠自己改变命运”这个观点,结果结尾来一句,这也是命。
我:?
昨天晚上和朋友讨论此问题,她说,宿命论不够叛逆,对青少年没有感召力。
我化身流泪猫猫头:原来我已经不是青少年了。
其实,孙悟空的故事就是叛逆+宿命论的经典模板。石胎诞生,大闹天宫,西天取经,皈依如来。
哪吒这个故事,本身完全可以兼顾叛逆+宿命论,没有兼顾成功,是编剧能力不足。注意,不是差,是不足。
有人就要说,虽然孙悟空最后成了斗战胜佛,但大家都更喜欢齐天大圣啊,这说明“不认命”比宿命论高级。
朋友,如果齐天大圣一棒打死了如来佛祖,那西游记还能流传到今天吗。
现在99%的修真网文,就是男主打死了如来,然后打死了更强的如来,然后打死了更更强的如来……Low穿地心。
命运的美感在于它的不可违抗性,它是碾压众生的车轮;而人的美感在于,螳螂向车轮发起了冲锋。
回来之后,我把功夫熊猫翻出来又看了一遍。就事论事,文学性还差一大截。我认为是隐喻能力太差的缘故。
功夫熊猫的故事,是我上文所说的,不认命(叛逆)+宿命论的合体。它只给观众展示了“不认命”的部分,隐藏了宿命论部分。
熊猫生活在面条世家,但从小有武侠梦,在机缘巧合下被选为神龙武士,于是奋发图强,最终真的成为了神龙武士。
表面上看,这是烂俗的“相信自己,勇敢追梦,就能成功”。
真的吗?
电影隐藏了它真正的主题:宿命论。熊猫命中注定是神龙武士,他试了试,成功了。你命中注定是做面条的,你试试就逝世。
重要的是,导演和编剧选择用障眼法把真正的主题藏起来。
比如,乌龟感知神龙武士的时候,走到老虎面前,抬手指着天空,慢慢落下,结果熊猫bang一下从天而降落在老虎和乌龟之间,被选为神龙武士。所有人都以为是他走了狗屎运。而实际上,乌龟一开始指的就是身处高空中的熊猫。
表面一层含义,内里一层含义,说一半,藏一半。
再比如,开头那场戏,鹅爸爸每句话都暗藏机锋。
他听说熊猫做梦梦见了面条,说:我儿子终于梦见面条了,你已经准备好继承祖业,实现自己的命运了,我们每个人在这世上都有注定的位置,我和你的位置在这个面馆里。You’ll fulfill your destiny. We all have our places in the world.
他是一只鹅,他儿子是熊猫。他的祖业是面条秘方,那熊猫真正的祖业是什么?他真正的命运是什么?他注定的位置是什么?
这场戏,第一层意思是对宿命论的反驳。你看,鹅爸爸老是说熊猫的命运是做面条,结果熊猫不认命、追梦成功成为神龙武士,人是可以改变命运的。
第二层才是它真正的意思——
最终,命运会找到我们,推着我们前往那注定的位置。鹅爸爸说的是对的,熊猫终于做了那个武侠梦,他要启程去实现自己的命运了。
多说一句,这只鹅真是全片第二大智者。雪豹来了,二人逃难,鹅爸爸说:来吧,咱们去开一家新面馆,你的命运还等你呐。Your destiny still awaits. 他为什么不说“咱们的命运还等着呐”,为什么说“你的命运”。这其实是导演借鹅爸爸之口所说的话:你真正的命运在等着你。
为您呈现,不认命+宿命论的合体。
《哪吒》电影,我仔细想了想,没有任何隐喻的成分,一切都摊开来说。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娘相信你心里还是希望得到认可的。是人是妖我说了才算。等等。
道理说尽了,就没有深度了,阳光曝晒之下,干水池里养不出金鳞。一人血书请求删除“我命由我不由天”这句台词。
这是国产影视剧的通病,把一切说尽。屏风后的美人最美,李商隐写嫦娥,写她的脸了吗?他写的是,云母屏风烛影深。他根本都没提到嫦娥,但读者能感受到她的美。
由衷希望每一部国产影视剧开机前,都找个靠谱的文学指导。
我知道我在想peach
不过,最近的那部长安十二时辰,在这方面做得相当好。许合子斗花车那场戏,更是令人吃惊地好。
许合子唱的是李白的《短歌行》。白日何短短,百年苦易满。吾欲揽六龙,回车挂扶桑。富贵非所愿,与人驻颜光。
意思是:白日太短了,我想把太阳挂回扶桑树,停下时光的脚步。
而这正好契合那场戏、乃至整部剧的主旨。
那场戏,崔器急着赶去支援张小敬,却被花车堵在街上,只能让时光白白流走。整部剧,大唐二十四小时反恐,争分夺秒。
如果到此为止,那还只算是“好”,“令人吃惊”的部分是,这首歌还隐喻唐朝当时的情况。安史之乱将至,唐朝沉浸在最后的繁华之中,如果能让时光停下就好了,停在所有人容颜最亮丽的刹那。
说一半,藏一半,暗藏机锋。
总之,一些我个人的感想。
虽然挑了刺,但豆瓣我还是打了五星。《哪吒》这部电影真正让我看到了国产动漫的希望,比大圣归来好数倍,比白蛇缘起好一百倍。白蛇缘起看得我脑壳疼。不用和大鱼海棠比,零的无数倍依然是零。
废话不多说,我去肝文了。
————————————————————
经评论区大兄弟提醒,我猛然想起,这部电影明明可以把主题定为“人的偏见”啊。
“人心的偏见是一座大山,任你怎么努力都别想搬动。”
全剧最有水平的台词。当时镜头拉远了,给出远方的大山。
如果把人的偏见这个主题挖得深一点,文学性瞬间提高很多。在这个充满偏见的世界里,为什么有的人放弃了自己,而有的人依然善良?元始天尊真的对申公豹有偏见吗?我们能靠爱与感化改变有偏见的人吗?如果不能,那我们该怎么办?
最后跑偏到不认命上我真是无话可说。
18年的奥斯卡水形物语的主题也是“人的偏见”,或者说歧视。
最后它用很童话的方式,给出一个现实的、悲喜参半的答案:
歧视永远存在,好消息是,爱也永远存在。如果社会不接纳你,那就和所爱之人逃走,你一样可以获得幸福。
——————————————————————
再经经评论区大兄弟提醒,我觉得我差不多还原了导演和编剧的心路历程。
首先,这个剧本原定的主题是“破除偏见”。但是,就像高中生写作文很容易跑题一样,在结尾升华的时候,剧组跑偏了,把“破除偏见”升华成了“破除既定命运”。这种跑题的经历,相信大家都有过。
“破除偏见”这个主题,另一部动画也展现过,花木兰。花木兰为什么没跑题。
她不被社群接纳→她决定做自己→经过长久努力,她赢得了军队的认可→她成为了大英雄,赢得了所有人的认可
花木兰从头至尾,都没有主观地想要破除人心的偏见,她只是想成为她自己,而在前行的路上,顺便破除了偏见,受万众一拜。
这时候,故事中产生了一个强烈的冲突:自我和世俗的冲突。这就是对冲的力量,不需要喊口号。
而哪吒中,整体的行为逻辑是什么。
他是魔丸→他想得到所有人认可→他打妖怪把村子炸了→最后他拯救了大家,赢得了所有人的认可
这条逻辑线里,没有冲突。所以最后再怎么喊口号也没用,始终让人觉得浮在表面。
那么这个故事真正的冲突在哪里,在他和他自己的本性。
魔丸本性是恶的,他最后为什么克服了本性的恶,选择去拯救这些人?
战胜自己的恶,成为更好的人,顺便破除了偏见。这样一来,最后村民拜他,就不单是因为他拯救了他们。
【知乎体】你遇见过哪些被严重误解的人或事?(AM/短完甜)
如题,你遇见过哪些被严重误解的人或事?
匿名用户
匿名保平安。
那必须是我老板和他的助理啊!
在不知情的人眼里我老板就是个目下无尘,桀骜不驯,爱耍大牌的混蛋,每天的日常就是吼助理,骂助理,拿东西砸助理,助理手上的事多得做都做不完,他还要残忍的给助理布置一大堆任务。
就连他自己的粉丝都看不下去了,自黑说要不是自家蒸煮颜值能打,才华又实在出众,就凭他这么欺负人家一个打工仔,他们就不可能zqsg地粉他。
我这里要说一下,老板助理的长相是特别容易让人产生保护欲的类型,不是小女生楚楚可怜的那种,助理一米八大高个,不娘。
但是他体型偏瘦,经常会有各种可爱的小表情,...
如题,你遇见过哪些被严重误解的人或事?
匿名用户
匿名保平安。
那必须是我老板和他的助理啊!
在不知情的人眼里我老板就是个目下无尘,桀骜不驯,爱耍大牌的混蛋,每天的日常就是吼助理,骂助理,拿东西砸助理,助理手上的事多得做都做不完,他还要残忍的给助理布置一大堆任务。
就连他自己的粉丝都看不下去了,自黑说要不是自家蒸煮颜值能打,才华又实在出众,就凭他这么欺负人家一个打工仔,他们就不可能zqsg地粉他。
我这里要说一下,老板助理的长相是特别容易让人产生保护欲的类型,不是小女生楚楚可怜的那种,助理一米八大高个,不娘。
但是他体型偏瘦,经常会有各种可爱的小表情,用文艺点的话来说,就是有种纯洁澄澈的少年感,笑起来又乖又软,很少有人能拒绝得了他,说全世界都喜欢他都不为过。
偏偏老板就要搞特殊,三番四次地找助理麻烦,老板天天健身的人,壮得能从背后把助理包起来,公司的女性每次看老板打助理真的心都要揪起来了,还专门建了个群私底下抱怨。
曾经我也以为老板就是仗着家里有钱有权,横行霸道,直到我调去给老板开车,才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今天,就算冒着被开除的危险,我也要把真相公之于众——我老板不渣!一点都不!他要是渣这世上就没有好老板了!
