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钊康】杀死天空树
纯属造谣 勿上升勿当真
现背 全文2w+
1.
郑永康被万顺治的电话吵醒是十二点四十七分,...
纯属造谣 勿上升勿当真
现背 全文2w+
1.
郑永康被万顺治的电话吵醒是十二点四十七分,出宿舍门是十二点五十六分,火急火燎跑到训练室恰好是十二点五十九分四十三秒,以提前十七秒的好成绩堪堪保住自己的两百大洋。
王森旭掐着表颇为哀怨的唉了一声,带着没能成功坑郑永康一笔的遗憾登录游戏,阿布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赶鸡鸭鹅一般地把他们全赶去大厅站着,然后塞给他们一副大红色的横幅。
郑永康咧着嘴被大红色的欢迎横幅逗乐了,展开一看“欢迎smoggy选手加入EDG”几个大字赫然在列,于是他后知后觉一样想起来今天要来个新哥们,好像是wbg以前的大腿。
上海夏天不常下雨,一旦下雨空气里就会弥漫着一股潮湿而带点腥味的泥土气息,闻起来像河边发霉的一团青苔,很容易让人平白无故生出一种懒散而烦闷的感觉来,所以当外面开始滴答滴答滴雨星的时候,郑永康带着没散干净的起床气自由地打了个呵欠。
张钊则是带着一身湿润进来的,手里拎着个不算大的行李箱,踢里哐啷抬箱子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声张钊对于突然下雨这件事的怒骂,身上的白色半截袖被雨滴打湿大半,几乎算是透明地贴在肌肤上,张钊一只手不停的拽着自己半截袖的下摆,然后哐地一声推门进来。
郑永康还没来得及看清进门那哥们几张嘴几只眼睛几个鼻子,旁边的万顺治突然“刷”的一声把手里的横幅拉开举过头顶,于是他就只能从几乎遮住全部视线的大红色背面瞄对面人的样貌。
万顺治说:“妈呀,他有点帅。”
王森旭说:“看着怎么挺内向的。”
郭浩东说:“那不一定,我刚听见他骂'操他妈的'了。”
郑永康的视线和心思全都跑到那一头黄色的头发上了,很合他十九岁年少轻狂誓要炸平世界的一番心思,此刻内心已经在盘算着去哪家店做造型了。
于是他脱口而出一句:“我草,超级赛亚人。”
张钊在手忙脚乱处理自己粘腻的衣服时突然顿住,抬头和躲在横幅后面眯着眼的郑永康对视上了,郑永康尴尬地在一旁队友的憋笑声中说了句“哈喽”,于是张钊停下了手里处理自己衣服的动作,转而上前去和未来的队友一一握手。
和张钊握上手的的时候郑永康突然福至心灵地说了一句:“头发挺酷。”
张钊噎了一下,说谢谢。
阿布是最后一个握手的,拍着张钊的肩把人拉去会议室,郑永康盯着那头黄色的头发若有所思,对于到底是剃个板寸还是留个黄毛在心底进行了严谨地斟酌。
2.
郭浩东说的是对的,张钊确实不内向。
他只是看起来比较像冷面郎君,但这不代表打FPS的有任何一位能避免在遇到傻逼队友的时候不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当张钊为edg贡献出自己风格多变花样百出的脏话时,其余几个人不约而同地长出一口气。
还好,来了个不内向的小伙子,但凡来个素质高点的他们都不好意思以后拉着人家去喝酒抽烟吃烧烤。于是当天晚上大家决定去团建,美名其曰拉近感情,实际为骗俱乐部公款以公谋私。
edg的传统是洋房火锅,上至俱乐部老祖宗明凯下至各分部赛训组都秉承着没得选就吃洋房的原则,晚上十点全队整齐出现在洋房的包间里。
万顺治小心翼翼地试探:“喝点?”
郑永康:“来!谁不喝谁王八!”
张钊:“能喝,你们点吧。”说罢又指了指一边因为走的有点急脸蛋上带了点高原红的郑永康说,“他能喝吗?他是不是未成年?”
郑永康一拍桌子:“瞧不起谁呢!我他妈成年三个月零十二天了!”
张钊嘴角微扬:“okok,我的我的。”
事实证明会分秒不差记得自己成年多少天的人就算成年了也还是小朋友,郑永康在五瓶啤酒下肚后不负众望的倒在了包厢的沙发上。
万顺治深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道理,能摆弄小屁孩的机会不多,于是他捏着手机打开摄像头摄像蹲在郑永康的面前,郑永康彼时还拽着王森旭的袖子大喊我想去土耳其。
万顺治笑眯眯:“你叫什么名字?”
郑永康把注意力从努力挣脱他桎梏的王森旭身上转移到万顺治身上:“哥哥好,我叫郑永康,edg.zmjjkk。”
万顺治被他一声哥哥喊的心花怒放,摄像头闪着光记录着郑永康往后很多年看见都会羞耻到怒吼的视频,万顺治仍然在不遗余力地套路他。
“这是谁?”万顺治指了指正在顺自己袖口的王森旭。
郑永康眯着眼睛试图看清,在眼神实在虚浮无法聚焦的结果下又作罢,选择一个模糊但足以糊弄别人的答案:“哥哥。”
万顺治嘿嘿笑了,像动漫里阴谋诡计得以实施的反派一样,绕了半圈终于绕回他的初心:“我是谁?”
不知道是不是闹了这么一遭郑永康清醒了一点,他咧着嘴说:“你是…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里的小矮人!”
万顺治暴怒:“操你妈郑永康,你他妈玩老子是不是!”
郑永康没理,睁着自己仍然看不太清的眼睛审视全场,他先是指了指站在一旁观战的after,给他安排了个“国王”的角色,然后指了指自己说“白雪公主”,最后手指遥遥指着还在闷头捞虾滑的张钊,嘴上却顿住了。
全场屏住呼吸,连路过看他们相处的怎么样的阿布都拭目以待,他支支吾吾许久,久到张钊的侧脸在暖光灯的照射下缓缓转过来面对他的时候,郑永康姗姗来迟冒出来一句:“他是王子。”
又指了指还没来得及逃离战场的阿布:“你是皇后。”
万顺治拍着桌子一跃而起,誓要和这孽障拼个你死我活,大喊:“你们他妈是一家人,我就是个给你跑腿的劳工小矮人,今天我就打死你个孽子!”
白雪公主郑永康一个鲤鱼打挺坐直身子,跑到他的王子身边寻求保护,张钊咧个嘴傻乐呵不参战,于是整个包厢都是咋咋呼呼的追打喊杀的声音,张钊出乎意料地没觉得烦,自然而然地任由这样吵闹的噪声渗透进他的生活,或许是一年,或许是两年,又或许是用了很多很多年,缓慢而又不可阻挡地蚕食着他原本如死水一般平静的未来和过去。
十二点多终于平静下来,他们靠在座位上气喘吁吁,不知道谁先起了个头问要不要抽烟。本来瘫在沙发上装死的郑永康被触发关键词,一个激灵大喊:“我哥不让我抽烟。”
张钊转身把他按回沙发上,嘴上还在不停的敷衍着哄小孩:“好好好不抽烟不抽烟,你睡你的吧别闹腾了。”郑永康被按下去的时候还在挣扎的嘟嘟囔囔什么抽烟有害健康,然后两秒钟后头一挨到抱枕上又陷入昏迷,郭浩东苟延残喘之间又端起一杯酒举向张钊:“欢迎你啊。”
张钊端起酒杯和郭浩东碰了一下,他今天喝的也有些上头了,大概是情绪和氛围烘托下的结果,他出其不意地有些想转战KTV再来一趴的冲动,旁边的万顺治突然啧了一声:“他妈的,早知道不灌醉郑永康咱们直接开战KTV了。”
知道张钊不懂其中缘由,万顺治好心的解释了一下:“成都第一rapper郑永康,下次高低给你露两手。”
一点的时候准备回俱乐部,外面又开始下小雨,王森旭小声抱怨今年上海怎么这么爱下雨,一群人没带伞站在门口徘徊着是直接跑还是赌命等雨停,这时候神志断断续续清醒的郑永康一马当先往雨里跑,张钊一把拽着人的胳膊给他薅回来按住,攥住他的手腕不让人乱跑。
于是郑永康靠他肩上睡了,等了十分钟不见雨停几个人打算说跑就跑,郑永康还在熟睡中没醒过来,张钊拍拍他的脸,郑永康一脸迷茫的醒过来。
紧接着他蹲下身去靠在了饭店门口的玻璃门上,头埋进臂弯间又睡了过去,张钊好脾气的蹲下身去喊他:“回俱乐部了郑永康。”
郑永康很给面子的抬头看他:“你是来接我的白马王子吗?”
只见张钊一头黄发称不上白,何况一身酒气带点麻辣火锅味更称不上王子,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张嘴骂他两句去你妈不知道算不算符合白马王子里的马,但是张钊忍住了,为了以后不被队内霸凌,他忍了。
“对,我是来接你的王子,回城堡了公主。”张钊面不改色接受自己的新身份,而完美的冷脸面具在看见郑永康朝他伸出双臂的时候被轰炸的不堪一击,张钊表情崩裂地转头问万顺治:“他一直这样吗?”
万顺治还在对郑永康把自己安排为小矮人的事情耿耿于怀:“哦,那公主的枕边人白马王子都不知道,我一个小矮人又能知道什么呢?”
眼看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张钊长叹一口气,任命的蹲在郑永康面前,示意他上来。郑永康把自己摔在张钊的背上,冲击力太强几乎就要双双殒命,张钊连忙伸手找个支撑差点拽掉身边王森旭的裤子,一阵兵荒马乱后终于成功背起edg的公主郑永康。
张钊突然庆幸自己今年有健身的觉悟,让他背起一个十八岁的男生之余还能勉强显得不那么外强中干,郑永康很会找个合适的姿势安顿自己,在张钊背上扭了两下后把头埋进了张钊的颈窝里,张钊只觉得好痒好想把他丢下去。
跑到半路郑永康诈尸一般抬手把手按在张钊头上,张钊被吓的一激灵差点脚底一滑投身俱乐部门口的花丛中,于是忍无可忍怒骂:“草,你他妈被人背着能不能有点寄人篱下的自觉!”郑永康昏昏沉沉又倒回去嘴里却念叨着几句“给你挡雨”。
唉,张钊叹息。
算了,小孩其实也没那么贱,姑且看在自己能不能去土耳其还得看郑永康的面子上原谅他吧。
3.
郑永康再次被万顺治的电话吵醒是十二点五十三,十二点五十六他跑出门,路上不小心脚撞到围栏吃痛的大喊两声继续赶路,一点零一分推开训练室大门。
王森旭一阵兴奋地呼喊让他迟到发红包,郭浩东拍拍手说:“哟公主来咯。”郑永康捂着自己的手机据理力争自己撞到脚了需要他们先支付医疗费自己才能交罚款,被教练一票驳回,哀嚎着走回座位准备发红包。
万顺治探着头监督他不能偷斤少量,然后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提醒他:“诶,你发六个啊,钊哥也有份。”
郑永康突然记起来新来的张钊,然后一边无意识嘴贱着“怎么能不给我钊哥发呢”一边从自己茫然宕机的大脑里搜刮昨天晚上的记忆,显然很遗憾,他仅仅能回忆起来他们一起去了洋房,除此之外一片空白。
张钊悠闲的点开红包,他手气向来不行,虽然他早已接受自己的霉运,但还是不妨碍他在看到0.63元的红包金额后破防了,带着一身怨气进游戏大杀四方。
郑永康拖着电竞椅转悠到王森旭旁边,瞥了一眼身后正在认真打游戏的张钊后小声开口:“他不是打的一突吗,现在过来是要转位置还是替补。”王森旭也压低声音回他:“不知道,看教练训练赛怎么说吧。”
郑永康又晃晃悠悠地转回去,转身的前一刻刚好看到张钊一打四满血四杀。
4.
双排,夜宵,拉进二十岁左右男生之间关系的最好方式。
为此郭浩东在训练室立下了严苛的民间规则,晚上十二点之前排位最低的人点夜宵,一般拔得头筹的人都会是郑永康,因为他一般来的晚,来的晚就会错失邀请队友双排的机会,错失机会就会导致他垫底天天点夜宵,为了第二天能不破费他就会选择凌晨冲分,然后又导致他睡得晚起的晚,长此以往恶性循环,过上了入不敷出的日子。
今夜郑永康再一次在凌晨十二点破防,认命一般打开外卖软件,麦当劳米线窑鸡汉堡王,几个队友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张钊清了清嗓子:“不用给我点,我不吃夜宵。”
万顺治探头:“你别客气,郑永康现在不给我们点外卖他自己都难受。”
郑永康暴怒:“我操你妈万顺治。”
张钊嗤笑:“不是,我健身呢不吃这些。”
万顺治探寻地看看张钊:“真的假的,你看起来挺单薄啊。”
于是张钊因为此等挑衅加上今天连败彻底破防,站起来就要撸袖子展示自己半年的健身成果,结果就是被前来看戏的郭浩东冲撞了一下直接倒回椅子上,在一片嘲笑声中悲怨地决定以后要早起晨跑。
郑永康转着椅子又凑过来:“真不吃啊钊哥?”
张钊怒急攻心:“吃他丫的!吃巨无霸!”
5.
刚入队的时候张钊不跟训练赛,训练时间他单排,自主时间他和训练室里所有人自由搭配排位。
唉,直接躺去土耳其了,张钊收拾行李的时候有点做梦的感觉,虽然没他啥事,对他来说只能勉强算是增长人生阅历。
半夜闲的没事干跑去训练室准备开一把消磨时光,进去了发现郑永康还在,没开灯,就面前一小块屏幕亮着,张钊走过去在他肩上碰了碰算是打招呼,郑永康吓得一激灵手里的枪掉在地上,紧接着是一句脏话。
张钊随手拖了个椅子坐他身边:“你咋不睡?”
郑永康摩拳擦掌:“天道酬勤你懂不懂。”
张钊看了眼显示器上赫然的3:57:“你不会是紧张的睡不着吧。”
十八岁的男生死要面子,被戳破后只能言语攻击:“操你妈的张钊,怎么编排你爹呢?”
张钊不以为然,小孩子嘛,面子薄只能通过辱骂来掩饰害羞很正常,他作为大人要多包容,所以他了然:“哦,那就是太激动了是吧。”
郑永康气急:“不是,都给你说了我这是卷,你他妈的乱说什么啊。”
张钊敷衍的点点头顺手去开电脑:“别紧张啊乖儿,这不是一群爹给你兜着呢么。”
妈的,真聊不了一点。
张钊自己打嘴炮说爽了又回去充当老好人:“哎,我给你说紧张没用,你直接上去打爆他们紧张的就是他们了,知不知道什么叫一展中国男人雄风,咱出去打比赛赢了血赚输了不亏懂不懂。”
郑永康头都不回一下,冥狙收获了一个四杀后宣布又拿下一次排位的胜利,张钊转头发现他在唱歌。
张钊:“不是你他妈听没听我说话。”
郑永康摘下一边耳机:“啥?”然后又转过身来,“诶我草你这黄头发是真他妈的帅,赶土耳其回来我也得染一个。”
说完还意犹未尽地往回转头:“真他妈像赛亚人。”
张钊面无表情站起身来,一边撸袖子一边朝着郑永康的方向走:“我他妈今天就替天行道打死你个畜生郑永康。”
6.
土耳其一轮游,张钊接受良好,究其根源还是因为他没咋上场所以没啥实感。
机票定在了输比赛后第二天的晚上,第一天晚上张钊不顾防疫规定偷溜出去买烟买酒,举着手机上的翻译器磕磕绊绊地用蹩脚的英语表达诉求,结果就是和对面的售货员两脸茫然,张钊很认真地用一秒钟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叫上翻译一起出来。
然后碰见了不知道来买什么的郑永康,卫衣帽子焊死在他头上看不清表情,张钊如遇救命恩人一般拉住郑永康让他翻译。
郑永康提着两瓶白酒,张钊眼疾手快给他放回去了,眼看郑永康就要开骂,张钊赶紧冷了冷脸:“你他妈这么喝不要命了是吧,喝两瓶啤的差不多得了,少他妈玩借酒消愁那一套。”
郑永康刚张开的嘴在看见张钊面色不善杀人一般的眼神后又闭了回去,转而给收银员翻译张钊要的烟和酒。
土耳其当地时间半夜两点,张钊和郑永康蹲在酒店门口呼呼吹风喝酒。
张钊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后把烟盒举到郑永康面前让他来一根。
郑永康闷闷地:“我不抽烟。”
张钊今天骂他的次数已经要超标了:“别装了郑永康,不抽烟拿棒棒糖能是那么个拿法吗,我又不是你哥哪管你抽不抽烟,赶紧的别磨蹭了”
郑永康接过烟的时候还在小声辩驳:“我以前真的不抽烟的,后来去rng输太多了才抽一两次,哪和你这种烟鬼一样。”
张钊在寂静深黑的夜里吐出一口烟雾,没什么表情的脸老让人觉得他在生气或者不好相处,等到烟头只剩下一个指节那么长的时候他把烟在地上按了按,招呼一边的郑永康来喝酒。
郑永康问他:“是不是我太菜了,今天好多局差点就能赢的其实。”
张钊向来不惯着任何人:“你怎么每次输一局比赛下来说对不起的时间比你打比赛的时间还长,大哥俱乐部又不是傻子,你要是菜早都被踢走了行吗。”
张钊不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此时此刻面对十八岁挫败的小男生有些头疼:“好了,打完就过去了,又不是一辈子就打这么一把比赛,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失败是成功他妈,惜败是成功他二舅姥爷。”
郑永康灌了一口啤酒咧嘴乐了:“操,怎么你说啥都像在骂人。”
七八月份的土耳其实在对人很不友好,单是蹲在酒店门口就足以让两个人燥热的有些崩溃,身上的汗粘腻腻的从背上往下滚,幸好手里的冰啤酒救了他俩一命,街道上没人,只有啤酒罐子碰到一起的声音。
郑永康把最后一口酒喝进去:“来福哥要走了,你知道不?”
张钊把自己手里还剩的半瓶递给他,自己伸手去打开最后一瓶:“知道,下次就是我和你一起打了懂不。”
郑永康一口接一口:“哎,你个突击位的上来又要分我资源,真烦。”
张钊伸手给他后脑勺来了一下:“爹是来给你兜底的,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说知不知道。”
郑永康撇撇嘴,啤酒已经见底,他伸出手和张钊碰最后一下杯:“我回去是真想染成你这个色的,像那个超级赛亚人,哇塞buff叠满。”
张钊已经站起来了,拍了拍裤子上刚靠在墙上所染到的灰,伸手拉郑永康起来:“染,染他妈的,以后咱打的就是一个上阵父子兵。”
郑永康站起来跟在张钊后面回酒店,拿着手机百无聊赖地刷了几下,小声嘟囔:“唉,国内好像又要下雨了,真烦。”
7.
张钊自诩是一个闷骚的人,这话其实有点洗白的嫌疑,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叫憋着一肚子坏水。
在张钊这里人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听他话的,一种是能让他听话的,第一种占据他朋友圈的所有,第二种目前还没出现,他惯常是喜欢掌控全局的,不管是顺风好局五打一还是逆风残局一打五,主动权一定是要在他手里的。
所以说土耳其的失败没有给他带来遗憾,因为听起来很薄情但是究其来说管他屁事,回国后life果然已经在和俱乐部办转会手续,张钊自然而然代替他的位置成为首发,他内心只觉得理所应当和马上能大显身手的喜悦。
来edg的第一天晚上他就基本摸清了这群人,王森旭和郭浩东是看起来和善实际和善的那两位,万顺治是看起来小屁孩实际内心有想法的人,郑永康是看起来小屁孩实际确实小屁孩的那位,稍微冷落或者凶一点就会心慌地上来认错。
这实在是很符合张钊的舒适区,他可以毫不费力的做整个训练室里掌握决定大权的人,吃啥喝啥到哪玩均由张钊一手操办。
郑永康不同,虽然他俩同样出身一突,郑永康的控制欲只表现在了狂上,张钊深知这一点,他同样深知一个巴掌一个枣就能拿捏小朋友的道理,所以面对郑永康从土耳其回来对他的突然亲近,他选择照单全收,并在不触犯原则的情况下一次次为郑永康放宽底线。
郑永康双排时恶心他可以,偶尔的上手也可以,甚至半夜睡不着吵醒他睡觉无理取闹叫着一起去排位他也愿意,但是只要他对着郑永康冷脸两秒,郑永康永远会跑过来缴械投降认错,张钊承认自己从逗小孩这件看起来很不成熟的事上居然获得一种征服的快感。
晚上双排的时候郑永康玩上头了,指着自己的满血五杀对张钊叫嚣:“牛不牛逼,是不是他妈打服你了张钊,狗叫什么啊一天天的,说你不行他妈你是真不行。”
天地良心张钊真没因为他小孩一样的发言而生气,他只是刚好微信来消息了于是选择停战,但是郑永康显然觉得自己说的狠了,于是一整个晚上战战兢兢瞄着身后的张钊。
张钊当然知道郑永康在偷看他,但是他没有打算解释误会,看郑永康在身后小心翼翼地看他脸色着实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晚上两点多,郑永康敲响了张钊宿舍的门。
张钊去开门,脸上带着他一贯的冷漠和淡然,郑永康靠在门口小声喊他:“钊哥。”
张钊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有话就说,万顺治还在睡觉他就没开灯,身影藏在卧室的黑暗里和郑永康面对面站着。
郑永康估计是第一次认错,偷看他的脸色不敢说话,吞吞吐吐出一句:“我今天,哎我真没那意思你知道吧。”
张钊浅淡地嗯了一声,听不出来情绪,郑永康心里发毛,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哥,你还生气么?”
张钊轻笑的一声在夜里尤为明显:“不生气啊,本来也没生气,你自己不知道一天天乱想啥。”
郑永康如获大赦:“真的假的?没骗我吧钊哥。”
张钊打了个呵欠,伸手把卧室门全部拉开:“不信啊?那你来我床上睡,哥哥哄你睡觉来不来?”
郑永康嘿嘿笑了一声,听起来像是小孩子被家长允诺出去玩的那种满足的笑:“那我回去了钊哥,明天早饭我请。”
张钊慢慢往自己床边走,路过拍了拍万顺治装睡的身子:“别装了,刚听的一句没落吧。”万顺治果然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把自己藏在被子里的手机拿出来撇在床头柜上,然后不解的说:“你直接给他说你没生气不就完了,郑永康真被你吓到了,刚回宿舍给我发了十几条消息问你生气没。”
张钊好心情地躺回去:“没有啊,我哪知道他乱想。”
万顺治对他装傻的行为翻了个白眼,睡着前不忘叮嘱他:“你悠着点,别逗过头了。”翻个身背对张钊的时候还在小声抱怨,“他妈的这有啥好逗的,真受不了你张钊。”
8.
郑永康过完年回到俱乐部的第一件事就是昭告全天下他回来了,每个直播间跑一遍,最后在张钊身边降落:“哥哥我回来了。”
张钊正在打游戏,还得给他分点眼色:“我知道,我知道你回来了郑永康,我看着你呢我知道。”
说完张钊向后方瞥了一眼,果然郑永康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去了。
哄骗完郑永康张钊又开始多愁善感,最近老容易多愁善感。
东京大师赛,唉,张钊又叹气。
这快一年里他叹气的次数见长,颇有二十岁的年纪八十岁的心这一做派。不知道能不能拿个首胜回来,张钊扶了一下自己鼻子上的眼镜,带着一点成年人的成熟望向窗外。
训练室里的其他队友明显是没有这个担忧的,张钊瞅了一眼身边几个人。
万顺治:“诶我操,能不能早去几天啊我想去富士山看。”
王森旭一局还没打完:“我想再玩一次卡丁车再去…”
罗文信:“不行,你这个爱好太危险了,整出啥乱子来总不能你当教练我上场吧。”
郑永康:“草,去日本不去秋叶原你们是不是有病。”
郭浩东:“讲真我想银座吃日料…”
张钊还是叹气,看到大家都不紧张他挺欣慰的,椅子一转参与讨论:“我想去天空树来着。”然后被几个人轮流pass了他的想法。
万顺治:“钊啊,你文艺的好像交了女朋友一样。”
张钊给他背上来了一巴掌,把手机一拿往训练室外面走:“我要去罗森买东西,有啥要带的不?”
万顺治:“带个关东煮。”
张钊:“OK,先转账。”
万顺治遂暴起:“你他妈真是个畜啊钊。”
郑永康跟了上来,张钊刷手机的空隙看了他一眼:“你要买啥,我给你带不就成了。”
郑永康神神秘秘:“出去给你说。”
张钊进罗森买了包烟买了个冰激凌又好心给万顺治带了杯关东煮,郑永康就蹲在路边巴巴地望着他等他出来,跟家里等主人回来的小狗崽似的,张钊从他身后用脚尖在他屁股上踢了一下让他往回滚了,郑永康一个受力不均向后倒刚好坐在张钊脚上,两个人都吃痛地喊了一声后郑永康从地上往起爬。
张钊问他:“你到底要说啥。”
郑永康:“钊哥,我今天晚上能不能找你睡。”
张钊面上不显实际一个激灵把大半冰激凌一口塞进嘴里,冰的他当场就要骂人,但是他还要维持自己稀烂的高冷人设:“怎么说?”
郑永康突然用平常恶心所有的夹子声说:“诶呀,就是想和我钊钊哥哥睡嘛能有什么理由呢。”
张钊踹他一脚:“滚去找王森旭。”
郑永康突然沉默了,沉默的时长可以算得上是张钊认识他以来的新纪录,快到俱乐部门口的时候郑永康重新开口:“我昨天梦见我被aspas打爆了。”
张钊今天晚上第三次叹气了。
张钊说:“行吧,我一会儿让万顺治滚蛋。”
9.
郑永康真的很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偶尔嘴贱,是那种持续性发疯间断性发癫不定时发病还要爆炸式发嗲的那种,贱。
郑永康获批进入张钊房间和他一起睡,刚进屋就哐里哐当炸平了张钊和万顺治的宿舍,进门第一件事把两张床并在一起,然后跑回自己房间把被子抱过来。
张钊惊了,看着土匪侵略过一般的屋子无言以对。
他伸伸手把郑永康赶去洗澡,郑永康洗澡的二十分钟里张钊坐在床上惆怅地想这算不算职场性骚扰。
里面水声突然停住,郑永康探头出来:“钊钊哥哥,我可以穿你的衣服吗?”
张钊被他贱的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一边解自己衬衫的扣子作势要往浴室走,大声叫嚣:“来,穿,就穿我身上这件!”郑永康把门一关,大声地躲在里面笑。
如愿以偿躺在他钊哥床上,结果他钊哥就不出意料的失眠了。
张钊他们屋有个窗户,屋主此时正躺在床上对着夜色发呆,虽然他文化水平确实不咋高,但是有幸看见过莎士比亚的一句话:感情的午夜时分都同正午一样亮。名家就是名家,张钊现在开始认同了。
但是郑永康不是gay,虽然他是成都人,虽然他会叫自己钊钊哥哥,虽然他会主动爬床,虽然看起来buff叠满了,但是他仍然是一个直男。
张钊很生气,一想到郑永康直男装基他就想把身边这逼人踹下去,然后郑永康就摸摸索索地窜到了他身边吓他一跳,腿往他身上一搭睡美觉去了。
10.
东京出发前一天,郑永康又兴奋了,一如一年前土耳其之旅的兴奋,具体表现在拉着他张钊哥去剃板寸。
张钊誓死不从,就算让他染回超级赛亚人他都不会去剃板寸,郑永康据理力争:“树上的鸟儿都成双对,edg的光头为什么不能是两只!”
张钊怒骂:“滚你妈的,小心我让你看见edg的杀人犯!”
郑永康遂作罢,一个人跑去打算染五花八门的头发,然后半下午哭丧个脸回来顶着个板寸:“妈的,这理发师给我把刘海剪了,我他妈还不如全剃了。”
万顺治手欠上去摸了一把小寸头:“妈呀,郑永康你是不是要秃了。”
张钊睡前和郑永康并肩往宿舍走,看了一眼旁边剃板寸显得更像小学生的郑永康说:“你会不会在东京走丢啊,跟个未成年似的。”
郑永康从善如流:“是的呀,所以钊钊哥哥一定要把我看好哦。”
张钊抢他的手机,熟练打开通讯录把自己电话加到紧急联系人里,一顿操作看的郑永康目瞪口呆又不好意思改回来:“我…草,钊哥你没事吧钊哥?”
张钊摆摆手让他滚回去赶紧睡觉,小心明天临出发前迟到被阿布制裁。
半夜一点半,不算深的夜和不太热的天,张钊把今夜扣了十四次的手机再次按亮,距离上次按亮仅仅过去三分钟。
啊,好长的夜晚。
十二点的时候大家就被赶回去早睡早起,反正直到两点张钊还没睡着,万顺治也没睡着,因为张钊看见他被子里露出来的荧光屏了。
半夜三点,六个人出现在KTV门口,其实张钊也有点没反应过来,十分钟前万顺治在群里问睡了吗,三十秒内全员回复没睡,然后五分钟后他们就出现在这里。
郑永康看起来真的跃跃欲试,一边彪四川话一边往里跑,虽然大家一句都没听懂,但没关系,唱歌要的不就是个氛围。
郭浩东第一个举手:“周杰伦ban掉,谁都不许唱!”
张钊:“妈的还搞毒唯那一套是吧。”
万顺治翻着歌单解释:“不是,上次他妈的来福过来唱的周杰伦给郭浩东哄睡着了,我草差点把哥们吓死以为他酒精中毒死这了。”
郑永康话筒一举:“come baby!!!我来!!!”
在接连听了郑永康《朝天门》《重庆魂》等等燃到爆炸的Rap后,张钊终于勇敢的举起手:“我提议ban掉周延,我他妈耳朵废了。”
万顺治出手,混韩圈的就是不一样,唱跳样样俱佳,最后一首点到少女时代的《gee》的时候被罗文信眼疾手快切掉了。
“不行,寓意不好,你们点个红火点的歌咱就回俱乐部。”
最后点了个《好运来》,张钊双手捂着耳朵崩溃地坐在角落看他们给好运来编舞喊麦。
12.
郑永康被万顺治的电话吵醒是十二点五十六分,拖着行李箱跑出门是十二点五十九分,一点零二分在王森旭万顺治郭浩东张钊罗文信的欢呼声中进了训练室,然后含泪准备发红包当做东京开门红。好熟悉的流程,郑永康落泪。
哪想俱乐部老祖宗明凯也一起去,于是五个红包变七个,七,真是个好数字,郑永康洗脑自己图个彩头都是图个彩头。
感恩东京,张钊2:0navi之后感慨,2:0T1后继续感慨,2:0loud后依旧这么感慨。
八强之后每走一步都算荣,虽然跌在六强,但是没关系,队内都很乐观,保持良好的心态复盘完六强赛后教练宣布放假。
万顺治第二天打算和郭浩东王森旭去银座吃吃喝喝然后去浅草寺,郑永康大喊:“真的没人去秋叶原吗!”
张钊是真的想去天空树,也是真的不想去秋叶原。
张钊转头看着郑永康斥责所有人作为二次元的不纯正,然后开口:“我陪你去。”
走之前张钊并不死心,拎着手里大包小包的周边还是要争取一下去看天空树的机会,郑永康问他:“不是你非得去那是干啥啊,哪有你啥你这么念念不忘。”
张钊伸出一根手指:“我就在底下拍一张照…让我去吧。”
结果就是差点没赶上回国的飞机被教练摁着头一阵骂,差点成为流浪东京二人组。
13.
郑永康掰着手数,这是张钊来edg的第三年。
彼时张钊正在煮泡面,三点四十六分,连罗森都只剩下一桶香菇滑鸡面,张钊端着一碗香菇滑鸡面回来的时候全训练室对他投以鄙夷的目光。
教练依旧是复盘到一半如梦初醒地抬头招呼他们:“明天早上九点就得起床啊,九点半大厅集合要去做出征仪式的妆呢。”
瓦罗兰特是真的火了,自从国内有了联赛后郑永康终于明白隔壁英雄联盟分部的痛苦。以前哪有什么出征仪式,俱乐部给定个机票十点的飞机九点起床杀过去都没人管,现在光是出征仪式得整一整天。
张钊还是端着那碗香菇滑鸡面进来了,万顺治嫌弃地靠边坐坐摆明自己红烧牛肉面的立场。
拉开距离之前万顺治眼尖的注意到张钊脖子上的项链,于是直接上手:“这啥啊张钊,你咋开始买项链了,准备走时尚路线吗钊?”
张钊平静的拍掉他的手:“别瞎动,我女朋友给买的。”
然后整个训练室兵荒马乱,张钊还能坐如南山一般冷静的夹起一筷子的面。郑永康突然暴躁的难受,一看空调温度也不高,转而在闻见张钊香菇滑鸡面的味时开口:“张钊!你他妈的能不能不在训练室吃!”
张钊扯着嗓子喊:“妈的!不能不让人活吧郑永康!老子快他妈饿死了!”
万顺治渴求的眼神在张钊脖子上打转,张钊受不了,把项链极为小心翼翼的摘下来递给万顺治,郑永康在旁边看的心里不对味死了,这么珍惜哦感情真好。
万顺治摸着项链上挂着的素戒,全训练室一阵惊奇的呼喊声夹杂着郑永康几句故意放大的对局声,可惜没人分给他一个眼神,项链转了一圈终于回到张钊手里,张钊也不急着戴上,举着项链问郑永康看没看。
郑永康:“关我屁事,我不看。”
张钊:“也是,你还小不急这些。”
郑永康于是气的跳脚,十九岁的轻狂被全队顺着一路带到二十二:“草,张钊你个畜,你他妈拿过来给我看,宝贝死你了,老子现在就给你摔个稀巴烂。”
很普通的项链,真的很普通,和他俩当时一起在东京逛的商场里每一个专柜里的普通款不相上下。
张钊把项链重新戴回去:“这我女朋友去东京买的。”
14.
全球总决赛定在了巴西,人生地不熟时差都没倒过来的郑永康在到巴西的第一个晚上成功水土不服倒在了酒店,张钊把他扶回自己房间,端茶倒水喂药一步不落,让已经二十二岁的郑永康深感愧疚。
人闲下来就会喜欢想有的没的,郑永康尤为突出:“钊哥,我不会上不了了吧,那你是不是得继承我的衣钵。”
听闻此言刚从卫生间洗完毛巾回来的张钊一伸手把湿毛巾盖他头上:“你爹我二十岁的时候就背不了闪了,赶紧给我闭嘴修整。”
张钊低头给他喂水的时候脖子上的项链从衣服里滑出来,小指环叮的一下和郑永康的鼻骨亲密接触,郑永康从被子里伸出手去拉他的项链:“哥,你把项链先摘了呗,碰的疼。”
张钊沉默了两秒,叹口气把项链摘下来放到床头柜上。郑永康很满意:“哥,这是在哪买的啊?”
张钊忙着给教练汇报郑永康的情况:“不是说了吗女朋友东京买的。”
郑永康大半张脸躲在被子里:“真的有女朋友啊张钊?”
张钊:“我为什么要骗你这个?”
郑永康翻了个身:“不知道,就觉得不像真的。”
张钊起身去关窗,郑永康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衣角:“哥,今天晚上能不能和我一起睡,我紧张。”
什么扯淡理由,张钊拍掉他的手,然后上床关灯一气呵成。
15.
飘彩带的时候郑永康恍惚的很,依稀记得好几年前他说眼泪留到夺冠流,但是很遗憾的是虽然夺冠了他却没有要流泪的想法,抱在一起之前郑永康抽神看了一眼张钊的脖子,空荡荡的没有项链,郑永康很满意,一把抱上张钊的腰。
捧杯的一刻郑永康也不知道本来和他隔了王森旭万顺治郭浩东三人的张钊怎么溜到他身边的,反正就是他哥的手和他交叠在一起,一起向上用力,举起奖杯。
幸福和激动冲的郑永康的大脑几乎要发疯,耳晕目眩之间他和张钊对上眼神。
张钊和他说:“康康,我要退役了。”
郑永康第一个想法是张钊上次叫他康康好像是刚入队的时候,后来他就没来得及想别的了,只记得自己扑了过去抓住他的衣领,众目睽睽之下怎么看怎么像决裂,队友教练几人只能把两个人赶紧拉开,台下观众看见吵架比看见夺冠要激动多了,恍惚之间跟他妈站在八角笼里一样,但是没人能拉住郑永康的嗓门:“我草你妈张钊,你他妈放什么屁?”
