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悠】悖论
*315x19虎
*时间线在宿傩被袚除之后,虎杖悠仁消失(存活状态)。全世界只有五条悟记得虎杖悠仁
*五条悟有精神分裂症(被误诊)
*存在少量精神病医院内描述,存在心理咨询描述(这些是我瞎扯的,bug很多,不要效仿也不要当真。)
*ooc
*共2.6w字
Summary:两面宿傩被五条悟袚除之时,将虎杖悠仁拉入了里世界中,这导致除五条悟外的人记忆被篡改,除了五条悟之外没人记得虎杖悠仁。由于虎杖悠仁的存在无法被证实,所以高专认为,虎杖悠仁是五条悟产生的幻觉。
五条悟从外套的口袋里取出了一个药盒。他将它举起,对着头顶的灯光看了一眼里面的内容物。每一个分层里,花花绿绿的药片随着药盒...
*315x19虎
*时间线在宿傩被袚除之后,虎杖悠仁消失(存活状态)。全世界只有五条悟记得虎杖悠仁
*五条悟有精神分裂症(被误诊)
*存在少量精神病医院内描述,存在心理咨询描述(这些是我瞎扯的,bug很多,不要效仿也不要当真。)
*ooc
*共2.6w字
Summary:两面宿傩被五条悟袚除之时,将虎杖悠仁拉入了里世界中,这导致除五条悟外的人记忆被篡改,除了五条悟之外没人记得虎杖悠仁。由于虎杖悠仁的存在无法被证实,所以高专认为,虎杖悠仁是五条悟产生的幻觉。
五条悟从外套的口袋里取出了一个药盒。他将它举起,对着头顶的灯光看了一眼里面的内容物。每一个分层里,花花绿绿的药片随着药盒的倾斜碰撞塑料的盒壁,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这里面装的是半个月的药量。
五条悟翻看着墙上的日历,用油性笔在药盒侧面标记下今天的日期后,拉开了面前的抽屉,把手上的药盒放了进去。
那个抽屉里放了数十个一模一样的长方体药盒,它们的侧面无一例外地写上了日期,并且按照次序,摆放得井然有序。
五条悟数了数,这个抽屉里还可以放七盒药。
等这个冬天过去,他就能把它放满了。
随着道路两旁楼房高度的变化,阳光时而被彻底遮蔽,时而穿过楼间参差的间隙照入车中。五条悟靠在车后座闭目养神,在察觉到车速慢下来后,他在墨镜下睁开了双眼。
轿车在一间医院门口前停了下来。
“今天的咨询时间是下午两点半到三点半,结束后我会过来接你。”驾驶座的伊地知洁高提醒他道。
“知道了。”五条悟拉开车门,踏了一条腿出去,接着他又想起些什么,探了个脑袋回来:“接我就不必了,我自己回去。”
“可是……”伊地知洁高才冒了个话头,五条悟就关上了车门,把对方的话彻底堵在了门后。
门诊大厅里人来人往,每个人仿佛都会迎面撞上与自己相向而行的人,每一次脚步的急刹都能给后续的步伐添上几分焦躁,就连道歉也因为短促的语气稍显得不情不愿。五条悟不紧不慢地穿过那些急匆匆的人群,轻车熟路地去了附楼。
附楼只开设了几个科室,因此人少了许多,电梯门前自然也不似主楼那般挤满了密密麻麻排着队的人。
电梯恰好停在一楼,五条悟进了电梯,自动门从两侧推出,逐渐变窄的门缝间出现了一个加快了步伐赶来的中年男人:“麻烦等一下——”
五条悟按下开门键,让跑得气喘吁吁的男人进了电梯。
男人摘下头上的毛毡帽,朝他连连道谢。
“几楼?”五条悟问他。
“我自己按、我自己按。”男人欠着身上前。
五条悟往旁边退了一步,腾出了一个位置。男人很胖,在只有两人的电梯里,他更像是把自己塞进了五条悟和电梯按键之间的空间。
他伸出了一只胖胖的手,胀鼓鼓的指节,就连手背上也堆满了松散的脂肪,仿佛按下去就会像海绵一样陷下一个坑。
男人半倾着身体,看着按键旁边的科室的说明,短而粗的手指滑过圆溜溜的按钮。在看到五条悟按下的楼层后,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视线迅速扫过剩余按键旁的文字,赶紧按下了自己要去的楼层,然后远远地退到了电梯的角落。他一边用余光小心打量着五条悟,一边从外套的内袋里找出手帕,擦着头顶的薄汗。
电梯开始运作,不一会儿,头顶响起抵达楼层的提示音,电梯门无声地打开。五条悟后脚刚迈出电梯,站在角落的中年男人便两步跨到了电梯按键旁,连按了几下关门键,传出急躁的“啪啪”声。
悬挂在头顶的楼层指示牌很是显眼,一出电梯就能看到。上面写着科室的名称:精神心理科。
相较医院里的其他科室,这个楼层格外的安静。装潢也与其余内饰简洁得公事公办不近人情的科室截然不同,墙漆用上了能让人平静下来的暖调浅色,目及之处定有一盆生机盎然的绿植,等候区摆上了舒适的圆形沙发,就连天花板吊顶的分层也做成了弧形,就差没把“人文关怀”以及“友好”加大加粗印在科室门口。五条悟不知道如此设计是否真的有必要,但这里的确能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五条悟走进科室,咨询台的护士在门打开的那一刻就对他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微笑,她喊出了五条悟的名字,向他问好。
虽然五条悟这张脸走哪儿都让人印象深刻,但在这个科室里,五条悟不是那个唯一被人记住的例外。这里的护士们一视同仁,把每一个患者都记得清清楚楚,她们充满善意,对谁都不忘微笑。
护士告诉五条悟,他的医生正在咨询室里等待着他。尽管每个门边都贴着指示牌,她仍是贴心地补充了一句咨询室在“走廊左侧第三个房间”。
这条走廊五条悟每个月要走上那么一两次,走廊两侧的墙面做了个宣传栏,张贴着用于科普的图片和文字。此时他已经迟到了几分钟,但他没有刻意加快自己的步伐,毕竟他不是为了解决问题才来到此处,而是在例行公事。
走到咨询室门口,他拉开门,房间里一位戴着眼镜的男性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翻看手上的笔记本。大概是听见门口的动静,他看了过来。
“下午好,五条,”医生脸上带着与前台的护士如出一辙的笑容,“这次也迟到了哦。”
“是吗?”五条悟明知故问,他带上身后的门,道,“会让你按时下班的哦,医生。”
“你不喜欢和我聊天,当然会让我按时下班。”医生点破了五条悟本就没有刻意隐瞒的心思,他将笔记本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冲五条悟道:“自己找位置坐。”
五条悟长腿一迈,几步走过去,一如既往地坐到了长沙发的中间。他坐得随意,长手长脚占了大部分的位置。面前茶几上的玻璃器皿里装满了糖果,他从里面挑了一颗橙子味的硬糖,剥开包装纸,把它塞进了嘴里。
“最近感觉怎么样?”医生问他。
五条悟“咔擦”一声咬开了那颗硬糖,里面同样味道的夹心流了出来:“没什么特别之处。”
“没有想要说说看的事情吗?”
“没有。”硬糖的碎渣被咬进流心里,变成了有点儿粘牙的软糖。
医生习惯了五条悟的不配合,他不紧不慢,放缓了语调:“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喝点东西,闲聊一会儿。”
语毕,医生起身去取了两只杯子,不一会儿便泡好了两杯柚子茶。他没有忘记把装了方糖的罐子放在五条悟的杯子旁边,以便他随时添加。
五条悟撑着下巴,瞅着从杯中液面浮升到空气中的热气。他无事可说,更没有倾诉的需求。他嚼着嘴里变成软糖的糖果,在过去一周的经历里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了一件勉强值得一提的事情。他将被咬成糖片的糖果吞下,说:“前几天,我做了一个梦。”
“是怎样的梦呢?”医生问他。
五条悟又给自己挑了一颗太妃糖,他扯着包装纸的两端,糖果被裹着它的包装纸带着旋转,从糖纸的边缘露了出来,散发出甜得腻人的奶香味。
他没有急着将这粒糖果吃下,而是抬眸对上了医生耐心又带着鼓励的眼神,他说:“是噩梦。”
五条悟梦见了虎杖悠仁。
那孩子在他的梦里全身光裸蜷缩成一团,就像在母亲的子宫里沉睡的婴儿——真奇怪,明明他已经十九岁了——要是他还活着,还在生长,还能感知到时间的流逝的话,那就是十九岁。
五条悟最后一次见虎杖悠仁,他还只有十七岁。
十七岁和十九岁只差了两岁,那两年能够发生的改变微乎其微。不像从一岁长到三岁的小孩,身高和模样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五条悟觉得他在梦里看见的,就是十九岁的虎杖悠仁。
但五条悟也会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只见过十七岁的他,所以他才会认为十九岁的虎杖悠仁和十七岁的虎杖悠仁有着同样的模样。就像他偶然在高专的档案室里翻到的自己的档案,档案照片上的他是十六岁入学时候的模样。可他早已不长十六岁时候那样了。
或许十九岁的虎杖悠仁也变了模样,只是五条悟的记忆把他困在了十七岁的躯壳中。
如果能再见到虎杖悠仁就好了。
如果能见到十九岁的虎杖悠仁就好了。
如果,如果。
“如果”是一个假设,假设了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因为虎杖悠仁消失了。
在他十七岁那年。
就连他曾经在这个世界存在过的痕迹也一并被抹消。除了五条悟,没有一个人认为这个世界上曾经有那么一个叫做虎杖悠仁的人。
哪怕是在梦里,这个事实的存在感也强烈到五条悟也无法忽视。
在对医生描述这个梦境时候,五条悟顺口胡诹且添油加醋。他说梦里的虎杖悠仁长出了巨大的角,他不再是人类的模样,而是变成了一只巨兽,巨大的角像被激怒的大象用长牙顶破幼兽心脏那样顶破了牢固的围墙,他开始逃命,无意闯入了一个布满陷阱的迷宫。
巨兽的追逐,迷宫的错综复杂令他处于惊吓与恐慌之中。
他一直在逃,他精疲力竭,巨兽追上了他,在那个巨大的角快要勾入他的腹腔,在他肚子上开上一个大洞的时候,他尖叫着从床上坐了起来,至今心有余悸。
五条悟低头看着自己干燥的手心,声调低得仿佛在喃喃自语。
他知道人们喜欢听这些,包括他的心理医生。他赚取了为人排忧解难的工资,那自己至少得让他有事可做。
而实际上,梦里的虎杖悠仁未曾转醒过,他只是一直沉睡着。血液在他的身体里流动,细胞凋亡后又有新的一批细胞以指数的形式复制繁殖,他呼吸,他代谢,他在缓慢生长。
梦境平和得令人精神松懈,五条悟觉得自己仿佛也变成了一个婴儿,蜷缩在宇宙般漆黑的子宫里,和虎杖悠仁一样沉沉睡去。
这是个噩梦。因为五条悟不愿醒来。
它不如五条悟对医生描述的那个那般乖张暴戾,而是像一双放在喉咙上的,温暖的,掌心柔软干燥的,正在缓缓收紧的手。
那只手的一举一动过于温柔,让人忍不住同情起那些认为自己不会死在这双手下的人。
五条悟骗过了他的医生,对方信了五条悟的胡诹,他认同地点头,说,这的确是个噩梦。
但他把它称为“一个好的开始”。
因为“这说明你开始认为,他不是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人了。”
医生说话的时候,五条悟把脸埋了在手里,白色的头发乱糟糟地从他指缝间炸出来,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看上去脆弱又崩溃。他的医生见好就收,之后便不发一言。他给五条悟的杯子满上了温水,然后坐回了自己的单人沙发上。他的专业素养让他看上去始终温和淡定,而且有求必应。
但医生不知道五条悟在笑。他能读懂五条悟胡编乱造的梦,但他不知道五条悟在笑——这不能怪他,是五条悟实在太会骗人。
五条悟有时候憋得住笑,有时候却忍不住大笑出声。今天显然是后者。
他笑,就像是两年前,在他用尽了所有方法,试图去证明、去告诉身边的人,曾经有虎杖悠仁这么一个人存在的时候,那些人把他骗进了精神病院里。
他们认为五条悟疯了。
五条悟觉得好笑。
这件事情,这些事情。无论何时回忆起,无论回想起了多少次,都会令他恨不得连眼泪也一起笑出来。
『机密档案 严禁外泄』
『 诅咒名称:两面宿傩
级别:特级以上
状态:已祓除
执行人:五条悟
伤亡人数:██0
说明:████████无 』
『机密档案 严禁外泄』
这份档案记录于两年前,虎杖悠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那日。
这份档案是五条悟写的,被划去的内容是:
『 伤亡人数:未知
说明:虎杖悠仁下落不明 』
将这两句话涂黑的人不是他,随后补上的字也并非出自他手。
这份记录被篡改过。虽然不知道对它作出修改的人是谁,但五条悟并非不知情——毕竟,这个世界从未有过虎杖悠仁的存在,既然无法苟同这点的五条悟不愿意修改这份档案,那自然会有人替他做这件事情。
这是唯一一份与虎杖悠仁有关的记录,他的名字被隐藏在黑色的墨水之下。
之所以说是唯一一份,是因为它的确是仅有的那一份。档案库那些原本记录着虎杖悠仁的背景以及他的任务执行情况的卷宗没有被销毁,而是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档案。
就如同每一个组份都填满了数据的庞大系统,一串名为虎杖悠仁的数据串从中被抹除,就会有一段全新的符合逻辑的数据串被编写出来,填入虎杖悠仁被抹去后的那片空白,好维持它持续不断的精密运转。
在这个“系统”里,取代虎杖悠仁的那个孩子不是宿傩的容器,他只是一个正常入学的高专学生,他过着一段与虎杖悠仁截然不同的人生。
至于宿傩的容器,自然是存在的。只不过,它不能被称为“人”,而是一个被培育出的可以进行受肉的特级咒胎。与一般咒胎不同,它具有肉身。它的体内有部分羂索的灵魂,又融合了咒胎九相图中的三个咒物:青相,散相和烧相。这强化了他的肉体,又因羂索与九相图的灵魂会相互制约,所以它的核心十分稳定,任一灵魂都无法占用这具身体。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它不存在意志,更不存在任何精神活动,因此宿傩无法在以内心世界为基础组建的生得领域里对它进行干涉,换而言之,宿傩无法与它结下契阔。这极大程度地削弱了由意识操控的不可控因素。
尽管当它受肉的手指到达一定量的时候,会被宿傩掌握这具“身体”的控制权。但在那之前,它安全得就像一枚完全浸没在煤油里的钠块。
它无疑是一个称职的“容器”,它代替了人类,高专可以毫无顾忌地随意处置它。不再会有哪个倒霉蛋会因为成为了“宿傩的容器”而早早地知晓了自己会如何死去,他自然也不必将通往未来的每一日当成通往死亡的倒计时度过,多活下去的那一天都会被当作侥幸。
早这么处理不就好了吗?
在没有虎杖悠仁存在的世界里,宿傩的容器居然可以不是某一个特定的人,而仅仅是一个字面意思上的容器。
这可笑而又荒谬,以至于五条悟一时不知道自己该站在怎样的立场看待这件事情。
他猜自己或许应该为这个世界少了一个被咒术界剥夺去整个人生的少年而感到欣慰,但“这个世界”和原先那个世界本就是同一个世界,世界线没有出现变动,事实也没有被改变。那个叫虎杖悠仁的孩子仍是咒术世界的牺牲品,从他吞下第一根宿傩的手指起,人们对他的认知便是以“危险品”为前提,而不再是“人类”。
作为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知晓虎杖悠仁存在的人,这个世界给五条悟挖下了陷阱,它捏造了一个合乎常理且尽善尽美的情节取代虎杖悠仁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用五条悟期望过的那个世界引诱着他下陷。
五条悟的确想过:如果他不曾与虎杖悠仁相识,他倒宁愿现下的这个世界就是“真实”。——一个想法从出现到结束,时间的量级微小到可以用毫秒衡量。这一荒唐的想法的出现是五条悟大脑松懈后的片刻喘息,在这几十毫秒的间隙过去后,他便回归理性。
他知道,他理应比任何人都要更加清醒。
不仅是因为虎杖悠仁是他的爱人。
更是因为,他是见证虎杖悠仁的消失的人。这也是他没有忘记虎杖悠仁的原因。
两年前。
在两面宿傩即将被五条悟袚除的那刻,他与虎杖悠仁切换了意识主体。
这个千年诅咒狡猾而又聪明,他没有让虎杖悠仁完全替代他占领这具肉体,而是在换人的瞬间展开了生得领域,把自己和虎杖悠仁的意识一同困在了那个领域之中。
于是处在现实世界中的那具身体处在了一个中间态。“它”既不属于两面宿傩,也不属于虎杖悠仁。
在觉察到意识切换的那一刻,五条悟便停下了术式的运转。他落回地面,接住了面前向他倒来的身体。上面属于宿傩的黑色纹身消退去了一半,血液那般鲜红的眼瞳散涣,边缘却是琥珀的颜色。
躯体的重量完全卸在了五条悟的身上。这具躯体伤痕累累,在打斗中被五条悟划出的伤口仍在淌血,血液流到五条悟的衣服上,他没有解除他的无下限术式,因此温热的血液没有被布料吸收,而是顺着衣服的褶皱砸落到了地上。
一滴,两滴,血液很有重量,啪嗒,啪嗒,溅起尘埃,然后渗入泥土。
这仍是一具活着的躯体,“它”是温暖的,五条悟的手放在“它”的后背处,能够感觉得到呼吸的起伏。
然后五条悟捕捉到了一丝属于宿傩的咒力。
六眼无法获知宿傩在此时展开生得领域的目的,但是五条悟知道,这是宿傩刻意留下的破绽,他在试图引诱五条悟进入他的生得领域。
宿傩的生得领域可以通往里世界。
里世界是现世的平行世界,它投影了现世的一切,但是,那处不存在任何智慧生命体。人类在里世界的投影是潜意识的黑暗面:愤怒,嫉妒,憎恶,刻薄,加害,恐惧,欲望以及病态。与现世一样,这些情绪杂糅在一起,形成了诅咒。
这些诅咒没有自主意识,以个体的形式存在。它们形如粘稠的黑色石油,有着人类的轮廓——也仅有轮廓,以滋生它们的人类的行动轨迹在里世界里活动。
至于那些死去的人类,他们的诅咒也投影于此,不会随着本体的死去而自动消失。因此,里世界里挤满了数不胜数的诅咒。而又因为在里世界,这些诅咒没有可以寄生的活体宿主,它们会比现世的诅咒更为饥渴,且更具杀伤力。
但宿傩当初想要强行开启里世界,绝不是出于如此简单的原因,而是因为:里世界里的诅咒,本质上是咒力的容器。
它们之所以能以个体形式存在,是因为它们表面存在屏障。屏障一旦被击穿,便可以为术师提供源源不断的咒力。
而宿傩的领域,伏魔御厨子,则是迄今为止唯一已知的能够击穿里世界诅咒屏障的术式。
这种击穿诅咒屏障获取咒力的方式不是没有弊端,只是,它的弊端并非体现在击穿它的术师身上,而是作用于把诅咒投影到里世界的那个人类身上——在咒力流失殆尽之后,他也会随之死去。
因此在发现宿傩掌握了开启了里世界的方法之后,虎杖悠仁便被高专“保护”了起来。
所谓“保护”,实则是对虎杖悠仁的软禁,高专用“保护”二字给它披上了人道主义的外衣,但在五条悟看来,这并不能让咒术界的名声好上一星半点,反倒是越描越黑。
五条悟把躯体放在地上,令其平躺,他的掌心贴上躯体的胸口处,那里有一道长二十公分,最宽处达四公分的暗粉色瘢痕,是那时宿傩剖出虎杖悠仁的心脏后留下的。
虽然宿傩展开了生得领域,但不必担心他会开启里世界获取咒力。因为打开里世界需要消耗相当的咒力,而宿傩进行意识切换之时,他剩余的咒力不足以让他在开启里世界后,再施展术式击穿诅咒。
五条悟推测宿傩大概是找到了与自己谈判的筹码,并且他对这个筹码信心满满,所以才刻意留下了微弱的咒力气息。
这一做法虽然低级,但是管用。
“还真闯进来了啊,五条悟。”
“当然啦,”五条悟仰了点头,他看着坐在牛头骨堆上的宿傩,“总得听听看你还有什么遗言。”
“遗言?”宿傩笑起来,“说到这个,你可以先问问你的学生有什么遗言。”
他抬手,利用咒力操控着虎杖悠仁的身体,让他浮在了半空,好让五条悟能够清楚地看到他。
那的确是虎杖悠仁,宿傩令他昏睡了过去。他穿着高专的制服,领子上叠着一个红色的兜帽。
五条悟已经许久没见他这么穿过。在最后的日子里,虎杖悠仁总是穿着白色的上衣,是他自己要求的。
这也是高专决定软禁他的那一天起,他提的唯一一个要求。
那日,他把换下的制服洗净,还给了五条悟。他仿佛给人添了麻烦那般笑着,他说:“现在的我,大概也不能算是高专的人了吧。所以还是脱下这套制服比较好。”
“那悠仁要穿什么衣服呢?”五条悟问他。
小孩沉吟片刻,抬眼笑着道:“只要是白色的衣服就好。”
“我喜欢白色。”他又说。
“分神了吗五条悟?”宿傩的声音在高处响起,他的语调里满是戏谑,“也是呢,毕竟这小鬼,对你来说很……”
话未说完,一个汇聚了十成咒力的拳头击向了宿傩的下巴。
是虎杖悠仁。
他挥拳干脆而又迅速,被咒力包裹的拳头如同高速穿破大气层的流星,燃烧着在空中划出一尾蓝色的光。
当下的宿傩显然毫无防备,巨大的冲量使他的脑袋歪到一边,他踉跄着后退几步,不稳的步伐踢落了周围的牛头骨,它们纷纷骨碌碌地滚下,落到地面没过脚踝的水里。
虎杖悠仁微微喘着气,拳头上还裹着残余的咒力。
“我真是低估你了,虎杖悠仁。”宿傩下颌被咒力削去了一块皮肤,那处正在从边缘逐渐恢复原状。他用术式定住虎杖悠仁,毫不费力地用单手掐着他的脖子将他举起,令他的双脚腾空:“原来是在装睡吗?”
虎杖悠仁抵抗着宿傩手上的力量侧过头,看着五条悟:“就现在!…杀了他!五条老师…!”
“吵死了,小鬼。”宿傩的掌心生出了一根刺,它穿过了虎杖悠仁的喉咙,但是巧妙地避开了他的气管和脊柱。
与此同时,宿傩的手腕被一个外力生生折断,尖锐的断骨刺破皮肉。他转头看向五条悟,后翻的手腕正在长好,发出骨头归位的声音:“晚了一步呢,五条悟。看着自己心爱的小孩被这么对待,很痛苦吧?”
虎杖悠仁的喉咙被开出了一个骇人的血洞,他仍在看着五条悟,他双唇张和,正在说着唇语,穿了个洞的喉咙发出嘶嘶的气声。
“不必在意我,老师,不必在意我。”他这么“说”着。
五条悟插在口袋里的手捏成了拳,指甲深深锲入掌心的肉里。他抽出那只手,摘下了眼罩,咧开一笑:“所以我会让你加倍还回来嘛。”
宿傩突然仰头大笑,他拎着虎杖悠仁落到了地面:“让我加倍还回来?你搞错了主宾吧五条悟。”
他身后的骨堆漂浮起来,仿佛一座城市连着地下的水泥管道被一同连根拔起,露出的地面出现了一个大坑,它从中心形成了一个漩涡,漆黑的且粘稠的诅咒在里面不安地涌动,巨大的气压差将没来得及漂浮起来的头骨卷入混沌之中,然后撵成粉末。
五条悟在那一瞬间意识到:早在他进入宿傩的领域之前,里世界的入口,就已被开启。
只是,作为此处生得领域的所有者,宿傩刻意隐藏掉了这一情报,因此六眼并未发现里世界的大门已被打开,并且是在如此显眼的地方。
一个领域以五条悟为中心迅速展开,涌动的咒力卷动起强大的气流,世间万物被包裹进来,由实际存在的物质化作信息流粒子,源源不断地从上一个远方流向下一个远方。而五条悟所在的此处,只是它流经的一个能被人观测到的间隙。
里世界出现外向坍塌,它不断变换着形状,先是状如一个撒满了果仁的巧克力甜甜圈,接着是一张苹果派,然后是淋了焦糖的布丁,最后它的形状逐渐稳定下来,变成了一个倒过来的嵌满了蓝莓干的蘑菇头麦芬。周围高速运动的粒子流形成的力场将里世界的物质扭曲成了蜂蜜那般的流体,它们浓稠又缓慢地落入五条悟的领域中,与信息流相遇堙灭。
宿傩在爆炸式增加的信息流中无法动弹,但他发出了得逞的大笑,他说:“五条悟,如果说在进来这里之前,我的目的是把你杀死。那么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你应该活着,活在痛苦之中。”
宿傩的话语停了下来,他看着五条悟,他看上去高兴得很,露出了两排森森的白牙。堙灭的区域扩散到了他的身侧,他的身体在力场中扭曲成诡异的形状,手上的皮肤如同壁画上的颜料那般剥落,然后被数不清的高速粒子击碎。
“你曾答应过这小鬼要亲手杀了他吧,”宿傩被堙灭区吞噬得只剩下半边的身体,但他比先前还要亢奋,“但是很遗憾,五条悟,杀掉他的人会是我——”
说完,他用尽身上的最后一点咒力,将虎杖悠仁推入了熵值正在往无穷逼近的里世界中心。
五条悟揿下电梯按键,他的手插入外套的口袋,里面有一张折了两折的纸条,是他的心理医生在咨询结束后给他的。
他告诉五条悟,如果下次再做噩梦,可以按照纸条上写下的步骤,对自己的梦境进行一个粗略的解读。
“作业吗?”五条悟问他。
“是治疗方法。”医生回答道。
“治疗方法啊…”五条悟的指尖在口袋里拨了拨那张折起的纸条,脆而干燥的纸张从边缘被撕开了一道小小的口。
这时面前电梯到达楼层,响起“叮咚”一声。五条悟走进电梯里,按下了G层。
时间还早,因此医院依旧人来人往。伊地知洁高将车停在了医院门口一个显眼的地方,五条悟收回往前走的脚步,混在人群中,朝左侧的偏门走去。
他外套的口袋里除了那张医生给他的纸条,还有几颗糖果。他摸出一颗,剥开包装纸放入嘴里,剥开的糖纸被他塞回口袋,他用舌头将嘴里的糖顶到臼齿之间,将它咬碎,水果的香味瞬间在他的口腔中浓郁起来,正当他为自己躲开了伊地知洁高而暗自庆幸的时候,一辆和不久前医院正门那辆一模一样的车出现在了偏门门口,在他面前缓缓停下。
“上车吧。”车窗降下,车上的人对他说道。
五条悟挑了挑眉,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今天这么有空吗?硝子。”五条悟问驾驶座那人。
“因为受到了伊地知的拜托,”家入硝子换挡放下手刹,一脚油门把车开了出去,“你也少点给别人添麻烦吧,悟。”
“麻烦谁?你吗?”五条悟扯过耳后的安全带,将它卡入卡扣中。
“当然是在说伊地知。”
五条悟伸手将空调吹向他的暖风推了上去:“明明硝子平时也有在欺负伊地知来着。”
“那不是欺负,只是正常的事务交接,”家入硝子打亮了转向灯,她一边打方向盘一边撇过头看五条悟这边的倒后镜,“今天开药了吗?”
“这次是咨询,开药是下次,”五条悟靠在靠背上,闭上了眼,“到了叫我哦。”
“好。”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道路上,城市里红绿灯多,不远处的绿灯开始了倒计时,数字跳动到“1”,随即变成了红灯。
此处红绿灯的等候时间长,家入硝子拿起手机,回复了几条工作上的消息。届时有个电话打了进来,在铃声响起来前,她按下了通话键。是伊地知。
“我接到悟了。不用担心。”家入硝子对电话那头说道。在用上了“担心”二字之后,她下意识地看了身旁的人一眼。五条悟的双手环抱在胸前,呼吸平稳,但她知道,五条悟没有睡着,他只是闭上了眼睛。
他的防备心比先前要重上许多。“先前”指的是祓除宿傩之前。
在决定让“容器”吸收宿傩的第一根手指的时候,袚除宿傩的任务就默认落到了五条悟的头上。一切进展得还算顺利,除了在第十四根手指被吸收后,由于高专人员的疏忽,宿傩控制了“容器”的身体,利用自己的领域造成大范围人类的死亡之外,其余事件造成的不良影响勉强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待二十根手指收集完毕,咒术界发表了一份正式的任务执行文件,要求由五条悟处决宿傩。之所以用上了“处决”而不是“祓除”,是因为那时候的宿傩已经彻底与“容器”融合在了一起,融合程度之高,以至于他与那个“容器”甚至能被统称为“个体”。
拥有六眼的五条悟身为咒术界的“最强”,最后能将宿傩成功袚除,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然而,在大家都认为此事余下的手尾只有最后的资料录入以及归档时,五条悟却成为了那个唯一没能将这件事翻篇的人——他开始频繁地提到“虎杖悠仁”这个人,就连他的任务报告里,也出现了这个名字。
没人知道虎杖悠仁是谁,就像没人知道五条悟到底在袚除宿傩的时候经历了什么。
在确认过五条悟身上没有任何外来施加的诅咒之后,高专曾派人去调查过世界上所有名为“虎杖悠仁”的人的情报。
调查结果是:姓“虎杖”的人很多,名为“悠仁”的人也不在少数,但唯独没有“虎杖悠仁”这一个人。
因此高专断定五条悟是在袚除宿傩的时候,受到了某一件事情的刺激,从而产生了关于虎杖悠仁的幻觉。
这是高专迄今为止对此事最合理的解释。
既然找出了原因,那事情也算解决了大半,之后高专便没再将精力放在这件事上。他们相信五条悟产生的幻觉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他向来强大的精神力自愈,但事实证明并非如此:在得知这个世界并无虎杖悠仁这个人后,五条悟开始用尽一切办法去证明虎杖悠仁的存在。
“虎杖悠仁”的情报,就是由家入硝子记录的:仙台人,出生于2002年。在刚成为宫城县杉泽第三高中的一名中学生没多久,便以吞下宿傩手指为契机,进入了高专,并成为了高专的一年级生,与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是同班同学。入学时他身高为173公分,体重为80公斤,运动神经极好,性格外向,开朗乐观……
尽管这样详细的情报不像是短期之内编撰的,也不存在任何自相矛盾的漏洞,虎杖悠仁这个人仍是离家入硝子十分遥远,他的组成与她而言不是血与肉,而是这一份冷冰冰的文字。
这本不应这样。大概。
五条悟的坚持令她心生恻隐,人性与理智在拉扯着她。
五条悟告诉家入硝子,她曾经治疗过虎杖悠仁。但家入硝子完全没有这样的记忆。至少在她看来,从虎杖悠仁所谓的入学时间算起,她的记忆是连贯的,不曾出现过任何空缺。
五条悟曾经问过家入硝子是否相信自己。
家入硝子记得那时的自己是这么回复的,她说:“我没有不信你。”
“但你也没有相信我,是吗?”
是。这是家入硝子的回答,但她没能说出口。
大部分时候,她都认为自己可以中立,不偏向任何一边。就像十余年前,面对在新宿的街头碰上的夏油杰,她可以向他借火,同他叙旧,也可以在那之后拨通五条悟的电话,告诉五条悟,夏油杰的所在之处。
然而,在这件事情上她做不到。
尤其是在五条悟告诉她,虎杖悠仁是他的恋人之后,她发现她心中的那把天平,已经微微滑向了远离五条悟的那一侧——在十数年的潜移默化之中,她也成为了那些默认五条悟是“最强”的人之一,她也同那些人一样,理所当然地认为“最强”不该被感情左右。
这样的想法出现的那刻,她就意识到,接下来,她所能做的,便是什么也不做。
所以,在高专怀疑五条悟出现心理障碍,而把他骗进精神病院的时候,她什么也没做。
她没有选择做高专的帮凶,也没有做五条悟的共犯。
她记得五条悟最后的眼神,那眼神偏执得病态,却又让人感觉他的大脑,无比的清醒。
“到了。”家入硝子靠边停下了车。
五条悟的眼皮动了动,睁开了墨镜下的双眼。
“有睡着吗?”家入硝子问他。
“大概吧。”五条悟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关门前,他俯下身,撑着车门的边框,对家入硝子道:“辛苦啦,硝子。”
大概是表达感谢的意思。但是他在谢什么呢?