我第一天上班,助理就打翻了咖啡,拿错了行程表,踹断了老板最喜欢的古董彩绘灯,在老板工作的地方走着走着突然扑街……而老板除了吼助理的名字,并且连换了四五个“小傻瓜”“蠢蛋”这种没什么侮辱意味,反倒有点亲昵的称呼以外,什么都没做。
我这么说你们可能不明白我的惊讶,因为我是从老板爹那里转过来的,别说正好把滚烫的咖啡泼到老板爹的裤裆,就是手抖洒出来一点,老板爹就会立刻让我走人。
不是老板爹严厉,是所有上司都是这样,助理啊司机啊又不是什么高难度的工作,你做不了,还有成千上万的人在后面等着呢。
哪有像老板这样的,助理什么五花八门的错都犯过了,但他就是不开除对方,甚至连扣工资都没提。
看到这里,可能你跟当时的我一样
矛盾,为什么一个如此仁慈的老板会打员工?
好奇心过度旺盛的我,在某天老板用一个金属手套扔助理的时候忍不住直接询问老板本人了(老板有避开头部,但助理肩膀处还是肿了,我觉得不能坐视不管)答案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居然是老板觉得这样可以让助理开心????
我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还以为我穿越到了五十度灰的拍摄现场,结果是我思想太肮脏了,老板只是因为从小练武,朋友也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他们鼓舞别人的方式就是打打闹闹……
我的天,老板怕不是从迟钝星移民来的吧。
助理那么可爱!那么小只(一米八和主观印象不冲突)!老板怎么下得了手,我都想骂人了,考虑到衣食父母的重要性我才勉强把话咽下去,委婉地警告他助理肩膀伤得很严重,老是挨打即使是助理那个好脾气也会想换工作的。
老板闻言就特别傲娇地说“哼,疼死他算了,M(助理)要是走了更好,我开香槟庆祝!”
然而后来我偶然听老板姐姐的助理透露,老板吩咐她买药膏送给助理,哎,老板这口是心非的毛病没救了,我只好肩负重任偷偷告诉助理实情。
助理看上去可高兴了,第二天当面调侃我们老板,老板气得脸都红了,连摔两个杯子,不过这次很明显都刻意扔到了门框上。
我听见化妆部的女员工在背后嚼舌根说老板太坏太凶了,心疼助理。
三人成虎啊,老板扔飞镖次次正中靶心,如果真想欺负助理不可能丢不中啊,他就是喜欢看助理狼狈地乱窜而已,小学揪女生辫子的小男孩见过吧,就是这种程度的恶劣,说他是坏太高估他了。
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老板真的受到太多误解了,尤其他家世好(c企业的小王子,现在在管分公司,迟早要继承庞大家产的)招了很多仇富仇富二代的人恨,编排造谣的自己公司的人都信了。
其实你在老板助理身边待半个小时就知道,老板很宠助理的,虽然两个大男人用宠这个字有点奇怪,但我想不到更好的形容了。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有个老板,你笨手笨脚不是撞掉东西就是自己摔倒,还坚持不解雇你;你老是得罪客户,一沾酒就醉,上酒桌老板就得喝两人份的酒,还非要带你去见客户;你在重大会议上,失手把老板裤子扒了下来,全场四五十岁的公司元老都有幸参观了你老板的屁股蛋,而老板只是罚你洗他的臭袜子……
你觉得你老板渣吗( •́ _ •̀)
这年头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样的好上司了好吗,一群没眼力见的无脑跟风黑老板,我真的无语死了。
流言可畏,保持独立思考的能力真的很重要。
精选评论(4)
情定魔缇花
妈耶,这是什么霸道总裁俏助理的标准戏码,上下级办公室爱情也太好磕了叭(土拨鼠尖叫.jpg)
腐女恶心
有病吧,两个男人就不能有友情了??你以为谁都是想感染艾滋的精神病?
我寄人间雪满头
捕捉歧视同性恋的恐同患者一名,答主连人名都没说,层主自己乐意磕cp,需要你个网络警察来管?
匿名用户(作者)
悄悄说我也觉得他们俩像是小情侣…助理有段时间心情不好,我们都没注意到,老板堵在助理办公室门口,别人以为他要挑事上前去劝,结果听到老板说:“我都三天没见你笑了。”
我男朋友都没这么关心我QAQ
伏特加和苹果 @ 腐女恶心
快看最新的几条评论,然后告诉我你脸疼吗哈哈哈哈
人间天使艾苏萨
终于有个不瞎的人了,我都懒得和同事解释我弟有多智障了,要等我弟泡到M还不如等我家艾苏萨变成人。
湖中仙女
?????惊现老板的姐姐,前排吃瓜。
Doughnut
知乎,分享你刚编出来的弟弟
人间天使艾苏萨 @ Doughnut
呵呵,我倒是希望这个弟弟是我编出来的好吗,蠢成这样也不晓得是怎么基因突变的。把老妈的家徽都给M了,然后告诉我他怎么可能喜欢M那种白痴,我看是他小时候练武把脑子练坏了
石中剑
只有我好奇老板是什么身份吗......有自己的粉丝,有家业,长得帅,脾气不好,最近被人黑欺负助理.......跟我粉的一个演员好像啊,他目前正好也在管一家娱乐公司
锁子甲小短裙√
层主莫不是指亚......
手握咖喱棒
卧槽不是吧,亚X看着很直啊
朋友,我看你骨骼清奇
那是你没看到他大早上光着脚跑出来找助理的样子,所有佣人都被他吵起来了,一开始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结果就是老板做了个助理消失了的噩梦。
我们本来想敷衍敷衍帮他找找,然而老板说他哪都找了,凌晨五点,老板光着脚卧室健身房花园找了个遍,助理自从昨晚离开老板房间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老板骂到后来嗓音里都带哭腔了,还是经纪人突然来电说助理人在酒馆,这事才算完......
都是戴斯特尼
AM也太rio了吧,cp粉喜极而泣,我很早前就萌AM这种欢喜冤家型的相处模式了,他们对视超级有感觉的,路人还抓拍到A深情凝望M的图片,可惜姐妹们不理解,没想到北极圈也能有吃糖的一天QwQ
锁子甲小短裙√ @ 都是戴斯特尼
谁说姐妹们不理解的?从A拍综艺花絮不小心拍到一句“我要把你当早饭吃♂了”开始就有组织了啊,群号给你不谢【口水兜下小草莓16000xxxxx89】
都是戴斯特尼 @ 锁子甲小短裙√
啊啊啊啊我群文件里看到了好多神仙太太!赐粮之恩,无以为报_(:з」∠)_
情定魔缇花 @ 朋友,我看你骨骼清奇
这是什么神级大糖?!!!!我要压抑不住我炖肉的手了——
都是戴斯特尼 @ 情定魔缇花
姐妹,借一部说话
我寄人间雪满头@ 情定魔缇花
+1
是米西安不是米线
我就知道AM两个人的关系不简单......A的父亲介绍我们见过一次,A最初聊天还很正常,我一提到M,他就开始滔滔不绝。
什么“M喝醉了重得要死搬都搬不动”“M年会上穿红礼服笑死人”“M蠢到连他的屁股都找不到哎”之类看似嫌弃,实则秀恩爱的话层出不穷,我都快尴尬到翻白眼了,我爹急着找女婿,也不至于性取向都不事先打听下吧。
*
梅林趴在沙发上慢吞吞地刷手机,他原先对网络社交是没什么兴趣的,只是在其位谋其政,给一个大明星干活自然而然地就加了各种论坛推特,观察风向。
“盖乌斯也太厉害了吧,喷你耍大牌的人都没翻起什么风浪,转眼就压下去了。”
亚瑟耸耸肩,被国际知名杂志盛赞的金发杂乱得像鸡窝,“梅林,我也搞不懂盖乌斯这么聪明的人,是怎么会有你这么个蠢侄子的。要是你当我经纪人,我怕是五年前就凉透了。”
“不至于吧,”梅林不服地撅起嘴,翻身让细长的四肢挂在沙发上,“如果让我来负责‘洗白’,我才不会写得那么肉麻呢,你粉丝要是真误会我们两个在热恋怎么办?”
“你害怕?”
亚瑟压低身体,撑在沙发背上的手仿佛忽然圈出了一片无法言明的暧昧领地,轻微的烟味越过木质香调,侵略梅林的吐息。
梅林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颈,小动物的直觉让他现在非常有逃跑的欲望。
“哪有白痴会跟你这种骄傲自大的混蛋谈恋爱啊?”
