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剧版《陈情令》续写:既无羡鱼志,陶然共忘机
549.
友情提示:这一部分没有写完。薛洋的结局要到下一章。这一章写得心里有点儿难受,明天可能要缓一缓,不一定能更。想一次性看到薛洋大结局的,可以等550更了之后一起看。
一弯残月。
义城外的枯木林,不知哪朝哪代留下一片荒冢,古墓大约早被前朝的盗墓贼给掏空,废弃的残碑横七竖八,在晦暗的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寂寥。...
549.
友情提示:这一部分没有写完。薛洋的结局要到下一章。这一章写得心里有点儿难受,明天可能要缓一缓,不一定能更。想一次性看到薛洋大结局的,可以等550更了之后一起看。
一弯残月。
义城外的枯木林,不知哪朝哪代留下一片荒冢,古墓大约早被前朝的盗墓贼给掏空,废弃的残碑横七竖八,在晦暗的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寂寥。
蓝忘机和魏无羡走在前面,一左一右,用避尘和随便砍断布满荆棘的枯木,晓星尘和宋子琛无声地跟在后面,紧握着拂雪与霜华。
“就在前面。”魏无羡放慢脚步,指向前方一块体量巨大的残碑,晓星尘和宋子琛同时点了点头,他们都感知到了一个强大的保护结界。
“准备好了吗?如果可以,我和蓝湛,就把他放出来了。”魏无羡看向面色似乎都有些苍白的的晓星尘和宋子琛,跟蓝忘机交换了一个眼神,在得到他点头确认之后,这才试探着开口。
“那就劳烦二位了。”晓星尘同样跟宋子琛完成了一个对视,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给出回应。
魏无羡将随便系回到腰间,默念着符咒,一套令人眼花缭乱的手法之后,双手食指指腹相对,隔空指向前方的虚空。随即,一个原本完全隐形的结界,在月光下显出淡蓝色的虚影轮廓,结界外表面上复杂的咒文犹如褪去的潮水一般,一个个隐去了踪影……
饶是晓星尘和宋子琛,也被眼前这个正在破除的咒符的巨大威力给惊到了。他俩看得出来,蓝忘机所设的蓝色结界,已是强大无比,在这种情况之下,外面还用上了魏无羡如此精巧缜密的咒符,更不要说,结界里头原本还有石碑的镇压和灵力的封印!这样的四层屏障,便是千年的凶兽,只怕也翻不了身,而他们竟然只是为了镇住一个凡人的怨灵?薛洋的怨气之深重,也就由此可见一斑了。
“好了,蓝湛。剩下的交给你。”魏无羡解除了咒符,从腰间取下陈情,回头看向蓝忘机。
“嗯。”蓝忘机上前两步,运行灵力,指向自己所设的结界。无数条蓝色的灵光,迅速聚拢,被收回到蓝忘机的指尖。
结界,破了。
“有陈情在,他跑不了。不过,以防万一,还是把剑都拔出来吧!那家伙当初常年与阴铁为伍,他的怨气,非寻常怨灵可比。哪怕沾上一点儿,也会被怨毒腐蚀,皮开肉绽。”魏无羡想了想,还是决定啰嗦几句,尽管他并不担心晓星尘和宋子琛会被薛洋的怨灵所伤,毕竟二位的修为剑法摆在那里,自保绝对没有问题。可是,晓星尘看到薛洋的怨气深重至此,或许不止有恨,还会有痛吧?若不让他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魏无羡真的很担心,在痛与恨的重压之下,他会不堪重负,濒临崩溃。
“夷陵君放心。师父的话,我都牢记在心里。”晓星尘听懂了魏无羡善意的提醒,抽出霜华,紧握于手,“我……有准备,受得住。”
“那好。蓝湛,你把他放出来吧!”魏无羡放下心来,将陈情送至嘴边,做好了随时控制怨灵的准备。
“轰隆”一声巨响,蓝忘机用灵力隔空推倒了石碑,解除了封印。下一刻,周围的温度陡然降了下来。蚀骨的寒气袭来,随后,一团怨气如同黑烟一般,无声地从地下喷涌而出,其速度之快,力度之猛,甚至根本无法汇聚成形,仿佛一群被掏了蜂巢的狂野毒蜂似的,四处乱窜,在这枯木林中划出一道比暗夜还要墨黑的恐怖轨迹。
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晓星尘和宋子琛还是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呆了。好在陈情的笛音响起,那团怨气,很快便受制于笛音,像是被禁锢住了,慢慢开始聚拢成形,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开始更为疯狂地自我撕扯,竭尽全力想要逃逸。
蓝忘机的避尘已经出鞘了,虽然他知道,薛洋不可能摆脱陈情的束缚,但魏婴此刻双手持笛,无法施展随便,万一薛洋真有什么神通能袭击魏婴呢?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蓝忘机也不敢掉以轻心啊!
还好陈情对于怨灵的控制力果然强大至极,也就一眨眼的功夫,那团狂躁的怨气便被牢牢压制,塑成一个隐约的人形,可因为怨气太重,墨色太深,看不清眉眼,但从身形来看,不是薛洋,还能有谁?
笛音仍在持续。蓝忘机听得出来,魏婴不仅是在控制怨灵,也在极力地安抚着怨灵。两个月前,在清河,蓝忘机曾亲眼见过魏婴游刃有余地控制成百上千的怨灵在雾灵山上空舞蹈,那时即便笛音停下来,怨灵也能听命于魏婴。可那毕竟是普通人的怨灵,与薛洋的怨灵完全不同。薛洋活着的时候修为很高,且浸染阴铁之气多年,绝非寻常怨灵可比,所以魏婴一定要在笛音中大量注入意念,施加足够的控制力,才能将怨灵稳住,也才有问灵的可能。
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怨灵的人形终于稳定了,而他似乎也开始拥有了意识!魏无羡之所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是因为那怨灵尽管被陈情的笛音压制得不能前进,但他模糊的五官和挣扎的四肢,全都明确无误地朝着蓝湛所在的方向疯狂地狰狞!是了,这怨灵定然是已经找回了薛洋死前的意识,所以才会对一剑砍下他胳膊的“仇人”产生了如此强烈的反应。
魏无羡不敢停下笛音,虽然他其实可以肯定,即便这会儿放下陈情,薛洋应该也已经无法摆脱对他的束缚。可万一这家伙真有什么了不得的神通,能冲破陈情的控制,跑出来伤了蓝湛呢?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魏无羡也不敢掉以轻心。更何况,蓝湛的身后还有宋子琛!当初,是宋子琛用拂雪给了薛洋最后那致命的一击!魏无羡不确定两位道长这会儿精神状态,是否足以应对一只凶神恶煞的怨灵,所以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集中意念,将陈情的控制力使到了极限。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薛洋的怨灵像是放弃挣扎,除了五官依旧桀骜狰狞。魏无羡慢慢挪动着脚步,让出一个空间,向蓝忘机点头示意。蓝忘机心领神会,紧握避尘,摆出一个攻守兼备的剑招起式,替自家道侣做好了防卫。
笛音戛然而止。薛洋的怨灵再次躁动起来,试图摆脱控制,然而却只是徒劳。魏无羡确认怨灵已在完全的掌控之中,这才收了陈情,换上随便,再次向蓝忘机点头。蓝忘机则随即收了避尘,唤出忘机,席地坐下,做好了问灵的准备。
“薛……”魏无羡刚要开口,却见原本还在极力挣扎的怨灵突然像是被一箭穿心定住了似的,动作瞬间停滞了下来!这突如其来诡异的平静,反倒是让几人吃了一惊。下一刻,魏无羡下意识地回头,原来,随着蓝湛抱琴坐下,一直被他挡在身后的晓星尘和宋子琛的身形,显露了出来!薛洋,感知到了,晓星尘的存在!
“晓……”魏无羡连一声晓师叔都还没来得及唤出,“嘣”的一声,忘机琴的琴音竟然响了!这下就连蓝忘机也被吓了一跳!他问灵多少年了,还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他还没拨弦呢,琴音自己反倒先响了!换而言之,不是他来问灵,而是灵在问他!
三声琴音,颤抖,嘶鸣。有如……呼唤呐喊,又似……哭泣悲鸣。怨灵又开始躁动起来,然而这次躁动的不是四肢,而是他模糊的五官!仿佛一个人,睁大了眼睛在看,张大了嘴巴在喊,竖起了耳朵在听!他在用尽全部的气力,只为控制忘机琴的琴音!
“他说什么?”魏无羡有点儿懵,原来问灵还可以这样玩?不用问,主动答?
“晓星尘。”蓝忘机轻答,见两位道长和魏婴全都不明所以,便又补充了一句,“他说了三个字——晓星尘。”
“……”所有人都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忘机琴又响了!仍是那三个音!却又不止是那三个音!仿佛是一支无限循环的乐曲,而全曲只有三个音,那就是——晓星尘,晓星尘,晓星尘,晓星尘,晓星尘,晓星尘……
忘机琴有七根琴弦。然而此刻,只有其中的三根,在疯狂地颤抖,如同魔音绕耳一般,高高低低地反复着三个音符,像是在呜咽,在质问,在嘶吼,在宣泄,在狂喜,在欢呼,在大笑,在高歌……而所有的旋律,所有的唱词,却只有三个字:晓-星-尘。
不需要蓝忘机解读琴语了。没想到我这辈子学会的第一句琴语,竟然是……晓星尘!魏无羡呆呆地想着,是啊,晓星尘!薛洋唯一的执念啊!之前还费那么多功夫用陈情压制,用避尘防范!总想着要先把薛洋给控制住了,再让两位道长露面出来。其实哪里用得着呢?早该让薛洋看见晓师叔的!即便是恶魔,也有在意的人吧?终究还是我们狭隘了。
晓星尘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原来,我的名字,用琴语演绎,是这样的声音?他不合时宜地这么想着,泪水夺眶而出。应该恨之入骨的啊!应该深恶痛绝的啊!可是,为什么除了恨恶,还有心酸,还有心疼呢?
“蓝湛,怎么办?”魏无羡悄悄走到蓝忘机身边,俯身与他低语,“忘机琴承受得住吗?弦会不会断?”
“不会。”蓝忘机轻轻摇头。
“可是薛洋一直这样,你也没法问灵啊!”魏无羡有些踌躇,眼前这一幕实在超越了他的预期。
“别急。”蓝忘机却有些动容。很多年前,他四处问灵,没有一点儿回音。有几次,他也曾在杳无人烟的林间,发疯一样拨动琴弦,琴音终日循环反复,也只有两个字:魏婴。所以,尽管薛洋十恶不赦,但在这一刻,蓝忘机,懂他。
果然,在无数声高低错落的“晓星尘”之后,琴音渐渐平息下来,薛洋的怨灵也陷入了沉寂。魏无羡悄无声息地回头看向两位道长,却见晓星尘泪眼迷蒙,宋子琛低头无语。
或许,他们都需要一些时间吧,魏无羡如是想。下一刻,琴音又起。这一次,只有两个音。
“他说,眼睛。”蓝忘机的声音很轻,不像是在翻译琴语,倒像是一声叹息。
许久,晓星尘喃喃自语,作为回应,“我师父,把她的眼睛,给了我。”
蓝忘机点了点头,弹奏出一串音符。很快,忘机琴再次陷入一种“魔音四起”的癫狂状态,这一次,反反复复的,好像只有一个音!
饶是天下第一的问灵高手蓝忘机也愣住了。许久,他都没有做声,直到魏无羡一脸狐疑地去扯他的衣袖,“蓝湛,他说什么?”
“他……没说什么,应该是……在笑。”蓝忘机此生问灵无数,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一只怨灵在笑!是的,哈哈大笑!
“我,恨你!”晓星尘似是被这诡异的琴语笑声给激怒了,他猛然提起手中的霜华,冲向那怨灵,宋子琛下意识地提起拂雪,跟了上去。
怨灵没有躲闪,魏无羡没有阻拦,蓝忘机也只是忠实地用琴音传递着这一句信息。或许,就该让晓星尘一剑灭了薛洋吧!这对于双方来说,才是最好的解脱?