家入硝子抬眼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辛苦把我这个病患送回家,”五条悟双眼从顺着鼻梁下滑的墨镜后露出一半,他脸上有笑意,却不达眼底,“明天见哦。”
语毕,五条悟关上了车门。
家入硝子坐在车里,在看见五条悟刷过门禁卡,进入了眼前这栋高级公寓楼之后,便发动了车子。
轿车绕出住宅区开到大路上,家入硝子降下车窗,在自己的口袋里找起了香烟。当她好不容易从烟盒里摸出一根香烟的时候,她才想起自己此时开着的是高专的车。她在心底暗骂一声,大拇指下压,将指间那根香烟折断,然后从口袋里抽出手,放回了方向盘上。
电视屏幕蓝莹莹的光打到五条悟的脸上。他正在看一部关于海洋的纪录片。
这部纪录片他曾与虎杖悠仁看了不到三分之一,纪录片难免有点枯燥,两人都看得昏昏欲睡,于是换了另外一部影片。
光盘里记录了先前的播放数据。在五条悟某一次心血来潮将它找出来放时,它自动跳到了那时候他和虎杖悠仁退出这张碟片时观看到的地方。
这个世界在掩埋虎杖悠仁的存在痕迹时,做得也不是那么的滴水不漏。但五条悟不再将它告知他人。
影片里,洄游的沙丁鱼密密麻麻地在海里织成了一面网,这张网前后连在一起,收成了一个巨大的诱饵球,从天空投落入海洋的光在银色的鱼鳞上流动,白色的腹部是海水的蔚蓝。
海豚与鲨鱼的到来打乱了它们的秩序。这些长着鱼类模样的哺乳动物将一小群沙丁鱼从牢固的诱饵球中分离出来,它们娴熟地将这些银色的小鱼们赶至水面,展开了实力悬殊的掠食。脱离了诱饵球的鱼群乱了阵脚,开始四处逃散,它们冲破被搅乱的水流,然后落入捕食者们大张的嘴中。
在这时,五条悟按下了暂停键,退出了光盘。
那时候他和虎杖悠仁正是看到了此处,停顿的时间分秒不差。这么做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好像他这么做了,他就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忘记虎杖悠仁。
这样的想法实在未雨绸缪得过了头,但五条悟没有排斥它的出现。因为他知道,人类都是一样的。哪怕他是咒术师,他也首先得是人类。人类患得患失的时候,会变得脆弱——又或者说,人类正是因为脆弱,才会变得患得患失——会去做一些多余的事情。
比如在精确的时间点暂停掉的纪录片;为了留住虎杖悠仁的气味而专程买回家中的,他之前爱用的沐浴露和衣物柔顺剂;在日历上圈出的虎杖悠仁的生日,他们在一起的纪念日;与学生们的合照中,五条悟在虎杖悠仁消失后空出来的那处,用马克笔画出来的形似虎杖悠仁的简笔画小人。
五条悟很强,与生俱来的六眼给予了他足以凌驾于芸芸众生之上的力量,但是这样强大的力量,不会总能给五条悟带来他想要的东西。它也会掠夺,它大部分时候都在掠夺。因为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它维持公平的法则,是“等价交换”。得到必然伴随着失去,而失去,也不总是心甘情愿。
多年来,五条悟因为六眼被卷入的事端数不胜数。他不将自己拥有六眼视作幸运,也不曾抗拒拥有六眼。可是,在虎杖悠仁消失的那一刻,他是庆幸自己拥有六眼的。多亏有它,这个孩子才没能从他的记忆中被抹去。但这也令他成为了这个世界上仅有的,记得虎杖悠仁的人。没有人愿意相信他。
然后,他又回到了孤独。
无论是孤独,抑或是不被信任,这些于五条悟而言都是无关痛痒的事情。他当初在“证明虎杖悠仁的存在”一事上如此执着,是因为他无法就这么接受虎杖悠仁被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忘记的事实。那个孩子的功劳被抹除,遭受过的一切苦难、误解与否定也被人忘却,五条悟当然会愤怒。
愤怒是尖锐的东西,会撕破人类的理性,让人变得无法冷静。即便是五条悟,也没能从中幸免。当初他与高专乃至整个咒术界的拉锯,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们都太想证明对方是错的。
只是,那时候的五条悟提早意识到了自己的偏执与病态,他放弃了对于“对与错”的执念,他清醒过来:事实不一定要被多数人认知,只要他还记得虎杖悠仁就足够了。这样的拉锯,只是在消耗他的时间以及精力。
所以高专能成功将五条悟“骗”去精神病医院一事,也存在着五条悟本人的意愿。只是当初高专的人将他视作病人,五条悟的配合被他们当作“最强”的心理防线被击溃的证据,他们相信,是精神问题,导致五条悟变弱了。
在被送入精神病医院后,医院对五条悟进行了全面的心理评估。他的测试结果一切正常,但由于他始终坚定虎杖悠仁的存在,他被诊断为患有精神分裂症。
随后,五条悟如他们所愿,成为了病患,住进了医院。
他穿上浅色的病号服,手上戴上了标明患者信息的手环。他同其余病人一样,每日按照医院安排的作息表休息,用餐,散步,吃药。
每日要服用的药物都按量放在了预先准备好的药盒中,药盒贴着的标签上印了患者的病床号以及姓名。每次将药拿给患者前,护士会问询他们的姓名,尽管每日的查房已经令她们将病人们的相貌与姓名一个不落地记了下来。
住院部有患病多年的病人,他们光是扫一眼药粒的形状与模样,就知道那些药物的名称。但若是去问护士,她们也会好心地告诉你,你每天都在吃些什么药。于是五条悟也知道了哪些药丸具有镇静作用,哪些可以治疗精神分裂,哪些可以用于调节情绪。
五条悟不会真的把药吃下。服药时,他会将无限裹在被他触碰过的药丸上。这样,即便它们被吞下了,也会因为分解不了,而无法发挥药效。
科室的病人大部分时间和正常人无异。他们会快乐,会悲伤,有人喜欢安静,也有人喜欢热闹。可即便如此,也不应调换因果:他们本就是因为被诊断为“病人”,才会来到此处,接受着照料。
偶尔也会有失控的病人,在公共区域里跌跌撞撞地横冲直撞,嘴里说着叫人听不懂的话。这时候,为了避免其余病人应激,护士们会及时地把还在公共区域活动的病人们带回病房,然后叫来身材高大健壮的男性护工。护工们将那名失控的患者钳制起来,他们接过护士递来的针筒,针筒里透明的镇定剂会通过扎入肌肉的针头,推入那个患者的体内。
曾经有一位失控的病人被两名护工束缚着,倒在五条悟的面前。
那是一名身材瘦小的男性,在细细的针头刺入他的皮肉之后,他愤怒地向上抻直了脑袋。他的脖子上扯出狰狞的青筋,锁骨向下勾住了薄得仿佛快被扯破的皮肤。在五条悟错觉他的皮肤即将被巨大的张力撕开的时候,那位病人的双眼没了神色,脖子如同失去了悬挂在上的细线的牵引,被脑袋的重量突兀地拽下,绷紧的皮肤和他的眼皮也一同沉重地搭落下来。
然后,一位护士在五条悟身后温和地提醒道:“请进去病房吧,五条先生。”
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有时候会来看他。
那时候距离毕业还有将近半年的时间,大部分的高中生在这个时候都会开始为自己毕业后的未来做打算。
在千年诅咒被袚除后,世界上诅咒的数量不再激增,而是以一个平缓的数值变化着,因此高专的人手也不再紧缺,学生们可以自由地决定去留。
两个学生告知了五条悟自己以后的规划:伏黑惠决定去上大学,继续进修。钉崎野蔷薇则定下了日后要在时尚杂志社做编辑的目标,为此,她会去专门学校学习服装设计。
比起入学的时候,伏黑惠大概长高了四公分。他脸上的线条变得硬朗,有了棱角,有了接近成年人的模样。他依旧寡言少语,但变得平和与坦诚,身上不再带着能在不经意间会把人扎伤的毛刺。
钉崎野蔷薇没再长高,她留起了头发,长发在她的脑后束成一个高高的马尾。她比先前要更加坚定强大,也因而变得更加温柔。她如自己所愿地成为了禅院真希那样的前辈,被后辈们信任且仰慕着。
在这时,五条悟会想起虎杖悠仁。
在他的记忆中始终是十七岁模样的虎杖悠仁。
如果伏黑惠会长高,那么虎杖悠仁也一定会长高,长到一百七十五公分,长到一百七十八公分,又或者是更高,但不会比五条悟高。宿傩不再寄生在他的体内,所以他眼下的两道不深不浅的疤痕会消失,五条悟得尽快习惯起来才行。
说起对未来的规划,他猜虎杖悠仁大概会选择去做一个消防员——那个孩子说过的,要是没有成为咒术师,他会去做一个消防员。他会救下母亲的女儿,救下孩子的父亲,救下行动不便的老人,又或者是救下对于一家人具有重要意义的宠物犬。
伏黑惠与钉崎野蔷薇能和五条悟聊的东西不多。他们知道五条悟口中关于虎杖悠仁的事情,但从未问过。大概是默认了五条悟不会对他们敞开心扉,所以他们心照不宣地守住了这不远不近的师生距离。当问起五条悟的状况,他们能问出口的话语,也仅仅是“最近身体还好吗?”。
五条悟在医院里住了一段时间,没多久便出院了。出院的那天,伊地知洁高来了,家入硝子来了,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也来了。他们给他送来了鲜花,替他收拾好了住院带来的生活用品,又把他送回了家。
载了五个人的轿车停在了五条悟家楼下,伏黑惠主动提出要替五条悟将他的行李拿上楼。
五条悟的东西不多,但他没有拒绝伏黑惠的提议。他抱着花走在伏黑惠的前面,他刷卡开门,替伏黑惠抵着门边。高中生对他说谢谢。两人一起乘电梯上楼。
五条悟住院的时候,会有人定期到他的家中打扫,因此他的公寓里始终维持着一副一直有人在居住的模样。
“东西放那里就好了哦,晚点我自己收拾,”五条悟指了一处对伏黑惠说道,“惠要不要喝点什么?”
伏黑惠放下了行李,他直起身,看向五条悟:“喝水就好。”
不同以往。之前伏黑惠若是有事不得不来五条悟家一趟的时候,他总会在事情结束后便离开,不作任何停留。五条悟了解他的学生,早在那名高中生主动提出要提他将行李拿上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伏黑惠必然是想与他单独聊聊。他给伏黑惠倒了一杯水,出来时看到伏黑惠已经坐到了沙发上。他把水杯递过去,自己则坐到了另外一张沙发上。
“谢谢。”接过杯子的伏黑惠向五条悟道谢,他只是象征性地喝下了一口水,便把水杯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
“是有什么想说的吗?惠。”五条悟问他。
伏黑惠对五条悟识破他的心思并不惊讶,他抿起了嘴唇,看着一处,似在思考,眉毛在不经意间拧在了一块儿。
“我看到了。”他说。
“什么?”
“你带去住院的笔记本里夹着的那张照片。那张有你、我,还有钉崎的合照,”伏黑惠对上五条悟的视线,“你用笔在照片空白的地方画出了一个人的位置。那个人是虎杖悠仁,对吗?”
五条悟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只是问他:“怎么了吗?”
“……,”伏黑惠放在沙发上的手五指收紧,握成一个拳头,他身体前倾,一字一顿,“这个世界上,真的曾经存在过这样的一个人吗?名字叫做虎杖悠仁的人?”
五条悟笑起来。
“不知道呢?”他说,“或许吧。”
在东京,冬日的天气不总是晴朗,也会有阴天。气温骤降的时候,云层中积累的雨水会在天上结成砂砾大小的冰粒,冰粒自天空落下,它们很轻,比雨水还轻,能轻易地被风改变下落的轨迹,砸到玻璃窗上却能发出比雨水要更为清脆的声响。
五条悟就是被这样的声音吵醒的。
在他意识回笼之前,他在做梦。他又一次梦到了虎杖悠仁。
和不久前那个有虎杖悠仁的梦境那样,他不是梦境的参与者,而是旁观者。这个梦境大概是上一个梦境的延续。因为这个梦里的虎杖悠仁苏醒了过来。
他苏醒的那一刻,他所在的世界仿佛与他连通了意识,从一片漆黑,变成了纯白一片。那里不存在天与地,如同一个独立于现世之外的空间,它有着无法丈量的广阔,但是它十分安全。
是的,它十分安全。
这个孩子在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伤害到他。
睁开双眼的虎杖悠仁似乎没有料到自己的苏醒,他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他仿佛第一次拥有身体那般,来来回回地舒张五指,又握起拳头。他翻过自己的掌心,看着骨骼经络上覆盖着皮肤的手背,而后他伸直了手臂,视线顺着手腕,滑到修长的小臂,落到结实的上臂,他拧过头看自己的肩膀,视线沿着肩胛骨直落下去。
他长高了一些,后背变得开阔,笔直的背脊如同山间的河谷,一时延伸到他的尾椎,脊竖肌在他的后腰开出一个漂亮的倒三角。他的双腿极具力量感,脚跟连接着小腿肌健踩在地上,这是一双十分适合奔跑起来的腿。
他将身体转了回来,双手放在自己的肌肉轮廓明显且紧致的小腹上,顺着肌肉的纹路向上摸,手指扫过体脂率极低的皮肤下那排列得整齐的肋骨,停留在了胸口处,他在感知自己的心跳——在左手的手心下,他一定能感觉到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健康的心脏,正在鲜活地跳动。
他的右手则顺着锁骨向上摸,他扬起下巴,吞咽口水,喉结在他的指腹下滚动。
他的手指抚过下颌骨,扫过耳廓,指尖碰到了那剔得短短的鬓角,在手掌沿着头部的轮廓探到头顶之后,又往下摸去。
先是额头,然后是开始变得立体起来的眉骨,他的手指轻轻地按入眼眶,到了下眼睑处,他放慢动作,一点一点地往下触,碰到下眼眶和颧骨的交界处,他停了下来。指腹在那处光滑的皮肤上摸索着,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他从鼻梁两侧摸索到颧骨的末端,又从那儿摸了回来。他的双唇微微颤抖,声线嘶哑,他说:“消失了。”
他眼下的那两道疤痕,消失了。
他不再是宿傩的容器虎杖悠仁,而是虎杖悠仁。有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那不是没完没了的眼泪,仅有一滴,虎杖悠仁的眼角滚出,拖出一条透明蜿蜒的水迹,没一会儿就被风干得不见踪迹。
五条悟的胸口感觉到钝痛,如同置身于深不见底的湖泊,他吐露的字句无法被他人获知,只有他自己可以听见那沉闷的回响,在他的胸腔里共振。
悠仁,别哭。悠仁。
冰粒落到玻璃窗上那细碎的声音透入梦境。五条悟在双唇张合之间,睁开了眼。
脸上有点痒,他抬手去碰,触及到些许湿意。他将它们抹去,看着自己的手心。那不是别的什么液体,而是眼泪。手上那薄薄一层的泪水很快在他的体温下蒸发去,留下了黏糊糊的触感。
那大概不是梦。他想。那一定不是梦。
那是正在发生的事情,又或许是早已发生过的事情。但无论如何,他的小孩,的确正在好好地活着,他在世界的某一个地方好好地活着。
自从虎杖悠仁消失后,五条悟就再也没梦到过他,但他不会责怪这样的梦境太迟到来。
因为他不曾忘记虎杖悠仁。
他好想他。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他。
五条悟是去找过虎杖悠仁的。
为了袚除宿傩,高专后山的一块空地上曾经搭建起了一个强大的结界,用上了多张符咒作为封印,外面的人无法看到内部,但结界内的世界不存在遮蔽,它维持了后山原有的模样,因此若是置身其中,会错觉它覆盖了整座后山,而实际上,它圈出的范围只是一个半径为不足百米的圆,这是一个经过精密计算的值,它能满足结界在具有最大保护范围的同时,其强度不会受到削弱。
结界解除的束缚是「宿傩被成功袚除」。或许是这个世界玩弄的诡计,它没有对这个事实进行捏造。五条悟在这个结界中祓除了宿傩,又从这个结界中走了出来。
在与高专拉锯的时候,五条悟曾无数次来到这个地方。他不是为了向其他人证明虎杖悠仁的存在才来到此处,只是想要找到他。
但人们只会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事情,高专把五条悟的这一行为看作是他“生病”了的又一证据。他们听取了心理医生的建议,把那一处封了起来,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直到五条悟的“病情”得到了“有效的改善”之后,高专才对此处逐渐放松了戒备。现如今,它的入口处只立了一块“禁止进入”的标示牌,如同一个摆设,起不了任何阻止他人进入的作用。
五条悟绕过这个标示牌,走入了这片区域。
当初他祓除宿傩的时候,这片地被咒力掀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连结界外的植被都受到了波及,树木粗壮的树干也硬生生地折断,树根从地里翻了出来。由于场面过于狼藉,高专不得不派人把它填平,重新栽上了植被。
因为久无人至,野草和灌木统统长了出来,它们的长势杂乱无章,但是在向上生长。灌木在冬日变得光秃秃的树枝缠在了一起,编织成一张小网,有一片枯叶挂在上面,它落在那儿应该有一段时间了,表面的叶肉已经脱落,只剩下脉络,透明得如同蝉翼。
落在地上的冰粒早已化进了泥地里,干枯的草叶打了霜,上面裹了细长的圆柱体形状的冰棱。
五条悟踏入那些杂草,冰棱被他踩碎,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仿若有人在咀嚼冰块。
五条悟想起了虎杖悠仁,在西式快餐店吃汉堡套餐的时候,这个小孩总会用吸管挑饮料纸杯里那中间化出一个凹陷小坑的冰块吃。小孩曾向他解释过,这么做是因为小时候在电视上看到的牙膏广告,广告演员咧着一口白牙咬碎冰块的模样总让他觉得冰块是一种什么好吃的东西。
枯草上的冰棱中间是空的,像一根透明的玻璃管子。五条悟摘下了一节,中空的冰块没多久就在他的手中化成了水,然后从他的指缝间渗下去,落到了地上。
五条悟调查过里世界的开启方法,但是,由于千年来只有宿傩知道如何开启里世界,因此关于咒术的书籍上鲜少相关的记载,尽管有关于“里世界”的字眼,其涉及的内容也只是一点皮毛,甚至远不及五条悟掌握到的情报。
不过,既然里世界能够投影现世,那么说明它的入口不仅仅只有宿傩的生得领域中的那一处,只是因为宿傩只能在那处开启,所以那里成为了一个入口。
换而言之,只要掌握了入口开启的方法,从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能够进入里世界。
那么,问题又回到了原点:里世界要如何开启?
这是个死局,即便是身为“最强”的五条悟,也无法破解。
五条悟蹲下身,他的手贴在冰冷的地面,咒力从他的掌心输出,如同树木的根,沿着他指尖的方向延伸,岔开分支,然后分支又岔出小小的枝杈,蓝色的发着光的流体在地表铺开,直到覆盖整片区域。
如同几年前那样,五条悟试图追踪虎杖悠仁可能残留的咒力,不出所料,他仍是一无所获。能被采集到的,只有属于花草植物的那微弱的咒力,而这样的咒力也因为寒冬的到来,变得奄奄一息。
于是输出的咒力又流回五条悟的掌心。
“你来啦,”他说。待咒力回收完毕,五条悟才站起,转身看着身后那人。
家入硝子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拨到耳后,她的双手插回风衣的口袋里,走到五条悟面前:“听说你今天回来高专了,我猜你会来这里。”
五条悟没有顺着她的话接下去,他抬头看了一眼灰压压天空。大片大片的云层叠在一起,没了晴天时的蓬松与软绵,反倒像干得并不均匀的水泥,冷硬得不近人情。
“要下雪了,硝子。”五条悟说道。
话音刚落,雪花便从天上飘落下来。五条悟没有开无限,这些雪花落在他的头发上,他的肩膀上,又落到他的睫毛,他的鼻尖。
“回去吧,悟。”家入硝子提议道。
“也好。”
清晨,厨房里弥漫着烤面包的香味以及咖啡豆的焦香。五条悟正在往他的咖啡里添加方糖,洁白的糖块接连落入深棕色的咖啡中,溶解着沉到了杯底。
来自伊地知洁高的邮件就是在这个时候挤入五条悟手机的消息栏的。
今天是五条悟去医院里开药的日子。伊地知洁高本该来五条悟家接他,但他被临时安排了别的任务,所以今天的五条悟没了司机,只能自己去医院。
看完消息,五条悟将它划进了回收箱里。他心情不错,因此收住了正欲再从纸盒中取出一颗方糖的手,拿起一旁的茶匙,放进咖啡中搅拌起来。
他吃过早餐便出了门。前段时间的雨雪下了个痛快,东京又恢复了晴朗,天空看上去比以往要高,呈现出一种干净透亮的蓝,阳光大方慷慨地洒落,把地面也晒得发热。麻雀从枝头落到地上,圆滚滚的身体跳了两下,似有绒毛抖落。它们尖尖的喙啄食着地面上人们留下的面包屑,然后又扑楞着翅膀,飞到了另外一根光秃秃的树枝上。
五条悟坐在诊室里,问诊的医生颇为谨慎地询问了他几个问题,在得到了他相对积极的回答后,医生给他减少了药量——即便如此,药盒里的药也并没有少上多少,至少是肉眼看不出的区别。药片们挤在每一个药格里,轻轻摇晃,依旧会发出闷闷的哗啦啦的响声。
五条悟把药盒放进外套的口袋,大好的天气使他有了闲逛的心情。他搭上地铁,漫无目的地乘了几个站后,在池袋下了车。
不在节假日的池袋依旧人头攒动。马路对面摩天大楼的广告屏上正在播放某部电影的宣传片,是几年前一部电影的续集,五条悟和虎杖悠仁曾一起在电影院里看过它的前作。小孩尤为喜欢这一部作品,不仅去影院看了几遍,还买下了蓝光碟片,不时放出来回顾,仿佛不知厌倦。
这张蓝光碟片现在在五条悟家中,它没有因为虎杖悠仁的消失而消失,五条悟将它收了起来,存放在了一个柜子里。
广告屏下已经聚集了一小群人,路人们纷纷驻足观看。比起剪辑进宣传片中的电影片段,更吸引人的是屏幕上用到的裸眼3D技术。哪怕从未看过这部电影,也会被这绝妙的视觉冲击所震撼。
马路那侧的人越来越多,外围的人们为了看得更加清楚,成群结队地过了马路,涌到了五条悟这边的人行道上。
拥挤的人群令五条悟打消了过去马路那边的念头,他后退些许,脱离了人群聚集的外沿。
大概是宣传片里出现了不得了的特效镜头,人群发出了惊叹。正在赶路无意停留的行人们也停下了脚步,循着嘈杂朝那处看去。
那片段不长不短,片刻之后,宏大的场景戛然而止,宣传片又一次从头放起,停驻人群开始散去,如同结冰的河流终于进入了汛期,融化的雪水沿着支流的沟壑向四面八方泻去。
五条悟想,换作是虎杖悠仁,那个孩子大概会停在原地再看一遍,然后再看一遍;会捏紧拳头仿佛要去加入一场战斗那样,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一定要抢到首映的电影票。
虎杖悠仁是这样的一个孩子,就是这样的一个孩子。对自己喜欢的事情永远有消耗不完的精力,连身边的人也不由得会被他这样的热情感染。
广告荧幕下,又一批路过的人们聚集起来,五条悟无意朝那处扫了一眼,一个熟悉的背影闯入他的视线。
樱粉色的短发在人群中格外的显眼,他似乎长高了一些,鲜橙色套头卫衣的帽子从内里翻了出来却浑然不觉,任由它软趴趴地搭在自己的军绿色的飞行员夹克上。
仿佛脑子里一直绷紧的弦突然“啪”地一声断掉,五条悟大脑宕机怔在原地。
人行道的绿灯开始了最后的五秒倒计时,在急促的提示音下,五条悟的身体服从本能跑了起来,他如同迈入及胸的汹涌海浪,与涌来的人潮相向而行,巨大的阻力想要逼退他,人们坚硬的肩膀重重地撞到他同样坚硬的上臂。
人潮的走向不存在规律,被面前的人举起的手机遮挡了片刻的视线之后,五条悟便再也寻不见那人的踪影。重重叠叠的人群好似湿地里茂盛的芦苇,拨开一丛,便又有一丛拦了上来。
街道上的人们有着各自的去向。五条悟站在人潮的中心,恍惚之间,他觉得自己好像迷了路。四通八达的道路没有一条是正确的,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向何处。
他的手在口袋里摸着药盒的棱角,把塑料捂得和他的手心一样热。没有赶上人行道绿灯的人们止步于马路这侧,他们望着发着红光的倒计时,鞋跟略显焦躁地踢着地面。五条悟竟从心底里生出了一丝羡慕,他在羡慕那些不耐烦地等待着红绿灯的人们,他们有处可去,至少,他们清楚地知晓自己应该去到马路的另一侧。
——好像是过于感性了。
五条悟的食指的指节发力抵住自己的眉骨,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后,那个熟悉的背影又一次出现在了五条悟的视线之中。
就像不会水的人在踩不到底的海里扑腾着手脚,不断将头抬出水面只为获取空气时,终于有一块浮木向他漂来,尽管不管不顾地扑上去是鲁莽之举,五条悟也决定不再放任自己犹豫。他将冷静与理智抛到一边,他穿过摩肩接踵的人群,跟了上去。
远离广告屏的地方人潮不再密集,五条悟的视线片刻不离那道身影,路上的行人与街景在他的余光里皆被擦去轮廓,变成了模糊的静止色块悬在半空,整个世界只剩了他和前方的那个人。
那身影如同黑暗中的光,五条悟趋着那道光,他们的距离在不断地缩短。那道光跑了起来,在道路上跃动。
五条悟也跑了起来。奔跑带起的强风掀起了他的围巾,在他的耳侧呼呼作响,碍事的墨镜被他摘下,冰蓝色的眼瞳映着万里晴空。
五条悟发现自己想错了,他曾经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因为相信着那个孩子是真实存在着的人,因为相信着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所以当这个孩子独自经历了自己不敢设想的种种,他长途跋涉,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五条悟仍是可以维持镇定,维持那个只付出了等待的人理应有的镇定,尽管那不堪一击,他也要告诉那孩子:我一直在等你,我相信你会再次出现。
但那毕竟是光,为他而来的光。
是他高估了自己。
冬日的寒风扑到脸上,五条悟不知道自己会被带着去往何处,他只觉得好似有种子顶破了土壤,在他身体里发芽,抽出枝条,藤蔓舒展,向光生长。
前方的人跑入了一幢建筑,身影消失在拐角。
五条悟正欲追上去,却被两道巨大的外力制住,他的双臂被人反剪在背后,他猝不及防,一个膝盖地从他的腿弯顶了过来,他勉强用单膝支撑在地,身体最原始的防御本能让他下意识地调动起了身体里的咒力。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在他耳边吼了句什么,五条悟听不清内容,但那样的音量也足以把他的理智唤醒。
时间好像从这时才开始流动,浮动的色块恢复了实物的形状。介质,温度,声音,以及人类那无法忽视的存在感,从四面八方灌入五条悟的五感之中。
五条悟回过头,在看清身后的两人之后,解开了那呼之欲出的术式。钳制他的力道在那一瞬松了片刻,又死死压了上来。
这里是一间警署。
“老实一点!”不同另外一个声音,这个声音听上去更为年轻,而且缺乏足够的震慑力,只是在故作镇定。那人正在给五条悟戴手铐,他大概是个新人,动作算不上娴熟,但也没有出错。
五条悟没有抵抗。他不是放弃抵抗,他从未想过抵抗,因此“放弃”二字,便也无从谈起。
金属制的手铐比气温还要低上一些,冰冷的材质贴在五条悟的皮肤上,他站起身,跟着那两位警察进入了警署。
先前那个身影的主人正坐在一张办公椅上,他手里捧了一杯热水,回过头,在视线与五条悟再次碰上的时候,他瞬间后背僵直着离开了椅子靠背,面露恐惧。
那不是虎杖悠仁。
哪怕是没有六眼,五条悟也应该知道,那不会是虎杖悠仁。在他决定追上去的那一刻,他的确没有放任自己犹豫,他是在放任自己松懈。
那只是个和虎杖悠仁体格相当的年轻人,他剪了个鲻鱼头,发尾被卫衣里高领内搭的领子抵着,又乱糟糟地折了上去。
“你为什么要跟踪他?”
五条悟抬眼,他的面前坐着两位警官,一位正在电脑上进行记录,一位正板着脸用双眼死死看着他。
“他不是跟踪我,他简直是想要追杀我!”那位年轻人急切地开口,他颤抖着声音,与五条悟刻意隔了几张椅子坐着,显然没能从先前的惊恐中恢复过来,“他看向我的眼神…你们看到了吗?…那很恐怖…十分,十分恐怖。”
很恐怖吗?那大概是吧。那时候的自己,大抵是饥渴的。
五条悟手腕上的镣铐早已被解除,他看着自己的手腕,稍微活动了一下,周围的空气仿佛有了一瞬的凝固,于是他将十指交织在一起,放在桌上,看向面前的警官。
“你这边的问题我们稍后会问,请您先不要作答。”语毕,警官的视线又回到了五条悟脸上,他继续道,“你为什么要跟踪他?”
“我没有跟踪他,”五条悟回答道,“我把他看错成了我认识的人。”
“仅仅是认识的人会让你追这么远吗?”
“我很久没见过他了。”
“你有伤害他的意图吗?”
“没有。”
“对两个人都没有?”
“没有。”
“那你身上的药是怎么回事?”
“是治疗精神分裂症的药物。”
“需要用药的人是你吗?”
“是的。”
“有相关证明吗?”
“我的治疗档案在医院里。”
“在你跟踪身边这位先生的时候,你是否处于精神疾病发作的状态?”
五条悟停顿了片刻,他说:“不是。”
“我再确认一遍,在你跟踪身边这位先生的时候,你是否处于精神疾病发作的状态?”
“不是。”
做完笔录,太阳早已下山,为了避免两人在出警署后出现冲突,警察先把年轻人送了回家。五条悟则是被警方以“精神状态可能不太稳定”的理由留了下来,他们联系了伊地知洁高过来接他。
等了约莫一个小时,伊地知洁高到达了警署门口,五条悟拉开门,坐到了后座上。
伊地知洁高是直接从任务现场赶来的,警察致电给他的时候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了他。在过来的路上,想必他已经将情况通报给了高专。
车上的两人没有说话,伊地知洁高坐在副驾驶上,不时抬眼看车顶正中的倒视镜。五条悟始终撑着下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前方的交通灯变成了红色,伊地知洁高停下了车。他的视线不自觉地又一次飘到了倒后镜上,不料在那处和五条悟对上了视线。他吓了一跳,正想挪开。被五条悟叫住了。
“伊地知,”他说,“你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
“不是…我…”伊地知洁高移开视线,他的双手顺着方向盘的下侧滑到上方,他握紧了它,嗫嚅着开口:“你…还好吗?”
“我很好。”五条悟回答他。
“谢谢。”而后他又补充道。
谢谢。
五条悟用上了正式的说法。他很少直接说出这两个字,或者说,这不是他表达谢意的方式——也正是因为如此,明明只是几个字,却带着无法忽视的重量,伊地知洁高觉得自己好似被它们砸中了后脑。
此时红灯变成了可以通行的绿色箭头,伊地知洁高换了档,脚从刹车移到了油门上方,把车子开了出去。
他把五条悟送回家楼下便离开了。回高专的路上他接到了家入硝子的电话,对方向他报了一个地方,让他过来把她接回高专。
晴朗的冬日昼夜温差会被拉得很大,家入硝子带着一身寒气钻进了副驾驶,大概是等待的途中抽了烟,她身上还有淡淡的烟味。
“我听说,刚才悟那边发生了一点事情?”家入硝子问道。
“嗯,”伊地知洁高应道,“刚才,他好像是在路上看到了一个长得和那个虎杖很像的人。不知道他的情绪有没失控,他一直跟在别人身后,把对方吓到了,直接跑进了附近的警署报警。”
“……”,家入硝子沉吟了一会儿,“高专知道这件事了吗?”
“我已经报告过去了。”
“决定了要怎么处理吗?”
“说是要看医生如何诊断。”
“好。”
语毕,家入硝子垂眸,调整过空调的暖风后,她按开了汽车上的电台,让电台节目中的音乐取代了车中的沉默。
车一直在开,开过市中心的干道,又开上了高架。抵达高专已是十点有余,两人从车上下来,家入硝子给自己点了一根烟,伊地知洁高打算做一点简单的清洁,所以去了后座。他开了车的顶灯,把脚垫的铺好的起身的时候,视线无意中落到了座椅的角落。那里好像落了个什么东西,他伸手把它取了出来。
“家入小姐。”
听到有人叫她,家入硝子回过头。她掸去烟灰,走了过去:“怎么了?”
伊地知洁高把刚才在座椅里捡到的药盒递给她:“这是五条先生的药吗?”
家入硝子接过药盒晃了晃,透过塑料的外壳,可以看到里面的药粒:“是他的。”
“需要送过去给他吗?”伊地知洁高问她。
“他刚才有没有打电话给你?”
伊地知洁高拿出手机翻了一遍,道:“没有。”
家入硝子看着手上的药盒,心中隐隐有了一种猜测。
“我拿着吧,”她说,“我处理完这边的工作,回家时再给他送过去。”
“好,那辛苦你了。”
家入硝子把药盒放入大衣的口袋里,暗暗捏紧了它。
空调的暖风吹着植物的叶片,生机勃勃的吊兰的嫩绿的藤蔓垂落到铺了地毯的地面上。五条悟看见有阳光从百叶窗后透入这个房间,在经过玻璃制的装饰物折射后,一道彩虹色的光便映在了在深色的桌面上。
“有考虑过再次住院吗?五条。”坐在他对面的心理医生问他道。
五条悟回过神,看着面前的医生:“没有考虑过。”
桌上杯中的热水早已不再冒着热气。这次的心理咨询进行了相当长的时间,给五条悟开药的医生也一同来到了心理咨询室内,他们给五条悟重新进行了一次心理评估。
“这次失控可能只是一次偶然,虽然住院不是强制性的,但是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建议你住院观察一段时间。”给他开药的那位医生说道。
五条悟将视线转向他,再一次回答道:“我不打算住院哦。医生。”
走出医院大门,路边停着的一辆眼熟的车鸣了两下喇叭。五条悟走过去,拉开车门,坐上了车。
“伊地知今天没空吗?”五条悟问驾驶座那人。
“是我要来接你的。”家入硝子说道。
“你有话跟我说?”
家入硝子对上他的视线:“我有话跟你说。”
那天的家入硝子没有去给五条悟送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她把药收了起来,没有告知任何人。五条悟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药不见了,这一盒药在家入硝子这儿放了几天,他不曾寻找过它。
若是缺乏医生的指导,没有经过逐步减少药量的过程便私自停药会出现严重的戒断反应。但五条悟的情绪始终稳定——家入硝子几乎能够确定,五条悟或许一直都没有服用过这些药片。
“硝子,快要变成绿灯了哦。”五条悟在一旁开口提醒道。
家入硝子回过神,在不知不觉中,她发现自己竟啃起了大拇指的指甲。此时,前面的车辆已经起步,她把手放回方向盘上,切换过档位,启动了车子。
她的内心是不安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不安。是出于对多年老友的担心,还是因为她在害怕最终发现自己是错的——错在不相信五条悟,不相信虎杖悠仁曾经存在过。
她将车开得很快,似乎那样才能让她的心情稍微畅快一些。车载导航系统屡次的超速提醒也没能让她将车速降下来。
车子驶入住宅区,家入硝子把车停在一幢公寓楼下,两人下了车,她跟在五条悟身后,同他一起上了楼。自从两面宿傩被袚除之后,家入硝子已经许久没去过五条悟的家。家里的摆设和她记忆中的无异,只是多了几个相框,那儿有合照也有五条悟的单人照。细看会发现,五条悟用笔在照片上的某个空位,标出了一个人形,那个人形位置和画面中存在的人物存在互补,仿佛那儿本该就站着一个人。
五条悟沏了茶,他端着茶盘放到茶几上:“茶好了哦,硝子。”
家入硝子放下相框走过去,五条悟已经坐了下来,正在往自己面前的那杯红茶里加糖。白色的正方体糖块在赭石色的热茶里被化去了棱角,变成了一个个白色的糖球。
加得差不多,五条悟停下了加糖的手,他尝了一口,然后又往里加了一颗糖。
家入硝子拿了一颗奶球,她撕开奶球的盖子,把它倒入了自己的杯中。她拿起茶匙搅拌,奶精与茶融在一起,飘出阵阵奶香。
“所以呢?”五条悟开口道,“硝子想说些什么?”
回到家中的五条悟已经摘下了眼镜,苍蓝色的双眼如同映着蓝天的明镜,与纯粹的天空不同,它有种似有似无的压迫感。
“悟现在其实不太适合喝茶。”她说。
“因为会影响药效?”
家入硝子没有作答,五条悟也无所谓自己的话是否有人接下去,两人之间又陷入沉默。
家入硝子她想自己现在大概需要一根烟和一个打火机,如果还有一个烟灰缸,那就再好不过了。她不知要如何开口,老实说,她不太喜欢做这种事情,尽管她或许曾经擅长过。
她将自己茶碟里倒下的空奶球盒立了起来,看向五条悟的方向,对方察觉到她的视线,也看了过来。那双眼里没有问询,似乎也并不在意对方想说些什么,他只是十分普通地看了过来,不存在任何煽动。也正是如此,家入硝子才得以把话问出口。
她说:“悟,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吃过药?”
五条悟愣了一下,转而笑起来道:“发现了啊,硝子。”
他出乎意料地坦诚而又坦荡,以至于家入硝子一下摸不清他的想法。她只能继续问道:“你真的一次药也没有吃过吗?”
五条悟撑着下巴,道:“没吃过哦。”
“心理咨询呢?那个对你来说也起不了任何作用,是吗?”
“起作用的前提是‘我生病了’吧?硝子。”
“所以你是在……”在末尾几个字处,家入硝子有意停顿了下来。
“是在像普通的高中生因为不想上课而跑到保健室里那样,装病而已哦。”
装病。的确,在两年前五条悟服从高专的安排后,家入硝子便考虑到了这一点。只是,她一直在摇摆,所以决定忽略掉这个可能性。
“……为什么?”