梅林嘟囔着,尾音却被含进亚瑟温热的唇舌里,梅林本能地想躲,然而身体就像找到了归宿般自动酥软在亚瑟怀中。
亚瑟灵巧的舌尖划过他口腔的每一个角落,咽不下的唾液在推阻间反复传递,舔舐着上颚的力道混合着亚瑟发丝垂落的零星瘙痒,引诱着梅林向更深处堕落。
时间的流逝在此刻变得模糊不清,等梅林反应过来,他已经坐在了亚瑟腿上,虚握在他后颈的手掌和臀下那难以忽视的异物感,同样有压迫力。
“有啊,你不就是吗?”
《伤疤》一发完
亚瑟的身体并非梅林想象得那般完美无瑕。
这是梅林目睹王子脱掉上衣后脑内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他站在热气蒸腾的木桶边,看着亚瑟慢慢浸入水中,嘴里发出一声欣慰的叹息。并不是说盔甲下的身体与梅林的期待有什么落差,亚瑟的肌肉紧紧绷着宽阔的骨骼,墙壁上滚动的火苗在他露出水面的上半身描摹出恰到好处的纹路。
不同的是他的皮肤。梅林原以为王储的全身就像他的脸那般干净无痕,然而在视线所能企及的范围内,梅林能清晰地瞥见一条蜿蜒的伤疤横亘于亚瑟的肩头。
“你盯着我做什么?”
或...
亚瑟的身体并非梅林想象得那般完美无瑕。
这是梅林目睹王子脱掉上衣后脑内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他站在热气蒸腾的木桶边,看着亚瑟慢慢浸入水中,嘴里发出一声欣慰的叹息。并不是说盔甲下的身体与梅林的期待有什么落差,亚瑟的肌肉紧紧绷着宽阔的骨骼,墙壁上滚动的火苗在他露出水面的上半身描摹出恰到好处的纹路。
不同的是他的皮肤。梅林原以为王储的全身就像他的脸那般干净无痕,然而在视线所能企及的范围内,梅林能清晰地瞥见一条蜿蜒的伤疤横亘于亚瑟的肩头。
“你盯着我做什么?”
或许是许久没等来梅林的触碰,亚瑟睁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
“抱歉,殿下。”梅林这才想起自己的职责,他急忙跪在木桶边的小台子上,用水浸湿抹布,再打上肥皂。当他的湿布擦过那道不容忽视的伤疤时,梅林终于忍不住问:“这道疤是怎么来的?”
“瞧瞧你的表情,被吓到了?”亚瑟揶揄地笑了两声,“大概是我十三岁那年参加比武大会搞的,对手是个熊一般粗壮的大块头。”他似乎是在回忆那个场景,若有所思地眯着眼,“当然,这伤受得很值——你真该瞧瞧那家伙的脸被我打成了什么样子。那之后好一段时间大家都叫他
’裂唇骑士‘。“
梅林的手指擦过那处凹凸不平的皮肤,原本应该相当狰狞的伤口只剩下一条深色的痕迹,边缘处依稀能看出盖乌斯的缝合手艺。梅林前些天还看到老人用这样的骨针缝合一位骑士的头皮,想想亚瑟也曾坐在那张床上,脸因疼痛憋得通红,梅林不由得脊梁发麻。
“那一定很疼。”
“疼痛是成为战士的必经之路,最优秀的骑士总是伤痕累累的,他们身上的每一道伤疤都是荣誉的象征。”亚瑟说这话时眼睛便睁得很大,似乎疼痛也变成了一种能带给人快乐的事情,“当然,我不指望你能明白,毕竟你连剑都握不住。”
随着时间的推移,梅林在亚瑟的身上发现了更多的疤痕。有一条在他的小腹,褐色的皮肤显示出曾被烧焦的痕迹。
“我们当时在野外,我的血流个不停,于是随从的士兵只能用烧红的木棍烫合伤口。”亚瑟谈论起这可怕的经历就像是在讲述一次轻松的狩猎活动。
还有一个在亚瑟的背上,看得出那是被箭射穿后留下的,亚瑟尤为钟爱这道伤疤,因为这是他第一次上战场时留下的。
“最开始的确有些难以接受,不过时间长了,这些抹不去的痕迹就变成了老朋友。它们提醒我经历过什么,也提醒我为什么要战斗。”
“你为了什么而战斗?”
亚瑟没有立刻回答,相反,他认真地考虑了男仆的问题,最后说道:“为妇女和孩子,如果这些伤口没有落在我身上,便会落在他们身上。我能在被长矛穿透后活下来,而许多人不能。”
“就算是你,被长矛刺穿也一样会死。”梅林不赞同地皱起眉,“何况你是卡美洛的王子,在长矛刺过来时还会有无数士兵争先恐后挡在你身前的。”
“那你会吗?”梅林没想到亚瑟会突然这么问,看着对方得意的笑脸,他知道自己是被戏弄了,于是红着脸执拗地说:“不,我想我会很乐意在旁边见证那一幕,因为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再使唤我换他的洗澡水了。”
“哈,小声点,梅林。如果国王听见你这番话肯定会把你铐在广场上接受烂菜叶的洗礼。”
至少烂菜叶不会在人身上留下那样恐怖的疤痕。梅林在心里想。
这些关于伤疤的交谈大多发生于梅林成为男仆的第一年,有些故事亚瑟很乐意讲述,而有些则不然。譬如在他右侧大腿上的一处烙伤,亚瑟起初对其三缄其口,直到有次宴会后他喝得酩酊大醉,这才让梅林得知了关于那个伤疤的故事。
“这烙伤的来历不怎么光鲜……是我作为战俘时留下的。”
亚瑟整个人如同丢了骨头一般靠在梅林身上,说话时混杂着麦酒的辛辣与炙热的鼻息就近在咫尺。
梅林不知道亚瑟还有过被俘虏过的经历,他曾翻阅过潘德拉贡家族历史的记录,关于亚瑟的那部分未曾提到过此事。
“你知道……待在敌人的地盘往往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值得庆幸的是我父亲派出骑士及时找到了我,他们只来得及给我留下这个。”
梅林想起那片烙伤的痕迹,是一只张着翅膀的鹰,大约是某个家族的族徽。然而无论是哪个家族,现在梅林都不可能在书籍中找得到了,或许国王确保了这一点,用他那种屠杀般斩草除根的方式。
亚瑟在梅林肩膀上靠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在生气吗?”
“我没有。”梅林将王储拖拽到椅子里让他坐下,单膝跪地为他脱下靴子。亚瑟低垂着眼,只能瞥见青年紧簇的眉头和微红的鼻尖,于是他没再开口,放任酒精控制了自己的思考。
随着时间的推移,亚瑟身上的伤疤还在不断增加,有时是横跨整个臂膀的爪痕,有时是深深嵌进后背的箭头,更多的是各种刀伤、剑伤,他的身体仿佛是一张廉价的画布,上面遍布着拙劣又不加修饰的线条。
那些故事无需再由他讲述,梅林几乎无时无刻不跟在他身旁,亚瑟每次受的伤他都了如指掌。他的男仆在不多的空闲时间里跟着盖乌斯学习医术,看得出他十分努力,一开始亚瑟受伤时梅林连绷带都绑不好,几年之后,他已经能娴熟地用骨针缝合伤口,缝线平整干净,确保留下的伤疤不至于纵横丑陋。
亚瑟从没抱怨过,即便许多伤痛让他在阴雨之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但他并不担心伤疤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什么影响,甚至还感到些许自豪——每一道痕迹都证明他又一次捍卫了自己的国土和人民,当他骑马凯旋,人们在他的所经之处高喊着他的名字,那些伤疤便好似成了一种褒奖,成了别在胸口的徽章和落在身上的花朵。
唯一对这些疤痕拥有执念的便是梅林。他每次给亚瑟处理伤口时总是抿着嘴一言不发,对于亚瑟的笑话也无动于衷,亚瑟隐约能察觉到对方的怒气,无处宣泄最终胎死腹中。亚瑟时常感到困惑,但却也听之任之。
他们在野外时常常只能在河边清洗身体,骑士们间没有什么忌讳,大家都争先恐后地脱光臭烘烘的衣服跳进河水里,对着彼此光溜溜的身体打趣。骑士们总是骄傲地互相展示自己的伤疤,并诉说它们的来源——就像亚瑟曾对梅林说过的那样。
每个人的故事都足够惊心动魄。里昂的肋下有一整片烧伤的疤痕,是在巨龙之战时留下的;兰斯洛特的脊背上有两道月牙型的痕迹,他有一个关于雪天和恶狼的惊险故事;高汶掀起他的长发,露出脖颈处的刀疤,帕西瓦尔有一条从肩膀一直延伸到小腹的伤痕……
所有人都乐在其中,除了梅林。这游戏梅林从不参加,因为他的全身上下都光滑透亮,一处疤痕也没有。他也曾受过几次伤,最严重的一次是被流星锤击中腹部,当时连亚瑟都感到触目惊心的伤口,却在短短一个月后便完全愈合了,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或许是上天都心疼梅林,不舍得让他留一点伤疤。”骑士们说,随后哄笑起来。梅林不喜欢和大家一起野浴,这种时候他往往感到格格不入。亚瑟也会笑笑,但最后总是说:“梅林又不是骑士,他怎么能和你们这群野兽一样的家伙相提并论。”
“是啊,陛下,毕竟就算有谁要伤害他,你也一定第一个冲上去挡住。”高汶说道,引出了又一轮哄笑。这种对话往往以国王提出决斗威胁告终。
亚瑟做了国王后受伤的次数逐渐减少了,然而他发觉身上的旧伤愈发难以忽视,他不再如年轻时那般强健得无所顾忌,岁月在他的疤痕上施加了魔力,让它们每夜都像淤青般闷疼。起初他没告诉梅林,直到某个夜里他实在疼痛难忍,不得不造访盖乌斯的房间寻求一些安眠的药剂,梅林才得知了这件事。
他还是像当年那样抿着嘴,颧骨下的皮肤紧绷着,双眼潮湿发红。“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问,出口的语气像是遭到了背叛。
“只是旧伤复发,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么多年过去,亚瑟仍然为对方的愤怒感到疑惑,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被对方如此苛责,国王的尊严又让他拉不下面子去询问,于是他只能硬邦邦地回答,“我为何事事都要告诉你?终归疼的都是我自己。”
梅林的肩膀忽地垮下去,好像亚瑟的话沉重地足以将他压塌。亚瑟记不得那次争吵是如何收场,或许是他摔门而去,又或者是梅林一言不发地离开。但他记得自己第二天去道歉时的情景,记得自己别别扭扭地表达歉意后对方脸上浅浅的笑容。几天后梅林带来了新配的药,每晚都细致地在每处不平整的皮肤上涂抹药膏。不知是药发挥了作用,还是仅仅因为梅林细长的手指划过他的伤痛处,亚瑟逐渐放松下来,一直以来徘徊不去的疼也被驱赶得烟消云散。
白天时,亚瑟继续尽心尽力地履行着自己身为国王和骑士的职责,为卡美洛的繁荣而四处奔波,而梅林一直陪在他身旁,一丝不苟地完成自己的工作——他如今做起男仆的活来得心应手,亚瑟越来越难见到那个笨手笨脚的男孩儿,取而代之的是永远冷静地站在他背后的男人,往往在他陷入绝境时提供最可靠的帮助。
当他得知梅林是法师时,亚瑟的心情并非是全然愤怒的。他当然觉得自己遭到了欺骗,但望着梅林的双眼时,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将眼前相处了十余年的人与邪恶二字联系在一起。
“我被莫甘娜算计而失去了魔法,原谅我此次无法跟随你一同出征,但我必须去找回它。”梅林说话时有气无力,身体佝偻而微微颤抖着。起初亚瑟以为那是因为恐惧,但他很快便意识到自己错了。
那是疼痛——不是心理上的那种,而是真真切切的,游走于肌肤之下的疼痛。亚瑟对此再熟悉不过,那些伤疤曾没日没夜地折磨他的神经。
“梅林,脱掉你的衣服。”
“陛下?”