张钊没生气,伸手拉住他的手腕,一如第一次见面扯着他不让喝醉的郑永康往雨里跑一般。
张钊说:“手疼,打不了了,你别在台上闹啊我草。”
当晚庆功宴郑永康自个跑了,拿着就剩下百分之二十电量的手机,国内外舆论发酵都在猜测edg队内关系,而当事人却一个蹲在酒店后门的小花园里生闷气,另一位当事人还是用自己七零八碎的英语去买烟买酒。
郑永康自己气够了打算回酒店房间睡觉,一摸口袋发现完蛋房卡放包里了包撂到吃饭的饭店,手机还剩百分之五的电,在他纠结给谁打电话的时候跳到了百分之三,最后一个人的电话都想不起来只能打了紧急联系人的电话。
张钊是秒接的,郑永康对着还剩两格电的手机赌气看谁先开口,张钊的声音就这么隔着电话屏幕传来:“闹够了就往酒店门口滚,盯你三十分钟了屁都不放一个。”
郑永康攥着自己自动关机的手机蹲到在酒店门口抽烟的张钊身边,眼神却还是不往张钊身上看。
张钊吸了口烟,把另外半根递到郑永康手里,郑永康就着剩下的那么半根烟吸了一口,烟嘴处还是湿润的,不知道沾染上谁的气息,或者也只是郑永康和巴西夜风的味道,毕竟张钊此人表面太平静,连一点微咸的海风味也带不来。
郑永康第一次吸烟是王森旭教的,蹲在rng俱乐部的门口,隔壁英雄联盟分部的吵吵闹闹一室喧哗,讨论什么msi两连冠,郑永康一只手撑在背后一只手学着哥哥们的姿势拿烟,被呛了一口后说我们是不是要解散了。
张钊买了瓶白酒,郑永康伸手也要喝,被一把拍了回去说:“你还要打比赛呢,喝个屁喝,喝点啤的差不多得了。”
郑永康于是作罢,他很少在张钊面前坚持什么,张钊此人太过鸡贼,经常把选项做成ABCD摆到人面前,表面上看着是让你自己做选择,实际上无论选哪个在张钊心里不过都只是他本人精挑细选过的不同说法,真真是条条大路通罗马。郑永康曾经尝试坚持过两次,一次是东京天空树,一次是香菇滑鸡面。
张钊揉了揉手腕:“唉,真没骗你,手是真不行了,哥们不能以后老年半残不是,这才活了二十多年给自己整一身病真没道理的,该拿的我都拿了不如退居二线,不然以后哪次比赛手一抖输了,这他妈不是晚节不保吗草。”
郑永康默默捞过啤酒喝了一口。
张钊最看不得郑永康这一有分歧就拒绝沟通的逼样,于是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呼他后脑勺上,力道看不出来一点手腕有伤:“说话郑永康!”
郑永康哦了一声,伸手戳了戳张钊的手腕:“什么时候的事?”
张钊眯了眯眼:“谁知道,爹场场满血四杀五杀谁知道哪次发挥超长的时候就别着了。”
郑永康跑出来的急,决赛打完手上的肌筋贴都还没撕,此刻伸出手有种地下拳王的错觉,郑永康自东京大师赛后就给自己定下了严苛的规定,出门打世界赛必剃板寸,次次口嗨要带上张钊结果成功率为0,倒是万顺治一次心血来潮跟着他去了,然后含泪蓄发小半年。
张钊把他的手拉过来,动作很轻的帮他撕掉黑色的胶布,郑永康刚想说点什么,就碰上了路过的其他战队。
nats选手显然冲浪速度不慢,此刻面对两位蹲在酒店门口的二人组隐晦地挑挑眉使眼色,张钊操着一口明显不地道的英语社交:“Thanks,we're fine.”
nats点点头,伸手和两个人一一抱了一下:“Oh,congratulations!”
郑永康要说的话突然被打断,张钊等人走了之后问他要说啥,郑永康赌气往他肩上锤了一下:“你他妈欠我一顿饭呢,就是你害得我没吃上庆功宴你个畜生。”
张钊嘴上不饶人:“我草这能怪我的啊郑永康,难道是我不让你去吃的吗,傻逼吧你。”
郑永康跟他后面一路跟到他的房间,张钊彻底给他整的没脾气了:“祖宗你到底要干啥啊,不是我又不是明天跳江了我他妈就是不打了而已,哥们真要回去洗澡了你不嫌臭吗跟这么紧。”
郑永康显得有点不好意思:“草,我就想问你他妈的以后还会俱乐部看我们不。”
16.
张钊的退役来得比郑永康想象的还要快,看起来像是早有预谋,张钊来edg的时候就带了一个箱子,走的时候还是一个箱子,如果不是几座奖杯在荣誉墙上摆着,很难让人相信待了几年的地方就这么点东西要拿走。
万顺治叹口气,真是人老了啊人老了:“钊啊,你急着搬走住哪去。”
张钊还在拾掇自己床头柜上那几个手办,和郑永康一起去秋叶原的时候买的,当时他在看排球少年来着,郑永康按着他说必须买几个当纪念品。
郑永康在训练室里装模作样练枪,张钊拉着箱子在他身后走来走去踢里哐啷三圈都没回一下头,最后是张钊妥协了,站他旁边说:“我走了?”
郑永康耳机都不摘一下,如果不是旁边的命中率从97一路俯冲83,张钊真以为这小屁孩调理好了。
张钊:“你这命中率83要不然和我一起退了算了。”
郑永康怒吼:“你妈的要滚赶紧滚,找你女朋友回去度蜜月去吧死渣男。”
张钊乐了:“我怎么渣男了,老子他妈女朋友是初中初恋复合,多深情啊。”
郑永康:“你就装吧,平常不知道是谁满训练室聊骚。”
万顺治:“妈呀你俩好gay。”
于是张钊就走了,很幸运的是走的时候没下雨,俱乐部门口仍然是老年狗趴着值班,在夏日的午后看起来有些懒散,张钊走之前摸了一把狗,没被咬,门口有个女生在等,郑永康偷偷摸摸站在门后面偷瞄两个人并肩走。
唉,张钊以前也和他这么走回宿舍。
此想法一出他警觉不对劲,真是好gay的一个想法,往后细想他俩睡一张床,半夜偷溜喝酒凌晨双排张钊还喂他喝药更是男同做法,于是吓出一身冷汗跑回去练枪。
漂亮姑娘等到张钊:“需要我做做样子吗,女朋友是不是应该先抱一下拉个手啥的。”
张钊:“你差不多得了,给郑永康逼急了一会儿。”
漂亮姑娘:“我看到他偷瞄你了,他真的假的不是gay啊。”
张钊于是被逗乐,女生确实是他初中初恋,恰好张钊在出门吃夜宵的时候与女生相遇,漂亮初恋毫不见外:“你们队里那个康康和你是不是一对?”
张钊震惊:“此话怎讲?”
漂亮初恋:“我看你们直播,他真的好爱你,而且他是成都人啊。”
张钊:“不要搞地域歧视这种带节奏的话题,虽然他是成都人,但他不是gay。”
漂亮初恋:“那你是不是?”
张钊于是想女人确实是很可怕很会洞察人心的一类人,他挣扎了一下:“其实也不算。”
漂亮初恋:“啊,你只是恰好喜欢他是吧。”
张钊:“操你妈的,能不能不说了。”
张钊跑出来住也不是和漂亮初恋,只不过是漂亮初恋帮他忙当了回中介,找了个两室一厅的小公寓给他先住着,张钊一看整挺好,能把一间改成电竞房供他直播赚钱养家糊口,所以一拍即合箱子一拎就跟着漂亮初恋跑了。
郑永康晚上睡觉的时候脑子里全是“妈的老子真的是gay吗成都人都是这个命吗”,于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跑去刷b站还全是张钊什么世界赛操作集锦,整的他道心破损,半夜三点爬了万顺治的床。
万顺治崩溃了,你们连折磨我这项任务都要继承吗。
郑永康:“球神,你觉得我是不是gay?”
郑永康二十岁之后显得比以前心智成熟多了,此刻稍显一些小孩的迷茫,万顺治叹口气,于是问他:“张钊又怎么你了。”
郑永康:“那倒也不是,哎呀我也说不清,就是那种,嗯,不想看他有女朋友你知道吗?”
万顺治:“唉,可他有女朋友啊,你不能当三吧。”
张钊对于此刻宿舍的波涛汹涌一概不知,他正在哼哧哼哧收拾行李,漂亮初恋住他家楼下的楼下,坐在沙发上喝奶茶问他:“张钊,你怎么知道郑永康不喜欢你的。”
张钊把手办从箱子里捞出来扔床上:“他不喜欢男的啊。”
漂亮初恋:“但是你也不喜欢男的,万一你俩就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呢?”
张钊:“妈的你说话真他妈难听,郑永康确实不是gay啊,他是小孩。”
在张钊这里人一般分为男人女人和小孩,小孩是超脱于两种性别之外的一类,比如郑永康,开心的时候会用糖果表达喜悦,赌气的时候会不说话闹别扭,千百种情绪都会用不同的方式表达出来,唯独就是不懂什么是爱,喜欢又太浅,不能表现出张钊对于郑永康的独一无二,而张钊这人又有点唯我独尊,郑永康对他好可以,但是只要算不上爱他就心里不踏实。
但是加西亚马尔克斯又说过,爱是一种本能,要么生下来就会,要么永远都不会。
郑永康学习能力很强,但是张钊是一个有些传统的人,爱这个东西不能靠人教,要自己体会,所以他致力于让本就心智没那么成熟的郑永康自己摸爬滚打去。
反正他有把握,就好比郑永康的紧急联系人一直都是他一样。
17.
王森旭在饭店包厢里暴走:“谁他妈把郑永康灌醉的!草别让他扒我裤子啊。”
万顺治死命箍住郑永康往前冲锋的身子,早知道两年前就不该放郑永康和张钊这个老畜生一起去健身,此刻犹如脱缰野马一般拦都拦不住,在包间里横冲直撞,吓得新来的小队友举起手机拍照留念。
郑永康闹累了,喝醉后的保留节目是格林童话或者一千零一夜,万顺治这次是小美人鱼里的恶毒女二。
他们很少冬天跑出来吃饭,南方湿润的寒冷更让人觉得难受,此刻暖烘烘的空调风往他们穿着加绒卫衣的身子上吹,有一种又冷又热的复杂。
郑永康坐在角落,眼神从天花板落到外面黑漆漆一片的天空,他说:“我王子呢?”
时隔多年,郑永康断片的记忆终于在又一次喝醉后连了起来,但是他现在有点难过,有点小熊被妈妈拿去卖了的难过,于是小孩子脾气一般的幼稚和吵闹重现江湖,他拽着郭浩东的袖子:“我王子呢?”
王子?他钊哥此时正在激情球赛呢。
郑永康闹着要王子,万顺治很崩溃,甚至连自己都已经自断傲骨不自量力要去背郑永康回俱乐部了,郑永康还是不愿意。
“那咋子办嘛你说,你他妈真是祖宗啊郑永康。”
郑永康举起自己碎了屏还没来得及换的手机:“打…打电话!”
万顺治接过手机,好声好气:“好好好,祖宗你说给谁打。”
郑永康头很疼,喝酒喝多了心里还迷糊的不舒坦,半天蹦出来一个:“给我…紧急联系人打!”
郭浩东:“他紧急联系人是谁?”
王森旭:“那我哪知道,我以为没人会设置这个东西。”
万顺治照做,隔着几声通信的铃声,张钊的声音突然恍如隔世一般响起:“什么事郑永康?”
18.
郭浩东复杂地看着张钊半小时内跑过来,然后毫不费力的把郑永康哄到自己背上。
王森旭拍了拍围观的几个人:“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走走走回俱乐部回俱乐部。”
张钊跑出来的急,此刻羽绒服里裹着件半截袖,郑永康趴他背上不省人事的说胡话,一句都听不清,于是张钊放弃实践酒后吐真言这种歪理,认真的走好回俱乐部的每一步。
这条路他走了四年,背着郑永康一共走了不下七次,并且被这小白眼狼忘记不下七次,做好事不留名,张钊安慰自己。
郑永康什么时候醒的他不知道,他们的交流向来多是在晚上或者半夜,尤其是在这种马路牙子上一个人没有的时间点。
郑永康伸手揪他长了点的头发:“张钊,你女朋友呢?”
张钊含糊其辞:“问这干啥?操你妈郑永康别揪我头发。”
于是他听话的不再问,又走了不知道几步,郑永康又发话:“张钊,你为什么这几天不在俱乐部啊?”
路边有只小白猫从他俩身边经过,张钊想摸一下但是腾不出手:“哥们我退役了啊,你真别喝傻了。”
郑永康哦了一声紧接着趴了回去,张钊的手在他膝窝处护着,于是他就以张钊的手为支撑点边哼歌边快乐的摇晃小腿,edg的长款羽绒服在此刻显得像个被子一样把郑永康裹住,所以他的腿胡乱的摆,次次踢到张钊衣服下摆。
郑永康问他:“张钊,你爱我吗?”
张钊很想转头看一下他眼神是否清醒以此判断他酒醒了没,但是郑永康的手抓在他头发上,他只能通过郑永康依然粘糊的嗓音琢磨:“那得你自己感觉。”
于是郑永康又问他:“那我爱你吗?”
张钊健身实在有效,此刻背着郑永康走这么远还说了这么久的话也气都不带多喘一下的,声音也一如既往地平静,仿佛郑永康问他的是明天早饭吃啥一样简单。
“郑永康,你不爱我。”
郑永康向来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好品质:“我为什么不爱你?”
张钊拖着他的身子往上颠了一下让他趴好:“这没什么的,上海也不会下暴雪不是吗?”
郑永康此刻混乱的大脑很难支撑他完成这一连串的逻辑思考,虽然他没理解张钊在说什么,但他知道张钊回复了他点什么。
紧接着郑永康很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那就好。”后面他重复了几遍,然后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直到与寂静的深夜和张钊平稳的呼吸声融为一片。
张钊把郑永康撂回宿舍,三点多的时候终于回到了小区,进单元门前的一瞬间有一滴湿润洒在他头上。
上海的初雪到了。
19.
郑永康一觉睡醒按亮屏幕是十二点五十九分,大喊一声我草出门已经是一点零一,于是他摆烂,悠哉悠哉地踱步过去进训练室是一点零七,然后万顺治转过来椅子说今天休假啊哥。
既来之则安之,郑永康坐回自己的位置,雪下的还蛮大,不出意外的话一会儿运营会叫他们出来拍一些cam什么的视频素材。
然后他打开手机,刚解锁屏幕显示的是通讯录的页面,最后一通电话打给了他的紧急联系人。
郭浩东和万顺治在那边翻相册回忆青春,突然万顺治翻到了什么视频,然后贼笑着跑过来。
郑永康:“你笑得好鸡贼啊,你他妈是不是昨天逼着我干啥了?”
万顺治:“昨天没有,这是四年前的。”
郑永康看着自己手贱扒人家王森旭裤子,发疯硬要抱郭浩东的腰,还大言不惭封阿布为后妈,直接在深冬冷汗直流,深觉自己还能待在edg真是福报。
然后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第一天入队的张钊背了他,画面到那里就中断了,郑永康突然有什么东西好像模糊地想起来了一点。
郑永康:“为什么是张钊背我?”
万顺治:“我草那我哪知道,你每次喝醉不都是他背的你吗?你不记得?”
郑永康:“你妈了个逼的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万顺治:“草,那你也没说为啥你紧急联系人填的是张钊电话啊。”
回忆突然如山崩海啸一般填满他整个大脑,从“对我是你的白马王子”一路串到土耳其那个晚上,再然后是巴西,最后是那句“你不爱我”。
此时此刻一去多年的傲气和冲动回到了郑永康二十三岁的胸膛,放他妈屁的张钊,他张钊说不爱就不爱,那他妈半夜拼一起的床,帮他撕的肌筋贴,每逢喝醉就必有的童话节目和背他回俱乐部都他妈是志愿者服务吗。
郑永康杀到张钊的小公寓门口,如同土匪进村一般大敲特敲,隔壁邻居开门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直到心里数到第三十七秒张钊都没来开门。
郑永康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全泄在了寒风里,一个人裹着棉衣坐在张钊家小区门口那家米线店里,然后心不在焉地点了一碗三鲜的米线解决他的早饭,吃了一口觉得身为成都人吃三鲜他妈会不会把他踢出族谱。
吃完米线是两点四十,郑永康捏着手机开开关关十几次,直到手机不堪重负地卡了遂放弃,蹲在街口若有所思,然后他看见一双edg的鞋,抬头,看见张钊。
唉,真好,岁月没给他钊哥带来痕迹,还是这么帅气逼人,郑永康很欣慰。
张钊外套的扣子都没系好,勉强能看出来他睡衣还是那件四百块钱的败家花衬衫,本人睡眼惺忪地给郑永康送上早晨的第一句辱骂:“傻吊,你他妈跟你爹过不去了是吧,万顺治说你他妈一醒就往过来跑,犯病是吧大冷天的?”
郑永康不说话,拽着他的裤脚使力往起站。
张钊:“松手松手松手…爷裤子要掉了。”
然后郑永康跟幼儿园放学的小孩一般被张钊领回家,进门之后他突然恢复语言能力,脑子里回荡着张钊昨天晚上说的话,郑永康突然觉得很委屈,就像是被蒙在鼓里了一般,张钊自以为是地对他好,然后傻逼一般不求回报,最后一票否决他作为人的基本感情能力,从始至终看起来和他郑永康息息相关实际上他什么决定都没做上。
郑永康噼里啪啦的进门,小腿碰倒了门口鞋柜旁边放的垃圾筐,他登堂入室然后自然的反客为主站在张钊家客厅里宣布:“操你妈的张钊,老子就不听你这个邪,我就是爱你。”
张钊的思维从“我只睡了三个小时郑永康这个挨千刀的”跳跃到“他怎么突然说这个”只用了两秒:“你不懂,你顶多就是看上我的脸然后有点舍不得。”
郑永康瞪他:“少他妈往自己脸上贴金,我说爱就是爱,你是郑永康我是郑永康?”
张钊说:“okok。”
然后他又说:“但是我感觉不到,那也不算爱。”
郑永康突然泄了气,像刚打完11—13输了的惜败局一样:“我知道,那我就是笨,你教教我。”
张钊:“爱情不是教会的,显得像我在逼迫你你知道吗,我想让你自己做决定。”
郑永康突然嘴笨,往窗外眼神乱飘的时候突然注意到今天飘着的雪,似乎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他惊愕地回头。
“张钊,可是上海下雪了。”
张钊退役之后买了几本书放家里,说是提升修养实际为提高逼格,林清玄曾经写到过:“就放一把火把雪都烧了,烧成另一个春天。”
但是张钊偏不,他偏要等郑永康自己引火烧身。
其实世界上很多事情并不是命中注定,也许只是在过去的某一天张钊突然兴起摸了一把路边的小狗改变了时间线,阴差阳错他遇上了郑永康,好巧不巧又稀里糊涂地纠缠在一起。但是上海下雪不容易,并且他也许下一次就不会再摸路上的小狗,然而再以后的事情,又怎么才能现在就说的明白。
所以张钊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腕:“我怎么教你?”
郑永康的视线转移到他俩交叠的手腕上:“你怎么教我就怎么学嘛。”
张钊突然笑了,他说,好,郑永康你千万得好好学,不然我他妈真的会给你两巴掌。
郑永康突然想到:“草,你他妈不是有女朋友吗,我不当三。”
张钊取下脖子上那个项链塞他手里:“女朋友是假的,但是在东京买的项链是真的,我买了两个,就是天空树底下那家专柜,我说另一条项链下次去的时候取。”
“郑永康,你们这两天放假对吧,去不去看天空树?”
20.
说是马上就去,结果因为郑永康属实太火活动太多,一路拖到开春的休赛期才去。
天空树,郑永康站在天空树底下的一棵早樱树下看张钊跑去拿回来三年前就属于他的那根项链,然后他和跑过来的张钊对上视线。
张钊的眼睛里仍然平静的如同一汪刚解冻的春水一般,看不清平静的水面下到底是被淹死的树还是沉底的船。
于是郑永康终于顿悟,他本可以选择成为飞鸟或者恣意的河流,但唯独在张钊这里,他只能选择是沉没的泰坦尼克号或者那棵被杀死的天空树。
而他选择当一只一头扎进海里的傻鸟。
张钊就是那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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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钊康】绝对禁止闯入月亮
纯属虚构,ooc在我,勿上升,全文2w2。
张钊郑永康圣诞快乐。
欢迎纠错。
张钊应当是爱过自己的,郑永康想。
不说赛场上震动胸膛的拥抱,也不说那些耳鬓厮磨的暧昧时刻,更不提朝夕相处的细碎片段。
只说曾经那个轻如蝉翼的吻。
和现在这双浸润着泪水与月光的眼睛。
1.
“那将是一株苍白的石灰的百合,
那将是一只鸽子系在我的心上,
那将是我度过夜晚的卫士
绝对禁止闯入月亮。...
纯属虚构,ooc在我,勿上升,全文2w2。
张钊郑永康圣诞快乐。
欢迎纠错。
张钊应当是爱过自己的,郑永康想。
不说赛场上震动胸膛的拥抱,也不说那些耳鬓厮磨的暧昧时刻,更不提朝夕相处的细碎片段。
只说曾经那个轻如蝉翼的吻。
和现在这双浸润着泪水与月光的眼睛。
1.
“那将是一株苍白的石灰的百合,
那将是一只鸽子系在我的心上,
那将是我度过夜晚的卫士
绝对禁止闯入月亮。”
张钊在还不是Smoggy的时候读过洛尔伽的这首诗,那时他只当消磨白日天光,一知半解,并不上心。
直到他第一次见到郑永康。
那个时候的郑永康还不是现在强装成熟、痞里痞气的假大人模样。那个时候张钊一脑袋橘毛,漂过的头发受损严重,部分上色不匀的地方隐约有褪色的痕迹,整个头发像开得过于热烈的果汁阳台。
郑永康顶着一头刚起床似卷非卷的炸毛,规规矩矩地走过来打招呼问好。途中不忘疯狂给工作人员使眼色,用口型无声询问要怎么称呼张钊。工作人员哈哈一笑,大方表示让郑永康直接喊钊哥,显得亲热。
郑永康老老实实跟着喊钊哥,只换来那人微微颔首,以示问好。吃了个不硬不软的瘪,郑永康撇撇嘴,吧唧着拖鞋往训练室走,临到门口终归没忍住,偷偷回身瞥了一眼那位粉丝口中的“冷面郎君”,结果正好对上对方回望过来的目光。
偷看者吓了一跳,几乎是单脚跳进训练室,碍事的拖鞋差点让他摔倒在郭浩东怀里。姬星骂骂咧咧把他拉起身,自是免不了对他做事毛躁的批判。
隔着玻璃看见小孩臊眉耷眼地挨骂,张钊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他盯着郑永康脸颊上因为懊悔羞愧而渐渐加深的红晕,突然想到了那首诗。
他记得有人曾经把在黑暗中跳舞的心脏叫做月亮,那时他还太小,不理解其中的情意。可当他对上郑永康回头望向自己时,好奇澄澈如同早春林间小鹿般明媚无尘的目光时,突然领悟了些许。
星星、甜橙、萤火、烟花、汽水、风铃……这些词语都和月亮一般,惯常被人类用来形容美好的事物。
尤其是爱情。
张钊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心动,他的感情笨拙得犹如蹒跚学步的孩童。他一直在沙漠中摸索,却找不到那条送自己离开的蛇。
但郑永康回望的那一眼,只一眼,那种突如其来的感情像沙漠里遇到的暴雨,将身上痛痛快快浇了个透。沙漠顷刻间成了闪耀着细碎阳光的海面,浪花安安静静地摇曳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可当张钊伸手,抓住的只是触之即碎的几捧海水。
寒星涌现,黑鸟迁徙。
只那人的目光,久久不能遗忘。
2.
和郑永康熟络起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那人和谁都是自来熟。不见外的勾肩搭背,晚上下班后相约一起宵夜。大小伙子们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吃得快饿得更快,分部零食区的储备根本跟不上这群馋鬼的进度,于是又结伴去EDG仓库扫货。姬星好长一段时间都在怀疑货品怎么不翼而飞,直到某次加班结束想去仓库找点速食,结果和前来零元购的瓦部土匪窝撞个正着。
那天唯一没去的张钊成了来“保释”他们的人。等人从宿舍忙不迭赶来,一眼就看见郑永康蹲在小桌子前咔哧咔哧啃着薯片。姬星和明凯一人一边正拎着王森旭的耳朵,恨铁不成钢地教育说,想吃什么给领队和经理说,他们都会及时补充,瓦电这样子偷偷摸摸觅食,搞得像EDG不给小孩吃饭一样。
王森旭疼得龇牙咧嘴,罗文信拍胸脯保证这种事绝对不会再犯。瞿东豪疯狂找塑料袋准备在临死前捞波大的,郭浩东表面一脸哀痛,手上却舍不得放下刚拆封的黄油曲奇,听说是英雄联盟那边朱开教练强烈推荐的那款。
万顺治搁旁边吃酸辣粉吃得呼哧带喘,张钊都能看见他额头上滚出来的汗珠。
这么热的天,他也真吃得下去。
场面相当混乱。张钊自认为是心理年龄四十岁的成熟男人,义不容辞要肩负起解决问题的责任。于是诚诚恳恳地认错,挨个把队友和教练拎到自己身后,再三保证不是工资不够,只是小孩贪吃,以后会光明正大地吃零食,不再小偷小摸后,这才让姬星放下心,大手一挥赦免他们回去。
张钊带着群小老鼠,浩浩荡荡地走街过巷,恍惚间有自己成为了幼儿园老师的错觉。后面一群人还在打打闹闹,张钊怕生,没好意思加入,只得冷着脸埋头苦走。王森旭不拘形迹地扒上来,差点给张钊的外套扒成破洞款。王森旭看着队友一言不发地调整衣服,倒也没有碰了一鼻子灰的尴尬,反而觉得这人闷骚得有趣。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瓶饮料递过去,张钊低头看了眼,樱桃味可口可乐……额角的青筋瞬间狂跳,眼睛恨不得给可乐盯出个窟窿。王森旭看他半晌没反应,还以为他是喜欢,十分大方地往他怀里塞,嘴里还絮絮叨叨说着:“从仓库顺出来的,别客气都是一家人,下次咱们一定要一起出去吃宵夜啊……”
张钊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王森旭!你他□□!我□□□□□□□□!”
瓦电众人虽然见过张钊打游戏时眼观六路、嘴喷八方的神勇,但在生活里他始终是不温不火、不苟言笑的冷面郎君形象,故而大家私底下对他的形容始终都是“拒人千里之外”“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之类的高冷描述。万顺治暗地里调侃张钊,还说他是“装□大王”。
今日得见冰山撞船,被迫裂缝露出本性,众人深知机会难得、不容错过。一个两个飞速地将张钊围了起来,热情的簇拥下张钊周围的空气都显得稀薄。
郭浩东凭借体重优势挤进最内层,人长得是牛高马大,说话是一点脑子不过,张嘴就是:“啊张钊,原来你不高冷啊!”张钊抬手想堵他的嘴,下秒胳膊就被万顺治眼疾手快地搂进怀里以示亲昵:“钊哥你终于愿意和我们玩了,我还以为你瞧不上我们几个呢。”张钊挣扎着抽手,顺带想问问这群人脑袋里装的都是猪油吗?他要是瞧不上他们,会跑来EDG补位?
王森旭则还在纠结张钊拒绝了他饮料的事,不依不饶地追问他为什么说樱桃味可乐是厕品。
罗文信倒是没说什么,只红着眼拍拍他的肩头,欣慰地感叹大家感情这么好,以后比赛绝对可以同心协力,取得好成绩。
张钊被裹挟在包围圈中头痛欲裂,第一次对自己选择EDG产生怀疑。纠缠当中,他透过王森旭和罗文信二人的空隙,看见郑永康还在啃他的那包薯片。见有人目光投来,郑永康举起还没吃完的半包薯片,似乎是他最喜欢的云南农科院生产的那款。
夜晚的寒风从郑永康眼角掠过,那人瑟缩了一下,额前的刘海随着他的动作摇晃出海浪的形态。
张钊仿佛又闻到初见郑永康那天,月凉如水的潮气。
那人看着自己,咧着嘴笑了。
他听见小孩说:“钊哥,吃薯片吗?”
3.
薯片是吃了。
虽然辣味薯片对四川人郑永康很友好,但对江苏镇江的张钊却不是很友好。
被辣到鼻腔窒息舌头发麻的时候,郑永康讨好地递过来一罐冰镇可乐,张钊抬手接过来,意料之外是自己喜欢的无糖款。他抿着嘴没说话,不敢去看郑永康被灯光照耀得亮闪闪的眼睛。张钊心里那点被压制下来的小心思,在触碰到郑永康泛着凉意的指尖时,朦朦胧胧地又冒出点苗头。
后来瞿东豪跑去ASE,瓦电宵夜局加上了张钊,完整版小老鼠分部正式成立。一群人从小龙坎吃到哥老官,从灵石路吃到新天地,包括且不限于在EDG零食区的风卷残云。
所有人一边侃天侃地,一边大快朵颐,正应了郑永康直播吐槽EDG队内地位的那句:“一个大胖说大话,一个小胖说小话”。张钊因为要健身所以吃得不多,喝酒也都是点到为止,比起其他人更像是被抓来A钱的怨种。
只不过烟是抽的。
还抽得很凶。
那个时候郑永康还不怎么会抽烟,在认识张钊之前他的抽烟经历掰着指头都能数清。无非是小孩子好奇向别人讨来一根尝尝味,可又不懂技巧,被笑话他抽烟不过肺等于没抽烟后,不服输地死撑着学人将烟雾过肺。本想装波大人模样,结果被呛到肺泡快要爆炸后赶忙罢休。然而小朋友忘性大,记吃不记打,过两天看别人结伴抽烟解压,他肚子里的馋虫又被轻而易举地勾起来,于是再度咳得震天动地。
所以当全球冠军赛结束,EDG惨淡收场,郑永康心有不甘、失魂落魄了几天,终于处理完郁闷的心情,转头看见张钊蹲在基地门口含着电子烟,熟练地吞云吐雾,比起震惊,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羡慕。
张钊抽烟更像是亲吻。那人唇薄而利,下颏棱角分明稍显尖削,鼻梁窄而高挺,眼尾微挑。
一副好皮囊,十分狐狸相。
舌尖在乳白色的烟雾上轻勾了一下,那烟便像是被他魅惑住了般,顺顺从从地在他唇边拂过,像借着风势印下一个浅尝辄止的吻。然而这人表面淡漠疏离,这吻也只能与其短暂缱绻旖旎,并不能长久驻足。风起风停,缘起缘灭。
郑永康看得眼热。
他凑上去像个小狗一样蹲在张钊身边,半仰着头去看这个比自己大两岁的哥哥。他平时总和队友说张钊长得好看,和妈妈打电话的时候也提过队里来了个打得比长得还好的帅哥,可一直没机会细看,如今终于能近距离观察了,郑永康自然是使劲猛盯,恨不得将人的模样印在骨血心头上。
张钊被他灼热的目光盯得坐立难安,收了烟小声开口:“你干嘛啊?”郑永康居然从他的语气里听出几分委屈的味道。
他拍拍张钊肩膀,十分善解人意地表示自己是出于对队友的关爱,还假模假样地暗示一个人抽烟没意思,他可以带着队友一起,有伴说说话更能解压。
张钊懒得理他。小孩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实则心思早已摆在明面上,未经世事的眼神清澈见底,自是一点坏念头都被迫示于人前。
只不过那人此刻乖顺地蹲在自己身边,张钊突然就心软了,下意识伸手抚上了郑永康刚在理发店经受过一番搓磨的炸毛鬓发,二人皆是一愣。
张钊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做的,这个行为对姑且只能算作“同事”而非“兄弟”的郑永康和张钊来说太亲密了,他们的安全距离应该是训练室里两把椅子的间隔,绝对不会是此刻小孩的侧脸的碎发到他手心的温度。
可郑永康那个眼神太过动人,他那双年少的、纯净到恍若神灵的眼神就那么炙热地盯着自己。仿佛对他而言世间的一切,都不如张钊。
仿佛此时此刻此心此人,都归属于他。
爱人者不自知,谋局者先入局。
张钊第一次知道人类产生情感悸动时会喉咙发紧,胸膛阵痛,他捂着胸口站起身,怕被郑永康听见心脏疯狂撞击胸腔的响动。郑永康不明所以,跟着站起身,犹豫了半响还是选择安慰哥哥,世界赛成绩不好没有关系,他现在也有了上场的机会,队伍还在磨合期,没必要急于求成。就像姬星赛后开解他们说的,没有国服、没有赛区、没有完整的训练体系,他们以外卡的身份冲击世界赛,走到这里,已经是历史性的进步了。
登神长阶虽然只踏上一步便已陨落,但勇者的决心绝不就此打住。
他们以后还会有很多比赛,还会有很多冠军,属于他们五人的舞台才稍稍拉开帷幕。
以后,便是天光大亮。
张钊想,电子竞技的魅力或许就在这里。成功者寥寥,但永远有人前仆后继、甘之如饴。他们从五湖四海来,因同一个梦想聚集在一起,同吃同睡、同喜同悲。所以他必须赢。哪怕是补位,哪怕为团队牺牲再多,都没有关系。只要可以胜利。为了夺冠,他可以做到一切。这样,或许在郑永康退役那天,自己的ID可以和他的并排放在一起,被他人谈起时可以略带骄傲地介绍是这两位来自CN赛区的冠军选手。
Smoggy 张钊
Zmjjkk 郑永康
这样就足够了。
只要他记住我,这样就足够了。
4.
世界赛打完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休赛期,瓦罗兰特在国服还没有服务器,直播的观众也寥寥无几,不必费心去搞什么直播效果。俱乐部对他们这支新生代队伍要求也很宽松,说是FPS类游戏需要激情,所以对他们染头、说脏话等等行为都在一定程度上有所包容。隔壁英雄联盟分部作为著名素质战队,一说脏话就被扣钱,故而某长颈鹿选手在得知同俱乐部不同命的区别对待后恨得牙痒,却也无可奈何。
休赛期也没办法回家,封控还没解除,只能待在基地。他们算是老和尚敲钟般过日子,敲一天算一天。
可直播进行的也不是那么顺利。
在郑永康又一次因为对着挂哥口吐芬芳被房管封了直播间后,小朋友在摄像头后抱着脑袋发疯,猝不及防和端了杯温水走进训练室的张钊撞了个满怀。张钊着急忙慌拉着郑永康检查他有没有被水烫到,郑永康却一心沉浸在受了委屈无处申诉的痛苦当中,完全没注意哥哥的担忧。
小疯子在训练室从里跑到外,又从外跑到里,来回几圈后终于发泄完了情绪,又一屁股窝在电竞椅上,哼哼唧唧地说自己眼睛疼。
王森旭说不应该是他眼睛疼,是他们几个耳朵疼才对。
唐时俊从教练组桌面上翻翻找找,好不容易找到瓶罗文信备用的、还没来得及拆封的眼药水。郑永康接过又不滴,继续哼唧说肚子饿了。万顺治一把游戏结束,对郑永康的耐心也到达了极限,起身拎着他就和张钊一起跑出去偷了两口零嘴垫垫肚子,顺带商量一会儿点什么外卖。
等到直播间解封,一群人互相拌着嘴回到训练室,郑永康终于想起来自己最初的目的。边无意识撒着娇说“帮我滴下眼药水”边往张钊座位的方向走去。
一切都非常自然。
好像张钊生来就是要帮郑永康滴眼药水的,而郑永康生来就是要选择张钊的。
两个人同穿着白色短袖,乍一看颇有几分情侣装的味道。郑永康刚剃了头发,还有些怕冷,戴着顶黑色的针织帽,看起来虎头虎脑,更显得年龄小了。他头发一向长得很快,需要定期去灵石路那家手艺不好的理发店打赏,老潘痛心疾首地哀叹过EDG的小孩容易被骗钱。
老话说人闲长指甲,心闲长头发,张钊并不觉得郑永康是没心没肺的那种人。他在偶尔练枪的间隙小心翼翼地拿余光窥见过几眼郑永康的新发型。圆寸下的青茬堪堪挨着头皮,脑袋圆滚滚的,看样子小时候没有睡过扁头。跟人说话的时候,身子晃来晃去,眼睛却一眨不眨,显得百倍真诚,整个人直愣愣地冒着傻气
偏偏这个人还没有分寸感,动不动就往自己身边凑。亲亲热热地靠上来,一口一句“钊哥”“钊钊哥哥”的叫着,郑永康炽热的体温总是能把张钊烫得心口发痛。他每次不着痕迹地避开,那人又总能不厌其烦地贴上来。反复几次,张钊只能就此罢休,随他去吧。
张钊想到以前还没打职业的时候,去朋友家玩,朋友养了只西高地白梗,白白软软活泼好动,惯爱贴着他亲昵,小小热热的身体靠在他怀里呼哧呼哧,张钊再硬的心也化成一池春水。
小狗此刻眼巴巴地凑过来,可怜兮兮地卖惨,张钊只得放下手里的东西,一心一意伺候他。郑永康躺在电竞椅上,张钊为了把眼药水准确滴入他的眼睑,只能俯身上前,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他几乎能感受到郑永康呼吸间喷在自己衣领处的热气。
咫尺之间,触手可及。
张钊盯着郑永康的睫毛在略带婴儿肥的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随着呼吸似乎如蝶羽一样轻轻颤动。
张钊想,缱绻旖旎,葳蕤潋滟 ,形容得大概就是这种氛围了吧。
此刻,他的胃里好像在长出青苔来。
老老实实滴完了右眼,张钊后退两步打算换个位置,幼稚园大班的弟弟蜷缩着腿还偷偷伸手去抓张钊。张钊怕他摔倒,配合地伸手去握郑永康的手腕。小孩得偿所愿,得意地嘿嘿一笑。好不容易滴完左眼结束战斗,郑永康却起了小孩心性,故意使坏去捏张钊的侧腰,张钊躲避不及被人揪住了衣服不放手。打闹中张钊一边配合他一边不忘去检查郑永康的眼睛,保证眼药水能够真正起到缓解视疲劳的功效。
检查完后从自己的位置上抽了张纸,本能地帮郑永康擦去滑落到脸颊和下巴的药水,弟弟仰着头,异常乖顺的配合他。张钊正准备夸夸小孩,就听见那人在背后冲着直播间的观众老爷们大呼小叫地感叹“钊哥就像大树,郭浩东就像土地,我们就是在他们的光阴下生长的孩子。”
张钊:“……你□你□□,哪儿来的□□啊□!”