“因为这是你们愿意相信的事实。”
五条悟说道。
他是知道自己的药落在了某处的。但他选择把事情托盘而出,并不是因为家入硝子发现了他一直没有服药。而是那日做笔录,警官第一次问他“在你跟踪身边这位先生的时候,你是否处于精神疾病发作的状态?”时,他在回答前产生的片刻犹豫。他不知道那是不是意味着,那一刻的自己在潜意识里,是想要逃避的。
家入硝子在他家待到很晚,但他们并不是一直在聊天,在与五条悟相处的空间里,家入硝子久违地感觉到了自在。
离开前,家入硝子把五条悟的药还给了他。
五条悟在那个药盒上标记上日期,放进了那个已经被药放得满满当当的小抽屉里。那里现在只余下一个空位了。
五条悟看了一眼日历。
冬天快要过去,春天也即将要到来了。
五条悟又一次做起了梦。
在梦境里睁开双眼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进入到了那个有虎杖悠仁的梦境。他无法把握这次他所看到的情景与他上次经历的梦境过去了多久,但他知道,这次的他,不再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而是这个世界的参与者。
他的周围有咒力在涌流,这样的咒力不是来源于活物,而是死物,就像遥远的星系里,或许早已毁灭了的小行星,在地球的夜空投射出的星光。
它们正在顺着一个方向流去,浓度已经衰减得差不多了,五条悟不知道它们的目的地在何处,如果运气不好,它们在半路上就会耗尽。
这个世界除了这些环绕的咒力,仍是一片纯白。五条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是在跟随着这些奄奄一息的咒力游动。咒力发出的光越来越弱,他的手在他的大脑没有发出任何指令的情况下便抬了起来,在抬起来的那刻,他发现,那不是他自己的手,而是虎杖悠仁的手。上面的每一道伤痕,五条悟都记得。
所以,他仍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他只是同虎杖悠仁共享了视野。
那只手上汇集起了咒力,然后将它们注入了那些来自死物的咒力之中。原本即将熄灭的光又亮起来些许,它们继续向前流动着。虎杖悠仁跟在其后。
这个空间很大,感觉不到时间,也感觉不到距离,虎杖悠仁走着的这条路仿佛没有尽头,能指引方向的只有这些会逐渐耗尽的咒力。五条悟不知道他在这里这么走了有多久,可是那孩子一直在往前走,他从未停下过脚步。
这段路是孤独的,哪怕尽头就是出口,也得有极强的信念才能坚持下来。这个孩子是否会感觉到无助,是否也体会过绝望,想要放弃的念头是否也曾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五条悟统统不得而知,但他知道,这比虎杖悠仁的泪水更能刺痛他。
“很快就能到了。”
五条悟听见他这么说道。
“很快就能够见到老师了。”
五条悟在那一刻溃不成军——原来,他一直是在用这两句话安慰着自己。
在汹涌的情绪中,不知为何,五条悟唐突地想起了第一次去做心理咨询时,医生作出的分析。他说,五条悟是因为渴望着虎杖悠仁这样的人的存在,所以在潜意识里捏造了一个这样的人。
构成这个人的一切,他的性格,他的相貌,都能够在五条悟已经活过的将近三十年的人生中找到对应的事物,它们对于五条悟而言,无一例外是美好的。
的确,虎杖悠仁美好。但是,虎杖悠仁是人,一个切切实实存在的人。不是美好的事物构成了他,而是他的存在构成了美好。
移动的视野停了下来,在共享的视觉中,五条悟看见,一道巨大的裂缝出现在了面前这个纯白的,仿佛没有边界的空间,带领虎杖悠仁来到此处的咒力正在潺潺流入这个缝隙。
这时,五条悟意识到,虎杖悠仁所在的这个广阔无垠一无所有的空间,实际上是里世界和现世的交界。当年的虎杖悠仁还未完全落入里世界,宿傩就已被袚除,里世界的入口随着他的消失关闭,虎杖悠仁也因此被困入在了这个交界处。
这个裂缝从外部破入,它的另外一侧,可能是现世,也可能是里世界。
虎杖悠仁在这道裂缝前站了一会儿,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眼,走入了这个通往未知的缝隙。
一片漆黑过后,再睁开双眼,五条悟看到的是自己房间的天花板。从窗帘缝隙透入房间的天光昏暗,床头的数字时钟切换了数字,变成了五点三十。
五条悟来到了当初自己袚除宿傩的那片后山。
他是瞬移过来的,身上沾了天亮前露水的寒意,黎明之时,天空亮了些许,干枯的植被在这样的天光下,映出了一种拧得出水的蓝。
那片空地的正中间站了个人,他穿着一套白色的衣服,如五条悟先前的梦境里那样,他长高了一些,两年前宽松款式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现如今是刚刚好的大小。
听到身后有人到来的动静,他转过了身。他叫五条悟:“老师。”
五条悟的喉咙发紧,他迈开步子走过去,他带着爱意,带着想念,带着渴望走过去,直到他们只有一步之遥。
他想张开双臂拥抱他,在抬起手时,却有了片刻的迟疑。
虎杖悠仁看着他,接着,他向前走了一步,那一步他迈得坚定,他撞入五条悟的怀里,他把脑袋搁在五条悟的胸口,胳膊从前往后抱住他的后背。他抱得很紧,仿佛恨不得将自己揉进去,只穿了件单衣的五条悟可以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体温,正在源源不断地传来。
“我不知道老师经历了什么,”他轻轻地说,“但是老师,我回来了。我很想你。”
这时,明亮的橙黄侵入了烟蓝色的天空。
黎明过去,天已破晓。
FIN
FUB FREE
➟Hello·Ιαηd:温西(uid.19854)
➟凹//三:MinervaPallas
➟太中产粮归档👇
·中长篇连载
-《Forbidden Love》(HE 已完结)
if线/beast衍生/ABO生子(请看重修版!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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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bidden Love》(HE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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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番外:《お帰りなさい》(已完结)
-《后会无期》 (HE 已完结)
非典型带球跑/非典型原作向之太宰治未叛逃/双向暗恋/题目来自Ree宝/主角其实是一只猫
-《蝴蝶骨》(已完结)
中也扮女装/年下/太宰治第一人称视角/浪漫至上
-《到了三十岁还是处男,似乎会变成魔法师》(已完结)
梗来自同名日剧《30歳まで童貞だと魔法使いになれるらしい》
-《One Last Kiss》(已完结)
演员宰x打工人中/娱乐圈搞笑爱情故事/中原中也第一人称
-《非自然死亡》(未完结)
日剧非自然死亡paro/双法医设定/破镜重圆
-《血蔷薇》(未完结)
吸血鬼宰x狼人中/参考《吸血鬼日记》与吸血鬼生活的设定
-《风声》(未完结)
哨兵宰x向导中
Chapter01.(写到了第三章,大概是弃了【?)
-《Paradise Lost》(未完结)
Note: 数年前因一场意料之中的意外离开的中原中也在死而复生之后,变成了情感缺失的杀人机器。
·短篇
《The Other Side》 (一份浪漫,海军x人鱼)
《天黑黑》 (一次怀念,角色死亡预警)
《Lucky Romance》 (一次告白,当天使和恶魔谈起爱情)
《但愿人长久》 (发生在月见节的小故事)
《Norwegian Wood》 (兄弟设定)
《一百亿年》 (一封情书)
《Merry Christmas》 (养崽的沙雕日常)
《平安京里念平安》(一个漫长的等待,平安时代的阴阳师pa,个人非常喜欢的一篇)
《Trick or Treat!》 (女巫太宰治和他的小男友的同居生活,或许有后续)
《Echoes》 (一次久别重逢)
《凄美地》(星际·AI paro)
《白日萤火》(架空向,太宰治第一人称)
《善男信侣》 (原作向,浪漫告白)
《独家记忆》[上](破镜重圆·AI)
《可以跟拍去你家吗》 (综艺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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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どんなに時間が過ぎ去っても》(原世界线婚后夫夫)
《金阁寺》(第二人称·架空)
《爱即苦痛》(第一人称·原作向·看了十六岁小说后的一点想法)
《今夕何夕》(七夕甜饼)
《白炽灯》(原作向·中原中也劫狱)
太中♀·中原中也单人性转
《窈窕淑女》 以及后续:《Almost Lover》 (绝对默契,if线,HE)
《茉莉花开》(一次邂逅,旗袍中也)
《Bellyache》(一次避难,双杀手pa)
《溺水梧桐》(黑时中♀)
《马赛旧港》(失忆chu♀)
·摸鱼片段
"I wait all night till Santa comes."
提问箱&私信开放,写文不接受指导。
很高兴认识大家。
【太中】杀死汝爱(2019)(Fin)
2016.4.28,第一次产出,为你庆祝生日。现在重写了当年的失忆梗,为你再一次庆生,虽然晚了点😂
第四年为你庆祝生日啦,我仍然爱着你,今后也会一直爱下去。我爱你千千万万遍。
2019 中也生日快乐~
01.
中原中也睡得迷迷糊糊,感觉自己身边挤上来了一个熟悉气味的大型活物,像他养的猫似的,大半夜不睡觉,掀开被子往他身边挤,意图昭显,不仅要和他分享一条绒被,还要分享一个天鹅绒枕。
这几天气温跳崖式骤降,樱花季都尚未完全过去,一场又一场雨下过来,转眼间大家都流着鼻涕咬牙切齿重新拿出风衣与毛线帽。中原中也今天忙得脚不沾地,回家洗了澡,饭都没来及吃就倒头栽进了床里,灯一关,拿两条绒被...
2016.4.28,第一次产出,为你庆祝生日。现在重写了当年的失忆梗,为你再一次庆生,虽然晚了点😂
第四年为你庆祝生日啦,我仍然爱着你,今后也会一直爱下去。我爱你千千万万遍。
2019 中也生日快乐~
01.
中原中也睡得迷迷糊糊,感觉自己身边挤上来了一个熟悉气味的大型活物,像他养的猫似的,大半夜不睡觉,掀开被子往他身边挤,意图昭显,不仅要和他分享一条绒被,还要分享一个天鹅绒枕。
这几天气温跳崖式骤降,樱花季都尚未完全过去,一场又一场雨下过来,转眼间大家都流着鼻涕咬牙切齿重新拿出风衣与毛线帽。中原中也今天忙得脚不沾地,回家洗了澡,饭都没来及吃就倒头栽进了床里,灯一关,拿两条绒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打算舒服补个眠,明天休假睡起来后,如果有心情,可以去找个山间温泉泡一泡,好好松松筋骨。
于是深更半夜,原本暖融融的被子突然被掀开,中原中也几乎是第一时间就从梦中醒了——仅仅只是醒了,神魂都没有归位,大脑一团浆糊,迷糊得不知今夕是何年,所有动作和反应全凭下意识。他当然知道身边挤上来这个夜袭者是谁,手掌贴上去的皮肤又潮湿又冰凉,发丝也是湿润的,活像从哪个池塘爬出来的水鬼,但中原中也即使睡得昏昏沉沉也还是知道,全世界的水鬼颜值累加起来也不会有眼前这一个好看。
身边的人还在往他身上靠拢,湿乎乎的头发贴到了脸边,中原中也闭着眼睛,一边片段式思考这是外面下雨了,还是太宰又去投了河刚爬上来;一边大脑在“昏睡过去”和“起来把身边夜袭的混蛋推到客房去”之间沉浮挣扎,最后果断选择了前者。
于是港口黑手党每年都在“第一好男友”排行榜top上高坐的最高干部伸长了手臂,胡乱将身边那颗来回乱拱的脑袋揽过来,凑过去,嘴唇敷衍摸索着找到对方的嘴唇亲了亲,然后往外推他,含含糊糊地说:“去洗澡……乖,你要冻死我了。”
听听这语气宠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平时他们关系有多甜腻,谁能想到其实他们大概两三个月、还得是想起来了才会见对方一面,比起模范情侣更像是无情炮友。
大约太宰治也是这么想的,因为他低低笑了一声,冰凉手指捏过中原中也的下巴,在他额头上跟着亲了一下,然后居然没说什么,就这么翻身下床了,拖鞋的声音踢踢踏踏,消失在主卧的浴室里。
中原中也就着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飞快再次入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当那个已经变得温暖起来的热源再次靠近,经历过一次从梦中醒来的中原中也这次比上次清醒了许多。他卷着被子,大半个脸都盖住了,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这双天蓝色的眼睛,在身边今晚第二次陷下去一大块后,眼皮撩起了一条缝,看深夜扰他清眠的混蛋。
太宰治拽拽他卷紧的被子:“分我一点。”
中原中也无动于衷,睡久后变得更加低哑的嗓音从被子里传出来,嘟嘟囔囔,毫不留情:“休想。收留你过夜勉强算是习惯,允许你上床算我睡多了心软,让你钻进我暖好的被窝那是在做慈善。自己去柜子里拿你的被子。”
太宰治才不管中原中也说了什么,抢中也的被子对他来说算家常便饭,对此有着极为丰富的应对经验。他大可先强行把脚从被子的缝隙里挤进去,然后是腿,然后是他大半个身子,但此刻外面下着瓢泼大雨,纵然房间里很暖,与窗外强烈的温差反而让人连骨头都放松酥软了,只想懒洋洋的,并不大愿意动弹。所以他选择去亲中原中也半睁半闭的眼皮,轻柔却另带一股色黉黉情感的吻落在睫毛根部那一小块皮肤上,太宰治问他的长期炮黉友:“你睡了多久?”
中原中也的回答带着点呢喃的鼻音,同样懒洋洋的:“五点半回来就睡了……”
“那中也都睡了快十个小时了,还没睡足么?”太宰治催促似的,厮磨黏腻的吻一个接一个落下来,落在中原中也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上,暗示的意味十足,声音低低地说,“外面好冷,快点分我被子。”
懂了,太宰治这是今晚突然想起他,于是想做黉爱了。其实打从中原中也被吵醒的时候他就差不多摸清了太宰治今夜的目的,毕竟每次太宰治不请自来、摸到他家里的时候,两个人基本上除了这件事外,也没别的事好做。
但清楚归清楚,中原中也睡得舒舒服服突然被叫起来,脑子虽然醒了,身体还疲懒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因此一动不动,倒是抬了抬头,把下巴和嘴唇从被子里露出来了,言简意赅:“困。”
太宰治身上光溜溜的,绷带因为洗澡拆了下来,露出皮肤上陈年的旧疤,带着刚洗完热水澡后的蒸腾热气。他伸手,像逗小狗似的去挠中也的下巴,把洗完澡后变得温热的手掌心贴在中也的脸颊上蹭了蹭:“有什么意义……反正最后中也还不是喜欢得要摇着屁股往后顶,咬着我不让我出去。”
放低的嗓音像轻柔蛊惑,要用言语在浓倦睡意中勾引出中也的情黉黉欲。中原中也很吃这一套,所以从鼻腔里哼了哼后还是抬起一条手臂,把被子打开了一条缝,嘴上却照旧唱着反调:“滚蛋。明明是你从不肯早一秒拔出来、就算射黉出黉来也要黏黏糊糊塞在我后面好久……”
被子打开了,太宰治欢呼一声,快乐钻进暖融融的被窝,然后又把那两条厚重被子重新严严实实捂好。他如愿以偿和睡得手脚都在发软的中原中也挤在一起,中原中也抬起手揽住他,两人在被子下交换了一个懒洋洋的吻。
于是,再之后,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顺理成章又理所当然起来。两个人接过吻,因为不想大声说话而声音低低地咬了会儿耳朵,不知道他们两个究竟说了点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总之没过多久太宰治就笑弯起一双漂亮的眼睛,中原中也用狭长眼角斜他一眼,能看出有点不爽,但权衡一番后还是决定不和他一般见识,慢吞吞翻了个身,侧躺着,后背靠在太宰治的怀抱里。
太宰治伸手把被子一卷,一边垂头去吻中原中也的耳垂,一边用被子将两个人包裹了起来。
……
…………
第二天上午,中原中也终于补足了觉,睡清醒过来,睡眼惺忪坐起来打了个哈欠,赭色的发丝翘起了一绺,支棱在脑袋上。
房间里早就没了另一个人的身影,他磨磨蹭蹭起床去做了个早饭,端着杯咖啡在公寓里转悠了一圈,毫不意外发现房间里并没留下太多那个混蛋昨晚在家过夜的痕迹,干净得好像昨天夜袭他的太宰治只是他自己一场欲求不满的梦——中原中也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屁股,随即意识到这个动作实在太蠢了,停顿了一秒,若无其事地又把手放了下去。
算了,太宰治来无影去无踪,把他这里当成419酒店已经是常态,他早就习惯了。中原中也放下杯子,没把昨天晚上的事放在心上,因为他向来觉得,他们两个对彼此而言,都只是一个好久见不了一次面的炮友般的存在,从前的话还在一起工作,现在连工作都不在一起,横滨这么大,两个人生活在一座城市里却碰不到面,再正常不过的事。
中原中也只用了一秒,就果断选择将太宰从脑子里踢了出去。
现在重要的很显然不是那个绷带混蛋,现在最重要的事是,他开始休假了,无比快乐的十连休,几乎能赶上一个年假的长度。明明是黑手党却还是遵守法律规定休假的事情总是被内部人员吐槽,但事实即是如此,他们除了经常需要夜晚加班、工作内容有点特殊,其余和普通的公司并没有什么不同。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就是马上就要到他的生日了。四月二十九日,每年的例行,而今年恰巧凑到了十连休里。开始休假前森鸥外特意叮嘱他借着这个机会去玩一圈,并保证除非有紧急要事,不会叫他回来加班,这导致中原中也现在躺在公寓的沙发上,手指划着手机屏幕,思考着可以规划一个短期旅行作为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比如去轻井泽的别墅或者伊豆的海滩……都不错,唯一的缺点就是全国都在休假,恐怕各大适合度假游玩的地方在这几天里都会是人山人海的可怕状态。
正纠结着人多爆满的事情,屏幕上端恰好弹出一条推送:十连休期间,大阪USJ*门票涨价到8900円,创历史最高纪录。
中原中也:“…………”
涨价成这个地步,光想一想就知道那是多可怕的拥挤场面,USJ如此,其他地方更不消说,这种情况下连花钱走走关系,开个VIP清净区域或者包场这样的操作都不好实现,毕竟世界这么大,走到哪里最不缺的都是有钱人。
果然还是飞国外去吧。找一个僻静的小镇度过一场美妙的休假,他在亚眠、伦敦、惠灵顿还有比佛利都有房产,然而这次他想换一换,不想再去那几个国家了……因为时常出差的关系,他去这几个地方的时候总感觉自己是去镇压或者谈判,何况当地的黑帮势力要是注意到自己入境降落,敌意估计谈不上,可必要的社交总少不了,也是一件麻烦事。
或许阿尔卑斯山脚下,那个叫布里恩茨的小镇就不错。今天收拾一下行李,他可以搭明天的航班飞到瑞士,然后坐那种老式的蒸汽火车,一路摇晃到那个湖边仙境去。
心念转圜下,中原中也已经丝毫不拖泥带水地订好了机票,明天最早的航班,成田飞日内瓦的头等舱。他放下手机,去卧室把他的行李箱拖出来的同时翻出了自己两年前办的瑞士签证,确定了下还在期限内,不必要现在打电话到大使馆的熟人那里去火速过签。刚做好这一切,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先是“叮”了一声,然后手机铃声欢快响起来,中原中也放下手上收拾的几件衣服走过去看了眼,发现和信用卡扣费的短信一同到来的是森鸥外的电话。
“BOSS。”中原中也按下接通,侧头将手机夹在耳朵与肩膀之间,打算继续收拾他要带走的衣服——所幸这个季节的瑞士比日本气温低不到哪去,大家都在十几度徘徊,不必要特地……
整理衣物的动作忽然停住了。中原中也偏头夹着手机,有一点疑惑地重复:“现在吗?”
森鸥外的声音从话筒里清晰传出:“没错,中也君。很抱歉我昨天刚刚祝愿你能拥有一个愉快的假期,但还是在第一天就要打扰你。”
中原中也说:“那倒算不上什么。只是关于让我去您那里的理由……”
森鸥外说:“我想你还是亲自过来一趟能够更好理解现状。”
“请你务必,现在来我这里一趟。”
02.
有了这句话,中原中也于十五分钟后驱车赶到了距离他家并不远的一条商店街。经过昨夜的一场雨后今日的天气还算不错,街上行人不少,蓝天白云与阳光,是个外出的好天气,虽然天气预报说下午还会晴转多云有小范围降雨。
森鸥外平时作为一个有点特殊爱好的大叔,带着他的小姑娘买漂亮裙子与好吃甜品算日常之一,中原中也找到两人的时候他们正坐在一个临街的露天咖啡店里,水蓝色的遮阳篷下,桌面上摆着几碟草莓蛋糕。爱丽丝抬眼看见了中原中也时刚好将一叉子蛋糕放进嘴里,脸颊像小仓鼠一样可爱鼓了起来,没空说话,于是只朝他挥了挥手。
森鸥外仍然是那身医生打扮的白大褂,坐在爱丽丝身边的位子上喝一杯咖啡。
“BOSS。”中原中也将车钥匙收了起来,走过去,“按您的吩咐,我过来了。那么,需要我了解的现状是?”
“——以及,”港口黑手党的最高干部在率先对森鸥外行过礼后皱起眉,不解又警惕地盯着坐在这边一大一小两人对面的另一个男人,嘲讽道,“这件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森鸥外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坐吧,中也君。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想到处理这件事的话,也许交给你来算是个不错的选择,于是打了那通电话。”
中原中也先是点点头,又轻轻抬了下眉稍,作出了一个不解的示意;他带着疑惑拉开一张椅子坐下,然后看向坐在右手边无比眼熟的英俊男人——往远了讲,他们认识了八年,恩怨情仇摞起来能填平东京湾;往近了讲,这个男人昨晚还爬了他的床,抢他的被子,他们度过了还算愉快的一晚,各有所需地享用了彼此的身体。
但一码归一码,这种状况下的相遇,只会让中原中也条件反射、第一时间认为他又要不安好心。中原中也敲了敲桌面,将太宰治的目光引向自己:“喂,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宰治仿佛一直在发呆,听到这句话才转动了下眼珠,和他昨晚还滚在一张床上的炮友对上视线。
中原中也怔住了,强烈的违和感汹涌扑上来,他怔怔地看着太宰治。
太宰治开口了,说话时的嗓音低而轻,好听得不得了,却带着中原中也哪怕是十五岁两人第一次相遇时都没有过的……陌生与距离感。
“你就是中原中也么?”他歪了一下头,平静地对中原中也露出一个礼貌疏远的笑,“应该是第二次见面,早上的不辞而别真是不好意思。请你原谅我当时……有一点震惊,需要时间来消化‘醒来发现在陌生人的家里’这件事。出来后四处走了走,遇到了这位森医生,似乎是以前认识我的人,他在了解我的情况后建议联系你,说目前状况下,这样是最优解。”
可以看出他已经说得极为含蓄了,毕竟早晨睁眼时的那副样子何止是“睡在陌生人的家里”,两个人压根就睡在一个枕头上,他的某个部位甚至……啧。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呆呆地跟着他一歪头:“哈???????”
他们相顾无言地对视了足足三分钟,中原中也茫然地转头看向森鸥外;不用猜都能预见到眼前发展的森鸥外早有准备,淡定地一点头:“唔,大体上就是如此。在逛街的时候看到了坐在车站长椅上的太宰君,本想假装没看到的样子离开呢,但爱丽丝执意要去打个招呼……没想到招呼没打成,倒是收获了这么一份‘意外惊喜’。”
中原中也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这是什么愚人节玩笑?”
“简单来说,太宰君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森鸥外径直说下去,总结了在中原中也未到来前他所观察到的事实,“完完全全,包括自己的名字在内,过去的所有事情都消失不见了的失忆状态。中也君不相信的话也可以再次验证一番,但我想,我的判断力大概还没有可怜到这都出错的地步吧……即使对方是太宰君也一样。”
森鸥外的说辞将中原中也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堵了回去。他重新一抿嘴,的确不相信现在所展现在他眼前的状况,可既然首领都做出了如此的发言,那么就算真是假的……想必这也不会是一个寻常无聊的玩笑。
中原中也看着一脸无辜的太宰治,紧紧皱着眉:“什么都记不起来?”
被质问的人露出一个不甚明显的苦笑:“会有人拿这种事开玩笑吗?”
“你就会。”中原中也毫不客气,“那么你现有的记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同样问得隐晦,虽然森鸥外大抵已经猜到了昨晚他们两个做了什么事,也不是会在意那种细节的无聊首领,但在上司面前明晃晃承认和叛逃者的关系对于中原中也来说还是一件略感羞耻的事情。
事实证明太宰治只是失去了记忆不是失去了双商,他一下子意识到了中原中也的拐弯抹角的症结所在,于是配合地简略回答了:“只有今早睁开眼后的记忆。”
“……”也就是说前面暂且不论,昨天晚上一切也都不记得了,可能是睡着后才发生了失忆这件事。中原中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理智告诉他和太宰治过夜这种事的重要程度连小手指的指甲盖都算不上,但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和他搞就这么无趣吗?一点记忆都留不下,有本事下次你太宰治不要撬我的门翻我的窗睡我的床!
以及匪夷所思:昨晚他们也没玩什么奇奇怪怪的花样啊???做了一次结果完全失忆????听起来这么奇怪,传出去他的面子还要不要了?这到底是什么要让他风评被害的奇怪剧情——
以上林林总总,各色念头风驰电掣在心里轮番转过,中原中也表面上面无表情,实际上心里已经不知道暴躁掀翻了多少张桌子。
超纲题目。度假前夕的突发事件仿佛脱缰野马,跑在哪里都很奇怪的赛道上。中原中也有那么一瞬间的确怀疑过太宰治是不是和森先生达成了某种交易,于是两个人连伙来骗他,毕竟太宰治一向热衷于在他的生日或各种纪念日折腾出可怕事端,然后心满意足欣赏他焦头烂额的模样。
但很快这个想法就被他自己否决了,太宰治的讨厌兴趣是一回事,从以前到现在都没变过的、对森先生敬而远之的态度是另一回事。就算不单纯是整蛊而是另有目的,太宰治也不会选择与森鸥外的再次合作,这一点中原中也十分确信。
所以是……真的失忆了?
失忆。太宰治。
这两个名词有着相当矛盾的契合,放在一起看,第一反应都是“哈??那个满肚子坏水和小聪明的绷带混蛋怎么会失忆?”;
然而第二反应却截然相反,让人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没错,那可是太宰治。他搞出惊世骇俗的状况都仿佛是理所当然”。
仿佛走进了死胡同,一时之间,中原中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就那么沉默了下去。太宰治坐在他身边,表情轻松。明明他才是失忆的那一个,可是他看上去却对此并不大关心,见中原中也不说话了之后就无聊地托着下巴注视街上往来的行人,偶尔对那些路过的漂亮小姑娘们笑一笑,收获几个少女飞上红晕的脸颊与耳尖。中原中也无声地观察他,正常人的失忆多少都会有些惶恐,最不济也该对现状保持疑惑或警惕,这是人类保护自己的本能。但见到太宰治的这副对样子,中原中也心想果然失忆了也是太宰治。那个家伙看起来既温柔又多情,实际上对很多东西其实都漠不关心,包括他自己。
森鸥外用小银勺搅拌着杯中的咖啡,见两人一时安静下来,笑了笑,觉得果然年轻不错,生活日常丰富多彩,四处都有惊喜。关于这件事他没打算插手太多,与目前休假中的部下闲聊起来:“中也君是不是已经定好假期的行程了?”
“是。”中原中也下意识回答,顿了顿才真正反应过来问题的内容,简单说道,“打算去瑞士玩一玩,放松一下。”
“瑞士啊……真是不错的地方。机票订好了吗?”
“明早六点飞往日内瓦的航班,落地后再去搭火车到布里恩茨。”
“那个湖边小镇?”
“是。”
“是个很适合度假的地方,我听说当地的奶油蛋糕很有名。”森鸥外笑起来。
“大概吧。”中原中也有点心不在焉。他在又一次沉默后,询问曾经是随队一等军医的首领的意见:“首领觉得太宰现在的……这个样子,是怎么回事?”
森鸥外微笑不语,回答他的问题的是埋头认真吃蛋糕的爱丽丝。金发洋装的小姑娘从好几碟蛋糕之间抬起头,顺手举起叉子一指太宰治,叉子上的奶油和脸颊上蹭到的一样多。“那个啊。我已经检查过了哦。”爱丽丝伸出舌头舔去嘴唇旁边的奶油和果酱,说道,“通常来说,失忆只有两种情况。其他人也许还会因为某种异能,但因为他的特殊性,所以可以直接排除掉这个可能。”
中原中也静静听着。
“那么只有两种了:头部外伤和心理刺激。通常收到的失忆病例,根因不外乎是这两个中的某一个,或者两个全部。伤势的话我有大致检查过,没有哦。那种东西。”
“我也能确定没有什么心理刺激……”起码昨晚都还一切正常。中原中也话音一顿,谨慎追问,“这种东西,应该不存在延迟性吧?前几天受的伤、或者受到的刺激,过了几天才突然爆发什么的。”
“中也把人类的身体当成机械了么?”爱丽丝睨他一眼,“还可以定时的?”
中原中也不说话了。他绞尽脑汁地再一次回忆昨晚,确定那真的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次SEX。
森鸥外笑眯眯看着可靠部下头痛的表情,说道:“与其坐在这里苦思冥想得不出结论。不如这样吧。”
中原中也看向上司;太宰治偏了下头,说不上感兴趣,但也传达出了“有在听”这个意思。
森鸥外伸出用空闲的那只手,手指分别点了点坐在面前的两个人,提议:“反正到中也君登机还有一天的时间,抛开晚上回去收拾一下行李,不如今天白天,由中也君带着太宰君到处转转如何?也许能发现什么失忆的线索,或者干脆找回了记忆。”
太宰治看起来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他是真的不大在乎自己是失忆还是怎么样,好奇心少得很,只不过早晨醒来就以那种冲击性画面认识的中原中也,让他还多少有点兴趣。
他询问森鸥外:“我们——我和这位中原先生,很熟吗?”
太宰治居然喊他“中原先生”,真是凭生第一次。中原中也一时之间都没意识到那是在叫谁,等反应过来之后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下意识挪了下屁股,感觉怎么坐都不舒服起来。
森鸥外一脸平静:“我想这种事情,由旁人来评价多少都有些不妥当。我只能说,你们两人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但具体关系究竟如何,这要问你们自己了。”
“狡猾的说法。”太宰治耸耸肩说,“一段关系如何,也许旁人眼里的更为客观。”
“不熟。”中原中也冷冷地直接开口。
“你看。”太宰治眨了眨眼,又微笑了一下,仿佛在说我说得没错吧。
中原中也“腾”地站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在首领面前一拳揍在太宰治脸上。太宰治失忆归失忆,气他的本事一点没跟着失忆而削减,中原中也觉得这只能证明他们两个天生八字不合,与记忆什么统统无关。
“仔细想想,”他看着太宰治,这句话却是对森鸥外说的,“这件事确实和我没什么关系。明天出门要带走的行李我还摊在家里没能收拾干净,关于让太宰他恢复记忆这件事大概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森鸥外提醒他:“不是昨晚呆在你家吗?”
中原中也一声冷笑:“那是……凑巧而已。”
“这样啊。”森鸥外点点头,意外地非常好说话,仿佛也没有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打算。他倒是也没有多说什么:“既然你不同意的话就算了,给侦探社那边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接人吧。”
中原中也求之不得,朝太宰治伸出手:“喏,叫你的同事来接你,手机。”
太宰治上下摸摸口袋,淡定交出手机,没有丝毫抵抗,只是在把手机放到中原中也手心的时候,问:“同事?我在哪里上班?”
“一家又穷人又少的侦探社。”中原中也懒得猜密码,拎过太宰治的手指直接解锁。点进通讯录前他心想如果太宰治还保留着以前的习惯,那他想找到侦探社的人的通讯号码恐怕得耗费点时间;点进通讯录后看着那一排排由意义不明的文字、或者数字、或者符号组成的备注,不由砸了下嘴:十年如一日的用暗号做备注,太宰治果然无聊到家了。
中原中也不抱希望地将屏幕翻过去对暗号主人示意:“还记得这些都是什么意思吗?”
太宰治眨眨眼,眼睛里是货真价实的疑惑:“电话号码和……星号?”
“错了。”中原中也叹口气,收回手机,“你要是一直没改变过暗号的规律……这个应该是红叶大姐的备注。”他点开详情看了下电话号码,果不其然,是尾崎红叶的。
“你怎么还留着红叶大姐的号码啊?”他一边皱眉翻阅着其他的备注,试图从贫瘠记忆中找到一点关于那些旧时光的印象,好找出侦探社哪个人的信息。短信那块只有寥寥无几的几条信息,里面还有一半是垃圾短信。
太宰治换了一只手托下巴,偏头凑近,和中原中也一同注视手机屏幕:“红叶大姐是谁?”
“闭嘴。再吵下去我就把你自己扔在这自生自灭去吧。”
“请不要这么做啦。”声音里带着点太宰治从不会在对待中原中也时出现的柔软笑意,中原中也手指的动作一停,嘴里却低低啐了声。因为他十分清楚地听了出来,太宰治这句话也不是真心的。
爱丽丝吃完了蛋糕,慢条斯理地拿丝绸手帕擦了擦嘴角后,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走吧,林太郎。不是还有两家店想去逛吗?因为让我吃了好吃的蛋糕,所以我也答应你去那家卖裙子的店好了。”
“呜呜呜呜,终于肯答应我了吗~我可爱的爱丽丝,只要你愿意答应我,给你买多少蛋糕也可以!啊不过,每天的牙齿清洁一定要重视哦。”森鸥外于是立刻跟着站了起来,每当这种时候他身上的气质都非常多变,介乎于“极度溺爱女儿的蠢老爸”和“垂涎可爱幼女的恋童癖”之间。
“好恶心!!!不许扑过来!!!”爱丽丝仿佛一只炸毛的小猫,对森鸥外毫不留情面,在普通的下属面前为了首领形象是不会这样的,只可惜现在在这里的只有中原中也。爱丽丝哼了声,从放在脚边的手提袋里翻找了一圈,最后拿出了一个小盒子,“蹬蹬蹬”跑到了中原中也身边。
“中也!”她把小盒子放到了中原中也面前,大声说:“和林太郎那家伙送给你的不同,这是我单独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哦!”
“谢谢,爱丽丝。”中原中也暂时放下手机,摸了摸爱丽丝柔软灿烂的金发,“等我回来后,再一起去迪士尼吧。”
“好呀,我们一起去买那个好吃的冰激凌。”
爱丽丝攀着中原中也的手臂,踮起脚,于是港口黑手党的最高干部会意地略略弯腰,让漂亮的小姑娘在自己脸上落下一个颊边吻。
“生日快乐哦,中也。”紧接着,爱丽丝的嘴唇又飞快动了两下,像是在这极短的一瞬间在对中原中也说了声什么。中原中也的眉头只皱了一下就又松开了。
两人分开,爱丽丝十分大人化地对中原中也一挑眉,中原中也对她点点头,声音绅士,像是最英俊忠诚的骑士:“感谢提示,我的大小姐。”
爱丽丝抿嘴笑着,很可爱地对他歪了一下头。
太宰治很有趣似的看着这一幕,森鸥外倒是看起来快要哭出来了:“爱丽丝——爱丽丝和中也君说了什么悄悄话呢?——我也想知道——把我排除在外的话我可是会哭的哦!!”
爱丽丝提着裙边,趾高气昂回到了森鸥外身边,在森鸥外向中原中也微笑致意后,两人便一同离开了。
“是秘密!”
“告诉我嘛。”
“哎呀林太郎不是也知道的吗!你明知道我说了什么!”
“但是在我面前和中也君说悄悄话我是要哭的哦!”
“快哭呀,我最喜欢看林太郎哭了!”
“怎么这样——”
看那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离开后,太宰治收回目光,偏头看向中原中也:“那么,中原先生找到了吗?那些我同事的号码。”
中原中也没说话,只是在低头一页页翻着通讯录。
爱丽丝在他耳边说的话是——失忆,不像是假的哦。但是这个失忆很奇怪。比起失忆,也许更像是……
催眠。
中原中也的脸色阴沉不定。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许这又是太宰治的一个小小阴谋,也许是太宰治被卷入了一场奇怪的事件,但自己还没有发现。现在摆在他面前的路有两条:干脆把这件事扔到脑后,现在回家立刻收拾行李,然后等着明早的飞机飞去瑞士;要么就只能插手管到底,看看这个现在一脸温柔无害的混蛋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太宰治的通讯录备注里有奇怪的外号也有完全意义不明的数字或符号,中原中也心不在焉地继续往下翻,忽然嘴角一抽,找到了自己。
准确来说那是一个分组,组名“无脊椎软体动物”,后面括号里显示的人数只有一个。
这他妈除了他还能有谁……
然而鬼使神差地,中原中也还是点进了这个分组,随即一愣。
几秒后,他沉默着一合手机。
“啪嗒”的声响令又在眯眼打量旁边店铺橱窗的太宰治回过神,他眨眨眼看向中原中也:“中原先生找到了?”
“没有,太多,懒得找了。”中原中也面无表情说着,把手机放在桌面上退还给他,“问你个问题。”
“嗯~什么?”太宰治收好手机。
“为什么一直要叫我‘中原先生’?”
“对于陌生人,不是应该使用敬语吗?”
“谁问你世俗规矩了。”中原中也低声说,“你自己不别扭吗?”