“脱掉你的衣服。”亚瑟重复道,这次的语气不容置疑。男仆剧烈地晃动了几下,最终举起颤抖的手褪下薄薄的衬衣——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亚瑟几近窒息,梅林全身都布满了形状各异的伤痕,有些甚至已经交叠,粉嫩的新伤下是黑褐色的旧疤。有些伤亚瑟认得,那个流星锤留下的伤疤,此刻如同一朵开在他腹部的丑陋的花。梅林的右手腕处有一个椭圆形的锯齿状的疤,亚瑟知道是那次他莽撞地喝下毒酒后留下的。他的肩膀上有些新鲜的伤口,高低不一如同一排猎犬的咬痕,亚瑟还记得自己一周前还对这个处伤口的愈合感到不可思议,那时梅林的肩头分明只剩下些淡色的痕迹,如今却血肉模糊,仿佛是再次被人生生剖开过。
“你……”亚瑟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疤痕,喉头涌起一阵苦涩,每确认一处伤口的来历都让他感到撕心裂肺地疼。还有那些他不认识的、陌生的印记——梅林何时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受了如此多的伤?“怎么会这样?”
“我猜是因为我的——我的魔法。”梅林不肯抬起头,他曾经在面对敌人最恶劣的威胁时也未曾低过头,此刻却如同世间最最懦弱不堪的人,带着满身的疤痕窘迫地试图躲避亚瑟的目光。“一直以来魔法让我的伤口得以快速愈合。但现在它消失了。”
亚瑟以为自己会在下一秒爆发,他想要大声质疑对方为何一直不告诉他任何事,想要摁着对方的身子检查每一寸皮肤,从他的嘴里翘出那些伤痕的来历。但随后他看到男人的眼泪在那张消瘦的脸上汇聚成细细的河流,梅林太过了解他,已经先一步从他喷着怒火的双眼中得到了预兆。
那一刻,亚瑟心中盘踞多年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解答。为何梅林会对他的伤疤感到愤怒,为何会在每次为他处理伤口时都抿着嘴一言不发。因为他此刻正感知着同样的情绪——那种疼痛不是任何一处伤口所能触及的,而是在他胸膛之下的最深处,无形却又贯彻肺腑。
“对不起,亚瑟,我知道你很难原谅……我一旦找回魔法便会去帮助你,请不要赶我走……求求你。”
亚瑟不受控制地靠近男人,他想拥抱眼前这具支离破碎的身躯,却又生怕给对方带来更多痛苦。
“我怎么会赶你走。”他最终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来,伸手擦掉那两道泪痕。至少有些伤痛是魔法不能抹去的,而他却能。“不过别指望我一直在剑栏等你,或许等你赶到时我已经凯旋而归了。”
看着对方因惊讶睁大的双眼,亚瑟笑着说:
“等我们回来,你愿意给我讲讲那些伤疤的故事吗?”亚瑟的视线扫过那些凹凸不平的皮肤,他知道此行无论如何,他都不再有机会看到这些疤痕了,因此他必须要尽可能地记下它们,“那些我不知道的故事。”
“……当然,陛下。”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梅林吸了吸鼻子,眼中透着清亮的光,恍惚间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初到卡美洛的男孩儿。当初他曾问过亚瑟一个问题,亚瑟到现在也还记得。
“你为了什么而战斗?”
我并非骑士,也不是英雄。
我不求人们记住我的名字,将我的经历变成歌谣传唱。
我不求死得光荣透彻,不求活得坦荡磊落。
我愿为我爱的人献出一切,从今伊始,至死不渝。
En d .
读完。龙骑姐姐有句话说只要结局是好的其他都不重要,算是官方吐槽了吧……虽然从剧透摘要来看简单粗暴的成分很多但看原文感受好一些能看出作者让事情变得合理些的努力x 总归还是莫名爽的(?)
尝试整理一下世界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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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骸
星之病,寄生虫,黑暗之力,生化危机,whatever。
神给Ardyn的力量
吸收尸骸。经过两千年的沉淀进化成了“操纵尸骸”。Ardyn跟寄生虫是一种共生的关系,从DLC来看,Ardyn在把人变成尸骸的同时能得到那个人生前的记忆,因而他身上聚集的“虫”和“他人的意识”越来越多,自我的意识就越难保持。
神巫之力
治愈,使人的身体活性化加速恢复过程,可以...
读完。龙骑姐姐有句话说只要结局是好的其他都不重要,算是官方吐槽了吧……虽然从剧透摘要来看简单粗暴的成分很多但看原文感受好一些能看出作者让事情变得合理些的努力x 总归还是莫名爽的(?)
尝试整理一下世界观。
-
尸骸
星之病,寄生虫,黑暗之力,生化危机,whatever。
神给Ardyn的力量
吸收尸骸。经过两千年的沉淀进化成了“操纵尸骸”。Ardyn跟寄生虫是一种共生的关系,从DLC来看,Ardyn在把人变成尸骸的同时能得到那个人生前的记忆,因而他身上聚集的“虫”和“他人的意识”越来越多,自我的意识就越难保持。
神巫之力
治愈,使人的身体活性化加速恢复过程,可以退治一部分寄生虫。与神对话。
神赐予王家的力量
有具现化的包括幻影剑,光耀之戒,水晶。前两者是可操控的武器选项,其中幻影剑是Ardyn也有的能力。
水晶
魔力之源。小说的设定是“本身没有意志”。因而当初拒绝Ardyn的与其说是水晶,更精确的应该是“神”。
王家可以把一部分魔力分给有能力操控魔法的人,换句话说王家是水晶的代理,同伴们是挂在王子身上而王剑则是Regis→十年后的Noctis。而13章里线Ardyn还给同伴的武器算是幻影剑的部分?