然而,就在霜华几乎已经触到怨灵的时候,琴音又响了起来!在最后一刻,晓星尘仿佛脱力一般收了剑招,他终究还是想要听一听,那个人会给出怎样的回音。
“他说,我知道。”蓝忘机的语气波澜不惊,心底却不像表现出来的这么淡定。其实,若薛洋今日一直像刚开始那样表现得狂躁暴戾,对于晓星尘来说,或许还没有那么痛苦。可他这会儿,如此平静,蓝忘机反倒是替两位道长深感担心。
“为什么?”霜华的剑尖直指薛洋的怨灵,晓星尘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滑落,一声又一声,声嘶力竭,将压抑于心的一连串“为什么”宣泄而出:“当初遇见我,为什么不杀我?既然不杀我,为什么要害我?既然要害我,为什么伪装成小友善待我?既然这般欺我害我,到最后为什么又要救我?”
仿佛一首哀婉的乐曲,蓝忘机弹奏了许久,才将这一连串“为什么”转换为旋律,然后,周遭便陷入了一片沉默。
许久,琴音响起,却只有短短一句。蓝忘机深吸一口气,译了出来:“没有为什么。我本就是坏人,好人不会懂。”
【忘羡】生年满百(12)
【原著向魔改+私设】翻天覆地的二设
魔道祖师vs.刺客信条的碰撞
魏家少主羡x姑苏蓝氏叽
轻松向 青梅竹马谈恋爱可还是很酷炫的故事
接 第十一章
---------------------------------
蓝启仁看着马圈里那一群杂色的马,面上的表情像是有人往他脸上泼了泥水。
云深不知处的马圈里是清一色的白。
马只是普通的马,长了各色的毛也不是它们的错。
但当这群马成了蓝老先生引以为傲,雅正端方的侄子和魏无羡大闹青楼的雄伟事迹的纪念物时,这群鱼目混珠之徒便刺了蓝老先生的眼睛。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蓝曦臣笑笑道,“叔父,忘机和魏公子此番下山是为了...
【原著向魔改+私设】翻天覆地的二设
魔道祖师vs.刺客信条的碰撞
魏家少主羡x姑苏蓝氏叽
轻松向 青梅竹马谈恋爱可还是很酷炫的故事
接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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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启仁看着马圈里那一群杂色的马,面上的表情像是有人往他脸上泼了泥水。
云深不知处的马圈里是清一色的白。
马只是普通的马,长了各色的毛也不是它们的错。
但当这群马成了蓝老先生引以为傲,雅正端方的侄子和魏无羡大闹青楼的雄伟事迹的纪念物时,这群鱼目混珠之徒便刺了蓝老先生的眼睛。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蓝曦臣笑笑道,“叔父,忘机和魏公子此番下山是为了查案,已经为莽撞行事之过而请罚了,您看这些马…”
蓝启仁的眉梢在听到蓝忘机和魏无羡放在一起的名字时抖了一抖,其中隐忍的意味让他的眉毛看起来像是在抽筋,山羊胡子自暴自弃般被吹起一边。
越想越气,蓝启仁袖子一挥,厉声道,“都牵出去,一匹不留!”
魏无羡在祠堂里打了一个哈欠,烛火在夜的微风中晃了晃。
他跪在一张蒲团上,跪着的姿势比起一旁的蓝忘机只可谓是不端不正,歪七扭八。
听见这声哈欠,蓝忘机侧目而视,目光在魏无羡惺忪的睡眼上停留了片刻。
魏无羡打完哈欠,吸了吸鼻子,一扭头,正巧发现蓝忘机在看他,咧嘴一笑。
蓝忘机紧抿的双唇动了动,出声道,“你回去吧。”
魏无羡摆了摆手,道,“我说了,不会让你一个人受罚的。再说了…”
魏无羡转过头,看了一眼祠堂里那一层层的牌位,撞了撞蓝忘机的肩膀,同他嬉皮笑脸道,“你家祖上,能为姑苏蓝氏开宗立派,守一方清平,自然都是杰出前辈,拜一拜也是应该的。”
虽然魏无羡平日里胡说八道的时候不少,冷不丁这样一句,蓝忘机心里一惊,哽了一下,就见魏无羡对着自家祖宗天地作了一揖。
“诸位在上,夷陵魏婴,在此见过各位姑苏蓝氏前辈。”
“魏婴,今日来此是为了请罚。”蓝忘机好似生怕魏无羡继续拜下去,忍不住打断了他,先是连忙同魏无羡一起向牌位行了礼,顿了顿才补充道,“…其他日后再说。”
“日后?”魏无羡不明就里,“哎呀,日后干什么。这都跪了几个时辰了,也没人来看咱们,再不跟你家前辈们说说话,我都要无聊死了。”
“不可无礼。”蓝忘机一时无言以对,只提醒道。
魏无羡在蒲团上动了动,又冲牌位们拜了一下道,“各位前辈,小辈绝无不敬之意,只是跪了这么久,实在跪不住啦,求你们可怜可怜我咯。”
蓝忘机沉默了一瞬,也跟着再度拜了一下。
随后魏无羡又拜了一次。
“…”
礼多人不怪,连着拜了三下,魏无羡觉得蓝家祖宗们应该不会怪罪他了,在蒲团上把自己调整成一个舒服的姿势,往旁边的椅子上靠了靠,开始跟蓝忘机问东问西,比如这位前辈为什么和那位前辈摆在一起,谁和谁又有过什么事迹,如果还在世,蓝忘机该如何称呼云云。
蓝忘机一一解答过,想了想,问起魏家的祖上和在渊阁。
说起这事,魏无羡就不累了,把祖宗八代盘托而出,家训的来历,开宗的英雄,刺客们引以为豪的独门法术,在渊阁的建筑构造,甚至包括他爹怎么把他娘追到手的。
这段侃侃而谈持续了一个时辰,蓝忘机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问一两个问题。
直到钟声响起,蓝家人就寝的时辰过了,他们的罚跪结束了。
魏无羡几乎在第一时间跳了起来,一边继续喋喋不休,一边拍了拍跪皱的裤腿,说着说着只觉得小腿上爬开一阵麻意,水漫金山似的没了他的膝盖,差点腿一软摔一跤。
“…总之,蓝湛,我们夷陵有好多好吃的,在渊阁也不比寻常仙府,听学结束之后,你一定要来玩…哎呀!”
蓝忘机反应极快地扶住了他。
“怎么了?”蓝忘机眉尖微颦,紧紧握住魏无羡的小臂,将他撑住。
魏无羡跳了跳脚,呲牙咧嘴道,“蓝湛,你们蓝家人的膝盖是铁打的吧?动不动就罚跪这么久,轻功还要不要了?还是你们有什么独家铁膝术,能不能分享一下?不是我说…这点我们在渊阁就比你们强,我们从来不罚跪,只…啊啊啊,腿麻了。”
月色如水,夜色披纱,温柔地抚过祠堂中星点般长明的烛火。
蓝忘机想起上次跪在这里受罚,魏无羡冲进来说要跟他一起挨板子,魏家小师弟们在门口与蓝家师兄争执,说他们少主连宗主都没打过。
蓝忘机的面上滑过一丝懊恼,扶着魏无羡往椅子上坐去,道,“先坐下。”
魏无羡顺势坐下,一挨板凳觉得连着屁股也跪麻了,又从椅子上跳起来,继续扶着蓝忘机的肩膀呜呜嗷嗷叫痛。
蓝忘机束手无策,只得好好扶住他。
待那点麻意总算缓解了,魏无羡勾着蓝忘机的肩膀道,“蓝湛啊蓝湛,咱们商量一下。下次管他请罚还是犯错,咱们打板子行不行?直接招呼,多少下也行,绝无二话!就是别跪了。”
蓝忘机的唇角抖了抖,看了一眼魏无羡站直了的膝盖,道,“还痛吗?”
魏无羡又弯下腰揉了揉膝盖,觉得那股麻痛的感觉有所缓解,应该是能走了,遂面不露切心不跳地耍赖道,“疼啊!都不会打弯儿了!怎么办!我的轻功是不是废了?下次就大头朝下从在渊阁山顶上栽下去了?”
憋了一天,魏无羡嘴皮子发动起来,越说越溜,演技爆棚,哭天抢地,“完了完了,要是轻功废了,就做不了刺客了。我要是做不了刺客了,在渊阁那么大的家业,谁来继承?蓝湛!这事你得负责…让我想想啊…哎,我看你资质不错根骨奇佳,不如你来做上门女婿,我把独门秘籍…哎!!噗哈哈哈哈哈哈!”
蓝忘机本来听得忧心忡忡,险些去叫医师了,直到魏无羡说到“上门女婿”“独门秘籍”,蓝忘机才明白过来魏无羡这是又在借机耍他了。
看着蓝忘机的神色从忧心到清明,魏无羡说不下去了,捧腹大笑。
“你自己留着吧!”蓝忘机的耳尖窜上一道红,气不打一处来,转身欲走。
“等一下,哎呀!”魏无羡伸手抓他袖子,假装往前一摔。
蓝忘机吓了一跳,连忙回身一把接住他。
魏无羡瞅准机会,一把把蓝忘机勾了回来,这回死死搂住,抬起脸憋着笑道,“不闹了不闹了,不闹了好不好,我是真疼。”
蓝忘机轻扬起一边眉梢,垂眸看着他。
魏无羡无比真诚,点点头道,“真疼。”
蓝忘机轻轻叹息了一声,道,“你留在这里,我去取药。”
“别走。”魏无羡把人抱紧了,拽了拽蓝忘机的抹额道,“你背我回去嘛。”
蓝忘机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呼吸错了一拍。
“背不背?”魏无羡又拽了拽抹额的尾巴。
“…”
蓝忘机整个人都凝住了。
见蓝忘机僵在原地,魏无羡当机立断使出浑身解数喊痛,倒在地上打起滚来。
“魏婴。”蓝忘机解冻了,眉尖抽搐,伸手去抓魏无羡,魏无羡从左边滚去右边,让蓝忘机抓不着。
“魏…魏婴!”魏无羡灵活得跟条泥鳅似的,在地上滚了几个来回,蓝忘机抓不住他,最后只得停在原地,屈服于我不动,敌乱动的现实。
“…好。”蓝忘机无奈道。
魏无羡立马不滚了,道,“没听清。”
蓝忘机站在门边,看着魏无羡。
顿了顿,蓝忘机下定决心,向躺在地上的魏无羡伸出手。
月光自他身后缓缓流淌。
“我背你回去。”
蓝忘机又重复了一遍道。
瞳色像是糖。
夜晚是有气息的。
起码对魏无羡来说是这样。
作为与夜相守而生的刺客,魏无羡的感官与许多人是不同的,但或许世界上的人感知的也本都是各不相同的世界。
魏无羡趴在蓝忘机背上,道,“蓝湛,山里是不是栽了洋槐?”
“嗯。”
蓝忘机的声带在他的小臂处震动。
“在哪里?”
“山脚处。”
魏无羡有点得意,拍了拍蓝忘机的肩膀笑道,“我鼻子灵吧?你闻到没有?”
“嗯。”
他们走在石子路上,刚刚路过了冷泉,魏无羡嗅到水的气息。
蓝家人已经睡了,除了蓝忘机背着魏无羡走动的声音,云深不知处静悄悄的,偶尔一两声夜莺的啼叫从山涧中飘来。
蓝忘机颈侧清淡的檀香又贴上鼻尖,魏无羡闻着觉得惬意。
“累了没,要不放我下来吧,我能走。”
“无妨。”蓝忘机轻轻摇了摇头,抿了抿唇,忍不住又道,“还痛吗?”
魏无羡笑道,“已经好了,刚才逗你玩的。”
“你方才说…在渊阁弟子从不被罚跪。”蓝忘机道。
“是啊。”魏无羡点点头。
“那若是有弟子有违家训,行为有失,该当如何?”蓝忘机又道。
魏无羡哈哈一笑道,“我们绑沙袋!”