挨了顿骂的小孩也不计较,哈哈大笑着把擦脸的纸扔到张钊身上,张钊顺其自然地捡起来扔进脚边的垃圾桶。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所有人都觉得他俩天生的相处模式就应该是这样,不仅生活,游戏里也是。
Zmjjkk冲锋陷阵,一往无前,Smoggy赴汤蹈火、厌难折冲。
郑永康偷奸耍滑、撒娇任性,张钊溺爱不明、百依百顺。
晚上躺在宿舍的床上,张钊刷短视频看到个文案:“木讷的树,也会为风所动”。他下意识点了赞,反应过来又忙不迭取消,手忙脚乱中不小心点到了收藏键,眼睁睁看着这条视频加进了自己的收藏夹。
要命。
郭浩东已经睡熟,发出浅浅的鼾声。张钊翻身朝向窗户,肩膀陷在柔软的床铺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呷叹。他想,就到此为止吧。
他和郑永康隔着两岁的差距,隔着两把椅子的位置,隔着冷静的距离。
在这个瞬息万变、更迭如潮的时代,他不能拿自己和郑永康的前途去赌。
赌他的那点真心。
郑永康是小孩,可他已经是大人了。反正电子竞技不就这样,并肩同行荣辱与共,最终都会变成“曾经的队友”。
某天他也会是郑永康轻描淡写的一页。
他们顶多只能算作无情人做对孤雏,暂时度过坎坷罢了。
心有不甘,力有不逮。
情难自抑,不可言说。
5.
后来就是FCG 邀请赛年终总决赛。不同以往的是EDG出战大名单上,Smoggy和Zmjjkk的名字紧挨在一起,显得亲密无间的样子。那天大名单出来,张钊盯着看了好久。
平平淡淡地打完,谈不上好坏。郑永康拿了很多MVP,被其他分部的人调侃“亚一狙”时,小孩总是臊得面红耳赤连连否认。万顺治挽着张钊复盘,张钊视线落在MVP页面上郑永康的经典以下犯上手势,嘴边笑意浓浓。
还没等万顺治说些什么,训练室忽然停电了,突如其来的黑暗中抱怨声此起彼伏。混乱之中郑永康几乎是扑到张钊面前的,一句句追问“怎么样,我厉害吧?”,他的语调是上扬的,眼睛即使在黑暗里也是亮晶晶,带着点落叶更迭的夜风裹挟而来的闪烁微光。
张钊想,他的眼睛怎么总是这么亮?
没有回答,他知道郑永康想要的也不是那句回答。
郑永康不依不饶、软磨硬泡,恨不得一头扎进张钊怀里。他知道他没办法对郑永康狠心。
好在身处黑暗之中,自己也正背对着室外忽明忽暗的路灯,没人能够看清他的神色。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可以肆意妄为一点;可以将郑永康刚才那句带着浓重撒娇味道的话语在心口翻来覆去地,咂摸出来点别的味道来;可以不再挪开视线,而是光明正大、四目相对地,将自己的视线驻足在那人眼底。
他几乎是在瞩望。
那轮月亮。
“飞着的蝴蝶很美,你忍不住想去追它,然而一旦捏住蝴蝶翅膀,一切就都毁了,你只能得到两根手指上糊涂一片的粉末和一只再也不美丽的虫子。”
这就是他们最合适的距离。
不能近,也不能远。
被爱淹灭,降服,在黑暗中消亡,
被感情吹熄,让黑夜浸湿火光。
张钊想,就到此为止吧。
他知道郑永康不在乎那个回答,他也不在乎。
他心知肚明。
答案昭然若揭。
6.
打完比赛没两天就到了元旦,所有人依旧在基地坐牢,因为管理层商议后决定要磨练大家的意志力,所以今年俱乐部给他们新增了军训环节。
EDG六个分部,就他们军训。
……
张钊迫于EDG家规的统治力把头发染回了黑色,从“打游戏那男的”变成了“电竞知名帅哥”,郑永康每天都在感慨他哥的颜值,不吝言词逢人便夸;万顺治还是没长个子,俱乐部的黑球比白球还多;罗文信的恋爱很甜蜜,抽空也要和女朋友打视频电话;郑永康被姬星拉去和英雄联盟分部团建鹅鸭杀,成功诈骗一次后被全票打飞……
张钊一直觉得姬星致力于瓦罗兰特和英雄联盟的团建就像是,过年聚会的时候,长辈们强制性要求两个完全不熟悉的小辈亲戚互相问好,甚至逼迫他们在一天之中亲近起来。只差没有表演节目了。
虽然好看,但不合理。
一月初就开始军训,所有人穿着EDG出品的、著名电竞圈神话、银白色带鱼款羽绒服,浩浩荡荡上了贼车。
罗文信作为从来没有过军训经历的湾湾人民,从上车开始就陷入悔不当初的崩溃状态。唐时俊和王森旭并排坐着,前者贴着后者耳朵小声询问教练是不是精神不正常了?王森旭瞥了眼准备跳窗弃车而逃的罗文信,冷笑一声:
“他已经不能用精神正不正常来形容了,我看他都精神诡异了。”
跳窗未遂。
最后还是一个不少地到达军训基地。
衣服刚刚换好,动员大会马上开始。姬星站在台上也穿着带鱼服,一脸睡眼惺忪却还在勉励支撑:“因为我们这支瓦罗兰特队伍选手的年龄非常小,所以我一直在强调,俱乐部一定会担当起学校教育、家庭教育缺失的一部分。”
张钊深以为然,并依旧不理解为什么其他五个分部不用军训。
姬星还在说:“瓦罗兰特的选手,因为你们起跑线在服务器之前,你们成绩也很棒。你们理所应当肩负起EDG瓦罗兰特职业选手的职责。更应该肩负起中国瓦罗兰特选手的职责。”
这段话很有份量。
敢于强大,敢于一往无前,这才是张钊要走的路。他的灵魂是一团火,不燃烧就痛苦。
他不怕冒任何险,甘愿飞蛾扑火。既然他们是正确的五个人,那就必须要走出正确的道路。
训话结束,还没来得及感慨一下EDG思想觉悟之高,张钊一回身,目光停留在郭浩东因为头大而卡在脑袋上悬而未掉的帽子说,差点当着镜头的面乐出声。
军训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作为张钊打职业以来第一次这么长时间没有接触过电脑的经历来说,也算得上有些新奇。
但对郑永康来说就不同了。
他们军训的宿舍和洗漱间不在一栋楼,要洗头洗澡必须得去另外一栋楼。可偏偏洗漱的那栋楼最近电力设备出了点小问题,没办法开灯。等到他们每天练习结束回来洗漱,日头早都沉到水平面以下了。
空旷无人、黑暗笼罩的大楼比《女鬼桥》里的教学楼还恐怖。
在瓦电小有名气的胆小鬼康康自然是没办法独立前往的。所以每天就得大家伙成群结队地陪他洗澡。结果就是一群胆小鬼们互相推搡你来我往,谁都不想站第一位,更不想站最后一位。洗完澡回宿舍楼的时候几乎是在拔足狂奔,小小军训基地直接化身奥林匹克竞技赛场,每天晚上都在上演男子二百米决赛。万顺治腿短跑不过其他人,气急败坏,有一次伸手拽人的时候差点连带着张钊两个人一起摔关机。
且洗且珍惜,早晚见上帝。
7.
军训完没几天张钊就病倒了。
本来他们的计划是现在处于休赛期,俱乐部也没什么活动安排,等军训完在上海玩几天,把之前忙于比赛一直没去逛过的打卡景点游览一遍,再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舒舒服服地享受得来不易的假期生活,结果上海突如其来的疫情让计划横生变故,
先是有运营部的工作人员开始咳嗽,紧接着就是接二连三的高烧。俱乐部虽然紧急调配了药物,但还是抵不过病毒的侵袭速度。倒霉蛋张钊作为队内唯一健身、抵抗力最好的人,不幸率先中招。
强撑着用最后的意志力退了机票,张钊随即就陷入了昏睡。很久没有像这样完全放松毫无顾忌地长睡一觉,本应是好事,可这病实在是折腾人,浑身酸痛睡不安稳就罢了,嗓子里还干涩生痛跟吞了刀片无异。
生病最初的两天张钊滴米未进,短暂的清醒也只够他喝上一杯水外加解决生理问题,躺在床上的时候完全陷入昏睡,分不清今夕何夕。梦做得七零八碎,毫无逻辑,更别提拼凑复盘。偶尔翻身还能听到身上的骨头像放鞭炮一般噼里啪啦作响。
有多少年没放过鞭炮了?张钊迷迷糊糊想。
高烧下的体温在被窝里烫出一浪潮水,张钊感觉自己的脑子快烧成浆糊了,只迷迷糊糊地听见郑永康在旁边说着“喝水”“换衣服”“降温”之类的话,却完全没办法把这些内容串起来,恍恍惚惚的。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病到疯了。郑永康现在不是在成都就是重庆,自己怎么会梦到郑永康来照顾自己。
张钊,痴心妄想也该有个底线。
可他实在太痛,痛到不能再维持平时运筹帷幄喜怒不惊的人设;痛到在现实和混沌中反复出现那人古灵精怪的模样;痛到……他忍不住……试图放下自尊让那人可以心疼自己一次。
袒露脆弱是一场大冒险。
他明明知道。可这是在做梦不是吗?拜托了,让他任性一回吧。
所以他这么做了。
张钊噙着泪露出受伤小狗一样的表情,趁着那人心软而俯身触摸他额头的时刻,抬起上身握住了对方的手腕。那只手细长均匀、骨节突出,手腕关节突出到张钊怀疑它下一秒就要破茧而出。他的郑永康好似马上就要变成蝴蝶飞走了。
他知道的,郑永康天性良善最见不得别人难过,所以这一招百试不爽。郑永康永远会因此心软,遭不住自己那样可怜巴巴的眼神攻击。他的心思太过卑劣,太见不得人。他的心意永远没办法袒露在阳光之下。他只能在背光的黑暗中贪婪地多看上几眼自己心爱的人。
他本该就此止步。
可他们的距离太近,近到他那些荒谬的、不堪的、难以启齿的念头又浮浮沉沉地扬了起来。四目相对间,张钊想,即使是做梦,这种机会大概也不会再有了。
爱是胆怯,还是勇气呢?
于是张钊起身,闭眼将一个薄如蝉翼的吻,蜻蜓点水般落在那人的唇边。
病痛缠绵,情意昭昭。
无愧于爱,全凭真心。
8.
等到一轮疫情结束,张钊拖着暂时丧失了味觉的身体回到镇江。休赛期一直持续到二月底,他们几个终于熬来真正意义上的“休假”,而不是被抓去打军体拳的那种。
刚回家的前几天兄弟们忙于过年,几乎都处于失踪的状态,李俊升三天前在群里发的消息,三天后才可能有好心人回复他一句“111”。郑永康、万顺治、郭浩东三个人忙里偷闲还去郭浩东家的小面馆团建了一次。合照拍得仓促,哥几个长得一个赛一个得魔幻。
王森旭被抓去照顾亲戚家的小孩,忙得脚不着地,晚上在瓦电群聊里吐槽自己退役了能直接上岗幼教,黑球郭浩东毫不犹豫推荐幼儿万顺治作为他的第一位学生,被后者发起群视频要求直击现场真男人大战。
郑永康一直没说话,包括张钊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他可能是家里太忙顾不上,只随口提醒他别忘了发红包,也就没怎么管他了。
张钊偶尔发了两次消息给郑永康问在干嘛,得到的都是延迟了三四个小时才来的回复。对方三言两句平淡地表示在和家人在一起,张钊自讨没趣,便也不再打扰。
等到了正月临近结束,日子才算是清闲了下来。张钊的竞人经典昼夜颠倒作息在父母的威逼利诱下被迫改得稍微正常了那么一点,起码起床时间从EDG极限十一点半调到了早晨八点钟,毕竟再厉害的职业选手也拧不过要和家人一起吃早餐。
王森旭结束了幼教生涯,转行成了补时长的劳工主播,每天也是八点起床,两个非川渝人民相依为命,日复一日在五人小群里发“早上好兄弟们”并艾特全员。
郭浩东不堪其扰,破口大骂:
“早上好,你打出这三个字你不心虚吗?你面对你自己你能说出这句话吗?你真的好吗?你真的想起床吗?”
被内卷到的其他几位劳工也开启了直播,开始还债上班。从恐怖游戏播到赛博餐厅,从五黑坐牢播到单排挂车,风格迥异百花齐放。王森旭心血来潮迷恋上川麻,为了学习麻将技巧宁可痛失底线抱紧万顺治大腿,黑球变白球。使得队内唯一不会川麻的镇江人对此冷嘲热讽,讥笑王森旭打麻将是“初一坐庄,初二背井离乡”。瓦电内讧说打就打,唐时俊罗文信前排看戏不亦乐乎。
郑永康还是没说话。
直到假期结束全员打包返回上海,郑永康也没在群聊里发一句消息,王森旭觉得很不对劲。按照他和郑永康同队两年多,共度过去年春节的经验来看,郑永康这种小屁孩最喜欢凑热闹,尤其喜欢去比自己大的哥哥们那里坑蒙拐骗些压岁钱,怎么看也不会是今年这种静默不语、悄无声息的状态。
所以等到郑永康前脚踏进EDG宿舍楼,行李箱还没放稳,后脚就被王森旭和郭浩东绑架出门,进行审判。两个一米八哥哥宛如左右护法,一边一个架起一米七的弟弟,三个人气势汹汹地踏出基地。刚和女朋友约会完回来的罗文信远远一瞥看不清人,下意识以为基地被黑社会爆破已然沦陷,手忙脚乱准备摇人,手机刚掏出来还没播号,就看见自己家的两个小孩化身西伯利亚特产狗熊,凶神恶煞地抓着犹如淋雨小狗般弱小可怜的决斗位,三个人嗷嗷叫唤着往外冲。
行吧……
看来不用摇人了。
吃得还是哥老官。
王森旭辣得眼泪巴巴涕泗横流流,完全顾不上处刑。郭浩东拿胳膊肘制裁着弟弟,恶声恶气地质问他为什么放假期间为什么装死。郑永康被熊大压制,小小的身板经受不住这种高压考验,无助的身躯摇摇欲坠,筷子上夹着的牛蛙肉却依旧稳稳当当。
问到最后也没有结论。郑永康反反复复一口咬死是家里太忙顾不上同事情谊,没有人相信他的鬼话,但哥哥们贴心地认同小孩长大了会有自己的小秘密,便也心照不宣没有再刨根问底。
只有张钊不这么认为。
他和郑永康认识不到一年,比起王森旭青梅竹马的情分自然是少了些许。可他不是傻子,郑永康在假期突然失联,而且还对众人三缄其口,肯定和家里没关系。如果真是家里出事,他就算不会耽搁返程,起码也会告知领队和经理,以免后续出现需要紧急解决的状况,这是众所周知的规矩。可现在是没有人知道郑永康怎么回事,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
自己做的那个梦,或许不是梦。
张钊是聪明人,聪明人懂规矩知进退,他的含蓄隐忍可以让自已以队友的身份永远陪伴在郑永康身边,帮他打信息,给他支援,陪着他一起吃饭、逛街、抽烟、双排……哪怕这份心意永远不见天日,只要郑永康可以站在他身边,他们可以并肩在获胜后鞠躬行骑士礼,这对张钊而言,就已然太过满足了。
那队友,又有什么样的资格去成为郑永康的爱人呢?
郑永康以后会是亚洲最好的狙击手,他还会成为世界最好的狙击手,他前途无量。他年轻、可爱、活泼开朗,粉丝数量众多,他会和同他一样漂亮美好的女孩子恋爱、组建家庭,也许他还会有自己的孩子。他会听着比赛场馆中众人高声呼喊他的名字,会听见成千上万的人向他不吝心意地热情告白。
在那些人声鼎沸地“我爱你”中,郑永康真的能听见张钊晦涩如织的爱意吗?
是郑永康需要张钊,还是张钊离不开郑永康?
病中求爱犹如饮鸩止渴。
爱和死永远一致,求爱的意志,也就是甘愿赴死。
他必须接受。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不接受的话自己更难受。
可是怎么办啊。
即使达摩克利斯之剑已然在头顶高悬,审判日即将到来,但当他看见郑永康不小心和自己对视,又慌乱移开的眼神,还是会心动。
即使感觉自己的心已经酸涩到像泡在泪海中,就快要嚎啕大哭,将这一生的眼泪都流尽,却依然忍不住地为那人心跳如雷。
一万次心碎,一万零一次心动。
9.
破局源于郑永康挨骂。
小孩本身是藏不住事的性格,所以在他单方面对张钊心存芥蒂日渐疏远后,EDG训练赛的成绩几乎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毕竟一个能够获胜的队伍当中是绝不会有一突以身犯险、冲锋陷阵,完全无视身后队友的情况发生。郑永康整场游戏不言不语,紧抿着唇握着狙击枪孤军深入、以一敌百。五人游戏,硬生生被他玩成了墨家机关道。
对郭浩东的指挥视若罔闻,对万顺治的报点充耳不闻。张钊?张钊在他这里就是空气。至于王森旭,哥们还睡着呢。
李卫之前和哥几个组队上分的时候咬牙切齿地说他们“开局五秒到警家”,结果郑永康还真是说到做到,拿着炸弹妹一路火花带闪电,不要命地俯冲向前,开局十秒钟就和刚刚出门的ICEKING面对面来了个亲密接触。没见过这种世面的程万鹏差点被EDG的混乱打法吓破胆,准星抖到拉斯维加斯,枪马成人体描边战士,被郑永康一枪爆头。
整个TE基地都回荡着程万鹏撕心裂肺的那句:
“他□□,EDG是一群疯狗吧!”
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自然是没法回回见效的。一场BO5下来不出所料地被TE大比分擒获,李卫还没来得及朝郑永康兴师问罪,罗文信就率先出击。
郑永康是被罗文信抓着领子起来骂的。
台湾人语气虽软,用词却狠。他先是友好问候了下郑永康空无一物的大脑,再是质疑了他作为装饰品而存在的耳朵,最后关心了下他退化到只有吞咽食物作用的嘴巴。郑永康被骂得狗血淋头,只能老老实实低头捏着衣角发呆。罗文信骂到口干舌燥,最后无奈至极,似是叹了很长的一口气,他用很失望的语气问郑永康是不是失恋了,不然他很难想象一个优秀的职业选手会在短短的春节假期退化成初次接触电脑游戏的山顶洞人。
郑永康听见“失恋”这个词,恍若突然被烫了似的,忙不迭抬起头正好和那人对视上。张钊的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不悲不喜的模样。
他似乎总是这样。寡言少语、处变不惊,一副高高在上置身事外的冷脸人设。仿佛有朝一日天崩地裂、高楼入土、万物作古了,他也只会找个稍微安干净一点的地方,安安静静地躺下,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胸前,小声说上一声:“死吧”,于是死去那般的镇定自若。
郑永康心里那点模模糊糊的委屈还没泛起来,就看见张钊直勾勾盯着他,视线在自己的眼底探了半晌,似在找寻什么东西一样。而后对方唇畔勾起讽刺的笑意,透过他眼底的冷漠与凉薄,隐约可以看到隐藏在最深处的落寞。
他听见张钊用不同以往,此刻略微有些尖酸刻薄的语气说道:“失恋了啊……”
郑永康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平时泰山崩于前而不惊,境界现于前而不乱的张钊,居然会用那么愤懑到极致的语气和自己讲话吗?他竟然毫无掩饰的、坦坦荡荡的、真情实感的……在生气吗?
他一时心如擂鼓,盯着张钊翕动的薄唇,仿佛一瞬间被催眠了一般,他脑子一热,脱口而出道:“怎,怎么可能!!”
全部都是张钊的错!
郑永康饿着肚子趴在宿舍的床上生闷气的时候,是在深深切切地恨着张钊的。
他郑永康十八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这么真情实感地恨过某个人,唯有张钊,让他深恶痛绝!恨之入骨!都是因为他自己才会屁滚尿流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就跑会成都;都是因为他自己才会在训练赛头脑发昏单打独斗;都是因为他那句嘲讽意味拉满的“失恋了啊”自己才会手足无措慌乱不堪……
都怪他那个该死的吻!都怪他握着自己手腕时滚烫炙热的体温!都怪他发烧出汗被润湿的刘海!都怪……
都怪……
都怪他含泪望向自己的那双眼睛。
郑永康被张钊握住手腕的当下本想起身离开,未经世事的小孩子对于队友突如其来的亲昵还是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尚未来得及行动便避无可避地迎上对方深不见底的黑眸,他眼中隐隐透出小心又渴盼的星光,就和小时候家里捡回来的流浪狗的眼神一样。
怯生生的。
看得郑永康鼻尖一酸,他那点不适的距离感倏尔即消散殆尽。他只觉得张钊可怜。于是老老实实、顺顺当当地被那人俯身索了个不知所云的吻。
气浮兰芳满,色涨桃花然。
病中噙泪眼,桃花浮雨寒。
张钊的确美得惊人。即使在怄气中,郑永康也不情不愿地承认了他哥的美貌。从张钊踏进EDG基地那一刻,他就已经在这么感叹了。他向来欣赏长得好看的人,男女皆是,故而对于这位初来乍到就已然用出众外表在瓦电内部引发小小骚动的国一步,更是兴趣盎然。等到和张钊终于混熟了些,这哥经典鸟语花香给郑永康炸得找不着北后,他对帅哥的定义又多了一个“哑巴新郎”。
某次上网冲浪的时候看见有Smoggy的颜值向切片视频,郑永康抱着凑热闹的心态高高兴兴点进去,结果视频内容是一点没记住,只记得热评第一形容张钊的那句话:
“心性诡诈阴冷,生得却是花容月貌。”
郑永康一半忿忿不平,一半深以为是。
那人虽然沉默寡言,有着和自己相反的外冷内热的性子,却绝非佛口蛇心之徒。郑永康明白的。
张钊是纵使百转千回、万劫不复,也永远赤诚天真、一腔孤勇的那类人。他就像夏日热带海面上的一场狂风骤雨,急促而热烈,咸湿而苦涩。肩负着为自己瞻前顾后的责任,保护着自己可以大展拳脚,珍惜着自己仅存的那点孩子气。
他对郑永康好,郑永康也愿意对他好。
郑永康不是傻子,他不觉得那个似是而非的吻仅是出于张钊病中神志不清。他是没谈过恋爱,但他知道人类。
人类破碎时细碎的那声爱意呢喃,他听到了。
10.
有了念头,就会有行动。
郑永康开始步步为营、谨小慎微地调查张钊。
他知道张钊爱抽烟,每每赢下会被王森旭调侃是“拿阳寿换timing”的一局后,习惯性会去训练室外点上一根。张钊吃不了一点辣,连麦辣鸡腿堡都能给他逼出一汪眼泪。张钊有很严重的腰伤,打游戏时报点气力不足的话十有八九是腰痛到难以忍受。张钊摔跤磕断过半颗牙,顺带甩锅给大冤种程万鹏……
结局就是小朋友自以为不为人知的暗中观察,实际张钊早已心知肚明。
郑永康不是傻子,张钊更不是。
放在心头小心翼翼爱护着的人,他的一举一动,自己怎么会感受不到呢?可他能怎么做呢?每每错身偶然碰上,小孩紧张兮兮的眼神总是让他觉得难过。是因为自己的失误,才让彼此陷入尴尬的境地。他想过装傻充愣,让这件事不了了之;也想过找机会和郑永康好好谈谈,郑重其事地向对方道歉;甚至想过干脆在下个转会期来临的时候选择离开,两不相见的话……那人或许对自己的怨怼就会少些了吧……
他并不傲慢到认为郑永康的种种举动是对自己倾心。小孩子首次对爱情有所好奇,自己只恰好是那位幸运的当事人罢了。郑永康心动的不是自己,只是这段初次的体验。
但是还是舍不得。
若是你的目光能长长久久地停留在我身上就好了。
郑永康是把刀子,张钊用它搅动他的心。
认错这种事,越是时间长,越觉得无从开口。次次话到嘴边却又难以启齿,张钊笨嘴拙舌,他一直觉得真心话很难说出口,言不由衷倒很容易。所以他可以在游戏中很轻易地说出调笑郑永康的话,却在游戏结束后连和那人开口搭话的勇气都没有。
略微矮于自己的身高,稍稍长长了些的头发打着小卷,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小得多。右手常年贴着肌肉贴,再冷的天也爱穿拖鞋,习惯熬夜到凌晨四五点,一边听着rap一边打排位,从自己身边经过的时候,总会带来刚沐浴完的洗发水的香气……
点点滴滴,零零碎碎。
要怎么说呢?
关于郑永康的一切都已经融进了张钊的骨血,和他灵魂的某部分熔于一炉,若要分离必有蚀骨剥皮之痛。郑永康无知无觉,张钊摧心剖肝。
张钊曾以为拥有过一个瞬间就足够了,可人总是贪心的。
“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是不听劝的,你以为我在遭受冷遇的时候,没有劝过自己吗?”
他总是被郑永康点燃又被他熄灭,反反复复。
怎么说呢,说不明白。
郑永康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过,张钊却已然在试图逃跑了。
人与人之间都有一座桥,那个桥是眼泪做成的。
11.
日子还是得过。
挨过骂的郑永康在遭受了哥哥们的“热情疼爱”后,被迫从孤注一掷的梁山好汉进化为指哪打哪的专业杀手,有了沟通配合,训练赛的成绩自然也好看了许多。罗文信很满意,郑永康很憋屈,属于是强行招安了。
他和张钊还是没有怎么说话,那个夜晚成了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秘密,双方皆是进退维谷。
“自尊常常将人拖着,把爱都走曲折。”歌里是这么唱。张钊知道他和郑永康也只能这样了。
来不及爱,就这样告别。
其他人对于二人之间的隔阂不甚清楚,却也长了眼睛能看出来他们关系的变化。既然从郑永康那里问不出什么,郭浩东、王森旭又联合到张钊,美其名曰召开第一届“三马会谈”,两兄弟信心十足势必要探其究竟。结果却是即使加上了心理专家唐时俊和沟通大师万顺治,张钊还是死鸭子嘴硬撬不开口。众人虽然疑惑,但怎么看他们两个人都不像是有深仇大恨的样子,也就不了了之。
聪明的瓦电人绝不为难自己,他们从隔壁学来了优良传统: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瓦电内部的奇怪氛围自然影响不到外面的王昊哲。
哥几个拿着小号开始组排,kook里王昊哲的麦像是含在了嗓子眼里,黏黏糊糊听不清楚,偶尔说话带来滋滋的电流声更是刺痛了其余几位职业选手珍贵的耳朵,于是瓦圈知名主播王举人美美经受了一波来自EDG瓦罗兰特分部的职场霸凌。
EDG人多势众,王昊哲能屈能伸。
第一把是王昊哲、程万鹏加上瓦电的三匹马。果不其然,在因为抽烟耽误了出发时机而被对面绕后邦邦两枪打死后,王昊哲就笃定自己今晚要有苦头吃了。瓦电的几兄弟忙于杀戮嘴慢了一步,还没来得及张口,阵亡的霓虹玩家程万鹏已经率先开骂:
“你□□□,你在干什么!”
站桩挨打致死的王举人自知理亏,却忍不住还在顶嘴:“我在听脚步!”
嘴强王者郭浩东冷嘲热讽:“耳机两万八,警家听匪家是吧?”
第二局刚开,王森旭单摸B点,摄像头刚刚安好,就看见哥四个前赴后继,奋勇牺牲。
好好好,捷报频传。
张钊张嘴就骂:“对面都在打你兄弟,你就看你那个□摄像头。你知道你兄弟怎么死的,都被一枪头。”cypher玩家王森旭淡然一笑:“一杯茶一包烟,保安室里坐一天。”
打了两把,程万鹏有事撤退了,唯一垫子王昊哲哭诉无果,被无情踢出组排车队。郑永康选择单排,万顺治和李卫补位进场。结局是教练从头到尾提刀跟着3个突破跑,一路从B跑到A,从A跑到C,瓦罗兰特长跑大赛之教练刷微信步数。李卫在直播间痛彻心扉:“我受不了了,没这三个哥们冲得快。从屏障就追着三兄弟跑,都没追上他们三个。”
四个人土匪进村,李卫连打扫战场的机会都没有。郭浩东四杀到手,回头一看李卫那边还在给弹幕解释:“不是我不想杀人,我是见不到人!没看到有活着的,一过去地上全是牌子!”
众所周知:瓦罗兰特,竞速游戏。
电子竞技,没有友谊。
老年选手李卫成功垫底,不出意外地被四兄弟开除,单排小孩郑永康被哥哥们强抓上车,小小排位赛硬生生打成了冠军赛,给韩服一点小小的CN震撼罢了。
张钊很久没有和郑永康双排过了,冷静理智的步枪手在看见那人进房的瞬间竟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排队等待的时间里张钊完全无视了郭浩东来一根的邀请,不停地在挑选枪皮和喷漆,试图找到郑永康可能会喜欢的那几款。
在游戏中,或许有可以给他发枪的机会。
都说对人要松弛,但在感情里张钊真的学不来松弛,他或许不爱了才松弛,爱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紧张兮兮的。
游戏刚开,五人小队悄摸进村,土匪头子jett郑永康还未出手,“凤凰男”郭浩东身先士卒,毫不犹豫的一个闪光给哥几个晃到短暂失明,四兄弟无一幸免,骂声一片:
“你给哥几个白的眼睛都睁不开!”
“□□□别□□白了”
“白闷了!!”
“好白!”
郑永康咬牙切齿只恨不能手刃队友,万顺治熟练地给自己的眼镜加上了墨镜夹片,烟男玩家王森旭铁分奴上身,大吼一句:
“转点!纪律性!!”
张钊抱着枪跟着兄弟们屁股后面颠儿颠儿跑,他突然想到上网时刷到粉丝们说王森旭是瓦电唯一正常人,偶尔喜欢装疯耍宝逗大伙儿玩。其实不然,王森旭不是装疯,而是平时不疯的时候都在装正常。
瓦电规则类怪谈第一条:精神正常者不准进入,违者san值全掉。
郑永康起飞失败凄惨坠机,张钊几乎是本能帮他捡枪。同样是幽灵状态的万顺治在旁边高音喇叭似叫喊着王森旭帮他保狙,结果杀人狂魔王森旭匆匆跑过、路不拾遗。
郭浩东收割残局枪马到西伯利亚,被观战四兄弟群起而攻之。郭浩东心怀不忿、激情开麦:
“别管准不准,你就说快不快吧!”
等到游戏结束获胜,五排车队解散,张钊还是没能给郑永康发上一把枪,他有点遗憾。错过这次,下次双排还不知是何年何日。明明同在一个屋檐下,却陌生得像是两个素昧平生的路人。相顾两不言,相看……或生厌。
他不难过,只是有些遗憾。
但是郑永康主动开口。
那人侧身含笑,目光灼灼:“钊哥,来双排吗?”
张钊心头一震。
他清楚郑永康小孩心性,顽皮赖骨、不怀好意,他只是在故意逗他玩,就像逗弄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小狗一样。小狗摇着尾巴兴高采烈地冲上前去,绕着那人转圈撒娇,竭尽所能,换来了一点对方好心施舍的食物,却始终等不来那句“和我回家吧”。
拼尽全力摇尾乞怜得来的,可能也就是几分钟的温情。
可是张钊没办法说不。
他知道涉水而过不代表拥有这条河,可他还是没有办法拒绝郑永康。
即使,他只是那条脏兮兮的流浪小狗。
他这辈子,都没办法拒绝郑永康。
人怎么能既爱着又盲目至此呢?
张钊没回头。
郑永康以为自己碰了一鼻子灰,悻悻转身准备单排时,张钊听见了自己好似夹杂了沙砾般干涩生硬的声音:
他在说:“来吧。”
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既然如此,便随心而行。
即使可能是郑永康的恻隐之心,即使或许是所谓的补偿效应,张钊也认了。
“我已爱你爱到不聪明。”
12.
他和郑永康的关系从那天开始缓和了很多。
虽然张钊还是在尽力避开和郑永康独处的可能性,可有着“高情商”称号在外的那人却仿佛一夜之间退化成了某幼年期猫科动物,不仅装乖卖疯地黏在张钊身边,一句句“钊哥”喊着,撒娇卖萌着让对方心甘情愿地为自己掏空钱包;还刻意无视掉张钊言行中试图保持与其距离的暗示,除了每日常规的双排小车,更是一到假期就试图拉着哥哥出门去玩。
张钊觉得郑永康疯了。
前段时间网上很流行一个东西,叫什么MBTI十六型人格测试,瓦洛兰特分部作为宇宙电竞中心里网速最快的冲浪小子们,自然是人人参与。张钊的结果是ISFJ,隐隐约约记得是什么保安类型吧。比赛玩保安,生活里还是保安,天生的劳碌命。郑永康是ENFP,作为全队唯一的E人,倒是可以使人理解他那恐怖如斯的社交能力了。张钊记得自己背过队友私底下偷摸搜索郑永康的MBTI时查到的结果是快乐小狗。
确实和他很像。
这或许就能勉强解释得通为什么张钊还在自我内耗、反复纠葛,而郑永康却可以做到仿佛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的自然平和,甚至还愿意不计前嫌地与自己亲昵。可能真是由于他年纪小、没心没肺,对任何事都不以为然吧。那个不清不楚的亲吻对张钊而言是辗转反侧、夜夜难眠,对郑永康而言却仅是无心之失、一笑而过。
他倒是宽宏大量。
可为什么还是不甘心。
明明已经暗下决心要保持距离,要及时止损,不能再沉溺于那些似是而非像极了爱情的时刻里。可为什么每每与那人不经意对视时,心脏依然会疯狂跳动到胸腔阵痛。他胃里的青苔上似有蝴蝶振翅,可他怎么那么多莫名其妙的泪水。
郑永康像团火,张钊只是枯萎燃烧的树叶。
秋去冬来,不见春天。
郑永康天真无邪小孩心性,在最不懂爱情的年纪被张钊仔仔细细妥妥帖帖地放在心尖。人类的天性是对最不要求情爱的人才最乐意给予情爱。张钊有时候觉得自己真是下贱,明明是连拈酸吃醋的资格都没有的人,却还是会在小孩和别人亲近时嫉妒到眼红,恨不得不管不顾地发次疯才好。永远像下水道里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不明不白跟在那人身后,视线不受控制地一遍遍落在那人的背影上。
Zmjjkk。
多好听的ID。
说好了放弃,可即使心口已经鲜血淋漓,手心早都千疮百孔,却依然还是,舍不得。
爱不能只单凭几次心碎就喊停,爱是反反复复的,今晚想通明晚又陷入困境。
他总是会回忆,和郑永康初见时他跳着脚回望自己的那一眼。
张钊想,或许自己才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只那一眼,就算为郑永康杀人放火、
粉身碎骨他也是甘之如饴。而曾经那些在冷战时被对方刻意无视掉的搭话、被再三拒绝的礼物、四下无人时郑永康明确表现出来的疏离,过往种种,都能够只为那一眼,付之一炬。
人类都很恋痛,具体表现在喜欢舔伤口、摁淤青,和一遍遍回味某些瞬间。
可是怎么办,他还是喜欢他。
13.