“……咦,发现了吗?”太宰治说,“因为你刚来的时候,看我的表情就好可怕,总感觉会被你一拳揍到我的鼻梁上……”
中原中也紧紧盯着他,的确像一只蓄势待发、森冷危险的饥饿野兽,在随时等待着将什么东西吞吃下去。
太宰治看着他又凶又危险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笑了起来,笑够了,然后才一翘嘴角,声音轻轻的:“……中也啊。”
中原中也放在桌下面的手,手指很克制地蜷缩了一下。
他知道他输了,他又一次中了太宰治的计,虽然目前仍然不知道太宰治在搞什么鬼,但从头到尾都散发出了极为熟悉的阴谋的气息。
那个通讯名单,唯一只有一个人在的通讯分组中,“无脊椎软体动物”的见鬼名字下,他以为自己会看见什么让人生气上火的备注——因为记得以前太宰治对他的备注就是“蛞蝓”。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改了。关于他的号码,只有简单的三个字符。
中也啊。
仿佛微风一般,仿佛一句轻柔的叹息。
听起来非常搞笑吧?他居然因为这么简单一个称呼的事情,就准备咬牙切齿地更改自己原本的想法。
但事实的确如此,他不知道太宰治是否有意或无意,总归那个混蛋无论什么时候,永远都能知道怎么样做就能用一根手指轻轻捅在他心上。
中原中也带着对自己真是不争气的悔恨,站起来,从兜里掏出了车钥匙:“……过来吧。到我登机前,我们还有一整天的时间。”
太宰治眨眨眼,似乎有点疑惑:“你要送我去我工作的地方吗?”
“啊……嗯。总之跟我来就是了。”中原中也语气含糊,敷衍了事,“反正不会卖掉你就是了。”
于是太宰治“噗嗤”笑起来,非常心宽地跟了上去:“那么你把我卖得贵一点,我这么好看,肯定能卖个好价钱,然后拿到的钱,我要拿四分之三……”
“………………………”
中原中也手上甩着钥匙,一边走一边简明扼要、掷地有声地说:“滚。”
03.
太宰治说:“你不要告诉我,我是在这里工作的。”
中原中也低头点了根烟:“我好像没有告诉你,我要开车带你去找你的同事。”
太宰治懂了,遂四处张望了一下,心态良好:“要买我的人在哪呢?说好了哦,卖掉我的钱要分我四分之三的。”
中原中也嗤笑一声,嘲讽:“卖掉你炖汤喝,用不着自己留钱。”
太宰治大惊失色,双手捧心:“谁这么恨我?”
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告诉他说你的敌家多如天上繁星,自己出门没一会儿就能被人逮回去杀掉。
这无聊的话不知道哪里逗笑了太宰治,一边走一边捂着肚子笑,扶着墙都直不起腰。
他们两个人走在一片旧街道间,这里看起来像是个旧城区之类的地方,拥挤、贫穷,衣着破旧的孩子们在狭小的巷子口追逐打闹,看见这两个光鲜亮丽的英俊青年经过,都纷纷避让开,躲在堆积如山的废品后,探出头,好奇地打量他们。
“我也有段时间没回来了。”中原中也自言自语。他的车开不进来,于是停在了距离这还有一段距离的收费口的停车场,两个人一路步行过来的,“这里环境还算好点,看起来像贫民窟,但其实已经算生活水平不错的‘高级区’了,再往里才是真正的糟糕,人也很凶。”
说着中原中也用眼角瞥他一眼,上下打量自己失忆前搭档那张英俊的脸、还有翩翩风流的好身材,挑起一边嘴角邪笑了下:“会把你这样的先抢劫一空,然后再带回家煮煮吃掉。”
“哇,好可怕。”太宰治淡定地说。
他像是一个四处漂泊的旅人,走到了新的地方,好奇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从这点来看也有点像猫的习性,只不过是只胆大淡定的猫,走到新地方不会害怕,而是观察和探险。太宰治注意到了同行人先前的用词,于是问道:“‘回来’?你是这里出身的吗?”
中原中也弹了弹烟灰,平静地说:“嗯。这里原先叫‘擂钵街’*,说是街道,但其实是一个巨大的圆坑。那些贫穷的人、偷渡的人、犯罪的人渐渐聚集在这里,在残破的坑体上修建了房屋,赖以生存,直到几年前,对这里有影响力和决定权的几个组织,决定将这里填平,修建新的街道,于是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太宰治点点头。“大坑啊……”他摸着下巴,皱眉想象能在上面建造人类居住地的大坑该有多大,“为什么会有那种大坑?是天灾?还是人祸?”
“两者兼有。”中原中也带着他,两人散步一样转过街角,绕进一条两栋高楼制造出来的狭窄小巷,乱七八糟的电线和水泥管将上方的天空切割成了不规则的小块,“‘神明’曾经降临这里,给这里带来可怕的灾难。但归根究底,如果不是人类的欲望,也不会引来那样的……‘神明’。嗤。”
说到后面声音渐低,语调平静,然而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些嘲讽。失忆的太宰治不知道听没听出来那些讽刺,他无意义地感慨了声,大约是把这个当成了每个地方都有的当地传说,并未预料到自己身旁走着的就是“神明”本人。
他们穿过小巷,走到一片小空地,是四周的住宅围起来的一块地方,墙边堆积着废旧的电视和柜子,晾晒着衣服,角落位置居然还有一家老旧的小商店。太宰治左右看了看,有点想找个地方坐下休息。
“所以?你带我来这里的真正原因总可以说了吧。”他走近到那个横放在地上的柜子边看了看,似乎是在考虑那上面能不能支撑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你想带我到处走一走,看能否恢复我的记忆或者找到我失忆的原因倒是没问题啦……但是这个地方听起来,不是你的记忆承载之处吗?还是说你接下来要告诉我,我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之类的?”
“少那么挑剔,我们又不熟。所以当然是想到哪里就把你带到哪里。”中原中也冷笑过去,用脚尖踢了踢那个柜子,被主人扔在这里的木头柜子立刻发出筋疲力尽的“吱呀”声,似乎下一秒就能塌,太宰治见状,立刻无辜地收回了手。
中原中也说:“这里是你和我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太宰治眨眨眼,声音毫无起伏地“喔”了一声。
中原中也说:“准确讲……应该是这附近,填平之后当初我踹飞你的那条街早不见了。不过那之后我们也常来这里,带着工作来的。这个小空地很隐蔽,四处高楼挡着,信号也不好。你嫌工作太累的时候就经常拽着我过来,然后两个人一起在这个小空地偷懒,拿带着的游戏机打联机,或者去那边的小商店买雪糕和饮料。”
那个时候,他们两个就像现在这样,或蹲或坐在一堆杂物上,打着每个季度都会出新作的游戏,大声评论制作公司的这一次的良心或者利益熏心。十五岁的中原中也捧着游戏机,用异能蹲在墙壁上,破口大骂说我等了这么久,游戏公司制作这么久,怎么拿到手的就是这种东西?他们是不是把钱都拿去买豪车和美酒了?
太宰治也不高兴,他同样期待那款游戏,最终得到的成品却不符合他的期待值。但是他生气并不会高声指责游戏公司具体哪一项,而是会掏出手机打个电话,让人去查那家游戏公司究竟有没有把开发游戏的钱中饱私囊。还会一边打电话一边仿佛很生气似的用力砸一下墙壁,中原中也还没反应过来,「人间失格」发动,踩在墙壁上的少年头朝下摔到杂物堆里,气得眼冒金星,气得浑身上下一起痛。
然后两个人就会在泥土里打成一团,任务结束后回到组织里汇报,森先生看见他们两个灰头土脸、挂彩还流着鼻血的狼狈样子总是很无奈,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吩咐你们去做了多困难的任务。
太宰治歪着头听中原中也讲完,安静了好一会儿。中原中也对这样就能让前搭档恢复记忆并不太抱什么希望,实际上正如他刚才所说,他的确是想到哪里就把太宰治带到哪里,随心所欲得很。
果然,太宰治静了一会儿,有点无奈地笑着说:“听起来像是别人的故事。”
中原中也可有可无一点头,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他:“我想喝水。”
太宰治说:“巧了,我也想。”
于是中原中也抽出钞票,用一种往夜店女郎波涛汹涌的胸衣里塞美金的轻佻动作,把钞票塞进了太宰治那件黑色的马甲里,声音却是驱赶小孩一样敷衍了事的:“喏,现在你已经被我买下来啦。到那边的商店里给你的金主买瓶水来……不要可乐也不要果汁。”
太宰治淡定把那张钞票抽出来,看了一眼后,顿时脸上的嫌弃溢于言表:“1000円就把我买下来了吗?”
中原中也理直气壮:“已经是亏本买卖了。要知道,我和你上床都是免费的!”
话音刚落他就反应过来不妥,这种玩笑他可以和“太宰治”肆无忌惮地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但假如是个完全失去记忆的“陌生人”,那就显得尴尬又唐突,怎么想怎么不合适。
太宰治也愣了一下,然而笑了笑没让气氛尴尬下去,非常自然地接过了话头,严肃说道:“怎么都不给我钱的?看来我以前,一直被中也欺负得很惨啊。”
“……快点,给我滚。”
“又骂我,我好可怜喔。”
太宰治笑嘻嘻走开去小商店买水了,昨夜下过雨后变得潮湿且带着冷意的风吹过来,中原中也沉默地看着太宰治的背影,看着他略略弯腰,凑近商店的窗口,似乎想除了买水之外看一看还有没有别的想吃的东西。
中原中也想起来爱丽丝对自己说的话。
金发的小女孩轻声对他说悄悄话,说太宰治这个不像是单纯的失忆,而更像是催眠。
如果说刚开始他还不太能理解爱丽丝这番话之中的区别,那么这短暂的时间过后他已经差不多明白了。
一般来说,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造成的失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非常突然。一个人在记忆突然大片空白后会是什么反应?普通人的话,大概会恐慌、失态;胆大点的,沉默、好奇;太宰治这种妖怪级别的,中原中也猜假如哪天他真的因为撞到脑子失忆,那他在清醒过来后,肯定会令自己与平时看上去无异,然后一边将自己伪装得无比完美,一边用他那些无数的小聪明制造出一个个言语陷阱,从周围的一切身上来获得他想要知道的信息。
但是现在的太宰治并不是这样。
太平静了。平静地如同一张白纸,默不作声、毫无抵抗地等待着找到他的人往这张白纸上书写新的内容,也有点小机灵,但更多时候都不去这么做,因为并不关心,那是一种格外平静的冷漠。
对他好也罢,不好也罢,他都无所谓。这种态度让中原中也很陌生,却又依稀记得仿佛在哪里见过,仔细回想之后才模糊记起来,好像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踹飞了太宰治,把那个黑发冷漠的少年踩在脚下,当时太宰治就是这样的态度。
好疼。但是也无所谓了。随便你吧。倒是你的态度有点令人生气,嘲讽反击回去,之后的事也就和我没有关系了吧。
中原中也心想他之所以只有模糊的记忆,是因为太宰治的这种态度只有初见时那小小的一段时间是这样。那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年龄相仿的自己的突然出现,让太宰的话多起来了,表情也生动了许多。
所以。
太宰这副样子,究竟……
“喂,中也——”
太宰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中原中也被打断思路,怔了怔才回神,抬起眼看过去,发现太宰治还站在小商店门口,手里拿着两瓶水,另一只手在朝他轻轻晃着,叫他过去。
中原中也沉默两秒,把已经燃到尽头的烟草摁灭在一边的墙壁上,迈开步子走过去:“怎么?”
太宰治笑眯眯地,一指坐在窗户后面,开着这家小商店好多年的白发苍苍的店主:“这个婆婆说啊,我前几天的时候,来过这里哦?”
“哈?你么?”中原中也眯起眼,“你自己过来的?”
他走到近前,先礼貌对那认识很久的婆婆打招呼:“婆婆。好久不见了。”
“是中也君啊,长这么大啦……好久不见。”一头白发的婆婆抿着嘴,颤颤微笑着看着他们两个,“婆婆好久没看到你们两个一起过来这边啦。”
中原中也笑笑,没打算解释,而是直奔重点:“婆婆,您前几天看到太宰来这里了吗?”
“太宰君,啊,是的,他来过呀……”婆婆回忆起来,“就是前几天呀……他来这里,在这片空地站了一会儿,来我这个老婆子这里买水喝……我还问他说,‘中也君这次没和你一起来吗’,这样……”
中原中也双眼十分危险地一眯,嘴角挑起了笑意,阴恻恻地问:“他一个人么?”
一旁太宰治听到这非常不妙的语气,无辜地、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被中原中也头也不回地一手拽住了手臂。太宰治鼓起了脸。
“是呀,是呀。太宰君他一个人。”婆婆说着,一敲手心,“对了,太宰君他啊,放在我这了一样东西,说是几天后,中也君过来的时候,托我把那样东西交给你呢。”
“给我的东西?”中原中也警惕又疑惑。
“就是这个。”婆婆从她的眼镜盒里小心翼翼取出那张折了两折的纸条,所谓的东西原来只是一张黄色的便签纸。
中原中也一头雾水接过来,太宰治也有点好奇自己做了什么事,于是两个人头碰头凑到一起,两人视线都聚集在那张被三两下打开的便签纸上。
纸上是无可辩驳的太宰治的笔迹,中原中也甚至能从这字迹中想象到太宰写下时嘴角的坏笑。
正面是:中也,生日快乐。
看上去只是句普通的祝福。中原中也将纸条翻过来,然而在看清便签纸背面的内容时,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纸条背面同样只有一句话:你还有十二个小时。
腕上价格不菲的手表在这一刻指针重叠,分毫不差,刚刚好到了中午十二点。
“原来是生日呀。”婆婆笑着说:“中也君……生日快乐。”
04.
中原中也看了看表,没说什么。他面色如常将这张纸重新折起来放进口袋,然后对婆婆道谢,无论是转交纸条还是生日祝福。
接着他们与小商店的婆婆告别,两个人一同离开这里,在离开了婆婆的视线后,中原中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出手,狠狠一拳揍在了太宰治的腹部!
“唔……!——好痛!!!和我没关系啦!!!”太宰治眼泪汪汪捂着肚子痛呼。
“不打你一拳,我气不过。”中原中也冷着脸,自顾自往回走,英俊的眼角眉梢都是冷冰冰的,“这就是你又一次阴谋。哈,反正我都习惯了,我早该知道,每年生日的时候你绝对会折腾出点什么,绝对不会单单安于寂寞。”
“这次玩得挺开心嘛,自己都折腾了进去。嗤,失忆?你自己开心就好,我不奉陪了。”
“等下等下——中也——”太宰治迈开长腿,几步赶上去,然后挡在中原中也面前,面露无奈,“你怎么都不听我解释的?”
中原中也惊奇地看他一眼,解释?然后想起来这人失忆,一切不能以寻常推断,紧接着又想起失忆大约也是什么见鬼计划的一环,火上浇油,顿时更气了:“滚开!!”
“好凶,我才不滚开。”太宰治固执地说,冤枉坏了,“那好吧,你不愿听我解释,那来听听我刚才想起了什么总可以吧?”
中原中也脚步停下了,但也没说话,冷笑垂着眼睛,一副悉听尊便的抗拒样子。
太宰治只当他同意了,于是苦着脸坦白:“刚刚看到那张纸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中原中也仍然不说话。
太宰治挠了挠下巴,说:“我想起来,我……唔。想起来,我是一个杀人犯。”
“?”
中原中也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有点不明白他说这个的意义:“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也是杀人犯。”
太宰治:“……”
太宰治叹了口气:“中也啊。”
中原中也冷冷地同太宰治对视,几秒后阴沉着脸推开他,继续往前走,太宰治跟在他身边,两人一路无话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二十分钟后他们走到停车场。经过这一路的冷静期,中原中也找到自己的车后,在拉开车门时忽然开口了:“你……先前明明跟不跟来,或者跟不跟我走,都不在乎。”
太宰治正准备坐进车里,被问得眨了眨眼:“嗯?”
中原中也的目光沉甸甸的。
“好像以前也是这样。刚见时候明明只是个臭屁的冷漠小鬼,但是后来居然会因为那种小事气得对我破口大骂,还赌气两个星期不肯和我见面,也不肯和我说话。”他没有看太宰治,只是在自言自语,“我这么生气,又和你大吵起来,也没能遂你的意,为什么你没有直接离开?你的话,失忆也拦不住你什么,你离开不就好了。”
太宰治知道他其实不是没想得到自己的回答,只是气坏了,有些事情不说出来大概会一直卡在喉咙里,于是只扶着车门,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果然,中原中也自言自语完,嘲讽地抿了下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算了。”
太宰治保持着拉开车门的样子,弯下腰,去问驾驶座上的中原中也:“要丢下我吗?”
“……呿。”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用力系好安全带,不知道是在生太宰治还是自己的气,“上来吧。都已经决定插手管了,这个时候把你丢下,好像我怕了你的计划似的!”
“喔!听起来真可靠。”太宰治笑眯眯跟着坐上副驾,系好安全带,“回答刚才中也的问题:为什么小小的、刚刚认识的中原中也君——中也又凶悍、又暴躁但我还是决定跟着你了呢?”
中原中也发动车子,“轰”地一声,一脚踩下油门。
太宰治被惯性狠狠推在靠背上,嘴里却为这种飙车式开车法吹了声口哨。中原中也在他的口哨声中极为克制地用手指一敲方向盘上的按钮,车载音响开启,开始自动播放上次循环到的曲目,是《50 Ways to Say Goodbye》。
“闭嘴。”
中原中也低声说:“那个问题的答案,我现在不想知道了。”
“…………”
好吧。于是太宰治从善如流,乖乖闭了嘴,开始不知道是欣赏还是观察地凝视窗外飞快倒退的景象。
而车载音响里,《50 Ways to Say Goodbye》开始单曲循环播放。
……
接下来他们驱车到达的地方是五栋漆黑的、直插天际的大厦。
大厦入口前有严格的入车检查门岗,太宰治看到进入的每一辆车都需要做长达半分钟的检查,车主需要下车登记,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自己到达了什么国家级基地。但中原中也的车子并不需要这些冗杂的过程,车窗落下后门岗保镖看到司机是这位,立刻打了绿灯放了车辆通过。中原中也习以为常,伸手从烟盒里又敲出一根烟咬在嘴角,一路将车开向地下停车场。
停好车,太宰治解开安全带,琢磨着经过这么长时间,自己说话总不会再引得这个子不大、脾气倒是不小的小矮个炸毛了吧,遂安安心心开口问道:“那么,这里又是?”
“嘘。”中原中也果然不生气了,夹着烟的那两根手指半蜷起来一根,食指竖着在嘴角轻轻一碰,示意噤声。他从来是这样,气来得快走得也快,一个多小时前开在沿海大道上时,明明还一副要找个地方把太宰治杀了就地掩埋的恐怖表情,到了这会儿已经能没好气又懒洋洋警告对方,让太宰治别打扰他打电话。
车子已经熄了火,中原中也还坐在驾驶座上,抽着烟,拿出手机不知道打给了谁。三声后那边接起来,太宰治隐约听到电话另一端恭敬的问好声。
中原中也不咸不淡地回应了,接着问道:“池谷,C栋32楼的办公室,备用钥匙是不是都保管在你那里?”
电话里,那边回答说是,都在我这里,中原先生。
“那好。”中原中也掐了掐鼻梁,似乎在回忆,“32楼不是有间……摘了门牌的,一直都锁着的办公室吗?我要去里面找点东西。你现在去拿钥匙开一下门,把钥匙放在房间里门旁边的那个柜子上,然后就去忙吧。我大概五分钟后上去,拿了东西后我会重新锁好门,然后让秘书把钥匙拿给你。”
做到管理层的人大多识趣,能听出来这里面有中原中也不愿多说的意思,于是只回答了“明白,我这就去开门”这一句话,事情就算是办妥了。
中原中也挂了电话,把手机收起来,然后一边想着从哪里走比较不容易被其他人撞见,一边让太宰治下车。
太宰治关上车门,跟中原中也走向内部专用电梯的入口,看中原中也用指纹验证身份,然后按下电梯。以他的聪明程度,即使中原中也不告诉他具体,只有寥寥的信息,也大概猜出来了接下来的地方是哪里:“32楼的办公室……是我的办公室?”
结合中原中也此前的态度、刚才进入这里时门岗的恭敬程度、还有那些“你的同事”们的称呼,太宰治没费什么功夫就猜出了真相,自己修改了自己的说辞,补充:“我的……以前的办公室?我以前同中也你是同事吗?”
电梯下来了,打开了门,温暖明亮的光泄出来。中原中也心不在焉地“嗯”了声算回答,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太宰治有点无聊,电梯里也没什么好玩的,只有一面巨大的镜子,他盯着镜子,琢磨自己和中原中也之间的身高差:“中也在想什么?”
中原中也第二次被打断思路,没什么好气:“在想你这混蛋究竟想做什么。”
太宰治说:“关于那张纸条上,‘还有十二个小时’的时限吗?”
“唔。”中原中也似乎不愿多说,含糊说道,“差不多吧。”
太宰治失忆得彻底,看自己曾经做下的事情都仿佛在看一场以别人为主角的电影。但中原中也不是观众,他是电影中的一员,又一次被太宰治的计划网住,他不愿意在失忆的太宰治面前过多承认自己的失态——无论是过于在意这件事,还是无论自己作何反应,似乎都在太宰的意料之中。
太宰治藉由镜子观察中原中也,一头赭发的青年放空似的盯着空气中的某一点,眼皮是微微垂下的,从镜子里的角度,只能看见他沉静英俊的侧脸、一段纤细脆弱的脖颈线以及脖颈上和肤色形成强烈对比的黑色项圈。
真好看。如果是和这么好看的男人发展出一段关系,做出这个决定的失忆前的自己,想法不是不可以理解。太宰治心想。
然而他对中原中也说的话却非常正经认真:“十二个小时后有什么的特殊的吗?话说回来,那张纸条祝你生日快乐,你难道是今天生日?”
“不。”中原中也摇了摇头,“我是明天……也就是今天午夜后,二十九号的生日。”
“所以说,他在……我是说,‘我’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是想送你一份生日礼物吗?”
中原中也沉默片刻后,可有可无地嗤笑了一声。“问你自己吧。”他瞥了好奇问出这个问题的太宰治一眼。
“我从来……”他看着太宰治的眼睛。那一刻中原中也的眼神幽深、黏稠,带着很沉的重量,凝视着什么都记不起来的、白纸一般温柔又冷漠的太宰治。他一手夹着烟,声音很低地说道,“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太宰治没有说话。他静静站在远处,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他听出来了,中原中也这句话不是在对自己说的,他的眼神穿透了自己,看向那个拥有他们两人记忆的太宰治,看向他们以前一同经历过的、那么多的旧光阴。
“叮”一声,电梯到了32层。
走出电梯后他们没有再谈论电梯里发生的那些话题,似乎默契地一同将那些暂时抛到了脑后。这一层的人很少,和普通写字楼没什么区别的办公区域里,各个工位上空空荡荡,看了一半的文件和表格摊在桌子上,人却不在,个人电脑也大多不在,这个情形看,大概是集体开会去了。
那间摘掉了门牌的办公室在32楼一个不错的位置,门锁已经打开了。太宰治进去后下意识看了一眼门边,果然,柜子上放着一把银亮亮的小钥匙,他顺手拿起来朝中原中也抛过去:“喏。”
“啊,对了。钥匙。”中原中也伸手接过,然后打开空气循环系统,让久未使用的办公室暂时通风。
“你自己随便看看吧。”中原中也感觉自己像个挥舞着小旗子的导游,带领他的客人到了新景点,接下来就要开始讲解。这个想象成功把他自己恶心到了,正巧不疏通的空气让他的鼻腔痒痒的不太舒服,于是中原中也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你自己以前的办公室,十五岁到十七岁时你都在这里,偶尔我也会过来,来抢劫你冰箱里的冷饮……”
太宰治站在分隔内外室的多宝格前,翻着架子上的东西,不知道在研究什么,中原中也乐得轻松,往那张办公桌上一坐,打算安安静静抽一根烟;这间办公室里的东西几乎没有动过,全都是太宰治的。十八岁后太宰治升迁最高干部,办公室挪到了A栋十六层,但出于不知道的原因他留下了这间呆过三年的办公室,叫人摘了门牌,把房间给他留着,偶尔会回来这边偷偷懒。
然而最高干部他没当多久就跑路了,上任时间都不足一年,那间人人削尖了脑袋都想搬进去的最高干部办公室现在当作了会议室,里面的装潢与内置早改动得七七八八,有记忆的那个太宰治回来都认不出来。
太宰治抬起头:“这里还有小冰箱?”
中原中也懒懒睨他:“毕竟以前吃饭习惯不大好,于是里面全是零……我操,你翻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他看清了太宰治手上的东西,黑乎乎一个小巧的遥控器,脸色顿时绷不住了,从桌子上跳下来,大步走过去:“给我!”
太宰治没有抵抗,顺从交了出去:“什么东西?”
“炸黌弹。”中原中也露出一个假笑,把那遥控器三两下拧碎了扔进垃圾桶,转念一想不对,怎么只有一个遥控器?按太宰治平时塞东西的习惯,一般都会……
太宰治无辜举起另一只手,手心里横陈一枚大号跳黌蛋,没有线,蓝牙装置:“哦……原来这个是炸黌弹么?”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深呼一口气,克制住自己把太宰治先扔出32楼,然后自己再跟着跳出去纵身一跃的冲动。
太宰治把东西放到面色麻木的中原中也手上,含蓄评价:“中也……能吃下的东西挺多的。”
中原中也翻了下眼皮,本想反驳说这是你的办公室,你怎么不觉得这是给你自己用的?随即想起这个失忆男人睁开眼时第一眼看到的情形,想说的话于是不上不下地卡在喉咙,漫长几秒沉默后终于无可奈何摆摆手,强行做出一副无所谓的风流样子出来。
乐于看中原中也吃瘪,大约已经算作本能,和有没有记忆无关。总之太宰治现在的心情明显愉快了起来,“呼呼”笑着翻开着其他的东西,一边问:“为什么会放在办公室里?”
中原中也心情暴躁,回答得有气无力,破罐子破摔:“都放在这里还能是因为什么……当然是用来玩啊。”
太宰治用一种惊奇的语调感慨:“喔!在这里?”
中原中也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啊,在这里。”
太宰治的手指尖轻轻转了一圈,示意这里可是在一栋写字楼的正中间,办公室上下左右都有无数的同事和摄像头,然后点评:“那可真够疯狂的。”
他想到那跳黌蛋明显不是用过一次两次的状态,又想起来今早醒来时两个人手脚交缠的暧昧姿势,觉得自己和这位小小的暴躁青年间的关系真是扑朔迷离:这样看来他们两个保持这种亲密关系已经超过七年,对普通的年轻夫妇来说,七年这个数字过去,他们的婚姻关系还能不能维持都是个谜。但种种迹象又表明他们的实际关系并没有上述这样相近,中原中也信任他又厌恶着他。
太宰治想到这里,笑了声,不由再次感慨:“真是太疯狂了。”
中原中也压根不想说话。
疯狂?大概是吧。他们的十五岁、十六岁、十七岁、十八岁,整整四年时间都几乎是这样过来的,腥臭的硝烟味、刚发售的游戏、幼稚的冷战与黏腻的性黌爱将时间瓜分一空,他们很多时候都在这间办公室,太宰治在他的身体里,两人可以在这间办公室的任何一个地方保持身体相连的姿势,然后一边做黌爱,一边用讨论游戏的愉快语调,商量接下来要宣判哪个人、或者哪个组织的死亡。
然后。
中原中也漫不经心弹了弹烟灰,这是他今天的第二根烟。
十五岁的太宰治咬牙切齿地对他说:中也,你可别忘记,你已经把你自己输给我了,你一辈子都是我的狗!!
十六岁的太宰治语调懒散地对他说:中也,你迟到了五分钟。拜你所赐,我被多揍了三拳呢,你要怎么补偿我?
十七岁的太宰治正经严肃地对他说:中也,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十五岁时身体就那么柔软,怎么可能十七岁反而做不出这种姿势?努力一下嘛,我们会玩得很开心的!
十八岁的太宰治面无表情地对他说:中也,有一个任务需要你去意大利那边,和当地的组织进行谈判,大概需要出半年左右的差。你明天就准备动身吧。
然后他们在不知不觉的时候,踏上了两条完全不一样的路。
中原中也懒洋洋看着太宰治像探险一样,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在这间办公室里左转一圈,右转一圈,那双蓝色的眼睛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却毫不耽误地想着这些小心思。
踏上了不同的路,渐行渐远……不过那倒不是什么重点。毕竟人生在世,谁和谁走的路都不会完全一致,相处节奏合拍就好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不学会对自己的人生负责,难道还要手拉着手,非要找个什么人和自己作伴才成吗?那也未免太软弱了。
重点是……好吧。重点是太宰治现在的这种状态,究竟是在搞什么鬼?
想来想去终于还是又转了回来,中原中也一阵头疼,低头捏了捏鼻梁,无声叹了口气。假如太宰治这种失忆的确是催眠造成的,那么他百分百肯定,能催眠太宰治的人肯定是太宰治自己。太宰治给自己下了一个催眠,让自己失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那都是他自己的意愿,也许是他想出的又一个自杀办法也说不定。
人是由什么组成的呢?生命是蛋白质存在的一种方式,通过新陈代谢作用进行物质交换,生命以此而生存;
但从存在意义的角度来说,有些人活着却和行尸走肉没什么两样,麻木地奔波,茫茫然地长大、工作、结婚、繁衍、老去,然后死亡,这样听上去,好像也不算是活着。也许,也可以说,人是由许许多多的碎片组成的,记忆、人际关系、常识、技能、性格……那么,用催眠的方法,让自己彻底变成一张白纸的话,是不是也相当于一种“自杀”呢?
从存在的层面杀死自己,杀掉了过去的全部记忆,徒留一个空白的、柔软的躯壳在人间。
听起来疯狂又异想天开,但的确像是太宰治会尝试做的事情。那家伙一向热衷于尝试各种神奇的自杀方法。
可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还有没有必要像个傻子一样,带着太宰治东跑西跑,企图恢复他的记忆?也许太宰治一切都安排好了,真正的他带着那些记忆悄无声息地死去,但是这副身体还活着,大家都以为他活着,实际上他已经毫无痛苦地愉快奔赴死亡——不得不说,如果这是一个自杀办法的话,还真是怪新颖的,一听就知道是太宰治会眼睛闪闪发亮认真思索操作方法的类型。
中原中也沉默不语,心想干脆就随太宰的意吧,他能恢复记忆就恢复记忆,不想恢复记忆,那么接下来失去记忆的他想做点什么,中原中也相信他都可以做到,毕竟侦探社那帮人看起来和太宰治关系不错,最不济,难道自己还养不活一个太宰治吗?
太宰治这么好看的情人,自己带回家好好养着,这种念头真是单单想一想就会让人血脉偾张。可惜从前的太宰治那么狡猾那么讨厌,真是想实现都实现不了。
中原中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太久,都没注意到太宰治好长时间都没说话,再注意到时,太宰治正站在他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来回晃:“在想什么啊?中也?喊了你好几声你都不理我。”
中原中也心里美滋滋想着坏心思,骤然被脑补中的男主角站在面前,顿时吓了一跳,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差点从桌沿上翻下去,说话都差点咬到舌头:“我……!咳,和你没关系吧!!”
太宰治眼睛轻轻巧巧眯起来:“在心里说我坏话?”
中原中也一口否认:“绝对没有。”
“哦?是吗?”太宰治狐疑地看着他,几秒后才放过这件事,伸出手到他眼前,“喏,我发现了这个。”
“什么?”中原中也下意识跟着他的视线往下看,随即眉头一皱,玩笑的心思也淡了:“……又一张便签纸?”
太宰治耸耸肩:“在一个小盒子发现的,打开时便签纸上面还压着好几个本子,似乎笃定我会因为好奇把盒子翻个遍。”
“多正常啊,这不就是你的一贯操作……”中原中也接过纸条,愣了下,突然反应过来,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八度,“等等,这么说来你前几天还偷偷来过总部大楼这里?!监控呢?!员工呢?!门岗呢?!?!?!”
“虽然想声明我的无辜……”太宰治摊开手说,“但是想混进来还是有很多办法的吧。根据我刚刚进来时看到的,想混进来也不是全无漏洞嘛。”
“…………你可真是个天生的混蛋。”中原中也麻木地说,“太宰。”
“讨厌鬼中也,不是说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刚刚得知自己总部被背叛者如入无人之境般,轻松进来出去了一个来回的最高干部头疼地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感觉自己这辈子折的寿八成都是被身边这混蛋气的。事已至此,也没法再多说什么,总归太宰治要做什么没人能阻止。他打开折起来的黄色便签纸,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仍旧是太宰治的字迹,仍然是一句生日祝福,只有背面的话稍作了修改。
「还有八个小时」
“结合今天发生的一切,我是这么想的……”太宰治用无所谓的语气分析自己可能会做的事情,“那个小姑娘,是不是对中也你说,我这个不像是一般的失忆,而是催眠?”
中原中也拿着便签纸面无表情,片刻后才轻轻一点头。
“那么,应该就是这样了。”太宰治说,“现在是四点,到今晚十二点还有八个小时……如果在今晚午夜我没能恢复记忆的话,”
“我想,我恐怕就永远都记不起来了吧。”
05.
“为什么听上去这么像灰姑娘?半夜十二点魔法就会失效之类的设定是怎么回事?先是白雪公主,现在是灰姑娘,你究竟有多钟情于童话故事啊混蛋。”
中原中也一边锁车一边絮絮叨叨地吐槽。
太宰治站在一旁:“中也都说了一路了……整整两个小时。不累吗?”
“你还好意思说!?”中原中也看到他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更加气得火冒三丈,简直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犯贱来替太宰治操心他自己的事。
他顾虑重重,太宰却漫不经心,这样下去管他是不是永久性,干脆失忆好了!!!!直接把太宰治绑回家锁在屋子里,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救他!!!!
中原中也气得脑袋发懵,完全没深入考虑,如果真的把太宰治全天候强行放在自己家,那么最后想喊救命的大概不会是太宰治,而是他自己。
太宰治双手插在兜里,嘟嘟囔囔哼着那首《50 Ways to Say Goodbye》——一天下来他已经会唱了——假装完全没看到中原中也的暴躁表情。
四月底,傍晚六点。这个季节的夜幕没有那么早降临,以至于现在太阳还在西方散发着明亮余晖。来来往往的学生党与上班族都在赶路回家,头顶的天空是水蓝色的一片,只是临近夜晚的缘故,夜风不可避免变得更加寒凉,气温比中午时低了起码四五度。
“喂,这边。”中原中也站在一条巷子口,嘴角咬着烟含混说道。傍晚的风有点大,他拿了火机出来,左手抬起来略略挡了下风,垂头点烟。
然而刚点好的烟,还没来及抽一口就被人伸手过来,轻巧从手指间拿走了。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眼神不善,语气也不善,保持着点烟的那个动作,声音阴恻恻的:“想抽烟自己不会点?”
“今天第三根了喔。”太宰治两根手指夹着烟,凑到嘴边抽了一口,慢慢吐出一口白烟,然后眯眼冲中也笑,“中也看起来好焦虑,是在担心我吗?”
香烟猩红的一点亮在他指尖,随着晚风、青色天空与昏黄夕阳,更衬得他手指修长好看。仅从这点来讲,太宰治的确是一个仅是站在那里,就有无数男男女女蜂拥而至的经典范例。
“担心是多余的。焦虑你以为是因为谁?”中原中也嘲讽说着,收回火机,倒也没有重新点上一根的打算。他捏捏鼻梁,往巷子旁边靠了靠,向里示意悬在上方的招牌:“喏。”
太宰治好奇看了一眼:“这是……酒吧吗?”
“你、安吾与织田作,以前常来这里喝酒。都是你认可的友人,这里对于你来说,也是很重要的记忆所在。所以会想起来什么有点帮助吧,大概。”
“我的……友人么?”太宰治笑起来,小声重复那两个名字,“安吾……织田作……”
“你不该把朋友也忘掉的。”中原中也叹了口气,想起来,“教授眼睛要是知道你折腾了这一出,还不知道会怎么——”
“这是……中也君?”正说着,熟悉的严肃声音从身后响起来了,两人下意识一同回头,带着圆眼镜的西装青年,围着一条柔软的围巾,站在巷子口,推了推眼镜,有点吃惊地看着他们,“还有太宰君?”
太宰治无辜眨了眨眼;中原中也在一怔之后则是欣慰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了不应该有的快活,“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下终于可以换个人来和你讲解了。”
太宰治:“嗯?”
中原中也简单说明:“这就是教授眼镜……啧,不是。这个戴眼镜的就是安吾。坂口安吾。”
“我听到了哦。”安吾走上前,拎着公文包,看起来像是难得准时下班了一次,“以及,请问那是什么奇怪的,仿佛初次见面一样的介绍?”
“一言难尽。”中原中也手指动了动,有点想找烟,但鉴于刚才太宰治抢走那根已经是最后一根,新的烟盒在车里,懒得去拿,于是只好暂时忍一忍烟瘾。他朝安吾抬了抬下巴:“难得看到你这个点出现,怎么,居然没有加班吗?”