“沙袋?”蓝忘机语音轻扬。
魏无羡搂住蓝忘机的颈侧,踢了踢腿,道,“你也知道,在渊阁的建筑都是为了练轻功设计的,我家弟子几乎不行平地。别家弟子,练轻功是在腿上绑了沙袋,在平地上跑步来练的。可我们要是绑了沙袋,那一天下来,光是在仙府里行上一圈,就相当于练了几天的轻功…啧啧,酸爽。再者,真不是唬你,不罚跪确实是因为不能伤了膝盖。别人家弟子轻功练得不好,顶多是长途的时候有些不方便。魏家人的轻功不好,随随便便就能叫内力高的人听见,那就没法做刺客了。”
蓝忘机托着魏无羡的手指微微蜷起,又走了几步,轻声道,“下次不必同我一起请罚。”
魏无羡闻言,噗嗤一笑,道,“怎么了,心疼了啊?说,是不是心疼了?”
蓝忘机抿紧了唇,没答。
“还真心疼了!”魏无羡拍着蓝忘机的肩膀大惊小怪道。
“没有。”蓝忘机义正严辞,微微别过脸去。
见他这样,魏无羡忍俊不禁,“好了好了,我真没事儿!你我好歹都是习武之人,又不是跪断了腿,就跪这么小半天除了腿麻能有什么事儿。你想想,要是跪这么小半天就有可能跪伤,我怎么可能请罚呢。在渊阁偌大的家业我还要不要了!”
听见魏无羡又提起家业这茬,蓝忘机想起刚才魏无羡说要怎么怎么把独门秘籍交予他云云,一时有些无语,顿了顿道,“自家法术,怎可随意说些交不交予外人的话。”
魏无羡平日里满嘴跑火车,说过什么话哪可能句句都记得。一时没反应过来,魏无羡不知蓝忘机从哪里冒出来这样一句,片刻想起来了,又是一阵捧腹。
“外人,谁说你是外人了。嗯?”笑完了,魏无羡调笑道。
“呃。”蓝忘机的脚步顿住,驻在静室院外,耳尖猛然变烫。
他们在静室院外,蓝忘机僵住了,魏无羡手脚麻利地从蓝忘机背上爬下来,伸了伸腿,确定腿不麻了,于是跟进自家门似的往静室里面走,走了两步才意识到蓝忘机没跟上来,于是转过身。
白墙黛瓦的小小拱门像是满月一轮。
魏无羡笑了笑,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拉蓝忘机,拉着他一同往静室走,一边继续嘻嘻哈哈道,“蓝湛你这人,这么不禁撩拨的。我说几句外人不外人的话你都要想一想,难不成是真当我是个外人?…哎,等等…那我岂不是错付了?!”
蓝忘机跟在魏无羡身后,呼吸猛地错了一拍。这沉默落在地上不过半刻,魏无羡迈进了静室的门,忽然转过身来,好像恍然大悟似的。
“原来你真当我是个外人啊!”魏无羡一把揪住蓝忘机的衣领,煞有介事道。
“我…”蓝忘机微微瞪大了眼睛,耳朵骤然红了,刚要说话,忽然被魏无羡揪着领子,往榻上用力一推。
蓝忘机跌坐在榻上,面上迷茫和惊恐交织,道,“你要做什么?”
魏无羡露出一抹威胁性的笑容,一本正经地松了松衣领道。
“你不是当我是个外人吗?”
蓝忘机脸都白了。
“那今天晚上咱们就不是外人了。”
魏无羡伸出手,展开的被子从蓝忘机头顶呼啸而过。
蓝忘机差点就从床沿上跌下去,被魏无羡一把抓住。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被子落下,魏无羡笑得打跌,披着被子锤床。
蓝忘机像一块石头,僵在被角外面,在魏无羡肆无忌惮的笑声里逐渐面露愠色,最终忍无可忍道,“不好笑!”
“好嘛好嘛,”魏无羡笑得肌肉酸痛,揉了揉肚子,伸手去拉蓝忘机。
就算魏无羡的手上还戴着手套,蓝忘机也几乎是避如蛇蝎。
“不闹了不闹了,我真不闹了,和你说认真的。”魏无羡举起双手投降。
“什么。”蓝忘机垂首,揉了揉眉心。
“我教你夜视术。”魏无羡认真道。
蓝忘机抬起眸来,眉头微皱,“为何?”
魏无羡用下巴点了点蓝忘机的颈侧,道,“你还记得那个咒语吗?”
蓝忘机轻轻颔首。
那是魏无羡上次在他颈侧落下的小标记,魏无羡说这样就算迷失在暗夜里,魏无羡也能看到他。
魏无羡笑了笑,盘起腿来,道,“那若是哪天我掉进什么黑漆漆的陷阱之类的地方,你也能找到我。”
魏无羡想了想,补充道,“嗯…我希望你能找到我,而找到我的那个人是你。”
此次与柳庭前交过手后,他们与春山盟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的恩怨冲突就算是拉开了序幕。
那日从雾波楼回来,魏无羡就立即与魏长泽和藏色传了信。
柳庭前究竟何许人也还不得而知,但此人和铁线蛇的危险都难以估量,魏无羡也不是冒失逞能的人。他将柳庭前的身形样貌,与他说的话,铁线蛇和各家弟子夜猎时遇到的那具凶尸如数告知了魏长泽和藏色散人。
如果那封信及时送到,魏长泽和藏色此时应该已经在来姑苏的路上了。
这一切与抱山散人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结让魏无羡隐隐觉得不安。魏无羡只希望他在柳庭前面前感受到的难以名状的威胁,是他的第六感在作乱。
蓝忘机向魏无羡看过去,眉尖渐渐舒开了。
“好。”蓝忘机答应道。
魏无羡一时纠缠的思绪被蓝忘机这声“好”牵了回来,魏无羡面上本就浅淡的沉郁一扫而光,魏无羡撑着被子笑道,“来来,今天教你基本功。”
蓝忘机面上的表情有点难言,抿了抿唇,道,“…为何要在被子里练。”
“屋子里有月光,不够黑。”魏无羡摊手道,“别提了,在你们云深不知处的这段日子,我和小师弟们哪天不是躲在被子里练!”
“好吧。”蓝忘机道,和魏无羡相对而坐,任魏无羡把被子盖在他头上。
被子里是真的黑,亦削弱了他们的听觉,他们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须臾,一道小小的金光从魏无羡的瞳中破开,微弱地点亮了被中的黑暗。
月光爬过静室的窗沿,洒在素色的背面,与其下若隐若现的微弱金光相融。
忽然,一道小小的冷风打了进来,掀起被角,带进一道低沉的声音。
“忘机,夜里怎可忘记关门…”
门外的人僵住了,魏无羡和蓝忘机也僵住了。
魏无羡一把掀开被子,蓝忘机紧随其后。
蓝启仁拿着一小瓶膏药,站在静室门前,手僵在门边,继而缓缓抬起,颤抖着指着向那床被子,瞪大了眼睛。
“蓝老先生…” 魏无羡尽力笑了笑。
啪。
小药瓶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蓝启仁的靴跟在门槛上绊了一下,跌坐在地。
“叔父!”
“蓝老先生!”
“啊!!!!!!!!!”
——TBC
1. 本来要更早更文的 结果加班了
🍁 忘羡文手接龙活动
🍁 壹 🍁
是日,血月。
血月乃是凶兆,整条街空空荡荡的寻不着半个人影儿。只有枫叶还在红着,还淌着血似的,攀过墙沿时落下一溜或深或浅的血掌印,夜色浓时,只是愈发扎眼。过路的风像是惧惮着什么,敛了声息,蹑手蹑脚的,正要翻过墙头,踩落枯叶,只听那枫笑将起来。
“唰——唰——”
墙上几声剑声起落,墙下血枫还在咯咯笑着。
“唰——唰——”
墙上几声衣袖翻飞,墙下那风浑身打战,一个趔趄——
“呲——”
有血溅上了围墙。
有人跌下了围墙。
撞出嗓眼的闷哼声被人急急咽了回去,青石板上那时轻时重的足音在夜中潜行。血迹在墙上晕开了,比枫红还要触目惊心,后知后觉...
🍁 壹 🍁
是日,血月。
血月乃是凶兆,整条街空空荡荡的寻不着半个人影儿。只有枫叶还在红着,还淌着血似的,攀过墙沿时落下一溜或深或浅的血掌印,夜色浓时,只是愈发扎眼。过路的风像是惧惮着什么,敛了声息,蹑手蹑脚的,正要翻过墙头,踩落枯叶,只听那枫笑将起来。
“唰——唰——”
墙上几声剑声起落,墙下血枫还在咯咯笑着。
“唰——唰——”
墙上几声衣袖翻飞,墙下那风浑身打战,一个趔趄——
“呲——”
有血溅上了围墙。
有人跌下了围墙。
撞出嗓眼的闷哼声被人急急咽了回去,青石板上那时轻时重的足音在夜中潜行。血迹在墙上晕开了,比枫红还要触目惊心,后知后觉的风厉声叫唤起来,那轻不可察的脚步声也便匿进了尖细的风声之中,隐没在了长街尽头的黢黑。
“唰——唰——”
魏无羡撞开门的那一刻只觉颈上一凉,往下瞥去,封喉的银针漏着点光:“谁?!”
“温情——这就是你给我的见面礼——”
颈上的银针才撤去,魏无羡如同断了线的提线木偶,直直撞向了门框,撞出卡在喉间堵了好久的那声闷哼。身子一仄,正要往下栽去时温情眼疾手快地抵上了他的肩头:“你怎么了?!”
魏无羡支起上身,胡乱抹了一把脸,觍着个笑:“如你所见,叫人伤去了。”
温情蹙了眉,抬手在他的几个穴位上挥了几掌。魏无羡长吁了一口气,扶着墙勉勉强强站稳了。温情问及何人伤他之时,他只是摇了摇头,一颠一簸地朝里屋挪去,把床上那些有用的没用的往边上一推,整个人摊了上去。裤腿只剩了几条碎布,魏无羡轻轻一抖便把它抖落了,漏出一截小腿:“呶。”
温情掌了灯,那灯见了血,惊恐无比地瑟缩了一下。好在这般场景温情见多了,魏无羡那条沾满了血的小腿不至于让她噎过气去。只是她挑灯凑得更近时,“啊呀”一声,险些把不住油灯:“是他!”
血迹殷殷,还是没能藏住那几道泛了黑的深壑,靠近了些,隐隐看得出枫叶的形状。再加上满目血迹,看起来还真是一片血枫叶,又像一枚烙印,就这么直直地烙在他的腿上。“这是枫叶创!能使出那套剑法的人……也只有……”
她猛地掐住了魏无羡的胳膊,失声喊道:“你与他交手了?”
被她掐着,魏无羡的嘴角抽抽着,“嗯”了一声:“又打了一架呗,和他。他愈发俊了,差点认不出。”
懒懒地往被里陷去,“好巧不巧。”魏无羡再睁眼时,仿佛看到了另一番光景。也是夜,也有枫,也是在墙上,只不过那轮月不是血月。月华如练,皎皎地落在彼时少年的脸上,显得愈发清冷。
“云深不知处禁酒。”他说。
那时的魏无羡也是个不知羞的,眼珠子骨碌一转,心生一计,笑着抬手便把手里的酒坛子往那人面前递去:“天子笑,分你一坛!当做没看见我行不行?”
后来那人提剑来撵,魏无羡也躲了,两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对了几招。只是又过了几个年头,那人的脸早就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反而更加生冷而拒人千里之外,出剑也越发凌厉,像捉摸不透的风,蹭蹭蹿过耳际。魏无羡稍一大意,罩面的黑纱就教人绞了去。剑光斩落眼前黑雾,他蓦地对上那人淡若琉璃的眸子——
“蓝湛……”他还有些恍惚。
剑声起落,彻骨的痛意从小腿处猛地蹿了上来,直到鲜血涌而出,脚脖子汩汩的冒着些热意,他才意识到,这不是在当时,也不是在梦中。
从墙上坠下的那一刻,他看到了攀在墙沿的月亮,红得很诡异,像是他的血溅上去把它染红了似的。
“蓝湛……”他喃喃着。
“是……蓝二公子?”
魏无羡点了点头。
“他知道是你吗?!”温情气急,又掐上了魏无羡的胳膊,硬是给他的胳膊也添上了几道深壑,“他知道是你……”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魏无羡道,倒吸了一口气,“都已经过了八年了吧?”