王森旭迷上卡丁车的速度让瓦电众人猝不及防。
昨天还是一群死宅男窝在训练室里灰头土脸,今天他就摇身一变成了宽肩窄腰的帅气车手,留在哥几个土狗面面相觑。万顺治难以理解,唐时俊表示质疑,郭浩东恨得牙痒。王森旭对卡丁车的迷恋程度也是令人瞠目结舌,他几乎把除了日常工作以外的所有时间都花在了车场里,张钊和他是上下铺,但在假期里两个人能见面的次数掰着指头都能数清。兄弟几个见王森旭的概率比见小狗lucky还低。
但郑永康不同。
他和王森旭青梅竹马,在不同的四个队并肩作战打了三年,身边的队友来来往往走走散散,他们却仿佛绑定了一样始终没能分开。两个人在三年前第一次面临转会时开玩笑就说要吃的散伙饭,三年后还是没吃到嘴。
张钊首次听王森旭讲述他和郑永康的职业故事时,很没出息地嫉恨了人家两天,但他毕竟攀不上坏人行列,幼稚鬼生气的表现也仅是十分小心眼的不跟王森旭讲话罢了。而那位网传的“瓦电唯一正常人”的神经则是比真正的正常人少上一根,故而完全没发现队友对自己暗戳戳的敌视,反倒乐呵呵地和张钊称兄道弟,关怀照顾分毫不少,引得那人内疚了老长一段时间。
所以当兄弟几人依然萎靡不振在训练室里互相折磨之际,郑永康却容光焕发地选择了和他王哥一起相约赛车,堂堂正正地成为了瓦电劳改所第二位出逃的人员。
这还了得!
几条小土狗气势汹汹地架起郑永康,顺手掳走了只是出门吃米线的程万鹏,风风火火地就往车场冲。王森旭跑完一圈起身一看,一大家子目光如炬地盯着自己。
怪骇人的……
一起玩了几次,除了万顺治和郭浩东觉得开车背疼难以适应,婉拒了团建的邀请外,其他人则是都有些上瘾,也就愈发理解了王哥对于卡丁车的热爱。他那本《卡丁车圣经》在瓦电内部轮流传阅,张钊更是刻苦钻研,还做了不少批注。EDG编外人员程万鹏放下身段,对着王森旭不耻下问:“你觉得我买多贵的头盔合适啊?”王森旭老老实实回答:“你头有多贵就买多贵。”
行吧。
老年车手李卫首次参与团建,跟着小土狗程万鹏、王森旭、张钊、郑永康一起包了个赛道,真真成了五黑车队。他作为多吃了几年饭,多开过几年车的经验型选手,上场前还是信心十足,上场后却是悔不当初,恨不能以头抢地尔。
都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刚好,小小EDG巧妙地把这几尊大佛全聚集了。
先是郑永康开车不要命,全程不踩刹车,一路火花带闪电,在高速弯极限漂移,车头直接挑过来360度大旋转,看得身后的李卫心惊肉跳。
再是准卡丁车职业选手王森旭开车巴不得把刹车线都剪掉,120码不是王哥的极限,是赛车的极限。
最后是张钊开得要快不慢,时不时猛给一脚油,卡丁车硬是被他玩成了碰碰车,撞得前面的李卫头晕眼花、脊骨欲裂。
团建最后,郑永康猛地一个漂移拐弯把车横过来,李卫避让不及猛踩刹车,恍惚以为看见了死神手握镰刀来收割灵魂了。一堆尖锐刺耳的刹车音响起,李卫,张钊,王森旭三个人撞成一团。
开的是390cc,过的是阿斯顿马丁的日子。
高龄老头李卫赶紧撤退:“这怎么跟他们开,真有不要命的。”
兄弟几个开完车第二天赛训时骨头都是肿的,握着鼠标感觉在握方向盘,疲惫不堪的一群倒霉鬼被闻讯而来的潘逸斌尽数抓获,从此卡丁车项目被强行封禁,王森旭痛心疾首。
卡丁车项目被删,张钊难免遗憾。原本借着每周团建的机会可以和郑永康正大光明地相处一会儿,现在一朝回到解放前,连正常搭话都觉得尴尬。虽说小孩心无旁骛无所顾忌,但自己终究是不敢逾越雷池半步,只敢在游戏的间隙里偷偷回头看上那人一眼,喝奶茶的时候顺带帮那人带上一杯,洗完澡后不动声色地帮怕冷的某人调高水温……
这些是作为队友的Smoggy为Zmjjkk所能做的事情,应该,不算逾矩吧?
郑永康还是那副无知无觉的样子,卡丁车事件对他并没有什么实际影响,他又变回了去年张钊刚到EDG时认识的撒娇小孩的状态:晚上下班要和哥哥一起回宿舍,夜宵是要两个人一起出去吃,周末放假还要赖在哥哥床上刷手机,哼唧几声便等着好脾气的哥哥给自己倒水喝……有的时候为了给张钊分享自己刚听到的八卦,郑永康更是直接化身黏人小狗寸步不离地跟在人后面,连张钊在卫生间洗漱时他都得在外面大声唱着歌。
郑永康简直成了张钊的精神小尾巴。
张钊既沉溺于这份甜蜜,又痛恨于郑永康的无心之失。被那些负面的阴郁情绪压抑到喘不过气、恨得胸口发紧时他也曾暗自腹诽过郑永康:
我知道我为什么想要坐在你身旁。可你知道吗?
我的目光是太过暗淡的存在。可还是会好奇。你知道我在看你吗?你知道我为什么在看你吗?
你好像从来都不好奇我是怎样的人,我半夜不睡觉的时候在干嘛,我发的朋友圈是什么意思,你在乎我吗,你喜欢我吗?
郑永康,你会爱我吗?
对视的瞬间,你也爱了我一秒钟吧?
凡是没有泪水的眼,便被人看不起。
偏偏是你的薄情,使我回味无穷。
14.
很多鸟陪我飞过太平洋,只有其中一只鸟把翅膀和我一起共振。
张钊在灵石路口的罗森买关东煮的时候接到唐时俊的电话,对方问他要是在罗森的话帮自己带两包宽窄。张钊一边骂骂咧咧地付钱,一边神游天外地想到这好像也是郑永康最喜欢的一款,等到回过神的时候,口袋里已经鼓鼓囊囊的揣了四包烟,外加给郑永康买的薯片。
小孩最近和英雄联盟分部的李炫君走得很近,好似自从他俩年前双排过瓦罗兰特后就格外亲近了起来。现在他既不缠着王森旭逛街,也不总是赖在自己身边耍赖,而是动不动就跑到英雄联盟那边找李炫君约会,听说还和冠军打野赵礼杰吃过两次饭。郑永康某天躺在自己床上玩手机时有些害羞地提起,田野说看了自己直播玩永恩一直漏兵,还调侃他的补刀技术十分可惜。
张钊跟个流浪汉一样蹲在马路边抽烟,突发奇想到过年EDG集体团建的时候,郑永康几乎在半个小时以内就和其余五个分部的人都打了招呼,他本就活泼外向,又仗着年龄小、嘴甜情商高,更是人人都疼爱他。
他好像天生就有被爱的能力。
这大概是自己这辈子学不来的天赋,张钊低着头吐了口烟。他可能这辈子都学不会畅所欲言的表达心意,郑永康要是能听懂他稀里糊涂的鬼话就好了。
他能吗?
然后有人在他的身边蹲下了。
张钊不用抬头都知道是郑永康。那人的脚步总是轻快的,想搞恶作剧吓人的时候会踮着脚尖,蹑手蹑脚的如小老鼠般偷偷埋伏在别人背后,在成功惊吓对方后会大笑出声,兴高采烈地跳着告诉路过的人自己刚才的辉煌战绩。
意料之外的是等到张钊一根烟都抽完了,郑永康还是没有说话,这很不像他的作风。他应该总是叽叽喳喳、活蹦乱跳的,而不是如今这样沉默寡言。
张钊也没打算开口,两个人就这么静默地呆了半晌,等到张钊终于耐心耗尽起身准备离开,郑永康似是怕极了哥哥会抛下自己般,着急忙慌的一个弹射起步,但是因为蹲得太久双腿使不上劲儿,还是被张钊及时扶住了胳膊才没有摔倒破相。
郑永康抓住机会率先开口:“张钊,你在躲我。”
是肯定句。
张钊没有否认,轻轻嗯了一声。他知道郑永康看得出来,他是天真,不是愚钝。
可是郑永康又说:“张钊,你喜欢我。”
张钊神经骤然紧绷,这下便没办法继续伪装哑巴,他猛得抬眼看向那人,郑永康一改常态的嘻嘻哈哈,严肃认真地紧盯着自己。张钊看着郑永康的眼睛,和初见时一模一样的那个眼神,他像是突然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干巴巴地张开口。他清楚自己在回答郑永康不算问题的质疑,但是自己的声音怎么听起来那么的虚无缥缈,像是从几万光年外传回的一样,他像是站在星辰密布的浩渺宇宙中等待着创世之柱的灭亡那般。
在死亡中等待上帝的怜爱。
张钊想,郑永康你这样看着我,就好像你爱过我一样。
他几乎是咬着牙发着抖反问:“所以呢?”
审判日迟到许久还是到来,那把高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归还是坠落。头颅若不滚到爱人的脚下,便是肩上的重担。
为郑永康赴死,是张钊的天赋。
郑永康似乎是被他凶巴巴的语气惊到了,想往前跟又不敢,既委屈又着急,一脸的慌乱无措。张钊见不得他这幅模样,长长地叹了口气,本打算再说些什么安慰下对方,但被那人抢先一步。
只见郑永康脸红局促、结结巴巴地问他:“那……我们这算是恋爱了吗?”
张钊被他气笑,上前一步用力握住郑永康的手腕,顾忌到小孩的手伤又不着痕迹地放松了点力气。他说:“郑永康,别耍我玩了。”郑永康被束缚住却并没有反抗,他乖乖巧巧地站在那里,任由张钊发疯。郑永康仰着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一些的哥哥,用张钊没听过的严肃语气说道:
“你长得好看,技术也好。你喜欢我,所以你亲了我。你对我好,所以我也愿意对你好。”
“我以前没谈过恋爱,所以前段时间一直在躲你,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也很伤心。我不知道要怎么喜欢一个人,不知道要怎么对你,可是我明白自己的心意。”
“我没有恋爱经验,但我愿意去学。”
“我很聪明,学得会的。”
“张钊,你愿意教我吗?”
张钊呆了许久,忽然受不住了似的,他松开手,还没说话呢,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小孩吓得忙不迭上来抱他,试图用自己瘦弱的身体给予少年爱人一点浅薄的安慰。张钊埋在郑永康的颈窝里,眼泪止不住地流,很快就打湿了他新换的卫衣领子。郑永康几乎要被他眼泪的温度烫伤了。张钊的怀抱原来是这么炽热的吗?明明是初春乍暖还寒的时刻,他为什么会携带来夏日的滚烫。
“性情细腻敏感的人总是这样。他们强烈的情绪要么四处碰壁,要么低头臣服;要么杀人,要么被杀。浅薄的悲和爱能够长存,伟大的悲和爱毁于自身的丰盈。”
张钊想,为了郑永康,自己还是暂时不要死了。
他不敢抬头,怕被人看见自己满脸泪痕的样子,向来淡漠毒舌的人此刻埋在郑永康的颈窝,手还紧紧搂在人家的腰上,一副没出息生怕怀中人后悔逃跑的模样。郑永康伸手抚上张钊长长了些的头发,听得那人瓮声瓮气地撒娇:“放假之前本来想和你一起看上海的初雪,万顺治他们说一起看过初雪的人会一直在一起。可是那个时候我生病错过机会,又做了坏事更是不敢联系你,所以就错过了。郑永康,我们没能看成初雪,还会一直在一起吗?”
郑永康嘴角抽搐,强忍着笑安慰哥哥:“错过今年也没关系,我们还可以看很多次初雪。”
只不过是迟到了一些的爱情。在错过初雪的日子,互相惦念却不敢联系的两个胆小鬼,其实早已沉浸在爱的温柔里了。
人被思念时,知或不知,已在思念者的怀里。
秋去冬来,春日将至。
荒谬当道,爱拯救之。
我站在山谷望春,春意吻我。
【恋与深空】当他看见你给他的备注
*你突发奇想的备注「医生」、「同事」、「客户」
*刚刚在一起的小情侣互动
黎深
医院更新了预约系统,你结束检查,离开黎深的办公室,看见小袁护士在前台。
“小袁,帮我操作一下复查的预约吧,正好我也学习一下。”
“好嘞,你坐我边上吧。”
就在小袁护士教你的过程中,微信弹出了两条备注为“医生”的人发来的消息。
小袁护士连忙说:“你先看消息吧,万一有急事呢。”
你不以为然:“没事儿,黎深给我发消息呢,肯定是什么新的检查结果,拖一两分钟不碍事的。”
而小袁护士明显愣住了:“您给黎医生的备注是‘医生’吗?”
“是呀,”你不在意地哈哈一笑:...
*你突发奇想的备注「医生」、「同事」、「客户」
*刚刚在一起的小情侣互动
黎深
医院更新了预约系统,你结束检查,离开黎深的办公室,看见小袁护士在前台。
“小袁,帮我操作一下复查的预约吧,正好我也学习一下。”
“好嘞,你坐我边上吧。”
就在小袁护士教你的过程中,微信弹出了两条备注为“医生”的人发来的消息。
小袁护士连忙说:“你先看消息吧,万一有急事呢。”
你不以为然:“没事儿,黎深给我发消息呢,肯定是什么新的检查结果,拖一两分钟不碍事的。”
而小袁护士明显愣住了:“您给黎医生的备注是‘医生’吗?”
“是呀,”你不在意地哈哈一笑:“只是个备注罢了,无所谓的。”
下午黎深下班前,对上了小袁护士满含怜悯欲言又止的眼神。
黎深:?
晚饭约在你们都很喜欢的一家餐厅,尤其是餐后甜点,口感细腻,据你的观察,黎深吃完会心情变好,像化雪一样。
但是今晚似乎没有预期的情况,黎深面若冰霜一言不发。
“怎么了黎深,甜品不合胃口吗?”
“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位置?”
“当然是我的男朋友啦。”
怎么黎深也会突然emo脆弱没安全感嘛,你觉得有些奇怪。
“是吗,”黎深缓缓推了一下眼镜,“那解释一下为什么我在你的手机上只配叫‘医生’。”
你的笑容僵在脸上:小袁护士你怎么连这个也告诉黎深啊……
“我改,我改好吗……”
“不是我要求你改的,是你自己主动要改的。”
“是是是,当然啦。”
你原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但是黎深显然是很会“记仇”的人。
“也是,我在你心里也就是个普通医生吧。”
“这么尊重医疗工作者?午饭也要给医生带一份吗?”
“虽然叫我医生但是你也没遵医嘱吧,感觉自己亏了。”
……
终于有一天,你忍无可忍。
在黎深留宿你家的晚上,四目相望、氛围暧昧之际,你凑到他耳边:
“医生,这样算熬夜吧?是不是不太好啊?”
黎深抚摸你发丝的手一顿,刚想说些什么,你迅速打断他:“你再斤斤计较我就一直这么叫你。”
黑暗中,你挑衅的眼神如灼人的火焰。
黎深为这火焰折服,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叹气道:“以后不说了。”
沈星回
“你和沈星回是不是吵架了?”
你回到猎人协会时,陶桃给你带了一份甜品,随口问了这个问题。
“没有呀,我们最近挺好的呀。”
其实不止最近,你和沈星回在一起以后就一直很和平。
“可是刚刚你不在,我想请他转交一下给你的小蛋糕,你猜他说什么?”
“说什么?”
“他说其实你和他不是很熟,就是普通同事关系,我吓了一跳。”
陶桃看你有点惊讶的神情,连忙补充:“但是我看他神情很自然,肯定不是什么大事,去和他聊聊吧。”
你回家路上仔细回想了你和沈星回这几天的互动,猛然发觉,可能是上次让他帮你点外卖的时候,他看到了备注“同事”。
其实这个备注是刚刚认识的时候写的,那时不知道主动加自己的人是谁,因为他穿着猎人制服,于是随手写了一个“同事”。
后来你们在战斗和工作中渐渐走进,成为搭档、成为男女朋友,你也没有改。
毕竟,自始自终只有一个“同事”。
但这种小事会让沈星回这么在意吗?
到家后,沈星回在厨房里和电烤箱交流感情。听到你回来的动静,他用慢悠悠的语调说:“欢迎回家。”
一如既往地微笑让你的心安静下来。
“我听陶桃说,你说我们是普通同事关系?”
“是的,”他难得的坦诚,“因为上次在你手机里看见了,觉得不高兴,所以反击你一下。”
你被他逗笑:“为什么不自己和我说?”
“我的时间紧迫,”沈星回不假思索,“不想把我们的时间花在这样的小事上。”
在你的设想中,沈星回除了吃饭睡觉打流浪体,别的事情都像浮云一般。
但渐渐地,你发现自己也在其中,是排在吃饭睡觉之前的存在。
过于漫长的生命和时间让沈星回变成了一个几乎没有感情波动的人,他蓝色的眼睛澄澈宁静,不含一丝杂质。
而现在,他的这双眼睛只追随你。
如金刚石般坚固璀璨的心只为你一人绽放光彩。
“我至少也应该是搭档什么的。”沈星回闷闷地开口。
“好好好,”你揉乱他的发丝,“你想叫什么都行。”
沈星回枕在你的大腿上,这是他漫长生命中与你最亲密的时光。
过去与你是师兄妹关系,也曾经隔着王座下的台阶遥遥相望,现在他终于能安睡在你的气息之中。
生命即使就在此时消散,也了无遗憾。
沈星回再一次陷入沉睡。
彩蛋是祁煜篇~关于鱼鱼从震惊到心碎到被你反撩到脸红
♥️如果喜欢这篇文,请给我小红心小蓝手评论和关注支持,非常感谢大家😘😘
[原乙]用最野的长相,当最乖的大狗
莱欧斯利单人,驯化度0%→100%
没有剧情,就是贴贴,贴贴,使劲贴贴
旅行者=可爱的老子=荧,我代入你随意
★都是我流xp
★莱欧斯利的专属称呼“小女士”没有考据,属于个人xp
众所不知。
西装暴徒莱欧斯利,其实是个重度甜口。
喝咖啡要加奶,下午茶得配点心。
还喜欢打趣助手朱里厄、露尔薇:“你们不会是借着职务之便谈恋爱吧?”
有事没事就敲敲碗,问小情侣今天发不发糖。
磕CP者,人恒磕之。
最近,终于轮到莱欧斯利被人追着产粮了。
在一次办公室茶会上,朱里厄和露尔薇联手“围剿”莱欧斯利。
露尔薇率先发问:“公爵,你最近在和旅行者谈恋爱吧?”
莱...
莱欧斯利单人,驯化度0%→100%
没有剧情,就是贴贴,贴贴,使劲贴贴
旅行者=可爱的老子=荧,我代入你随意
★都是我流xp
★莱欧斯利的专属称呼“小女士”没有考据,属于个人xp
众所不知。
西装暴徒莱欧斯利,其实是个重度甜口。
喝咖啡要加奶,下午茶得配点心。
还喜欢打趣助手朱里厄、露尔薇:“你们不会是借着职务之便谈恋爱吧?”
有事没事就敲敲碗,问小情侣今天发不发糖。
磕CP者,人恒磕之。
最近,终于轮到莱欧斯利被人追着产粮了。
在一次办公室茶会上,朱里厄和露尔薇联手“围剿”莱欧斯利。
露尔薇率先发问:“公爵,你最近在和旅行者谈恋爱吧?”
莱欧斯利听得发笑,悠哉地挑了挑眉,变相否认:“哈?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朱里厄帮腔:“前阵子旅行者光是说了句‘喜欢美露莘’,您就请逐影庭的美露莘警官来梅洛彼得堡参观交流,还问旅行者想不想和美露莘开茶话会?上一回新来的犯人只是太想家了,精神崩溃地抱住希格雯护士长大哭,您就把他扔去生产区打螺丝。”
露尔薇:“还有,上次旅行者对战浊水精灵被喷成了落汤鸡,您赶紧把外套脱下来给旅行者披上,笑都不敢笑一声。昨天朱里厄只是失足滑踩进了废水沟里,您把他拉起来之后,编了两个段子笑话了三天。是个人都看出来了,公爵,再瞒可就没意思了啊。”
莱欧斯利十指交叉,摸了摸左手突出的骨节,最后脸上写着“既然被拆穿我就不装了”,嘴角挂不住地笑,浑身散发着陷入热恋的人特有的酸臭味:“这么明显吗?我以为我藏得很好。”
【驯化度:20%】
莱欧斯利是在和旅行者谈恋爱。
更准确的说是磨合期。
彼此都在慢慢适应,从“朋友→恋人”的身份变化。
第一次牵手是旅行者主动的。
在莱欧斯利答应旅行者的告白后。
“以后,我们就是情侣了。”
说完,旅行者去牵莱欧斯利的手。
旅行者温热的小手送到他手掌里的时候,莱欧斯利的浑身一僵,愣了好一会儿,没有回应。
莱欧斯利虽然深谙人情世故,还撮合过梅洛彼得堡好几对欢喜冤家。
但亲自谈恋爱,确是头一遭。
就像一个从未下厨的人,就算熟背菜谱,第一次上手炒菜还是会疑惑“少许盐是多少许”、“适量糖是多适量”。
一向从容淡然,掌控全局的公爵,面对恋人的手,表现得有些无所适从。
直到旅行者的手指,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他才迟钝的、后知后觉地握住。
莱欧斯利的手掌宽大,能把旅行者的完完全全包住。
他的手也很粗糙,手掌的粗茧、伤疤都是曾经服刑、打黑拳的时候留下的。
但旅行者的手却很光滑,很细腻。
好似一块发酵到位、表皮酥滑的小点心。
他用指腹摩擦旅行者的手背,像一个吉他手在来来回回地拨动琴弦。
反复抚摸了好多遍,才彻底确认了一件事:
这是我的了。
【驯化度40%】
莱欧斯利胳膊长腰,手臂也扎实有力。
但莱欧斯利的怀抱却很柔软。
莱欧斯利和旅行者看上去,岁数差了一倍,个头也差了一截。
所以他对待旅行者总是轻手轻脚的,像呵护一朵易折的花。
牵手的时候小心翼翼。
好像旅行者的手骨捏一下就会碎掉。
拥抱的时候也小心翼翼。
好像旅行者的细腰揉一下就会淤青。
某次,他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翻看报纸,旅行者自然地躺到了他身边,倚靠在他胸膛上。
莱欧斯利也识趣地抱住旅行者,但他的手只是虚虚地放在旅行者肩膀上。
旅行者贴着莱欧斯利的胸口,用脸颊小幅度地蹭,像一只撒娇的小橘猫:“你可以抱得更紧一点。”
在普通人学习爱与被爱的年纪,莱欧斯利却在经历被抛弃、被收养、被养父母背叛、入狱。
他前半生未曾拥有过真正的爱,也缺乏表达爱的技巧。
旅行者截然相反。
被哥哥悉心照料和关心的岁月,赋予了旅行者坦率爱人的能力。
旅行者看得出,莱欧斯利深藏在从容下的谨慎。
旅行者引导莱欧斯利的手放在自己后腰上,让他放下患得患失的心情,松弛有度地拥抱自己。
面对把变得像水母一样柔软,完完全全依靠着他的恋人,温暖如涓流的事物,慢慢填满了莱欧斯利身体里缺失的部分。
如是抱了一个多小时,抱到莱欧斯利将一周前的报纸都看完了,旅行者也有点困了,干脆躺下午睡一会?
可莱欧斯利的胸肌太硬了,靠着睡硌得不舒服。
于是旅行者让莱欧斯利把手臂放平,枕着他手臂休息。
莱欧斯利也侧过身躺下,仔细端详旅行者的睡颜。
那天他像打了兴奋剂一样,一直没睡着。
【驯化度60%】
莱欧斯利的眼睛很漂亮。
灰蓝色的瞳子,圆形的黑色瞳孔。
真的很像野性未驯的灰狼。
他说笑时,那双眼睛就跟随挑起的眉梢,划过一抹玩味。
发怒时,则是眉心紧皱,眉角翘起,眼里散发摄魂的寒色。
动情时,就会柔和下来,垂落的眼角都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眼神像枫露泉的水一样荡漾着粼粼柔光。
莱欧斯利的眼睛,只有在一种极为少见的情况下,会极为慵懒。
——没睡醒的时候。
如果旅行者和莱欧斯利一起午睡,比他先一步醒来,不小心吵醒他的时候,那双狼似的眼睛会变得懒洋洋的,稍稍眯着,漆黑的瞳孔放松地涣散。
他笑着把旅行者搂进怀抱更深处,凑到耳边,咬着耳垂悄声问:“时间还早,再睡会儿?”
【驯化度80%】
第一次接吻是在枫丹廷的小巷里。
在一场戏剧谢幕之后。
在满天繁星西沉之前。
旅行者和莱欧斯利看完了一场有关爱情的戏剧。
主人公排除万难,终于修成正果。
戏剧在一个饱含深情的吻里落幕。
也许是被戏剧感染,莱欧斯利和旅行者都有些心潮澎湃。
在穿过一条无人小巷的时候,莱欧斯利主动吻了旅行者。
公爵把旅行者压在路灯上,很小心地凑上去亲。
他比旅行者高出太多了,所以只能手臂横靠在旅行者头上方的灯柱作支撑,大幅度地弯下腰,捧着旅行者的下巴抬高了几度,才能对准唇。
旅行者紧张地闭上眼睛。
身体微颤,睫毛也是。
莱欧斯利品尝甜点,习惯先品尝甜点上甜蜜的糖霜,这次也不例外。
莱欧斯利先是用舌抚摸旅行者的薄唇,然后快速将其卷进口中,似啄似尝,反复啃咬。
莱欧斯利的舌尖刚想敲开唇齿。
旅行者突然别过头,双颊红得厉害。
莱欧斯利怔了怔,第一次接吻就直接枫丹湿吻,好像是有点太快了。
他耐心地直起身,略带歉意地说:“啊~是我太着急了。不说这个,去喝杯咖——”
他刚拉着旅行者要走。
反被旅行者拉住了,满眼期待。
害羞归害羞。
想要……还是想要的。
这可是旅行者自己要求的。
莱欧斯利的耐心被灼成了灰,直接抱起旅行者放到一个多高的窗台上,紧紧地搂住旅行者,按着的后脑不让再逃。
像狼咬断猎物血管,舔掠温热的血浆般舔掠双唇,肆意吮吸索取。
刚才的吻细雨轻点,现在的吻骤雨疾风。
幸好四下无人,只有夜空中的星海静静观赏小巷里的荒诞戏码。
好在星星,不会说话。
【驯化度99%】
莱欧斯利有个宽阔、可靠的胸膛。
啊,不是说,他的体格好似双开门冰箱,能让金丝雀好生依偎什么的。
而是说,他的身影、他的出现,本身就会让人很有安全感。
旅行者曾在探险过程中,遭遇山体崩塌,被困在了暗无天日的地下遗迹里。
自救无果后,旅行者只能原地等待救援。
黑暗将时间拉得无比漫长。
在不知过去了多少天后,坍塌的石壁外,响起了发条机械轰鸣的声音。
大型破钻机将厚重的岩壁凿穿了一个洞。
刺眼的阳光和莱欧斯利的身影,一同闯了进来。
他背对着光源,无法看清表情,但语气里是被强压着的担忧:“小女士,你在——找到了!”
看到旅行者虚弱地瘫坐着,转瞬即逝的欣喜化作焦急,
“快去叫医疗人员!”
旅行者虚弱地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恋人,泪水模糊了视线。
真丢人。
食物和水耗尽,只能取食岩壁上的青苔充饥的时候,都没哭的;
无法观测天空来预估时间,默数秒数来计算这是被困的第几天的时候,都没哭的;
心智被漫无边际的黑暗折磨,靠一遍遍默念“会得救的”来压倒恐惧的时候,都没哭的。
可为什么莱欧斯利来救我了,反而忍不住想哭了?
莱欧斯单膝跪下来,想把旅行者抱出去。
但旅行者一头撞在他胸口,抱着他就止不住地啜泣。
莱欧斯利的心立刻软化成了一汪,搂住旅行者,抚摸干枯的金发,埋在旅行者发顶深吸一口气,用怀抱将旅行者整个包裹住,愧疚地说:“抱歉……”
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来晚了,抱歉。”
但就是这样强大、可靠的莱欧斯利,也会有脆弱的时刻。
上次有深海巨兽袭击了梅洛彼得堡。
莱欧斯利虽将其击退,但自己也被深海巨兽抓伤。
伤口从他的小腹左侧一直划到了右胯骨处,刺穿了衣物、皮肤、在长年累月锻炼出的坚硬肌肉。
对普通人来说,这伤口触目惊心。
但对身经百战,甚至去死亡边缘出过好几趟差的莱欧斯利来说,也就那么回事。
希格雯替他缝合好伤口的当天,他准备继续算本周工厂的账。
他刚拿起一沓报表,就被守在床边的旅行者夺了过去:“我来吧。”
莱欧斯利看着自信满满的旅行者,轻笑着感谢旅行者的好意,但是算账这种枯燥又需要经验的工作,还是交给他吧。
失血和疼痛让他的声音,都无可避免地虚弱了些。
但他还试图逗旅行者开心,打趣地说到年少时他刚到梅洛彼得堡服刑,只能靠打黑拳谋生的时候,被打断过鼻梁、轻微脑震荡,第二天还能打起精神走上拳台,拿下了三连胜,现在这点程度……
然后他发现旅行者表情好像不怎么高兴,赶紧话锋一转:“啊,当我没说。”
旅行者强行把账本夺过来,揣在怀里:“现在你有我了,还能让你过得跟以前一样啊?你歇着吧,我帮你干活。”
旅行者钻进了莱欧斯来的办公室,有模有样地翻起账本。
莱欧斯利抱着“且看看吧”的心态,放宽心,睡了个好觉。
他睡醒已经是深夜了。
穿着丝绒薄睡衣的莱欧斯利,拖沓着拖鞋悠闲地晃荡到办公室,发现旅行者趴在一本本摊开的账本上,睡着了。
莱欧斯利手捻着下颌轻笑,不合时宜地欣赏女友睡着的可爱模样。
旅行者心是好的,可惜算账是门技术活。
统计梅洛彼得堡的工厂每天进出的货款、物资、原材料和成品,每日、每周、每季度的支出、营收。
还要从账目数字的变化里,找出虚报瞒报的项目……
刚接手梅洛彼得堡的莱欧斯利,花了好几周才逐渐上道。
莱欧斯利手抚在旅行者肩头,想把恋人抱回房间休息。
但他刚碰到旅行者,旅行者就猛地睁开眼睛,谴责:“不是让你躺着,不要下床吗?”
“我来视察代理典狱长的工作情况。”莱欧斯利拿起桌上的账本,账上只字未记,“嗯——果然太勉强了。”
旅行者抱着手臂,不满地说:“我顺利着呢,你才是,不要打断我做梦。”
莱欧斯利放下账本,宠溺地点头:“好吧好吧,完不成不要紧,别太逞强。”
旅行者推着他的后腰,将他推出门去:“你才是别逞强,去休息。”
在办公室的门再度合上之前,莱欧斯利似乎看到旅行者轻声嘟囔了一句什么……
“我们刚刚算到哪儿了,纳西妲?”
隔天早上。
旅行者真的把算好的账本推到莱欧斯利面前。
清秀的字迹记录了每一笔出账入账,计算得清楚准确。
莱欧斯利乍一眼,完全挑不出错来。
“只要掌握了统计方法和数学模型,算账也不是很难嘛。”
利用纳西妲的权能轮回了四十多次梦境,在智慧之神的教导下,一夜之间修完了会计学的旅行者,叉着腰自信地说。
……只是眼底生出了浓郁的黑眼圈,身形也有点摇摇欲坠罢了。
莱欧斯利:“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
旅行者:“区、区区用脑过度,稍微有点头晕而已。”
莱欧斯利:“你看上去可不太好。需要抱你去躺一会吗?”
旅行者:“不不不不了,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想再睡觉了。”
莱欧斯利:“哈啊?”
莱欧斯利:“好吧,那我们或许可以一起喝杯茶提提神。我买了新的茶叶,来自遥远的璃月,希望你会喜欢它的口味。”
旅行者有天分,莱欧斯利也乐得清闲,把管理梅洛彼得堡的鞭子交给了旅行者。
一些不安分的犯人看到公爵甩手养伤,让他(至少看上去)乳臭未干的女友来管事,趁机偷起了原料,虚报零件产量。
旅行者没有莱欧斯利那么会揣度人心。
也没有公爵举重若轻、恩威并施的手段。
谁敢犯事,抓住一个就是重罚。
谁敢不服,亲自出手武力镇压。
那些不安分的犯人,不仅被旅行者扣光了当月所有特许券,还被赶到特许食堂门口罚站,脖子挂上“我撒谎偷东西,我错了”的牌子,接受来往犯人围观,杀一儆百。
旅行者的管理方式有效,但简单粗暴。
以至于莱欧斯利伤势恢复,重新掌管梅洛彼得堡的时候,犯人们无不对他感恩戴德,感叹公爵的管理多么宽松,多么人性化。
莱欧斯利的伤恢复得七七八八后,旅行者就卸任了代理典狱长,开始忙着为莱欧斯利调理身体。
旅行者回了璃月一趟,找白术买了个祛疤的药方,开了几帖补血养气的药。
都说了,莱欧斯利是个重度甜口。
每次旅行者监督他喝药汤,他都愁眉苦脸,咽下去后得再灌一杯茶。
但旅行者不容他商量:“你现在身强力壮的不注意保养,再过十年、二十年,身上暗伤就会发作出来,一到阴天下雨关节疼、骨头疼,哪哪儿都疼。”
说着,旅行者解开莱欧斯利的衬衫,将衬衫下摆从腰带里抽出来,手指抹了点祛疤的膏药,往莱欧斯利新愈合的伤口仔细涂抹。
莱欧斯利身上的疤痕多了去了。
时至今日,这些伤痕也成为他的勋章,强者的证明。
只要是不伤在脸上,他其实不在乎留不留疤的。
但旅行者在乎。
很在乎。
旅行者曾细细抚过他胸膛上的伤痕,想象那都是怎样的战斗留下的。
最让人后怕的,无疑是前胸那道。
撕裂状的疤痕,从颈部一直延伸到前胸。
似乎曾有一只巨大的爪子,将他像蝼蚁般踩在脚下,尖利的爪子慢悠悠地刺破他的血肉。
虽然他还是活了下来,战胜了所有怪物,所有人,笑到了最后。
但那时的他,孤立无援,得有多疼啊?
在旅行者的照料下,莱欧斯利彻底痊愈了。
伤口愈合的情况很好,没有后遗症,也没有影响行动力。
伤疤每天都被旅行者涂药、抚摸,淡化得几乎看不出来。
和他身上其他几处丑陋的蜈蚣疤相比较,像是长在两个不同的躯体上。
像是在宣告如今的他,拥有了与过去完全不同的人生。
莱欧斯利看得出神,突然笑了笑。
旅行者:“怎么了?”
莱欧斯利:“噢,我想起上次我们一起看的戏剧。”
戏剧里讲的是一位枫丹贵族,他爱上了一座栩栩如生的少女雕像。
他每天向少女的雕像倾吐爱意,他的痴心最终打动了水神。
水神将石膏的表皮变成光滑的皮肤,赋予了雕像血肉与生命。
这位贵族的爱意,将雕像成为了人类,从此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戏剧的情节虚幻荒诞的,但主旨未必是虚构的。
他握住旅行者的手,低头吻了吻手背,
“原来被爱的灵魂,真的会长出血肉。”
【彩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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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乙】得知妹妹和别人在一起,他后悔了
🔹迪卢克×你 伪骨科❗兄妹背德文学❗
🔹各种吃醋拉扯情节
几个月前发过一小部分,这次是修改后的完整版↓↓
01.