“三个月里,总还是有一两天可以正常下班的。”安吾说,“通常这个时候我就会来喝一点点。”
“喔,不错嘛。不过一个人喝有什么意思,来和我一起喝啊?”
”我拒绝。”安吾的眼镜片飞快反射过一片白光,冷静严肃地说,“和中也君喝酒是很麻烦的事情,而且,有上次的事情在,我敢肯定如果和你去喝酒,那么中也君一定百分之百存着要把我灌得烂醉的念头。”
“好像随随便便说出了非常刻薄的话啊,教授眼镜你。倒是还记得上次你像叫外卖人员一样,随随便便将我喊去给你们异能特务科擦屁股的事情。”中原中也双手插在兜里,“算了,反正现在也不是什么适合喝酒的时间——既然你来了的话,就一起来想想办法吧。”他朝太宰治示意了一下。
坂口安吾自刚才就注意到了和寻常不同的太宰治,安安静静站在那里,露出一点微笑,居然只是在听自己和中也君的谈话,而不是一起插入三人对话,并且一同吐槽关于他正点下班的问题。
那种好像带着一点困扰笑意的眼睛,怎么看怎么像……
“我有一个不好的想法。”他推了推眼镜,看向中原中也,“中也君最好不要向我证实它。”
“你也算是个聪明人,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中原中也语气沉重,“相信你自己啊……!”
坂口安吾:“…………”
坂口安吾流露出一点无奈的神色:“所以,太宰君这副样子是……失忆了吗?”
于是中原中也从早上讲起,向坂口安吾叙述了这一天的魔幻经历。
三分钟后坂口安吾大概明白了事情经过,沉默了几秒后,迟疑说道:“呃,关于这件事的话,也许我这里有一点线索。”
中原中也高高挑起眉稍,那是一个疑问:真的?
而一直没有出声的太宰治,在这时候打断了他们两人的对话。
“虽然我也很好奇是什么线索……但去里面说如何呢?”他指了指Lupin的门,笑了一下,“我好像有点渴了。”
中原中也和坂口安吾对视一眼。
“也好。”中原中也挠了挠下巴,“我觉得今天这一天下来,是该好好来上一杯了。”
……
Lupin的调酒师是个有着好手艺的人,起码中原中也给了那杯特调一个不算低的评价,并且非常迅速地就叫了第二杯。
“事情我了解了。”安吾坐在中间,太宰治坐在最里面,正在和调酒师愉快聊天,调酒师也知道了从前的常客太宰君失忆的事情,在表示了吃惊和担心后,好心地开始给太宰讲那些以前他们来这里喝酒时,发生过一些趣事,太宰治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还会笑出声。中原中也心想早知如此,我一早就该带他来这里,然后我就可以快乐喝上一天,任由好心的调酒师与太宰聊一天的过去,而不是像个保姆一样,带着太宰东跑西跑。
安吾如以前一样,要了一杯波本。他沉默着喝了一点酒,似乎在思考要从哪里讲起,过了一会儿他才对中原中也说道:“半个月前,太宰君来找过我。”
中原中也“唔”了一声,一点也不意外。有前两次的经验,他现在不仅不意外太宰找过安吾的事情,甚至一会儿假如调酒师要对他说“这里也有一张太宰治留下的便签条”,他也能面不改色地接受了。
“所以,”他只是轻轻晃着酒杯,凝视着杯子里摇晃的酒液,平静说道,“催眠的方法,的确是你告诉他的。”
坂口安吾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苦笑:“果然瞒不过你。”
“半个月前,特务异能科有一件任务需要请侦探社出手协助,那是一个可怕的女人,所有和她交往过的男人,都会在半个月内死去。而每一次她都有非常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坂口安吾用作汇报的语气叙述这件往事,“种种迹象表明,犯人一定是她,但是我们没有丁点证据可以证明。”
“啊……我有所耳闻。”中原中也说,“业内对她的称呼是‘美杜莎’的那个吧?前段时间失去了消息,原来是被你们抓起来了。”
“的确。那个女人自称‘美杜莎’。”坂口安吾点点头,“请了侦探社帮忙,最终布下陷阱,抓住了她。我们将她带回异能科后,经过检查,发现她其实没有任何特殊能力,并不是像传闻中那样,她具有名为‘蛇妖美杜莎’的异能。”
“原来如此。”中原中也说,“她没有异能……但是精通‘催眠’吧?那些死去的男人都是被她催眠后自杀的。所以她有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没错,如你所说。”坂口安吾说,“太宰君就是在那个时候,向我要了五分钟的……与她单独对话、并不受任何监视的权限。”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冷静地说:“我仿佛在看一部家喻户晓的英剧。是你吗?Mycroft?*”
这次轮到坂口安吾“……”了。他沉默长达数十秒,随后才摊开手,无奈地说:“太宰君想要做的事情,谁能成功阻拦过吗?”
这个理由太有说服力了,中原中也一下子原谅了他放任两个危险的人单独对话的事情。“那么他既然要了对话的权限,投桃报李,必定也告诉了你们关于那个女人‘催眠’的秘密。”中原中也笃定说,“他就是为了学会这个才去的。”
“你对太宰君的了解很清晰。”坂口安吾说,“他拿这个来做交易。”
“……”
中原中也放下酒杯,轻轻往后一仰,呼出了一口气,说道:“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直接说重点吧,教授眼镜,我现在只想尽快结束这操蛋的一天。”
“重点是,被‘催眠’的人,无论催眠的人怎么想,都一定会有一条类似密码一样作用的口令。”坂口安吾说,“那是他们被催眠的关键,同样的,也是相反的关键。也许是某个词语,也许是某句话。在他面前,对他说出那句话,他就会解除‘催眠’。”
“听起来功能还挺丰富。”中原中也表情有点凝重,这和没说有什么两样?他上哪知道那句密码一样的话去?
“对了,那么关于到了时限,记忆就会永远忘掉的那件事……”
“我没有听说过。但是,在太宰君手中发展出了这样作用的事情,我想不用我说,中也君也知道那是极为可能的。”
是吗。中原中也喝完了第二杯特调,开始觉得太宰治的永远失忆即将变成一件板上钉钉的事情。
不过说到这个的话……
那么昨天晚上,太宰治深更半夜撬他的门,目的只有单纯上床这一件事这么简单吗?因为自己即将要忘掉一切,所以来和他打一场……呃,分手炮?
总感觉很可疑啊……
中原中也狐疑地眯起眼睛,打算崩溃地、认真地、无可奈何地、绞尽脑汁地……再一次回忆昨晚,力图想起自己在半睡半醒间,和太宰治说过的每一句对话。
“诶~安吾和中也,好像讨论了很有趣的事情。”太宰治不知道什么时候和调酒师结束了聊天,侧头托着下巴,在听他们两人间的对话,“也和我说一说?”
“只是在讨论你怎么讨人厌罢了。”中原中也冷漠地说。
太宰治:“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在讲我的坏话。”
“没错,你让我和教授眼镜都烦死了。”
“等一等,安吾,真的是我的好朋友吗?如果是的话,就要来帮我反驳中也说的话啊!”
“……请不要把我牵扯进你们两位的吵架中,真是的。”坂口安吾叹了口气,然而这一幕让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表情僵硬了一会儿,没忍住摇摇头笑起来,看向太宰说道,“我想起来,以前我们三个人一起喝酒的时候,我,还有织田作先生在这里,帮你出过不少的主意——在和中也君吵架的事情上。”
太宰治眨眨眼,跟着笑起来:“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可以拿出来说的成熟行为。”
“是十六、七岁的事情了吧?记不太清了。”坂口安吾轻轻敲着杯沿回忆,含蓄说道,“我记得有一次,一向冷静的太宰君你发了好大的火,对我们抱怨说……觉得中也君背叛了你。”
中原中也原本正在喝第三杯,听到这里猝不及防,刚喝下去的酒一下子全喷了出来。
太宰治拖长了嗓音“哦——”了一声,立刻目光灼灼看向咳嗽得惊天动地的中原中也,听不出真意地问:“还发生过这样的事?”
“放屁!!!”中原中也一口反驳,然而话音落下又觉得这样急着解释好像哪里怪怪的,但是这个问题本身,回答什么都感觉很怪,最后只好强行拗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嘴唇不动,从齿缝间咬牙切齿对坂口安吾挤出一句话——“闭嘴,教授眼镜。不许说多余的话!”
“因为很难见到那样子的太宰君,所以我和织田作先生也给了你很多建议。”坂口安吾说,“虽然最后证明我们两个其实只要听你抱怨就好了,完全不需要别人插手,你们自己吵得惊天动地,又很快地自己和好如初,别人的建议,有和没有都一样。”
”是吗……”太宰治说。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微微笑起来,看着手中玻璃杯上所反射的酒馆吊灯的昏黄灯光,眼睛里有着很平静的笑意:“我还是什么都没有记起来。但从这些叙述中也能知道,安吾你,还有织田作,一定是我很重要的友人。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仅仅只是听到,就会露出微笑的回忆。”
安吾拍了拍他的肩:“如果织田作先生如今在这里的话,一定会这么说的。”
怎么说?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都好奇看过来。
于是坂口安吾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平静的、不知道哪里有些天然的口吻沉声说道:“失去全部记忆吗?那样做恐怕不太好吧,太宰。你或许应该再考虑一下。”
太宰治静静地听着,半晌才轻轻笑了一下:“原来织田作会这么说。”
“没错,他就是那样一个男人啊。”安吾拍了拍他的肩,站起来,“好了,我也差不多该回家继续工作了。你也要快一点恢复记忆,否则今年去织田作那里扫墓时,我无法向他解释为什么今年你没有和我一起来。”
说完他又看向中原中也:“那么太宰君就拜托你了,中也君。不管怎么说,今后的针对魔人的作战计划里,太宰君的存在是不可或缺的。”
“自己去和他说。”中原中也嫌恶道,“我明天早晨最早一班飞机去度假,行李都没有收拾,结果现在还在这里处理太宰治的问题。我又不是他老妈。”
“是吗。”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很浅显地微笑了一下,“我还以为那句口令,你应该知道才对。”
“我怎么会知道?我要是知道,我还会在这里耗时间,而不是回去收拾行李吗?”中原中也摆摆手,“少罗嗦,要走快点走——我只能保证,我不会扔下他不管,就算要离开,也会将他送到侦探社那里去。”
坂口安吾见状点点头。
然而在他离开之前,他忽然记起了什么似的,转身走了回来,在吧台上又放下了几张纸币。
中原中也:“?”
“想起来明天是什么日子,今天还是我买单比较好。”坂口安吾看了中原中也一眼,一向严肃板正的青年,镜片后的双眼中露出了一点点笑意,“这杯酒算我请你。”
“生日快乐,中也君。”
06.
突发状况接二连三,中原中也都快忘了自己要明天生日了。
坂口安吾先行离开后,他和太宰治又在酒吧坐着喝了不少酒,十点才离开。他开车带着太宰治行驶在几乎已经没什么人的街道上,开着窗户兜风,去往今天最后一个目的地。太宰治喝了不少,喝得脸颊都微微泛红,十分快乐地在从窗户挤进来的风中用超大声音问坐在驾驶座上的、刚才喝得绝不比他少的司机:“中也,酒后驾驶没问题吗——”
“违——法——行——为——”中原中也哈哈大笑,舔着嘴唇笑容嚣张,用更大的声音回答,“但老子是——黑!!手!!党!!!!”
太宰治和他对视一眼,随后两个人像一起从神经病院刚刚跑出来的病人似的,在寒风中,在飞速行驶的车里一起疯狂大笑。
和喝多的人没法讲道理,何况是两个喝多的人一起。唯一好在中原中也虽然精神亢奋,但是理智尚存,在有行人经过的路口仍然老老实实放慢了车速,等行人安全过去后才重新启动他那辆三秒即可提到一百迈的橘红色跑车。
“这个车颜色真丑——”太宰治抗议,“眼睛都要烧起来了!”
“滚蛋!”中原中也大声骂回去,“和老子的发色一个颜色,老子的发色全世界最好看——”
“欸——自恋的人好恶心!!中也还是去死吧——”
“你还没有死,我怎么可能死!!!”
这样吵嚷了四十分钟,等到路程后半段时两个人终于都喊累了,嗓子都差点喊劈,酒精燃烧起来的那点亢奋被冷风压了回去,于是各自老实坐好开车,车程后半段终于安静下来。
但前半段还是太不讲究了,以至于中原中也给江户川独步打电话时——侦探社里,他稍微有那么一点交情的只有这位大侦探了——这位大侦探在电话另一端难得沉默了几秒。
“漆黑的帽子君,”乱步往嘴里塞了一把薯片,用肩膀夹着手机问,“你是快死了吗?嗓音怎么听上去奄奄一息的?”
中原中也:“………………”
江户川乱步听到这边没了声音,倒是翘着嘴角嘻嘻笑起来:“玩笑而已。我知道了,你带着太宰过来吧,今天正巧有点事情,现在社员们还有几位没离开呢。当然我也在。”
“十分钟。”中原中也言简意赅,实在是嗓子难受得厉害。
江户川乱步笑眯眯:“知道了。”
挂了电话,中原中也往旁边看了一眼,吓一跳:不得了,他嗓子难受得要命,旁边这位看起来几乎已经要躺尸吐魂,还一副随时要吐出来的糟糕状态。吐在自己爱车上和自己的老婆被人糟蹋了这两件事之间在中原中也心里是可以挂等号的存在,遂果断在一个便利店前停了车,飞快冲下去买水。
等中原中也跑出去的一刹那,太宰治慢条斯理收起来自己那副要吐不吐的凄惨表情,心满意足地等着水被买来。
这种称不上伎俩的伎俩,两分钟后中原中也回到车上就识破了,他翻了个白眼倒也没说什么,把买来的两瓶水两人一人一瓶分了,又扔给太宰治一个三明治:一天东跑西跑,谁都没记起来吃饭,刚才又喝了那么多酒,现在总算记起来了要进食。
两人喝了水吃了东西才重新上路,这次顺顺利利抵达今天最后的目的地——两旁都是漆黑的写字楼间,现在还在加班的武装侦探社。
“下来吧。我就送你到这里了。”中原中也说。他的嗓子也稍微恢复了点了,起码可以正常说话,“上去会有人接待你,那些就是早晨对你说的,你的同事了。”
太宰治打了个哈欠,好像困了,于是懒洋洋下车后先伸了一个懒腰:“嗯——那么中也你呢?”
“回家,收拾行李,然后稍微休息一会儿就去机场。”
“要去…………瑞士?”
“嗯,瑞士布里恩茨。如果我心情好,也许会给你带一点特产回来。听说那里的奶油蛋糕特别有名。”
“听起来真不错。”
太宰治绕到了驾驶座这边,中原中也落下车窗,手肘搭在窗沿上,朝他一颔首:“还有什么事么?”
太宰治想了想,说:“还有不到半小时就是十二点了……我真的会永远记不起来那些记忆吗?”
中原中也耸耸肩:“谁知道?也许吧。你自己的手段,从未失手过。教授眼镜说有一句口令是解除催眠的关键,但我怎么知道那是什么?”
太宰治说:“也许你知道,只是你忽略了,或者不记得了。不是说,我昨晚特意去找你了吗?”
“我睡得正香,突然被叫醒,没有暴走揍人就已经很有涵养了,怎么还能要求我记住什么特殊的话?这分明是你的问题。”
中原中也说。然而其实在反复苦思冥想下,好像回忆起了一点相关的记忆,昨晚他们做完,黏黏糊糊缠在准备再度入睡前,他好像听到太宰治模模糊糊问了他一句类似的话。
「中也,我上次找到………………于是………………准备自杀啦,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吗?」
太宰治无奈举起手:“好吧,好吧,我不麻烦你了。那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吗?”
一瞬间,回忆和现实,两个太宰治的声音、话语重叠在一起,中原中也愣愣地看着太宰治良久,看得太宰治疑惑挑了下眉稍,很久之后,中原中也才忽然低声说道。
“不是麻烦。”
他声音很低,下意识避开了太宰治的目光,看向了一旁:“决定插手的是我自己,所以……唔,和你麻不麻烦没有关系。因为是你。”
太宰治顿了顿,笑起来:“我如果说谢谢的话,是不是太生分了?”
中原中也没理他,不知道是不是酒劲上头,他斟酌着又说了一些:“我今天一天,想了很多关于你做这件事的用意。我无法阻拦你催眠自己,带着过去的记忆‘死去’……但结合你昨晚来找我,以及给我留的那两张便签纸,所以我猜,你是在给我选择:来阻止你,或者放任你失忆——失忆的话,那么你就把一个白纸一般的‘太宰治’送给我了,这么疯狂可怕的生日礼物……倒很符合你一贯的习惯,也符合你便签纸上说了两次的,‘生日快乐’的用意。”
太宰治静静地看着他:“那么,中也的结论是?”
“…………呼。”中原中也长长呼出一口气,出神地望着天空,喃喃,“太宰,我和你会在一起这么久,不是因为彼此这张脸吧?不单单是因为这张都长得还算不错的脸吧。我们从十五岁就认识了,我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快乐的、痛苦的、惊险的……也在逐渐走向不同方向的道路上,各自经历过更多、更多的事情。”
“我会和你在一起,是因为全部的这些所组成的你,你的快乐、狡猾、与伤痛我照单全收,因为我在意的是这样的太宰治。缺了一分一毫,我也许都不会像现在这样……为了你,放着我的休假不管,陪你像傻子一样跑了大半个横滨。”他低声说,“如果你问我,你失忆后,我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和你在一起……也许会吧?但那是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现在的话,我只有一句话。”
电光石火间,他忽然想起中午时太宰说的那句话,当时他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也又一次想到了模糊记忆中的那个问题。
「我记起来,我是一个杀人犯。」
「我要自杀啦,中也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一切都仿佛被串联起来,中原中也的心跳忽然加快了。
时间指向午夜十一点五十分。
他转过眼神,紧紧盯住太宰治那双鸢色的温柔的眼睛,几秒后,低声开口:“你为什么要杀死……我喜欢的那个男人?”
太宰治微微睁大了眼睛,好像愣住了,站在那里同中原中也对视。
中原中也的心情从莫名的紧张到逐渐平静,再到嘲讽自己自作多情,好在这里只有他和太宰治,也不算太丢人。
“那就……再见。过段时间我回来了,给你带特产。”
中原中也说完就扭过头,踩开脚刹准备离开。
太宰治忽然身体晃了一下。
中原中也眼角余光一直注视着他,条件反射伸出手去:“……喂!”
“啪”一声,他的手腕被牢牢攥住了。
太宰治弯着腰,一手攥着中原中也的手腕,一只手捂着头,额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但是低低抽气的声音却先传了出来:“嘶……好疼好疼……讨厌啊,要是知道这么疼的话,我才不会尝试……嘶。”
中原中也呆呆地:“啊??”
“中——也,你也太迟了吧?”和失忆时太宰治那种虽然也讨厌、但是更加温柔的嗓音不同,熟悉的带着狡猾、得意与嫌弃的嗓音念出了他的名字,“为什么这么迟钝啊?我以为我的线索已经够明显了。”
“…………”中原中也茫然地看着他,跳脚怒骂他“你又搞出这么多奇怪事端”和高深莫测说一句“恢复了就行’,这两个选择在他大脑里争先恐后挤成一团,分不出先后。
差十分钟就差点恢复不来记忆的太宰治,此刻头痛略消,于是笑眯眯地用手指在中也的手腕内侧摩挲:“你说你喜欢我,这句话我可是听到了。”
中原中也:“…………那又怎么样?”
“我来给你回答。”太宰治低下头,亲吻中原中也的手腕,漂亮的眉眼极为好看地弯起来,“中也的弱点和强悍一样明显,聪明的时候有点小聪明,蠢笨的时候比如今天,直到最后才发现。从十五岁起就是我的狗狗,讨厌的听歌品位和审美,如果没有我的话,肯定不行的吧。”
中原中也眉头一跳。
“——但是。”太宰治接着说,“但是,没有办法,谁叫我喜欢你。所以你的强大和弱小,我通通都接受。”
“很高兴你还能让我对你说出这些。”太宰治垂下眼,亲吻在中原中也的手指上,“认识的第八年,生日快乐,中也。”
时间在这一刻刚刚好,时针与分针再次重合,抵达十二点。
午夜降临。
“…………”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力一挣,抽回了手。他好似终于忍无可忍了似的扭过头,冷冰冰地说:“上车。”
太宰治一歪头:“怎么,是要卖掉我?还是杀了我找个地方抛尸掩埋?”
“先抢后杀,肉炖汤,骨头掩埋。”中原中也挂着空档用力踩下油门,跑车发出巨兽一般的咆哮,昭显主人的怒气,“快点滚上来,要去拿你的材料,要打电话麻烦人半夜起来给你过签,回去还要收拾你的行李,你以为时间很宽松吗?!”
突如其来就多了一个愉快瑞士游,真是没有比这再划算的了。有什么拒绝的理由?没有。于是太宰治从善如流,怎么下车的又怎么回去,系好安全带,在中原中也一脚油门开车离开时,针对车载音响里循环一天的音乐终于提出了抗议:“难听爆了。”
“你没有否决权。给我闭嘴。”
“好吧,那我直接换啦——”
“不许碰我的音响!!!”
“我人都坐在你的副驾驶上了,还在意这些,中也好无趣。”
“那你不要坐,也不要跟我出国度假,现在立刻给我滚下去。”
“诶呀我头好痛,喝了好多酒,突然好想吐——————呕。”
“………………太!!!宰!!!治!!!!”
晚风带着下过雨的寒意,那些吵闹的话语夹在风中,吹向遥远的夜幕,与温柔的月色裹卷在一起。
……
………………
“啊,江户川乱步好像还在侦探社里等你。”
“咦?好像是哦。”
“…………怎么办?”
“……我打个电话吧。”
太宰治探过身,轻轻亲在中原中也的侧脸上。
END.
*USJ:日本环球影城
*过去是擂钵街:这里是一点关于街道现在时间状态的私设
*家喻户晓的英剧和麦哥:神探夏洛克第四季里麦哥允许妹妹和莫娘五分钟见面的梗。
【忘羡】蓝曦臣有个秘密
蓝曦臣一直有个秘密。
他能看到他家弟弟的内心。
1.
在蓝曦臣的眼里,蓝忘机的肩膀上总是坐着一只小小的缩小版的蓝湛。
然而这只缩小版的蓝湛似乎只有蓝曦臣一个人能看见,连蓝忘机自己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这只小蓝湛团子长得大头小身子,脸圆圆的,眼睛大大的,肥嘟嘟软糯糯,可爱极了。
尤其小团子还和蓝湛本人的脸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看过去俨然是一大一小两张相同的小俊脸,相同的面无表情。
嗷——好萌呀!蓝家大少的哥哥魂觉醒了。
蓝曦臣暗自在心里给这只缩小版蓝忘机起了个名,叫蓝小湛。
2.
但蓝小湛和蓝湛其实不同,它总会做出一些...
蓝曦臣一直有个秘密。
他能看到他家弟弟的内心。
1.
在蓝曦臣的眼里,蓝忘机的肩膀上总是坐着一只小小的缩小版的蓝湛。
然而这只缩小版的蓝湛似乎只有蓝曦臣一个人能看见,连蓝忘机自己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这只小蓝湛团子长得大头小身子,脸圆圆的,眼睛大大的,肥嘟嘟软糯糯,可爱极了。
尤其小团子还和蓝湛本人的脸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看过去俨然是一大一小两张相同的小俊脸,相同的面无表情。
嗷——好萌呀!蓝家大少的哥哥魂觉醒了。
蓝曦臣暗自在心里给这只缩小版蓝忘机起了个名,叫蓝小湛。
2.
但蓝小湛和蓝湛其实不同,它总会做出一些蓝忘机绝对不会做的事情。
比如在小的时候,蓝启仁给他们细讲蓝家的三千条家规,蓝曦臣就眼睁睁看着他家弟弟正襟危坐一脸严肃,而蓝小湛却默默坐在蓝忘机脑袋上,哈欠一个接一个。
蓝曦臣心里暗笑,毕竟还是个小孩子,能不能听懂都不一定。
等蓝启仁讲完了放他们离开时,蓝曦臣走出院门,问五岁的蓝忘机:“是不是有点无聊?”
乖孩子蓝忘机顿了一下,才说:“没有。”
然而他脑袋顶上的蓝小湛正板着一张脸,狂点头。
蓝曦臣:“…………”
3.
蓝曦臣渐渐发现,自家弟弟其实是个心理活动挺丰富的孩子。
虽然蓝忘机本人总是一本正经的表情,可是只有蓝曦臣能看见的那只蓝小湛,还是……挺活泼的。
——比如。
离云深不知处很近的一个山头上有不少兔子,很多蓝家的小弟子都喜欢对这群小白团子摸摸抱抱,可蓝忘机从小就不做这种事。就算兔子都扒到他腿上了,他也只是冷静地看着。
蓝曦臣:“……忘机,你要不要抱抱它们?”
蓝忘机严肃地摇了摇头。
蓝曦臣:“……”为什么不抱,你肩头那只蓝小湛都已经跑到兔子堆里打了好几个滚儿了啊!
蓝曦臣耐心地劝说:“你抱抱它们吧,你看它们这么喜欢你,都快学会爬树了。”
蓝忘机这才慢慢弯腰,小心翼翼地拎起一只放进怀里。蓝小湛大概是高兴了,心满意足地坐回蓝忘机肩上。
蓝曦臣看着自家弟弟一下下轻轻地摸着兔子,眼里明明是很温柔的目光,偏偏却要板着脸。他忍不住笑了。
4.
后来,云梦江氏的魏无羡来姑苏求学了。
蓝曦臣是第一个发现自家弟弟有些不对的人。
那日彩衣镇水鬼作祟,蓝曦臣带的人手不足,就回云深不知处找蓝忘机帮忙,结果要走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江家的大弟子和少主。
魏无羡远远就朝他们这边喊道:“蓝湛!”
蓝曦臣知道那是蓝忘机的同窗,便也转头去看自家弟弟的回应。
可蓝忘机似是很厌恶这位魏公子,皱着眉头看了那人一眼便移开了目光。这真是奇了,他弟弟一向是规规矩矩待人有礼,几乎从没对谁表现出过这么严重的嫌弃。蓝曦臣心里一好奇,又向他肩膀上的蓝小湛看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蓝小湛目不转睛地盯着魏无羡,双手捧着小圆脸,大眼睛一闪一闪的,目光里的感情那是……十分之复杂。
蓝曦臣内心:……???
这时魏无羡一行人也已经走近了,简单介绍后,魏无羡笑嘻嘻地说:“泽芜君,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啊?”
蓝曦臣这才如此这般地把事情对他们说了一遍。
魏无羡:“捉水鬼我会呀!泽芜君捎上我们成不成?”
蓝曦臣眼睁睁看见蓝小湛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蓝忘机本人还是一副板着脸的样子,说道:“不合规矩。”可他虽如此说,肩膀上的蓝小湛盯着魏无羡的眼神却越发期待起来。
蓝曦臣……蓝曦臣只能笑而不语。
魏无羡却像是很想跟着他们一起去,又嬉皮笑脸地争了两句,连江澄也开始帮着他说话,蓝曦臣这才当机立断道:“也好,那多谢了。准备一下一同出发吧。”
等他们走了之后,蓝忘机皱着眉问蓝曦臣:“兄长为何要带上他们?”
——因为蓝小湛都已经高兴地摇晃脑袋了呀。这么你情我愿的事为什么不答应?……
云梦多水,有经验老道的江家弟子相助,果然力半功倍。
魏无羡发现蓝忘机船底有水鬼后,众人一片人仰马翻。混乱之间,蓝曦臣还是中途听见魏无羡似乎是对蓝忘机说了一句:“昨晚是我不对,我错啦。”
嗯嗯?蓝曦臣回想起前一天晚上,他的确是看见自家弟弟一脸愤然地冲向蓝启仁的书房,肩上的蓝小湛脸都红透了,双手捂在脸上羞得不行的样子。当时他还想这是怎么了,现在看来难道是和这位魏公子有关?
蓝小湛为什么会脸红?难道……
蓝曦臣不由自主地默默想象了一些非常触目惊心的画面,又默默地从脑海里抹去。
最后确定湖中水怪并非寻常水鬼,而是水行渊,一行人只得乘舟又回到镇上。
蓝曦臣一路上都在默默地想昨晚自家弟弟到底是和云梦的魏公子做了些什么,没注意到蓝忘机什么时候和自己站到一艘船上来了。
这时,对面划来一艘载满了金黄枇杷的货船。蓝曦臣的余光隐约瞥到蓝忘机肩上的蓝小湛非常蠢蠢欲动,便看了过去。
它眨着大眼睛看了看那一船枇杷,又回过头,眼巴巴地盯着江澄公子手里已经咬了一口的枇杷,肥嘟嘟的小脸上一半伤心一半不舍,一双大眼睛里几乎写满了两个大字:想吃。
弟弟居然喜欢吃枇杷?之前怎么没发现?蓝曦臣心里有些不解,便问道:“你想吃枇杷,要买一筐回去吗?”
蓝忘机:“……”
蓝忘机:“不想!”
遂拂袖而去。
蓝曦臣心里真的好纳闷: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为什么不买?
5.
再然后,便出了事。
一夜之间,云深不知处被烧,蓝家家主重伤,蓝忘机被打断一条腿,而他蓝曦臣则背负着拯救蓝氏藏书阁的重任隐名埋姓潜逃离开。
等他再次见到弟弟的时候,射日之征已经开始了。那时正听闻云梦江氏的大弟子失踪了,蓝湛虽然嘴上什么都不说,但蓝曦臣却能看见蓝小湛总是皱着眉坐在蓝湛肩上,动不动就满眼担忧地发着呆。
后来,听说魏公子没死,回来了,可弟弟也没见有多开心。
他本人虽脸上总是那么一副表情,蓝小湛却表现的低落极了,抱着小短腿靠着蓝忘机的脖子,没精打采的样子。
再后来,射日之征大获全胜。蓝曦臣也终于见到了魏无羡。那人一身黑衣立于修罗场中,彻夜横笛,笛音如飞鸟振翅冲破云层,万千鬼兵为他所控,所向披靡。
可魏无羡本人却变得和过去不太相同了。虽然他还是那般说笑打闹,但看上去却显得脸色苍白,眼角带煞,连以往没心没肺的笑容都显得有些阴冷。
蓝曦臣似乎有些能明白,为何自家弟弟心里那般失落难过了。
6.
魏无羡死了。
蓝曦臣把这个消息告诉刚出禁闭的蓝忘机时,几乎不敢看自家弟弟的表情,更不敢去看他肩上的那只蓝小湛。
那是无法描述的神色,不敢置信,万念俱焚,心如死灰,都不足以形容。他从没想过能在弟弟脸上看到那样的表情。
从那之后,蓝忘机再未笑过。
他肩头的蓝小湛也是。
蓝曦臣为弟弟能高兴一点简直操碎了心。
别人是看不出含光君有哪里不开心,可蓝曦臣就是知道,蓝忘机不开心。魏无羡死了之后,他就没开心过。
上次金麟台有一个清谈会,他们遇见了江澄,蓝曦臣还眼睁睁地看着蓝小湛气呼呼的把自己的小抹额拽到了眼睛上遮住,又扭了个身子屁股朝人,整个小团子都散发着“我不想见到江晚吟”的气息。
但蓝忘机表面上还是彬彬有礼地和江宗主互相点头致意。只不过本来就板着的脸,板得比之前更严肃了些。
蓝曦臣心里叹了口气,当然知道自家弟弟心里在膈应些什么。
蓝忘机不开心,蓝曦臣也难免忧心忡忡,满腔担忧无处抒发,只能向至交好友外加义弟的金光瑶吐一吐苦水。
于是蓝曦臣忧心忡忡,又带着金光瑶也跟着他愁眉苦脸起来:“二哥,你也别太担心了,忘机会走出来的。你这么一直念念叨叨,都有些像我小时候身边的那些老妈子了。”
蓝曦臣:“…………”
蓝曦臣哭笑不得:“是啊,我这个哥哥当得可真辛苦。”
金光瑶目光温柔,笑着道:“二哥自然是世界上最好的兄长。放心,你可是修仙界第一美男子,比老妈子要俊多了。”
7.
白驹过隙,十三年弹指而过。
那一日,蓝曦臣正要起身去参加金麟台的清谈会,却碰上了自家弟弟夜猎归来。
他站在门口,看着蓝忘机一行人站在院内,不由怔住了。
原因无他,只因他看到本应坐在弟弟肩头的那只蓝小湛背上居然出现了两只翅膀,正在欢快地绕着蓝忘机的脑袋一圈圈地飞!
蓝小湛正在欢快地绕着蓝忘机的脑袋一圈圈地飞!
蓝小湛!高兴得都飞起来了!
飞飞飞飞起来了…………
弟弟这是开心到了什么程度啊!要上天啊!
蓝曦臣惊呆了:“……”难道这是终于能移情别恋了的节奏吗,天哪我的弟弟终于要盼出头了!
蓝家大哥内心悄咪咪地热泪盈眶了,可脸上却立刻摆出完美的微笑,走出去迎上他们一行人。
8.
后来。
哦。
原来没移情别恋。
那只还是魏婴。
9.
再后来,魏无羡和蓝忘机走到一起,整个修仙界皆是大惊,可蓝曦臣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
自从他知道魏无羡被献舍重生之后,他就已经知道自家弟弟这回再也不会放手了。
……虽然,他们诉衷肠的方式比较惊天动地。
自从他们在一起之后,蓝小湛简直黏在了魏婴身上。
吃饭时,读书时,弹琴时……反正只要两人在一起,蓝小湛就时时刻刻都要贴着魏无羡。
蓝曦臣想起先前他们俩还没在一起的时候,蓝忘机连在禁书室找个乐谱,心里那只蓝小湛都要站在魏无羡的肩膀上,张开短短的小胳膊扒着魏无羡的脸颊,还嘟着小嘴要亲。
真是没羞没臊的幸福日子啊。
蓝曦臣:……没眼看了,我什么也不想说[手动再见]。
蓝曦臣真的好心塞。
以前他心塞,还有人能跟他聊聊天,开解他一下。现在……
蓝曦臣不由悲从中来,悲愤地闭关去了。
10.
插播一条消息。
有蓝启仁日记乱入。
【老夫这一生,最骄傲的便是门下有两个十分出众的学生。他们的品行修为、相貌气质无一不是出类拔萃。
小徒弟十三年前,为了当年的修仙界大boss闭关了三年,现在跟着那个大boss跑了。
而大徒弟,现在正为了今年的修仙界大boss闭关。
难不成我姑苏蓝氏真是神T在世?
……吾真乃日狗也。】
END.
1.本来只想写个傻白甜,结果万万没想到,该虐的地方还是没避过去【。
2.还有个设定没来得及写进去,是蓝忘机一喝酒,那只能表现他内心的蓝小湛就会消失。然后蓝二哥哥自己的行为就会……都懂。
《假如LOFTER变成霸道总裁会是什么样的》
●恶搞一下 欢脱吐槽向
●挑战官方 屏蔽预警
又名:《我和L总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钱与绿男人》《老福特的千层套路》
简介:他,年纪轻轻,就一手创造了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他腹黑,冷峻,难以捉摸,永远猜不透他下一步要干什么,口头禅是女人,你最好不要忤逆我,我喜欢听话的。
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怀揣着梦想加入他的公司,虽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时不时还来场叛逆,但是我善良又有趣,引起了他的注意,故事由此而起…
—好—1️⃣—条—正—经—的—分—🈹—线—
㈠我:想叛逆(开车)。
L:呵~女人,你这是在玩火。...
●恶搞一下 欢脱吐槽向
●挑战官方 屏蔽预警
又名:《我和L总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钱与绿男人》《老福特的千层套路》
简介:他,年纪轻轻,就一手创造了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他腹黑,冷峻,难以捉摸,永远猜不透他下一步要干什么,口头禅是女人,你最好不要忤逆我,我喜欢听话的。
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怀揣着梦想加入他的公司,虽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时不时还来场叛逆,但是我善良又有趣,引起了他的注意,故事由此而起…
—好—1️⃣—条—正—经—的—分—🈹—线—
㈠我:想叛逆(开车)。
L:呵~女人,你这是在玩火。
㈡我:我爱上了别人。(外链)
L双目紧闭:你可以试试,但你要知道挑战我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以为你们能逃的掉吗?