十五岁那年,他魏无羡还是个无名小子,背了把破剑,拎了壶酒,一路走一路喝,才走了几里就把拜师用的酒喝光了。
他就这么站在师傅跟前,两上空空的,只是仰起头,把一张笑脸囫囵塞给了师傅:“云梦魏无羡。”
直到后来发生了很多事,也没有谁能说清楚。只是后来,那个名叫“夷陵”的偷儿着实给这个风雨飘摇的江湖平添了几出佳话。这人黑衣黑纱,来无影,去又无踪。凡是他光顾的大户人家,几乎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儿,主人出门都寻不着半条裤衩。
有人说他会上天,有人说他会遁地,更有甚者,说他夷陵原本是一只乌鸦,行窃时就化出人形。搬完了就扑棱扑棱翅膀,再变回一只乌鸦,叫人掘地三尺也寻不找半点蛛丝马迹。
最后这番说法还真是令人喷饭,但魏无羡却默许了它的存在。身旁雾气氤氲,孩子们捧着甜粥哇啦哇啦闹着。他抬眼,筷子蘸了酒,嶙峋的木门上刻着一个支离破碎的“盗”字。他笑了笑,抬手用筷子就着酒在“盗”字一旁补上了一个字——
“侠”。
趁人不注意又抹了去,他怔了怔,晕开的酒渍汪汪地亮着,酒渍里,不大不小的是一轮皎皎的月亮。
“师兄。”
他想了想,又改口道:“蓝湛。”
🍁 贰 🍁
无论在什么地方,东海南境西域还是塞北,无论月亮是什么形状,朔月上弦望月下弦抑或晦月,只要那抹银色的光亮印在眼底,他好像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人。
大概因为当年与他最常见面的地点就是在月下的墙檐。
“云深不知处禁酒,爬墙的脚,收回去。”
魏无羡刚跃过墙头,就是一句熟悉的话语传来。他低头一看,笑道:“蓝湛,啊,不,师兄,这么巧!又是你!”
明明只比他大九个月,魏无羡却一口一个师兄喊得亲热。他这么喊也没错,蓝忘机本来就比他大,大一天也是大,何况拜入师门也比他早。
他称呼云深派的不少前辈都是师兄,却只有对蓝忘机喊的那声师兄带着一声百转千回的尾音。
刚开始听他这么喊时,蓝忘机的眉心总是不由自主地蹙起,不过听多了倒也习以为常。他这个师弟,着实是云深派最奇特的一位弟子。
——“人们总说侠盗侠盗,那既侠又盗,为何不能称作盗侠呢?因侠而盗,那是造福百姓,为何不可为?”
拜入师门后的第一堂课上,先生一本教案飞来,他就麻利地去藏书阁抄了一个月的派规,监督之人就是门派里负责掌罚的师兄,蓝忘机。
魏无羡这个人不仅呱噪的很,各种小动作也很多,禁言术都制止不了他又是写纸条又是画画。罚抄最后一天,他给他的师兄画了一副小像,鬓边还添了一片枫叶。
魏无羡看着他的师兄面无表情地把小像放在了一旁,却不知这幅小像后来被他珍藏了许多年。
他想他的师兄大概是很讨厌他的,不然为什么每天总是盯着他,每次下山买酒回来总能被逮个正着?
他喜欢喝酒,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坏习惯。第一次喝酒时还被那辛辣的味道呛出了眼泪,可后来才觉得酒是个好东西,有再多的烦心事,一碗酒下肚,直接解千愁。
在云梦喝了那么多酒,直到喝到姑苏佳酿天子笑,才觉得以前的酒都白喝了。天子笑的美名他早有耳闻,也算是他拜入云深派的缘由之一。
可偏生云深派是个禁酒的,只得趁天黑了下山偷偷去买。要是他早知这里禁酒,也许会慎重考虑一下要不要拜入师门。不过进都进了,索性随遇而安,派规严是严了点,起码这里有美酒美人,虽然美人隔三差五就抓着他去祠堂领罚。比如此时,他刚拎着两坛子翻过墙檐,就又被他的师兄人赃并获。
师兄让他收脚,他就乖乖地把脚收回去了,笑嘻嘻道:“我不违反派规,没在境内喝啊,我在墙外面喝完再进来。”说着,就把两坛酒喝了个底朝天,喝完之后还把酒坛子倒了过来,向他的师兄展示,果然一滴不剩。
蓝忘机沉默地看着他喝完,然后白色的靴尖轻点,纵身一跃上了墙檐,揪着魏无羡的领子把他拖去了祠堂领罚。
被罚得多了,魏无羡依然死不悔改,派规没束缚住他天生不羁的性子,反而因为他屡屡犯禁,原本三千之数的派规又多了一千之多。
后来拜入云深派的无数门生常常暗自叫苦不迭,不过众人都知这后来多的一千多派规是因魏无羡而增,却不知为何这位曾经与蓝忘机一同在江湖上名震一时的前辈会叛出云深派,成了被众门派追缉悬赏的大盗。
温情帮他做了止血,枫叶似的伤口处已不再有鲜血渗出,可锥心刺骨的疼痛依然从伤处传来。
疗伤的过程中,速来雷厉风行的女医师欲言又止多次,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魏无羡说的不错,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能怎么样。
包扎好伤口之后,温情叮嘱他好好休息,便抱着药箱回了自己的房间。
夜已深了,经过一日奔波又与最不愿见到的人打了一场,魏无羡在榻上躺了一会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可他睡得并不踏实,无数场景在他脑海中如走马灯般走过,大部分画面都与那抹翩翩白衣有关。
天还未亮,就有急促的拍门声传来。
自离开云深之后,魏无羡的睡眠一直很浅,如此砰砰作响的敲门声轻易便将他从小憩中唤醒。他下意识握紧了随便的同时,温情直接推门而入。
“有搜查的人来,你先进暗室躲一躲。”
温情扭动墙壁挂画后的开关,魏无羡忍着脚痛侧身而入。待他藏好后,温情扭动开关关好了安室的门,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屋外去开了大门。
只隔着一面墙,魏无羡看不到外面,外面的人也看不到里面,但却能清清楚楚地听到门外的动静。他仔细听着温情和外面那些人的周旋,一手按在随便的剑柄之上,但凡情况不对,也能随机应变。
“我这就是这个小医馆,藏不了什么人。”
“温姑娘,我知你是这远近闻名的神医,但例行搜查,冒犯之处,多多包涵。”
“那你们快些吧,这大晚上的,我还要睡觉呢。”
“是。你们二人,去左边,你们三人,去右边。”
一阵开门关门的声响过后,又听那发令的人毕恭毕敬道:“二公子,里外都搜过了,并未发现任何异处。”
听到这三个字,魏无羡握着随便的手不由自主地抓紧,旋即又缓缓放开。
血月之下,蓝忘机始终站在院子中央一动不动,没有亲自搜查,也没有发号任何指令,直到带头搜查的人向他汇报了搜查的结果,他才略一颔首,又对温情行了一礼:“深夜叨扰,还望见谅。”
温情回了一礼,目送着蓝忘机带人离开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是她不知道,被蓝忘机踩在脚下的土地上,有一小片已经干涸变黑的血迹。
直到他抬脚离开,那抹黑色的血迹才暴露在月色之下,如一片凋零的枫叶。
🍁 叁 🍁
魏无羡受伤还是太重。待到温情确认人走远后打开暗室的门时,竟见他已倚着随便睡着了。
温情探了下脉,又顺便检视了下他小腿上的伤口。如她所想,魏无羡半是因疲惫,半是因伤而昏迷了过去,而他腿上枫叶状的伤口也肿胀起来,红的触目惊心。温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将人挪回到榻上。
她正坐在外间椅子上喘气。刹那间,一阵清风袭来,窗扉门户皆为之洞开。而温情抓住手边的剑出鞘,抖抖索索指向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人:“是你!”
“把他的剑放下。” 蓝忘机面沉如水:“你管不了我们之间的事。”
外面悄无声息,看来蓝忘机是丢下了其余手下,自己一个人又折了回来。温情暗自赞叹蓝忘机不知什么时候也有了这一身好轻功,嘴上却气势不减:“他与我有恩,我本应如此相报!蓝二公子当知‘穷寇莫追’的道理,何必苦苦相逼?”
蓝忘机抬起浅淡眼眸看向她。片刻之后,温情才反应过来,蓝忘机看的根本不是她,而是她手上随便的剑锋。蓝忘机根本没把她当对手!想通此节,随便在她手中便如有千钧重,她摇晃着向后退了几步,手臂垂下,后背不着痕迹挡住了魏无羡那间房的正门。
“他早就是蓝二公子手下败将。” 温情换上了哀求的语调:“我只是个疗伤的大夫,待他养几天伤你们再来不行么?”
到那时候魏无羡或许就有了逃跑的余力。温情本对此拖延之计不抱期望,哪知蓝忘机如此说道:
“他可不是我手下败将。我们俩的事,从一开始便是我输了。”
蓝忘机在云深掌罚时,虽常常觉得新来的师弟顽劣不堪,目光却常在人身上流连而不自知。直到一个闷热的晚上,魏无羡照例带了壶天子笑企图翻墙进云深,而蓝忘机也照旧带人到祠堂领了顿戒尺。
魏无羡今夜喝的有些过量,挨过打后站不稳,直向蓝忘机靠过来:“师兄,我身上好痛,走不动路。”
四处无人,也没有一丝风。蓝忘机难得的动了恻隐之心——是被那人一双水汽迷蒙的桃花眼勾出来的,架着魏无羡手臂将人送回房间。
此后的事连他也记不太清了,兴许是魏无羡双手双脚缠在他身上,让他分外燥热难堪;兴许那杯酒是魏无羡有意放在那儿的。总之那一夜,他重新认识了这个小师弟。
蓝忘机刚醒过酒来见得满榻狼藉,慌乱间吼了声:“魏婴!我到今日才看清你,你是个什么人!”
“和你一样的男人,又有什么稀奇!” 魏无羡强自回道。
“不知羞耻,罔顾人伦!” 蓝忘机浑身都在哆嗦。
魏无羡刚受过戒尺,此刻伤上加伤,痛的眼泪直在眼眶中打转:“这种事……互相帮助,常有的事。我不会说出去,师兄也只当忘了吧。”
他这一声“师兄”叫的极为端肃,如当头一盆冷水浇灭了蓝忘机的无名火。蓝忘机低头看时,魏无羡全身缩在锦被中,只黑发散乱露出一段。发丝下眼梢通红,触手时有些许湿意。
“都是师兄不好。” 蓝忘机喃喃道。自此以后,他心里这个人再也放不下了。
温情在外面和蓝忘机对峙的时候,魏无羡正在榻上昏昏沉沉地做着梦。
梦中他又回到了云深。当然,是在那件事发生之前的时候,师傅还活着。师娘也还活着,自龙胆小筑的窗口探出头来笑着看向他。
魏无羡在课堂上顶撞蓝启仁时其实并不知道什么是侠盗,凭的只是一腔少年意气。后来师娘不知从何处知晓了此事,派人来叫他去龙胆小筑。
他原本以为是去听训的,没想到却听了不少侠盗的故事回来。他最喜欢的故事是讲一个红衣女侠恋上个将军,为帮将军打胜仗,潜入对面军营里偷了他们的虎符来挑在旗杆上。
于是师娘便叫他记住:“江湖中侠义为上。所谓侠盗者,当以道义为先,盗只是手段。只要守得本心在,谁又能以你手段非常而看轻了你去?”
魏无羡一直记着师娘的话,可师娘临死前偏要他忘掉。师娘是蓝忘机的亲生母亲,临去前单提出要见他们两个:“别爱不该爱的人,别走没人走的路。你们师娘就是死在这上头!”
她落葬时穿了身红衣。师傅说,他们第一次相见时她就是这个样子。
不久之后他就叛出师门,成了云深头号要缉捕的盗贼。事情变成现在这样绝非他甘愿,可他爱错了人,走错了路,便也没得选了。
蓝忘机听到温情背后那扇门内传出什么东西坠地的声音,不由变了脸色,拂袖将温情推到一边,推门就要往里闯。
他明明推开了门,却在门槛前堪堪停住。衣襟飘飞间,蓝忘机又退回了大门口,而那门槛上多了个青瓷小瓶。
“青缡丹,专治枫叶创引起的内伤。”
温情顿时气结:“……不想让他死,这样打打杀杀的,有什么意思!”