这天夜里突然下起暴雨,狂风裹挟着电闪雷鸣,雷电很近,近到把整个房间照的亮如白昼。
迪卢克知道,你一向害怕这样的天气,从小时候起,就总是会抱着自己柔软的棉被在他身侧坐一宿。可这些年来,这样高频的闪电他也是第一次见。他正在担心你会不会害怕,敲门声适时响起。
他下床去开门,门口的你正和小时候一样,怯生生地问他能不能进他的卧室。
他心里其实是开心的,毕竟这说明尽管过去这么多年,在你心中他依然是害怕时的第一选择。可他...
🔹迪卢克×你 伪骨科❗兄妹背德文学❗
🔹各种吃醋拉扯情节
几个月前发过一小部分,这次是修改后的完整版↓↓
01.
这天夜里突然下起暴雨,狂风裹挟着电闪雷鸣,雷电很近,近到把整个房间照的亮如白昼。
迪卢克知道,你一向害怕这样的天气,从小时候起,就总是会抱着自己柔软的棉被在他身侧坐一宿。可这些年来,这样高频的闪电他也是第一次见。他正在担心你会不会害怕,敲门声适时响起。
他下床去开门,门口的你正和小时候一样,怯生生地问他能不能进他的卧室。
他心里其实是开心的,毕竟这说明尽管过去这么多年,在你心中他依然是害怕时的第一选择。可他面上不动声色,只点点头 : “进来吧。”
然而让他惊讶的是,你这次没有像以前一样默默坐在他身边,而是直接钻进了他的被子。
他不敢表露出一丝异样,只当这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任由你在“不经意间”离他越来越近……
你似乎已经睡着了,睡颜安静又乖巧。可他却不敢多看,心乱如麻,连呼吸都尽力放的极缓极缓。
他发誓他没有起任何肮脏的心思,可你睡在他身侧,他不由自主起反应了。
正值青春期的男生总是难免会有这点尴尬,可为什么会是在这种时候,在妹妹面前。
迪卢克有些绝望,拼命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可越来越自暴自弃,因为他发现他越是控制,脑海中一些画面越是要和他作对似的,不停叫嚣着。
他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轻轻颤抖着,在心中把自己骂了个遍。这可是自己的妹妹,他到底在想什么。
那天雨夜迪卢克做了半天思想斗争,终于抵不住重重倦意睡着了。
然而这个梦却极不安稳。雨打梨花深闭门,他梦见你在他身下,裙摆似一朵绽放的梨花。
梦境中你没有像平常一样喊他哥哥,而是一声声“迪卢克”,缱绻缠绵,句句让他心口发烫。
清醒时他从没敢想象过这样的场景,可无论是愉悦的心情还是发晕的头脑都在提醒着他的渴望。
他大概已经疯了,又或许潜意识知道自己是在梦里,想借机袒露心声,问出了那个盘绕心间已久的问题 : “ 你喜欢我吗?”
你眨眨眼,没回答,大概哪怕是在梦里这样的回答仍太过奢侈,他自嘲轻笑,却突然被你勾住发丝,在他肩侧落下一吻。
第二天他醒来时,你还在他身边熟睡着。他心怦怦直跳,消无声息下了床,把自己关在卫生间洗了很久的衣服。水明明是温凉的,他的脸颊却烫到让他羞耻。
他想他真是禽兽不如,妹妹才十四岁,可他在梦里居然敢对你起这样的心思。无论怎么看,他都烂透了,简直十恶不赦,不可原谅。他又想起生理老师曾讲述过青春期正常的生理现象,把这归结于自己是不是太疲惫出现的精神幻觉。
于是他找到了自己先前从未看过的那种书想要以此转移注意力,却绝望地发现,他面前一幕幕仍自动代入你的脸。
他认命地闭上眼,用手安抚着沸腾许久的尘念。
彼时十七岁的少年第一次生出了想要离开家的想法。
02.
在那个雨夜之前,迪卢克一直都只是把你当成亲妹妹对待。
迪卢克的父亲克利普斯老爷是你父亲生前最好的朋友,家人不幸遇难后,你六岁那年克利普斯办理了领养手续,正式把你带到晨曦酒庄,成为莱艮芬德家族的一员。
你犹记得那天推开大门时,迪卢克穿了很正式的衣服,很显然他的父亲已经提前打过招呼,告诉他今天起他会多一个妹妹。
尚且年幼的迪卢克对于你这个并不熟悉的妹妹带着期待,时隔多年后他仍能清晰回忆起,妹妹接过他提前准备好的见面礼,甜甜地喊了声 : “迪卢克哥哥。”
从那一刻起,在迪卢克心目中,妹妹就是这世界上最漂亮可爱的女孩子。
迪卢克十岁拿到了火系神之眼,是性格还很开朗的年纪。不过以莱艮芬德家族的底蕴,身为独子的迪卢克自然是被最高要求教导约束着。而你则不同,身为被收养的妹妹,迪卢克的肩膀自小就为你扛下了多数风雨。
比起迪卢克,尽管你有更多自由,却也从不懈怠,日复一日努力学习,从不甘心居于迪卢克之后。
在迪卢克心目中,自己这个妹妹聪明、懂事,虽然性格有些冷清,对他总是带着些许疏离。
直到有一天,你和迪卢克朝夕相伴几年后,迪卢克的父亲又认举目无亲的凯亚为义子。
你和凯亚几乎很快熟络起来,由于年岁相仿,上学时是同级,共同话题也更多一些,你心底更偏向于把他当成好朋友,有时候干脆不喊哥哥,而是直呼其名。
既然是好朋友,两人之间总会有说不完的话。迪卢克碍于兄长身份不会带你到处乱跑,凯亚却从不顾忌这些,整日和你一起在蒙德四处探险。
于是很快迪卢克就意识到问题,他以往总以为是你性格偏冷清,并非有意不亲近他。如今和凯亚对比,他才发现你也会有那样活泼的一面。
明明他和你一起长大,比起凯亚更算是你的兄长,一直以来也明里暗里给予你许多关怀和照顾,为什么你就是不喜欢和他在一起呢?
以前迪卢克还会找机会参与你们的话题,后来他开始选择保持沉默,却总是忍不住暗中观察你们。
他感到难过和不解,妹妹好像和他越来越疏远了。
你十二岁这年,迪卢克十五岁,都是正值青春期的少年少女。
有一次凯亚难得不在,迪卢克和你单独在家,你穿着一条薄薄的棉质白裙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他无意间瞥了一眼,见你胸前的衣料已经被撑起一个明显的弧度,忙收回了视线。
却不由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第二天红着脸递给你一个大大的礼盒,让你回房间再看。
他心里想的是自己家只有你这一个女孩子,没人能教你这些,他身为兄长,总要主动帮助你。尽管他自己也还是个懵懂的少年。
你答应着回了房间,打开发现果然是一套摆放整整齐齐的内衣礼盒。
其实你是故意在他面前不穿,但他刚刚的反应还是让你有些意外。无论何时,他第一反应总是想要照顾你,关心你。
你该拿什么去吸引你那所谓兄长的注意呢?你那自小就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如今只能利用少女的青涩和无知来骗取他一点意识。
你想要他一步步意识到,你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跟在他身后的小女孩,更不是需要他庇护的妹妹。
你正在成长,连同你对他的野心。
你十四时,由于大你三岁,迪卢克已经升去了不同的学校,平日里都是凯亚和你一起作伴回家。今天凯亚被留下打比赛,迪卢克主动提出要接你。
只是自己走回家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迪卢克既然主动开口,你总不会反驳。
到了放学时间,你慢悠悠地往校外走,然而快到门口时,身旁同班的一名男同学突然被另一面墙边不知哪里飞来的篮球打中小腿,当场摔倒在地上。
你顾不上许多,下意识搭把手去扶他,等他在你的搀扶下,艰难站起来时你看到他腿上出现了大片擦伤,甚至隐隐有些关节错位。
你正思考着该如何是好,抬头刚好撞上了迪卢克的视线。
那一刻你心中瞬间松了一口气,连忙唤他 : “哥哥。”
迪卢克在校门口等待你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他原本看你远远走过来,一眼就在人群中认出你。
尽管你只是穿着简单的校服,却衬得你更加清丽脱俗。等到你伸手去搀扶身边的男生时,迪卢克竟然觉得有些不快。
那男生他认得,是他亲戚家的儿子。可能是因为你太漂亮,和那男生挨在一起时迪卢克总觉得那男生高攀了,画风严重不协调。
以前他还和那男孩一起玩过,现在突然就觉得这人哪哪都不顺眼。
等回过神时,你已经仰起脸喊他哥哥,眼里闪着看到救星般的光亮,他心里一软,连忙走上前。
你哪里知道自己只是个助人为乐的功夫,迪卢克竟想到了这些,若是知道了大概也只会觉得是迪卢克本人对你滤镜太重,毕竟那男孩,平心而论还挺不错的。
迪卢克毫不费力背起那男孩,你如释重负,和他一起把人送进学校医务室。等出来时,你们半晌没说话。你不知道迪卢克在想些什么,也没打算问。
然而这时迪卢克却主动开口了 : “ 你在学校,如果有人…… ”
“算了,你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判断,总之,遇到问题记得找哥哥。”
他也是从你这个年纪刚过来的,你这么优秀,性格又好,总是免不了会有小男生对你献殷勤。
他其实想以兄长的身份劝告你不要早恋,又觉得不太妥当,所以只说了半截。至于一同藏进肚子里的,除去这半截话,还有些连他自己都不知该如何解释的情绪。
只是他理所当然把这归结为兄长对妹妹放心不下,怕妹妹遇人不淑而已。
03.
而雨夜给隐在暗处的情愫埋下伏笔,一切转变皆从此开始。
青春期的男生个头窜的总是很快,以往和你差不多高的凯亚也在这短短几年时间里比你高了一大截,可他仍改不了和你勾肩搭背的习惯。你和他走在一起时,不熟悉的人都以为凯亚是你的男朋友。
自那晚过后,迪卢克出于各种复杂的情绪,开始有意识和你保持着距离,可当他看到凯亚和你亲密不减,你也丝毫不认为不妥时,心中不由升起憋屈的无名怒火。
他一直压抑着,直到这天凯亚带你一起到一处秘境探险,你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凯亚抱着你焦急地往回跑,半路上刚好撞见迪卢克。
迪卢克一言不发接过你,紧绷的嘴角让凯亚深感大事不妙。
等你醒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凯亚那张看上去就很内疚的脸,他不停向你道歉 : “ 对不起,我不知道那里有危险,下次……”
“没有下次。” 迪卢克打断他的话。
你循声看去,这才发现迪卢克脸色差的厉害,你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生气。
凯亚自知理屈,也不敢再搭话,倒是你硬着头皮维护了他两句 : “凯亚哥哥不是故意的,是我要和他一起去。”
迪卢克闻言轻哼一声,偏过头不再看你们,语气里是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酸涩: “反正你总是会偏心他。”
受了伤总是要换药,你拿着药示意迪卢克帮你,他这次却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不肯同意。
你只好假装可怜 : “ 那我只能去找凯亚哥哥了。”
说罢你作势要走,却被他叫住 : “等等,回来。”
最后还是他替你上药,由于离得近,他指腹带着凉凉的药膏剐蹭过你脊背和后腰时,你甚至能感受到他洒落在你肩头的呼吸。
在你故意叫了他一声“哥哥”后,你敏锐地捕捉到他手颤了颤。
04.
尽管一向表现活泼开朗,你却绝非不谙世事。你同样是神之眼持有者,这些年来在学校成绩向来名列前茅。
你有野心,心思敏锐,因为早熟很难真正融入同学集体,常常独来独往。也只有迪卢克愿意相信你的天真烂漫。
你一直在认真长大,默默等一个恰当的时机。
然而恰当的时机没有等来,却在十五岁某天收到了迪卢克父亲的死讯。
同样是个雨夜,连顽强热烈生长的小灯草都会失去光芒。刚成年不久的青年仿佛失去所有生机,无声哽咽着。
他的心就在这样的静默中悄然破碎。
你穿着长裙撑伞来到他身边时,他置若罔闻。
于是你蹲下身,不顾干净的衣服被他身上的雨水沾湿,用一只手紧紧抱住他,用自己的温度为他取暖。
“ 迪卢克,” 这是你第一次直接喊他的名字,像他无数次雨夜安慰你那样,抚摸他的脊背 : “ 不要怕。”
随后又开始长久的沉默,可是在这样一方由雨伞撑起的小小天地里,你们能听到彼此心中的声音。
你们同样是被遗失在雨夜的天涯沦落人。
之后迪卢克一年未归,踏上了游历四方的征途——他有不得不完成的使命。
身为骑士团成员,凯亚也搬去了蒙德城内居住。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人走茶凉后,原本热闹的家转眼只剩下你一个。
然而你早就练就了无比强大的精神内核,除了性格更孤僻些,却比从前更加努力——如今也没有任何人能为你遮风挡雨。
除了想念迪卢克,也没什么不适应,凡事总是要学会用自己的力量去争取。
少年人就是在一次次不经意间走散,天各一方,匆匆忙忙奔赴各自的命运。
等到再见面时,已不是当年模样。
05.
几年后你顺利完成在蒙德的毕业考核,开始着手自己早就想要尝试的事业。由于有晨曦酒庄的资金支持和你对其成功经验多年以来的观察,你在随后的短短两年时间内,把自己的业务拓展到了蒙德之外的璃月和稻妻。
由于各种原因,你和迪卢克仅有两次的见面机会也被错过,算算时间,你们已经有整整五年未见。
这一年你二十岁,初入社会两年,虽尚且带着少女未脱的清澈和天真,却也形成了自己的世界观和处事风格,在你这个圈子里崭露头角,似一株特立独行的新芽。
而迪卢克就是在这时候重新回到蒙德。
你清楚的记得那天下着雨,你躺在二楼的露台上,任由家里那只长毛猫咪趴在你身上,你一边抚摸着它一边捧着书把书中的晦涩的文字读给它听,发现它睡着后,你轻笑着放下书,却在再抬眼那一瞬看到正站在不远处的迪卢克。
你和他四目相对时满眼都是意外,久别重逢让你猝不及防,除了欣喜就剩下无措。你有些局促地抱起猫咪,猫咪对于自己刚睡熟又被抱起这种行为表示不满,喵了一声,于是你挠了挠它的下巴,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 “哥哥,你回来了。”
“嗯。”迪卢克回过神。这些年来数次在生死间斡旋,迪卢克也早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尚且会意气用事的少年,大多数时候,他就像是收在剑鞘下的利刃,蛰伏暗处却一击毙命。可偏偏靠近晨曦庄园,想到要和你再次相见时,他这些年来第一次生出了名为“胆怯”的情绪。
再见面时,他要以怎样的方式出场,他要和你说些什么,最关键的是,五年过去,你对他的态度会不会发生改变?
可他顺着女仆长的指引来到二楼露台,看到一个女孩正抱着猫咪躺在摇椅上,用温柔的语调给猫咪读书,她的长发有几缕随意耷拉下来,雨天带些潮意的风吹拂着,拂过她长裙上的细纱。
比起蒙德的山川湖海,这美好的一幕更能扣动归家游子的心弦。
于是他在原地默默注视着你,直到一颗心被久违的温度填得满满当当,迪卢克五年来从未有过一刻如此庆幸,这世间还有个你,是他无可替代的踏实与安宁。
而你喊他哥哥的那一瞬间,他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但总归能再见到你,比什么都重要。
06.
迪卢克自那天回来后对你好到无微不至,落在任何人眼里都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兄长。但可惜,你从始至终都没有把他当哥哥,你等了好些年,不可能再甘心于陪他演兄妹温情的戏码。
于是今天晚餐时你问他 : “哥哥,晚餐结束后,如果有空的话,陪我去看电影吧。”
“好。” 他欣然应答。
在去电影院的路途中,他随口问了句 : “ 你好像很熟悉这里,以前经常和朋友一起来吗?”
“我的确经常来,不过都是自己一个人。” 你的语气云淡风轻,状似不经意地看着不远处手牵着手的年轻情侣 。
迪卢克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闻言沉默片刻后,他说 : “ 以后我可以陪你一起。”
你有些想笑,不知道等你的好哥哥看完这场电影后还会不会说出这句话。
今天是情人节,很显然,你挑选的这部电影是情人节档预热许久的爆款,来电影院的几乎都是处于热恋中的有情人。
你其实很少看这种文艺爱情片,想必迪卢克更是,何况蒙德的文化氛围本就和这个国度一样自由,电影刚播出几分钟就开始出现大篇幅限制级画面。
你偷偷去打量迪卢克的反应,没成想他察觉到你的目光,竟也偏过头看向你。昏暗的光源勾勒出他的轮廓,视线交错那一瞬你心跳如擂鼓,出于心虚连忙移开视线,之后一直紧盯着电影荧幕。
一直到回家,他都没有就这场电影作出任何评价。
这对你来说自然是意料之中,你只是尝试着往湖里投一粒小石子而已,尽管这尝试有些离经叛道——毕竟拉着五年不见的兄长去看限制级成人爱情电影,怎么算都值得被教育一顿。
睡前你接到快递员的电话,叫你到楼下去取东西,你来到酒庄门口,看到很夸张的一大捧玫瑰花。
“谁送的?” 你挑挑眉。
“抱歉,那位先生没有透露,他只说愿您今夜能有个好心情。”
你接过花往回走的过程中,由于视野被遮挡了大半,你只顾着低头看脚下,走的格外小心翼翼,上台阶时你腾出一只手提起裙摆,另一只抱着花的手上却突然一轻。
你抬头去看,是迪卢克抱走了花。
“谢谢哥哥。” 你仰头冲他笑了笑。
“不用谢。”他回答,你却敏锐察觉到他情绪相较刚刚有些低落。
“今天是情人节,” 你试探着开口 : “ 你在外面这几年,有遇到什么喜欢的姑娘吗?”
“没有。”他回答的斩钉截铁。
你闻言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面上仍不动声色 : “那……你就不关心一下我吗?”
“你……”迪卢克原本认为谈情说爱对你来说为时尚早,可随即联想到刚刚你观看影片时专注的神情,他晃了晃手中的玫瑰花 : “是你喜欢的人送的?”
“不是。”
随后你又很快补充一句 : “ 我喜欢的人今天什么也没送我。”
“为什么?” 迪卢克原本还在为你有喜欢的人这件事而惊讶,看到你委屈的神情和语气,只剩下不解 : “他不知道你的心意吗?”
“或许吧,” 你垂下头 : “不过我猜,更有可能是他根本不喜欢我。”
“不会。”迪卢克回答的很肯定。
“为什么不会?”你问。
“因为你这么好,不会有人不喜欢你。” 他语气真挚,双眸竟衬得一侧大朵绽放的红玫瑰都黯然失色。
“那,如果是你呢?” 你忍不住问出心间盘亘已久的问题。
他显然没想到你会这样问,愣住了,你见此尴尬地笑笑,连忙接过话茬 : “ 开个玩笑。”
你从他手中接过花 : “ 晚安,哥哥。”
07.
许是这几日高强度工作让你有些疲惫,又或许是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你因为想着迪卢克而夜不能寐,你今天从早上起床就开始精神不集中,一阵阵心慌。
你只是当成睡眠不足,并没有在意,仍打起精神工作,等到下午终于把手上的事情处理完,你躺进浴缸里,疲惫地闭上眼。
浴室里升起源源不断的蒸汽,等你感到呼吸不畅时才发现忘了开窗,你正准备起身,却脚下一软,重重地倒回了浴缸里。
随后你的眼前开始出现雪花屏一样的幻觉,你很快意识到情况不对,于是用残余的力气把能够到的东西都摔在地面上,尽量制造出更大的响声。
你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你从未感到有一刻自己离死亡是如此接近。在你彻底晕过去之前,你好像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把你从水中抱起。
“迪卢克……”你想喊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很快恢复了些意识,醒来的时候正躺在迪卢克的床上,你抬眼去看,看到他刚好端着甜点和水走进卧室。
“你好些了吗?” 他快步走向你,语气是你从未听过的焦急和担忧。
“迪卢克……”你轻声念着他的名字,这些年来他不在你身边,你偶尔也会有孤立无援的时刻,可幸好如今他回来了,在这种时候能陪在你身边。
你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想要去接过他手里的水,他连忙主动把你扶起,让你靠在他身上,他刚刚为你盖上的被子立刻滑下去一大片。
你身上一丝不挂,大片肌肤跃入眼前,迪卢克拿着杯子的手不自觉抖了抖,默默偏过头去不再看你。
“你……你这样,我喝不到。”你故作为难,有气无力地埋怨着他。
“抱歉。”他很快又认真起来,为自己刚刚那一瞬心思的游离而感到不耻,都到这种时候了……只有此时仍在剧烈跳动的心脏昭示着刚刚你晕倒时他有多慌张,直到现在仍在后怕。
倘若不是他今天刚好早早回了家,倘若不是他刚好要送你一束花,你在浴室晕倒生死一线挣扎之时,该有多无助。而这些年,他不在你身边时,你每天都是自己一个人学着承担一切。你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他越是被惊艳,越是心疼你的辛苦。
你承认你一直有撩拨他的心思,可如今你不敢想象自己该是怎样狼狈的一副模样,尽管刚刚已经被他看光了,你却并没有其他兴致,吃完东西后就默默把头埋回被子里。
“你先休息。”迪卢克轻声说。
你在他离开的脚步声中闭上眼睛,没过一会又听到他的敲门声。
“进来吧。” 片刻后你回应他。
迪卢克推门而入时,你正站在他的衣柜前试穿他的衬衣,扣子自上而下只系了一半,堪堪遮住重要部位。衬衣对你来说哪里都太宽大了,却偏偏身前被撑起惹眼的弧度。
他见此僵立在原地,你却佯装不甚在意,慢条斯理把胸前的扣子扣紧 : “ 先借你的衣服穿一下,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他说完后目光仓促移开,寻了个花瓶把手中原本捧着的浅紫色玫瑰放好 : “今天路过花店,想到你或许会喜欢,就买来送你。”
他早就看到你把那晚的红玫瑰插进花瓶,摆在了客厅里。红玫瑰开的热烈,象征炽热的爱情,他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快。
而浅紫色玫瑰寓意为守护。你抬头看了迪卢克一眼,慢慢说 : “如果是我送你,我会选择栀子花。”
“为什么?”他问。
“因为栀子花的花语是喜悦和一生的等待。”
“抱歉,”他沉默片刻后回答: “ 我已经回来了,以后不会再让你等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摇摇头 : “ 是等待爱情,一生只认准一人。”
你说完后如期在他脸上看到了怔愣的神情,苦涩地笑笑 : “ 就是你想的那样,抱歉,迪卢克,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我从没把你当成哥哥。从六岁那年起。”
这种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感觉让你感到难得的畅快,多年来久积的心事倘若再无法说出口,你想你早晚会疯掉。
“这件事不行,”半晌后迪卢克终于开口 : “你是我唯一的家人,我答应过父亲会保护好你。”
言下之意已经格外明确。
“没关系,”听到这样的回答对你来说是意料之中,你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 “我也只是不想再继续瞒着你而已。”
话虽这么说,心中仍是一阵钝痛,那毕竟是你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如今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你和他之间的可能性,已经所剩无几了。
可积压的欲望往往让人冲动,当晚你到兴头上,喝了几杯酒,而后酒壮怂人胆,径直来到了迪卢克的书房。
他没有睡,仍在伏案夜读。你踉跄着站到他身边,抓住他的手。
他没有推开你,只是默默看着你,等待着你的下一步动作。你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没由来一阵心慌,俯下身,和他几近额头相抵 : “ 迪卢克,我想亲你……”
后续当然是他把你送回了房间,临走时他给你倒了一杯水,让你冷静冷静。
“下次不要贪杯。”他如是说。
08.
但你从没想过迪卢克能如此决绝,那晚过后他先是有意回避着你,随后竟是直接托人给你介绍男朋友。
你从朋友那里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气到浑身发抖,谈恋爱是你身为成年人的自由,即使不是和他,你也不急着这件事。可他凭什么自以为是,为了躲避甚至说纠正你的感情,采取这样的措施?
时至今日你从没有任何一刻认为自己爱他这件事有错,可他偏偏要一次次来证明,你错了。
爱一个人为什么会这样难,你明明已经足够独特,到头来却只能生生把他从心头割舍。
你把自己锁在房间一整天,第二天再下楼时已经是一副容光焕发的模样。你不仅画了全妆,还特地穿了一条性感又不失优雅的鱼尾裙,勾勒出完美的身形,一对钻石耳坠熠熠生辉。
从你下楼那一刻起,迪卢克已经开始心猿意马,他手上拿着的是最新商业讯息,然而目光却紧紧追随着你。
“你要去哪儿?”待你走近,他边问边端起一旁桌案上的葡萄汁。
你对着客厅中的大镜子又打量了自己一番,才淡淡开口: “去约会,不劳你费心,我找到男朋友了。”
迪卢克闻言手轻轻一颤,葡萄汁洒在黑衬衣上,被衬衣良好的质地吸收,他烦躁的扯了扯领子,干脆任由甘甜的果汁往下淌。
他抬眸,和镜中的你对上视线——他不确定你有没有看到他刚刚失态的样子,但他此刻心乱如麻,满腔都是无名的怒火。
“你是认真的?”他问。
“当然,” 你点点头,边说边往外走 : “我是真心喜欢他的。”
“就不用你担心啦,” 行至门口,你冲他笑了笑 : “哥哥。”
而后你关上门,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迪卢克分不清,那是不是伴随着他心脏下沉而产生的震颤。
他了解你的脾气,明明前不久还说喜欢他,如今怎么会这么快就转变心意?他怕你因冲动而意气用事,怕你一个小姑娘会吃亏,怕对方不会如他一般认真待你……千百个理由,归根结底,他其实是在嫉妒。
他舍不得你,一旦想到你会和他渐行渐远,他如坠冰窖。
他很少有看不懂自己的时候,可偏偏在你这件事上,他处处碰壁,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
09.
你从小到大就不乏追求者,比起迪卢克即将介绍给你的那些贵公子,你更信赖自己身边的熟人。
和你恋爱的男人名为加里,自从和他在一起后,你有意经常在女仆们面前提起他,还减少了回家的时间。
迪卢克明里暗里打探过这个男人多次,得到的结果都是毫无破绽,加里是真诚爱慕着你,并且各方面条件都相当不错。
理论上来说这原本就是他想要看到的,他希望你幸福,自然也没理由阻止你恋爱。
你整日都洋溢着那种独属于小女孩的欢乐,迪卢克心里却没有多好受,于是他也开始频繁外出。
这天深夜,他为了情报出现在成人场所,那些女郎识人无数,自然也看出迪卢克这位贵公子气度不凡,于是纷纷主动为他倒酒。空气中混杂着劣质香水和酒精的刺鼻味道,迪卢克强忍着厌恶,想快些离开,却不成想在人群中搜集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是加里。
加里左拥右抱,看起来像是这里的常客。他像是惯常的醉客那样,喝了没几杯就开始不知天高地厚,对着周围的狐朋狗友乱侃,红着一张脸洋洋得意地吹着牛。
迪卢克脸色沉了沉,不动声色起身靠近他。
酒过三巡,不知是谁提起你的名字,又指着加里一顿骂 : “你小子真是好福气,那么漂亮的妞都让你搞到手了,真是嫉妒啊。”
加里听到这话显然更来劲,一时间口无遮拦起来 : “这算什么,你不知道,她的嘴是真他妈好亲,那叫一个软。”
迪卢克猛然想起那晚你醉的迷迷糊糊向他主动献吻的娇憨模样,他彼时出于责任心拒绝了你。可眼前这个男人竟如此不懂爱惜,把你作为酒后挥霍消遣的谈资。
他已经气到近乎失去理智,那边的男人还在不知死活继续吹嘘着 : “ 睡到她都是早晚的事儿,我也好奇到底是什么滋味,到时候告诉你……”
加里话说到一半,下一瞬就被人从沙发上拎了起来。迪卢克怒火中烧,尽力平息着,他知道如果他现在出手是一定会死人的,他恨不能下一秒就让这个肮脏的败类消失。
加里虽然看似人高马大——这是他引以为傲的资本,可是对上能单手熟练使用双手剑的迪卢克无异于以卵击石。反抗未果被迪卢克揍了两拳后,他狼狈地跌在了地上,酒醒了一大半。
迪卢克往外走时,加里一声不吭,只喃喃着自己要完蛋了。他认得刚刚揍他的男人,那是你的哥哥,整个蒙德都没人敢惹的存在。
他怎么这么倒霉,会在这里碰上迪卢克?
10.
迪卢克一路上都在想要怎么和你说这件事。尽管恼怒,但你遇人不淑难免伤心,他在这个节骨眼上更担心你得知加里真面目后会难过。
想了半天未果,他已经走到了酒庄门口。而你不知道为什么还没睡,正在月下忙碌着。
“哥哥。”你看到他回来,率先打了个招呼。
“这么晚不睡觉,在忙什么?”迪卢克开口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在抓晶蝶,”你晃晃手中精致的玻璃瓶 : “加里说他最近需要几只晶蝶。”
迪卢克听到这个名字时简直气极反笑,他上前一把揽过你的腰,不顾你惊愕的神情就把你往屋子里带。
到了他的卧室,迪卢克重重关上门。你观察着他的神情,小心翼翼开口 : “什么事把你气成这样?”
你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七八分猜测,果然听到他说 : “那个加里……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能和他在一起。”
迪卢克已经气成了这样,你再笑显得有些不礼貌,但你还是忍不住想捉弄他,摆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 “哥哥,你是不是听信了别人的谗言?加里他很好,任何人说他坏话我都不会信。”
“任何人?” 迪卢克闻言加重了语气,攥住你的手腕 : “也包括我吗?”
你这次是真的被他吓到了,愣了愣,却又不想功亏一篑,而后语气都弱了下来 : “反正加里不会骗我的……”
迪卢克听到这里才后知后觉感到绝望,你和那个加里相识几天,又和他相识多少年,这么些年来的情意抵不过一个外人吗?
他静静注视着你,第一次生出了想要狠狠教训你一顿的念头。
他脑子里飞快盘算着,而你被他这样的眼神盯得有些慌张,主动去扯他的袖子 : “哥哥。”
他没有甩开你,语气却生硬 : “不要叫我哥哥。”
不要叫他哥哥,你做梦都想不用叫他哥哥,可此时他这样说出口,你心猛地下坠,才意识到自己这次玩脱了。
你的眼泪顷刻间溢出眼眶,看着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迪卢克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无论何时他都不会舍弃对你的承诺,正想要道歉,又见你眼泪不值钱般往下掉,一时间所有怒火都烟消云散,只剩下自责和心疼。
他轻轻拥住你,拍拍你的后背,声音尚且带颤: “ 别哭。我错了,是我关心则乱。”
你摇摇头 : “我相信你,我明天就和他提分手。”
事到如今你什么其他心思都没有了,只满心牵挂着面前的人,你不想他生气,更不忍看他失望。
过了许久,迪卢克才放开你,有些犹疑地开口 : “ 你会难过吗?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你的初恋。”
你惊讶于他会这样说,于是捧住他的脸 : “ 他算哪门子初恋?迪卢克,我的初恋是你。”
他闻言怔住了,尽管他知道这或许不该,但少女清澈的声音落在耳边时,他心跳因欣喜若狂而蓦然加速。他在心底一遍遍默读着这句话,最后满心都是两个字“是你”。
你看着他目光一点点柔和起来,而后勾起嘴角——你知道迪卢克鲜少会笑,这种程度已经能出卖他的真实心情。
若说爱着的人卑劣,你这位恪守规则和正义的兄长,似乎比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你们生来就该相亲而后又相爱。
——
后续是和解+确认心意+涩涩play情节
3600字左右🍬 见隐藏结局
这篇文从八个月前我就开始写hhh
删删减减到现在才写完
已经预感到这篇文不会有什么热度
感谢每一个看到这里、喜欢迪卢克的你💓
【西兰花】信息素危机
cp:Alpha无星悦xOmega念西
/ 雪松柳橙味A x 蓝莓冰淇淋味O
* 念西O装B被花花制裁的故事 ooc注意避让
- 天色灰蒙模糊,偶尔几道闪电残忍撕开这层塑料薄膜,雨水冗杂了尘埃,不厌其烦地浇灌在巷口,昏暗的小巷中,眼尾嫣红的Omega靠在青石板墙面上,他弓着身体急促地呼吸着,空气中充斥着蓝莓的香甜和冰淇淋的冷意,念西无声地望向面前整暇以待的的Alpha,他看透少年眼底的占有,却无可奈何的屈服在雪松与柳橙之下。
01.
黄昏已到,太阳仍然不依不饶地迟落早起,霸道地侵占去大部分的夜。夜是被浸没......
cp:Alpha无星悦xOmega念西
/ 雪松柳橙味A x 蓝莓冰淇淋味O
* 念西O装B被花花制裁的故事 ooc注意避让
- 天色灰蒙模糊,偶尔几道闪电残忍撕开这层塑料薄膜,雨水冗杂了尘埃,不厌其烦地浇灌在巷口,昏暗的小巷中,眼尾嫣红的Omega靠在青石板墙面上,他弓着身体急促地呼吸着,空气中充斥着蓝莓的香甜和冰淇淋的冷意,念西无声地望向面前整暇以待的的Alpha,他看透少年眼底的占有,却无可奈何的屈服在雪松与柳橙之下。
01.
黄昏已到,太阳仍然不依不饶地迟落早起,霸道地侵占去大部分的夜。夜是被浸没的油纸,变作半透明色,它陷入太阳的怀抱,分身乏术。
念西像往常一样打开直播,和各位观众朋友打招呼问好:“大家晚上好啊!”弹幕滚动的飞快,是满屏的问好,念西喝了口水,补充说:“今天就播一会啊,兄弟们。”这下回应他的是清一色的问号和质询,“诶诶你们刷慢点,我不是出去鬼混啊,小花子请客,懂吧,诶~”
【懂了,老公请客是吧】
【懂了,有了老公忘了家人们】
……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念西无声呐喊抓狂,但他早就领略了自己直播间的变态程度,于是只是匆匆解释几句就翻了篇儿:“别瞎说啊你们,我是Beta人家是Alpha,可没有搞AB恋的爱好,不要再造谣啊一群小bt!”
无所谓,直播间早就充耳不闻,自己狂欢自己的,完全不管念西的看法。
与此同时,屏幕的另一端,无星悦挑了挑眉梢,Beta吗?他可不见得会信,是或不是,今晚就会见分晓了。
想到这里,少年指尖敲击屏幕,发送了信息邀请:【八点半,楼下见。】
02.
看到信息的念西有些猝不及防,这小子怎么提前了半个小时,说好的九点呢?!念西之所以反应这么强烈,原因无他,只因他其实的确是一个Omega,家里的阻隔剂用完了,他本来打算八点半下播想趁着半个小时的空余时间去药店再买一管回来的,可是小花子突然的举动,直接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现在是北京时间20:16分,念西匆匆下播,抱着脑袋趴在桌子上犯愁。突然之间,他想起来家里还有阻隔贴,贴在腺体上也能阻断Alpha的气味传送。可不出几秒钟,这个想法就被念西自己否决了,要知道后颈上贴个阻隔贴,傻子都想得到他是Omega,更别提无星悦这小子。
房间陷入一片静谧,分针毫不留情地往前踱步,滴滴答答惹男人心慌心烦。终于,在念西纠结发愁的第7分钟后,他猛地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这么出去得了,反正发生意外的概率也很小。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念西也确实不是普通正常的Omega,他的腺体发育的很晚很慢,信息素也没有那么强烈,所以在面对普通Alpha的气味时,他不会有过多反应,顶多是恶心。除非,遇到的是和念西匹配度90%以上的Alpha。当然,医生告诉念西不必过于担忧,这种Alpha都是很强势的,信息素也很强大,可谓是百里挑一,他应该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当时听到医生这么说的时候,念西狠狠地舒了口气,还好,还好,不好遇见就行。
正因如此,念西才没有再犹豫纠结,他这个人就不信邪,做了这十几年的Omega都没碰上那个所谓的高度契合的Alpha,还能偏偏就是小花子不成?想到这里,念西深吸几下,穿戴妥当就下了楼准备去赴约。
可惜,这世界上,多得是机缘巧合和天造地设。
03.