㈢ L狠狠掐着我的下巴迫使我看向自己:你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这就是忤逆我的下场(屏蔽),下次还敢么,嗯?
我艰难又倔强的别过头,身体摇摇欲坠咬牙开口:不敢了不敢了。
㈣我:为什么我关于生活的文案被退回来了?(瞎屏蔽)
L: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当然是我不准了。
㈤我:你不是很有钱吗?为什么还要我的?
L黝黑的眸子里闪着宠溺的光芒(假的假的全是假的,装的装的都是装的):
傻瓜,因为你的全部都是我的啊,我虽然有钱,但我更爱看你为我花钱的样子。
(你人不重要我主要是馋你的钱)
㈥我:L你变了,你变得蛮横专制,不听人言,变得世俗名利,满眼都是钱,公司被你搞得制度混乱,乌烟瘴气,大家对你提的意见你都看不到吗?
L轻挑眉头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容,:哦~那又怎么样,你们骂归骂,不还是要留下来为我打工吗,我不改,你们又有什么办法?
(气不气?气!有办法吗?没有!)
㈦我拼命捂住嘴巴(不让自己骂出声):好,既然你这么不珍惜,那我就要离开你(退坑)
L双手后扬倚靠在沙发上,刀刻斧凿般的脸上带着三分不屑,三分讥讽,两分漫不经心还有两分冷酷的神情:
随你,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走了,多的是人前仆后继,要是嫌这么走的不够快,我还可以让我的管家送送你。
㈧W(网易)拿着财务报表若有所思:L,天凉了,把不为公司赚钱的员工都赶出去。
(不盈利的都是垃圾)
㈨我昂起我高傲的头颅死死盯着lofter:L你听好了,就算你得到我的人(文)也永远得不到我的心(钱)。
L满目猩红全身颤抖指着门口大声吼:你给我滚,滚的越远越好。
㈩L:叫我的名字
我:垃圾(打开扩音器大声bb)
L强忍怒气邪魅一笑:如果你是想激怒我,那你成功了,女人,我该怎么惩罚你。(封号预警)
(虽披着轻松的外衣,本质仍然在吐槽,沙雕的遮挡下,是lof真实的恶劣以及作者无限的心酸。)
求婚记· 终
8.
台下一片哗然。
谢怜盯着他,拳头慢慢握紧:“为什么?”
“我爱慕您。”他道:“而您对我不是这样。我没有办法接受哥哥和别人在一起,所以我决定夺取王位,用权利控制你。”
谢怜被他的直白震惊了片刻,然后厉声道:“你没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吗?”
【滴!触发剧情线:诛杀逆臣。】
谢怜瞳孔一缩,在脑内吼道:原本没有这个任务!!
系统没有回答。
白花花勾唇一笑,将额前的刘海尽数捋到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与俊美锐利的眉眼。他的语气轻佻狂傲:“我从没觉得我会输。”
狂。
这是在场所有人心里的想法。这人怕不是疯了,狂的一逼。谁不知道谢冷怜是全球的击剑冠军,还把奥林匹克项目金牌拿...
8.
台下一片哗然。
谢怜盯着他,拳头慢慢握紧:“为什么?”
“我爱慕您。”他道:“而您对我不是这样。我没有办法接受哥哥和别人在一起,所以我决定夺取王位,用权利控制你。”
谢怜被他的直白震惊了片刻,然后厉声道:“你没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吗?”
【滴!触发剧情线:诛杀逆臣。】
谢怜瞳孔一缩,在脑内吼道:原本没有这个任务!!
系统没有回答。
白花花勾唇一笑,将额前的刘海尽数捋到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与俊美锐利的眉眼。他的语气轻佻狂傲:“我从没觉得我会输。”
狂。
这是在场所有人心里的想法。这人怕不是疯了,狂的一逼。谁不知道谢冷怜是全球的击剑冠军,还把奥林匹克项目金牌拿了个遍呢?
谢怜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用力掐自己的大拇指,用疼痛告诫自己不可以OOC,哪怕这个白花花笑容眼神如何的像花城,他都不可以OOC。
他输不起了……他必须完成所有的剧情,他必须回去!
“好,”谢怜道,他闭上眼睛:“我接受你的挑战。”
白花花笑了:“别手下留情啊,哥哥。”
“不会的。”谢怜睁开眼,眼底锋芒毕露:“不会的。”
他们的打斗结束的很快。
非常快。
一句话总结就是谢怜和白花花拿着剑冲向对方,然后谢怜刺中了白花花的心脏,白花花没有任何反抗,反而用力抱住了谢怜,将他和他的剑都拥入怀抱。
温热的血染红了谢怜白金色的朝服,谢怜的剑,还有谢怜的眼睛。
白花花睁着一双异色眸子,静静地与谢怜对视。
他做了个口型。
……
【滴!完成剧情线:诛杀叛臣。】
【滴!完成剧情线:冠冕为王。】
【滴!恭喜贵方“仙乐太子”已完成所有剧情线。】
在系统声音消散的那一刻,这个光怪陆离的现代都市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的人,物,鸟兽,甚至是空气中的飞尘都停止了他们原本的运动轨迹。走在大街上的人们以一种怪异而不自然的姿势停下脚步,女士的长发在空中维持着飘逸的形状,人们的表情各异,但也不再变化。
在这个世界失去动静的下一秒,色彩也随之而去,接着离去的是纬度,由三维变为二维,再从二维变成了简单的点与线,最后,连点与线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白色的空茫。
穿着染血白金朝服的谢怜似乎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生物。
他低垂着头,墨色的眸子盯着刚刚白花花倒下的地上。半晌后,他道:“出来。”
“好。”一人道,从善如流地从谢怜背后走了出来。那人身着广袖长袍,一身白衣谪仙,身材修长挺拔,墨发如云披在背上,整个脸部却被一顶面纱斗笠严严实实的遮住。香炉温声道:“太子殿下。”
谢怜慢慢转过身,手里的佩剑还在滴血。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香炉,道:“我可以离去了吗?”
“是的,太子殿下。”香炉道:“您可以走了。”
谢怜又道:“其他人在哪里?”
香炉发出一声轻笑:“夷陵老祖和含光君估计已经被消化完了,血雨探花刚刚进去,也许还是个人形。”
谢怜的睫羽颤了两下:“什么意思?”
香炉低笑,开始绕着谢怜慢慢转圈:“我是系统,我也是化梦香炉,我即是造梦者,也是食梦者。我帮助梦主在梦里达成心愿,并以那些误入梦境的灵魂为食。”他深吸一口气:“你们入了梦,我便吃掉你们。”
“那些任务呢?”谢怜道:“为什么不能OOC?为什么一定要完成任务?”
“如果你们一过来就按照自己的风格行事,就与这个扭曲的梦境世界不符合,梦的主人就会被直接吓醒了……那这就没意思了。所以我们要通过任务来控制你们的OOC程度,控制在一个让梦主不至于惊醒,但是依旧觉得怪异的时刻,那就是超过三次OOC的时候。那时候梦主会自己控制梦境法则,将这些让他感觉到怪异的人一一铲除。”香炉耐心地解释道:“那些被铲除的人就会进我的肚子里,化作梦境的能量。”
“原来如此。”谢怜点点头:“可是为什么你刚刚说的含光君与血雨探花的消化程度不一样呢?他们明明是差不多时候被你吃掉的。”
香炉的声音带着笑意:“差不多时间?不,你错了。血雨探花刚刚才被我吃掉。”
谢怜一愣。
“为了让你们OOC,我煞费苦心。”香炉说:“我忍着饥饿的肠胃,在第一个夷陵老祖落网的时候,忍住没吃他。我把他的灵魂送回了魏霸天的身体,但是修改了他的记忆,改成了真正魏霸天的记忆。所以出现在你们面前的是一个觉得自己是魏霸天的夷陵老祖……然后含光君理所当然的对钟爱之人下不去手,所以含光君也被梦境处理掉了。于是我就同时吃掉了他们两个的灵魂。真是美味,一个烈酒味的,一个清茶味的。”
香炉自言自语了一会儿,看向了谢怜,然后温声道:“你别这样一幅吓人的表情看着我,我对待所有人都是公平的,你的花城主我也如法炮制,一个有着白花花记忆的血雨探花。但是你是比较意志坚定的,我故意给你了扎他心的台词你也念了,让你杀他你也杀了,虽然他好像是自己撞上来的……不过无所谓,反正恭喜你通关了全部的剧情线。”
然后香炉在说什么,谢怜都听不见了。
他想起那个异色瞳的青年,还有最后那个口型,最后那个带血的拥抱。
行吧。他想。
谢怜拿起手里的剑,往脖子上一抹。
THE END
……怎么可能就这样结束。
谢怜的身体“砰”的一声倒地,然后迅速化作光点消散于这片白茫茫的天地间。
香炉深吸一口气:“哎呀呀,是菩荠的味道,和之前那个黑巧克力味的一起感觉真不错……”他猛地回头,徒手接下了一枚空中的子弹。香炉随手把子弹扔掉:“魔君,您来啦。”
洛冰河没有和他废话,双手持枪,对准了香炉的要害一刻不停地扣下扳机。香炉一边停下所有的子弹,一边问道:“魔君,您在旁边听了多久啊?”
洛冰河不答,手上动作不停。
“您还是没能救下太子殿下。”香炉道:“他抹脖子的动作太迅速了,我都有些看不清。”
洛冰河的子弹耗尽了,他扔掉手枪,抽出腰间的匕首,直接扔向香炉。香炉不躲也不闪,只是动作轻柔地把自己的斗笠摘下。
洛冰河瞳孔剧缩:“师尊——”
那把匕首被香炉轻松弹飞。香炉顶着沈垣的面孔微微笑道:“确切的说,这个时候他叫沈垣,不叫沈清秋。”
洛冰河握紧了拳头:“你把他怎么了?”
“你明明就已经猜到了,何必特意来问我?”香炉反问道:“不过现在再告诉你一遍也无妨。对,这个梦境就是你师尊的梦,他就是梦主。”
洛冰河瞳孔颤抖了一下,低下头,咬牙切齿道:“果然……这一切的开始不是柳清歌的发疯,而是师尊的昏迷!是师尊昏迷之后魏无羡才被离线的,也就是说……你夺取了师尊作为梦境之主的控制权,控制梦境对于OOC人士开始追杀……这也就是为什么魏无羡OOC了那么多次都没有事!因为那时候控制梦境的是师尊!而师尊不想害人!”
“猜的八九不离十吧。”香炉道:“好了,揭秘时间结束,你可以离开了。”
洛冰河愣住了:“离开?”
“对。”香炉挥了挥手,一扇蓝家茶室的木门突兀地浮现在一片白色之中:“你走吧。”
洛冰河哑然:“你不杀我?”
“我之前和你师尊说好了,活下来的人只有他,和最后梦境里面存留的人。”香炉有些不耐烦:“你快走吧,我还要收拾残局呢。”
“……什么叫做和师尊商量好?”洛冰河睁大眼睛:“什么意思?师尊……师尊这一切都知道?”
香炉被他问得不耐烦了:“行吧,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醒来什么都会忘记。你的师尊,沈垣,是我的宿主,他完成我给他的任务,这样才能好好活命。我现在最新的任务是,因为世界的崩坏融合,三本书的六位主角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同一个世界里面。这是不允许的,一个世界最多两个主角。我之前也试过其他的补救方式,比如几个月前你们天天喊着斗小三的那次,就是我让沈垣给我再找一对cp当主角顶替你们六个的主角位置,结果他磨磨蹭蹭的,然后闹了一场大笑话。”
洛冰河想起那次师尊莫名其妙的变成小孩,还有那些自称沈垣的童言童语,心里渐渐发寒:“从那个时候就开始……”
“虽然说最后是找了晓星尘和宋岚组cp,但是这两人还是兄弟情,撑不起主角的担子。所以我放弃了,”香炉道:“我就说,不找新的主角了,原本那六个,杀掉四个,留两个就是了。”
“我本来看着他和我多年合作的关系,打算直接留下你,杀掉其他四个人的,但是他非要来这么一场梦境试炼。”香炉摇摇头:“到头来又有什么用?你在他的梦境里做什么他都舍不得判断你OOC,活到最后也是自然的啊。”
洛冰河低着头,听着香炉絮絮叨叨,手指越握越紧,最后直接在手掌上破开了好几个半月形状的口子,鲜血淋漓。
香炉终于逼逼完了,他看向洛冰河,声音垮了下来:“行了你可以走了吗?你再不走我就是撕毁约定,直接把你也吃了。”
洛冰河缓缓抬起头,双眸赤红,额前青筋暴露。
香炉皱了皱眉头:“怎么?”
洛冰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全身暴起,以极快的速度……穿过了那扇蓝家茶室的门。
“……”已经准备和洛冰河硬碰硬的香炉:“唉呀妈呀,跑个步怎么那么凶啊。”
谢怜睁开眼睛,眼前是一扇门,门上有牌子标注了四个字:早生贵子。
他在门口沉默着犹疑片刻,然后握住门把手,慢慢将门推开——
“对尖!”魏无羡甩下两张牌:“我就看谁能接住!”
“炸弹。”蓝忘机扔下一堆牌:“22334455.”
魏无羡开始嚷了:“蓝湛不带你这样的!你之前和我说好你牌不好的。”
蓝湛淡定道:“下面就不好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花城一边啧啧啧一边优雅地摇头,手里甩出自己的王炸:“抱歉了二哥二嫂,三弟我这地主当的是稳稳当当的。”
“淦——”
谢怜呆呆地看着包间里面这混乱的一幕。蓝忘机瞥见谢怜站在门口,清咳一声:“三弟。”
花城愣了一下,迅速回头:“哥哥!”
谢怜看着花城,花城也看着他。然后三秒过后,谢怜捂住自己的脸,肩膀微微耸动了起来。花城一下子傻了。他连忙把人抱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哥哥!哥哥!对不起!我错了。”
谢怜哽咽地厉害,说不出话。能说会道的狂人花城此时又变成了那个花三怂,只会抱着谢怜,不断的拍着他的背:“哥哥,我马上去把那个香炉砸的粉身碎骨然后送进铜炉山被万鬼侵蚀个几百年然后剥出魂魄炼制个……”
“行了行了,你别扯这些以后的。”魏无羡都听不下去了:“你快给弟媳解释一下我们怎么活下来的。”
花城道:“哥哥,是这样的。我们其实没有被香炉吃掉,而是被传送到了这里,一个不被外人发现的空间。之前我被洗脑成白花花的时候,因为受到了一些刺激,所以我提前恢复了记忆,而二哥他们就告诉了我他们目前发现的真相。那就是在梦境里死去,和道侣一起死去,就会被传送到这个安全屋。”
“对,我们不仅脑子里没了那恶心的系统,而且可以随意控制自己的行为,不用怕OOC什么的,简而言之,我们自由了。”魏无羡道:“啊殉情真的是个好东西。死亡就自由了,还可以打牌。”
这句台词有些耳熟。谢怜从花城的怀抱里抬起头,眼睛红红地看着魏无羡:“这句话……”
“我在电视上说的。”魏无羡理直气壮:“我给了你好多暗示呢!弓箭上是早死早超生,电视上是殉情提醒,我连孩子的名字都给了提示!”
谢怜傻眼了:“这……这都有?”
“快乐小宝贝·屈夜悠然甜心·紫梦璃血爱·莎霸娜娜·吾心所爱·门捷列夫·霍格沃兹·哲学救国。”蓝忘机背诵了一遍:“藏头字是‘快去自杀,我们活着。’”
谢怜“……”了一会儿,然后由衷道:“我不如二嫂聪慧。要不是最后三郎和我对了口型,说了他自己的通灵阵口令,不然我真的……”
花城:“二嫂就是皮,哥哥你别夸他。”
魏无羡“哟”了一声:“这就开始不尊敬长了?那你以后的花怜本……”
谢怜:“什么本?”
“没什么,二嫂是个聪慧的帅哥,我自叹不如。”花城面不改色道。
谢怜感觉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就又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交给大哥处理。”蓝湛道:“大哥没有OOC限制,所以连监控系统都没有,我刚刚直接发了短信告知他我们这里的情况。”
谢怜有些担忧:“可是大哥可以吗?那个香炉在梦境里几乎是无敌的。”
花城笑了一下:“哥哥,在梦境里无敌的,可不止是那个香炉。”他看向房屋的一角,那里有黑色的雾气蔓延,笑道:“你看,说来不就是来了吗?”
香炉离开了沈垣的身体,化作香炉的形状飘在空中。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可算是结束了。”
沈垣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他闭着眼睛,呼吸平稳,似乎是在做一场美梦。香炉凝视他片刻,叹气道:“你也是个傻的,你那家早就回不去了,还奢望着什么呢?”
沈垣依旧在沉睡。
香炉不再犹豫,打算使用梦境之力将人唤醒,但这时他却发现自己所有的力量都消失了!那刚刚存在肚子里的四个灵魂也消失不见。他意识到什么,惊慌失措地扑向沈垣的身体,但发现原本放身体的地方空空如也。
“不。”香炉慌乱之下,化身为一个面目模糊的白衣男子。他踉跄地向别的地方跑去,却发现自己脚下踩上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一只紫红色的,已经开始腐烂的手。
香炉发出一声尖叫。拔腿向其他地方跑去——可是不行!他惊恐地发现无论到哪里,无论到哪里,漫山遍野的都是尸体!这些尸体腐烂的程度不一,男女老少,缺胳膊少腿,乌鸦与肉蝇起飞,死亡与腐臭的味道溢满了整个鼻腔。
尸体!尸体!无论哪里都是!香炉白色的衣衫被染上了血污与尸臭,他狼狈地向某个方向逃去,逃啊,逃啊。然后他听见了一阵悠扬的笛声,他惊恐地抬头望去,只见尸山之上,一玄衣人长发披散,手持竹笛,一派悠然地吹奏着欢快的曲子。
香炉对上那人带着血色的眸子,那人似乎嘴角微微一笑,悠扬的笛声就变了调。
乱葬岗里所有的尸体都慢慢扭头看向了香炉。
香炉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等香炉爬出乱葬岗的时候,身体已经不剩下几块好肉了。他本是能操作梦境之妖物,可如今分明是他入了别人的梦,被人操控!他哆哆嗦嗦地走着,一路的风景几番变幻,最后等他意识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在了一处深山老林里。
这里是……?
他犹疑地打量四周,只见周围的森林枝繁叶茂,郁郁葱葱,一派静谧中,香炉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他抬头看向天空,只见晴空万里,湛蓝的天空一碧如洗。
——怎会如此祥和?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疑惑一般。他前方的森林里突然传出了响动,从一开始的轻微响声渐渐变为了巨响,像是一万头大象在拼命奔跑,大地震颤,风云变色。等他慌忙地迈开腿奔跑的时候为时已晚,蓝天白云变成了黑夜血幕,静谧的森林变成了片草不生,枯枝败叶的死树丛。他的身后有人在尖利的呼叫,香炉回头望去,只见一个个脸色青白,拖着长舌,抱着头,断着手臂和大腿的恶鬼嚎叫着向他蹦来。他们对香炉伸出手,黑黝黝的眼窝里,幽蓝色的鬼火之眼令人毛骨悚然。
“啊啊啊啊啊啊——”香炉被吓得肝胆欲裂,发出惨绝人寰的尖叫。
他不是被那些断胳膊断腿的恶鬼吓的,他是被那个站在恶鬼之中,衣红胜枫,肤白若雪右眼戴着一只黑色眼罩,银蝶追逐在衣襟袖间的红衣厉鬼吓的。
花城指间夹着一朵柔弱的白花,抵在唇边,狭长的黑眸微微眯起,低声轻笑:
“铜炉山蛊城了解一下。”
香炉掉进铜炉山火山口的时候已经大概窥见了自己未来悲惨的命运。
他不断的掉落,掉落,在这永无止境的黑暗空间里感受着凌厉的风割裂自己的皮肤,感受着咆哮的魔气将他撕裂。
最后还是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他用力睁开眼睛,全身的剧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也无法叫喊。他只能呲目欲裂地注视着头顶上方,那无尽黑暗中的一点点光明,那是他掉下来的位置。
然后那一点点的光芒也被黑暗所笼罩。他意识到什么,惊恐地扭头向自己身边看去,只见浓浓的黑色魔气里,数百只面目可憎的魔物露出獠牙,流着口水,虎视眈眈地看着眼前鲜美的食物,猩红色的眼睛里有绿光闪过。
深渊,魔气,饥肠辘辘的魔物。
香炉浑身颤抖着,用自己的断手断脚向某个方向逃去。那些魔物也并没有追他,只是静静的,用一种略带同情的眼神看着他。
香炉爬到一半,眼前出现了一双金纹黑靴。
他慢慢抬起头,和一双如同魔物一般的猩红双眸对上视线。
洛冰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是,要去哪里啊?”他的声音柔和。
香炉从嗓子里发出咯咯的声音,他已经恐惧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就不行了?”洛冰河睥睨着他:“这才刚刚开始啊。”
香炉的身体剧烈颤抖,然后他的身体突然爆发出剧烈的白光,待白光散去,香炉已经消失在原地。
“逃了?”洛冰河漫不经心地看着香炉消失的地方,猩红的眸子眯了眯。他叹息道:“你也真的是走运,下面一个可比魔物啃食狠多了。”
香炉使用了自己最后一点力量逃离了无间深渊,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居然被紧紧地绑在神台上,身下是个残破的底座。许多人挤在神台下,正圆睁着一双又一双的眼睛,注视着他。
香炉觉得有些不对劲,他颤抖着说:“你们要干什么?”
那些人定定的看着他,然后一个男人上前,表情带着纠结愧疚还有痛苦,他通红着一双眼睛,对香炉道:“太子殿下,救救我们吧。”
又一个女人走近香炉:“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香炉想起来了这是什么场景了,他表情扭曲惊恐,开始疯狂地扭动自己的身体:“不!我不要!放开我!放开我!”
“救救我们!”一刀切入腹部。
“对不起……对不起……”一刀切入心脏。
“你们看……这个人不会死啊,我们……我我们没有杀人啊!”刺进喉咙。
“别急,别急,所有人排队慢慢来啊。”
一刀,一刀,一刀,一刀,一刀,一刀,一刀,一刀,一刀……
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好疼啊啊啊啊啊啊啊想死想死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香炉的喉咙被刺穿了,他现在什么都说不出来。
但是他如果现在能说话,他一定会歇斯底里地大喊:“杀了我吧!让我死吧!”
“你疼吗?”他耳边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他勉强回头,谢怜摘下脸上的悲喜面具,微微笑着看着香炉。
香炉说不出话来。谢怜道:“想必是很痛的,我最清楚不过了。”
谢怜蹲下来,与地上千疮百孔的人对视:“你刚刚经历的痛苦,不过是我们所有人经历的万分之一,”他温润的墨色眸子直视着香炉没有五官的脸:“你说,我们费了千辛万苦,最后才获得一个平静的生活。而你仅仅是因为一句只能有两个主角这一句话,而想剥夺我们的存在?”
谢怜笑的温柔:“你这样的,来一个我剁一个。”
香炉最后在一个他无比熟悉的房间醒来。
蓝家的古室,他在这个架子上呆了数十年。
他愣怔片刻,发现自己又变回了香炉的形态。
“你还在梦境里面。”一人道。香炉移动视线,发现是身着蓝家校服,头戴着云纹抹额的蓝忘机,只是这时候的他看上去似乎非常的年轻。
“这是十三年前的古室。”蓝忘机道:“大哥让我们想最残忍之事折磨你,我思索许久,还是这个最适合你。”
香炉没办法说话,也没有办法移动,只能惊恐地看着蓝忘机的嘴唇开开合合,吐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你将待在这里,整整十三年。”
“你没有办法移动,说话,而且也不会有人打开这间古室。”蓝忘机平静道:“你就在这里等,直到十三年后,”他浅色的眸子里寒光闪闪:“你将进入下一个十三年的梦境。”
“你永远,永远也等不到能将你从噩梦里救出来的人。”
蓝忘机走出梦境,回到了早生贵子包厢。除了冰秋,所有人都坐在椅子上,已经换回了属于自己世界的服装。魏无羡对蓝忘机招招手,笑眯眯道:“怎么样?”
蓝忘机对他点点头:“他已经收到了对于一个有意识的器灵来说,最恐怖的惩罚。”
“罪有应得。”洛冰河也走进了包厢,怀里还抱着昏迷不醒的沈清秋。谢怜担忧地看着沈清秋:“大嫂还没醒吗?”
洛冰河脸色沉了沉,低声道:“他陷入梦中梦了。”
众人面面相觑:“那……”
“没事。”洛冰河道:“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带着师尊回来。”
年轻的魔君使用梦魔之力,随手就化出了一扇蓝家茶室的门。
所有人迟疑着没动。
然后魏无羡率先打破了寂静:“走呗。”他随手拉过谢怜,胳膊搭在谢怜肩膀上,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三弟媳哦,我和你说,蓝家你别看伙食不咋地,但是这儿买的天子笑那可是一绝!”
谢怜好奇地看着魏无羡:“是这样啊,但是我其实不太会喝酒诶。”
花城跟在他们后面:“说道酒水,哪里酒都比不过我极乐坊出品的……”
他们一个接一个的穿过了那扇门,消失在了门后面。
蓝忘机留在最后,静静地注视着抱着沈清秋沉默不语的洛冰河。
他突然开口:“大哥,你想过为什么我们没有被香炉吃掉,而是被传送到了这个房间吗?”
洛冰河茫然地抬头:“什么?”
蓝忘机:“虽然只是猜测,但是我斗胆认为,这是大嫂在潜意识里保护着我们。他的潜意识因为太过在乎你,所以觉得你无论做什么都不算是OOC。他因为在乎我们,所以哪怕我OOC死亡,他也依旧给我们单独开辟了一个安全的空间。”
洛冰河看着蓝忘机,眼睛一点一点睁大。
“所以你一定要相信他非常的爱你。”蓝忘机道:“无论发生了什么,梦与现实往往是相反的。”
我是沈清清,我是一个妖艳贱货。
我人生的意义就是不断勾搭更加优秀的男人。
前几天那个缠着烦人的柳清歌似乎狗带了,我很开心,正好不用思考分手的理由了。他虽然是苍穹集团的干部,但是我已经勾引到了苍穹集团的老大岳清源了!嚯,柳清歌那种低劣的货色我自然就看不上了!
我对着镜子里欣赏我自己妖艳美丽的容颜。哦!沈清清!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优秀而美丽的男子!我抿了抿自己涂着NARS CHARLOTTE色号的烈焰红唇,撩了撩自己染成酒红色的大波浪卷发,涂了涂烟熏妆的最后几笔,然后满意的走出化妆间。
今天,我沈清清就要和岳清源来一发办公室PLAY!
当我踏着高跟鞋,风情万种的走进苍穹总裁的办公室的时候,我没有在老板椅上看见岳清源,倒是看见了一个陌生而俊美的男人。他赤红的瞳眸扫了我一眼,面无表情道:“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我在原地没有动。
帅哥皱了皱眉头,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躯极有压迫感。他道:“你再不走,我可就不客气了。”
我当机立断,拉起帅哥的手就放在我的屁股上。我表情极其诱惑而挑逗:“帅哥,今晚约吗?”
眼前这是一只比岳清源等级还要高的猎物。我舔了舔嘴唇,用火辣辣的目光扫视着这个极品帅哥。肤白貌美大长腿,宽肩窄臀黄金比,颜好声苏还有钱。嫖!嫖他!必须嫖!
极品帅哥一挑眉,慢条斯理道:“可是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我越挫越勇:“我可以变成任何类型的!清纯?高冷?直男?暖男?我都可以!”
帅哥笑了一下,拍拍手,一个人从办公室隔间走了出来。
洛冰河搂住柳清歌的腰,含情脉脉道:“我喜欢他这样的。”
沈垣吓醒了。
他刚刚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睡着了。电视上播放的是一部狗血仙侠国产电视剧。男女主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最后在一起了,归隐山林。剧情真是又雷又狗血又老套。
我刚刚好像做了个梦。沈垣迷迷糊糊地回忆道。是个噩梦。
他视线放空地盯着电视机,突然感觉到一阵没由来的烦躁。
好烦。
好烦。
好……烦啊。
这是几乎所有人都有过的一种感受,就是当你从忙碌的生活中脱离开来,坐在自己的卧室里,书桌前。你没有作业要做,没有工作要去完成。你想了想平时喜欢的游戏,电视剧,动漫,却突然一点动力都没有了。
我现在应该做一些事情。沈垣想,比如打一局游戏,追一本书,或者哄一哄那个爱哭的……谁。
谁?
他想不起来了。
“老大老二老三和小四出来吃饭了!”沈母在厨房里喊了一句:“老沈,过来端饭!”
“诶……”沈垣拖着步子,懒洋洋地走到了厨房:“妈,要我盛饭吗?”
“不用了,你妹已经盛了,你去客厅坐着就好了。”沈父端着鸡汤
“哦。”沈垣又拖着步子走到了客厅的餐桌旁,刚要坐下,就听见自家的门铃响了。他转身走向门口:“来了来了,哪位啊?”
他打开门,门外一个穿着黑色古装的长发男子道:“师尊,我……”
沈垣“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还是我在做梦?
沈垣冷静了一下,然后打开门,门外的古装美男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他们长久的对视。沈垣看着他,道:“洛河先生,你怎么来了?”
“我心悦你,师尊,嫁给我吧。”洛冰河道。
寂静。
“……啥?”沈垣从嗓子里挤出一个音节:“啥?不是,洛河先生,你老实告诉我你的主治医师是谁,我马上就帮你打电话联系……”
“我不叫洛河,我叫洛冰河,师从苍穹山派清静峰峰主沈清秋,魔族血脉觉醒后成为魔族圣君。我仙魔同修,仙魔两界没有敌手,家里有房有车有存款,没有和任何男的女的有过任何的感情纠缠……除了你。”
沈垣目瞪口呆:“不是,你……”
“除此之外我还是鬼王花城和蓝家含光君的大哥,仙乐太子和夷陵老祖也和我关系很好!嫁给我你就可以走遍全宇宙无敌手!”洛冰河飞速道:“结婚以后我的工资全部上交,房产证上写你的名字,孩子以后上学的学校我也看好了,先在清净峰学,然后去蓝家进修,参加夜猎,要是继承了魔族血脉我亲自教他怎么用魔气……”
“老三,谁在外面啊?”沈家大哥疑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垣刚要回头:“我……”
洛冰河跺跺脚,打开了沈垣家外面的声控灯:“师尊,你看。”
沈垣看向洛冰河的身后,瞪大了眼睛。
那不是他家的走廊,而是一间复古的竹舍。竹舍的布置简单而温馨,书桌上还摆着笔墨纸砚,一把剑,一把折扇,还有一杯热气腾腾的清茶。
“垣垣?”沈母在沈垣后面温声呼唤着:“怎么了?回来吃饭啊。”
洛冰河站在竹舍内,静静地注视着沈垣。
“这是……什么?”沈垣凝视着这间竹舍,双眸颤抖:“这是什么?”
洛冰河沉默了片刻,突然道:“好多年前,有一个小男孩,”
“这个小男孩孤苦无依,他拜师拜入了一个修仙门派。他的师父一开始不喜欢他,对他不好,可是后来对他非常好了。他非常喜欢,最喜欢他的师父。”
“老三?快回来,吃饭了。”沈父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沈垣颤抖着回头,却被洛冰河抓住了手。洛冰河认真地注视着沈垣的眼睛,继续道:
“这种喜欢随着时间的推移变质了,变成了一种大逆不道的非分之想。但是男孩知道自己是不好的,是配不上师父的,于是他努力啊努力啊,努力啊努力啊……”
“沈垣?愣着干啥呢?吃饭!”二哥沈柏也在嚷嚷。
“努力啊努力啊……”
“三哥?”沈萱清脆的声音近在咫尺:“三哥?你要去哪里?”
“然后他和师父两情相悦了。”男人道:“可是这似乎不是结束。”
沈垣慢慢低下头,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
“师尊似乎是,来自别的地方的人呢。”洛冰河努力维持声音的平静:“师尊似乎是……有自己的秘密,有我不知道的过去。”
“师尊想家,我知道,我许多次午夜时分,在你身边听见你呢喃着我听不懂的名字。”他道:“沈柏,萱萱,大哥,爸爸,妈妈。”
“是师尊在别的世界的家人吧。”洛冰河语调上扬:“他们一定是很好的人,和师尊一样的好。”
片刻停顿。
“……所以师尊想要回家,我一点也不意外。”
沈垣缓缓抬头,落入眼帘的是男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盯着眼眶通红的洛冰河片刻,然后转身,走回了家门。
家里人坐在餐桌上等着他。沈父瞪了他一眼:“敢让长辈等小辈,皮痒了是不是?”
沈垣没有说话,只是弯下腰,给了父亲一个拥抱:“爸爸,以后要记得经常去健身房。”
他起身,在全家人不明所以的目光里走向沈母:“妈……”
这一声妈出来,沈垣已经破音了,他强忍着喉头涌上的酸涩,用力抱住沈母:“妈妈,妈妈你要好好的,身体健康地活着。”
“大哥,公司的事情太累了就去休息,不要把自己的身体搞垮。记得有空给我找个嫂子。”
“沈柏……音乐梦想要坚持,但是同时别忘了多回家陪陪爸妈。”
“萱萱,”他抱住这个从小疼到大的妹妹,头深深地埋在女孩脖颈里:“萱萱……”
“三哥?”沈萱感受到脖子有上温热的液体滑落:“哥哥?”
“……哥舍不得你,哥最想你。”沈垣声音沙哑,他慢慢抬头,看向了自己的小妹。当初那个瘦弱的小女孩已经长大成一个姑娘了。他抚摸着沈萱的脸颊,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慢慢道:“哥……哥爱你,萱萱,我真的爱你,我舍不得你。可是……可是你还有爸爸妈妈大哥二哥陪着,你在学校还有好多朋友,未来可能还会有个臭小子把你抱走。”
沈萱静静地看着他。
“……但是冰河他只有我了,”沈清秋低声道:“我也……离不开他了。”
他慢慢的,慢慢的放开抱住沈萱的双臂。
然而沈萱反手抱住了他。
“三哥,”她声音不大,但是很清晰:“我们永远爱你。”
沈清秋低头不语。
“所以……在那里要好好的哦。”沈萱抬起头,含泪的明眸对上沈清秋的视线,她对沈清秋嫣然一笑,然后用力把沈清秋推出去:“再见——”
沈清秋的身体急速后退,然后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他恍惚间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经身置于竹舍之中,而面前一扇保险门轰然关闭,带着里面对着他微笑招手的四个家人一起,消失不见。
“师尊。”洛冰河抱着沈清秋,轻声呢喃:“师尊?”
沈清秋慢慢转身,将头埋进洛冰河的胸膛:“嗯。”
洛冰河轻叹一声,低头轻吻着怀里人的发旋:“我们回家吧。”
“嗯。”沈清秋低声道:“回家。”
今日有奇闻一则,前几日在姑苏蓝氏昏睡不醒的六位仙魔界名人从睡梦中醒来。他们醒来后对于自己昏睡的原因丝毫不追究,反而迫不及待地宣布了结道大典的日期。此举让人直呼怪哉!怪哉!但是更加奇怪的是,他们昏睡不醒的期间,与他们关系密切的一些友人也做了怪梦。泽芜君在一日醒来后直言打算彻查一些非法交易的黑鸦片;百战峰峰主灵犀洞再度闭关,原因是心魔暴动;仙乐太子好友南阳将军与玄真将军再次约战,大打出手,互骂娘娘腔与死变态。
以上的奇闻志趣在民间广为流传,话坊与茶社根据各种线索与推断,改编了新的说书故事,名为《求婚记》。
至此,一段趣事告一段落。
但是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THE END
彩蛋1
“话说二嫂哦,我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为什么那天你和二哥的包间里面会有弓箭呢!”“啊我亲爱的三弟媳,你问到点上了!那天我和蓝湛打算玩霸王硬上弓来着。我想看看他能不能一边拉弓一边*我。”
“???”
彩蛋2
“忘机啊,你这么多年发型都没有变过了,实在是有些许的死板,不如……”
“兄长?”
“不如,染个五彩的颜色,稍微活泼一点?”
“……”
“诶?忘机你怎么走了?不再坐一会儿了吗?”
彩蛋3
“三郎,你是不是无所不能?”
