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圣黛(孙悟空*林黛玉) 突然来访
都说金玉良缘,俺只念木石前盟。
新人,可能ooc,剧情简单,短篇甜文。
瞧你那泼猴样,来这怕是只挂念我这的点心。林黛玉手里虽拿着诗书,眼神却一直盯着悟空,另一只手抓着丝巾捂着嘴偷笑。夏日蝉鸣聒噪,今日悟空突然造访,实在给黛玉解了闷。
哼,老孙在水帘洞坐着齐天大圣的位置,吃的都是些天杰地灵的至宝,却比不上你这东西香。悟空挠挠头,又用手指着黛玉嬉笑了几声。
黛玉低头含羞,心道,这泼猴性子心直,原以为是个没规矩的,没想到是个伶牙俐齿的呆子。黛玉也知今天怕是无心看书,抬头盯着悟空,一边瞧着一边偷笑,情不自禁地用手帕擦去了悟空嘴角的碎屑。
悟空愣了愣,没有阻止...
都说金玉良缘,俺只念木石前盟。
新人,可能ooc,剧情简单,短篇甜文。
瞧你那泼猴样,来这怕是只挂念我这的点心。林黛玉手里虽拿着诗书,眼神却一直盯着悟空,另一只手抓着丝巾捂着嘴偷笑。夏日蝉鸣聒噪,今日悟空突然造访,实在给黛玉解了闷。
哼,老孙在水帘洞坐着齐天大圣的位置,吃的都是些天杰地灵的至宝,却比不上你这东西香。悟空挠挠头,又用手指着黛玉嬉笑了几声。
黛玉低头含羞,心道,这泼猴性子心直,原以为是个没规矩的,没想到是个伶牙俐齿的呆子。黛玉也知今天怕是无心看书,抬头盯着悟空,一边瞧着一边偷笑,情不自禁地用手帕擦去了悟空嘴角的碎屑。
悟空愣了愣,没有阻止黛玉的动作,只是觉得新奇。自出世后,悟空从未体验过温柔富贵乡的滋味,唯一与人间烟火的联系,只有求学时与众师兄弟的相处。悟空以为这怕是人间又一繁琐的礼节,若此时撒泼反抗,恐伤黛玉身子,只好忍着。等黛玉仔细擦拭干净后,悟空又转头往嘴里塞各种点心。黛玉暗骂了一句,又换副新手帕,吩咐厨房再多送些精致点心。
黛玉倒了两杯茶,本想让他慢些吃,可泼猴直接拿着茶壶怼着嘴里喝。黛玉也恼了,你算个劳什子的大圣,来这吃白食,怕是穷山恶水出的刁猴。悟空动作停顿了一下,转头见黛玉气鼓鼓的模样,觉得有趣,跳下椅子,围着黛玉仔细地观察着,不时发出奇怪的笑声,讲起自己与各种神仙妖魔争斗的故事,言下之意明显不过。
黛玉只觉得莫名其妙,低着头,紧攥着手帕,恨自己当年怎么就认识了这么个人物,不让人放心。可黛玉刚准备开口逐客,看见他嘻嘻哈哈没幅正经样子,破了功,没理由地开心起来。
黛玉拿他没办法,也捧场听着悟空自吹自擂,心想什么神仙鬼怪也都是俗人。
悟空呢,又沉迷于过往的事迹中去,直到临走,才记起自己原是献宝来的。给黛玉治咳嗽,悟空揍了几个山头的大王,才搜来一颗灵草。那几个山头大王也是倒霉,这来者汹汹,连太上老君的宝贝都拿了出来,结果只要了个破灵草,真是猴心难测。
悟空走后,黛玉回看满桌狼藉,又见那棵灵草,只能无奈感慨真真是个石头。
温柔毒舌的林姐姐配上调皮任性的孙大圣真的很配。感觉写不出林姐姐的毒舌……(困扰)
(all炭)千年之后 一
私设:鬼炭
年仅七岁的炭治郎外出砍柴被鬼舞辻无惨拐走后。
正文:
当晶莹的雪花漫天卷地的飘落,视线所及之处皆是白茫茫山野,呼啸的寒风吹过,裸露在外的手指开始泛红,感觉要被冻伤之后,炭治郎手握成拳,小小的身躯背着重重的木柴,一个一个脚印往前走。
多捡点木柴,母亲父亲就能少些时间外出
直到目光突兀的闯入抹黑色,炭治郎像受惊的兔子伫立在原地,他用手擦了擦眼睛,是个人,在这冰天雪地的山野里有个人。
鬼舞辻无惨似是早就发现了远处的孩童,他远远就能看清那人因为寒冷蜷缩的手指,被冻的通红的鼻尖。似是视力很好,孩童也注意到了他。...
私设:鬼炭
年仅七岁的炭治郎外出砍柴被鬼舞辻无惨拐走后。
正文:
当晶莹的雪花漫天卷地的飘落,视线所及之处皆是白茫茫山野,呼啸的寒风吹过,裸露在外的手指开始泛红,感觉要被冻伤之后,炭治郎手握成拳,小小的身躯背着重重的木柴,一个一个脚印往前走。
多捡点木柴,母亲父亲就能少些时间外出
直到目光突兀的闯入抹黑色,炭治郎像受惊的兔子伫立在原地,他用手擦了擦眼睛,是个人,在这冰天雪地的山野里有个人。
鬼舞辻无惨似是早就发现了远处的孩童,他远远就能看清那人因为寒冷蜷缩的手指,被冻的通红的鼻尖。似是视力很好,孩童也注意到了他。
想到静谧氛围会被接下来的惨叫声打破,雪花也会被蝼蚁的鲜血染的通红。烦躁感从血液在流动,充满整个胸腔。他缓缓踏步朝着幼时的炭治郎走去。
在看清那个丁点大的小孩,耳朵上坠着那该死的耳饰,他忽然觉得接下来的惨叫应该是美妙的交响乐,想起千年记忆中被恐惧支配的感觉,便是无比的愤怒。
他要亲手把这个人掐死,然后变成肉块,品尝那人后代的血液是否更加可口甘甜。即使愤怒占据着理智,鬼舞辻无惨那张苍白俊逸的脸上没有半分变化。
他刚伸出手,冰冷的手便被炙热的温度握住了...
“是迷路了吗?”年仅七岁的炭治郎看向这个陌生人,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冷的可怕,他将另一手也握了上去,似是想给迷路的人驱散些寒冷。
鬼舞辻无惨看着孩童澄澈的目光,没有丝毫恶意,恐惧,仅仅是在关心他...如此而已。炭治郎像只麻雀,叽叽喳喳继续道:“穿这么少,会被冻坏的。”然后自顾自的将围巾解了下来
“为了暖和些,请将就一下吧。”鬼迁舞无惨看着那人将围巾解下,然后经由双手递了过来,他看着炭治郎单薄瘦小的身躯,长着冻疮的手指,会被冻死或者杀死的是应该是他自己。
居然还有心思来关心他。
炭治郎有些疑惑,眼前的男人并没有立马接下他的围巾,再过会就要天黑了,回家的路不好走,如果迷路了现在尽快下山应该来得及。
过了没几分钟,男人接下他的围巾,收获到一句斯文的“谢谢。”炭治郎眼睛亮起,让鬼舞辻无惨想起千年之前自己养的那只狗。
对他很亲昵,也很忠心...