“我没得选,他也一样。” 蓝忘机面上如古井无波:“等他醒来,替我带句话。他若死了,谁替他来还那笔良心债?”
若他有一日真死了……蓝忘机不敢想。届时爱既无所依,恨也无所凭,独留下他一人收拾这乱局,有何公平可言!
🍁 肆 🍁
月色如霜,西风摇树。
魏无羡倚靠在床头,伸手捻住了吹进窗中的一枚枫叶,血色的枫叶在他因病而略显苍白枯瘦的指尖里愈发鲜艳。
秋风摇情树,相思枫叶丹。
他一只手无意识地转起手中的叶子来,另一只手将药碗拿过,一口气黑漆如墨的药汁闷了,温情告诉他那夜蓝忘机给他留下了解药——
“师兄……”他顿了顿,想到自己已经叛逃出师门,遂又改口,“蓝湛他……”
他什么呢?
他……他究竟是怎么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的。
“他到底还是对我好......”
或者说还是念及些许当年的师门情分吧,又或许不过是他人好,这份善念留情也不单单对他一人。
当然不肯见他,还留下一句对他而言看起来就像不痛不痒的话。
“良心债......”
这样想着,那喉间的药竟然瞬间泛出几分苦意。他就是这样认定两人的关系的?魏无羡苦笑一声,他又想起自己那时有些不太甘心的发问,“除了这个,他还有说别的什么吗?”
温情摇了摇头。魏无羡便收敛了眉目,昏暗之间神色难明。
爱恨情仇,于寻常人而言说到底确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是非恩怨,他一向自认不是会纠结于此的人,情这一字,有便是有,无便是无,给就给了,左不过孑然一身也可快意潇洒,哪儿有什么亏欠不亏欠?
可是没有想到,等他真正遇到了陷进去的时候,不仅不敢问不敢碰地逃避了八年,如今再一见,自欺欺人的不再介怀还是被愧疚后悔交缠着取代了。
温情进门时望见的便是他这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中衣的衣襟系得不松不紧,随意地披了一件薄薄黑衫,抬眼望着高悬天幕中的那轮明月出神。
看见桌案上放着的药盏已经空了,温情无奈地皱着眉头走近,却在药味中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酒气。
“砰——”
窗子被狠狠的关上,魏无羡猛然回过神来。
“魏无羡,你还喝酒了?风这么大,你就穿成这样,也不知道关窗!”话语中的怒火仿佛能扑到人的脸上,温情真是被这不安分的病人气得不轻。连同被一同关在窗外的还有月色和枫林,
以及他不知道为何漂到远方的思绪。
月落,乌啼,悠悠渔火。
那一夜,他逃出云深不知处的那一夜,月色比今夜还要寒凉皎洁,却凉不过避尘剑锋上的三寸寒霜。
江岸边,枫林一战。
“魏婴,同我回去。”
凛冽的剑气虽并未伤及他分毫,却是步步紧逼,将他可供自如攻守范围一点点缩小。
随便的优势在于灵巧善变,而如今已被对方近了身侧,四周又是枫树深处,深林阻隔,碣石阻隔,一时之间根本难以舒展,魏无羡只能转攻为守,以退为进,堪堪应付。
此地曾是他们多年来常常一同练剑之处,又或者说是蓝忘机出来捉逃学出来鬼混的魏无羡时,颇有玩闹的切磋之地,可这一次,他二人的身份不再是相互扶持的同门,而是刀剑相向的敌人。每挥一剑,都像是生死仇敌之间的决斗,他自知二人之间终究有这一战,自知再不为正道所融。
他的剑锋,在对着他的时候还从未这般咄咄逼人过。
可他同样并未打算束手就擒。
随便的红光一挑,作势向对方的眉心划去,却也立即将自己柔软的颈部暴露在对方的剑锋前,极为惊险的一招!蓝忘机眉间微动,浅色的眸子猝不及防地睁大,若不是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本能,反应极快地刹住剑锋,那么下一秒被划破的一定是他的喉咙。
可魏无羡赌的就是这个时机。
那红光仿佛借着疏忽不定的林风,一时间扭转了战局走势,黑色的身影如深夜之中的鬼魅,转瞬之间便又纵身一跃,将两人之间拉开距离,肃杀的秋风和一分连魏无羡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不受控制的杀意分割了林中的战场。
激怒的狂风忽而卷起,压着地面掀起一地的枯叶,裹着着剑气纷纷扬扬地朝蓝忘机袭去。
“我若是说’不’呢?”
森林间,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响应一般,万千只林中的夜乌盘旋而起,被号令的竟还有满林飒飒而动的秋枫,乌云亦随风而动,闭月之时枫林转瞬为暗,唯有避尘幽蓝的剑光,仿佛竟成为了天地间唯一的亮色,不受蛊惑地破开面前的迷障。
蓝忘机借着剑光蓦然对上魏无羡的双眼……
脑海中闪过那双浅色的眸子。那双眼,那样澄澈。琉璃一般干净。
最重要的是,魏无羡在那面镜子一般的眼里,看到了自己......
“不行,我该再见他一次。”
温情被他沉默许久后突如其来的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吓了一跳,“你要见谁?蓝忘机?你又说什么胡话?魏无羡,你是喝多了还是风吹多了烧糊涂了?”
“没有。”魏无羡挥开温情伸过来探她额头的手,“我是认真的。与其这样,倒不如把事情说清,做一个了结。”他又低头望向手中的红枫,仿佛在估算着时节,”再过一个月,就是温氏要举办的武林大会了吧。到时候,也许我可以......”
温情恨不得伸手将魏无羡拧一顿,最后还是念到他是个伤的很重的病患,最后只祸害了那片看着就来气的叶子:“魏无羡我看你是疯了吧,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江湖上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还有,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伤成这样,参加比武,你是想上去当剑靶子让人戳吗?”
魏无羡轻笑一声,“想要我的命,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魏无羡又换了一副可怜兮兮的面孔,“至于伤,这不是有你吗?一个月,加上我师兄给的丹药,难道还不够神医温情治好我?咳咳——”
温情:“......”
这个人!怎么这么能折腾。不过……她心里叹了一口气,算了,或许正如他说的,把事情说清,对他们两个人来说,无论结果如何,都好。
温情严肃道:“不,不是一个月,是半个月。”
魏无羡闻言微微睁大了眼,“提前了半个月?为什么?你确定吗?”
温情摇摇头,“不知道。通知的拜帖是昨日下的,我这里也有一份,收在房间,你若是有疑问我一会儿可以拿来给你看看。”
魏无羡:“不是。”他微微皱着眉头,不是不相信温情,而是因为他心中涌起些许不能理解的违和诡异之感。
温情这里无论有没有人知道他在这,可为何会收到拜帖,一年一度的武林大会自操办以来就未曾改变过日期,现下却突然提前,还正是在他受伤的时候,还有,八年了,他和蓝忘机的相遇......这一切的时间,一系列事件撞在一起,会不会太巧合了……
就好像……有一只幕后的手在默默地推动着什么阴谋那样……
🍁 伍 🍁
不愧是岐黄神医,即便距离武林大会只有短短半个月,温情也能把魏无羡腿上那道骇人的枫叶创治理妥当,内伤也在服了蓝忘机给的青缡丹后痊愈。武林大会在温氏盘踞的岐山一带举办,而此刻魏无羡身处温情这夷陵的小医馆,还得提前几日动身。拿了盘缠后魏无羡打算就此别过温情,到底是他们之间的事,将局外人牵扯进其中总归会平白给人添麻烦。
临行前,温情反复叮嘱道:“这枫叶创虽已治好,但其根并未拔除,况且伤势较重身体恢复尚且需要时间。你这么着急去岐山我也拦不住你,但尽量别让自己身处危险之中,太过尽全力可能会运气受阻,而且这伤要是受激复发,哪怕这伤的主人,蓝二公子短时间内也束手无策。”
魏无羡苦笑一声向温情道了别,即刻赶往岐山。
路途算不上近,魏无羡便找了个客栈草草住下。这是前往武林大会必经之路上的一个小客栈,店铺虽小,但来往人多,其中也必有准备参加大会的各路英雄好汉。魏无羡一身黑衣,头上戴着蒙着黑纱的斗笠,寻了客栈一楼的角落坐下,叫了一壶酒,一面品酒,一面凭着修炼之人绝佳的耳力听着这些闲聊八卦。
虽然他魏无羡黑衣黑纱的“盗侠”形象人尽皆知,但这身行头也太过普通,穿一身黑衣白衣,头上面上蒙纱的名人义士也不在少数。而他那根张扬的红发带,也在黑纱下被隐了去。自然没人过多注意客栈角落的这位黑衣人。
客栈小二嘴杂,跟来光顾他家的商客侠士多少都能聊上一会。魏无羡一会听说姑苏水域近期总是翻船,搅的普通百姓生活乱成一把乱麻,一会又听得不知哪里来的小道消息,说云深派当年遭人袭击是因为其师门获得了让人长生不老功力大增的秘宝,才叫几路人联手把东西夺了去。如此传言在这八年间不知衍生了多少个版本,此类包含人心向往之物的流言传播最广并不奇怪。
过了一两个时辰,魏无羡还未得到他想要的消息,准备回身上楼歇息一会。正挪开凳脚起身,忽地“蓝忘机”这个名字像刺一样扎进耳中。魏无羡身形一顿,又佯作活动下双腿重新坐好,捕捉到了想要的信息,便继续坐下听他们闲谈。
“喂,你们听说了没,蓝忘机今年也参加武林大会啊。他身手虽好,而且经常能听得他那把避尘剑所过之处竟真的一粒尘土都逃不过的美名,但毕竟是条朝廷的狗,为什么来参加我们这江湖之上举办的武林大会啊?”
“哼,依我这么多年在这种地方摸爬滚打的经验,这蓝忘机啊,八成是来寻人的,”一敞着半边衣裳,前胸臂膀都有不少陈年疤痕的中年大汉一条腿踩着板凳讲道,“不然我们这些江湖上的人素来跟朝廷井水不犯河水,他怎么会毁了这不成文的规矩到我们的地盘来?不是找人,那难道是来挑衅的吗?以前有朝廷的人来,都是抓了他们要的人之后就走啦。”
魏无羡闻言默默颔首,“果然……”。看来蓝忘机和自己想的一样,都把这武林大会当作了结他们之间恩怨的地点。当年能说的都说了,解释不清的看来只能动手了再解决。这么多年蓝忘机四处追踪魏无羡的消息,上次明明隔一道门就能抓到魏无羡,却依旧只留了解药走了。之后温情一个医师偏偏又收到了拜帖,显然这拜帖不是给温情,而知道魏无羡在温情那里的只有蓝忘机……
来参加武林大会的绿林好汉们明日巳时都将在温氏的炎阳殿前聚集,魏无羡为了尽早来到这里获得消息已经连续奔波了三日,今晚便在这里住下了。夜里寒凉,加上着实劳累,腿伤处麻痒不断,魏无羡半夜还起身涂了些药霜才能平稳度过一夜。待到第二日天蒙蒙亮时便又出发了。
到达炎阳殿前向人打听后得知,今年的武林大会不仅比往年匆匆提前了半个月,连形式都有所变化。以往总是擂台一对一的对决,因为人多,总要比个十天半月结果才有些眉目。而今年的规矩则是,决定参与武林大会的侠士们需进入规定的地域,之后场地入口关闭,三天后在随机方位开启出口,率先出来的十六位侠士再进行擂台比武。
魏无羡本人对夺冠并无兴趣,此行主要为借机解决跟蓝忘机的矛盾,另外温氏此次对武林大会规划疑点颇多,若能探得真相再好不过。
可当下的问题是,此次大会,对魏无羡这样单独出动的参赛者极不友好。参赛者众多,进入地界后定会相互厮杀来争取机会,且岐山地区山势险峻,山林猛兽众多,就算避得开人,完全躲开野兽袭击也实属不易。
正当魏无羡愁着如何应对这第一轮博弈,余光忽然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形。那人身形欣长有力,如白杨一样立在人群中。感受到魏无羡炽热的目光,一双浅色的眼睛也转过来看向魏无羡。
正是蓝忘机!