“哥哥,我愿意为你,所向披靡。”
“那,我想喝可乐。”
“……哥哥,你可真是,要了我的命啊。”
彩蛋4
“师尊。”洛冰河靠近站在竹林里看落日的青衣人:“师尊,天冷了,先回去吧。”
沈清秋慢慢回头,逆着落日的余晖,暖橘色的光芒普照在他的身上,眉梢眼角都带着些温柔的意味。沈清秋对洛冰河伸出一只手,洛冰河迟疑片刻,走上前,握住他的手。
沈清秋抬头看着这个高大俊美的青年,道:“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会毫无保留的告诉你。”
洛冰河睁大了眼睛。
系统与香炉融合,一起被洛冰河和蓝忘机封印在了蓝家古室,永世不可再现。
沈清秋自由了。
“只是你要记住。”青衫的仙尊深吸了一口气:“无论我是多么不高冷,多么不正经,多么的不优雅,你,都不允许不喜欢我!”
面对着融融暖暖的金色落日,洛冰河深红色的眸子里也燃起了炽热夺目的光芒。
他微笑,道:“谨遵师命。”
THE REAL END
《求婚记》完结了。
心里百感交集。
其实就是考试时压力太大而随手写下的一个小故事,没想到后面越来越认真甚是还发了刀哈哈哈哈。
大概就是讲述了一个我看系统不顺眼,把系统扔掉的故事。
沈老师……他其实是耍了一点小心机的,借助了其他五个主角的力量彻底摆脱系统,还和洛冰河真正的敞开心扉,一箭双雕。
今天的生日温凉过得很开心哦,谢谢你们所有人!
22年编辑:
重新开放权限,已经更新过一集了,可以去我的合集或者我同我tag找一下,没有找到也不要在评论区跟风评论,再看到乱发催更评论的直接拉黑
有机会会填坑的,既然看了作品也麻烦看看文字描述吧,在这边下面跟风评价什么几年了,热度多少多少,没用,还搞得作者很心烦,更何况我已经画了第一集,评论区高赞评论也一直在科普为何很久不画,以及第一集在哪的内容,还在那里乱催乱问的人不觉得自己挺傻的吗
柒七水仙向漫画预告!注意!柒七水仙不拆不逆!
hhhh这三天一直在搞的大事终于搞完了!
就是这个带着沙雕旁白的漫画预告啦,剧情很骚~
如果这篇文章热度能够超过1777+的话我就会把这个坑填了😂...
22年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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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机会会填坑的,既然看了作品也麻烦看看文字描述吧,在这边下面跟风评价什么几年了,热度多少多少,没用,还搞得作者很心烦,更何况我已经画了第一集,评论区高赞评论也一直在科普为何很久不画,以及第一集在哪的内容,还在那里乱催乱问的人不觉得自己挺傻的吗
柒七水仙向漫画预告!注意!柒七水仙不拆不逆!
hhhh这三天一直在搞的大事终于搞完了!
就是这个带着沙雕旁白的漫画预告啦,剧情很骚~
如果这篇文章热度能够超过1777+的话我就会把这个坑填了😂
不过基本剧情都已经一目了然啦,so,即使不画出来,大家看这个预告过过瘾也是OK的
如果要开始画漫画得等到8月中旬以后了,因为我暑假要去进修~
注意是【1777】热度。。。应该不容易,嘿嘿溜了溜了,食用愉快哦
其实想说一下,小号不算😂大家自己自觉吧,不然到时认真画的正片其实没人看,我也很心塞的
【原创】霸道总裁的自我修养
【一】
“呵,女人,你是在玩火。”
我眼前的这个标准古早霸道总裁,穿着一身标准的黑色阿玛尼西装,伸出他那只胳膊,将我困在墙壁与他的怀抱中间,看起来试图给我来个标准的墙咚。
“卡!”我冷漠地看着他,“不过。门在那里,你走吧。”
他终于收了戏,问我:“为什么?我的戏不好吗?我的动作、神态、语气都经过了反复的打磨。你绝对找不到比我还霸道总裁的霸道总裁了。”
“你看清楚招聘要求好不好!”我指指桌面上的文档,“上面写得很清楚了吧!我招的是个纨绔子弟型炮灰,不是霸道总裁!而且我这是仙侠文片场,您去您的都市文片场待着不好吗?”
众所周知,写手们都会签署一份神秘契约。当他们写下自己写手生涯中的第一...
【一】
“呵,女人,你是在玩火。”
我眼前的这个标准古早霸道总裁,穿着一身标准的黑色阿玛尼西装,伸出他那只胳膊,将我困在墙壁与他的怀抱中间,看起来试图给我来个标准的墙咚。
“卡!”我冷漠地看着他,“不过。门在那里,你走吧。”
他终于收了戏,问我:“为什么?我的戏不好吗?我的动作、神态、语气都经过了反复的打磨。你绝对找不到比我还霸道总裁的霸道总裁了。”
“你看清楚招聘要求好不好!”我指指桌面上的文档,“上面写得很清楚了吧!我招的是个纨绔子弟型炮灰,不是霸道总裁!而且我这是仙侠文片场,您去您的都市文片场待着不好吗?”
众所周知,写手们都会签署一份神秘契约。当他们写下自己写手生涯中的第一个字的时候,就会有猫头鹰衔着契约飞来。签下自己的名字之后,2.5次元的大门会向写手打开,他们就会看见具象化的各种角色。
比如我眼前的这个霸道总裁,虽然帅,但帅得很有攻击性,就像很多古早总裁文描写的那样,有着“如刀刻般冷峻的面容”、“刀锋般凛冽的双眉”以及“富有侵略性的眼神”——简而言之,十分地霸道总裁。
“女人,你最好再考虑一下。”他凭借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睨着我。
“没什么好考虑的。不过。走吧。”我将他的简历扔还给他,上面的“冷莫宸·龙傲天·尼古拉斯”这一长串古早风名字让人觉得分外眼熟且尴尬。
“既然如此,”他攥紧了自己的简历,抿了抿唇,“女人,准备好承受我的怒火吧。”
我冷笑:“呵。”
谁知他下一瞬竟毫无尊严地抱住了我大腿,两行眼泪刷地就下来了:“作者大人,行行好吧。我也是没办法才来仙侠文片场面试的。现在霸总文不景气啊,大家都喜欢沙雕小甜饼,我这种霸道总裁根本就找不到片场!我都快饿死了!行行好,给我一口饭吃吧!”
“打住打住!”我试着抽了一下我的大腿,然而……抽不回来。
“……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他很自然地答道:“白莲花女主啊。跟她们搭戏多年,论楚楚可怜,我也略学了一二分。作者大人,你看,我是很善于学习的,这个角色就让我来吧!我一定能演好的!”
我抽抽嘴角,心里忍不住想,自己其实也是个扑街写手,招聘公告挂出去许久了,这个霸道总裁还是第一个来面试的。虽然货不对板,但总比没人上来得强吧?
“女人,既然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他松开我的大腿,理了理自己的阿玛尼西装,再度回复了霸道总裁的样子,冲我微微颔首。
我:“……我还没同意呢!”
他冷冷看着我:“女人,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我:“……”
【二】
“你的任务只是被主角帅气地一掌拍死!”我指着文档里多出的那大几百字,怒不可遏,“谁让你擅自加这么多戏的!”
总裁坐在我对面,托腮冷冷看着我,拿出了商业谈判的架势:“女人,你要搞清楚,这个角色虽然只是个死在主角掌下的炮灰,但在你这个故事背景里,他之所以如此跋扈,是情有可原的。他被母亲骄纵,却又因为天赋不如兄长而被父亲所漠视。之所以搞出这些事情,内心的本意其实是想证明自己。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他虽然并非正义的一方,但也着实可怜。既然如此,在他临死之前,加一些他的回忆片段,让读者更深刻地体验角色的内心,有什么问题吗?”
我冷漠地看着他:“问题在于读者根本不在意你说的这些,他们只会觉得你拖慢了情节。”
总裁的神情比我还冷漠:“女人,你要搞清楚,你是个作者,你要对你的文字负责。”
我:“不。我只是个扑街写手。”
总裁的眉头跳动了一下,似乎又要宣泄“总裁式怒火”了。
没办法,霸道总裁总是暴躁易怒。
可就在这时,一声响亮的“咕——”从桌子对面传了出来。哦,这声咕不是鸽子的叫声,而是霸道总裁肚子饿了的叫声。
此情此景,霸道总裁虽然依旧维持着冷漠的神色,但是眉眼里也露出那么一丝的尴尬。
我叹口气,拿出一袋康师傅,让他自己煮着吃。
不是我对角色们苛刻,而是我自己也吃这些。
谁让我是个扑街写手呢。
按理来说,霸道总裁是不会自己下厨的,不过他是个落魄的霸道总裁,那一切就不一样了。我看着他熟练地套上围裙,又熟练地打开了天然气,略略放下心,转而继续盯着电脑里的文档。
我得说,霸道总裁对角色的解读和分析十分地精准,我确实是按照他所说的那样来构思这个角色的。
但是,谁会在乎这些呢?
我把光标挪过去,打算将长串的回忆杀删掉。在按下退格键之前,我最后看了一眼回忆杀的内容。在临死之际,那个角色只是回忆起了自己和父亲相处的片段。
他曾经在大比中获得前三甲的好名次,接着殷切地走向父亲。他只是想得到父亲的承认,哪怕一次也好。可他的成绩比起天赋卓绝的兄长,实在不算什么,父亲依旧冷漠地看着他。
他快要断气的时候,他的父亲走过来。他似乎想对父亲说什么,可他的父亲只觉得他做出这些事给家族蒙了羞,斥骂他:“不肖子!”
我放在键盘上的手又收了回去。
算了,拖节奏就拖节奏吧,反正扑街写手也没什么读者。
方便面的香气忽然间飘来,我转过身去,只见总裁端着两碗泡面过来了。
他竟然也给我煮了一份。
“女人,吃饭吧。”他冷冷说道。
我也有点饿了,没跟他客气,拿起筷子埋头就吃。
再一抬头,只见餐桌对面的总裁将碗里的泡面捞到盘子里,先是漂亮地摆了个盘,然后拿着泡面叉子和水果刀,很有西餐礼仪地慢慢吃着泡面。
——也不怕面凉了。
真是个很有职业素养的霸道总裁呢。
慢条斯理地吃完泡面,他用纸巾优雅地擦了下嘴,起身准备离开:“女人,感恩戴德吧。我会记住你的笔名。能在我冷莫宸·龙傲天·尼古拉斯的记忆里占据一席之地,这是你这辈子无上的荣光。”
我:“……”
【三】
众所周知,这些角色生活在2.5次元,只有签署了契约的写手们能看见他们。而角色们谋生的途径就是奔波在各个作者提供的片场里,去演绎各个作者内心里的故事。作者肯定要管角色们的盒饭的,最重要的是,角色可以在作品里得到“人气”,这才是他们得以存续下去最重要的东西。
像总裁这样的跨界演出,不是不可以,但时间长了,对总裁本人不太好。因为总裁本身是霸道总裁,顶着其他的身份得到的“人气”,是不会进入总裁体内的。
如果有一天,他彻底失去了“人气”,就意味着这个角色完全被读者所遗忘了。而一旦被读者遗忘……他们就会消失。
不过这些与我无关。
送走了总裁后,我的生活恢复了平静。
这一天,我那破出租屋的马桶又堵了,我严重怀疑是那破下水道的问题。我自己实在是弄不通,正想出门找人,没想到一开门,就看见杵在楼道里霸道总裁。
总裁拦住我:“女人,你这里还有没有角色了?”
我一脸冷漠:“暂时没有。”
“既然如此,女人,就别怪我……”
说到一半,忽听“咚”地一声,竟然是他一头栽到了地上。
我吓了一跳,忙把他扶起来,却发现他的脸色异常苍白:“你怎么了?没事吧?”
“女人……”感觉他已经气若游丝,“我饿……”
我:“……”
虽然我是个冷酷无情的扑街写手,但也不能见死不救。
我废了好大力气把他拖进家门,又给他煮了碗泡面。然而他非得让我把面捞出来摆盘,还非得拿着水果刀和泡面叉子来进食。
我看着他颤颤巍巍地把面一点一点往嘴里送,忍不住问:“你不都要饿死了吗?还讲究啥?”
“饿死……也不能失去总裁范。”他挣扎着说道,“这是……霸道总裁的自我修养。”
我:“……行吧。”
吃完面,大概是恢复了一点元气,总裁再次端起一副精英样,翘起二郎腿,十指交叉放在膝上,冷冷看着我:“女人,我看你还勉强有一点资质。我给你个机会,进行商业合作吧。”
我:“说人话。”
总裁:“作者大人,根据我的经验,您这种长篇仙侠小说,随着主角的成长,会出现很多供主角练级用的炮灰。”
我:“确实如此。”
总裁:“您看,您每次招人也麻烦。不如我在您家常驻,这种炮灰角色统统交给我就好了。”
我:“不要。”
总裁:“为什么!”
我:“你肯定会乱加戏。而且你没戏的时候,我还得管你的饭。”
总裁默了一瞬:“您放心,我肯定听您的。而且,我还会做家务。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我可以全包。”
“这个……”老实说,这个条件,我真有点心动。
总裁咬了咬牙:“而且我还会通马桶。”
我震惊地看着他,由衷被他说服了:“好。正好我马桶堵了,帮我通了先。”
总裁:“……”
【四】
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
我从一开始就不该让总裁去演那个炮灰;如果没有让他演那个炮灰,他就不会找上我;如果他不找上我,他就不会让我收留他;如果不收留他,他怎么可能会在清晨六点钟就把我叫起来!
我再次看了眼床头的钟,确认没看错时间后,深吸一口气,拼命克制住起床气,微笑着问他:“总裁先生,你是不是搞错了时间?”
总裁严肃地摇头:“现在起床正好。每天叫醒你的不该是闹钟,应该是你的梦想啊女人。”
“什么鬼梦想!”我忍不住了,一下把身下的枕头抽出来去砸他,“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昨晚码字到几点!”
被枕头砸中头的总裁依然神情严肃:“女人,就是因为这样,你才更要早起来矫正你不规律的作息。来吧,女人,出门去晨跑吧。”
“出门?晨跑?”我不可思议地盯着他。
总裁神色自然:“不然你以为霸道总裁的八块腹肌是凭空来的吗?”
“不,总裁先生,你要搞清楚,这里是哪里。”
总裁似乎有点不明所以。
我忍无可忍:“这里是南方啊!是南方!是没有供暖的南方!对于南方的冬天,床以外的地方都是天涯海角和远方!早起是不可能的,出门是不可能的,晨跑更是不可能的!”
谁知他语出惊人:“女人,我已经看完了你发出去的所有文字。本来还想在跑完之后屈尊跟你交流下的。”
说着,就往门外走,还补了一句:“我本来以为作者都是迫不及待想知道别人对自己作品的看法的。”
我的嘴角抽搐了很久:“……好吧,你赢了。”
喘着粗气跑完回家,又吃完总裁亲自下厨做的早饭后——老实说,他的厨艺还不错——总裁终于屈尊讲了他的看法。
他依旧是十指交叉,摆出一副商业谈判的架势:“女人,老实说,你以前的文字虽然稚嫩,但胜在热情和激情。最近的文字,虽然工整,但失去了真心,全是故事的套路。”
“哦。”我摆出一副冷漠脸,“套路确实方便。这些套路可以最大效率地制造爽点。和虚无缥缈的真心比起来,还是爽点比较重要。”
总裁沉默了一瞬:“你若是喜欢也就罢了。我昨天明明看你写得很痛苦。”
我依旧冷漠:“卡文而已。谁没卡过文呢?”
总裁又说:“女人,你当年写下第一个字,签下那份独属于作者的契约的时候,不是怀着这种心情的吧?”
当然不是。
我是多么喜欢那些跌宕起伏、感人至深的故事啊。
想写出打动人心的故事,我是怀着这样的想法,才去写下那第一个字的。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总裁严肃地看着我:“女人,现实很残酷。但是,我们不能失去理想。”
我冷笑着看他:“说得好听,那你的理想是什么?”
“霸道总裁。”他说,“我要成为举世无双的霸道总裁。”
【五】
可以看得出,总裁先生不是说着玩玩的。
闲暇的时候,他总是喜欢霸占我的穿衣镜。
不是因为他自恋——虽然霸道总裁似乎都很自恋——他主要是对着镜子来练习自己的仪态和神态。仪态要挺拔端正,却还要带着一丝瞧不起人的不屑;神态要冷酷无情富有侵略性,还要夹杂着几许深情。
我有次观摩了他练习的过程,由衷地佩服他没有精神分裂。
练习累了的时候,他就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翻一本书。
那本书叫《霸道总裁的自我修养》,都被他翻烂了,里面满满的都是他做的笔记和批注。
不过,总裁文已经没落很久了。纵使总裁先生满身的本事,依然没有用武之地,只能在我这里出演各种跟他人设完全不符的炮灰龙套。
只是他虽然说一切听我的,但坚持要保留自己提意见的权利。
每次我要删他擅自加的戏,他都会过来疯狂地跟我提意见。从世界观,到人设,到伏笔,再到故事情节,从各种角度跟我理论,说他为什么要加这段戏。
其实他加的戏不是没有道理,只是读者们怕是不会喜欢的。
但是他太烦了,最终屈服的往往都是我。
除此之外,总裁还算是说到做到,而且十分地贤惠能干。自从收留他之后,我再也没有碰过家务。
而且在总裁丧心病狂的叫早服务下,我也慢慢将作息纠正过来了。
我手里捧着一杯总裁帮我加热的,热气腾腾的牛奶,偏过头看着在阳台上收衣服的霸道总裁,心里忽然一动,心想:他做这么多……这难道是霸道总裁的报恩吗?
我没有问他,因为就算问,按照霸道总裁的人设,也是不能承认的。
大概是我长久盯着他的视线让他察觉了,他回过头来:“女人,发生什么事了?”
我刚要搪塞过去,却看见他手上的衣服忽然掉在地上。
他面不改色将衣服捡起来:“看来要重新洗一下了。”
然而“砰”一声,是我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的声音。
我没有看错,他的手刚才消失了一瞬!
他……他要没有时间了!
他要消失了!
【六】
他神色平静地走过来,放下衣服,又自然地拿起扫帚,去收拾地上的那些碎瓷片。
“还管这些干什么!”我按住他手上的扫帚,“你知不知道你就要……”
我说不下去了。
他将扫帚从我手上轻轻抽出来,只说:“女人,霸道总裁是无法忍受垃圾就在眼前却不清理的。”
说着,他将杯子的残骸扫走,又将地上那些牛奶清理干净。
我怔怔地看着他。
做完了这一切的他终于抬起头看我,却说:“女人,哭什么?”
我用手背胡乱擦了一下脸。
不知什么时候,我竟然泪流满面。
“冷莫宸……”我看着他泰然自若的神色,内心忽然升起一股微弱的希望。
也许,也许他是有办法的。
“你有办法,对不对?”
他却说:“女人,不要叫我的名字,即使你是作者也不行。能叫霸道总裁名字的人,只有女主角。”
“不要岔开话题!”我吼道。
他定定地看着我,竟然勾起唇角,轻轻笑了一下。
“会有办法的。”他说。
【七】
是的,会有办法的。
我这么安慰着自己,登录了我之前最常去的论坛。这个论坛的服务器建在2.5次元,专门供作者和角色之间发帖交流。我以前的招聘公告也是挂在这上面的。
论坛页面一打开,最醒目的就是一个飘红的求助帖。
点进去,竟然是一个大侠型的角色发帖求助,说他快要消失了,问有没有合适的武侠文片场让他得到一点“人气”。
回帖的人大多是安慰他,似乎也没有什么人有办法。毕竟武侠文也遇冷好多年了。
我退出了这个帖子,竟然又翻到了几篇类似的求助帖。
之前因为与我无关,所以一直没有注意。现在才发现,在时代的浪潮下,那么多角色,他们默默地存在过,又默默地被遗忘。
不行,我要冷静。
深吸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我致力于在在论坛里去找总裁文片场。
然而没有,根本找不到。
没办法,我也发了个求助帖,然而等到的回帖依然没有什么用。
不知过了多久,我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却见他安然地坐在一旁,手里还捧着那本《霸道总裁的自我修养》。他面前摆着一只高脚杯——那还是之前商场的赠品——杯里则倒了小半杯的可乐。
他耐心地等气泡慢慢消下去,握住杯脚,轻轻旋转杯子,就着屋内的灯光观察可乐的颜色,片刻后才轻轻抿了一口,优雅得像是在喝罗曼尼康帝。
这种顶级红酒的名字,还是他告诉我的。
这时他抬眼看向我。我不敢说出实情,冲着他勉强笑了笑:“我们……会有办法的。”
他也笑了。笑容里好像什么都知道。
【八】
我想了很久,终于想出了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我审视了一下我手上这篇仙侠文后面的大纲,在最近的一个情节点加入了一个角色。那个角色的性格以总裁为原型,身世就是从现代穿越到仙侠世界的霸道总裁。在情节方面,我让这个角色先和主角团发生一些冲突,最后加入主角团,一起去解开这个仙侠世界终极的谜团。
虽然这篇文的整体基调是古典仙侠正剧,加入“穿越”这个元素会有很严重的不和谐感。但是这是我想出的唯一的办法了。
——以总裁本身为原型加入小说,而且能给总裁加最多的戏份的办法。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应该就能得到“人气”吧?
第二天,我将改好的大纲拿给总裁看。可他看完之后,眉头却皱了起来,
“女人,你不觉得‘穿越’这个元素加在这里很奇怪吗?而且后面的情节根本不合理。”他说道。
“是很奇怪,但是……”
“女人,既然你自己也看出来了,那就改掉吧。”他冷漠地说道。
“你疯了?!”我拍案而起,“我是为了救你!”
他平静地看着我:“女人,你要搞清楚。你是个作者,你要对你的文字负责——而不是我。”
“我只是个扑街写手!”我冲他吼着。
他静静地看着我。这一瞬间,我看不懂他的眼神。
深吸口气,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片刻后,才接着说道:“我保证,情节上我会圆回去的。你看,很多人在连载过程中都会犯一些小错误,比如前后情节对不上什么的,这是高强度连载中很难避免的。读者根本不会在意这么多细节,只要最后能圆回去就好。”
“女人,”这回他的眼神我好像看懂了,里面似乎藏着哀凉,他说,“这样的想法会毁了你的小说。”
我偏过头,不想与他讨论这些,只问他:“这个角色,你演不演?”
他将手边那本《霸道总裁的自我修养》轻轻合上,告诉我:“我是不会演的。”
【九】
我一语不发地回了卧室。
我心里很清楚,他说不会演就真的不会演,绝不是跟我赌气或者其他的什么。
因为他是说到做到的霸道总裁。
“该死的霸道总裁……”我蜷在床上,嘴里狠狠地咒骂他,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以前不是没有改大纲的时候,读者有时候不喜欢什么人物,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我也会把这样的角色写死。读者如果期待什么情节线,我也会考虑加进去,哪怕并非我的本意。
现在看来,这样的操作似乎也很正常。
不,我最开始改大纲改情节加人物的时候,并不是为了这些。
那时候,我真的是因为想到了更好的情节,是因为笔下的人物仿佛真的活过来了,不受我操纵了,我才去修改的。
那时候,甚至我写第一篇文的时候,每次想到新的情节,我是多么兴奋啊。我是多么地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修改。
可其实,我那第一篇文,没有任何新意,只不过是当时烂大街的那种总裁文。
不过离那时候已经过得太久了,我甚至都不记得我当时写了什么情节。
想来应该很可笑。
在黑暗中默默盯着天花板望了许久,我起身打开灯,重新修改了后面的大纲。
我不断地去思考,如果总裁这样的人身处在那个残酷的仙侠世界中,会发生什么事。
主角应该会很讨厌他的吧,因为主角是个务实的现实主义者。
总裁是对的,后面的情节不合理。以主角的个性,是不会让总裁加入主角团的。
因为太天真,太可笑。
在这残酷冷漠的仙侠世界里,总裁这样的人注定被人嘲讽、孤立无援。
我删去了“穿越”的元素,给故事里的新角色重新设定了合理的身世,也重新设定了这个角色的故事线。这个角色会持着理想的火炬在黑暗中独行,最终死在忠于现实的主角的剑下。
等我改完最后一个字,外面的天光忽然透进来。
【十】
这个角色,总裁总算肯演了。
这个角色总还是与总裁的人设大致相符的,想来虽然会打些折扣,但总裁应该也能收到一些“人气”吧。
他一如既往地认真对待他手上的这个角色,提了很多中肯的建议。他说的往往都是对的,我也按他说的修改了很多。
我们从没合作得如此愉快过。
然而某天,总裁吃饭用的水果刀还是“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这次总裁的手,足足消失了有三分钟。
我再也吃不下,默默地一个人回了卧室。
我无法相信是因为总裁扮演的角色没有魅力。我知道,原因出在我这里。
因为我自己本身就是个扑街作者,又怎么可能带给他人气呢?
没多久,卧室的门被敲响。
我一语不发地走过去开门,只见总裁递给我一包抽纸,嫌弃地说道:“女人,果然你很爱哭啊。虽然只有女主角能让霸道总裁递手帕,不过递个抽纸还是没问题的。”
我抽出两张擦了擦眼泪鼻涕,默了片刻,才有勇气对他说道:“对不起……”
“呵,女人,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他不屑地笑了。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又顿住,收起了那份不屑的笑容,转而伸出手,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揉了揉我的头发。
“我们都做了正确的事。”他说。
我的眼泪又下来了。隔着泪水,我看不清他的脸,也终于有勇气说出了我之前在求助帖上看见的最后一个办法。
“不然你……转型吧。”我咬咬牙,“不要当霸道总裁了。现在总还有火爆的类型文,去当那种类型文的男主吧。总还能活下去。”
“我生来就是霸道总裁。我的理想就是成为举世无双的霸道总裁。”他认真地回答我,“所以我不会转型的。”
我怒了,拽着他西装的衣领,质问他:“理想就那么高贵吗?!”
他点头,告诉我:“理想就是这么高贵。”
我松开他的衣领,忽然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可是……你就要消失了……”
他纠正我:“只是被读者遗忘。”
“有什么分别!”
他默了一瞬,只说:“你总还是会记得我的。”
“我记住又有什么用?”
他抚平被我弄乱的衣领,又重新整理了一下领带结,然后郑重其事地回答我:“你记得,就够了。”
后来我无数次地想,要是这一瞬间,我能看清他的神情就好了。
可我只是在哭泣。
【十一】
那天以后,霸道总裁一如既往认真对待那个不能为他带来任何人气的角色。每每当我敷衍懈怠的时候,他总能看出来。
他消失的症状似乎一日比一日严重了。有一次,他上一秒还在同我说话,下一秒却忽然消失了,一直到一分钟之后才出现。
我不知道他还能存在多久,疯了一般地去刷论坛,想找到救他的办法。
可就连我之前看见的那个发帖求助的大侠型角色也已经很久没有更新他的帖子了,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消失了。
终于,我刷出了一则消息。
“总裁!总裁!”我兴奋地跑过去,抓着他的肩膀,让他去看这则消息,“你看!这期LOFTER‘故事森林’的主题竟然是‘霸道总裁’!我们去参加吧!我让你成为真正的主角!你一定会获得人气的!”
他的反应却比我预想中要平淡很多,只是问我:“明天好像是你的生日吧?”
我一愣:“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他犹豫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时候我手机响了一下,拿出来一看,是美团因为我生日而发来的优惠券。
我感慨道:“这年头,也就软件记得我生日了——所以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他说道:“我也是之前不小心看见了美团给你发的消息。”
我点点头。
哦,难怪。
我一挥手:“这不重要!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写故事大纲!”
【十二】
这篇文关乎总裁的存亡,我一定要获得人气。
在真正构思故事之前,我先上网,把所有总裁文的经典套路学习了一遍。这些套路虽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难免被人诟病,但这些套路之所以能成为经典,就说明它们经过了时间的检验。
我相信它们一定是好用的。它们一定能帮总裁获得人气。
在这个夜晚即将过去的时候,我终于将所有总裁文套路融合在一起,梳理出一份新的大纲。
这篇故事狗血与恋爱齐飞,绿茶与白莲共舞,想来读者读完一定会觉得十分酸爽刺激的。
我决定明天一大早就把故事大纲给总裁看。
可是这一天,总裁却没有在大清早喊醒我。等我自然醒过来,已经快到吃晚饭的点了。
我走出卧室,只见总裁在摆好了火锅锅底,周围还有各种火锅配菜。
这可一点都不……霸道总裁。
我走过去,有点担心总裁的脑子是不是坏了。
这时总裁抬眼看我,冷笑一声:“呵。女人,醒了?真够能睡的。”
哦,还是原来配方的霸道总裁。
不过现在吃火锅什么的都是小事,我拽着总裁去看了我新写的故事大纲。
总裁看完,只是笑了笑。
我有点担心总裁嫌弃里面的狗血套路,但转念一想,觉得总裁就是演总裁文出身的,这种狗血套路想来见过许多。
我又略略放下心来。
可总裁一直不说话,我不由问道:“……怎么样?”
总裁看着我,只道:“明天再说吧。”
“什么明天再说,抓紧时间……”
“生日快乐。”他打断我。
我一愣。
“生日快乐。”他又重复了一遍,“有什么事情,都等你过完生日再说吧。”
【十三】
我觉得今天的总裁有点奇怪。
总裁竟然知道我爱吃火锅。
而且!他竟然用筷子吃火锅了!
“你……”因为震惊,我手上的筷子反而有点拿不住。
“吃火锅当然要用筷子,不然岂不是玷污了我最爱的火锅?”他很自然地说道。
“这可一点都不霸道总裁。”我忍不住说。
“是啊,所以这个爱好平时不能暴露出来。”他点头。
“你到底是哪个作者设定出来的啊,这个爱好也太不负责任了。”我没忍住吐槽了一句。
总裁笑而不语。
也是,一般的角色会对将他们设定出来的作者抱有深厚的感情。我是不该吐槽人家。
我正要跟总裁道歉,却忽然有人敲门。
是外卖员。
我没点外卖啊。
疑惑间,打开外卖袋子,里面竟然是个小蛋糕。
“呃……我叫的。”总裁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用你的美团优惠券,还凑了满减,没花你多少钱。”
“还关注优惠券和满减,你这也太不霸道总裁了。”我笑他。
“没办法,落魄了嘛。”他也笑。
小蛋糕虽然只有巴掌大,但商家还是附送了几根小蜡烛。总裁把窗帘拉上,将蜡烛插在蛋糕上,点燃后关了灯。
“女人,许愿吧。”总裁说道。
我十指交叉,正要许愿,却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便扭头看他。烛火温柔的光影映在总裁脸上,连他那天生锋利的眉眼都显得柔和了不少。
我心里微微一动。
“总裁,你有什么愿望?”我问他,“我来帮你许愿吧。我希望你的愿望能够实现。”
总裁抿了下嘴唇,沉默了很久才说道:“我希望我的作者永远不要迷失她的内心。”
【十四】
一起吃蛋糕的时候,总裁忽然说:“女人,我应该感谢你。”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总裁笑了笑:“应该感谢你的事情有很多,比如……”
停顿了一下,他才接着说道:“我过来应聘炮灰的时候,加了很多戏,还跟你理论了很久。你还记得吧?”
“当然。”
他说:“我在其他的作者那里也是这么做的,不过……”
“被轰出来了吧?”我取笑他,“让你这么啰嗦。”
“差不多。”他也笑,“也有很多脾气好的作者,不过大多数最后都将我加的戏删掉了。”
“——你是唯一一个一字不改的。”他说。
我忽然间明白他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么多了,还真是“总裁的报恩”啊。
是将我当成了赏识他的知音?还是伯乐?
可惜啊,我只是个扑街写手而已。
“别的作者有他们自己的创作风格。你这么擅自加戏,他们肯定不高兴。”我安慰他,“至于我……可能我们有些想法比较合得来。”
“你说得对。”他还是在笑。
“其实……”他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道,“我是一个小女孩在她的日记本上构思出来的角色。她那个时候才十一岁。”
我没说话。我猜得出来,如果不是十多岁的小孩子,很难给他起这么长串的、中二又羞耻的名字。
这样的角色往往是创作者的早产儿。他们承载着创作者无限的热情和寄望,然而因为创作者本身太过稚嫩——无论是技巧还是心理——承担不起将整个故事完整创作出来的任务。
在创作者热情消退后,这个故事往往就会被弃置一旁,成为创作者自己都不愿提起也不愿想起的黑历史。
而这样的角色,被创作者本人抛弃后,只得四处在其他作者处奔波,看看有没有同类型的角色可以出演,来赚一点可怜的人气。
“我虽然想成为举世无双的霸道总裁……”他低声说道,“可我从来都没能在总裁文里面成功出演过主角。”
是的,可以想见,他一定一直在碰壁。
因为一个稚嫩的作者构思出来的角色,往往都会有这样那样致命的缺陷,比如行事没有逻辑、中二、羞耻、让人尴尬之类的。
不过眼前的总裁似乎没有这样致命的缺陷。
想来他自己一定一直在努力,才能将这些弥补起来的吧。
是的,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变得落魄,他肯定是一直如此落魄。这一切我早就心知肚明,只不过我从来没有拆穿他而已。
“你会成为举世无双的霸道总裁的。”我努力冲他笑了笑,告诉他。
他却摇头:“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而那个将我抛弃的女孩,我也从来没有怪过她。”
他竟然还在笑:“因为对于那个女孩,我只是她笔下诞生的一个极其不成熟的角色而已。将我抛弃,把我参与过的那个故事翻过去,恰恰意味着她在写作这条道路上正在不断地成长。”
“我为她感到由衷地高兴。”他这话没有分毫作假,因为他眼里真的涌动着欣慰的笑意。
“你这可一点都不像霸道总裁。”我的眼眶有些湿。
“这可是你今天第三次说这样的话了。女人,你也太啰嗦了。”顿了下,他又说,“不过我认为这才是真正的霸道总裁的自我修养。他们都是真爱型人物,是会为了爱放弃一切的。”
“看起来你爱那个女孩……”我沉默了很久,心里一动,忽然问他,“那你爱我吗?”
这句话问出口我就后悔了,尴尬地冲他笑,试图把话圆过去:“哈哈哈,我在说什么呢。霸道总裁的爱,一定是要属于女主角的。”
可他却说:“不,我爱你。”
他又说:“就像作者爱着角色一样,角色怎么会不爱着作者呢?”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一边哽咽,却又冲着他笑:“你这也太犯规了……”
他轻轻叹口气,朝我走过来,轻轻地抱住了我。
我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待了许久。最后,他松开我,却在我额头上缓缓地印了一吻。
他告诉我:“其他的,都随他们去吧。真正能在寂寞中相互陪伴到最后的,一定是作者和角色啊。”
我多么想回应他,可我只是流泪。
【十五】
这一天,我们聊到了很晚。
主要是聊总裁这些年的经历。总裁这些年过得很不容易,但也遇见了很多有趣的角色和作者。
不知不觉,夜已经很深了。我实在困得不行,意识模糊间,似乎是总裁将我送回卧室,又帮我盖好被子。
“晚安,我的作者。”我听见他这么跟我说道。
我也想跟他说声“晚安”,但是我太困了,嘴唇似乎动了动,但好像没有声音发出来。
哪怕这个时候,我依然在想:总裁,你放心,我会让你得到人气的。
总裁将我送到床上去,却没有立刻离开。
我说不清他站了多久,因为我那时的意识也很昏沉。
过了有许久,也许只有一小会,总裁忽然将窗帘拉开一条缝。如水的月光倾泻进来,落在他身上。他盯着窗外的明月,好像是笑了。
我不知道接下来我看见的究竟是真的,还是只是我的梦境。
我看见他的身体渐渐虚化,大把大把的光点从他的身体里逸散出来,慢慢地消失无踪。
可是我太累、太困了,困到甚至没有能够意识到眼前这一幕究竟意味什么。
我竟然睡着了。
【十六】
第二天,我醒来,疯了一般地去找他。
可是他不见了,哪里都不在,只留下他那本《霸道总裁的自我修养》。
我相信他是真的消失了。因为假如他是自己离开这里,是不可能不带这本书的。
我一页一页地翻着这本被他翻烂的书,里面到处是他做的笔记。
“霸道总裁说话要带‘女人’两个字。”
“霸道总裁一定要说到做到。”
“霸道总裁的本质是真爱型人物。”
……
泪水落在书页上,我终于翻不下去了。
【十七】
总裁消失后,我浑浑噩噩地过了许久。也说不上来什么改变,我的生活依旧在继续,我也依旧扑街,只是感觉……少了什么。
总裁都消失了,那篇我写好了大纲的总裁文自然没有写下去。
我幼时的好友阿薇忽然联系我,说她临时来这个城市出差,想和我聚聚。
我答应了。
和阿薇吃饭的时候,她提及我们小时候:“我记得你小时候就喜欢写文。你第一篇文还给我们看来着,我记得那个主角名字特别长串……叫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了……”
记忆的阀门仿佛松动了。
我一下意识到了什么,顾不上莫名的阿薇,连忙冲了回去。
我在自己的出租屋里面翻箱倒柜,终于在一个落满灰的纸箱最底下找到了我十多岁时候写的日记。
我在那本日记里构思了一个名叫“冷莫宸·龙傲天·尼古拉斯”的总裁。
我将他的生日设置在和我同一天,他最喜欢吃的食物自然也和我一样。
他是个心地善良的、富有理想的总裁,一生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举世无双的霸道总裁。
明明是烂大街的总裁文,那时候我竟然没有写总裁的爱情。我写他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付出了哪些努力与辛勤。
虽然以现在的眼光看来,这些情节依然是那么地可笑、幼稚、没有逻辑。
可是这个总裁是多么地赤诚啊。他是我笔下的第一个角色,是我满腔的热爱与热血,是我平凡生活里的英雄梦想啊!