接下来的时间里,炭治郎便带着身后的男人开始下山,他虽然年龄很小,但对山中十分熟悉,对人也很亲善,就如母亲对他的夸赞:“我们炭治郎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炭治郎往前走,快要滑倒时,身后一只大手有力的抓住了他,冰棱似的声音低低沉沉传到耳边:“看路,小心点。”
“抱歉。”鬼舞辻无惨看着炭治郎一路上同自己讲话,却没有出奇的烦躁感,也许是因为现在的炭治郎声音清润,而且看他的目光就如同一湾清澈的溪水,没有欲望与利益纠缠。
漂亮的眼睛,却有着丑陋的疤痕。
直至到了目的地,炭治郎元气十足道:“无惨先生,走这条小道便可以直接下山了。”
炭治郎忽然觉得身上纠缠着一道森寒危险的视线,像是被蟒蛇缠绕,他瞬间感觉汗毛倒竖,呼吸不上来,像是溺水,他转身想跑起来,却发现身体无比沉重,迈不出步子。
“谢谢。”炭治郎再次听到了道谢的声音,然后逐渐昏黑得视线中看到那人唇边的笑意,鬼舞辻无惨打量怀里晕倒的人,像是得到一件满意的玩具。
血脉继承...
如果我把他养的像狗一般忠心耿耿,卑躬屈膝
那血脉呢?
会让他杀掉我吗...
有位宝宝@・木天蓼 给里面的片段画了很可爱的画!有兴趣的宝宝们可以看看:
上弦之零 9
第九章.
『不安』
炭治郎安详地坐在竹席上,四周都是已经恢复常态的柱。炭治郎假装自己闻不到与刚才那两名『隐』和伤员一模一样的味道,默默地和弥豆子悄悄搞小动作。
弥豆子作疑惑状。
意思是〔刚才那些人是柱们扮演的?〕
炭治郎眨眨眼。
意思是〔似乎是的。〕
弥豆子微张嘴表示惊讶。
她想说〔柱们都这么亲和吗?竟然自己上...
第九章.
『不安』
炭治郎安详地坐在竹席上,四周都是已经恢复常态的柱。炭治郎假装自己闻不到与刚才那两名『隐』和伤员一模一样的味道,默默地和弥豆子悄悄搞小动作。
弥豆子作疑惑状。
意思是〔刚才那些人是柱们扮演的?〕
炭治郎眨眨眼。
意思是〔似乎是的。〕
弥豆子微张嘴表示惊讶。
她想说〔柱们都这么亲和吗?竟然自己上阵?〕
炭治郎再眨眨眼。
大概是〔嗯…柱是什么?柱子?石柱?可他们是人吧。〕
噗…
炼狱杏寿郎首先绷不住笑了出来,虽然不知道这对兄妹在用自己的方式交流些什么,但是也太…太可爱了吧!
他站在炭治郎身后,伸出手拍拍少年的脑袋,炭治郎整个鬼立马爆红起来,仿佛有无形的蒸汽从他头顶冒出。
什么嘛…这种像是小学生在课堂上偷偷讲话然后被和蔼的老师发现了的感觉……
“真是少年心性啊~”蝴蝶忍笑意盎然。
炭治郎和她对上视线,对方淡然又温和的眼眸让炭治郎一愣。这就是…柱吗?
感觉还不错。
“咳咳。”虽说不想打扰这一片祥和的气氛,但首领产屋敷耀哉还是开口询问到,“炭治郎,我们找你来是有事相托的。”
“我是鬼杀队的首领,产屋敷耀哉。鬼杀队了解了你的事情,很感谢你救了炎柱。”
“况且身为鬼,你实在太过特殊,不论是能在日间下走动,还是能保持常人的心性,都可以证明你的不一般,而这必将成为某些人的目标。”
产屋敷停顿了一瞬,继续说道,“不知道你对鬼舞辻无惨了解多少呢?”
炭治郎瞳孔收缩,他低着头不发一语。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回忆起作为鬼的一切生活,在失而复得的亲人身边…他甚至想忘记自己鬼的身份。
然而…如果这个身份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伤害呢?
就像在那个昏暗的房间里,鬼王按着他的头颅逼着他吃人一般,他的妹妹、他的伙伴,是否也会像那样被他伤害呢?
屋内一阵沉默,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炭治郎身上。对方或许在做什么重要的决定,蝴蝶忍观察着。
半晌,炭治郎的声音在他们的脑海中响起。
『我一定知无不言。』
『他是鬼王,是万鬼之上者,手下有上弦下弦鬼月,性情……喜怒无常,是个暴君。』
“上弦下弦我们一直有听闻,但是甚少有成员遇见过,或许有遇见的,但是……”首领沉默了一会,“能为我们说说他们吗?”
不可否认,这是询问,也是试探。
如果对方说了,那么可以间接地极大可能地证明他的一个猜想——灶门炭治郎就是上弦之零。
『我也不是很了解……下弦我从未见过,上弦……上弦一是个鬼剑士,有六只眼睛,武器为刀,刀上覆眼。』
『上弦二是个笑面虎,童磨,武器似乎是扇子。』
『上弦三是个暴力狂,经常殴打同僚,他赤手空拳战斗,招式似乎能锁定他人。』
炭治郎回忆着有过几面之缘的上弦们……被他这么一描述,几个柱脸上全是诡异之色。
上弦们就是变态狂、笑面虎、暴力狂……?倒是很难想象到。
炭治郎眼神一亮。『对了!还有上弦四鸣女,她整日抱着琵琶,血鬼术似乎与空间有关,每次一拨弦无限城的空间都会发生变化。』
——无限城?
炼狱用眼神询问富冈义勇,对方摇摇头。
产屋敷耀哉开口问道,“无限城是何地?”
『无限城……要说无限城是哪里,我也不知道,每次都是鸣女拨弦带我进去的…』
所有人的心咯噔一跳,今日所获得的情报量,比他们以往努力许久的还要多,虽然还有其他上弦下弦暂不知晓,不过“无限城”这个重要线索已经被他们抓住了尾巴。
不过,灶门少年说上弦带他进入无限城啊……无限城想必不是平常的鬼可以进入,何况是上弦带着进入呢?