若不是还记得自己已经易过容,两人又隔的尚远,魏无羡都以为蓝忘机下一秒要冲到自己面前。想来是蓝忘机生的俊俏,又是朝廷中的干将,威名远扬,格格不入地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也有不少人会这样看他,才让魏无羡逃过一劫,不至于还未入场就陷入尴尬的境地。
午时一到,战鼓震天响。乌泱泱的林海中惊起一片飞鸟,各路英雄个个身手敏捷,迅速入场抢占绝佳地势。看着蓝忘机入场后,魏无羡才紧随其后进入地界之中。明明在正午,因为树木生长实在繁茂,压下一片阴翳。
此处落差较大,高处有利,魏无羡一路防备先行者的埋伏向高处前行。若不是一失神就可能丢了性命,这里的风景实在赏心悦目。枫林里有小溪潺潺,提供了绝佳的水源,再往高处还有果树,支持三日生存不成问题。
因对名次无意,魏无羡一路东躲西藏,加上探查地形全貌,转眼天便暗了下来。夜晚一到,视线受到影响,便朝着较为开阔之地前行。在黑夜中贸然暴露自己不是上记,便只能在树林稀疏处徘徊寻找落脚之地。
岐山夜里雾气浓湿气大,腿伤处又开始麻痒起来。魏无羡轻功极好,但多少有些影响。坐在一处树干上十分警觉的歇了片刻后,打算换一处再作停留。
正打算离开,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自后方传来,激的魏无羡汗毛倒立。忽地这声惨叫戛然而止,伴随惨叫停止的是一种诡异至极的沉闷撕裂声和熊愤怒的嘶吼。哪怕稍微联想一下发生了什么也让魏无羡浑身一僵。容不得他继续思考,此起彼伏的惨叫和刀剑相击声又让魏无羡回过神来!
还有人!
参与武林大会的虽抢夺那最后参擂的资格,相互阻挠设置陷阱牵绊他人,但少有狠心下杀手之辈,毕竟人人都怕真惹上了那不能惹的主。人不会下杀手,但这山林猛兽可不会!怕是哪家经验甚少的年轻人前来历练一番,却缺乏经验夜间入了山洞休息,又好死不死遇上了熊窟,激发了熊的兽性!
魏无羡一咬后槽牙停住脚步,回身向那不断传来惨叫声的草地尽头奔去。景象随着距离的缩短逐渐清晰起来,三四个年轻人站在洞口内挥着剑胡乱向堵着去路的黑熊砍去,洞外有一滩红红白白的像是人一样的东西胡乱扔着。魏无羡忍住看向地上那滩东西的欲望,脑中迅速盘算着如何救出这几个愣头青。
能遇上这等情形,想必是这些孩子误入熊洞,遇上黑熊回巢才被困在洞中。洞口虽然不算小,但那黑熊巨大的身躯直立在洞口处,占据了出口,且一步步把那四个孩子往更狭窄的洞内逼去。孩子们骤然失去同伴惊吓过度,握着剑也只能四下乱挥,熊皮又厚,仅凭他们自己无法自救。
魏无羡边跑边喊: “洞里还有熊吗?!”四个孩子一边挥剑抵挡熊直接扑过来一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回应:“没有了!啊啊啊前辈!救救我们!“颤抖着回应魏无羡以后他们又开始边哭边惨叫。魏无羡啧了一声,看来指挥着他们冲出来是没戏了。
趁着黑熊将注意力放在身前几个孩子身上时,魏无羡一闪身贴着熊身侧进入洞中,灵巧的剑花一挽,黑熊两个前肢上登时崩裂两道不深不浅的伤口。血腥味逐渐弥漫,熊受伤后凶性大增,高高抬起前肢准备痛击眼前这个让它受伤的人。趁着这个关头魏无羡一脚蹬向右侧的两个孩子将他们踢向熊身后,迅速回脚站稳,左臂一击将另外两个拍出洞外,又闪电般回了左手同右手一起用剑格挡拍下来的熊掌!
毕竟物种不同,熊掌拍下来的强劲力道甚至让魏无羡脚下的泥土陷进去一截,左手手腕处传来一声骨骼断裂的闷响。魏无羡一回身向洞内撤了两步,右手握剑直刺熊的咽喉!
可惜身体多处疼痛不适导致魏无羡难以发挥平日十成的功力,剑尖堪堪刺入熊的脖颈便被熊一掌拍开!手中失了武器,又被凶兽近身,难道他魏无羡要死在这里了吗?
胸中心跳如擂鼓,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在此刻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想象中粉身碎骨的剧痛并未到来,只听见轰的一声,再睁开眼时,巨熊已经倒在了魏无羡脚尖不远处。一道蓝色剑光闪过,来人挽了个剑花把寒光冽冽的剑身收回鞘中。魏无羡透过指缝看向来人,那人逆着月光站在洞口处,一双浅色的眼睛含着复杂的情绪正定定的看着他。
“蓝湛?!“
🍁 陆 🍁
穿胸一剑,蓝忘机的血染红随便的剑锋,再从剑尖滴落。
啪嗒、啪嗒。
地上瞬间绽开数朵红梅。
魏无羡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用自己的胸膛接剑的蓝忘机,启唇说了一个“你”字,又在慌乱中嚼碎了,眼看着蓝忘机的身体缓缓软倒,他下意识地松了手上的剑,俯身将蓝忘机接在怀里。
再开口时,魏无羡改了称呼:“师兄……”
蓝忘机抬眼看他,嘴唇微启,似想说话,却只有一道殷红的血从他嘴角溢出。
“蓝湛!”魏无羡手上不停地向蓝忘机身体里输送内力,却阻不住血色飞快地从蓝忘机的脸上褪去,以至于后半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时,已完全变成了恳求,“不要死……”
来参加武林大会,是为了和他再见一面,是为了有一个了结——却绝不是这样的了结。
——蓝忘机怎么会死呢?
漫天落枫如血,女人一身红衣站在树下,听见魏无羡的脚步声,她徐徐转身。她的右手握着一把剑,左手端着一颗心。
魏无羡看见那颗犹在跳动的血红的人心,惊得后退半步:“师娘,这是……”
“我问你,侠盗能盗的最贵重的东西是什么?”
魏无羡道:“秘籍?”
见她摇头,魏无羡又道:“印玺?”
女人又摇头。魏无羡道:“师娘,你告诉我。”
女人左手用力,那颗跳动的心脏便在她掌中化作血液飞溅的血肉。
“总有一日你会明白的。”
这么多年来,魏无羡每一次从噩梦中惊醒,总是不解梦中的师娘到底想说什么。那晚江畔叛出师门,与蓝忘机生死相搏时他没有想通;八载后重逢,任由蓝忘机在自己腿上留下狰狞的枫叶创时他也没有想通。师娘早已故去多年,却频频入他梦中,究竟是想告诉他什么?
此时此刻,看着随便的剑锋穿过蓝忘机的胸膛,魏无羡懂了,却宁愿自己永远不懂。
蓝忘机本不会死的。如果半个月魏无羡前没有和他全力一战,害他大耗内力;如果几天前魏无羡能独自斩熊,而不需蓝忘机拼死相救;如果方才对垒之时魏无羡抢先弃剑,而不至于为情势所迫与他生死相拼……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阴谋,提前开始的武林大会,力量奇大的巨熊,与往年迥然不同的赛制……这一切都仿佛一个个齿轮,严丝合缝地将命运定格在魏无羡与蓝忘机对决的那一瞬。魏无羡不能退。退了,他身后无辜的温家人性命不保。蓝忘机也不能退。退了,朝廷绝不会放过他的家人。
于是他们只能刀剑相向。
不死不休。
一根手指将剑推离剑鞘。咔。
另一只手抽剑出鞘,剑尖闪亮如星,划过天际。呛——
捏半个剑诀,足尖轻轻点地,手腕微转,剑尖向外。风吹落叶,周围簌簌地响起来了——出剑的人无声。
魏无羡无声。蓝忘机无声。分明有千言万语,却终究无话可说。
只有目光落在对方胸膛。
魏无羡出剑。蓝忘机出剑。一模一样的招式,一模一样的剑。
年少相爱时学的剑,此刻用来相杀。
剑光如流星交汇。嚓——
魏无羡弃了剑。他做不到,他不能杀蓝忘机,永远不能。
可是魏无羡的剑尖还是穿过了蓝忘机的胸膛。“嚓——”一剑穿胸,竟只有如此单薄的一响。
魏无羡不想杀蓝忘机,魏无羡撤了剑。可是蓝忘机用自己的胸膛接住了他撤开的剑。剑不伤人,人自伤。
为什么。为什么。
死的应该是我。
魏无羡紧紧地抱着蓝忘机,抬起头,秋风起了,漫天血红的枫。
“师兄……蓝湛……”魏无羡闭起眼,藏住眼角的一滴泪,俯在蓝忘机的耳边一遍遍地道:“我爱你。”
握着他的手,放到心口,让他感受自己的心跳。
“我爱你。”
这颗心全都给你。
“我爱你。”
——我问你,侠盗能盗的最贵重的东西是什么?
——秘籍?
——印玺?
不。
是心。
很多很多年前,蓝忘机的心就已经被盗走了。
一剑穿胸,蓝忘机的心越跳越慢,可他的掌下,魏无羡的心越跳越快。他听见他一遍遍地说:“蓝湛,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蓝忘机凌空一握——这一次,换我盗你之心。
风停了。红枫落了一地。
蓝忘机笑了。
🍁 正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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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阅读,也感谢各位对我们活动的支持!番外见🍁
剧版《陈情令》续写:既无羡鱼志,陶然共忘机
479上.
入夜。
静室,卧房。
夜半低语。
“蓝湛,我...
479上.
入夜。
静室,卧房。
夜半低语。
“蓝湛,我刚才都忘了照镜子,我的嘴唇,应该已经不肿了吧?”魏无羡背靠在蓝忘机怀里,头发搭在他的胳膊上,在黑暗中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不肿了。”蓝忘机低头轻吻在魏无羡的肩头。
“好痒!”魏无羡缩了缩脖子,感叹道,“王大夫这药膏,果然神奇啊!”
“嗯。”蓝忘机的唇继续逡巡在魏无羡的颈项之间。
“那以后,岂不是再也不用麻烦避尘哥哥了?”魏无羡咯咯笑了起来。
“不许瞎叫!”蓝忘机唇间的细吻转瞬就变成了齿间的轻咬。
“哎哟哎哟,你别咬我啊!疼疼疼!不叫了不叫了!除了蓝湛哥哥,我谁也不叫了还不行吗?”魏无羡立马认怂。
“后天去吴郡,少喝点酒。”蓝忘机没有继续咬,不是怕魏无羡疼,而是怕自己收不住。
“我知道,我得自己御剑呢,肯定不会多喝!再说了,晚上回来我不是还有重要的事儿吗?”魏无羡就是这样,蓝忘机不亲不咬吧,他又自己把肩头往蓝忘机嘴边蹭。
“晚上我给你准备宵夜。”蓝忘机没理由拒绝送到嘴边的美味,撩开魏无羡的几绺碎发,吻住他颈间的一处软肉。
“这么好?不是之前还吓唬我说让我吃祝余草吗?”魏无羡觉得痒,往下缩了缩,被蓝忘机一双大手给托住了腰,两人反而贴得更紧了。
“你想吃也可以,我让人去清河讨些来。”蓝忘机在魏无羡发间深吸了一口气,手不自觉地伸入了自家道侣的里衣。
“别别别!娘子饶了我吧,那个真的不好吃!”魏无羡一把按住了蓝忘机的手,警告他,“你若没那个意思,就别撩我!”
479中段去微博吧
虽然真的完全没有去微博的必要
但是没有办法,老福特一定是自己有某种障碍,所以眼红我们蓝二哥哥了
479下
“蓝湛……你知道的,我如今也没有别的长辈可以孝敬了,叔父待我真的很好……”魏无羡轻轻拍了拍蓝忘机环在他腰上的胳膊。
“我知道。叔父喜欢你,你替我孝敬他,我很欢喜。承欢膝下,非我和兄长所擅长,你比我们都强。”蓝忘机轻蹭魏无羡的脸颊,“你知道吗?过去,我从来不知道……这世上……会有这样的……幸福。”
“嗯,我也是……”魏无羡把自己缩在蓝忘机的怀里,“从没想过,会这么幸福……”
兰室钟声敲响的时候,学子们没能如愿以偿盼来听课的夷陵君,一个个心里凉了半截。谁都知道,今日一定是含光君上课,可若是夷陵君能坐在后面随堂听课,含光君就会温和许多。然而,救苦救难的夷陵君并没有来!