光耀之戒
储存历代王之力的容器。只有得到王家认可的人才能使用。“认可”的定义一是血缘,比如王子13章也是可以用的,二是表忠但会反噬,比如Nyx和Ignis。值得一提的是,从游戏来看戒指的操作表现跟“吸收尸骸”如出一辙,大胆推论戒指跟Ardyn起初的能力是一样的,媒介的存在使王家免于用肉身来承受寄生虫侵蚀之苦。
十年
为了把水晶的魔力凝聚在戒指里……。这里应该是要足以抗衡星球上黑暗之力那么多的魔力。
这点应该也是真王有别于前113代王的地方。
王都之墙
新墙是水晶以王作为媒介具现化出来的,因而前两任王的衰老速度都异于常人。旧墙则依赖于光耀之戒的历代王之力,媒介是王都的雕像,更像是xiv里“请神”的概念。皇家版14章Ardyn把雕像尸骸化了所以你还得跟历代王打一圈。
対をなす世界
不可视(捂嘴)之前Ardyn篇提到的他因为灵魂被囚禁在这里所以无法死亡,唯一的解脱是连同这里的灵魂一起消亡。
本篇结局
“历代王之剑”+“圣石的魔力”+“献上灵魂”=超越神的力量。双方势力对比,幻影剑vs幻影剑,水晶vs寄生虫,你说赢了或者打平其实都可以x
IF结局
如果参照本篇的条件,感觉仿佛唯有解释为灵魂通过某种方法回来了现实世界?……这题太难了我不会。
-
所以,本篇的BE要怎么圆成HE呢?以下我流剧透。
六神
巴哈——存在于天空的上位神,其他五神——分散于各地守护星球和人类。
巴哈的企图
对神巫说是要打败Ardyn,实质是想用神巫聚集黑暗之力发动究极召唤毁灭星球。魔大战的时候巴哈曾经用过一次,那时炎神以外的四神合力苟过来了,但都因力量损耗陷入沉眠。巴哈下落不明。
Luna
因为Ardyn得到的黑暗力量超出了巴哈的预期,神巫被赋予新的使命而重生,同时得到了吸收尸骸的力量。
Luna篇讲述的主要是跟新角色皇帝孙女的一段旅程。靠吸收尸骸而战斗的过程中她陷入了当初Ardyn一样的困境。从Aera处得知过去,从冰神处得知巴哈的企图,她开始对神产生怀疑并决定与Ardyn谈谈。
Noctis
十年里水晶向他展示了星球的记忆,历史上下两千年,实质上是施压让他不得不救这个世界。本篇的走向是服从了。
小说里回到现实就收到Umbra托来的Luna笔记,从Luna友人处得知她的苦境之后Noctis决定直奔王都。推开王之间正好目击Luna为得到炎神誓约而吸收大量尸骸,被黑暗之力包围同时巴哈开始读条。
剩下的就靠嘴炮了。大致上王的意思是,牺牲任何人换来的世界都不是他想要的,这里的任何人包括Luna包括他自己也包括Ardyn。如果神做不到这点那就让神滚。
——眼熟是因为这个句型你在Ignis DLC见过。
Ardyn不听于是他们像本篇那样打了一架但Noctis没有下杀手,最终凭借“你也是这个需要拯救的世界的一部分”的理念(加上那两张酷似弟弟和白月光的脸x)说服了Ardyn。于是变成Ardyn跑本篇结局线抵达对立世界干掉巴哈分身得到解脱(此处所有父王替换成夜叉王),巴哈读完条之后星球在五神守护下再次苟过,最终Noctis凭借两千年来星球积攒的“人”之力完成弑神。水晶随着吸收全部黑暗最终消失,没有神的时代到来。
-
我觉得小说本事的地方在于,显得牵强的流程通过巧妙的情感操作,什么反派洗白正派圣母这些雷区全都得以完美回避。三人对神从怀疑到反抗,彼此之间互相仇视却得以在此基础上实现合作,种种心理过程写得还蛮细腻。显然我也是那种结局alright过程就不计较的傻白甜x 看完之后我甚至想带着你们诺王=嘴炮的设定再通一遍14章(大雾)
Luna篇作为唯一一段完全架空无迹可寻的故事,主角在本篇是纯NPC导致脑补有些困难,但如果有成品相信会很带感,想想尸化的女主太酷了吧。另外第二人称写BG读来颇为玛丽苏梦小说本BBA感到害怕。比较伤心的地方是写了一段众人对尸化Luna的冷漠,能理解一来对比Ardyn二来加深对神的质疑,但作为一个NPC有些可怜。
本篇里我始终放不下的一个问题是,真王必须死的命运到底谁、从哪个时间点开始知道的。Noct自己是13章巴哈当面告知,同伴是最后一次露营的那个晚上。Regis是在儿子5岁的时候知道了全部。那Luna呢?本篇似乎没有明说,而我也一直以为她跟Regis一样是知道全部的。小说的大前提就是这一点——不她不知道他会死!这样很多事情都说得通了。如果你明知心上人会死还不惜一切甚至包括自己的命去促成,这个故事就太悲you伤du了……正因为不知道,单纯的认为自己的牺牲能拯救世界包括拯救心上人,在得知完全相反的真相后才会转而对一直深信不疑的神产生疑问。如果进一步追问Luna知不知道请神启示会要自己死,感觉王剑电影片末那个基调没有一点像赴死…也许是随着身体逐渐衰弱意识到的吧。
另一方面知情的父亲是本篇的重要虐点,毕竟扛着父与子的大旗。小说让两父子在水晶里见了一面戳心戳肺,很大程度弥补了本篇的遗憾。得知亲儿残酷的命运便决意让他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享受生为人的喜悦,在国民角度看Regis或许不是一个好国王,但却是一个令人心疼的好父亲。电影里用了“相信未来”来指代他“送了一个国护儿子又把儿子给送了”的选择,在这个意义上是对初代的继承,一旦认定对的,便无论如何也要做到底。固然“后备方案不足”是一个硬伤,但面临来势汹汹的帝国选项不多也是真的:首先在先代手里就已经内忧外乱但当年好歹年轻,看看现在亲信太老,年轻人又信不过,如果不是Nyx主角光环怕是连保Luna出去的能力都没有,那确实只能在事态失控之前把亲儿子转移出矛盾中心了,之所以什么都不讲是因为告诉了人家肯定不肯走啊……最差反正水晶都被拿了不差一个戒指了,魔法国度最惨排行你们怕路西斯能进前三。总之小说最终能圆上这点真是太好了。
看完我终于敢推荐它:虽然故事线有些强行,但补完了很多本篇缺席的事实描述和心理刻画,人物性格也更立体,更有千呼万唤的完美结局,值得一看!也许哪天就杠二了呢→_→
【Merlin/AM】Unbeknown
Summary:一个高汶脑洞大开的故事。
♦
事情的起因是高汶勾搭上一个新来的漂亮女仆,而梅林意外撞破了他们的亲密时刻——这不是他的错,门后是长发及腰的少女跨坐在高汶腿上,在激烈的深吻中发出甜腻的喘息。
门是用肩膀顶开的,梅林的脑袋先探了进来,他两手抱着笨重的锁子甲,正准备把它们放回军械库,却在看清里面的状况后生生顿住了脚步,慌乱又无辜的样子好像他刚刚打扰了两只正在交配的动物。
“然后呢?”
“他什么也没说,关上门走掉了,这两天看到我也是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高汶的语气满是被打断的惋惜,事实是,他非但没有恼怒,反而为是否给梅林带去不便感到些许愧疚——仿佛让梅林...
Summary:一个高汶脑洞大开的故事。
♦
事情的起因是高汶勾搭上一个新来的漂亮女仆,而梅林意外撞破了他们的亲密时刻——这不是他的错,门后是长发及腰的少女跨坐在高汶腿上,在激烈的深吻中发出甜腻的喘息。
门是用肩膀顶开的,梅林的脑袋先探了进来,他两手抱着笨重的锁子甲,正准备把它们放回军械库,却在看清里面的状况后生生顿住了脚步,慌乱又无辜的样子好像他刚刚打扰了两只正在交配的动物。
“然后呢?”
“他什么也没说,关上门走掉了,这两天看到我也是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高汶的语气满是被打断的惋惜,事实是,他非但没有恼怒,反而为是否给梅林带去不便感到些许愧疚——仿佛让梅林目睹那种场面是一件罪不可赦的事情,他不清楚罪恶感从何而来,不过显然他不是唯一一个这么觉得的人。
“也许你该道歉。”莱昂从旁插嘴。
“但愿你没有给他留下心理阴影。”帕西瓦尔附和道。
伊兰则痛心疾首地看着高汶,连连摇头。
是了,他就不该告诉这群家伙,他怎么忘了,一旦梅林不在,自己就会接替沦为被“欺压”的对象。
“你们为什么这么紧张,难道梅林没有接过吻吗?”
莫德雷德的问题劈头砸来,霎时所有人都沉默了。这孩子虽然话不多,但总是语出惊人。
“我想没有。”
“你觉得他有时间谈恋爱?”
“昨晚他又被亚瑟叫去寝室了,国王一秒钟都离不开他。”
“可怜的梅林……”
高汶在骑士们瞬间炸开的议论中隐约抓住了一点头绪,他没有见过梅林追求一个女孩,亚瑟几乎占据了他的全部时间。曾经也有被梅林的热情帮助吸引的可爱女仆,然而爱情的小火苗总是来不及升温,就被紧随而来的国王对男仆歇斯底里的呼喊无情扑灭。
约好去酒馆却被亚瑟逮住,以及连完美仆人乔治都代替不了的位置,他想起无时无刻不跟在亚瑟身后的瘦削身影,心里泛起一阵酸涩。他终于明白自己的愧疚从何而来,那大抵是源自不乏追求者的人对单身人士的一点尊重,更别说这个单身人士还是自己的第一个好朋友。
高汶满心愤慨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眼里闪着坚定的光,他决心要打破梅林“被奴役一生终生孤老”的悲惨命运。
♦
高汶的计划是了解梅林的喜好,初步物色几个符合要求的女性以供挑选。
“梅林,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他懒得在城堡四处打听,便一大早在长廊拦住了梅林的去路。
“找你自己喜欢的就好,高汶。”
梅林一边护住餐盘,一边毫不留情打掉高汶摘下手套伸向国王早餐的手,一个侧身从骑士身边绕了过去,留下身后的人委屈巴巴地咬手套。
他还是在城堡里打听了起来,不出意料的一无所获,没有谁说得出“梅林喜欢什么类型”。最后他以自己失恋想要借酒消愁为由强行把梅林拖去酒馆,在酒精的狂轰滥炸下总算撬开了梅林的嘴。
黑发,瘦瘦小小的,因为与常人不同而有点自卑,不喜欢拖累别人,爱吃面包配草莓,喜欢湖。
这是什么奇葩的择偶标准?而且详细具体得过分,就像是……
“是你喜欢过的女孩?”