我怎么就把他给忘了呢!
我在这个狭小的出租屋内嚎啕大哭。
【十八】
我相信,总裁一定是认出我了。
从一开始。
否则他那时不会跟我说,会记住我的笔名。
因为我这些年已经换了好几个笔名,想来在网络上那些林林总总的笔名后面,他也分不清哪个是我吧?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从来不曾与我相认。
我真的不知道。
就像是那些活过来的角色,总有超脱作者控制的时候。
我重新打开了文档,删去了那篇我为他精心设计的总裁文大纲,转而将我们之间的故事写了下来。
这个故事太长、太无趣,可能很多人不会喜欢。
不过没关系。就像总裁说的,随他们去吧。
一气呵成写下我与他之间的所有故事,然而却还差一个文章的标题。
我看着他留下的那本《霸道总裁的自我修养》,忽然明白这篇故事的最好的标题是什么了。
将故事发表出去的一瞬间,我想:我最终也只是个不合格的小作者,而你一定是举世无双的霸道总裁。
【完】
【快新K柯/论坛体】我的一个朋友 4
【快新K柯/论坛体】我的一个朋友
食用说明:
Ⅰ 论坛体三部曲,时间轴按照名柯顺序 稍稍有点私设
另外,设定中论坛性质属于各个领域天才聚集地,年龄为15-30不等有男有女,进入论坛要邀请码不然看不了帖子。灰原为论坛创始人之一。
Ⅱ 一周一次更新,一次50L左右
Ⅲ 人物属于青山老师,OOC属于我
Ⅳ 快新Or K柯,没有其他CP
还要说什么?大概没什么了吧。。。。那就,小红心小蓝手麻烦看完点一下,土下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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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新K柯/论坛体】我的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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Ⅱ 一周一次更新,一次50L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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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我只不过闭关几天怎么盖了那么多楼了(●—●)
全篇看下来,KS两位好甜啊WWW
果然天降才是真爱2333
只不过为什么S君要否定呢_(:з」∠)_
151L 天降系什么的最有爱了 于 XXXX XX XX
因为S君觉得自己喜欢他的青梅竹马。
扶额。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后来……
啧,总是要不是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我不会有那种——KS才是一对,S只是没人清楚本心。这样的感觉的。
我不觉得自己是KY,但是当事人极力否认,所以我也有点怨气吧,才这么来吐槽了。
152L 来自深海的鲨鱼 楼主 于 XXXX XX XX
也就是说幼驯染VS天降系?
153L 肩膀上的小樱花 于 XXXX XX XX
可能真的是楼主你想多了呢……幼驯染的话大概是心意相通的存在吧?
154L 匿名 于 XXXX XX XX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我还是感觉他和K君更不对劲啊。
最重要的是,他那种对K的敏感程度……比他幼驯染的女孩和他的心灵感应更加……
我们遇见的事情蛮多的,也有不少和死神赛跑的时候。而K君每一次都会在S君遇到危险的时候突然冒出来,S也是常常突然跑了去见见K君或者是在什么紧要关头跑回K所在的地方。
不是很懂这种默契,只是觉得S和他幼驯染的女孩也没那么默契的。
而且有一次,他幼驯染的女孩子和他一起出了事情,他们后来都脱困了S突然往回跑,吓了很多人一跳。后来我千辛万苦联系上的Red小姐告诉我那天是K君在感觉到了S的气息【他们两个对对方的存在都超级敏感】然后突然失踪去见S,并且救出两人。
然而最后却变成了KS狂护对方然后两败俱伤。
最后警官去的时候S还千方百计为K掩藏行踪就怕被那群人发现受伤的K君。
说是报救命之恩,但是要不是他那时候跑过去K也不会伤到那种程度。我觉得他明明是关心则乱。
不过的确,他幼驯染的女孩子要是遇到一样的事情他也会这么做。
总之我站KS咯,因为我觉得S身边太危险,果然还是K君适合呆着。KS能够互帮互助,而那个女孩子我很担心会不会因为S受到无妄之灾。
S是真的在意女孩,但是他也是真的把女孩子当做亲人护着。而面对K君,不理智的时间实在是太多了。
155L 来自深海的鲨鱼 楼主 于 XXXX XX XX
这个……该说S缺少一根恋爱神经呢还是说身体比嘴巴诚实多了。
156L 天降才是真爱 于 XXXX XX XX
……我不禁在想,S君不会是默认自己是直男所以从没考虑过那方面?
157L 天降什么的最有爱了 于 XXXX XX XX
经长天降姑娘这么一说也无不可能啊?
158L 匿名 于 XXXX XX XX
长天降是什么鬼(●—●)
159L 天降什么的最有爱了 于 XXXX XX XX
我也觉得是因为他从没有考虑过男男。
毕竟S君实际上情商不低,不至于没感觉。但是我估计他从没那么想过所以只是单纯把这些情况当做友情。
160L 来自深海的鲨鱼 楼主 于 XXXX XX XX
但是K君明显是单箭头S君吧!
161L 匿名 于 XXXX XX XX
……大概?
K君这个人,好像什么人都撩。
162L 来自深海的鲨鱼 楼主 于 XXXX XX XX
对的!我记得有一次K君去了一个剑道世家【tiao】犯【xi】案【ren】。把十八岁的女儿、三十多岁的麻麻、六七十的老奶奶都撩了个遍,我们科室听到那时候都笑趴了!
真的是一位女性都不放过!哈哈哈哈哈。
看那群男同胞的表情,都是三观炸裂的样子啊。
163L 肩膀上的小樱花 于 XXXX XX XX
莫非K君是……采花贼?
现在采花贼也是【qi】罪【pa】犯?
164L 匿名 于 XXXX XX XX
怎么想都不可能的啦!
话说K君越来越神秘了啊?都快200L了还没人扒出来?
虽然说知道的都闭嘴了,但是还是想知道啊(ノ=Д=)ノ┻━┻
K君到底是谁啊啊啊啊!
165L MAGIC 于 XXXX XX XX
怕扒皮吧?毕竟鲨鱼姑娘一定不想S君被打扰。
166L 匿名 于 XXXX XX XX
扒K君没问题吧?K君作为XX本身也是未知。
167L 匿名 于 XXXX XX XX
这么说是不错啦……但是LZGN……
168L 肩膀上的小樱花 于 XXXX XX XX
于是刷到零点的我还傻傻等着大家爆K君身份,结果_(:з」∠)_
我是个傻子
169L 匿名 于 XXXX XX XX
早上好WWW
爬完楼看见前面的169小可爱笑喷。
K君的话的确是个世纪谜题啊!要是楼主同意的话我们可以给你们提供线索,但是原谅我们不能直接说出来哦!
170L 今年也要获得直木奖呢 于 XXXX XX XX
直木奖小姐说的解决方法的确很好呢。
要是有人想知道的话还是等鲨鱼小姐回来得到许可再说吧。
请可爱的小姐帅气的小先生们耐心等待。
171L 绅士与淑女 于 XXXX XX XX
乖巧JPG
172L 匿名 于 XXXX XX XX
_(:з」∠)_
咸鱼躺尸
啪叽
跳远了
173L 匿名 于 XXXX XX XX
说起来今天大家有去锦座四丁目么?
地上什么玩意儿啊!摔了一大跤QWQ
是有什么活动么?
174L 匿名 于 XXXX XX XX
哦,那个啊,据说是铃木家的搞得,好像是用来抓KID的。
175L Un tiranno locale 于 XXXX XX XX
唉唉唉?
这是在布置晚上的陷阱么?
话说我刚刚中午吃饭的时候还在说早上节目播出的时间太赶了,基德SAMA不一定会接受吧?结果已经接受了邀请吗?
176L 天降才是真爱 于 XXXX XX XX
不清楚_(:з」∠)_
总之感觉基德的话一定会接受的……吧?
堵上魔术师的名义的话。
177L MAGIC 于 XXXX XX XX
月光下的魔术师的名义么|ω・)
很有意思的一场大戏呀!
178L 今年也要获得直木奖呢 于 XXXX XX XX
话说,S君也会去么?
我觉得如果是基德大人的话,S君会在场的吧!突然期待看见哪位侦探WWW
那就可以锁定目标了,S君就嘿嘿嘿
179L 肩膀上的小樱花 于 XXXX XX XX
S君么,我不清楚啊。他周末好像是有事情。反正几个小朋友找他玩他拒绝了。
大概会去,因为毕竟是铃木那位老先生。老先生蛮信任S君的。
180L 来自深海的鲨鱼 楼主 于 XXXX XX XX
哦哦哦哦哦!我我我我一定去围观!保证抓住S君!
但是我不会上来告诉你们S君是谁的WWW
我自己暗搓搓舔就好了|ω・)
181L 肩膀上的小樱花 于 XXXX XX XX
不知道基德大人会用什么方式登场。
他的逃生魔术真的非常的精彩啊!不愧是月光下的魔术师。
182L MAGIC 于 XXXX XX XX
我已经在锦座四丁目坐了一个下午了……自从看见铃木老先生的挑衅后。
183L 天降才是真爱 于 XXXX XX XX
这里那么多KID迷?
184L Un tiranno locale 于 XXXX XX XX
没办法啊,KID是很厉害嘛。
要不是没办法联系上本人,我们都想请KID来给我们混魔术区的来讲解一下逃生魔术了。
每次一演出都是经典之作!
你以为他月光下的魔术师这个称呼是白叫的吗!
185L MAGIC 于 XXXX XX XX
但是他不是宝石怪盗么……
186L Un tiranno locale 于 XXXX XX XX
可是都还回去了呀!
187L 肩膀上的小樱花 于 XXXX XX XX
话说你们还记得这个楼……重点么?
188L 匿名 于 XXXX XX XX
重点难道不是……基德的现场会发现S君吗?
189L 匿名 于 XXXX XX XX
S君没有被邀请。我已经问过了,但是可能会出现就是了。
他说大概会和一个从小一起玩大的女孩子以及青梅竹马一起去那边,因为那个一起玩大的女孩子是基德超级粉丝。
所以他去现场的概率蛮大的。
190L 来自深海的鲨鱼 楼主 于 XXXX XX XX
只要看好有哪一堆是青梅竹马女孩多的团体我们就可以嘿嘿嘿|ω・)
191L 天降什么的最有爱了 于 XXXX XX XX
不存在的。
192L 来自深海的鲨鱼 楼主 于 XXXX XX XX
鲨鱼小姐能够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你们大概率是找不到人的。
有爱小姐还不明白么?
笑
193L 绅士与淑女 于 XXXX XX XX
……我刚刚也想这么说,就被绅士抢白了。
不过我还是有人选的。因为知道了K君的身份所以有点猜测。
194L 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于 XXXX XX XX
你想去证实?
那个猜测我们不是私聊过了不太现实么?
195L 肩膀上的小樱花 于 XXXX XX XX
真的不现实吗?
我中立态度。
196L 今年也要获得直木奖呢 于 XXXX XX XX
就去看看吧,如果真的不是也算是堵死一种可能性。
说实话虽然说了不要扒皮但是我还是好奇啊。
好奇心害死猫人之常情不是吗?我想我不去证实这个可能才是真的会后悔。
而且我们论坛里本身就都是好奇心旺盛的一群人吧!我只是遵从本心。
笑
197L 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于 XXXX XX XX
良心姐姐你最好止住你的好奇心。
S君的身份你还是别想挖掘下去了,鲨鱼姐姐说不要扒实际上是为你们读者好。
我觉得如果你真的去做了可能会遇到危险。S君的情况本就不是很安全,你去挖会被坏人盯住的。
所以无论是今天还是以后,别去挖掘了。
198L 科技改变世界 于 XXXX XX XX
弘树小可爱知道点什么吧?我们私聊。
199L 今年也要获得直木奖呢 于 XXXX XX XX
为什么话题一下严肃了?
瑟瑟发抖。
200L 匿名 于 XXXX XX XX
我好像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有点意思。
201L Un tiranno locale 于 XXXX XX XX
TBC
今天心情好,加更一次23333
预计第一个帖子写1000楼,已经五分之一了还没扒出来绝对不是我的锅!
【快新K柯/论坛体】我的一个朋友 27
【快新K柯/论坛体】我的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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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
谢谢点小红心小蓝手的小可爱们
以上要是都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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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设定中论坛性质属于各个领域天才聚集地,年龄为15-30不等有男有女,进入论坛要邀请码不然看不了帖子。灰原为论坛创始人之一。
Ⅱ 一周两到三次更新,一次50L左右
Ⅲ 人物属于青山老师,OOC属于我
Ⅳ 快新Or K柯,没有其他CP
前文:
谢谢点小红心小蓝手的小可爱们
以上要是都OK那我们开始吧
》》》》》
求不到的,都已经锁了你还求啥哦。
51L MAGIC 于 XXXX XX XX
我又怎么了?我不就说了他没有正常的眼镜吗?
怎么我感觉又中枪了。
还有那个告白问题是怎么一回事?
52L CONAN 楼主 于 XXXX XX XX
我觉得S神开始暴躁了哈哈哈。
53L 留白 于 XXXX XX XX
别提,我看这栋楼都看的暴躁了,更不要说当事人楼主。
54L 匿名 于 XXXX XX XX
S君你唉……
我都不知道说啥好。
55L 肩膀上的小樱花 于 XXXX XXXX
唔,总之,S神我跟你说。不用怀疑,那就是K神的告白。
其他的你就别看了。
56L 深海鱼雷 于 XXXX XX XX
我看S神这个样子我的心也抽痛。
摸摸K神脑袋,不容易啊不容易。
57L 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于XXXX XXXX
男神自己看上的人,就算再怎么迟钝也得迟到手里。【为K神抹一把辛酸泪】
58L MAGIC 于 XXXX XX XX
哈,你不是情商问题,你是智商硬伤吗?
这么明显的事情是你自己不想承认还是有什么其他说法?
我想你的智商不至于看不出来大家的意思吧?
59L 来自深海的鲨鱼 于 XXXX XXXX
鲨鱼小姐也暴躁了啊。
60L 绅士与淑女 于 XXXX XX XX
这楼几个当事人我觉得都挺……
61L 匿名 于 XXXX XX XX
不是,你让我缓缓。
62L CONAN 楼主 于 XXXX XX XX
名侦探,你果然一如既往的棘手啊。【笑】
63L Kupan Moritou 于 XXXX XX XX
哟,那位小姐告诉你的帖子?
64L 来自深海的鲨鱼 于 XXXX XXXX
那倒不是,我只是有习惯刷论坛罢了。
她去了英国,现在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
65L Kupan Moritou 于 XXXX XX XX
我艹!!!!!!!!!
K神!
66L 肩膀上的小樱花 于 XXXX XXXX
啊啊啊啊啊啊啊!三年没看到K神了我nakdnakwjbdb
67L 留白 于 XXXX XX XX
K神,许久不见。
68L 绅士与淑女 于 XXXX XX XX
唉,K神,好久不见W
69L 今年也要获得直木奖呢 于 XXXX XXXX
K哥你花了三年居然还没拿下S哥也是让我惊讶了。
70L 科技改变世界 于 XXXX XX XX
啊,K神也来了。
71L 深海鱼雷 于 XXXX XX XX
K神你醒醒啊!以你的情商为什么三年了还没有修成正果?!!!
72L 肩膀上的小樱花 于 XXXX XXXX
K君,你是确认不再复出了吗?
73L Un tiranno locale 于 XXXX XX XX
果然是土豪家,跟我们常人的想法不一样。
74L 天降系什么的最有爱了 于 XXXXXX XX
哈哈哈哈土豪你是担心自家被下毒手还是怎么样啦。
75L 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于 XXXX XXXX
不是,就是感觉没了K君我们自家的东西藏着也没意思。
76L Un tiranno locale 于 XXXX XX XX
我怎么看着这个K君好像身份有点异样?
77L 匿名 于 XXXX XX XX
他现在受到证人保护计划保护,恢复K君的身份是不太可能了。毕竟一恢复就面临铁窗泪了。
78L 来自深海的鲨鱼 于 XXXX XXXX
???
你为什么也会玩这个???
79L CONAN 楼主 于 XXXX XX XX
他可比你会玩多了。
80L 来自深海的鲨鱼 于 XXXX XXXX
哎嘿,一点点小爱好嘛。名侦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喜欢往热闹的地方扎堆。
复出是不可能复出的了,不过你们要是有什么魔术表演可以来找我。
另外身份的事情也请你们继续保密咯,谢谢啦!
81L Kupan Moritou 于 XXXX XX XX
没事一身轻松,所以你就来论坛浪了?
82L Red Magic 于 XXXX XX XX
?!你不是在英国吗!
83L Kupan Moritou 于 XXXX XX XX
啊,红子小姐您好。关于那件事我需要跟你再约时间,您看您什么时候有空,能和我联系一下么?
说起来,你不知道红子小姐回国了?
84L CONAN 楼主 于 XXXX XX XX
等等,名侦探,为什么你会知道她的行踪但是我却不知道?还有你们要约谈啥玩意儿?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离那个女人远点啊!你不知道她是有多凶残!!!!
85L Kupan Moritou 于 XXXX XX XX
因为她是我喊回来的。
我有事需要寻求红子小姐的帮助,所以把人喊了回来。
还有,你绅士一点行不?红子小姐人很不错,别老把人家当洪水猛兽。
86L CONAN 楼主 于 XXXX XX XX
好的,她的事情我们先不谈。【绝望jpg】
名侦探,你这个帖子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所以是不是也该给我个答复?
87L Kupan Moritou 于 XXXX XX XX
唉?突然果断?
88L Un tiranno locale 于 XXXX XX XX
噗,毕竟也磨磨蹭蹭三年了。该做什么心理建设应该也都建设完毕了吧W
89L 今年也要获得直木奖呢 于 XXXXXX XX
冲鸭K君!
90L 肩膀上的小樱花 于 XXXX XXXX
哇呜,男神你可以的!
91L MAGIC 于 XXXX XX XX
你还真是告白?!
92L CONAN 楼主 于 XXXX XX XX
S神这个反应我突然想笑。
93L 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于 XXXX XXXX
还真是吃惊的反应啊。
94L 绅士与淑女 于 XXXX XX XX
不敢置信么W
95L 今年也要获得直木奖呢 于 XXXXXX XX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还没能相信。
96L 深海鱼雷 于 XXXX XX XX
S君……
我第一为你感到捉鸡。
97L 肩膀上的小樱花 于 XXXX XXXX
K君现在魅力不行了吧。
98L Un tiranno locale 于 XXXX XX XX
胡说,我男神不可能不行!
99L MAGIC 于 XXXX XX XX
……
我都不想说话了。
憨是真的憨。
100L 来自深海的鲨鱼 于 XXXX XXXX
【快新】从天空坠落
*Re_点梗01_原作向正剧快新;
*M14里把基德的滑翔翼叫成“翅膀”的小侦探实在是太可爱了!私设黑羽在那之后也偶尔会不自觉地把自己的滑翔翼叫做翅膀,并且因为抱着小侦探按不到收翅膀的按钮,导致了当众偷桃事件,之后将收翅膀的开关固定在了袖口——所以这次可以抱着人收翅膀了!
↓↓↓
工藤新一站在百货大楼的边缘,楼顶的风比街道上的更加自由且跋扈,迎面扑来,将帝丹制服外套下摆高高扬起。
如同一只展翅欲飞的青鸟。黑羽快斗仰望着他,这么想。
工藤新一的处境并没有那么潇洒。
他站得离边缘太近了。屋顶...
*Re_点梗01_原作向正剧快新;
*M14里把基德的滑翔翼叫成“翅膀”的小侦探实在是太可爱了!私设黑羽在那之后也偶尔会不自觉地把自己的滑翔翼叫做翅膀,并且因为抱着小侦探按不到收翅膀的按钮,导致了当众偷桃事件,之后将收翅膀的开关固定在了袖口——所以这次可以抱着人收翅膀了!
↓↓↓
工藤新一站在百货大楼的边缘,楼顶的风比街道上的更加自由且跋扈,迎面扑来,将帝丹制服外套下摆高高扬起。
如同一只展翅欲飞的青鸟。黑羽快斗仰望着他,这么想。
工藤新一的处境并没有那么潇洒。
他站得离边缘太近了。屋顶的边界形成了安全与危险的鲜明分割线,而他的小半个鞋尖已经越过了边界,悬在虚空之中。从他所站立的那个位置朝下俯瞰,得到的景象和平时的街道全然不同,百货大楼的幕墙成了从脚下延伸向远方的道路,道路尽头便是坚硬的水泥地面,警车、记者、被堵住的消防车与正在被救援队人工拖行的安全气垫,形成了各种各样的色块拼凑在一起。这坠落前的景象令人眩晕。
人类不会对距离本身感到恐惧,但当你与大地的距离用垂直的方式计算,整栋大楼的墙面作为标尺,那意义就不太一样了。
“5分钟!”
最后通牒从工藤新一身后发出,扩音器的效果令他鼓膜发疼。有一把枪正隔着衣服顶住他的脊椎,枪的主人狡猾地猫在他身后,使自己、工藤新一和杯户大饭店的顶层——周围唯一的制高点,警方狙击手的首选之地——形成三点一线。
“如果警方仍不答应我们的要求,我们将和之前警告的一样,18点整,将第一个人质推下楼!”
5分钟来不及在楼底铺开安全气垫,即使能成功,子弹也会先自己一步到达地面将其击破。工藤新一冷静地做出了这个判断。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闪电战式恐怖袭击。暴徒们并不打算给警方留出充足的反应时间,也不打算允许救援行动降低自己的威慑力——100%会摔死的人质当然比会软着陆在气垫上的人质更有谈判的分量,第一个人质的死就是他们树立威信的基石,但其他人质的性命是流血之后的筹码,反而有留下的价值。
这就是为什么工藤新一选择当第一个。
不,并不是什么过分悲壮的场景,像个殉道者一样站出来说“换我来”。毕竟工藤新一这个名字太重了,他作为筹码的价值比普通人大不少,留着比杀了更有利,他需要做得更巧妙一点。暴徒的首领不是傻子,所以工藤成功让他以为自己很聪明。
还剩5分钟。工藤新一简单地盘算了一下,用礼貌的语气对身后的人建议:“也许你可以把扩音器给我,一课的警官就在楼下,他们很听我的话。”
“我当然相信你有能力说动那些前线的警察,但他们做不了决定。”首领不为所动,“我也相信你脑袋里有将我们一网打尽的办法,就像被你和各国特工联手端掉的那个组织一样。我不打算将一个火药桶放在身边,你的性命很好用,但威胁太大了。”
“这是意外,”工藤新一诚实地说,“我对你们一无所知,我只是正好在今天下午来杯户百货3层的银行调查一桩网络诈骗案。缺乏情报的侦探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有威胁性。”
首领志得意满地露出了聪明人的笑容:“现在示弱可没有用,我看到你藏在人群里用手机发信息——当然,你动作很快,没让我们抓到证据。是在联系警方,还是你的线人?不管怎样,认命吧,工藤侦探,我们手里的牌足够多,不打算冒险走捷径。”
答案是谁都没有联系,暴徒高估了他。侦探可不像某个白色的小偷一样有能瞬间消除记录的手速与技巧,他只是使用了自己的逻辑思考,与从母亲那里遗传来的一点点演技。效果拔群,一切顺利——至少到他作为第一人被带上行刑台这部分为止。
“你真的很谨慎。”工藤用叹息的语气吹捧身后的暴徒,“而且对计划很自信。这个地点也是你特地挑选的吧,杯户商贸圈的第二制高点,确保警方狙击手会选择第一制高点的杯户大饭店,另一个高度合适的狙击点却在650码开外……”
“对不能排除的危险,我习惯放到眼皮底下看着。”聪明的首领愉快地膨胀了起来,立下了一个flag,“我的计划是完美无缺的。685码,我甚至调查过警方狙击手的有效射程和他们的行程,没人能打乱我的计划。”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
“套我话呢,将死之人也犯职业病吗?”
枪口又向前顶了顶。还剩2分钟。工藤新一闭上了嘴,这次的坏人头头谨慎且多疑,不好交流,哪怕拖延时间都有些困难。
犯罪计划当然不是完美无缺的。东京就有一位不隶属于日本警方的狙击手,能在700码的距离外一枪击中另一杆狙的瞄准镜,但那不是好选择,狙击往往是配合正面营救人质的强攻进行的,如果目暮警官那边没有做好突击准备,贸然动手只会让其他人质陷入危机。
不得不承认,这个局做得不错。工藤新一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杯户大饭店的顶层,又向下移去,在地面的人群中寻找着。
如果能再多一位破局者……
他的目光顿住了。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出现在了工藤新一的余光里,并不起眼,但是他的直觉在脑海里尖啸,有如绝对不可能被忽视的,在夜空里绽放的绚丽烟火。他缓缓从地面将目光上移——
有一个少年人正以随时掉下来都不奇怪的姿势坐在对面大楼的窗台上,比工藤所在的位置低几层,身穿黑色的长裤与夹克外套,戴着一顶深色棒球帽,单手扶着帽檐,遥遥对工藤新一点头致意。
尽管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与表情,但工藤新一没来由地笃信,他一定是在笑着的。
一定和在杯户大饭店的屋顶,身披月色,乘着晚风,静静地降落在自己面前时一样,正在无所畏惧地笑着。
工藤新一的唇角也上扬了。楼顶呼啸的风也友善、轻盈起来。任何追求完美的计划者都无法防范住那个家伙,神出鬼没、不循常理的魔术师,热爱多管闲事的盗贼,拥有雪白翅膀的天空支配者。还有什么可害怕、可犹豫的呢?没有比他更好的破局者了。
还剩1分钟。他们视线相接,工藤新一对他点了点头,然后不等背后的人动作,就自然地向前迈出一步,踏进风里。
在所有人的惊呼中,侦探从天空坠落。与此同时,候在对面的少年如同矫健的羚羊,用不可思议的速度纵身一跃,低调的黑色伪装被他抛在身后,怪盗基德以他一贯华丽而张狂的姿态闯进人们的视线里,迎着工藤新一的目光径直扑上来。工藤在空中张开了双手,他们如同宇宙中互相吸引的伴生双子星,抛物线与自由落体的轨道耦合相交,面对面紧紧地抱在一起。
滑翔翼展开的时候,工藤新一明显地听到支架发出一声抱怨的吱呀,成年人的体重加上超重感,使得基德不得不放弃操控滑翔翼,双臂用力环住工藤的背脊。滑翔翼在空中划出一道惊险而优美的大弧线,观众的惊呼变成了欢呼,全然不知其中的凶险,基德顶着半月眼,既不华丽也不张狂地小声咕哝了一句:“果然还是小鬼头的时候比较方便。”
而侦探完全没有一点体谅与配合,他仅有单手好好环着基德的脖颈,把安全的责任丢给了对方,一边扭身向下方看去,一边用急促的语调发出指令。“转弯!”,工藤毫不客气地一把握上滑翔翼的操纵杆,“大楼侧面5层的窗户,那里有人质——”
他的声音中断了。无法做到。即便不甘心,工藤新一的大脑也下了这个迟来的判断。滑翔翼拥有转弯半径,他从大楼正面的屋顶跳下来,基德为了缓冲下坠之势已飞行了一段距离,错过了最佳的转向时机,要想抵达关押人质的场所,他们需要立刻来一个大于90°的急转弯。但街道的宽度达不到转弯半径的要求,再加上这种勉强的双人飞行状态……
可恶,明明知道一旦自己逃脱,那些家伙肯定会转向其他人质——!
工藤新一急速运转的大脑被来自背后的推力打断了,他猝不及防地被蹂进基德的怀抱里。
“抱紧我!”
基德用力将工藤向上搂了一把,然后松开了他,解放出自己的双手。失重感让工藤新一本能地从下方收回了目光,连忙攀上基德的身体,以防自己坠落。这是要做什么?侦探的目光终于回到怪盗身上,但基德的视线并不看向他,而是犹如锁定了猎物的鹰隼,落在大楼外侧的某样物品上。
工藤新一感到一瞬间的目眩,他们并不是第一次离得这么近,但他那时所注视的是铃木集团的飞艇,是新加坡金沙酒店,是需要他去打倒的敌人与尚未被阻止的阴谋。工藤从未在这种极近距离下观察过基德,观察过他的笑容、年轻的面庞与单片镜后发亮的蓝眼睛,无所畏惧且跃跃欲试、沾染上狂气与亢奋的表情——这意味着他绝对要做非常乱来的事情了。
“现在就飞过去,要把翅膀收起来咯。”
失重感再次袭来。基德的滑翔翼变回了斗篷形态,与此同时,一根飞索从扑克枪内射出,牢牢固定在大楼转角处的排水管上。风在耳边呼啸,他们一起快速坠落,凭借着钟摆运动完成了滑翔翼做不到的急转,如同一个攻城槌,朝着囚禁人质的房间窗户高速撞过去。两人不约而同地摆好了防撞击的姿势,像是缩在一起御寒的松鼠球,在冲击来临之前,数枚扑克牌以毫厘之差提前嵌入窗户玻璃内。
“立刻再带三个人质上来!”暴徒首领正从屋顶退到室内,通过麦克风对手下大声下令,“工藤逃掉了,他和基德是一伙的!警察随时有可能突击——”
而从麦克风对面传来的回音,是清脆的玻璃破碎声和手下的惊呼,这让首领浑身的血液冻结了。
工藤新一没有逃走。当然了,银色子弹怎么会逃呢?他是杀回来了,带着不可思议的援军,狠辣而精准地向敌方的腹地发起了闪电战突袭。
他们都不是第一次面对复数的持枪敌人了,威胁程度甚至比不上赤手空拳的京极真。基德高高地跃起,斗篷一裹,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与攻击,子弹击破披风,从人质的头顶飞过。枪法过人的暴徒副手一枪命中了高礼帽下基德的眉心,于是礼帽滑脱下去,露出假人缝制出的笑脸。就在全员陷入短暂的怔忪之时,两个少年一左一右从斗篷的掩盖下绕了出来,发起了攻击。
一锤定音。
“太乱来了吧……”怪盗基德蹲在过道里,看着逐渐瘪下去的充气足球和不省人事的数位杀人足球被害者,发出了心有余悸的声音。
工藤新一板着脸从人质被监禁的房间里走出来,反手关上了门。在房间里的看守被解决之后,基德就以一副优雅而高冷的姿态地走出了房门,不给围观群众留下更多话柄,留工藤新一在房间内安抚了一下众人的情绪,并以“我们去解决大楼里的其他暴徒,安全起见,请各位待在这里不要走动”为由,制造了一个可以独处的空间。
“是你太乱来了。”工藤不悦地说,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包着什么坚硬物体的手帕,向基德的方向扔过去,“是玻璃,小心点。”
基德灵巧地接住了它,里面包裹着两片玻璃碎片——锋利的切面与手帕内里还沾着少许的血迹。
哎呀呀,被发现了……
侦探锐利的视线像X光一样,将怪盗从上到下扫了两遍:“虽然没看出来你是哪里受了伤,”他有些不甘心地说,“从十几层的高度坠落下来,破窗而入,你也知道是很危险的吧?!”
“因为你那时的语调很着急,而且几十条人命确实是值得冒险的东西,”基德用轻松的语气说着,站直了身体,动作自然,一身洁白,看不出一点负伤的迹象,“你呢,没被划到吗?”
“如果有,我也不会断定你就是血迹的主人。”工藤的语气不自觉地缓和了下来:“警部已经在带着人突入这栋大楼了,其他的犯罪者他们会解决。我告诉他们这里是安全区,警备力量不会过来,你随时可以走……算是还你一个人情。”
“喂喂,这样可不算还清了,”基德争辩道,语气里终于没藏住情绪,“你可是把自己弄到了差点被杀的地步!简直是令人难以想象的失误,无计可施地被人拎到屋顶上,要不是我在绝体绝命、千钧一发的时刻救了你——”
作为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名侦探的敌人,好心的基德大人值得更加直接的道谢!
黑羽快斗这么理直气壮地主张着,工藤新一似乎是被他的孩子气所震惊了一样,缓缓眨了眨眼睛,然后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那个足球,最大膨胀直径是20米,哪怕考虑到中弹后的漏气速度,也可以当一个缓冲垫,”工藤诚实地说,“刚刚在空中,我还看到公安的人在场,降谷先生虽然和赤井先生不对付,但靠狙击与正面突击解决这些人还是没问题的……”
所以其实并不是无计可施。
工藤对自己的形象进行了一番辩护,这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高中生侦探不懂人心。怪盗基德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来。
“好吧,银色子弹,”基德酸溜溜地说,“请原谅一个独行侠的先入为主吧,我都忘了你身边有这么多可靠的战友。”
他甚至用上了敬语!工藤新一啼笑皆非:“可是我跳下来了,”他直视着基德的眼睛反问,“这难道不是很明显的吗,在有其他出路的时候,我认定你是最好的选择。”
这应该算是更加直接的道谢了。工藤新一想,因为基德的情绪过于好懂地好转了,这让工藤的心情也不自觉地上扬起来。
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基德离开。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他做完笔录,回到大学宿舍时,夜幕已经低垂。
“欢迎回来——”一声拉长了语调的招呼从右上方传来,舍友黑羽正窝在床上,从膝盖上的电脑屏幕前抬起头,对他打了个招呼,“真晚啊,我看到新闻了,挺够呛吧。”
“还好。”工藤应了一声,将外套搭在椅背上。
黑羽在他背后伸了个懒腰,然后“哎呀”一声僵住了,像是扯到了什么部位。工藤转头看去,黑羽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说:“背疼。”
“如果你整天都那样弓着背玩电脑,当然会背疼的。”
黑羽咕哝道:“我需要一个草莓雪宝。”
工藤无情地否决:“你需要的是一个床上桌,或者保护颈椎腰椎的靠垫。”
“真的很疼。”黑羽快斗半真半假地抱怨着,背部被划开的口子不深,但自己处理起来很麻烦,他重申道,“我需要一个草莓雪宝,或者布丁。”
工藤新一安静地盯着他看了两秒,然后垂下了视线,叹了口气。
“你下次得注意些,”名侦探的语气比平时温和了两分,不知道是在叮嘱自己普通的舍友,还是叮嘱另一个国际大盗,“冰箱里只有柠檬派。”
“也行——”黑羽快斗笑嘻嘻地摆出了勉强妥协的姿态,接受了这个慰问品,“你也是。”
后记:
“我要告发。工藤新一和怪盗基德,他们是共犯!”
“我必须提醒你,没有实证的‘告发’反而可能在你已经相当严重的罪行上再加一条‘诽谤’。”
“我有人证,如果警方愿意用技术手段调查工藤新一的通讯记录,也会得到物证!在鸣枪示警之后,我们不止一个人亲眼见到工藤新一给怪盗基德发信息求援——”
“工藤君在笔录里已经交代了,他是为了确保自己被选为第一位人质,故意做出假装联络的假动作,以表示自己是个需要被除掉的威胁。我们也没在他的手机上发现有什么通讯记录……”
“是因为被他删掉了!他们绝对是一伙的,你不能只查他的手机!动用你们的搜查权限,找运营商要资料,就在他跳下去的几秒钟前,我还看到他对着基德点头致意,眉目传情!”
“???这是诽谤!”
“我100%确信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