将圆未圆的明月,渐渐升到高空。一片透明的灰云,淡淡的遮住月光,夏夜的风此刻缺失了凉爽反而燥热起来。
无星悦斜靠在榕树干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熄屏的手机,神色自若,但周身却充满着掠夺的气息,宛如一只时刻捕食的小兽。
“我来啦小花子!”思念之人的声音响起在耳畔,无星悦抬眼望去,没有在对方的后颈上找到阻隔贴,Alpha舌尖掠过上颚,提前进入捕猎状态。
“嗯,先吃饭吧,我知道这附近有家新开的小馆子挺不错。”无星悦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自然握住念西的腕骨,拽着就走,同时又悄悄地不动声色的泄出一点气味来,像缠绕丝带一般盘旋在念西的手腕处。
可怜的Omega并没有察觉到异常。相反,念西甚至还觉得无星悦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气味很好闻,让他几度想贴上去仔细嗅一嗅,不过还好,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
夏日的雨,迅速而猛烈。
雷声响过,大雨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地往下落。哪里还有当初半分夜空澄明的样子。念西被窗外的雷雨声吸引了视线,转头看去,使得无星悦倒酒的动作一顿,少年看了一会手中所剩不多的暗红液体,又看了眼对面人的酡红脸庞,好心的不再继续。
“下雨了…小花子。”念西的声音掺了醉意,迷迷糊糊还有几分软糯,他强撑着意识,想维持那早就丢失到九霄云外的形象。“嗯,那我送你回家吧。”无星悦浅笑着扶起念西,这笑容怎么看怎么人畜无害。
可怜的Omega心底还在为自己的“完美伪装”窃喜,谁知那冰凉甜腻的蓝莓冰淇淋味早就让无星悦闻了个爽。整个吃饭的过程中,恶劣的Alpha一直持续地散发着自己的气味,雪松和柳橙交错生长,清冽的气味缠绕在念西身侧,他感觉到燥热与凉爽并存,本能让他依靠这气味的来源——于是,下一秒,念西就靠在了无星悦怀里。
漂亮的Omega睁着迷离嫣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无星悦,他迷恋地附上对方的肩膀,贪婪地嗅着对方的信息素,还不忘发出夸赞:“好香啊,有点喜欢。”
少年的瞳孔骤然缩进,独属于Alpha的掠夺念头和占有想法此刻喷薄而出,因为Omega的无意撩拨再也控制不住,无星悦沙哑着嗓子,打着伞把人带入昏暗角落。
04.
天色灰蒙模糊,偶尔几道闪电残忍撕开这层塑料薄膜,雨水冗杂了尘埃,不厌其烦地浇灌在巷口,昏暗的小巷中,眼尾嫣红的Omega靠在青石板墙面上,他弓着身体急促地呼吸着,空气中充斥着蓝莓的香甜和冰淇淋的冷意,念西无声地望向面前整暇以待的的Alpha,他看透少年眼底的占有,却无可奈何的屈服在雪松与柳橙之下。
牙尖刺入肌肤,Alpha的信息素强势灌入绝对领域,Omega发出无声的尖叫,他高昂脑袋,无力地摆动,白皙的后颈打上无星悦的标记,少年抚摸着怀中颤抖的身体,在人脸颊烙下轻柔的一吻。
雨点织成密密麻麻的网,包裹着这对依偎在一起的人,月亮悄悄从厚重的乌云后探出脑袋,借着自身的光芒,它看清了无星悦的心满意足。
05.
匹配度是个很奇怪的东西。
在某个晴朗的午后,无星悦和念西去做信息素测试,结果两人的匹配度竟然高达99%。一路上还沉浸在震惊中的念西突然像想起什么一般,他坐在副驾驶上,转头问自己的男朋友:“诶,小花子,你第一次临时标记我的那天晚上,你怎么就敢对我释放信息素影响我,你是怎么知道我是Omega的?”
而被提问的Alpha却只是笑了笑沉默不语。他的眼前却浮现出某次和念西打视频的画面,当时念西正向他展示自己的新设备,无星悦听的津津有味,却在下一刻发现了仍在床角的Omega抑制剂包装。当时Alpha不显山不露水,心里却放了一遍又一遍烟花。
在Alpha看来,没有什么事是能比得知自己喜欢的人是Omega更开心的了。
不过,现在有了。无星悦心想,毕竟匹配度99%这件事更值得庆祝。
怎么庆祝呢…?恶劣的Alpha眼神一点点暗下去,脑海中浮现出各种共赴巫山的方式。
看来,今晚也是良宵之夜呢。
文/雁来月
[END.]
:很喜欢ABO文学,大家还想看吗,小月很会搞一些ABO哈哈哈
来点评论看看!谢谢大家!
【西兰花】吃醋
cp:无星悦x念西
bgm:《我看过 0.8x》
* ooc预警/存在虚构私设
- 少年愣怔地看着黑掉的游戏界面,自己操纵的人物此刻跌倒在高地防御塔下,耳畔是念西的碎碎念,可他却觉得眼睛一阵酸涩,独属于冬季的寒意顺着僵硬的指尖传入,流淌过四肢百骸,直涌入心头。他轻舔上颚,眸光渐渐暗了下来,眼睫垂下编织出一小簇阴影,少年的每一个举动都在宣告着自己的不悦。
“别夸他…”他喃喃自语着,眼底却燃起异样的情绪。
01.
暮色从远山外暗暗袭来,山色一会儿是深褚色,一会儿又变作淡青色,落日在天幕上划下浓烈的影子,云层是过汁的葡萄紫,夹杂着勃艮第红。少年静坐在......
cp:无星悦x念西
bgm:《我看过 0.8x》
* ooc预警/存在虚构私设
- 少年愣怔地看着黑掉的游戏界面,自己操纵的人物此刻跌倒在高地防御塔下,耳畔是念西的碎碎念,可他却觉得眼睛一阵酸涩,独属于冬季的寒意顺着僵硬的指尖传入,流淌过四肢百骸,直涌入心头。他轻舔上颚,眸光渐渐暗了下来,眼睫垂下编织出一小簇阴影,少年的每一个举动都在宣告着自己的不悦。
“别夸他…”他喃喃自语着,眼底却燃起异样的情绪。
01.
暮色从远山外暗暗袭来,山色一会儿是深褚色,一会儿又变作淡青色,落日在天幕上划下浓烈的影子,云层是过汁的葡萄紫,夹杂着勃艮第红。少年静坐在窗边,余晖漫过他的发梢,给半边脸镀上金黄,而剩下的部分,则隐匿在黑暗里。他的视线定格在手机屏幕上,是一条视频——念西发布的。
“你这国标好帅”
“火舞好帅!”
“可以你这波还是很帅,差点给他换咯”
“好帅的火舞,给个好友!”
“……”少年下意识抿紧了唇,骨节分明的手指来回拖动了几下进度条,停留在不知火舞高地切c那波的画面上,耳边的bgm还在播放,平时最亲切的人的声音混杂其中,此刻竟让他倍感烦躁。自己这是怎么了?无星悦问自己,但是回应他的只有自己毫无章法跳动的脉搏声和胸中的憋闷。显然他也不知道,可他明白一点——不想听见念西夸别人。
可惜视频仍然在播放着,一声声“我想让他教我火舞”“好帅”接二连三地传入耳朵,无星悦直接滑动到了下一个视频,是自己和念西的双排剪辑:娱乐火舞那场。他盯着一句句“花花的火舞哈哈哈哈”和“依托答辩”样式的评论翻来覆去的看,只觉得心情比刚才还要差劲,于是索性直接退出了软件,随手登入王者,准备打一把来散散心。
“叮——”匹配成功,可无星悦放在确认上的指尖骤然顿了顿,思索片刻他没有按下,等待系统重新返回到等待界面时,他直接选择了娱乐模式,这次匹配的很快,进入选择界面时,少年活动了下脖颈,锁定了不知火舞。
真怪,突然不想玩花木兰了。他心想着,进入了对局……
02.
严冬的夜晚,几颗可怜巴巴的星子紧密地挨着,夕阳早已在地平线上断裂了,无声无息的消失,山口处只留下一道血红色,那是黄昏的痕迹,四周万籁俱寂。
“我靠!!你小子,真对我动手啊小花子!”
一声大喊划破寂静的氛围,念西看着陷入黑暗的游戏环境忍不住大叫出声,又看了眼自己堪称荒谬的战绩和不知火舞潇洒离去的背影,他只觉得一阵气结。碎碎念念间,西施已经复活,念西便又操纵着她一步一跳地走出泉水,他发誓这次一定要让这个火舞付出代价。突然西施的脑袋上亮起了三个小黄感叹号,念西瞬间感到一阵无语,他都让小花子气忘了,还有兰陵王这个老6!他无声咆哮着。
【依托答辩】屏幕上飘来四个字,念西看着兰陵王发来的文字,被这嘲讽气的简直要抓狂:“看着吧,我要干这个兰陵王,他完了!”伴随着他这气势汹汹狠话的是西施在中一塔下一个帅气三指预判盲拉,1技能无视野拉中后果断配合2技能炸一下,再大招刷新继续接21技能,一套丝滑小连招打满的情况下直接拿下兰陵王。
“诶~怎么样啊!”话音刚落,还没等念西翘尾巴乐一会,就被凌空一扇子撞到,下一秒不知火舞直接二技能翻滚进场收割掉没大没闪的西施。几乎是顷刻之间,局势陡然逆转,根本不等念西夸奖一波自己的天秀操作,游戏界面便再次陷入黑暗。
念西的唇开开合合几下,还是没能发出一个字音,就像被人突然扼住了喉咙一般,他甚至有一种窒息的胸闷感。屏幕上粉丝又心疼又想笑一时间弹幕变得混乱起来,“哈哈哈”和“西西好惨”层出不穷,念西几乎是强压下心中的别扭感,强撑着调笑:“小花子,你让我很失望,没想到你打起我来这么心狠手辣,这么不留情啊。”他无意识地移动方向键,想扯出一个笑容来,却怎么也抬不起来,只觉得眼睛干涩的难受,鼻头发酸。
状态急转直下,以至于下一波被兰陵王切的时候念西都没有反应过来,他看到一道绿色飞镖击中自己的时候,下意识开口想要求助,仅仅是尖叫了一声就收住了口——他刚刚想喊花花。
“killing spree!”
游戏播报响起,念西艰难地呼出一口气:“我都精神恍惚了……”他喃喃自语着,像是说给自己听,也是说给那个人听。为什么是你呢?我们一起联手击败了那么多敌人,你和我并肩拿到了那么多局的mvp,难道这一次的大屏幕是让我送你上吗?念西无法控制的自问着,但他没忘记自己还在直播,只能故作轻松,轻笑着跑出泉水。
他再次盲拉草丛,这次牵到的,是不知火舞。
念西咬了咬牙,12321直接带走了对面。他看着人物倒在自己面前,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诶~你小子,好凶啊。”念西边补状态边调侃着,只是没人听出这句话里藏了多少隐匿的委屈。
03.
与此同时,屏幕的另一边,无星悦也并不开心。
少年愣怔地看着黑掉的游戏界面,自己操纵的人物此刻跌倒在高地防御塔下,耳畔是念西的碎碎念,可他却觉得眼睛一阵酸涩,独属于冬季的寒意顺着僵硬的指尖传入,流淌过四肢百骸,直涌入心头。他轻舔上颚,眸光渐渐暗了下来,眼睫垂下编织出一小簇阴影,少年的每一个举动都在宣告着自己的不悦。
“别夸他…”他喃喃自语着,眼底却燃起异样的情绪。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那个视频,想起那个火舞的操作,于是才……是的,他不想让念西夸别人,明明,自己也很厉害啊……
无星悦被烦躁包裹着,他放下黑屏的手机,揉了揉头发,就听见直播间的那句“好凶啊”,一瞬间,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他连忙捧起手机,利用被动往前翻滚——他听出来了,念西不开心。
他绕到人身后,还没等操作,就被对方抢先一步发现了。
“再见啦,过路人。”
西施的绳子连中自己,却是往相反的方向牵引。少年愣怔着,刚刚憋闷的不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细密的刺痛,落在自己的心口。
“……抱歉。”
他小小声道,可是谁也听不见,除了他自己。
文/雁来月
[END.]
【原神乙女】梅洛彼得堡的情事后遗症
* 莱欧斯利 × 你(荧),6k+成人恋爱
* 第二人称,磕代随意,恋爱初期拉扯文学
* 4.1主线后续背景,有私设,慎入!
* 希望大家喜欢!期待大家的回应!
* 前篇指路:(建议阅读)
*后续指路:(建议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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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离开梅洛彼得堡之后,你关于莱欧斯利的回忆,总是肉体先于内涵...
* 莱欧斯利 × 你(荧),6k+成人恋爱
* 第二人称,磕代随意,恋爱初期拉扯文学
* 4.1主线后续背景,有私设,慎入!
* 希望大家喜欢!期待大家的回应!
* 前篇指路:(建议阅读)
*后续指路:(建议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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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离开梅洛彼得堡之后,你关于莱欧斯利的回忆,总是肉体先于内涵。这显然是一种逐渐向“肤浅”转变的返璞归真。为了阻止禽兽遐想愈演愈烈的趋势,你觉得自己应该与公爵大人保持一段距离——至少要到你的梦中不会再出现那张该死的办公桌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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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你与派蒙的出狱时间无缘无故地推迟了一天。
梅洛彼得堡的最高管理者对外给出的解释是,案底事关尊敬的芙宁娜小姐,手续上需要更加谨慎小心地核对处理,故而耽误了一天。不过好在,一般人并不会对这种小事过多关注,而莱欧斯利这个漏洞百出的说辞也足以骗过派蒙。
出狱手续的文件需要公爵大人的签名批准。当时算是中场休息吧,莱欧斯利想出了这样一番对外掩饰的借口,然后心安理得地在文件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餍足后他的着装也透着随意,墨色衬衫的纽扣只随意系了一两颗,领口大敞着,而那根擅离职守的酒红色领带目前还松松垮垮地缠绕在你的右脚踝上,末尾处的系扣隐约能看出原先打的是个精致的蝴蝶结。
你裹着从莱欧斯利衣柜中翻找出的外衣,走到他身边去。
外衣上异性的气息和他宣泄投入时的风格如出一辙,紧紧地缠绕在你的身上。你一时有些不爽,于是斜坐在莱欧斯利办公椅的扶手上,腾空的右足晃了晃,将领带抖落到地上——你才不想去管那条领带用了多精贵的布料,或者花了多高的价格。
办公椅上的人注意到了你的动静,低头看了看地上,又将视线移到你不满的脸上。他像是被你的反应逗乐了,摇着头低低笑了两声,然后才将注意力挪回办公桌上,继续核查出狱文件上的种种细节。
如果忽视莱欧斯利着装的粗糙,以及办公桌边角处凌乱堆叠着的文件,只看他这副嘴角抻平的严肃模样,倒还真像是在正经办公。
任谁也想象不到,片刻之前正是在这张公爵的办公桌上,你勉强用手拽着桌沿,小声哀求着想要逃离。也正是这个现在一本正经审查文件的男人,毫不留情地一根根掰开桌沿上你的手指,将自己的手指代替性地扣进了你的指缝里。然后,哄骗似地轻吻一下你的脸颊,狠狠压了下来……
回想起刚才的事情,就像是溃堤的洪水,一旦开始便一发不可收拾。你偷偷观察着莱欧斯利的视线,也不受克制地下滑,落到了他慷慨敞开的衬衣领口,继续沿着他起伏的胸膛和肌肤上纵横的疤痕向下。
大概是你的视线太过不加掩饰,几乎是瞬间便被对方察觉到了你的旖旎心思。他抛下手中的文件,用小臂揽住你的腰,将你从扶手上勾到他的怀里。
莱欧斯利对上你的目光后,不见半点羞赧,反倒语气里还有点不易察觉的得意:“还打算看多久?”
他总是这番游刃有余的模样,即使是在调笑你,也掌握着十足十的主动权。只有在后来面对希格雯不认同的责怪目光时,公爵大人才露出了一些不自在的端倪。
中场休息之后的胡闹,比最初几次更加投入,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点小意外。为了以防万一,护士长带着医疗箱被请到了办公室。而在帮你处理完膝盖上蹭破皮的外伤后,忍无可忍的希格雯终于对着莱欧斯利叉起了腰,语重心长地说:
“公爵,下次可不能这样没轻没重。”
坐着的你偷偷抬眼,窥伺着莱欧斯利的反应。刚刚被希格雯训完的公爵大人,看起来少见的窘迫,先是用指节刮了刮鼻尖,又搔了搔脸颊。甚至避开了你含笑的目光,顺从地低低应了一声。
而你还没来得及继续观察莱欧斯利有趣的反应,希格雯的教育便已经落到了你的身上:“你也是,荧,下次要节制一些。”
这下轮到莱欧斯利看你热闹了。那双蓝灰色的眼眸越过美露莘望向你,你注意到他暗示性地冲你眨了一下眼,似乎在说:看,我们现在是一起犯错的坏孩子了。
虽然你膝盖上的擦伤并不严重,但在白皙肌肤的映衬下,红痕仍旧明显。派蒙当然一眼便注意到了你身上多出的伤痕。
因为深信了莱欧斯利谎言的派蒙,确信你在公爵办公室多滞留的一天一夜全部是为了办理出狱手续,所以她如何也想象不到你的伤痕从何而来。
你自然也不可能向派蒙坦诚,莱欧斯利究竟是如何与你办理手续的。沉默半晌,你最后还是避开了派蒙关切的目光,强压住内心撒谎的罪恶感,说:“只是不小心摔跤,磕到了地板。”
从某些角度来说,也不完全是个谎言。
所以你任性地想,即便这是你与莱欧斯利共同犯下的错误,但他至少也应该承担其中的八分责任。隐瞒派蒙、擦破膝盖、衣料覆盖下的肌肤被红痕点缀……你不无埋怨地将以上种种全部归咎于与莱欧斯利的情事。
而且显然,这场情事的后遗症不止于此。
自那以后许许多多的深夜里,梅洛彼得堡的那张办公桌还有那位不变的男主角主导起了你梦境的剧情。从一开始既存记忆的碎片式回放,发展成具有创造力的自由联想——你被迫跨在莱欧斯利身上的真实回忆,演变成了对方的手腕被桎梏在头顶,而你一边下沉,一边用手指一颗、一颗挑开他衬衫的纽扣。
直到莱欧斯利从喉间溢出一声喟叹,你醒了。深夜躺在尘歌壶的床铺上,你睁开双眼,呆愣地望向房间的天花板。
你知道自己在莱欧斯利这,算是完蛋了。
离开梅洛彼得堡之后,你关于莱欧斯利的回忆,总是肉体先于内涵。这显然是一种逐渐向“肤浅”转变的返璞归真。
为了阻止禽兽遐想愈演愈烈的趋势,你觉得自己应该与公爵大人保持一段距离。
——至少要到你的梦中不会再出现那张该死的办公桌为止。
2
在冒险家协会领取完每日委托后,凯瑟琳喊住了你:“荧,关于梅洛彼得堡的外勤委托,你今天的答复是?”
你转过身,看到凯瑟琳从抽屉中取出了那份眼熟的委托任务。正如她所说,委托来自梅洛彼得堡,委托内容未知,委托报酬未知,委托发布者匿名。
这样一份充满神秘气息的外勤委托,只对一项信息进行了清晰说明。那便是委托对象,它指明金发的异乡旅人为委托执行者,并且点明其余信息都可以等双方碰面协商确认,尤其是报酬部分。
如果是旁人遇到这种情况,一定会觉得莫名其妙。但谁让你是当事人呢。甚至脑子都不用转,只一眼你就能确认,这份外勤委托是梅洛彼得堡公爵为钓你而量身定做的鱼钩。
出于某种不甘心的微妙情绪,你不想让莱欧斯利那么快得逞。
所以你对凯瑟琳说:“还是和以往一样,不用回绝,先暂且搁置吧。”因为你的拖延,对方露出了苦恼的神色,于是你沉思一番,从脑海里翻出一个借口:“今日我与最高审判官有约,等忙完这两日,我会尽快完成这项外勤委托的。”
你歉意地向凯瑟琳一笑,与她道别后,前往沫芒宫。
那个借口,并非虚构,那维莱特确实与你约定今日在沫芒宫议事,主要还是为了前些日子你在梅洛彼得堡调查公子行踪一事,最高审判官想更详细地听你讲述调查结果。
考虑到达达利亚先前将神之眼委托于你,这个情报是否应当告知那维莱特,你尚在犹豫。派蒙担心自己会说漏嘴,所以今天你决定独自赴约。
但正如你没有提前告知那维莱特,派蒙会缺席一样,他同样没有告诉你,今日的议事还会有第三位客人。
“由于事关梅洛彼得堡,所以我还邀请了莱欧斯利先生。很抱歉没有提前告知你,是我的疏漏……不过听他说,你们之前在梅洛彼得堡相处得还不错。”
那维莱特从议事的茶桌边起身,颇为客气地向你解释了一遍眼下的情况。他的身后,那位让你在想见与逃避之间不断矛盾的先生也跟着站起了身,礼节做得颇为周到。
黑皮靴敲击在地板上的清脆声音,一点一点攥紧了你的心。莱欧斯利走到你的面前,向你抬起手,说:“真是有段时间没见了,荧小姐。希望我没有打搅你与那维莱特先生会面的心情。”
语气听起来随性又熟稔,似乎是真的把你当成一位老朋友,顺便再调侃调侃你与那维莱特的关系。假如他将自己眼睛里的不满藏得再好些,说不定你真的会信他一分。
在最初见到莱欧斯利的惊讶与慌乱之后,你平静下来,至少表面看起来是如此。按照礼节,你握上了他向你伸出的手心:“公爵说笑了,不过确实有段时间没见了。”
虽然距离上次见面是过了些时日,但由于种种不可描述的原因,你与对方在梦中相见的次数并不算少,以至于你面对莱欧斯利实在是没有“好久不见”的实感。反倒是愈发做贼心虚,仅仅是握手,你便有种要被对方看穿心思、甚至是窥探梦境的幻觉。
你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忽,注意到你反常的莱欧斯利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眉毛。
他的目光审视的意味颇为浓厚,你匆忙将手抽回,逃避地看向那维莱特,撑起一个礼貌的笑容用以掩饰:“待在梅洛彼得堡时,莱欧斯利先生对我照顾颇多。”
耳边响起了被男人刻意抻长的应哼声,语调被多番折叠,听起来有点意味不明。你装作没有听见。
短暂的寒暄之后,那维莱特坐回原位,而你与莱欧斯利作为受邀方,并排坐在了茶桌的另一侧。桌上放着三盏茶杯,两盏盛满,一盏尚空着。看来在你来之前,他们二位已经聊了一会。
放在桌上的茶壶被你身边的人拿起,他将空茶盏倒上茶水,而后放到你的面前。然后,从另一侧拿来糖罐,按照你的习惯,往茶杯中放了两块方糖。
莱欧斯利的这番动作太过行云流水,又太过理所应当,让你分不清,他究竟是无意如此,还是刻意想要展示出你与他之间暧昧不清的关系。
下意识地,你抬眼看向桌对面的人。但应该说幸好在场的是那维莱特,他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样之处。
你也只好顺势对莱欧斯利说一句“谢谢”。不经意间,与他的目光一触即离,只觉得胸口泛起一阵酸涩的心悸。
好在最高审判官向来公正无私,在人都到齐后,一无所知的他开启了议事的正题。你点点头,将自己在梅洛彼得堡调查到的与达达利亚相关的线索一一告知,莱欧斯利过程中会补充一些他从管理者身份得到的情报。
在梅洛彼得堡经历的故事不少,即便是筛选过的,全部说完依然费了不少口舌。再加上莱欧斯利的声音不时钻进耳中,时而是些正经内容,时而又是他那些撩人的习惯性语气词,如同诱饵一般,不时牵引着你的思绪拐进那些藏着两人亲密记忆的死胡同。
甚至,这家伙还假借着认真倾听你说话的姿态,灼人的目光直直盯着你看,像是要把这些未见面的日子都看回本一样。
你又烦又恼,一时口干舌燥,灌了自己大半杯的茶。
那维莱特听得是真认真,沉思半晌,向你致谢:“辛苦了。”
随后他又提起“仆人”近日外交施压的事情:“如你们所见,执行官在枫丹境内失踪,给了至冬方面施压的把柄。不仅在外交方面,近日驻扎到枫丹廷的愚人众军方数量也有所增加。为了防止对方借机过多渗入枫丹,我们需要提出一个关于‘公子’的合理说辞来进行反制。”
“尽管目前收集的线索,并不能证明‘公子’的下落与安危。但我还是想听听你们二位的推理,对于‘公子’的去向,你们有任何看法吗?”
其实并不是完全没有线索。你想起达达利亚曾经向你倾诉的他跌入深渊的遭遇,以及他寄存在你这里的水系神之眼。深蓝色的神之眼光辉黯淡,却不曾熄灭,犹如它主人始终追寻争斗和力量的愿望,永远不会消失。
以上种种,都指向一个肯定的结果——“我猜,达达利亚目前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你犹豫片刻,继续说:“再结合他离开前的线索,我猜,他的失踪应当与梅洛彼得堡的禁区有关联。”
最后你还是选择了“我猜”这样模棱两可的字眼。即便你现在与枫丹方合作一同调查“公子”的去向问题,但达达利亚的身世与神之眼一事却是你与他的私人交际,如果你擅自将这些信息公之于众,难免有些辜负他的信任。
然而,有一个不确定因素,那就是莱欧斯利。
在梅洛彼得堡时,他意外发现了“公子”的神之眼在你的身上,如果他现在将这个线索揭露出来,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不同于你的担心,莱欧斯利应答得毫不犹豫:“我与荧的想法一致。”他丝毫没有提起神之眼的事。
“关于那位失踪的至冬执行官,模糊的因素还太多。如果只是要应对外交施压的话……”他向后仰身,靠到座椅上,随意地说:“我的建议是‘用无赖的方法对付无赖’。反正他们驻扎军方的人也不过找个借口,那我们找个借口赶走便是。”
说到此处,门口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一位身着逐影庭制服的美露莘走了进来,在向你们脱帽行礼后,她凑到那维莱特耳边,压低声音道明来意。
那维莱特听后沉思片刻,然后向你与莱欧斯利表示歉意,说他现在需要短暂离开一会,去处理一些临时情况。在征得同意后,他起身跟随着美露莘,走出了房间。
现在,房间里又只剩下了你和莱欧斯利两人。
单独面对着莱欧斯利,你说不上是更加放松,还是更加紧张,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新鲜的话题来调剂气氛,于是便继续顺着方才的话题:“刚才谢谢你。”
“啊——这话说得可真客气。”你的话语宛如扔下的橄榄枝,莱欧斯利接住话茬凑近你,手臂直接搭在了你身后的椅背上:“不妨让我确认一下,荧,你是在为那位至冬执行官向我道谢吗?”
他将分寸控制得很好,既没有触碰到你,又能让你无法忽视他的存在。即便是坐着,男人的颀长的身姿与宽阔的肩膀依然压迫感十足,仅仅是靠近便让你心生警惕。
你不敢看莱欧斯利,便看向了大门的方向,担心那维莱特会在此时去而复返。
“这里是沫芒宫。”你严肃地提醒,又用手欲盖弥彰地搡了莱欧斯利一下。
那样轻飘飘的力道自然是没有推动他。而且不仅你与他的距离没有拉开,相反,还给他送去了与你算账的口头把柄。“是啊是啊,这里是沫芒宫。”他半眯着眼睛,复述你的话:“自然是不比在梅洛彼得堡的时候肆无忌惮。”
说到最后四个字时,他将语气刻意放慢,明明是闲散的口吻,但被你听出了几分埋怨的意味。你望向他,毫无准备地对上他盛满浓稠情绪的眼睛,于是又匆忙移开。
你低垂着眼眸,问他:“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采访一下——穿上衣服离开后,不仅联系不上人,而且对冒险家协会外勤委托熟视无睹的人是什么感受。荧,你觉得她会怎么想呢,嗯?你怎么不看我……”
现下,你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无处安放的目光四处游移流浪,既不敢看莱欧斯利的面孔,更不敢看他的脖颈、领口、手掌等等其他的身体部位。与他相关的一丝一毫,似乎都会勾起你在梅洛彼得堡与他度过的夜晚,以及你在尘歌壶里独处时遐想的无数梦境。
但坐在他身侧,几乎像是被他半揽在怀里的你,根本避无可避。
最后,在莱欧斯利的注目下,你闭上了浅金色的眼眸,缴械投降:“我只是想休息一下……”自暴自弃一般,你睁开眼,瞪视他:“那天累到我了,你满意了吧?”
你抱怨的回答实在出乎莱欧斯利的预料,又或者说,表达方式的可爱程度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于是,一直无所顾忌盯着你看的莱欧斯利,竟也在你袒露心底真实想法的瞪视里,变得有些恍惚。
他别开脸,用手掌掩住自己的下半张脸,不让你看到他的表情。
但很快,莱欧斯利便转回脸,神色不见半点变化,只是莫名能让人察觉到他心情的转好。他安抚性地转换了话题:“之后要不要一起去露泽咖啡厅吃个饭?叫上你的小朋友派蒙一起,我请客。希望这次她能看在一顿饭的情面上,让我多借你几天。唉,上次你在我办公室里多留了一天,她看起来对我的意见可不小。”
他的话题转得很快,你有点没跟上节奏,本能先于理智开了口:“只是去咖啡馆?”
莱欧斯利也被你问得一噎,然后哑然失笑,了然地说:“哈,看来你希望我更直接一点。”
反驳的话语你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门口已经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处理完急事返回的那维莱特推开门,看到的便是梅洛彼得堡管理者与异乡旅人骤然拉近了就坐的距离,而且话没说出口的你耳根和脖颈泛着异样的红,像是在气恼一般。
最高审判官站在原地,观察你与莱欧斯利许久,最后才迟疑地说:“你们……方才吵架了吗?”
房间内霎时安静下来,撕破寂静的是公爵没有忍住的轻笑,还有你毫无底气的“没有吵架”。
3
当天夜晚,在尘歌壶那张盛满你睡梦中遐想的床铺上,你梦境里的画面照进了现实,只不过有一点微不足道的出入——
比方说位于上方的你,虽然是在下沉,但节奏速率全被扣在腰间的双手控制。而本应用于限制对方动作的道具,则出现在了你的手腕上。
你得偿所愿地听到了莱欧斯利从喉间挤出的喟叹,但梅洛彼得堡的公爵从不做亏本买卖,你为之付出了超常的代价,无力的双手撑在男人紧绷的小腹上,被对方逼出了一声连着一声的哽咽。
莱欧斯利得寸进尺,侵身而上,连哄带骗地要你与他约定下一次的约会时间、地点、活动。晕头转向的你根本无法清晰地思考,只得张口咬在他的肩膀上,愤愤地想到:
这场关于莱欧斯利的情事后遗症,大概只会愈演愈烈,永无止境。
END
* 前篇指路:(建议阅读)
*后续指路:(建议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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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色废料大写特写,要是能发出来我好歹得给lof磕两个响头。
感谢阅读到这里的大家,如果大家喜欢这个故事的话,请将红心、蓝手、评论狠狠扔向我!当然也可以看看我的其他文章,请多多关注我哟!
希望大家喜欢喜欢!期待大家的回应!
【莱欧斯利×荧】想告诉你,桂花好香
“想告诉你,桂花好香。”
#架空现pa,年下,社畜荧×大学生莱欧斯利
#莱欧斯利会叫“姐姐”,身世经历为虚构,OOC有
#阅读BGM推荐:《Episode 33》She Her Her Hers 全文1.5w字,会有后续,婚后生活。
【1】
从办公室离开时,街上行人零落,只剩下街灯硬邦邦的白光,照透入秋之后寒气笼罩的街道。
虽然早就做好了毕业之后的社畜生活会比读书时苦上千百倍的心理准备,可是真的陷入这种连轴转的生活之后,荧才意识到,什么叫做“累到连头发丝都不想动一根”。
比如今天,为...
“想告诉你,桂花好香。”
#架空现pa,年下,社畜荧×大学生莱欧斯利
#莱欧斯利会叫“姐姐”,身世经历为虚构,OOC有
#阅读BGM推荐:《Episode 33》She Her Her Hers 全文1.5w字,会有后续,婚后生活。
【1】
从办公室离开时,街上行人零落,只剩下街灯硬邦邦的白光,照透入秋之后寒气笼罩的街道。
虽然早就做好了毕业之后的社畜生活会比读书时苦上千百倍的心理准备,可是真的陷入这种连轴转的生活之后,荧才意识到,什么叫做“累到连头发丝都不想动一根”。
比如今天,为了赶着整理一份新的通讯稿,她刚做完晚饭、还没来得及吃一口,就被领导一通电话叫了回去,然后一直加班到凌晨一点多,没有吃上晚饭。肚子饿到极限之后反而为她提供了一种糟糕的饱腹感,以至于当她再一次从出租车上下来、闻到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方便面味之后,下意识地干呕了一下,生理性泪水瞬间弥漫,模糊了她的视线。
好事难成双,但祸事不单行。还没等她抹掉眼泪,脚下忽然又传来一种异样感。穿了大半年的高跟鞋依旧没办法和她的脚完美配合,现在正正好好地卡进了下水道盖板的缝隙里,然后她俯身想要将鞋跟拔出来,结果失去了平衡,狼狈地摔倒在地上,手提包里的东西零零碎碎地散落了一地,而视线里只有仰头看见的白色路灯。
狼狈,生活真是狼狈。虽然朋友已经给她发来了周末出行计划,告诉她市西北的山上开满了桂花,最近又起了秋风,漫山遍野都是金灿灿,好看的很。可是对于荧来说,如何度过周末前的漫长工作日,才是最糟糕的问题。
一想到家里冷冰冰但不舍得倒掉的冷菜冷饭,一想到大半夜的穿着高跟鞋在小区里摔了一跤,她忽然觉得,就这样坐着好像也不错。虽然脚踝已经传来一阵阵的刺痛感,秋天的寒意也顺着裙摆钻进来,但是荧忽然觉得,就这样坐着也挺不错的。
不用去思考怎么处理冷菜冷饭,不用去思考明天上班还要面临怎样的问题,不用去思考怎样把高跟鞋从缝里拔出来。
就在她走神时,有人从不远处的灯下走来,在她下意识提起都市单身女青年的警惕时,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深色的牛仔裤裹住那双看上去就很长的腿,皮靴在僵硬的水泥路面上敲击出轻微的“叩叩”声。他双手插在兜里,脑袋也藏进了兜帽里,唯独那双蓝色的眼睛,在灯光扫过他的脸庞时,亮得不像话。
荧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不去管满地乱滚的口红和签字笔,右手拇指贴着手机屏幕,只要情况不对,就可以进行紧急报警。
而青年在她身前三米停步,并没有要继续靠近的意思,只是低头问她:“请问,需要帮忙吗?”
他低头的时候,影子就落在她身上。
荧犹豫了片刻。
倒也不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是好心人多,只是突然冒出这样一个男青年,多少让荧有些本能地担心。小区四周静悄悄的,商铺和住户全都关了灯;小区外边的那所大学也是,白天洋溢着欢声笑语的操场此刻静悄悄的,沉淀了满场的黑色。
只有灯下是流动的,他的呼吸、她的犹豫。
“啊,抱歉。”他忽然抬手挠了挠脑袋,兜帽掉了,露出青年那头有些凌乱的黑发,“我是边上A大的学生,因为今晚返校的时候过了锁门时间,敲宿管阿姨的门可能会被记违纪所以打算在小区里的老年活动中心凑合一晚上。看,这是我的学生证和身份证。”
青年在口袋里一阵乱翻,最后掏出两张薄薄的卡,上边印着他的照片和身份信息。可是荧的注意力全都在青年的发型上边:他的头发翘起了两个角,像极了灰色大狼狗的耳朵,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颤颤巍巍地抖动。
以至于他递过去的卡半天没有人接。再抬眸时,他发现她的目光快要凝成实质了,凝在他的头发上,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他抖了抖夹着双证的手指,脑袋歪了歪:“……姐姐?”
这一声姐姐让荧一激灵,意识到自己竟然很没礼貌地盯着第一次见面的人出神,连声应到:“嗯、嗯……抱歉,我看看……”
——莱欧斯利,A大法学院大四学生。
身份证她只是草草扫了一眼照片,果不其然看见了像耳朵一样的头发,再一次觉得他这个发型好可爱。
“谢谢。”她努力地想要抬起上半身,好把东西还给他。可是没有被卡住的脚现在痛得没有知觉,被卡住的脚又没办法自由移动,以至于坐直身子就是她能够达到的最大高度。
莱欧斯利俯了身。一开始荧以为他是为了接过证件,可是他一直在她面前下蹲,直到左腿膝盖抵着水泥地面,单膝下跪在她身前,问道:“姐姐,方便我看看你这个脚踝吗?”
他的手之前一直插在口袋里,此刻还没靠近她,手掌蕴藏的热气就已经流向她的脚踝。初秋之后,她只穿了薄薄的袜子,此刻在外边待久了,双腿自然冻得冰凉。可是这样的热气让她不自然地瑟缩了一下,连声音都轻了不少:“啊、其实不用……只是扭到脚了,回去抹一下跌打损伤的药就好。”
这句话不怎么具有说服力,毕竟肿大的脚踝与另一只脚的纤细形成了鲜明对比。可或许是察觉到她的抗拒,莱欧斯利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默默地将手转向另一只脚:“那这只脚呢?是鞋跟卡住了吗?”