不过,情况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糟。当然,含光君的课依旧是高强度的,提问还是那么犀利,要求还是那么严格,尽管课间没有休息,但临近中午时提前下课了,这就意味着一点儿也没有拖堂。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下课时含光君并没有布置任何书面作业,只是让大家提前预习明天上课要讲的内容,然后便匆匆离开了教室,像是有什么急事似的。
“含光君这是急着去哪儿?今日竟然没有作业?”
“他去哪儿我不知道,但他去找谁了,我肯定知道!”
“废话!这还用说吗?除了夷陵君还能有谁?”
“哈哈,所以说夷陵君就算不来听课,也可以解救我们啰?”
兰室里,学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唯有金凌握着手里那一叠厚厚的“姑苏吃喝玩乐指南”,陷入了沉思:姑父和姨父都说,只要熬到我大舅腿伤痊愈,我就能逃出生天。既然大舅明天就能拆夹板,是不是意味着我就已经安全了呢?大舅父今天连作业都没有布置,应该不会给我单独补课了吧?那明天……是不是就更不会有事了?我这份“姑苏吃喝玩乐指南”,还需不需要拿给大舅呢?
这厢金凌还在考虑是不是应该去找姨父讨个主意,那厢蓝忘机早已马不停蹄赶去叔父那里接魏无羡回静室了。明晚要去莲塘小屋,今日需要做的准备还有很多,蓝忘机这会儿可没有闲功夫给金凌开小灶!这不,午饭刚一吃完,魏无羡原本是歪在榻上小憩的,就被蓝忘机这忙里忙外的阵仗给吓坏了。
当初在燕脂屋买的百英粉和香泽,后来聂兄送来的瓶瓶罐罐,昨日王大夫赠予的药膏,蓝忘机将这些一一打包,魏无羡倒是也都能理解且甘之如饴,可这一套又一套的里衣是怎么回事儿?几乎要把静室的衣柜给清空了!这是要搬家还是要过去小住啊?魏无羡真的被吓到了。
“蓝湛,我们不是就去莲塘小屋住三天吗?用得着带这么多换洗衣服吗?”魏无羡实在忍不住了,这小住的动静也太大了吧?
“用得着。”蓝忘机言简意赅,连头也没抬,专心致志埋头收拾。
“咱们没事儿就换衣裳玩儿吗?再说……里衣都一个样儿,穿哪件不都一回事吗?带这么多做什么?”魏无羡真的搞不懂了。
“有备无患。”蓝忘机依旧惜字如金,说了跟没说一样。什么有备无患?就是问你为何而备?有何隐患?魏无羡无语,也懒得操这份闲心,悠哉悠哉地转着手中的陈情,摇头笑道,“蓝湛,你这般忙忙碌碌,倒显得我无所事事好吃懒做了!你也派点儿活儿给我干呗!”
蓝忘机终于抬头看了这家伙一眼,忍不住笑道,“只是显得?”
“蓝忘机!”魏无羡顿时怒目圆睁,“是你自己什么都不让我干!又不是我不愿意干!”
“我的错。”蓝忘机本着“娘子什么都对”的原则,一句也不争,忽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换上了一副认真的语气与神态,“不过有一件事情,必须得你来做。”
“你说!”魏无羡来了精神,立马挺直了腰背。
“明晚到了莲塘小屋,你用修补咒符,把那边的床加固一下吧!”蓝忘机轻描淡写,像是在说一件最正经的正事。
“咳咳……”魏无羡被呛着了,“蓝忘机!你……你耍我!”
“没有,我是认真的。我怕那床……受不住。”蓝忘机敢对天发誓,他真的是认真的!
“你……你怕床受不住?你倒不怕我受不住?”魏无羡被气笑了。
“你受得住。”蓝忘机坐到魏无羡身旁,在他耳边低语,“你用了巴蛇骨粉,以后我都不用担心你受不住了。”
“你!”魏无羡像是个被调戏了的小媳妇儿似的,睁大了眼睛,惊得说不出话来,“你……你的意思是说……你以前担心我受不住,还有所保留不成?”
“嗯,聪明。”蓝忘机像是在兰室的讲坛上听到了理想的答案似的,满意地点了点头。哦,不对,他在兰室从来没夸过谁聪明。
“蓝忘机!你……你……少说大话!我……用了巴蛇骨粉,我……我重塑了筋骨!我……我会怕你?”魏无羡才不会输了气势,大话必须先放出去。
“我也用了。”蓝忘机微微一笑,真恨不能现在就让这家伙体验一下。
“呃……”魏无羡一时语塞,还真是!天赋异禀、体力惊人且从小练倒立的蓝湛,也用了巴蛇骨粉!我的天!难怪……难怪他会担心床受不住!不,不对!假如他和我的筋骨都同步强化提升,那……那我也还是斗不过他吧?除了床受不住,我……我能受得住吗?魏无羡突然之间,真的开始为明晚而焦虑了。
“蓝湛,那个……你看……咱俩在那边只是小住几天,还得回兰室上课呢!还是……得悠着点儿,你说呢?不然……这里肿了那里红了的……也没法见人,对吧?”魏无羡不知为何,似乎觉得有些腿软,是因为太久没有自己走路了吗?
“没关系,王大夫的药膏效果很好。”蓝忘机十分笃定。
“你……你这意思是说,这次……你什么顾虑也没有了吗?”魏无羡张大了嘴巴,这就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吗?蓝湛这是要把我吃干抹净的节奏啊!
“嗯。”蓝忘机笑了,“你……还有什么顾虑?”
“我……”魏无羡心中腹诽,我的顾虑就是我腿伤好了是不是腰就要断了?可面上还是嘴硬,“切,我能有什么顾虑?我魏无羡,从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从来就不知道顾虑两个字怎么写!”
“那就好。”蓝忘机把一桌子的东西一件件收入乾坤袋内,站起身来,“我要去莲塘小屋那边先准备一下,小厨房那边,也要吩咐他们今日就把食材送过去。”
“我跟你一起去!”魏无羡一听蓝忘机要把他一个人留在静室,便有些不乐意了。
“一会儿思追和温宁要来看你,温蓝也要来的。我已经跟小厨房交代过了,今晚留他们在静室吃晚饭。”原来蓝忘机怕魏无羡下午一个人在静室无聊,早就替他安排妥当了。
“思追,温蓝?他俩不用做功课吗?温宁也要来?太好了!”魏无羡喜出望外,昨天一回来他就打算去看温宁,不巧他陪思追外出夜猎去了,没能见着,正惦记着呢!
“我知你今日定想唤思追、温蓝过来,便没有布置功课。”蓝忘机见魏无羡这般高兴,便知自己这是安排对了。
“蓝湛,你也太周到了吧?爱死你了!”魏无羡兴奋不已,“那你快去快回,我们等你回来吃饭啊!”
整个下午,静室里都是欢声笑语。虽说温宁话少,思追雅正,但冷凝是个热闹的,再加上魏无羡这个话痨,自然有聊不完的话题,讲不完的笑话。
冷凝绘声绘色地讲了这段日子在兰室听学的见闻,又拐弯抹角跟魏无羡打听江澄这次兰陵、恒州之行的情况。魏无羡保持着高度的警觉,没敢提及关外仙门的姑娘,生怕一不小心就给江澄惹了麻烦,心里盘算着下次回莲花坞如何就此事向江澄邀功,顺便再敲一笔竹杠。
思追详述了昨日外出夜猎的所见所闻,温宁则应魏无羡的要求,在静室的小院现场给思追演示了温氏剑法,冷凝看得手痒,也跟温宁过了几招。温宁在时隔二十多年后,再次见到一个与自己一样使着温氏剑法的人,感动得一塌糊涂,搞得冷凝也伤感起来,魏无羡和思追两个,费了好多口舌,才让他们缓了过来,破涕为笑。
蓝忘机一直忙到天黑时分才回到静室,与魏无羡、思追一起,作为一家三口,很正式地款待了温宁和冷凝。忘羡二人像天下所有望子成龙的父母一样,郑重其事地拜托温宁和冷凝以后指点思追温氏剑法,倒让温宁和冷凝不好意思起来。
“蓝思追,你这是什么好命啊?竟能得他俩做了你的爹娘!”冷凝心直口快,啧啧感叹。
“温蓝你少胡说啊!这里哪来的娘?”魏无羡红了脸,蓝忘机不作声,温宁在一旁抿嘴笑。
思追不好意思反驳冷凝,毕竟按辈分他得管冷凝叫一声姑姑,只能腼腆地看着蓝忘机和魏无羡,斯斯文文、认认真真地向他们行礼,“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遇见了……父亲和爹爹。”
“我们思追的眼光确实好!当年夷陵的大街上那么多人,你小子偏偏一把就抱住了蓝湛的腿,死活不肯放!是注定要给蓝湛做儿子的!”魏无羡扶起思追,冲蓝忘机笑道,“蓝湛,那时你怕是也没有想到,当真在大街上捡了个这么好的儿子吧?”
“不是捡的。”蓝忘机望着魏无羡,温柔得像水。
“对对对,不是捡的,是我生的!”魏无羡会过意来,哈哈大笑,因笑得太急,忍不住咳了起来,蓝忘机又是替他拍背,又是递帕子给他擦嘴,脸上的宠溺简直都要溢出来了。
“蓝思追,咱们也吃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该撤了?”冷凝缩了缩脖子,指着蓝忘机冲思追笑道,“你不觉得他跟兰室里那个含光君,压根儿就不是一个人吗?这反差,真让人受不了!明天上课,我肯定会笑场的!”
“云深不知处,不可无端哂笑,你在兰室笑场,是想抄家规吗?”蓝忘机对于自家妹子,毫不留情,立刻就回归了含光君的本色。
“切!亏你还是二哥呢!你会不会给人作兄长啊?你跟大哥学学呀!大哥多温和啊!”冷凝在静室一点儿也不怕蓝忘机,更不要说还有魏无羡在旁边替他撑腰。
思追和温宁面面相觑,被冷凝的语出惊人给吓到了,魏无羡在旁边笑弯了腰,冲冷凝竖起了大拇指,“哈哈哈哈!温蓝,不愧是莲花坞未来的主母,有几分当年虞夫人的气势了!这世上敢像你这样训蓝湛的人,当真没有几个!佩服佩服!”
“嘻嘻,这不是有你这位二嫂护着我吗?”冷凝敢于怼蓝忘机,也懂得如何讨好蓝忘机,一声“二嫂”就足以让冷面的二哥心花怒放,不是吗?
思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温宁反倒是睁大了眼睛,盯着冷凝,满脸都是惊诧。
“温宁……你怎么了?”魏无羡顾不上跟冷凝回怼,轻轻拍了拍温宁的胳膊,心里大约猜到了几分。
“魏公子,你觉不觉得……冷姑娘的性子,有点儿像……”温宁欲言又止。
“像你姐姐,对吗?”魏无羡轻叹一声,“大约,温氏的姑娘……都是这般爽利泼辣吧?”
“可惜……对于温情姑姑……我只有一点儿模糊的印象了。我只记得……她总是穿红色的衣服……”思追也想起了记忆深处的那个给予他无限温暖的红色身影。
“我以前也是一直穿红色的!以后,我就是你姑姑了!”冷凝见大家都伤感了起来,连忙故作豪爽地拍了拍思追的肩膀,想要活跃一下气氛。
“你……可能还没我大呢!”思追也不想让温宁伤感,十分配合自己这位活泼的姑姑。
“喂!话可不能这么说!这是辈分问题,跟年龄何干?”冷凝瞪着思追,又指了指魏无羡,“再说了,你都管他叫爹爹了,怎么就不能管我叫姑姑啊?他如今才多大啊,按年龄当得了你爹吗?你可不能这般厚此薄彼啊!”