那你又是什么身份呢?弥豆子无奈地看着有点蠢萌的哥哥,这样说话会暴露很多很多啊,柱们也早就察觉了吧。首领多智近妖,势必早就猜测到了。
现在也不过是不说罢了。他们还是能看出来炭治郎对于自己身份的回避,而他们也愿意尊重这一点。
只要炭治郎心在鬼杀队,上弦零是与不是又有何区别呢?
情报传递之后,炭治郎就和弥豆子告辞离开了,他们暂住在蝶屋。
回到蝶屋后,训练了一天的我妻善逸哭唧唧地拖着炭治郎求安慰。话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两个家伙突然就熟起来了。
炭治郎一边安慰他一边摸摸他的脑袋,好笑地看着善逸的狗狗眼。
炭治郎一直用能量模拟着心跳,但按理说这种心跳频率是永远不会变的。
但刚才,他的心似乎突然不安地跳动了一瞬 。
————
如果灶门炭治郎并非被鬼王心心念念的上弦零,那么童磨也不会被派来找他。
那场恶战也不会这么早开始。
但是,没有如果。
天色已经昏暗,最后一抹光亮即将消逝。童磨藏身在黑伞之下,高大的树遮挡着他的身体。
不远处那个……就是鬼杀队总部吧?
“小鸣女真是能干呢~”童磨摆弄着扇子,“话说那么多柱在的地方,搁着很远就感到恶寒了呀。我一个鬼不会就这么被杀掉吧?”
“所以大人才派了你也过来,对吧?”童磨看着坐在树上的鬼。
“猗窝座。”
tbc
【绯樱树下的约定】(是约的稿件,无偿稿件最低标准)
万绫向 作者安嘉熙 原神设定ooc有 超短预警 第一次写原神的,写的不太好请见谅我连一个角色PV都没看过啊/悲
正文:
“万叶,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绫华望着身边的人
“会的,会一直在的”
他们走在稻妻的街上“万叶,街口的绯樱树又开花了一起去看看吗?”
绫华笑着问道“我还带了绯樱饼,一起尝尝啊”
“嗯”
少年在四处游历的时候,总是会常常提起稻妻城的白鹭公主
“提起我的家乡稻妻的话,稻妻的白鹭公主应该是无人不晓的,......
万绫向 作者安嘉熙 原神设定ooc有 超短预警 第一次写原神的,写的不太好请见谅我连一个角色PV都没看过啊/悲
正文:
“万叶,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绫华望着身边的人
“会的,会一直在的”
他们走在稻妻的街上“万叶,街口的绯樱树又开花了一起去看看吗?”
绫华笑着问道“我还带了绯樱饼,一起尝尝啊”
“嗯”
少年在四处游历的时候,总是会常常提起稻妻城的白鹭公主
“提起我的家乡稻妻的话,稻妻的白鹭公主应该是无人不晓的,
她很好看,说话也很温柔,
是社奉行神里家的大小姐,她为人很好,我很喜欢她”
有着银白色头发少年经常对着别人这么说着。
在稻妻城里,绫华也在与居民谈话的时候常常提到万叶
“他是一个很棒的男孩子,为人谦和,性格也很温柔,
他虽然总是在四处漂泊,但也是会时刻挂念着我的”
一个是受万人爱戴的白鹭公主,
一个是四处漂泊游历的少年,
是白鹭公主给了少年一个安定的去处,
是那个少年让白鹭公主体会到了别人对自己无比信任的感觉。
真的真的不会写啊QAQ要约稿可以约梦文,可以无偿,价位不高,超级白菜,无偿400-600字不等,质量约为上篇,2元700-1000字不等,质量约为瑞金的【幼时记忆】/仅为参考,5元2000 -3000字不等,质量为雷安【海风】/质量仅供参考,真的白菜,字数取决于是谁的同人(有些没看过的还要补番)可以CP文,可以梦文,可以单人向,可以自带价,字数上限3000字/真的写不上去啊【孩子穷了,没钱了,救救孩子吧】可以分为上下文,可以加急,但是孩子要上学啊QAQ
【公钟】璃港帝君不会梦见嫁入至冬
钟离原本是不会做梦的。
身为昔日的岩王帝君——岩之魔神摩拉克斯,这幅浓厚岩元素构筑成的躯体本不需要常人的食物和休憩来滋养。但或许是他现在已经自认为“人”,又或许是因为失去神之心的缘故,睡眠和一日三餐加茶点已然成为了他退休生活的一部分。
无论如何,自己年轻时在仙家府邸或是山野林间将龙尾巴盘在树木枝干上,自己悠心赏朗朗明月的时日早已不复,如今身为往生堂的客卿,在不用跟着胡堂主大半夜出门挨家挨户跟着赤蝶找客户的情况下,老人家总得需要乖乖待在堂内准备的小厢房内进行养老作息——将自己塞在床上强制入眠。
那么问题就出在这里,似乎只是某个不经意的时日,“做梦”这种东西开始出现在他身上,...
钟离原本是不会做梦的。
身为昔日的岩王帝君——岩之魔神摩拉克斯,这幅浓厚岩元素构筑成的躯体本不需要常人的食物和休憩来滋养。但或许是他现在已经自认为“人”,又或许是因为失去神之心的缘故,睡眠和一日三餐加茶点已然成为了他退休生活的一部分。
无论如何,自己年轻时在仙家府邸或是山野林间将龙尾巴盘在树木枝干上,自己悠心赏朗朗明月的时日早已不复,如今身为往生堂的客卿,在不用跟着胡堂主大半夜出门挨家挨户跟着赤蝶找客户的情况下,老人家总得需要乖乖待在堂内准备的小厢房内进行养老作息——将自己塞在床上强制入眠。
那么问题就出在这里,似乎只是某个不经意的时日,“做梦”这种东西开始出现在他身上,频率不高,但有趣。
这并不令人意外,说实话,钟离对此还挺感兴趣的,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老爷子倒是挺在意他悠哉了六千多年尘世,心底到底在挂念什么。
结果是财富之邦、岩之国、还有璃月。
他的记性很好,好到几乎能在梦里完美复刻出璃月港的全貌,如果幸运点,指不定梦里还能出港到天衡山或者绝云间溜达一圈。可惜他的记性太好了,好到梦境真实到以至于偶尔会出现与现实混淆的情况。在一次他自以为溜过了那可怜的画眉,结果被胡小堂主瞪着眼睛讶然问他今晨怎么没提着鸟笼去溜达三匝后,钟离就彻底意识到了问题的重要性。