“如果介意的话,可以先把鞋脱了。”他提前说道,“我帮你把鞋子拔出来。”
荧看着在她身前低着头的男大学生,忽然有些恍惚。虽然当时租房子的时候就考虑过边上是大学,环境会好一点这样的因素,可是荧没有想过,在这样一个疲惫糟糕的夜晚,竟然真的会出现一个好心的、讲礼貌的学生来帮她。
她忽然想起以前自己还是大学生的时候和舍友们最喜欢的调侃:大学生虽然穷,但是大学生特别有礼貌啊。
这是她今夜第一次由衷地笑出声,在微凉的秋夜,穿过簌簌桂花,从白色的路灯下飘出去,像从灯罩里出来、飞向自由的蝴蝶。
原本在给她拔高跟鞋的莱欧斯利也愣了一下,抬头撞上她的目光。这是莱欧斯利今夜第二次发现,那双金色眼睛在灯光下,就像是从天上坠下来的月亮一样澄澈耀眼。笑起来尤其。
于是他也笑了,原本有些凶的眉眼之间点缀起淡淡的笑意。
一时无话。荧开始看莱欧斯利拔她的高跟鞋,看着看着,思绪就从“自己今天怎么这么倒霉”转到了“他的手好像很好看”上边,尤其是莱欧斯利还带着一副黑色无指手套,薄薄的黑色手套勾勒出他清晰的骨节和用力时鼓起的青筋,修长的手指在灯下愈发白皙。
好大的手。
“拔出来了,穿上就好。”莱欧斯利左右晃了几下,确定鞋跟不会被弄坏之后,微微用力,便将鞋跟拔了出来。原本打算把鞋子放在地上——毕竟她似乎不怎么喜欢触碰——可是过了好一会儿也没看见她有什么动作,于是抬头,就看见她愣愣地举着她自己的手,左看右看。
“怎么了?”莱欧斯利以为她的手也摔坏了,凑过去想要看一看。
可是她的语气像是孩子发现宝藏一样雀跃:“你的手好大!”
你的手好大。
莱欧斯利被她放松的表情和语气感染,下意识举起自己的右手。可是刚举到她的掌心对面,莱欧斯利忽然借着灯光看见了自己指尖沾着的泥土,可能是刚刚拔鞋子的时候沾上的。
他连忙想要收回手,结果指节忽然被轻轻贴住。她像是没有看见那些灰尘泥点一样地把她的掌心贴向他的掌心,感叹道:“我还没见过比我大那么多的手掌。”
她比对得认真。
莱欧斯利却开始心猿意马。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今天是他第一次见她,甚至算不上是什么惊艳的初见。就是他坐在社区开放的老年活动室里,偶然瞄见了一位穿着衬衫长裙的女士在灯下摔了一跤,然后就那样坐在灯下,发起了呆。
可是当她的手掌贴向他的掌心,传递着不那么温热的温度时,莱欧斯利忽然想与她错开一小截,好让自己的手指嵌入她的指缝之间,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背——十指相扣的心动莫过如此。
不过他当然不可以。她有着正常人应有的戒备心,连肿起来的脚踝都不肯让他看,而是缩进了裙子底下,他当然不可能做其他令她讨厌的事情。
他只会等她比对够了,然后提醒她:“夜里坐在地上凉,先起来吧。”
“啊、啊……抱歉……”她这才回过神来,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走神了……”
莱欧斯利对她笑了笑,似乎在说,这没什么。
他甚至向她伸了手,好让她借力起来。然而站起来对于荧来说又是一个新的挑战,因为原本坐着的时候脚踝不需要用力,肿胀的部分自然不会被刺激到。此刻踩上了高跟鞋,扭到的脚踝突然传来针刺一般的痛感,痛得她本能双腿发软,踉跄着向前倒去。
“姐姐?”莱欧斯利原本还在考虑自己是要松手还是干脆做个人形拐杖。现在好了,她直接跌跌撞撞地扑进他怀里。
“嘶——对、对不起……我没想到有那么痛,对不起对不起……”从他胸口传出来的闷声道歉之中还藏着几分惊慌,可是对于莱欧斯利来说,那又是别样的馈赠。因为此刻站起来之后莱欧斯利才发现,她不仅手小,个子也小小的,此刻穿着高跟鞋,也不过到他的胸口。
垂落在身边的手蠢蠢欲动,想要一揽怀中人腰肢。而她还想从他怀里站起来,试了两三回,却只是让莱欧斯利也感受到了她双腿的发颤。
“对不起、对不起……”这下,她的语气中不仅有惊慌,还有羞愧和难堪,似乎是因为自己在陌生人面前丢了这么大的面子。可是她的腿抖得像个筛子,以至于莱欧斯利最后还是没忍住一开始因为她抗拒所以给自己定下的“不越线”的规矩,俯身贴着她的耳朵说了一句“抱歉,多有冒犯”,然后连人带鞋一起搂着抱进怀里。
他大步流星:“你住哪栋楼?我送你到电梯口,我不会上去。”
海拔蓦然拔高让荧吓了一跳,于是本能地死死攀着莱欧斯利的肩膀,无限贴向他温热的胸膛。
耳边是他走路带起的风声、牛仔裤摩擦的声音,还有他的心跳。
荧诡异地察觉到,自己那颗和尚了好几年的心突然又缓慢地开始跳动,似乎是想与他的心跳合拍。
仰头,她看见他瘦削的下颌线以及深邃又挺拔的五官。这是一张足够让人一见钟情的脸,尤其是点缀在他脸上的那种桀骜却又规矩的神色,足够矛盾又足够和谐,引着人想用从他的眉心向下,一点点探究他藏起来的秘密。被他抱起来之后,荧才发现他长得很“大”,无论是身高、体形,还是他抱着她的双臂,都足够有力,甚至与她身体相贴的胸肌腹肌,都在告诉她,莱欧斯利很注重身材管理。
这样的小男生,在学校里应该特别受欢迎。荧想了想当年自己读书时学校里那几个拔尖帅哥的盛况:礼物、情书、表白墙,就没有断过。
——真好啊。年轻的时候。
她垂眸,自顾自叹了口气。自己怎么没有在还有空的学习生涯里谈一场不带任何利益绸缪的恋爱呢?多遗憾。
“怎么了,姐姐?”莱欧斯利忽然低头,甚至放慢了脚步。他的目光从她的脸庞扫到脚踝,确定她的裙子确实遮住了她的脚,应该不会有风吹进去之后,重新望向她的眼睛:“是脚踝很痛吗?需不需要我直接送你去医院?”
荧连忙摇头。
她当然不可能因为扭脚这样的小事麻烦一个陌生人,自然也不可能告诉他自己嗟叹的是自己年轻时缺乏一场纯粹又激情的恋爱。她只好说:“桂花好香。”
夜风卷起小区里锦簇桂花的香气,轻轻落在他们的发梢上。
莱欧斯利愣了愣,声音里带着低低的笑意:“是啊,桂花好香。”
【2】
那一日,荧思来想去,最后还是邀请莱欧斯利和她一起上去坐一坐。
她还记得莱欧斯利因为时间太迟没赶上最后锁门时间,所以打算在社区的老年活动中心凑合一晚上这件事,再加上人家好心地帮了自己一个大忙,所以她也好心地问了莱欧斯利,要不要考虑在她家客厅沙发上凑合一下。
不过莱欧斯利最后还是拒绝了她。他抱着她进了电梯,然后恪守他一开始的诺言,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门边,还没等荧问他要联系方式和表达感谢,转身就离开了电梯。
现在想来,荧觉得可能还是自己想太多。或许对于莱欧斯利来说,自己就是一个好人好事案例,是他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性的一次小小释放,是一次不求回报的善意——现在的大部分学生都这样,好得不像是这个算计来算计去的世界里应该有的童话物种。
反倒是她瞻前顾后,疑神疑鬼,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们确实也没有再见过面,虽然A大就在她家和办公单位附近,可一个学校、一个片区有多少人?
于是那一夜的奇遇慢慢淡去,变成了和秋日的桂花香一样不可细究从何出来的渺茫的东西。她的脚踝在一瘸一拐了一周之后慢慢消肿,就像莱欧斯利这个名字和他本人一样,从她的记忆里一点点消失,连带着荧那一分不可言说的冲动一起。
同事笑着说她是有多粗心,才会把高跟鞋卡进下水道盖板的缝隙里;荧笑意盈盈地回答:是啊,从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穿过高跟鞋了。
无论是工作还是什么,本质依旧是生活。所以荧也不再刻意追求什么职业打扮,衬衫西装一步裙,反倒回归了刚离开校园时的风格,衬衫裙子搭配平底鞋,同样可以舒适又好看。
有时候加班太晚,从当时摔倒的那盏灯下边路过时,荧会认真考虑:除了她之外,还有没有倒霉蛋在这里摔倒过?
路灯当然不可能回答她的问题。
凌晨时分黑漆漆的老年活动室也不可能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在驻足的刹那,她会闻到越来越浓郁的桂花香,然后想起那个夜晚没头没脑从她嘴巴里蹦出的那一句,桂花好香。
桂花好香。
市政府决定去A大开一次选调生招聘会,说是招聘,其实是向可以参加国家选调考试的A大学生宣讲市政府的各个部门,以吸纳优秀的新鲜血液。
这块工作一直是荧的同事在负责,不过自从荧这个上年到岗的“小年轻”出现之后,阿姨就会孜孜不倦地问她:“荧,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宣讲?阿姨和你说,A大的学生一个赛一个俊俏,要是有看上的,阿姨替你争取。”
阿姨关心她的情感状况,不过界,就是因为听办公室的其他小年轻偶尔谈论过什么喜欢“小奶狗小狼狗”,所以觉得荧也会喜欢,而A大正好有很多这样的“备选对象”。
荧想起了莱欧斯利。
他是A大法学院大四学生,今年年末正好有资格参加公务员和选调生考试。虽然不知道他是否志在于此,但去宣讲会的话,搞不好真的会见到他。
——还欠他一个谢谢。
于是这一次荧一改之前又推又拖的状态,积极地应下了同事的邀请。
她想,如果这一次能见到莱欧斯利本人的话,就约他吃顿饭以表感谢;如果见不到的话,或许可以找个法学院的学生替她转达一下谢意。
可上天或许是听见了她诚挚的祈祷,招聘会当天,还没在宣讲摊位上坐稳的荧远远就听见了熟悉的名字。
“莱欧斯利!这边这边!拿报名表了吗?”
“……我只是来看看情况。”
“没关系!选调生这种东西,考上了也不是什么坏事。试试嘛。来来来,给你拿了三四份。你是打算去市的哪个片区看看?XX区公务员听说收入不错……”
还没从人群中找到声音的来源,荧就发现有一个鹤立鸡群一样的身影拨开熙攘的人群,往她坐着的摊位走过来。
她这几年在市里边收入状况只能排到三至四名的区底下的街道办事处上班,满三年之后才会调入区政府里边,算不上抢手的好去处。而莱欧斯利看起来就像是那种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学生,所以应该看不上她这片街道办事处的摊位——
“叩叩”。还没等她想明白,指节敲打桌子的声音将她从沉思中唤醒。
抬眸望去,直直地落进那片海洋一般的蓝色瞳孔里。
“嘿,好久不见。”
今天的莱欧斯利单穿了一件灰色的衬衣,袖子挽起,露出青年人遒劲有力的手臂。今日对着光,她才发现莱欧斯利比她想得要“不老实”一些,不然他也不会在一个耳朵上打三个耳洞,戴着干脆利落、却往他的安分里平添野性的金属环扣和耳钉。
“好久不见……莱欧斯利。”她怔怔地冲他挥手。
没想到莱欧斯利在听完她的问候之后一言不发,唇角抿着笑,饶有兴味地盯着她看,看到荧都要开始怀疑自己是哪里没收拾好,还是哪句话说错了。
“我说。”还是莱欧斯利率先打破沉默。他随意地拉开椅子,将自己的空白报名表摆在桌子上,目光依旧放在她身上:“不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吗?比如你可以说,你好,莱欧斯利,而我只能说你好。”
他把重音放在“莱欧斯利”四个字上边。
只不过有些可惜,荧的反应比一般人要慢上半拍,尤其是在这种人情交往上。她愣愣地开口:“嗯、嗯……莱欧斯利……”
其实也不怪荧。她为了参加这个宣讲会,昨晚又熬夜整理资料了。要不是今天脸上粉涂得厚,估计就要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出现在宣讲会场了。
“姐姐。”青年忽然凑近了些,两个字被他咀嚼得有些缠绵悱恻,“你叫什么名字?”
荧被突然凑过来的毛茸茸脑袋吓一跳,然后意识到莱欧斯利说得不错,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他的名字,而他什么也不知道。都怪她疏忽。
“荧!荧光的荧!”她连忙低头,掩饰窘迫,“很高兴能够再次见到你,上次的事情也没来得及和你说一声谢谢。你是来参加宣讲会的吗?那你先去投资料吧,要是等下结束之后有空的话,要不要一起吃个午饭?我请客?”
倒豆子一样的话滔滔不绝地从她的嘴巴里冒出来,以至于话音落下,莱欧斯利沉默半晌,轻笑着开口:“嗯,这嘴不是很能说吗?怎么上一次、这一次都感觉笨笨的?”
“喂!”她猛地抬头,撞进那一片笑容之中。
他的眼睛特别蓝,但又不浓稠,像是秋高气爽万里无云的天空,像是平静无风阳光穿透的深海海面。像梦一样。
偏偏他的表情并不像他的瞳孔一样高洁不可侵犯。青年嘴角挂着的笑意让他看上去有几分痞气,再加上他人高马大的、一头不规整的黑灰色头发以及耳朵上的耳钉和脖子上的黑色项圈,让他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不过荧知道,他不过是看起来不乖罢了。真要论起礼貌,可能也找不出几个比他还讲究的人。
“嗯,荧,你好,很高兴认识你。”他伸出一只手,象征性地和她碰了碰,“我今天没有什么听宣讲的计划。不过老师希望我们最少要拿一份相关岗位的申报反馈表回去,我可以在你这里写吗?”
“嗯,当然可以。”荧一听到他要提交申请表,立刻进入工作状态,“不过相比起我们部门,我还是更建议你去报上级部门的选调生岗位。毕竟都在走选调了,不要白白浪费机会。”
莱欧斯利忽然开口:“你是一开始就考的街道办事处,还是选调生下派基层?”
“我是区政府那边的选调生。两年之后我就会回区政府里边。”荧用手支着脑袋,歪头看他填材料。
“是A大所在的区吗?”
“嗯。”
莱欧斯利没有问其他问题。他拿到了荧给他盖了章的回执表,随意叠了叠,塞进口袋里:“你等等我,我去区摊位那边提交一下意向表就回来。”
他大步流星地走了。
回来时,他还带着一杯奶茶。
他说:“我没什么事了,我坐在这边陪你。等你结束之后,我们去吃饭。”
荧愣了一下,本能地问他:“不多去看几个宣讲吗?不一定要死磕这个区,还有更好的区呢。”
莱欧斯利拉了边上没人坐的椅子,坐在她身边,替她将吸管插进去,再把奶茶递到她嘴边:“因为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所以买了不那么甜、可以暖暖身子的芋泥鲜奶,三分糖。”
“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姐姐。”莱欧斯利大剌剌地坐在她旁边,“而且,我这个人没有特别大的野心抱负,比起所谓的位置,我更在乎我的生活以及我在乎的人的生活状况好不好。”
同事回来的时候,荧已经和莱欧斯利从就业聊到了求职,又从求职聊到了大学生涯。荧并不是A大的学生,她甚至不在这个市读书,所以这也是她第一次来A大。
同事是来接荧的班的——阿姨的眉毛在看见莱欧斯利之后就没有放下来过,她喜笑颜开地让荧赶紧跟着弟弟去A大逛逛。
“A大可好看了,我听我闺女说学校的西门边上有一片情人林,种满了桂花和银杏,现在正是最好看的时候。”阿姨推了推荧,又背着荧对莱欧斯利挤眉弄眼,一副“我们单位的好闺女就托付给你了小伙子”的意味。
而莱欧斯利也得趣,对阿姨比了个放心的姿势,从椅子上站起来,向荧伸出手:“姐姐,一起去转转吗?”
在互相交换过学业经历之后,荧明确地意识到自己和莱欧斯利只差两岁,所以再一次被叫“姐姐”,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能不叫我姐姐吗?”她跟在他身后,有些忸怩地开口,“虽然我确实上班了,但我其实去年刚毕业,也没比你大多少……”
“嗯哼,不喜欢,是吗?”莱欧斯利在前边带路。他的双手插在裤带里,为了能够让她跟上,特意放慢了脚步。
“也不是不喜欢……就是感觉会被喊老。”荧嘟囔着。
莱欧斯利没有再说话。他带着荧往学校的西边走去,直到走出了熙攘的人群,走进一大片金色之中。金色树林用落叶和花团雕刻秋天的线条,而树林中间,是一片小小的、明珠一样的湖泊。
莱欧斯利率先在长椅上坐下,伸手替她掸了掸另外半边的椅子之后,伸手邀请她一同坐下。
荧已经忘了来的路上她还在纠结被喊姐姐的事情了,只愣愣地仰头看着挺拔的银杏,感叹道:“这里的银杏在叶子黄了之后竟然不会枯焦,真好看。”
“嗯。”莱欧斯利没有看银杏。
他偏头看着她。
她将脑袋靠在座椅靠背上边,于是柔软的金色头发散落下去,搭在她白色毛衣上,如同她的裙摆一般柔软。
他看得入神又出神。
自从那夜一别之后,多久没有见她了?
因为害怕她对独居女性的安危产生焦虑,所以自己真的把她放在电梯里就跑了,甚至连她的名字、联系方式都没有询问。可是那一夜的桂花香,就像她身上的味道那样,一直填满他的怀抱,萦绕在他的鼻尖,让年轻气盛的青年念念不忘了好久。
姐姐从来没有提起过什么朋友男朋友,是不是因为她没有男朋友?
莱欧斯利蠢蠢欲动。
直到原本一直仰头看树叶的荧忽然扭头,金色的眼睛忠实地倒映他的身影:“莱欧斯利?你在看什么?”
他好想遵循本心,脱口而出。
我在看你,姐姐。
你真好看。
狼狈的时候就很好看,现在打理得井井有条,看起来更好看了。
她会下意识咬住她的下嘴唇,在饱满的唇上边留下浅浅的牙印,从苍白回弹到健康的粉红色,像一枚水淋淋的樱桃,让莱欧斯利也想咬一口。
他想起学生们在给这片树林起“情人林”这个名字,就是因为情侣们说,在这个环境里接吻、拥抱都非常浪漫。
他好想凑过去吻一吻她。闭上眼睛、百分之百专心。
不过莱欧斯利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于是他收回目光,开始命令自己盯着银杏叶:“我在想,等下我们去吃什么。”
荧愣了愣,旋即唇角勾出一抹笑容:“好啊,我不怎么熟悉A大,你带路,我请客。”
他更想了。
把浅浅笑、温柔的目光和她柔软的声音一同揉进身体里,让她变成秋天的桂花香,若有若无,却从未消散,充斥他的生活。
莱欧斯利扭头,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然后回过头,平静地看向她,藏好自己所有的非分之想:“好啊,姐姐。”
【3】
自从两人吃了一顿饭、交换了联系方式之后,荧和莱欧斯利的联系就密切起来。
直到有一天,莱欧斯利单肩背着包,出现在街道办事处。
阿姨热情地拉着他往荧的办公室走去,说:“诶,荧、荧,你看,这是我们办事处最新招的志愿者。最近不是在开展六十岁以上老年人养老环境和意向普查吗?你和他一组。”
似乎是为了说明自己并不是徇私枉法,阿姨还专门拿出了莱欧斯利的提供的资料,用上边一排又一排的奖项晃瞎了她的眼睛,然后转身和莱欧斯利说:“你就跟着荧。好好把握机会。”
莱欧斯利笑着对阿姨说好。
“好什么好?”荧百感交集。毕竟从那一顿饭之后,她似乎也朦胧感受到了莱欧斯利对她那份不一样的情愫,不过他并没有直白地让她难堪,甚至没有任何让她感觉不舒适的过界行为。就像第一次见面他说走就走那样,莱欧斯利把一切都把握在“礼貌”之内,安分得不像话。
直到他突然报名参加了街道的普查工作。
“你不忙吗?”荧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莱欧斯利,“还有三个月就要选调考试了,你怎么还有闲心出来做兼职?”
“普查工作截止日期是九月十八号,再结合我的学习能力,我觉得两个月应该问题不大。”莱欧斯利将包放在桌子上,低着头在里边掏了掏,拿出两个橘子果冻,“要不要来一个?”
他看着气鼓鼓的荧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
“我缺钱。”莱欧斯利忽然补上一句。
然后,荧的所有气忽然都散了,像是突然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漏气,甚至漏得有点过了,看上去有几分无措和可怜巴巴。
她嘴巴张了张,可能是想说对不起,但速度没有快过莱欧斯利。他揭开了橘子果冻的一角,递到她嘴边:“小口吃,别噎着。”
她低声说了句谢谢,狼狈地接过。
倒是莱欧斯利背靠办公室的桌子,双手环抱胸前,低头笑道:“啊,别在意。我确实没什么钱,这是事实,避而不谈并不能让我变得有钱。”
“……对不起。”她的声音低落不少。
“你不需要和我说对不起。又不是你害我没钱的。”莱欧斯利俯身,从身边的桌子上抽了张纸,替她擦了擦沾着橘子果冻汁水的嘴角,却不急着起身,“而且我也不会一直没钱。等我有了工作之后,就不会存在这样的问题了。”
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有些狼狈地走向办公桌后边,收拾半天,然后将一份资料交给他:“早上你先看看这个,下午我们一起出去走访调查。”
荧被分到的片区是老小区聚集地。作为A市外来人,她一开始还在担心会不会因为听不懂、讲不来A市的方言,所以工作进度受阻。可莱欧斯利就像是从天而降来帮助她的一样,替她完成了所有和说方言的老人的沟通工作,又把结果转化成普通话讲给她听,让她完成情况表的填写。
出乎意料的,看上去不书生气也不完全匪气的莱欧斯利在老人家面前健谈又讨喜,他说话时总是带着笑意,语速也不算快,甚至愿意和老人们多聊上几句,显然很习惯和老年人打交道。
而荧跟在一边,听不懂又插不上话,只好在他们的目光转向自己的时候,尽力地维持最温柔的笑容。
莱欧斯利望向她的目光自豪又温柔。
而在小区与小区之间往来时,也是莱欧斯利骑了一辆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自行车,载着她在这片城中村一样的小巷子里穿行。
水泥墙勾勒逼仄的窄巷,城市改造工程还没有普及这片一旦拆迁起来,赔偿款就上千万的城中村。所以密密麻麻的电线像蜘蛛网一样挂在两人头顶,谁家种在露台上仙人掌从墙里边悬挂出来,枝头开着艳粉的花。
荧抱着莱欧斯利的腰。
一开始是没有抱着的,但是后来莱欧斯利说还是抱着安全,而她确实也害怕坐在后边的摇晃感,心理斗争几回合之后,搂住了青年匀称的腰。
很扎实的手感。
几次下来,她都习惯了,每次上车,就抱着莱欧斯利的腰,甚至把脑袋贴在他背上,只是为了躲一躲自行车骑行过程中凛冽的秋风。
她放松下来,骑车的人却越来越紧张。他非常想把自行车蹬得飞快,用速度带来的风吹散盘踞在他心头的热流,可是他害怕坐在后边的荧出什么意外。于是莱欧斯利只好慢悠悠地骑车,慢悠悠地感受她的手是怎么锁住自己,她说话时,声音又是怎么透过他薄薄的衬衣穿过他的背,抵达他的心脏的。
秋天好漫长。阳光被小楼分成一截一截。
他听见她说:“莱欧斯利,你很擅长和老人交流。”
“因为我在福利院长大。福利院除了有孤儿之外,还有几个空巢老人。”他望着阴影之外明晃晃的水泥小道,淡然回答。
谁家院脚种了一棵桂花树,熙熙攘攘地,花都开到外边来了。
抱着他腰的手忽然一紧。莱欧斯利忽然想起她对这种事情似乎抱着天生的充沛怜悯,下意识开口:“不要难过,我过得很好。那些老人们像我的爷爷奶奶一样,所以我很习惯和他们交流。”
话音落下,他感觉自己的脑袋被摸了摸。
她的手小小的。
“莱欧斯利,你辛苦了,你做得特别好。”
他听见她的声音,被风吹开,却又环绕着他的耳朵。
你做得特别好。
莱欧斯利忽然想起来,小时候为了不让自己、不让福利院的伙伴、不让福利院的长辈们被嘲笑、被瞧不起,他打了多少次的架。当时的院长妈妈也是这样,一边心疼他身上的伤,一边摸着他的头说,莱欧斯利,你做得特别好,他们瞧不起你,是他们没本事。
他忽然按下刹车。
“怎么了?”荧愣了一下,以为出了什么意外,想要从后座跳下来,却被前边转过身的人搂住了肩膀。
莱欧斯利把脑袋埋进她的肩膀里,被她当做耳朵看待的翘起来的头发,软软地扫过她的耳朵和脸颊。
他说:“对不起,让我这样待一会儿。”
于是荧福至心灵,猜测是不是自己勾起了他的伤心事——读书和工作的时候,荧都去过福利院,知道那边的孩子生活有多不容易:即便政府提供了相对好的生活环境和学习机会,可是那份缺失的亲情,却无论如何都难以弥补。
她不再询问,也不为自己擅自勾起莱欧斯利的伤心事道歉。她轻轻地抱着他,像是抱住福利院那些哭着要爸爸妈妈的小孩子那样,一只手搂着他的背,一只手摸着他的脑袋,轻声说:“不难过、不难过,总有一天,你也会找到对你很好、也值得你好好对待的家人。”
她看见他抬起头,蓝色的眼睛因为隐约的水汽而更加柔和。
莱欧斯利忽然说:“我想,我已经找到了。”
荧怔在原地,连手都忘了动。
他垂眸,盯着水泥地面,喃喃的语调又很坚定:“我想对你好,姐姐。我想对你好。”
自见面第一天起就看起来游刃有余的青年像是卸下了所有的面具。他定定地抱着她,一遍又一遍说,我想对你好,姐姐,我想对你好。
“可是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呢?”她哭笑不得,心却跳个不停。
“因为我喜欢你。”莱欧斯利抓起她的手,认真地回答,“你哪里都好。”
“但是我……”她还想说她不想那么草率地对待恋爱这回事。
莱欧斯利开口比她更早:“不必着急答应,你甚至可以不答应。不过姐姐,我还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他载着她重新上路,骑向名单上的下一户人家:“刚才就有不少老人家夸你长得好看,看着也很心善,问我是不是你男朋友。我说我还不是,但是,我在努力。”
他回头,那一瞬间笑得比秋日的阳光还要炽烈,如同十二万分的真心,灼得她滚烫。
“姐姐?”
她忽然坠入一望无际的大海。
荧发现,原来世界上真的存在这样的人。他就像桂花香,浮动在空气中,无处不在。原本以为不过是香气比较持久,最后追究起来,却发现原来他早就填满你的生活,一团团、一簇簇,睁眼便是他、入目尽是他。
怦然心动。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抱着他,将耳朵贴在他背上,听风声之下那一声声有力的心跳。
【4】
荧和莱欧斯利的联系变得密切不少。她甚至会去A大找他,在下班之后,然后和他一起去小区附近的茶室,找个小小的隔间,她加班、他看书,一直到晚上。
A大边上的治安向来不错,可是荧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被几个看起来流里流气的人尾随上了。
原本她只是像往常一样,从茶室出来之后,拎着包和资料,沿着她已经走了大半年的小巷抄近道回家。可是当她刚踏入巷子几米,就察觉到身后跟着她的两三个人,下意识便加快了脚步。
她加速、身后人也加速;她放缓,他们反而不遮不掩地就这样跟了上来。
荧不动声色地、像是没看见那样,熟络地按下紧急报警按键,隐晦地输入了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就在按下发送键的瞬间,捏着手机的那只手忽然被人狠狠钳住,举起的瞬间,手机被甩飞了出去。
荧凝眸。
在察觉到不对劲之后,她特意放慢了脚步,为了在进入摄像头的视线盲区之前,先把这几条鱼钓出来。虽然这条巷子看上去老旧,装在街口、正对着整条街的摄像头前几周刚坏,但是荧知道附近还有几个一般人不知情的摄像头还在运作,就是有视觉盲区。
这是她做街道工作的时候无意间了解到的,因为涉及自身安全,荧特地记忆了一下。显然,面前这帮三教九流之辈并不知道。
为首的人从后边走上来,问道:“你就是莱欧斯利最近在谈的女朋友?啧,他小子眼光倒是不错。”
荧狠狠地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出来。
“啧,你老实点,配合我们,把莱欧斯利那小子引出来,我们就放了你。”他扫了她一眼,“还是说舍不得?想做亡命鸳鸯?哈哈哈哈,那小子有什么好记挂的,要不就跟着我们得了。一个孤儿院出来的孤儿,仗着拳头了得就拂我们面子,现在总算捏到他把柄了。”
“孤儿院怎么了?”出乎他们意料,原本沉默的女子忽然开口,“孤儿院长大的也比你们这种没素质没教养的东西好。”
“哈?你是不是活腻了,再骂一句试试?”男人面色不虞,他的两个小弟也恶狠狠地看向荧。
可是她只是冷笑了一下:“吃饭吃到屁股里去的东西,欺软怕硬。打不过莱欧斯利就来欺负女人?你算什么东西?”
“你!”那人挥手就要打,而荧总算找到了回击的机会——
她的手提包里有防狼喷雾还有小型、合法的电击器,不致死,但是可以使人短暂丧失气力。
等的就是对方先动手,才能换一个正当防卫。
就当她用手包里装着资料的硬角狠狠地砸向那伙人的时候,巷子里传来另一阵脚步。再然后,她忽然被人扯进了怀里。
熟悉的味道。
抬头,却看见了那双蓝色的眼睛,冷冷的、甚至带着难以描述的疯狂,不像她熟悉的那个莱欧斯利,反倒像是一只被惹到发毛的恶犬,此刻正对着那些不知好歹的东西露出獠牙。
搂着她的那只手臂用力到颤抖——他整个人都在颤抖,却又无比平静。
她抬手拍了拍莱欧斯利的手臂。
灰狼低下头,在看见她的瞬间,冰山碎裂,露出只属于她的温柔。
她贴着他说悄悄话:“往里边一点,大概五米,那里是监控盲区。你去打,下手别太重,让他们记个教训,然后我说是我打的,正当防卫。”
莱欧斯利愣了一下。
他原本以为她会做和事佬,或者阻止他,免得惹上更大的麻烦。
可她只是在他怀里挥着拳头,恶狠狠地说:“这种人渣,专挑女生下手,必须得收拾。”
莱欧斯利忽然想到自己刚才赶过来的时候看见的那一幕:身材娇小的女子挥着手里的包对被她电麻了的人又踢又打,头发都散了。
“好。”他俯身,贴着她的肩膀,轻轻吻了她的脖子,“我有分寸。”
他有分寸。
他知道怎么打人疼但是伤口浅,知道怎么威慑人又不留痕迹,知道怎么用拳头维护自己的合理利益。
在派出所里,身上没有什么伤痕但痛得直呼哎哟的三个小混混反而被荧质控骚扰、尾随、猥亵,而且还弄坏了她的手机,除开拘留之外,必须赔偿。巷子里那几个摄像头也忠实地记录下了他们是如何威胁她、率先对她动手的。
至于小混混说的“莱欧斯利把他们拖进去又打了一顿”,却没有任何证据。毕竟,莱欧斯利的衣服都没有乱。
拿着报警回执回到家的荧,望着因为担心她所以一路跟着她一起回家的莱欧斯利,有些担心地问:“真的没有伤吗?”
莱欧斯利垂眸,没有回答。
“对不起。”他说。
她请他进去喝一杯热茶,洗个澡。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直接在她家过夜。莱欧斯利并不是没有来过荧租的房子,可这还是他晚上第一次来,更别提留宿。
他站在门口,声音里听不出悲喜:“我没事,就不进来了。”
“莱欧斯利。”荧穿着拖鞋走到他面前,“进来说话。”
“我不进去,你休息吧。”他固执地站在门口。
荧望着他笑意尽失的模样,揣测他是不是陷在愧疚里,所以不肯面对她。
“莱欧斯利。”她往沙发上走去,坐下之后,拿起一个抱枕,抱在怀里,再抬头望向他,“我有点害怕,你陪陪我。”
门边倔强的灰色大狗总算动摇了。他耷拉着耳朵,随手关上了门,穿着拖鞋走到她身边,一声不响地把她抱起来,揽进怀里。
荧这才发现,莱欧斯利的手有些抖。
她一把握住他的手,放进自己的胸口,说道:“莱欧斯利,你在害怕什么?你应该知道,我身上常备不少防身工具,而且我的警惕心也很好,警察不是也来了么?”
“都是因为我。”莱欧斯利声音低沉,“都是因为我。”
“因为你什么?”她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发,替他整理有几分凌乱的发丝,“因为你是福利院长大的,因为你其实并不是那种传统意义的好学生,因为你特别会打架?”
每说一句,他的气息就萎靡一分,直到最后,她忽然摸了摸他的脑袋,像那一日一样说道:“莱欧斯利,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那些人看不起你,是他们没长眼睛。”
他忽然抬起头,将她藏进自己的影子里:“可是没有我的话,那些人根本就不会找上你!”
莱欧斯利的心现在还在怦怦跳。他现在都无法忘记,自己刚和她分道扬镳,碰到了几个同学提醒他好像之前来学校找过他麻烦的混混又在学校边上晃悠之后,他本能地寒毛直立,立刻原路返回,顺着她习惯走的那些路,发了疯似地奔跑。
他害怕。
他害怕。
莱欧斯利一个人可以面对千军万马。虽千万人,吾往矣。
但是她不可以。她是他捧在手心上的人,绝对不能因为他受到一丝一毫的牵连。被他喜欢、喜欢他,都是他求来的,不是她会因为他遭受伤害的原因。
“姐姐……”方才打架时狠得荧都要侧目三分、真有几分护主恶犬模样的青年此刻却乖得像是求安心的小狗,蓝色的瞳孔借着窗外的灯光看上去一片汪洋。
“姐姐。”他将千言万语藏进呢喃之中,“你对我怎么这么好。”
“因为你本身就很好。哪怕没有我,也会有许多人知道你有多好。”她温柔地笑着,从他怀里坐起来,松开他的手,转去挤他的嘴角,“笑一个,笑一个我看看。莱欧斯利,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被你笑得差点没了魂儿。”
有几分吊儿郎当,又有藏不住的赤诚与真心。他的眼神活得像是高飞的鸟,没有什么能够禁锢。
虽然当时摔倒很狼狈,但是看见一步步向她走来的莱欧斯利,荧都会这样想,是不是因为生活看她那么苦,所以才会让她遇见那么好、那么守分寸、那么温柔的人。
“笑一个嘛。”她低头,眉眼弯弯。
莱欧斯利忽然搂着她。
他抱她在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然后仰头贴住了她呢喃不止的嘴。
他们交换了一个桂花香气的吻。
“姐姐,我好喜欢你。”
【5】
准备和莱欧斯利结婚是在他毕业两年后。莱欧斯利确实考上了区的公务员,甚至连下派的地方都一模一样,是荧待过的街道办事处。只不过荧已经调回去了,这让同事阿姨感慨了一会儿异地恋真辛苦,一会儿又隔着莱欧斯利的电话线和荧说,小别胜新婚。
“婚什么婚,都没结呢。”荧笑着回答阿姨。
不过莱欧斯利和两年前却截然不同了。
与他在一起之后,荧才发现原来他根本不是什么听话的小狗,“恶犬”这样的名头确实挺适合他的,不然也不可能有这样一个人,说亲就亲,说抱就抱,仗着他个头大她体形小,一只手就把她抱在怀里,像抱小鸡崽儿似的。
他带她去了A大的情人林,坐在两人坐过的长椅上。这一次,她抬头看叶子,他侧头看她。当她问他在看什么的时候,莱欧斯利抿嘴笑着,然后凑过去,勾着她的脖子,将她按在怀中亲吻。
“唔、唔……有人……”她被吻得就要喘不上气。
“情人林接吻很正常。”莱欧斯利却不急不缓,“都叫情人林了,不接吻难道不会有些不解风情吗?”