趴在桌上的脑袋艰难地点了两下,发出一声带哭腔的“嗯”。
看这反应是没有一个好结果了。出于老母亲……不,老父亲心理作祟,他坐到梅林旁边,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
扶着梅林回盖乌斯小屋的路上,碰到了不知为何三更半夜不睡觉满城堡晃悠的亚瑟,他认栽地接受训斥——鉴于梅林已经意识不清,那些“你想泡在酒里别拉着国王的仆人一起”的指责和“明天你单独加练”的惩罚完全是针对他一个人的。
高汶疲累地叹口气,乖乖把梅林交给亚瑟,这倒是帮了大忙,因为他已经累到想直接瘫在地上睡一觉了。梅林在挪动的过程中睁了下眼,看清是谁后就着拥抱的姿势,迷迷糊糊地把脑袋搁在亚瑟肩上。这个亲昵的动作一时间吓住了高汶,不过他担心的事没有发生,亚瑟没有推开他,而是放任梅林在他怀里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在梅林发出一阵低浅有规律的呼吸声后,亚瑟放轻了声音:“高汶,可以了,你回去休息吧。”
高汶走没两步又折了回来。亚瑟似乎用高汶以前从未在他脸上见到过的表情注视着梅林,温柔缱绻,那表情消失得太快,像是他的错觉。
“又怎么了?”
“梅林喜欢过一个女孩,你知道是谁吗?”
亚瑟看起来不是很想回答,不过疲于应付高汶不问出来不罢休的架势,他撇撇嘴,“大概是莫嘉娜吧,梅林有段时间天天给她送花。”
这个答案太出乎预料,不过一切倒是解释得通了,梅林一直没找别的女孩,是因为他仍然对叛变的公主念念不忘。
“可怜的梅林,喜欢上潘德拉贡。”
他没注意到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你说什么?”
“我是说他还爱着莫嘉娜,酒后吐真言,他刚才哭得可惨了。”
他承认自己夸大了事实,不过这不能解释为什么亚瑟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很奇怪。
♦
要找个莫嘉娜类型的女人太难了。
莫嘉娜虽然漂亮,可是个性太过彪悍,梅林怎么驾驭得住。高汶一直觉得能和梅林在一起的姑娘一定小鸟依人,他寻思是时候帮梅林转变一下审美了。
他委托在城堡谋生已久的老仆人帮忙召集有意向寻找一个交往者的黑发姑娘,地点定在下城区的酒馆,就在今晚。
这样一来剩下的问题就是梅林了。他从衣柜里翻出一些适合今晚场合的服饰,虽然他的衣服绝对太大,但总比梅林身上一成不变的那几件要好。
推开木门时梅林刚好起来倒水喝,盖乌斯并不在。
“你还好吗?亚瑟居然放你半天假,看来你宿醉很严重。”他完全没有一点身为罪魁祸首的自觉。
“是啊,我头痛得厉害。”
梅林撑着腰一瘸一拐地走到盖乌斯的实验台旁边,在木椅上坐下时难受地皱起眉,高汶不由得怀疑昨晚亚瑟带他回来时把他摔下楼梯了。
“你有事吗?”
“噢,今晚酒馆有个聚会,你得来参加。”
“不,高汶。”梅林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昨天是例外。”
“昨天我失恋,今天说不定就是我新恋情的开始。你不会这么绝情吧,好兄弟?”
“亚瑟会杀了我的。”
“不用担心,我们的国王今晚有一个政务会议,在它结束之前我们会回来的。”他把手里的衣服塞给梅林,露出梅林难得见到的认真表情,“你不能继续迷恋莫嘉娜了,没有结果的,梅林。往好处想,也许今晚你的命定之人会出现。”
“谁说我迷恋莫嘉娜了?”梅林突然激动起来,他站起身,不敢置信地瞪着高汶,“你是不是在亚瑟面前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嘿,这跟亚瑟有什么关系?你喜欢她是你的自由……”
“我没有喜欢她!”
“好的,伙计!”高汶投降般举起双手,不知这句话是戳到梅林哪个敏感点了,此时他像个浑身起床气的孩子一样执拗,“我可能是说了些……不太合适的话,我问了亚瑟,说你喜欢莫嘉娜的可是他本人。”
“那个皇家混蛋,我早就说过不是他想的那样,我跟着出生入死的人又不是莫嘉娜。”
“他怎么你了?”高汶认为亚瑟肯定比他更清楚梅林不可能会为莫嘉娜背叛这个王国,不过梅林气鼓鼓的样子实在令他好奇,他知道他们有多容易吵起来。
梅林可疑地红了脸,他一股脑地把衣服塞还给高汶,推着他离开房间,“什么也没有,我要休息了!”
“这些衣服……”高汶的话连同人一起被阻隔在门外。
算了,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如果因为梅林身上的寒酸衣服而心生嫌恶,他是不会把梅林交给这种势利眼的。他一点没发现身后有人,吓得他差点把手里的衣服丢到亚瑟脸上。
“加练完成了吗?你在这里干什么?哦,我猜你又要偷偷带着我的贴身仆人去酒馆了。”亚瑟双手抱臂,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可惜两道不显眼的黑眼圈削弱了他的杀伤力。
高汶完美地跳过第一个问题,“看在上帝的份上,事关梅林的终身大事,你就不能叫乔治代劳几个小时吗?”
♦
不管怎么样,告诉亚瑟他的计划绝对不是个好主意。后果就是,国王在结束会议后带着一大帮骑士赶来酒馆,原本为梅林一个人准备的选拔会变成了全体骑士的联谊大会。
而亚瑟光是坐在那里就足够惹人注目了,连整个晚上唯一和梅林聊得来的黛米,也在国王到场后迅速转移了目标。看着身材火辣性感的女人毫不掩饰地对亚瑟卖弄风情,高汶尴尬得都快坐不住了,更要命的是,他觉得梅林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了。
高汶趁黛米去柜台取酒的空档坐到亚瑟旁边,试图力挽狂澜,他小声道:“你不能对黛米下手,她可是全场唯一一个喜欢湖的姑娘。”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亚瑟往梅林那边看了一眼,“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可以的话麻烦你把她从我身边弄走。”
“好吧,既然不是存心捣乱,你来干什么?”
“梅林,过来这边。”亚瑟对另一张酒桌喊道,然后把高汶的酒杯塞到他手里,示意他离开,“我想喝酒,这个理由可以吗?角落那个女孩注意你很久了,找她去吧。”
这时梅林在亚瑟对面坐下了,高汶不情愿地离开那张桌子,顺带把买酒回来想继续黏在亚瑟身上的黛米一起拉走了。
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越来越无心顾及梅林的事。视线最后一次落在梅林身上时,梅林正对着亚瑟笑得开心,是整个晚上以来最开心的那种笑容。
一次失败不足以动摇高汶的决心,为了避免重蹈覆辙,他开始把选中的女孩一个个带进城堡,训练时以托梅林暂时照顾为借口,并在训练的休息时间介入他们的谈话,以便随时了解进展。
可能是他眼神不好,他注意到有时亚瑟会向他投来类似“我记住你了”的表情。
他思忖片刻,还回去一个“不用太感谢我,你仆人的利益就是我的利益”的贴心笑容。
就这么过了三天,三个女孩,没有一个成功攻略梅林。据她们所说,梅林很友好很亲切,只是对她们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很快他就找到了症结所在。
他的朋友不知第几次撞到侍从,手里满满当当的木柴掉落在地上,侍从却无动于衷地继续巡逻。他走过去帮忙拾捡木柴,意外发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梅林,你脖子上是什么?”高汶指指自己的脖子,与此同时,梅林用手拉扯围巾,试图遮住那些痕迹。
“等等,是吻痕对不对?是哪个姑娘?”
“……不是姑娘,我不能告诉你他是谁。”梅林小声咕哝,接过高汶捡起的木柴,“高汶,你这些天是在帮我安排对象?对不起,误会你了,我以为你一天换一个姑娘呢。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你不要再这么做了,我觉得他有点生气了。”梅林讪讪地笑了笑,然后抱着木柴从震惊得张大嘴巴僵在原地的高汶身边走过去。
“……”
高汶正经历人生当中最百感交集的时刻,他震惊于梅林和男人在一起,为自己做了那么多无用功感到挫败,更为梅林不愿意告诉他对方是谁而难过。
他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偷偷观察了梅林,完全没发现对方有什么地方和平常不一样,他还是屁颠屁颠跟在亚瑟身后,在受到责骂时巧妙地反唇相讥。除非梅林把人藏自己屋里了,不然他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时间发展感情。
♦
高汶放弃了,太累了,他在短短的时间内体验到了什么叫做为别人的爱情操碎了心。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他都不想再掺和了。
“高汶,你的操练结束了?”