然而这个问题开始变得越来越严重了。
他开始从一开始的赏景到开始入画,从在三碗不过岗听一场评书到受聘去进行业务咨询,还好,这毕竟只是他的日常琐事,清理一下头脑还是能够梳整干净,并无大碍。
然后他开始梦到往昔旧事,魔神战争和五百年前灾变的战火不绝,钟离尝试去控制了,这位曾经杀伐果断的魔神也的确控制成功了。梦境变得安稳,他以为不会再出什么异样。
直至今日。
往生堂的客卿先生从小榻上起身的时候脸色有些发白。如今璃月早已入夏,又逢上雨季,窗外的半边天已渡上阴云,空气中的湿意攀附着木雕花窗棂结上了雾蒙蒙的水珠,偏偏璃月气热温湿,这样一积一沉,反而让人有些闷的喘不上气。
往生堂本就地僻,业务的特殊性使它并不需要注意采光,因此钟离睁眼的时候,那股闭塞的昏沉感几乎再把他拍回床上。仅存的理智提醒着钟离要拢起散落一床的长发,下去紧赶着看能不能在雨水绵密的构景前喝上一蛊热茶,但他实在是……无法做出回应。
璃月的神明摁开眉心,微微颤着睫毛艰难的睁开眼,嘴里却条件反射似的蹦出来一个名字:
“阿贾克斯。你……”
话未说完,钟离便合上了嘴,坐在原地深深沉思了半晌后,他抬了抬头,额前乌黑掺赭色的碎发贴着白玉似的面颊晃了晃。
老人家望着堂内的房梁与天花板,极为认真的想起来自己是时候该梳理一下自己混乱的记忆。
“差些忘了。”钟离低下头去轻声低喃。
“就算那不是梦,我也不该期许你会来的。”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
摩拉克斯,贵为岩王帝君、九五之尊,无论尚为神祇还是如今化为凡人,都相貌俊美气质非凡,文质彬彬谦和优雅。
然后他单身了六千余年。
并成功在梦中跟一个至冬人喜结连理。
离谱吗,非常离谱。「公子」照理来说已经离开了璃月好一段时间,也是不久前愚人众才来消息知会这位执行官的合作伙伴,说达达利亚有近日回访璃月处理公事的可能。但这大概也不至于经久未见就思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地步。
可他的记忆记得太清楚了,从这位雪国来的年轻人红着耳根在璃月港码头的喧哗中扯住他的衣角向他告白,到二人齐肩作战共渡过最后一役,再到重回市朝尘世过着小情侣你侬我侬的生活。这孩子从一个嗜武的小疯子变成了对他百般体贴入微的至冬好丈夫,就连跟他有契约之交的冰皇也不得不看着自家一向听话的小十一终究还是娶了隔壁璃月的千年磐岩,一去不复返的那种类型。
钟离甚至还记得他曾经问自己梦中的爱人:“阁下考虑要三胎吗”,这句问话说出口后的衽席之爱他不愿意再去回忆。先不去追究他有没有这个繁衍的能力,只是再细细想来他会说出这种话着实荒唐,在那一枕黄粱里却又合情合理。
如果没有算错……他大概陪着达达利亚走完了终生,梦境的最后是牛毛细雨中他伫立坟茔前孑然观远山。山头雾霭绕远歌,究是绕完了一个荒诞不经的终曲。
但他都有点习惯年轻人的体贴了,习惯到觉得结局不该是这样。所以他从梦中醒来下意识唤了一声年轻人的真名。不过……期望一个橙毛狐狸跳出来笑着再叫他一声钟离先生的事情大抵是不可能的。
钟离暂时将那些乱糟糟的记忆排开到一边,大体整理一下衣着外表后下楼准备在未雨之时先采采一天的风。胡桃估计又跑去不卜庐找那紫发小僵尸玩去了,小姑娘即使晚上塞满业务,大早上的还永远是精力充沛,让老人家叹之莫及。
“钟离先生,”摆渡人大抵也是刚候时不久,看到堂内客卿顺着楼梯曳着衣袂的走下来了之后礼貌的颔首问安,又很快恢复平静的神情,“堂外有客人求见。”
客人。钟离琢磨了一下这两个字,难得一大早会给他安排活计,但这毕竟是他的职责所在,那采风的事先暂放……还有那些梦也是。
客卿先生点了点头:“哪位?”
“愚人众那边说在往生堂早有见面的安排预订,他们说想请先生前往一趟至冬大使馆,咨询相关事物,所以特地派人前来接您。”
钟离:“……”
钟离:“劳烦摆渡人小姐说我身体抱恙。”
实在有所愧,虽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但以现在这种状态,他恐怕见不了公子。
他现在的气色确实不是很好,但往生堂没有那会招阴的铜镜让他自审一番。不足挂齿小姐看着客卿先生略微惨白的脸,想了一想:“恐怕这事会有些难办。”
“今日璃月阴雨萧条,我或许染了些寒气,若是怠慢了异国客人,恐怕就是往生堂的不对,”钟离慢条斯理的开口,“就算是至冬的使节,也应该明白抱病在身再强求……有失人道吧。”
“所以哪怕是钟离先生,也会生病是吗?”
往生堂门口悠悠的响起不咸不淡的声音,很明显来自一位声音稍显稚气狂傲的年轻人。璃月人斜眸看去的时候,往生堂的仪倌老孟正捂着脸懊恼的弯头在一边,似乎在埋怨自己为何没有拦住不速之客闯入堂内。而声音的发出者则像懒懒的纨绔子弟般双手抱臂靠着墙站定,嘴角擒着一抹笑。
真可谓笑里藏刀。这张漂亮的狐狸脸下,藏的可是茹毛饮血的狼。这么相比一下,这位公子跟那位梦里的公子几乎毫无干连了。钟离敲定了想法。
毕竟梦里的那位,别说看他气色稍差了,哪怕自己赖了会儿床,都恨不得揉进被窝里让他再睡上一会儿,睡到日上三竿也好。
“愚人众重金聘请先生来是为了缓和二国关系做出辅助建议,先生倏然抱病可是会让我很麻烦的,”达达利亚微垂眉眼,看起来一副很苦恼的模样,“先生要不就跟我走一趟吧,如果不喜欢大使馆,我可以在琉璃亭单独订一个包间,你觉得如何?”
璃月的神怎么会生病呢,尤其是把人耍了一顿子的家伙。钟离估摸着他大抵是这么想的。
他低下头叹了口气,对二位仪倌担忧的神情坦然的笑着安抚回应一下,扭头再用那双石珀色的瞳无感情的对上至冬人打量的目光。公子被深渊所侵蚀的蓝眸注视一个人的时候,往往会阴恻恻的让人很不自在——那为何同公子一模一样的、被称为“阿贾克斯”的青年用同样的一对眼睛看他的时候从来都不会让人感觉难受?