他带她回了他长大的福利院。那里也有许多的老人,他们一个个上来拉着她的手,说好囡囡,要是莱欧斯利欺负她,就让她回来告状。
莱欧斯利在一边抱怨老人家们胳膊肘外拐,却又在他们面前说:“我一定会好好对姐姐的。”
他也去了她的家乡、她的城市,问她想不想在故乡办婚礼。
“婚礼的事情我已经在筹划了。你下午看看喜帖的款式,找个你喜欢的。”莱欧斯利一边整理手上的资料,一边和她说话。在街道,加班是正常的事情。基层就是这么忙。
“所以在打完电话告诉我你要加班之后,你为了这件事就又再打了一个电话给我?”荧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她现在在区里上班,他们一整个白天都见不上面。
莱欧斯利一愣。他放下手里的纸,隔着办公室贴了黄膜的窗户,望着长到二楼的桂花树:“啊、哈……我都忘了,我打电话是因为……我想告诉你,桂花好香。”
桂花好香。
正如他们初见时那般。
“我想你了。”他垂眸,重新拿起文件,“我会早些做完工作,回来陪你的。”
“莱欧斯利。”她的声音忽然有些模糊。
“嗯?”
“莱欧斯利,走到窗边,低头看看。”
“……?”
他将信将疑地起身。明明从座位到窗户只有几步路,他却像是完成了漫长的征途。
他的心要飞出去了——
低头的瞬间,莱欧斯利看见了站在桂花树下边冲他挥手、笑容明媚的荧。
她手里捏着一束花,跨越小半个城市,从东内环到东五环,只为来见他。
她的声音隔着电话传来:“莱欧斯利,我也想你,而且我下班早,所以我就来了。”
莱欧斯利发现自己的心不见了。它飞出去了,变成了一朵小桂花,落在她头上,落在她温柔的笑容里。
她挥手,眉眼温柔如金色云雾。
“姐姐。”莱欧斯利趴在窗台上,“上来坐一坐,喝杯茶吗?”
在这个漫长的、温柔的、充满桂花香的秋天。
【fin】
【绫荧】旅行者提桶跑路了
*原作背景,恶俗追妻火葬场。
恶俗,我流,ooc,你能想到的我都有。
另:提到了夜兰的技能名
荧想,她后悔了。
她飞蛾扑火般地喜欢上那个男人,明明两个人无论从家世背景还是观念目标都找不到重合的可能,却还是像想要捡起火柴的少女,在冬季的雪地里衣衫褴褛地捡起地上他们之间那些早就分崩离析的感情碎片。无数次的力挽狂澜,无数次的无疾而终,无数次的不欢而散,她的一腔热忱,一腔孤勇,一腔爱慕,似乎都被他如冰的水浇灭,伸手触摸自己的心脏,就会发现只留下血流如注的空洞。
神里绫人曾经爱过——退一步说...
*原作背景,恶俗追妻火葬场。
恶俗,我流,ooc,你能想到的我都有。
另:提到了夜兰的技能名
荧想,她后悔了。
她飞蛾扑火般地喜欢上那个男人,明明两个人无论从家世背景还是观念目标都找不到重合的可能,却还是像想要捡起火柴的少女,在冬季的雪地里衣衫褴褛地捡起地上他们之间那些早就分崩离析的感情碎片。无数次的力挽狂澜,无数次的无疾而终,无数次的不欢而散,她的一腔热忱,一腔孤勇,一腔爱慕,似乎都被他如冰的水浇灭,伸手触摸自己的心脏,就会发现只留下血流如注的空洞。
神里绫人曾经爱过——退一步说,曾经喜欢过她吗?或许是有的。她不会忘记刚确认关系时,他问了她的生辰,在她生日那天召来了所有的家臣,当着他们的面宣布她将是社奉行未来的女主人。那时他们关系亲密,就像所有羡煞旁人的情侣,一起写字,一起看书,一起待在房间里各自做要做的事。
但她也不会忘记他骨子里如冰的寒冷。
自幼尊贵无匹的大少爷,在经历了不幸的搏杀后站稳了现在的地位,他褪去了所有的天真,把自己磨成了最锋锐的刃,这把神兵在干脆利落地斩去一切危害稻妻因素的同时,也无可避免地伤害了所有周围的人。他能给的偏爱,能给的放纵,能给的一切表达,似乎都仅仅停留在可有可无的表面。猜疑,顾忌,无法接近,无法融化,永远不向他人坦白和显露的心扉,才是真正的、最伤人的他。
他的偏爱来得太淡薄,能给予她,也能给予很多人。她只不过恰巧是其中与他走得比较近的那一个,所以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他的伴侣。
荧心知肚明。
但是人总会抱有一厢情愿的妄想,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凭借时间和爱意或者魅力打动某个人。她不是自大的人,却在这时有着难以言喻的天真。她想,她如此真心对他,总有什么时候,可以打动他的心,让他对她敞开心扉,真正把她当做同舟共济、可以以后背和性命相托的爱人。为此,她不惜先全盘交付了自己的信任,先将自己的后背托付给了他。
他将那些信任全部收下,但是一分自己的信任都没有托付。
荧怀抱着真挚的期待等待了无数个黎明,最后终于在某一天陡然发现,她是没有办法得到一个在稻妻权宦争斗中帷幄千里的人的信任的。
不信任何人,就是他脱颖而出的资本。
她怎么会以为自己能够改变他的?
她对待感情容不得一丝砂砾,当那天的朝阳从地平线升起时,她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发现泪水和心一样冷。
从那时起,那颗会为了两个人的爱情和未来奔走的心,就在燃烧中被吹去了一半的灰烬。
再后来,连剩下那一半,也彻底化成了残骸。
荧想,她也是时候从这场奋不顾身到粉身碎骨的梦境里醒来了。
她还有哥哥要找,还有世界的谜底要揭开,她已经为了神里绫人和这段恋爱在稻妻耽误了太多时间,接下来的旅行和时间安排都必须变得更加谨慎和妥当。
在自己的房间里清理要带走的物品时,荧才发现她甚至没什么可带走的。
绫人送过她不少东西,有属下带来的,也有他亲手送的,但是既然要离开,那些纪念他们过往爱情的物件也应该全部留下,免得徒增双方的烦恼。余下的东西里有不少是稻妻特产,旅途里用不上,也没有带走的必要。需要带走的只有常年穿在身上的这身衣服和剑。
也好。来去两清。剩下这些东西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不过神里家家大业大,神里绫人只需要一声吩咐,自然有人替他收拾妥当,而她已不再是神里家的人,自然也无需操心别人家的琐事。
荧取了纸笔,忽然不可控地想到那时神里绫人在她身后,握着她的手,温柔地手把手教她写稻妻毛笔字的光景。
……多么令人怀念的时光。可惜曲终人散,往事已不可追。
荧叹了口气,提笔写下寥寥几行字,简短地寒暄与道别,然后是落款。她还记得绫人不喜欢无用的寒暄,这个细心就当做是一无所有的她能给予他的最后的贴心。
她把纸片折好,压在书桌未开封的新墨上。桌面上已经有了很多纸片,都是家仆的留言,不知道她的这张纸他什么时候能发现。
不过都没有所谓了,毕竟今日之后,重逢只是陌路人。
荧带着剑走了,屋敷内巡逻的士兵只以为她和往常一样去附近清理魔物,便只朝她行了礼,没有人过问她的去向。
前往离岛的一路上,荧尽量避开了所有终末番的活动范围。今天离开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因为北斗的死兆星号每半月一次抵达稻妻,今天正是预定好的来港日。
她和船上的水手也算老熟人了,上船和北斗万叶打过招呼以后就在甲板上漫步。晴空万里,身后是力士搬运货物的号子声,头顶是海风吹动船帆的猎猎声,极目远眺,璀璨的太阳洒在粼粼大海上的波光,所有的一切都如此富有活力和朝气,只需片刻,便将她从神里屋敷带出来的郁郁寡欢一扫而空。
她已经很久没体会到这样神清气爽的感觉了。久违到甚至有泪水要冲出眼眶滑落。
盖天为被,席地为床,四海为家,才是她应该拥有的生活。
社奉行,美则美矣,毫无朝气。
抵达璃月港下船时,北斗叫住了荧,犹豫片刻后还是道,感觉你这次离开稻妻,有些不一样了。
和神里绫人成为情侣后,荧离开稻妻时的眉目间总是带着郁郁的疲惫。她虽然不说,但北斗和万叶何其敏锐,早就发现了这些,只不过碍于立场不好对她的私生活指手画脚,便只能心照不宣。但这次,荧的脸上,终于又出现了久违的、明丽鲜亮的笑容。
荧看着北斗,又看向她身边望向自己的万叶,默了默,冲他们露出灿烂的笑。
“是吗?我也这么想。”她说,“对了,我准备去须弥了。”
北斗和万叶都有些惊讶,虽然早就听荧说起有规划去须弥,但每次回到稻妻后这件事就不了了之,没想到这次真的提上了日程。
在稻妻发生了什么吧。
北斗并不追问,只拍了拍她的肩说遇到一切困难都可以来找她,她会带领弟兄们为她破除一切阻碍。
万叶送她下了船,平日里最体贴入微的少年这次却没有对她的异常按下不提,他和她在码头边悠悠地散步,最后还是先开口道:“你在稻妻发生了什么吗?”
“其实也没发生什么。”荧摊了摊手,“应该说,想通了什么。”
万叶如风般温和的水红色眸子看向她,泛起涟漪般的笑意:“恭喜你,我也替你高兴。”他用叶笛吹了一曲,将树叶放进荧的掌心。
“有机会的话,我向北斗大姐头请个假,去须弥找你。”
荧握住那片翠绿的叶子,点点头向少年说,好,她一定在须弥混得如鱼得水,然后等他来。
万叶看着金色的仙灵般远去的少女,眸中只倒映出她飞扬的身影。他不知道她有没有把他的话当真,但他说的那句话——他向她说的所有话,从未有半句虚言。
因为定下了约定,他从今天开始期待着他们在须弥的重逢。
“喂?喂喂?”北斗伸手在万叶面前使劲地晃了晃,呆立的少年这才恍然回过神来。北斗拍了拍他的肩,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码头拐角的消失处,很是意味深长地叹道,“这是哪儿来的望妻石啊?”
万叶并不像平常那样认真反驳对方错误的认知,只是无可奈何地冲她笑,仿佛默认了她的调侃。
前去须弥山高水长,路途遥远,虽然时间已经有些紧张,但荧还是打算暂时留在璃月做一些必要的准备。从吃虎岩路过万民堂时,正巧遇上浩浩荡荡往外走的香菱行秋和重云。
见到她的香菱先是一愣,然后立刻冲到她面前,兴奋地叽叽喳喳地和她分享最近璃月的喜事,行秋和重云跟在香菱后面,看她们二人说女孩子间的悄悄话。
荧想,她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怎么在璃月停留了——怪不得香菱一直在说很想她。
荧把这次来璃月实际上是为了去须弥的事情一讲,香菱难免露出了失落的表情,但她很快握紧荧的手,双目发光信誓旦旦道:“我听说璃月去须弥路上有不少天然野味,我和你一起走,可以送你到须弥!”
重云亦点头:“我可以顺路去看看那边有没有什么山野精怪,降妖除魔。”
行秋是有些脱不开身,但他还是一脸正色:“待我回商会处理完一些要事,也可以向家父请一段时间的假,陪你走一趟须弥并不是问题。”
一一谢绝他们的好意,荧摸了摸三个垂头丧气的小脑袋:“须弥去途危险,而我和你们都人生地不熟,我不能让你们和我一起冒险。”但她又笑了,“不过你们的心意,我都感受到啦。”
除却得不到的那颗心以外,她还有很多很多朋友在真心为她。当不再低头拘泥于脚下,而是抬头看向更远的天地时,世界都会为她敞开。
她一直在追寻的真心,看,这不是有很多吗?
她应该把自己的心回报给他们,——而不是深渊般的黑洞。
绫人是在那之后的大约三天回到家中的。他处理好社奉行事务后回到了神里屋敷,发现荧不在家。
这并不奇怪,以往他们二人聚少离多,虽然他尽量更多地赶回屋敷和荧相处,但两人擦肩而过也是常事。他悠闲地随口过问两句屋敷内这几天的事宜,末了对等候在一旁的管家道:“去做些她爱吃的菜吧。”或许她今晚就会回来。
管家当然明白神里绫人的「她」指的是谁,颔首应是离去。
时间尚早,绫人很有闲情逸致地下了盘盲棋,才起身来到桌案前。上面摆满了的家仆或家臣留下的传话纸片,他一张张地翻开查阅,开始处理事务。
一切的松闲散漫都在看到那张纸条上写下的话时消失了。
他拿着那张纸片,坐在原地久久未动。
即便此刻,他也很好地将一切情感的震动与翻腾死死地按在了体内,因而那张纸片还完好无损地待在他的手上,没有因为一时的失察而彻底化为齑粉。
但他的思维似乎还是久违地陷入了停滞,他费了很大的力气,双目无意识地在那几行字上反复梭巡,如此这般看了许多次,才终于好似能把上面的话拼凑在一起。
什么叫离开?什么叫好聚好散?什么叫惟望珍重?
太过猛烈的情感同时来袭,一时间震惊、不解、慌张和愤怒交杂奔涌,以至于神里绫人突然间变得冷静得出奇。他死死地拿着纸片,又在椅子上小坐片刻,才忽然想到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于是猛然起身,去屋敷的庭院找人。
“她——荧,是什么时候走的?”
他的神色温和,语气平静,但被他召来的社奉行代行忽然感到不寒而栗的冷意,直觉这件事非同小可,霎时额头冷汗直冒:“禀家主大人,最后一次见到荧大人是三日前。”
神里绫人没有说话,窒息的沉默在庭院内蔓延,仿佛狂风暴雨驾临的前奏。代行死死地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掩藏身体因为恐惧而不可控制的颤抖,不敢直视神里绫人的眼睛。良久,他又问:“她走时,可有异常?”
“禀家主大人,我等当时都认为荧大人如同往常,所以并未过问详情。”
又是漫长的沉默。
“……她走时是什么模样?”
“禀家主大人,只带了平日里随身的那把剑。”
只带了剑。
这四个字刺得他脑子发疼,他一挥袖将人遣退,转身进了屋敷,直奔荧的房间。
一切都如常,合理得不像这个房间的主人在纸片上说要一别两宽,好聚好散。
他拿起书桌中央上摆的两个油漆人偶,一蓝一金,圆乎乎又红彤彤的脸上画着灿烂的笑。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逛社奉行的祭典时,他请摆摊的孤苦老人家为他们画的。他知道荧很喜欢这种稻妻风格的可爱娃娃,即便后来他又送过她很多东西,这对不值钱的漆偶还是摆在房间里最显眼的位置。
她没有带走。
他把视线投在书桌旁的博古架上,上面还摆了许多熟悉的物件,看得出都被人悉心保养过,都维持着最初送到她手上的样子。
都没有带走。
一样都没有。
小玩意儿,衣物,纪念品,这些她曾经爱护留存的东西,现在都在这个房间里,还不知晓它们的主人已将它们抛弃。
站在这个房间里,神里绫人感到自己似乎也是它们的一部分,尽管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傲的身份与尊贵压入水底,但裂痕一旦出现,便如破口,永不消弭。
这个房间里带着潮气的樟木香味让神里绫人觉得憋闷,他只停留了片刻,便忍不住离开房间带上房门,挥手叫出随侍的忍者:“把她离开稻妻前的详细告诉我。”
忍者闪身离去。不多时,黑影又回到他面前,俯首躬身:“家主大人,荧大人离开稻妻那日避过了终末番所有的耳目。其余人等已奉命去查当时可能与她有过接触的民众,相信很快能有消息。”
她是铁了心要和他一刀两断吗?
以她的身手,避过终末番并不是难事,可她以前从未如此做过。这次的反常,大概是想要就此悄无声息地离开稻妻。
——为什么?
就算他们彼此之间的裂痕由来已久,就算他们已有许多时日每逢见面往往不欢而散,就算……
就算如此,他也从未想过要和她一刀两断。他始终以为,他们能够像所有走到最后的眷侣那样,即便闹过小小的不愉快,终究可以白头偕老。
神里绫人几乎要按捺不住地长叹一声,但他长长地吸了口气,最终还是没让那口郁气从心中叹出。他不能,他不能……
他的手里还拿着荧留下的那张纸片。薄薄的纸烫得惊人,让他险些拿不住。他闭上眼睛,狩衣遮去一切手指的颤抖,让他看起来如常地大步朝书房走去。
他是稻妻名门笔头之格的后代,社奉行的最高权力中心,神里家的现任家主,尊贵无匹、矜贵非凡,既然当初能拿得起,到了放手之时,当然也能放得下。
他的尊严,神里家的尊严,都不允许……
“别让任何人进来。”
他用尽全身力气,挤出看似平静的一句话,关上了书房的门。
没人知道那天夜里家主独自在书房经历了什么,但在那之后,虽然家主平日里依然温和如水,惹怒他的人的下场却都变得越发凄惨起来。
神里绫人连日在家,荧却有半月未归,这样的反常终于引起了下仆的注意,但自从一个乱嚼舌根的人被连降五级发配去了社奉行最苦的劳役部门、此生脱困无望,整个神里屋敷便噤若寒蝉,对此缄口不言,生怕麻烦找上门。
没有人敢提起荧,却也不敢真的当荧不曾存在过。他们心里暗暗猜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但表面上皆作不知,仍然会替荧准备她的用例,只因有次没有在饭桌上放她的餐具,神里绫人便垂着眸问,你们也觉得她不会回来了吗?
温声细语,但是闻者无不胆寒。从此再没有人敢擅作主张,撤去荧的用度。
一切都在诡异和微妙中推进。
神里屋敷乌云压顶,远在璃月的荧却重拾了暌违的广阔与明亮。
这段时间她结识了不少须弥来璃月做生意的商队,多亏了有凝光刻晴和天叔的引荐,现在整个璃月-须弥的商队无人不晓其大名,尤其知道她在斩灭奥赛尔和跋掣的行动中功不可没以后,争相邀请她为商队作保,一时间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璃月七星给她介绍的商队都是看重信誉和声誉的老牌行家,她跟着他们学到了不少东西,对须弥的情况也有了大概的了解。万事俱备,只差一个合适的时间离开。
不过在那之前,她突然收到了一份七星的邀请函,希望她能够前往层岩巨渊清除主矿区最近新生的异动。考虑到她已经在主矿区有过探索经验,这次七星还指派了夜兰和她共同行动。荧对璃月感情深厚,当即把前往须弥的日期延后,开始赶往层岩巨渊。
到层岩时已是又一个七日后,踏进漫天风沙的巨坑里,耳边似乎能响起璃月催怆又悠长的马头琴声,随着高空远去的鹰翱翔。荧自上次在这里摧毁教团的计划后,已经有许久不曾来过这里了,睹物思旧,让她想起至今不知所踪的空。
她得再努把力,快点追上哥哥的脚步……
“你没事吧?”
耳边响起夜兰关切的询问声,荧看向她满是担忧的眸子,收起感怀冲她笑笑:“我没事,这次来层岩,要好好完成任务才行。”
“嗯。”夜兰回答,她挽弓,把他们在层岩的第一箭射向碧蓝的高空,“我们必定马到成功。——还有,你笑起来很好看。”
“很多人都这么说。”荧有些自得,毫不谦虚地承认了。
夜兰有些惊异地看了她一眼:“原来你是会坦率承认夸奖的类型。”
“那当然。怎么样,没想到吧?”
“是有些意外……”
两个人絮絮叨叨地向着巨渊入口处前进。
“去了层岩巨渊……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神里绫人将忍者呈上来的公文一一翻看,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心绪。
没有人敢告诉他,他比过往看起来更深不可测了。
借由稻妻解除锁国之便,他派了社奉行的役人以交流学习为由远赴璃月进修,实则探听荧的消息。
就连这个决定也是他在数夜数夜的辗转难眠中难以克制地定下的。
他本也想就此放手,放她洒脱自由,像一个真正的无羁的贵公子那般,他本来是这么想的。可是昼夜难安的煎熬,终于踏破了他引以为傲的第一道门槛,让他平生第一次尝到了服软的苦头,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矜持下放细微的一寸,欺骗自己这并不是一种低头——然后派人,找个理由,前往璃月。
自那之后,他如饮鸩止渴,无处可去的沉郁和克制埋藏的怒与悲,唯有在看见从璃月送来的这些公文时,才能得到一丝释放。
神里绫人从未发觉,原来在不知不觉里,她的存在已经融入他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她的离去就像把她从他的灵魂里剥离,做不到一刀两断,所以只能血肉模糊。
他把公文上有关于她的那些字眼反反复复地翻看。
和须弥的商队往来密切——是了,她曾提过她要去须弥,但他心底其实不愿,一则他不可能离开稻妻,二则他不愿二人分隔两地,所以这件事一拖再拖;和夜兰共赴层岩巨渊,目的不明——层岩巨渊,他早有耳闻,是凶险异常的要害之地,她上次去时的历险他已听得胆战心惊,为何这次又义无反顾地再次奔赴?
最新的公文末尾写着,层岩重地,异国人无许可不得入内。已于入口处蹲守,十日未有任何消息。
神里绫人瞳孔微缩。
整整十日,在还未复工的层岩,能做什么?他对她卓越的武斗能力早有见识,但千丈巨渊,绝不是依靠武力就能征服的险恶之地。
平静的心泛起微澜,神里绫人将公文盖章,放在一旁。他在座上静坐半晌,提起笔想写下批文,抬笔竟无言可落,复又放下,起身来到庭院。
其实她走后,他会活动的地方已经渐渐减少到只有书房、餐室和自己的卧房。
这个家里的每一处都能勾起曾经与她共度的回忆,神里绫人并不惧怕面对,但他不想面对。如果暂时的逃避能减缓扼住他心脏般的痛苦,这样有效的方案,他又为什么要拒绝呢?
他站在门边看了眼落叶簌簌的庭园,转身又回到书房。坐不安,站不安,行不安,思不安。只要想到她,向来脉络缜密的思绪便会变得混乱不堪,空洞的灵魂和思考也不知道像极了谁,只觉得一阵复一阵的胸闷与无趣。
不知所踪的消息加剧了他的负面情绪,让他感到自己早晚不得不在这场搏斗中彻底落败。
他开始没日没夜地整理公文,安排社奉行事务,似乎冥冥中,已经做出了他并不愿意承认的选择。
被他派去璃月的役人深知自己肩负的重任非同小可,在收到荧进入层岩十日无踪的消息后的第五天,海上就又飘来了役人传回的消息。
看得出役人已尽力将消息添补得多一些,但神里绫人一眼便知道这洋洋洒洒数行字带来的真正有用的消息只有一句。
荧依旧杳无音讯。
稻妻连日来阳光明媚,似乎大御所大人近日心情不错,但今日却有乌云压面,黑沉沉地遮蔽了整座鸣神岛上空。窗外狂风过境,掀起一阵落叶飞响。神里绫人折好这张纸,问:“去璃月的船,最近的一艘什么时刻离港?”
“禀报家主,是社奉行今日抵达的官船,明日清晨就出发。”
神里绫人不语,看向窗外黑得看不清的天。忍者跪地叩首:“家主大人,恕属下僭越,您要启程前往璃月?”
神里绫人并未计较忍者的失仪,他只是又将视线转回屋内,语气淡淡:“有何不妥?”
“奉行离境事关重大,属下在离岛也听闻水手议论明日海上或许会是雷暴天气,启航时间并未尘埃落定,即便落定,一路恐怕也有诸多波折……家主大人,请您三思。”
神里绫人看着伏地请罪的忍者,久未置一言。他何尝不知呢?社奉行暂离,带来的将会是棘手的一摊烂摊子,他这段日子里着手处理的,也唯有此事而已。但纵使千般算计,他也明白人心难以算无遗策,最理智、最稳妥的方案,永远是身为奉行的他,不要离开稻妻远赴璃月。
他太清楚了,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忍者考虑的,忍者担忧的,他早在数日之前就已经反反复复地考虑过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定下了这个选择。即便忍者冒死相谏,他的决心似乎都没有丝毫动摇。
做奉行,为稻妻肝脑涂地鞠躬尽瘁,一则是为了守护大家,二则是为了守护小家。如今将军亲临尘世,大家稳定安康,或许,他也能抽出一只手,去追逐一直被他遗忘在身后的小家。
希望为时未晚。
启程那天风雨飘摇。稻妻已经很久没下过这么大的雨了,但是在雨中奔行的水手并不畏惧,反而引以为傲地摇起桅杆,在暴雨中疾驰的大浪船上流荡起整齐的船号歌。
他们在唱的,是璃月,璃月。
在层岩主矿区附近搜寻数日无果,荧和夜兰一拍即合,决定深入层岩腹地寻找异动的线索。
二人都在层岩停留过不短的时间,身手又都不错,除却一直没能寻找到有用的消息外,合作顺利又愉快。
夜兰在这段时间的共处中偶然听荧提起一嘴过去的往事,惊讶她还有为爱情这么奋不顾身的过往之余,为她的出走举杯庆贺。
“我很认可你的决定。”夜兰点评道,“虽然神里绫人对你是还不错,不过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可不仅仅是努力就能做到的。”
像她最擅长的赌之一道,运气和天赋,亦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在她看来,虽然荧和绫人两情相悦,不过一旦踏入现实的门槛便能明白,两个人从始至终都不是一路人。出身矜贵众星捧月中长大的天之骄子和在尘埃里摸索着打滚的旅行者,这其中隔着的,何尝不是天堑呢。就像顺着河流漂泊的花瓣,终有一日要流到大海里去的,因为海洋才是尽头的家。
“是啊……”荧转着手上的流明石点点头,“努力过了,虽然失败,但我并不后悔。”
她看着也一起站起身拍去灰尘的夜兰:“走吧,我们是时候继续出发了。”
总得找到那个钻来钻去的家伙到底在哪里。
神里绫人是被总务司的人恭请进会客室的。接引他的人替他斟好茶水,告诉他七星中的三位马上就到。
他皱了皱眉,略有不解:“进层岩一事需要如此兴师动众吗?”
虽然他以异国来使的身份请求进入层岩,但再怎么说也没有理由同时惊动三位七星出马。按他设想,只需与七星中负责地脉勘探的玉衡星协商即可。
倒茶的人朝他笑笑:“在下亦不清楚原因,还请您等三位大人来了之后再行了解。”
没有多时,天权、玉衡与天枢便齐齐到场。几个人都不是热衷寒暄的人,更何况玉衡开场便将话挑得明明白白:“你就是旅行者的——前——男友?”
神里绫人忽然明白了什么,玉衡口中那句前男友让他感到了如针扎般的不愉,可最令他不适的,还是他根本无法反驳这个事实,只能硬含着笑称是。
他的到来其实也令刻晴感到很不愉快。早知旅行者在稻妻的恋爱最后变成这般破碎的模样,她一开始就该直言相劝才对。如今他们和平分手,神里绫人竟然追到璃月来,更可恶的是他以公务为由申请参观层岩巨渊,而已经解封的层岩根本没有理由拒绝这样互利共惠的好事——刻晴在来的一路上都气得牙痒痒,发誓要给他点好看。
凝光笑得几不可见,想着刻晴这个呛人法实在是有些损了。明明知道人家是千里追妻,还上赶着戳人家肺管子。不过她并不觉得过火,只觉得刻晴确实干得不错——商人重利轻别离,她都尚且对旅行者有价值万金的真心,神里绫人——他又将荧的真心置于何处?
旅行者的兄长不在身边,自然应当由他们这些亲近之人为她撑起场面。凝光转着烟斗,看着刻晴和神里绫人两人各有顾忌,虽然都被对方气得半死,却谁也不敢真的将面子撕破。
刻晴十万个不愿意放绫人进层岩找荧,但方才绫人那句话,她却不得不听进心里去。
荧已经连着半个月杳无音讯了,明明只说要她在主矿区寻找异动,可是早之前主矿区的负责人就说荧已经离开矿井上层,深入腹地了。
现在谁也不知道她和夜兰究竟在哪里,是否还活着。
总务土地勘探的玉衡星比谁都清楚层岩巨渊究竟有多危险。封锁层岩前她也曾下过矿,其中凶险,如今想来都令她心有余悸。即便神里绫人不来横插一脚,再过两日,她恐怕也会按捺不住自己下矿。
两个人的暗中交锋最后还是被德高望重的天枢压下,敲定了最后的事宜:“这是层岩巨渊的通行证,望你我二国来日顺利,同襄共助。”
“不胜荣幸。”神里绫人拿过那张纸,看向一边的天权和玉衡,意味深长,“我会把她带出来。”
点到即止,在场的四个人都心知肚明。
荧和夜兰在荧光狭道发现了异常,但非常不幸的是,那条遗迹巨蛇把洞口给钻塌了。
地形变得异常艰险,好在一旦矿洞全塌那条蛇自己也会有生命危险,所以它的威胁也止步于此。真正困难的是要在这样复杂的地形中把它毙命。
夜兰的络命丝对付巨蛇很是在行,她们一人在远处牵制,一人在近处斩击,虽然艰难,但屡次争斗后,终于还是渐渐占了上风。
荧的剑狠狠插入了巨蛇的关节甲,扯出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她被震得脑袋发嗡,剑下巨蛇拼了命地挣扎起来,发出尖锐的鸣叫。
一阵又一阵,诡异的鸣叫在空旷的洞里惹人发寒。
随着它有节奏的呼唤,远处地动如潮水般滚进,然后荧和夜兰就在巨震中,看见了地底钻出来的第二条遗迹巨蛇。
这条庞大的蟒,才是层岩新一轮异动的根源。
神里绫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巨渊入口下的第一层。他拿了流明石,打听了一些和荧有关的消息,在附近的矿工的帮助下厘清了注意事项,之后没有停留片刻,赶往巨渊深处。
他的心在来到这片黑洞洞的深渊后就一直惴惴着落不到实处,总有种弥漫在心头的压抑,好似敲响了他什么警钟。侧耳倾听,还听得格外清晰。
——如果这次不能带走她,就永远带不走她。
他不明白这预感究竟指的是哪种不能带走,但不论哪种,他都无法接受。
再不祥,再危险,他也要把它们一一撕碎。
他举着流明石灯,顺着交错的脚印一路疾行。
他不清楚他此刻是否在和什么人赛跑——也许是死神,也许是命运之神,但他必须得拿到这场竞跑的冠军。
地下水泽,无名遗迹,崎岖石厅,顺着这些脚印反复来回,神里绫人才知晓这么多天荧和夜兰究竟踏遍多少地方。他已经尽量避免绕路,但在漆黑的地下,总有些弯不可避免地要绕。在从崎岖石厅继续往下深入时,他听见了遥远的地下传来的轰塌声。
这么剧烈的异动,绝对不能弃之不顾。
他握着长剑疾行,但声源处实在太过遥远,等到他在巨响消失后渐渐摸不到方向时,却好似有上天襄助一般,在同样的方向传来了尖锐的鸣叫。
但或许这也算不上襄助。神里绫人之前听到了关于遗迹巨蛇的消息,这种尖锐的鸣笛声绝不是普通生物能发出来的,很有可能正是那条机械蛇。而这声音持续不断地炸响,意味着至少荧一直没能将它降伏。
当他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抵达荧光狭道的最底层时,看见的便是两条遗迹巨蛇咧着钻头狠狠砸向荧的情景。
“荧!!!”
两道震声同时乍起,分属一男一女两人,荧恍惚间觉得自己是出现了幻觉,竟然能幻听到以为是神里绫人在叫她的名字。
头顶巨钻近在咫尺,翻滚着飞溅的泥点,荧举剑想要翻滚,却眼前一花,感到四周景色一阵天旋地转,随即是在身旁炸响的土石崩裂声。
夜兰虽然被突然出现的身影惊了一跳,但还是抓紧机会抛出络命丝,将巨蛇的头歪到了一边。
荧有了喘息的机会,才看清将她按在身下的人正是神里绫人。
总是如蓝椿般不染尘俗的清贵之人,此刻满面尘土,大袖残破,唯有蓝色的长剑还散发着荧荧的幽光。他的面色有些苍白,死死抓住她肩膀的手不住地颤抖,幽蓝的眼睛像静水中回荡的涟漪,全是些她陌生的情绪。
荧不知该说些什么,幸好此刻也不应该说些什么,两个人只定定对视了片刻,便利落地起身,共同投入了与巨蛇的战斗之中。
有了神里绫人的加入,战斗的压力骤减,两个人一人压制一头巨蛇,配合夜兰的长丝辅助,历经漫长的拉扯后终于将两头巨蟒都就地格杀。
连续数十日的搜寻和战斗实在让荧精疲力尽,可是她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面对不知为什么出现在此地的神里绫人。
夜兰早在战斗结束时就潜隐去了别处,此刻只有机械运转不良的哔哔声偶然在他们二人中间响起。
神里绫人低着头,看向垂着头不知说什么的荧。
还是情侣时,他们短暂分别并不让神里绫人多么想念,但分手之后,一日的分别都让他觉得如隔三秋般难熬。
没有盼头的日子,对他来说实在有些太苦了。
他的目光在她柔软漂亮的金发上流连,似乎要将这些时日欠下的都弥补个够。
“荧,我们回家吧。”
荧却只是拿起了有些受损的剑:“我不是在信上说得很清楚了吗。当然,这次的事要多谢谢你,没有你的话,我和夜兰可能都会有危险。”
她慢慢地擦着剑,慢吞吞地把话补全:“感谢的赠礼,我随后会找办法补上。但是稻妻,我短时间内也不会回去了。”
可能是再也不会回去了。
神里绫人看着她,一字一句:“你真的要和我断绝关系吗?”
旧日心爱之人就在眼前,当面拒绝比书信要难得多。荧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我们这段时间闹了很多不愉快。”他知道,“但是我认为我们可以靠沟通解决。我和你公务繁忙,我也可以尽力再抽多一些时间…”
“你不知道。”荧回答他。
神里绫人默然。
她看向他的眼睛折射着流明石璀璨的光,她的眼神清亮又坚定,把两个人曾经刻意逃避却又闹过多次决裂的事实,一点一点地掰开揉碎了拿给他看:“我要去须弥,寻找神明与我的兄长;而你要留在稻妻。在稻妻一事上,你不会让步,而我在兄长和神明一事上亦然。你我早就知晓,这是无法达成共识的谈判,是早晚要面对的难题,但这甚至不是我离开的最主要的原因。”
伸出手,却摸不到至亲之人的心跳,这才是让她感到心寒的原因。
“绫人,你或许很喜欢和我待在一起吧?但这份喜爱,能占据你多少的真心呢?”
是当做最亲密的家人,还是施舍给宠物的赏赐呢?
神里绫人张口,发现自己哑然。
向他宣誓忠诚的人有太多,而他早已习惯收敛真实的自己。他把她的爱当成是理所当然,而他只需稍加倾斜便认为自己已经如数奉还,毫无反省与愧疚。
是的,他曾多么轻薄地对待过她的爱。
荧的提醒或许已经来得太晚,但若真的有心,像鸳鸯一样的两个情侣,又何须其中一方直白地点破呢?
徒增虚伪的难堪罢了。
荧敛着眸子,轻轻叹了口气。那些过往是已经无法挽回的一地鸡毛,破镜难再圆,曾经她有着一夫当关的勇气,怀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去爱,但一旦从那样的义无反顾中抽身,便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绫人,摆在我们面前的是无法横跨的滚滚长河。”短短的陈述句,浓缩太多无尽的遗憾与感慨,宣示着她已经放弃那些徒劳的努力,彻底向过去告别,“我们……本来就是两路人。”
曾经她妄想将两个人的命运轨迹硬拼凑在一起,如今已经明白璃月古云强扭的瓜不甜到底是什么道理。
她不会再妄图扭曲他们的命运了。
她放他自由,也希望他能放她自由。
天高路远,来日方长,你我一别两宽,好聚好散。
“……绫人,你明白吗?”
那双温暖的金色眼睛看向他,眼中含待的期冀粉碎他所有的希望。
他不得不将手中的刀尖插入泥土里,好支撑他有些摇摇欲坠的身体。
——如果这次不能带走她,就永远带不走她了。
他永远带不走她了。
人总要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
“……我明白了。”
他都明白了。
曾经的荧在他的冷情下是怎样的心如刀绞,他此刻终于明白了。
他都明白了。
可是明白得太晚了。
有些错误,人的一生只能犯一次。虽然很残忍,但这世界上从不存在什么公平,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从头来过的机会。
……就连这样的道理,也明白得太晚了。
他目送着金发的少女,消失在他的视野中,同时也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从今天开始,那道灿烂的光芒,他彻底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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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让我提刀的男人一定有自己的过人之处(确信
彩蛋是he的if线。本来he才是结局,结果朋友说不允许he必须火葬,于是我连夜改成be(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