“对,我正要回去。”
“顺便帮我把这些锁子甲带回去。”帕西瓦尔不等他答应,就把东西转移到他手里。
他回到军械库,因为腾不出手,一脚踹开了门,静谧的走廊里发出沉重的木板摩擦地面的巨响。
里面有人。
准确地说,亚瑟正把梅林抵在墙上,高汶可以肯定他们刚才在接吻。梅林脸颊红扑扑的,窘迫地用手背挡住下脸,高汶猜他是想擦掉嘴边的口水。
这场景眼熟极了,不同的是,他是在亚瑟杀人般恼羞成怒的目光下逃出军械库的。
小剧场:
那次意外撞见亚瑟和梅林亲热成了一个噩梦的开始,高汶被诅咒一般不可控制、非自发性地连二连三闯进他们的甜蜜天地……军械库、走廊尽头的角落、帐篷里、以及盖乌斯的御医用房。
梅林:如果你是在报复我之前打断了你,我很抱歉,那真的是意外……
高汶:我不是我没有!
【原创】中年危机
“你最近好像又胖了。”
莫嘉娜坐在亚瑟对面,在看着国王又一次将手伸向鸡腿时悠悠开口,末了特意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兄弟,似乎为了证实自己所言非虚。
亚瑟的手在空中顿了顿,拐了个弯,拿起了一个苹果。
“我看你就是吃得太多了。”莫嘉娜继续补充道,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
——————————
亚瑟和莫嘉娜向来没有什么好聊的,若是早些年,他们还能互相斗嘴;可在经历所有的失去和伤痛、流尽了鲜血与热泪后,他们多数时候都只得相顾无言。
过去的伤害与杀意都是不可忘却的,他们不过下意识地选择将那些记忆埋葬。那些事若讲述起来,倒也不算复杂...
“你最近好像又胖了。”
莫嘉娜坐在亚瑟对面,在看着国王又一次将手伸向鸡腿时悠悠开口,末了特意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兄弟,似乎为了证实自己所言非虚。
亚瑟的手在空中顿了顿,拐了个弯,拿起了一个苹果。
“我看你就是吃得太多了。”莫嘉娜继续补充道,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
——————————
亚瑟和莫嘉娜向来没有什么好聊的,若是早些年,他们还能互相斗嘴;可在经历所有的失去和伤痛、流尽了鲜血与热泪后,他们多数时候都只得相顾无言。
过去的伤害与杀意都是不可忘却的,他们不过下意识地选择将那些记忆埋葬。那些事若讲述起来,倒也不算复杂,摆在小说里大概十几页就能翻过去,只是这书页早已破旧泛黄。
恐惧与仇恨无疑是起因,随之而来的便是嫉妒与掠夺,杀戮与战争。曾经善良的女子在战斗前为他的兄弟整理盔甲,曾经别扭的男人为他的姐妹寻医问药,那些记忆都早被虫蛀,只留下满纸疮痍,与干涸的残血。
——————————
莫嘉娜喝干杯子里的茶,将一篮青菜提到亚瑟面前:“梅林托我给你的,叫你少吃点肉,免得上年纪了血管爆炸。”
“重要的事,梅林都会亲自写信告诉我。”亚瑟显然丝毫也不相信莫嘉娜的这番说辞。
“很显然,国王中年发福的问题并没有被大法师列入‘重要’一栏。”
如今莫嘉娜已经能够心平气和地称呼他国王了。亚瑟有几分想笑,放在早些年,这样的事是绝绝不可能发生的。
“你又去见了梅林?”他低声问道,若仔细倾听,语气里竟怀着一丝妒忌。
“也不算见到吧。”莫嘉娜耸耸肩,挤出一抹苦笑,“你知道,像我这样污浊的灵魂是没有资格进入阿瓦隆的。”
他知道莫嘉娜说的是实话,只是心口仍旧忍不住钝钝地疼,喜爱的食物也没有了以往的好味道,嚼在嘴里只觉得几分烦腻。
“放心,希德很快就会放人了。”莫嘉娜站起身,拍拍衣袖上不存在的褶皱和灰尘,“我要去喂艾苏萨,一起吗?”
是了,艾苏萨,这是他们少有的另一个共同话题。
小白龙受过的伤害到现在都没能彻底痊愈,不过同那时相比,她已经精神了很多。莫嘉娜将篮子放在地上,她闻了气味便凑上前来,一点一点地吞咽。莫嘉娜时不时抚摸着白龙的头顶。
亚瑟走上前来,艾苏萨一看见他走来,哧溜上前摇晃着脑袋,铁了心把脸颊往国王的手掌上蹭。幸亏莫嘉娜一把抓起篮子,食物才没被急躁的小龙掀翻一地。
“你想说些什么吗?”亚瑟笨拙地拍拍白龙的头顶。说他心底没有丝毫抵触情绪,那是不可能的。但当初艾苏萨毕竟懵懂无知,之后白龙也尽了最大的努力来弥补她造成过的伤害。不知何时起,相比莫嘉娜,小白龙似乎更乐于亲近自己,每次靠近他都哼哼着,似乎想说些什么。
“Mer……Mer……”艾苏萨的伤在渐渐恢复,可她却一直没能学会说话,每次只能发出些含糊不清的音节。亚瑟心不在焉地抚摸着白龙的头顶,脑海中竭力去寻找相似的音节。
Merlin。
这是第一个蹦进大脑的词。亚瑟心口一颤,收缩了瞳孔,竭力维持镇定的语气试探着开口道:“你想说梅林吗?”
艾苏萨抖抖翅膀,欢快地点起头来。
“他就要回来了?”
白龙欣喜地鸣叫一声,竟是扑腾着盘旋升空,硬是贴地飞了一圈。
——————————
房间里空荡荡的,梅林送来的信件全都被国王整整齐齐地叠在桌上,被法师随手抓来送信的猫头鹰却不知飞到何处去撒欢了。当初亚瑟收到第一封信后,还特意在回信中嘲笑梅林,问他是不是随手抓到一只会飞的动物就赋予它信使的职责。
躺在床上,国王悲哀地发现,即使没有噪音的干扰,他也一样无法入睡。
不知道是不是剑栏一战的后遗症,大脑每时每刻都保持着高度的清醒,不知连续多少个日夜的不眠不休,弄得他几近崩溃。
他将手探到枕头下,摸到自己藏在那里的匕首,感受着刀柄的冰凉,头脑渐渐放空。他想起自己身处阿瓦隆那个短暂的夜晚,梅林整夜在他耳边碎碎念念。
“我曾想过一万种可能,要是我当初做出了不同的选择……”梅林说到这里的时候,将头埋在了亚瑟的胸前,声音哽咽压抑得几乎不像是他自己的:“我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彻头彻尾都错了……哪怕当初的道路有一丁点儿的拐弯,我们是不是就不会面临今天的局面……”
碎片刚被取出,龙息剑留下的伤疤尚未痊愈,亚瑟忍着疼痛握住梅林的手。“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自责。我明白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我怎么舍得责怪这样的你呢?”
那时他尚未想到,互诉衷肠后,随即迎来的却是别离。作为救治亚瑟的代价,艾莫瑞斯必须主动留在阿瓦隆,为希德一族提供魔法帮助。直到他们愿意放他自由。
默默回忆着往事,亚瑟终于在天光乍破之前陷入了沉睡。屋子的四周死寂一般的安静,除了他规律的呼吸声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他一个人躺在这里独自舔抵着黑暗,就像那些黑暗的年代里,梅林怀着无处释放的焦虑与绝望,独自蜷缩在黑暗中恐惧失去。
这天夜里,国王久违地做梦了。
梦里梅林还是少年的模样,即使被厨娘教训了无处次,还是端着他的早餐在走廊上风风火火地狂奔。眼看着要撞到什么人,连忙将托盘举过头顶,闪电般灵活地在人群中穿梭着。
自己刚刚加冕为王的那段时间,不眠不休地处理公文,逐条阅读改进先王留下的法令,回复各国递来的外交文书。因为这个,梅林也少有睡眠,时常与国王在书桌前熬到天明。
于是自己默许了他在圆桌会议时靠在石柱上打瞌睡,甚至在进门前刻意嘱咐诸位谈话时注意音量。他的视线时不时地飘到梅林身上,他抱臂石柱,半个身子都埋在阴影之中,脑袋低垂下来,在空中一点一点。
然而眼前的景象骤然斗转,自己虚弱地躺在火堆旁,左肋传来的一阵阵疼痛仿佛要吞噬他的神智,就连起身也变得吃力。梅林蜷缩在他身边,原本瘦高的人影缩成小小的一团,脸色青白,只有眼眶一圈泛着红色。
“亚瑟……”颤抖的声音哽咽着,双眼渐渐湿润,仿佛泪水下一秒便要夺眶而出,“我是个巫师,我有魔法……我的魔法为你所用,只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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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登时被惊醒了。
他茫然地瞪着双眼,直愣愣地盯着火红的床帷,天色将明,一丝丝微光缓慢从窗帘侵入四周的一片漆黑。麻木的大脑还无法从方才的梦境中抽离,屋内始终静悄悄的,他捏着眉心掀开被子坐起身,额角的某个位置突突跳着,亚瑟用手指按着微微泛疼的太阳穴,静静的回想着这个梦。
梦境无法百分之百地还原当时的场景,却恰到好处地保留了那些含情脉脉的温柔和撕心裂肺的痛楚。
亚瑟下床开始穿衣。无论如何,日子都要过下去。梅林希望看到的绝不是颓废的自己,他所热爱的亚瑟从不会因沉湎于个人感情而抛弃责任。
城堡中的仆人如今都知道国王心底的执念,新来的仆从不知何时将早餐摆在他桌上后便默默离开,亚瑟几乎从未见过他的人影。这样就好,他默默地想着。
今天的早餐是全新的款式,亚瑟一面咀嚼,一面在备忘录下记录它的出彩之处,以及尚待改进的地方。
刚与梅林分别时,亚瑟的确心情低落了一段时间,而他的情绪变化切实地表现在了生活习惯上。他发了疯似的工作,翻出旧日的法令逐条阅读,无数次咨询盖乌斯,一遍遍召开会议,直到在最快的时间里讨论出对于魔法使用者的全新法案。
法令成功颁布实施了,可国王的身体却累垮了。在一次体检后,盖乌斯终于忍不住狠狠训斥了他:“陛下,您如果一直这样饮食不规律,熬夜成习惯,恐怕等不到梅林回来!”