达达利亚依旧在歪着头一脸无辜的笑。
“无妨,我跟你去就是。”
死马当活马医好了。
璃月和至冬的关系十分紧张,这是迫在眉睫之上的事,恐怕正因如此,公子这个“系铃人”出来“解铃”才有了必要。可惜作为武人,这位第十一席目前仍对外交事物一窍不通,当年女士音容犹存的时候,这些事儿可都是交给那个女人干的。
但达达利亚还记得他在璃月还认识一个人物——摩拉克斯。
身为璃月的神明,恐怕没有第二个人比他更了解璃月如今的政局局势了,有着契约关系的绑定,邀他助力简直在合适不过——至于被利用过的那回事儿,相较起他那群神神鬼鬼的其他同僚,偶尔被骗一两次也不是那么让人难堪,况且在璃月这一商贸之都,被人利用一两次也并无道理。
至冬人在岩之国土上人生地不熟,唯一交情好点的就是这位往生堂的客卿。出于对于强者的钦佩,他倒还是挺愿意与这位相貌俊美气质不凡的的璃月人打交道的。
平平无奇的朋友关系,甚至还有些隔阂,大概就是这样。
同北国银行一样,至冬大使馆的装潢贴近璃月当地的建筑特点,出于达达利亚至高的执行官地位,会客室显然被妥帖的按上级要求打理过,书桌上摆着除了一看就是从明星斋高价淘来的青花白瓷茶组之外,还有一盏麟云样式的小铜香炉在柔柔的焚着椒兰,冒着若即若离的白烟。茶水氤氲的清香混着让人并不头昏脑胀的香料味儿,让钟离感觉清醒了些许。
“房间里是不是有点暗了?”一直在他身后站着的达达利亚抬头觑了钟离一眼,他反应倒也不迟钝,只是钟离以往在他身边时总会礼节性的扯一些璃月的风俗逸事等相关话题,这样呆在他身边倒不会感到无聊,而今晨客卿先生却是一直保持突兀的沉默,气色也有些不好到异常……是因为今日将雨天色昏沉,屋内的光线问题导致的吗?
钟离闻言顿了一下:“没有。”他将视线投向那盏小香炉吐露的烟雾上,微微愣神了一会儿。
这个香料味……是他平时较为常用的那一款,记得以前偶然间跟至冬人提过一次,看来这孩子倒是记住了……不懂人情世故却仍愿意尽自己所能照顾到他人,的确是公子的一大特点。
达达利亚见钟离没有太大的反应,倒也没再说什么。他早已经将周围下属斥退下去了,还富有童心的在会客厅的雕花门板外上挂了一个小独角鲸的图标示意自己在工作,他倒是希望那些外交官少逮着点他喜欢在外面厮杀的爱好在背地里反反复复的嚼舌根。本以为钟离看到了以后会笑着打趣他两句,没想到这家伙压根就没看见,垂着眼帘就跟着他进来了,沉闷的就像是一块石头。
什么嘛……年轻人内心暗暗的嘟囔。
达达利亚选择继续闷闷的跟那一大堆文件缠斗,嘴里顺带叨叨着什么今天需要处理的与璃月相关的文书工作和情况分析,只可惜他光顾看着那些令他头痛无比的白纸黑字,没有发现身旁请来帮忙的璃月人在看他。
钟离先生金色的细碎目光略微有些失神,他在内心重新描摹了一边至冬人的眉眼,沿着梦中相仿的纹路。达达利亚这时候还很年轻,微微垂下的眼角仍然挂着稚气与青涩,这位执行官从外观相貌到气质谈吐都带有青年独有的不羁。他会是纷争的漩涡中心,是世界王座的争夺者,所以像这样的年轻人会选择留在他身边着实属于一纸荒唐。
但钟离有些担心梦境会是现实的谶言。
“公子阁下,能否问你几个问题?”
如果那梦境与现实有联系的话,最好还是同至冬人提问以验证一下。
达达利亚条件反射的“唔”了一声,然后放下手边的资料:“先生想问些什么?”
“只是一些个人私事,包括个人爱好、亲戚友人之类方面……”钟离颔首,视线略微游弋以避免同达达利亚对视,“可有冒犯?”
“并没有,”年轻人回答的干脆利落,“你问吧。”
倒是出人意料。他还以为钟离会问为何这次会是他来处理外交事务,或者问他为什么现在都没有把文件的页码顺序排对。
“阁下是否还有几位弟弟妹妹?”
三位。分别名叫安东、冬妮娅、托克。
钟离在内心复述答案。他还记得在梦里达达利亚第一次把他带回至冬时,三个孩子围在他的身边期待的等着他讲关于璃月的故事……特别是自己的哥哥到底是怎么跟他相遇的一系列流程。冬妮娅还贴心的抱来了绒毛毯裹在他身上,同他哥哥一样有着橙发蓝眸的小托克怎么说也不愿意撒开抱着钟离的手,还是最后临近傍晚渐暮,达达利亚终于受不了了自己的爱人被自己三个弟弟妹妹霸占了整整一天,才发挥兄长的威严把孩子们都拎到暖炉边儿烤火去,然后把他的先生拉进了卧房。
达达利亚摸了摸下巴:“我啊……家里还有三个,比我稍小的叫安东,小妹妹叫冬妮娅,最小的弟弟叫托克。他们都是我很珍视的家人。”
“阁下除了武艺切磋是否还有别的兴趣爱好?”
垂钓。公子似乎对这种老年人喜爱的活动有着浓厚的兴趣,在璃月天气晴好且没有要事烦扰的情况下,达达利亚有时候会喜欢拉着钟离在富饶的岩之国土各处的钓鱼点乱跑,两个人往往一去就是整整一天……当然,这也是梦境里的内容。
“大概是冰钓钓鱼吧,能磨练意志……可惜璃月天气太温和了,并没有冰湖。不过这里并不缺丰饶的水土和肥美的游鱼,一样很适合垂钓。”
“你的真名,是阿贾克斯对吗。”
钟离说这句的时候,总算心中微微沉下了底让他得以抬头直视至冬的武人,那双无高光的蓝眸同属于前任神明的双眼对视的那一刹那闪过了一丝讶然的意味,达达利亚捏着文件纸张的手指随之一顿:“是阿贾克斯没错……”
这个名字……倒也不算是什么机密,但是谁告诉他的,女皇大人吗?还是他自己得知的个人信息?
钟离没有继续注视达达利亚那双眯起来审视自己的眼睛,而是锁上了眉头尝试梳理一切东西。
几乎一模一样。
他难得有头脑里的思绪被打成毛线圈的感觉,这些对公子的了解看似琐碎平常,但其实都是在他们后来熟识后他慢慢将小狐狸孤傲性格垒成的高墙敲碎了才知道的。至于他知道更多的那些隐私的事情……
“……如果公子阁下在有两个孩子的前提下,你是否会考虑要第三个孩子?”
这话说出来钟离才觉得不对劲,他的潜意识里对这个现实里的达达利亚过于松懈了。
果然对方的神情变得奇怪了起来。
“怎么……先生……问这个?”
钟离:“……”
钟离:“璃月最近实施计划生育。”
达达利亚:“?这样啊……七星真是考虑周到啊……”
年轻人倒是很认真的思索了一番:“如果有条件的话,可能会考虑的吧,毕竟我并不讨厌小孩子。但我毕竟是执行官,恐怕这种事并不会出现在我身上。”
好了,全中。
钟离感觉越发头痛了。
达达利亚看着客卿先生捏了捏眉心,半笑不笑的发问:“怎么,璃月对愚人众已经严格到了连我这些问题都要调查的地步了是吗?”
“并不是,”钟离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只是我个人想要了解罢了。”
“只是这样?”虽然是疑问且上扬的语气,但实际上达达利亚心底并没有在意下去,他将手中的文件拢了拢,自然而然的转移了话题,“我说,一会儿忙完这些东西,要一起去万民堂吃饭吗,我今早过路的时候打听过了,今天是香菱小姐当班没错……话说回来,我们是不是还没正式开始……”
达达利亚很快察觉到似乎并没有人在听他说话,再扭头看向客卿先生时,对方正用手死摁着眉心,面色惨白到异常。今日的璃月并无晨光,略微昏沉的光影下倒更衬昔日岩神的这份病态,此刻屋外已经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琐碎无序的节拍敲打着街面和屋檐边角,令人不禁心浮气躁。
“……钟离先生?”
至冬人下意识伸手捺过钟离一抹鬓角的发丝,收回的时候手指尖残留的微黏且发凉的触感让他察觉到了这位神明似乎在发冷汗,他有些错愕的望着钟离好一会儿,而后者正尝试从浑浑噩噩之中唤醒出一丝清明,在好半晌之后达达利亚才听到了一声夹杂着气音的“我没事”,一向沉重安稳的声线早已支离破碎,尾调甚至还打着颤。
不是吧,真的生病了啊。
达达利亚“噌”的站起身:“我叫人送你回去。”
钟离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劝阻,但最后挂在口边的话绕了几圈又被咽了回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倘若只是神之心丢失的原因,这种反应未免过于离奇和麻烦,或者说是魔神残渣的遗留的影响抑或是地脉紊乱?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恐怕他得有一段时间不得安闲。
但这些思绪只在两秒之间闪过,在达达利亚迈出步子离开他身边的下一刻,璃月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因为精神状态有些不佳,武神大人并没有意识去收力,所幸对方也是个身经百战的抗挨武人,在这能把常人骨头捏碎的力度下也只是倒抽了一口凉气。他盯盯自己被死死捏住的手腕,再看看金瞳早已涣散的摩拉克斯,不知道该作何为。
“先……”
“陪我一会儿,阿贾克斯。”
达达利亚未说出一个字的整句很快就被截胡。钟离像是在命令,又像是在诉求,他说的名字不是至冬人在愚人众的代号或者是女皇大人赐予他的名讳,而是“阿贾克斯”。这个从冒险故事里得到的姓名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但自从认可了“达达利亚”这一代号,“阿贾克斯”便成了家人们对他独有的爱称。不过不知为何,他并不反感钟离这么叫自己。
甚至……还有些希望被这么称呼。
在犹豫了几秒后达达利亚选择忍着对方的手劲儿坐回了原位,毕竟好像是他的执意坚持钟离才变成这样的,有自己的责任。他将仍旧自由的另一只胳膊则用来支着下颔观察着这位六千余岁的神明大人,该说他不愧有张金质玉相的皮囊吗?哪怕额头和鼻尖都变得汗津津的,他也仍旧半点仪容威严不差,倒有一种几近凋零和残败的破碎美……
但一会儿要把钟离送回去的这个选项是一定要做到的。他倒没想到仙人一类的神明也会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他现在已经是“凡人”了吗?
真是稀奇啊……摩拉克斯……
钟离没有注意到达达利亚逐渐暗沉融化下来的视线。他一直在尝试整理自己乱糟糟的记忆,并在最终选择顺从本能将自己放空下来。上次这么他狼狈的模样好像至少还得以千作单位来计量年份,真是令人惭愧,他甚至还拉了一个毫无关系的至冬人当了垫背。
阿贾克斯……他反复在脑海里雕琢着这个名字,好像自己又回到了在至冬海屑镇某个家中的一个雪夜,青年从自己童年时候留下来的小箱子里翻出一本积灰已久的故事书,拉着钟离在一张软沙发上依偎着坐下,橙毛的小狐狸翻开已经泛黄的书页,在搜寻了一番后向他指那个名字。
钟离看着看着,就不自觉的将头抵在爱人的肩上,他从未此般心甘情愿的去依偎一个人,可年轻人那时温暖的体温仍存,可以像抱大型龙玩偶一般搂着神明的腰把他往自己怀里再缩一缩,然后就着墨色发旋小心翼翼的给予他的爱人一个轻柔的吻。
窗外的雨下的确实有点聒噪了,滴滴答答的,把客人和行商一天的规划都搅了个透彻,象征着喧闹与繁华的吆喝声被冲淡了,小吃铺和茶馆十里的飘香被冲散了,徒留一片雨中的静谧,让客卿先生从唯一理出来的的意识之中虚弱的思考。
这样的未来,确实未免有些荒唐了。
胡堂主有些想抄家伙。
且不论她家好好客卿一大早身体不适还被愚人众的某个仗势欺人的狐狸精拐走,她回来之前甚至没一个人给她稍个口信。现在好了,钟离算是被拐走的人亲手扶了回来,进堂时这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至冬人自然而然的把伞一扔,浑身湿淋淋的递给她一个半点水没沾却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漂亮璃月人,胡桃瞪瞪完全站不稳需要仪倌来搀扶的钟离,又看看一脸“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的达达利亚,最终决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来护摩之杖开始赶鸭子。
她让往生堂其他的员工把钟离扶回了寝房先歇息一会儿,结果一扭脸又来了一大批愚人众,怀里个个都抱着包裹好的中药药包,数量之多几近到了把不卜庐搬空的程度,但胡桃还没来得及下令斥走,那些愚人众早已经把药丢下来转身就跑,留下来一个末端的紧张兮兮的转知:“是公子大人的吩咐,他不知道像钟离先生这样……体质特殊的该如何服药,就每样都留下了一点,让他斟酌服用。”
于是胡桃眉心一挑再次抡起了她可爱的小护摩。最后看着空空如也的堂前和身后满满当当的成山草药,家里办丧葬业的小姑娘选择认清“往生堂”变成了“养生堂”的事实。
“这些愚人众……”少女嘴里不忿的嘟嘟囔囔,她收起长枪一甩身后的双马尾,扭头问旁边的仪倌:“钟离现在怎么样了?找人来看了吗?”