亚瑟这才消停下来。几日后,他便生活如常了。
再往后些日子,国王重新拾起了他对美食的热爱。但与以往不同的是,他会细嚼慢咽,细心点评每一道菜,后来甚至还能提出些改进菜谱的意见。
他在下城区巡视,带着惊人的热情和耐心与百姓交谈;他骑马出游,将沿途的风景记录心间;他走上城墙,俯瞰卡美洛,他的疆域绵延到地平线那段,望不到头。
当梅林回来时,他会以最好的姿态迎接他。带他去逛最繁荣的街市,欣赏最壮丽的山川,品尝最精致的美食,享受最迷人的日出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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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瓦隆的生活一点也谈不上舒适。哪怕常有芙蕾雅与兰斯洛特陪他聊天解闷,日子仍旧枯燥而乏味。
希德一族名义上是让梅林教授魔法,实际上他只需要呆在那里,岛上的布阵会主动吸收他周身散溢的魔力,接着再转化为自己所用。梅林整日无所事事,只得在岛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阿瓦隆的重重阵法阻碍了自身与外界的沟通,再加上自己当初随手抓来的猫头鹰实在算不上什么专业信使。平均梅林要给亚瑟寄出十封信,才能收到一封完好无损的回信。其余的,大多在路途中被风刮走、被水泡烂、或是被树枝刮花得不成样子。
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早已让他厌倦,却还必须打起精神来面对与希德长老的谈话。只有在收到亚瑟的信件时,梅林才能打起些精神,字斟句酌,绞尽脑汁地让自己的生活在描述中显得有趣些。
希德族保证过不会永远囚禁他,可自己究竟何时才能离去,他们也并未给个准数。他想念卡美洛,想念下城区友善微笑的百姓,想念盖乌斯的关心与斥责,想念骑士们的嬉笑打闹。
他想念亚瑟。
他看着他一步步登上王位,褪去少年莽撞无知,成为万人景仰的王。与他朝夕相处那么多年,亚瑟早已成了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存在。
梅林趴在窗台上,百无聊赖地注视着外边一成不变的景色——不知卡美洛已度过多少个四季更替了。
有谁轻轻敲了敲门。梅林转过身,希德一族的长老飘进屋子。这是位稀客,梅林连忙站起身来,疑惑地注视着对方。
“时机已到。艾莫瑞斯,你可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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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卡美洛,是一个平静的午后。
梅林身着深蓝的斗篷,兜帽高高拉起,大半个脸庞都缩在阴影中。他不愿意引人注目。
卡美洛发展得真的很好,崭新的房屋,百姓们身上的新衣与脸上满足的笑容,无一不让梅林感到温暖。梅林动用了点小小的法术,躲开侍卫们,一路溜到了国王的寝宫。
房间被收拾的很干净,干净的被褥整齐的铺放在豪华的大床上,桌面擦得锃亮,透过窗户射进来的阳光折射出好看的光晕;梅林看到自己的信件全都被国王叠得整整齐齐,郑重地放置在桌面一角,霎时间鼻头一酸。
国王还没有回来,他脱下斗篷随手挂在衣架上,坐在椅子上悠然自得地晃荡着双腿,眼眸中金光一闪,一头小小的火龙从掌心飞出,欢快地在空中舒展翅膀。
木门推开的吱呀声吸引了他的注意,梅林抬起头,注视着僵在原地的亚瑟。自己明明是想给他一个久别重逢的微笑,可不知为何,眼眶却率先湿润了。梅林微微扬起头,憋回即将涌出的眼泪,吸了吸鼻子,却仍抑制不住声音里的哽咽:“……你胖了。”
如今亚瑟当然不会像那个嚣张跋扈的王子一般大声嚷嚷着反驳。他快步走上来,想要拥抱梅林的手却停留在半空,因犹豫而颤抖着,似乎在质疑他是否真实。
他们在咫尺的距离里相对无言,静谧的空气在周遭缓慢流动着,不忍打破如今温柔的气氛。亚瑟终于抚上梅林的脸颊,从额头到下巴,冰凉的指腹摩擦在清瘦的的面孔上。
“……你瘦了好多。”国王沙哑着嗓子开口。
他们终于控制不住拥抱在一起。“你回来了……你回来了……”这一次亚瑟再也说不出别的话,只能反反复复在梅林耳边呢喃着这一句。
“我回来了。”梅林吸着鼻子,忍耐许久的眼泪终于在肌肤接触的那一刻肆虐开来。他将脸埋入国王宽阔的肩膀,带着哭腔调笑道,“以后我要监督你的饮食了,你可不能再胖了。”
“你太瘦了,我可要盯着你好好吃饭。”亚瑟低沉地回应道。
也许早就应该把自己的心意告诉他了。
父亲的期望,国家的责任,内忧外患,自己总有万般的无奈,如今回想起来,他们连拥抱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亚瑟长叹一声,更紧地将他的法师拢在怀中,手指穿插进梅林乌黑的卷发间,来来回回的反复摸索。
梅林似乎能听见亚瑟的心跳声,安安静静地趴在他怀中。许久后,他伸手宽慰似的轻拍国王的脊背:“我不会再离开了。”再也没有任何事可以把他们分开,即使是死亡也不能够。
说完他便被猝不及防地腾空抱起,梅林只来得及揪住亚瑟的衣领,错愕地问他打算干什么。国王笑眯眯地开口:“太晚了,睡觉。”
梅林一巴掌呼他脸上:“我自己长了脚!”
亚瑟像是没听见一样,一路将梅林抱到床边,轻手轻脚地将他塞进被子。梅林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躺在了被褥里,注视着对方戏谑的目光,只想再给他一巴掌。“你可别得寸进尺啊。”
“我怎么敢啊。”国王欢喜地掀开被子钻进来,像个章鱼似的手脚并用紧紧抱住他,“你可是五大国最强大的法师,挥挥手就能把我的脑袋拧下来。”
“而我永远不会这么做。”梅林偏过头,嘴唇轻柔的擦过国王的唇瓣,蜻蜓点水的在上面吻了一下:“我发誓,我的魔法为你所用。”
“而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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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的睡眠依然很不稳定。他在半夜惊醒了一次,梅林正在他身边熟睡。自己的手被对方紧紧地握着,似乎是害怕他消失。亚瑟在对方的额角轻吻了一下,将他揽在怀中:“我会好好活着。”
他并不能确定对方有没有听到,但扣紧自己的手指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怀中的身体不再僵硬的紧绷着,坦然舒展开来。
如今正是深夜,整个屋子一片漆黑,亚瑟睁着眼,细细辨认对方的模样。从眉眼到嘴角,这张脸他注视了无数次,却永不厌倦。
“不论发生什么,我会好好保护你的。”亚瑟伸手轻轻抚平梅林紧皱的眉头,似乎想到什么,微不可闻地轻声笑起来,“你醒着时,我可不敢这么说。”
“毕竟,你是如此强大,说不定还会嘲笑我呢。”亚瑟温柔地梳理着梅林额前的刘海,“如果真听到了,那也请装作不知道吧。”
梅林熟睡着,似乎未曾被打扰。亚瑟调整了姿势,让对方更舒服地倚靠在自己怀中,随后也闭上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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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亚瑟来到一个惊艳的地方。洞穴中,铺天盖地的水晶散发着盈盈柔光,将一切都笼罩在它朦胧的魅力中。
梅林还是多年前的模样,正注视着一块水晶,眉头紧锁,神色悲切,几乎要哭泣出声。
“我该怎么办?”他低声喃喃道,“怎样才能阻止亚瑟的死亡?”
他抬起头注视着亚瑟,眼神里灌满了茫然无措。
国王走上前去,握住他的肩膀:“只需顺其自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如果我没能阻止这一切怎么办?如果亚瑟真的离开了……怎么办?”梅林紧紧抓住他的双颊,指节因用力而近乎发白。
亚瑟翻转手腕,与他十指相扣:“相信我,也相信自己。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你们都能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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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醒来时梅林不在身边,他坐在床上,细细回味着方才的梦。梅林端着早餐的托盘从门外走来,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你醒了呀?”
“这些都是仆人的工作,”亚瑟注视着他的爱人,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我今日便加冕你为宫廷法师,今后不必再做那些杂活了。”
“可我喜欢这份工作。”梅林耸耸肩,“当贴身男仆,跟你待在一起的时间更长。”
“未来的所有时间我们都在一起,这还不够吗?”亚瑟微笑道。
梅林做出认真思考的表情来,片刻后俏皮地朝国王眨眨眼:“你说得有道理。”
屋外阳光正好。他将托盘放在桌上,朝亚瑟挥了挥手:“赶紧换好衣服,吃饭。我会监督你吃,年纪大了一定要注意身材。”
亚瑟的回应是抓起枕头朝梅林扔了过去。
——愿我们永远相爱。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