“钟离先生刚刚说他并无大碍……现在已经睡下了。白术先生那边似乎因为今日阴雨连绵风寒多发,我们没有找到人。”
“哎——算了,让他休息会儿吧,”胡桃把头摇了又摇,五瓣梅瞳耷拉了下去:“真是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以为达达利亚只会是一个麻烦的客户,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外表风流不俗的至冬人会跟钟离一样是个不解风情不谙世事的大冰棱子。
上次达达利亚离开璃月的时候,钟离并没有去送客,而是在璃月的街头巷尾转了一圈又一圈。至冬的客船是上午走的,他就在堂内坐了一个下午,提笔沾墨借书信纸笺写了很久。胡桃不知道他在写什么,更不知道他在向谁写,心底却已经零零落落猜了不少,因为客卿先生最终选择把那些信件锁进了抽屉内,连同将带着花香的笔墨一并藏了进去。
老古董就是老古董,什么都懂却又装作什么都不懂,又或许他只是不愿意接受罢了。唉,像她这样的年轻人家家,是劝不了的——
胡桃抬首向往生堂的二楼看去,抬手无奈的压了压宽大的帽檐。
钟离似乎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了。
他的眼前是渺茫青山,眼下是雨打石碑,落寞芳草染着露水浸湿了璃月人的鞋尖,高空的风流卷着凉雨吹的人冷萧瑟,再望空中浮云密影连绵一片,更觉凄凉清异。
钟离低头后才发现脚下的石碑并非是人的坟墓,而不知道是谁家孩子玩闹的戏言——上面还歪歪扭扭的写着字迹,仔细一看,还是向岩王爷的祈愿,真让人哭笑不得。
是那个梦境的延续。钟离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他似乎可以掌控梦中的自己了。往往用仙法给人托梦的岩之魔神如今才能在自己的梦境里占据一隅之地,说出去的话,暗之外海的那些被镇压住的魔神恐怕死也不会信的。
他原本不惧寒气,但可能是因为现在的自己更加贴近凡人的体魄,这攻坚不破的身子单薄脆弱了不少,被这么一淋一吹倒让他想打个寒颤,钟离伸出手搂了搂自己的上臂,希望这岩石筑成的血肉可以给予他一些温暖。
突然间他的肩头一沉,一片隐蔽遮挡在他的头上。
“先生怎么一个人来这里看风景?我可找了你好久。”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侬侬软软的带着几分委屈的意味,钟离下意识侧头,金瞳里倒映出的是橙发蓝眸至冬人单手撑伞,替他整理肩上沉甸甸的毛边斗篷的模样,达达利亚的动作温柔仔细,像是重复很多次了一样。
“转个身,我帮你扣一下扣子。”
钟离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对面的至冬人微微叹了口气,自己走到他面前俯下身将复杂样式的璃月环扣一个个扣好。
此时的达达利亚外貌已经成熟了不少,带着成年至冬血统男性独有的韵味,他的眉骨硬朗,脸颊弧度分棱有明,唯一不变的是雪国人独有的白皙和纤长眼睫透露出的几分娇俏,依旧是那只橙毛狐狸,只是变大了一号。
“好了。”达达利亚起身冲着他暖融融的笑,笑的像是盛开的向日葵般灿烂。钟离愣着神抬手去摸了一下已经包裹在他身边的厚实斗篷,凉意已经冲淡了不少——至冬的武人向来就像是个会守在他身边的大型暖手炉。
但他实在无法做出回应。因为这是梦境。
达达利亚看了钟离好一会,从斗篷的边缝里悄悄的伸过去了手,他抓住璃月人仍有些发凉的指尖,将自己手指压入缝隙之中以让二人十指相扣。属于凡人的体温贴在神明冰凉的皮肤上,奇异的感觉荡漾上了心头。
钟离这回彻彻底底的愣住了。
“公子阁下……?”
“怎么突然叫起来这个称呼……”达达利亚有些疑惑的看着钟离僵住的神情,并在沉思了一番后满脸大彻大悟。
“你不会……生我气了吧,”那本就发软的声调又弱了一个度,至冬人开始认真做起了检讨,“对不起,我错了,我下回绝对不会再孩子们面前对你动手动脚。等再过一个月我就直接把他们全都送去愚人众军营锻炼锻炼,我们俩去环游提瓦特,好不好,先生?”
钟离:“……”
钟离:“我不是这个意思,阿贾克斯。”
达达利亚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然后又把呆毛翘了起来,捏住他爱人的手紧了几分:“先生没生我的气就好,嗯……你怎么突然一个人来这里了?”
钟离沉默的移开了视线,重新投向那片雨中雾霭。
“我只是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那个世界里的你还很年轻,还并不爱我,而我也一直在质疑……质疑或许我该像旧日一样选择心如磐石以求回避,再继续独身行走烟火人间。”
“而我现在需要做出选择。黄粱一梦,我或许看到了终局,我担心它还会是面前这遥岑寸碧,可我仍需要犹豫是在那个梦境中是否还要重蹈覆辙……还是及时止损。”
钟离沉吟半许:“你觉得呢,阿贾克斯?”
在沉默之后,神明大人听到达达利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的清脆又爽朗。
“先生记得我当初是怎么察觉到喜欢上你的吗?”
老人家一头雾水的轻轻摇头:“……抱歉,我并没有印象。”
“也是跟今天差不多吧,不过那时候璃月和至冬处于特殊时期,”达达利亚扬了扬首,嘴里吐出一串故事,“那天的璃月大半夜的下着雨,我可怜到因为背着“罪杀岩王爷”的黑锅被不知情的璃月人针对了个遍,有人甚至特地要在背地里阴我这个没法还手的执行官。”
“竟有此事……”
“嗯,当然有啊,”达达利亚弯了弯眼角,继续陈述自己的悲惨经过,“然后啊,我就一个人极度委屈和愤慨的冒着雨在璃月港内消消气,没想到遇到了本该老老实实休息的先生。”
“就像这样,你要把我送回去,我就跟在后面听着你说了很多话,但说实在的,我什么也没听进去,就只是看着你的头发辫和神之眼晃啊晃啊,等晃到了白驹逆旅,我才在想为什么我不能把这个家伙拖进旅馆里。”
“很无厘头对吧,但我就是这么想的,不过我知道这可能会闹出大的外交事故,不敬岩神什么的……璃月的监狱我可不想造访一次。”
达达利亚笑着耸了耸肩,他轻声呓语道:“可能对于一个凡人来讲,情感来的就是那么莫名其妙,或许它只需要一个梦一般的契机。”
神明向他爱人缱绻的蓝色双眸看去,对方也在直直的注视他,那双眼睛里面会是一片温柔浩瀚的深邃海洋,海底透过了石珀色的柔软碎光。
这或许只是沤珠槿艳,是短暂即将逝去的虚无泡影,但契约之神真真切切的听到了他一字一句的说——
“无论如何,我现在很幸福。”
“你呢?钟离先生?”
往生堂的客卿先生醒在璃月将雨的夜晚,因为今早的事发突然,他身上的衣物还未完全褪去,而是直接直挺挺的连人带衣被放在了榻上。海边港城的浪潮腥味裹挟着雨露未休的湿意,脖颈的衣襟处也隐隐蒙上了一层细汗,这副光景看下来恐怕不久后又会再大下一场——他今晚估计是睡不着了。
钟离选择起身带上外袍,携了一把伴手伞下了楼,决定把早上拖欠下来的港内闲游补上。由于天气原因,胡堂主并不需要跑业务,但独有的生物钟让她选择坐在一楼的垂香木靠椅上晃着腿编写新的打油诗。小姑娘见到自家“大病初愈”的客卿要出去闲逛也没有太多阻拦,只是抬手一指角落里堆满的草药包让他回头自己处理处理。
钟离只消一眼便知道是谁送来的,回应了一句“好”之后推门出堂。
夜晚的璃月夏夜没有早上的那般沉闷,湿凉的风倒是可以吹的人神清气爽,街道上鲜有游人,往往此刻最繁华的璃月夜市在今晚近乎不见踪迹,这般脚踩青石板砖慢慢的散步,倒别有一番韵味。
他本想沿着绯云坡绕道玉京台看上一圈,但走到半路却又想去吃虎岩一带溜溜弯,在犹豫半分之后钟离选择了后者,此时雨点已经开始打上了路上青苔,绿茵丛中盛开的璃月百合默享着恩惠。
钟离将伞撑开,一边向前踱步,一边抬眼望去,似乎有什么东西他在刚刚出门的时候没有在意。
喔,绯云坡和吃虎岩交接的那架桥梁上,好大一个挨着雨淋在看海的橙发至冬人。
达达利亚在钟离靠近自己的警戒范围之后发现了他,钟离这才看见这个年轻人漂亮的脸上还挂着擦伤,所幸夜深雾重光线不好,这张白皙的脸上没有太明显的显露出破颜这一事实。
达达利亚上上下下的看了璃月人一番,挂在嘴边的告慰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斟酌了好半天才勉勉强强的说出一句话:“你……好些了?”
心底的窝火在看到钟离的一刹那倒是消散了不少……算是摩拉克斯自带的安心感吗?不过他真是倒霉了透,下午去前赴七星见面会这样重大场合还能被某些对愚人众有严重认知偏见的璃月人在脸上添了点伤,碍于当时有重要人物在场,他又不方便直接还手。或许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就应该提前把璃月外交礼节和最佳逃生路线透透彻彻的问钟离一个遍。
客卿先生点了点头,执伞站到了执行官大人的旁边,尝试为这个不怕今日到璃月明日着风寒的至冬人遮挡一下。两个身材都很壮实的成年男性躲在一柄小伞之下未免有些吃力,可若要贴近一些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达达利亚一开始是手撑在栏杆上俯身远望,但钟离一过来站在他身边后年轻人就不得不直起腰板,并强压胸腔中莫名其妙泛痒的心绪。
这里离往生堂并不远,可远远向东望去,足以看见远方石化岩枪构筑而成的孤云阁,雨点连绵的落在云来海起伏不定的海面之上,此般夜景属令人心情沉静。
“阁下的脸是受伤了吗?”
果不其然钟离还是发现自己的异样了。达达利亚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别着头心情复杂的“嗯”了一声。
“只是一些小擦伤,毁不了容,我没……”
话音未落,就感觉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贴上了他的面颊,是钟离的指腹,隔着一层薄薄的手套。温和的岩元素带着治愈的力量汇入他的伤口。磐岩也会有如此温柔的一面,而他无法再去进一步揣想。
达达利亚张张嘴,眼神里有着未知的情绪在翻涌。
璃港的神明收回了手,年轻人脸上的伤口已经恢复如初,他向达达利亚抬头示意:“天色已不早,我送你回白驹逆旅吧。”
“我……”
“怎么?阁下明早不还是有外交事务要处理?”
达达利亚无语凝噎,心底挣扎了几秒后他反手握住了伞柄。
“我撑着吧,”他嘟囔着说,“我们两个这么一起走好奇怪的。”
跟今天早上一样,他还记得自己用奇怪的姿势把几乎半点意识都没有的客卿先生扛回了往生堂,这回他是彻底社死到璃月港了……
希望摩拉克斯本人不知道他在无意识的时候会拽着他的手腕死也不放。
钟离看着他轻轻地笑,也没有回绝。伞面很小,两个人一前一后肩挨肩的这样走还是可以的。
达达利亚想说些什么打破这片寂静,比如说“我不是故意让你变成今早那副模样的”、“今天万民堂的饭菜吃着不错”或者是“为何上次我临行之际并没有看到你来”……诸如此类的话。但所有的语句都被哽在喉咙里说不出口,他只是低头看着钟离那彰显着神明身份的丹霞色发尾轻轻飘动,而那颗被主人挂在后腰上的岩系神之眼于夜色间散发出如上等石珀般灿目的光,它每走就会牵连着银链晃荡一次,让人移不开视线。
达达利亚突然好想牵住他的手,像璃月街头正常的情侣那样。但这自然又诡异的想法很快被自己扼杀在了摇篮中,他顶着有些发烫的脸转头去想远在他乡的女皇大人和愚人众派来的任务。
闹什么啊,是月色太温柔了?今晚又没有月亮……
“明日一些事务的咨询我想你可以正常进行,午饭可以我们二人一起共用,有我在你旁边呆着,恐怕多数人不会那么轻举妄动,”以钟离现在视角的余光来看达达利亚是一直在低头沉思的模样,“阁下愿意压抑自己嗜武的本性已经是你的不易了,至于我的话……”钟离抿抿唇角。
至于他的话,等未来再慢慢相之与说吧。
二人不知何时已从绯云坡与璃月港北码头之间的长阶下到最底,在白驹逆旅的门口檐下,钟离驻足了下来,接回了达达利亚握着的雨伞。
“希望你做个好梦,阿贾克斯。”
这是年轻人自始而终听清楚的唯一一句话,雨点落下来的声音轻柔无比,它们擦着红墙砖瓦雕栏玉砌,在璃月的晚安声中陷入沉眠。
达达利亚怔了怔神,在钟离转身的一瞬间迅速拉住了他那只空闲垂下的手。
力气也很大,因为他怕璃月的神明逃掉。
钟离撑着伞在原地回身站定,他面色平常的等待着公子的回话。他看见年轻人的脸在背后旅馆门扉透出的的明黄灯光映衬下有些发红,甚至那脸边赤红的耳坠也显得更加鲜艳了几分。至冬国的荣光之刃摁死自己不该冒出来的想法,在好半天之后,钟离才听到了年轻人犹豫的声音:
“我说,明天还能再见是吗?”
那双无高光的双眼中盛满了小孩子在生日当天望着礼盒上五彩斑斓的丝带那般的期许,而他的礼物正被牢牢握在手心。
钟离哑然失笑,他还真的一句话也没有听。
“会的。”契约之神如是说。
如果梦境是现实的谶语,那他们还会有很长的时间并行。岩港的帝君梦觉黄粱,一笑无何有,最终选择反手把米给扬掉。
“我会期待明日与你相见。”
他不觉遗恨,没齿无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