“也对,金如兰也要叫你舅妈。”思追笑了,轻轻回应了一句。
“蓝思追,你敢嘲笑我?”冷凝杏目圆睁,跳了起来。
“哈哈哈哈!蓝湛,思追真不愧是你的儿子!轻言细语,也能怼得人哑口无言!厉害厉害!”魏无羡由衷感叹,就连温宁也笑了起来。
“他说的是事实。”蓝忘机对自家儿子的表现满意极了,本来嘛,蓝家人话少,从来就不意味着蓝家人不会说!
待思追、温宁、温蓝一起离开静室,已是戌时中。蓝忘机和魏无羡让人收拾了餐桌,便开始为今晚的药浴做准备。因为昨日两人都体会到了巴蛇骨粉的神奇功效,所以今日便相互监督,各自收起了旖旎的心思,老老实实地像昨晚一样,背靠背运行灵力,专心致志疗伤,丝毫不敢怠慢。
药浴结束,两人早早熄灯上床,不知为何,竟然都有些拘谨起来。
“蓝湛,明天一早,我就可以拆夹板了?”魏无羡乖乖摆出一个标准的蓝氏睡姿,难得没有动手动脚。
“嗯,我跟林姑娘说好了,明天早饭之后,她过来给你拆夹板,最后检查确认一下。我想,应该没有问题了。”蓝忘机同样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功亏一篑。
“这次,像是伤了很久似的,其实仔细想想,才一个月。”魏无羡感叹着。
“一个月已经很久了。”蓝忘机侧过脸来,回想这一个月的艰难历程,轻叹道,“答应我,以后别再受伤了,我……受不住了。”
“你……是哪方面受不住啊?”魏无羡扑哧笑了出来。
“哪方面都受不住。”蓝忘机咬着下唇,有些气恼。他原本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但仔细一想,又觉得这么理解也未尝不可。
“娘子别急,明天,明天……我一定好好表现!”魏无羡也侧过脸来,笑道,“蓝湛,我怎么觉得,明天……有种要把洞房花烛夜重来一次的感觉?”
“快点睡。睡醒了,就是今天了。”蓝忘机被“洞房花烛夜”这五个字给撩到了,是啊,还真是这种感觉!就像大礼的前夜一样,有一点紧张,又满怀期待。
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魏无羡被琴音唤醒,对上蓝忘机浅色而又深邃的眼眸。
“早啊,蓝湛!”魏无羡揉了揉眼睛,给了蓝忘机一个既调皮又灿烂的笑容。
两人洗漱完毕,早饭还没吃完,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蓝忘机开门一看,除了背着医药箱的林紫苏,竟然还有兄长和叔父!
“叔父,怎么连您也来了?这也太兴师动众了吧?”魏无羡被吓了一跳,叔父可是鲜少来静室的!
“我不来亲眼看看,如何敢带你去吴郡啊?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你这臭小子倒也罢了,忘机如何受得住?”蓝启仁今日因为要出门赴宴,一身蓝氏礼服,看起来格外精神。
“叔父!看您说的!”魏无羡红了脸,蓝忘机同样低下了头。他俩当然知道叔父所说的“受不受得住”,跟他俩昨晚在床上讨论的不是一回事,但还是都有些做贼心虚。
“叔父所言极是!”蓝曦臣在旁边不动声色地附和了一句,魏无羡和蓝忘机心知肚明,兄长不比叔父,他这句“所言极是”,可就没那么单纯了!不过,当着林紫苏的面,他俩也没法将兄长怼回去,只能装作不懂,姑且吃个哑巴亏吧!
林紫苏低垂着眼帘,这屋里不管是蓝启仁,还是蓝氏双璧,抑或是魏无羡,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兰室里的先生,无论他们相互之间如何调侃,她这个做学子的,总不好插话,还是老老实实做好本职工作吧!待林紫苏替魏无羡拆了夹板,细细地沿着他的腿骨用手一路按压探查,几位先生全都安静了下来。
终于,林紫苏抬起头来,用大夫特有的笃定给了大家一个明确的答案:“夷陵君,恭喜您,您的腿伤痊愈了!”
“我真的……完全好了?”
“魏婴真的完全好了?”
“无羡真的完全好了?”
魏无羡,蓝忘机,蓝曦臣和蓝启仁四人同时开口,唯有称谓不同。
“是的。这巴蛇骨粉果然效力惊人,夷陵君的腿骨,比以前更强韧了!”林紫苏笑了起来,她也是刚才来的路上才听蓝曦臣说起这骨伤神药。真好啊!这世上最好的人,就应该用上这世上最好的药!所以说,好人,终究是有好报的,不是吗?
“蓝湛,你听到了?我好了!”魏无羡忘了自己还没有穿鞋,光着脚就跳了起来,本能想往蓝忘机怀里扑,手都伸出来了,才意识到周围既有叔父兄长又有林紫苏,扑到一半又一脸尴尬地收了回来。蓝忘机也本能地想要揽他入怀,同样是连手都伸出来了,才意识到这会儿可不是亲热的时候。
“咳咳!”蓝启仁也不知是真咳还是假咳,总之是适时地咳了起来,“无羡,你换身衣服吧,我先回屋去收拾一下!等你准备好了,咱们就出发去吴郡!”蓝曦臣和林紫苏全都抿着嘴,跟在蓝启仁身后,一溜烟逃离了静室。
待静室的大门重新关上,魏无羡像只猴子似的一跃三尺高,狠狠地扑向自家道侣,被蓝忘机稳稳地抱了起来。
353预告
四大家的家主,再加上魏无羡和蓝曦臣,一起在云深不知处的议事厅开了围猎大会之前的最后一次家主会议……
他们一起讨论了一些关于围猎大会的事情,聂怀桑没有想到,话题竟一直围绕着金子愉!
众人心无旁骛讨论金子愉,聂怀桑一句话也没有插嘴。目前,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将金子愉与聂怀桑联系在一起。
聂怀桑好不容易才将话题扯回会议的正题……
会后,江澄拽住了魏无羡,跟他耳语,他们会讨论什么?
江澄和魏无羡的耳语,引发了蓝曦臣的好奇,大家调侃之间,忘羡又不经意地秀了把恩爱……
大家一起送走了冷凝,她要坐马车去清河……
江澄和虞宗主夫妇一起出发返回莲花坞……
聂怀桑回到不净世……
353是个过渡章...
四大家的家主,再加上魏无羡和蓝曦臣,一起在云深不知处的议事厅开了围猎大会之前的最后一次家主会议……
他们一起讨论了一些关于围猎大会的事情,聂怀桑没有想到,话题竟一直围绕着金子愉!
众人心无旁骛讨论金子愉,聂怀桑一句话也没有插嘴。目前,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将金子愉与聂怀桑联系在一起。
聂怀桑好不容易才将话题扯回会议的正题……
会后,江澄拽住了魏无羡,跟他耳语,他们会讨论什么?
江澄和魏无羡的耳语,引发了蓝曦臣的好奇,大家调侃之间,忘羡又不经意地秀了把恩爱……
大家一起送走了冷凝,她要坐马车去清河……
江澄和虞宗主夫妇一起出发返回莲花坞……
聂怀桑回到不净世……
353是个过渡章节,354将是围猎大会的第一章
剧版《陈情令》续写:既无羡鱼志,陶然共忘机
1.
含光君蓝忘机继任仙督,对于仙门百家而言,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情理之外。
说意料之中,是因为放眼当下仙门百家,确实没有比含光君更适合的人选了。毕竟,自射日之争后,温氏覆灭,五大世家只余兰陵金氏、姑苏蓝氏、清河聂氏、云梦江氏。
兰陵金氏家主金凌,未及弱冠,之所以能坐上金氏家主之位,尚仰仗其舅云梦江氏家主...
1.
含光君蓝忘机继任仙督,对于仙门百家而言,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情理之外。
说意料之中,是因为放眼当下仙门百家,确实没有比含光君更适合的人选了。毕竟,自射日之争后,温氏覆灭,五大世家只余兰陵金氏、姑苏蓝氏、清河聂氏、云梦江氏。
兰陵金氏家主金凌,未及弱冠,之所以能坐上金氏家主之位,尚仰仗其舅云梦江氏家主江澄的支持。更何况金氏出了个杀父杀子杀兄的金光瑶,其恶名不亚于当年的温若寒,虽已身死,但真真是坏了金氏的名声,百年内恐难再奢求仙督之职。
清河聂氏家主聂怀桑,在众人眼中修为平平,一问摇头三不知,本就难堪大任。加之聂怀桑本人也明确表示,聂氏只想守好清河,无意仙督一职,故也不在仙督人选考虑的范围之内了。
云梦江氏家主江澄,正值盛年,在仙门百家素有英名,然则据说因其与夷陵老祖魏无羡之间的恩怨情仇,又兼与姑苏蓝氏不甚和睦,近来也只是偏安云梦一隅,很有些不问世事的意味。
这样算来,仙督一职只可能由姑苏蓝氏来担了。说起这姑苏蓝氏,本就是仙门百家中的翘楚,就连金光瑶那样十恶不赦之人,也从不敢对蓝氏有半点不敬。但不知为何,蓝氏双璧之中的蓝曦臣,自上任仙督金光瑶身死之后,就请辞蓝氏家主一职,闭关不出。蓝家的长辈蓝启仁,早在射日之争前就为温氏所伤,连家主之职都已无力承担,遑论仙督。于是,蓝氏家主和仙督一职,若含光君蓝忘机不担下来,也真的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人选了。
虽说情理之中,但也着实意料之外。因这含光君,虽素有逢乱必出的美名,其修为之深,威望之高,在当今仙门百家无人能出其右,但也是出了名的不问俗务。仙门百家人人皆知,含光君滴酒不沾,说话惜字如金,与前历任仙督的长袖善舞实在是大相径庭,这样一个谪仙般的人物,怎就甘心入红尘理俗务,着实令人费解。
不出所料,新任仙督,并没有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官威,只是命百家休养生息,好生教导门生,担好各驻守地方除祟的重任,颇有些无为而治的意思,这倒也符合仙门百家对含光君的认知。
但三个月后,仙督蓝忘机连发两道仙督令,却让仙门百家大吃了一惊。这第一道仙督令,是要修射日之争以来的仙门史,随着仙督令发下来的还有一份由蓝氏粗拟的史稿,令仙门百家补充修正意见,于次月赴云深不知处参加清谈会,共商定稿。
如果说这一道仙督令,还在情理之中,毕竟蓝家本就担负着教化仙门百家子弟的重任,而仙门史历来是世家子弟的必修课。虽然一般仙门史百年一修订,此时距离上次修订尚不足百年,但毕竟射日之争以来仙门百家动荡何其剧烈,提前个二三十载修史,也未尝不可。
但这第二道仙督令要立“道侣法”,真正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仙门百家,此前从未有过“道侣法”。但最令人瞠目结舌的,还不在于这新上任的仙督要立“道侣法”,而在于随这道仙督令发下来的“道侣法”草案,对于结为道侣的条件仅规定了三项:其一,年龄不低于16岁;其二,双方自愿;其三,于任一方家族祠堂举办仪式,或双方共同签署结为道侣的文书递交仙督并由仙督下发仙门百家。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同性亦可结为道侣?这意味着即使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使没有得到家族的首肯,也可结为道侣?这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谁能想到,不言不语的新任仙督蓝忘机,上任三个月,不为蓝家争权,不为自己夺利,倒整出这么个石破天惊的“道侣法”?
仙门百家对于这新任仙督上任以来的首次清谈会,充满了期待。
【忘羡】情深几许
第五十一章 只想要你
蓝曦臣滞留云海镇养伤,族中事务便由回到云深不知处的蓝忘机暂时代理。由于事务繁忙,蓝忘机这次的肩伤反反复复,足足拖了半个多月才堪堪痊愈,魏无羡心疼不已,日日细心地替他换药,除了不会下厨,生活起居皆照顾得无微不至。
这些日子以来,魏无羡晨起不再赖床,早早地帮蓝忘机洗漱更衣、仔仔细细地为他束发,入夜后又替他沐浴,一日三餐都体贴地照顾着蓝忘机用膳,就连蓝忘机处理公务...
第五十一章 只想要你
蓝曦臣滞留云海镇养伤,族中事务便由回到云深不知处的蓝忘机暂时代理。由于事务繁忙,蓝忘机这次的肩伤反反复复,足足拖了半个多月才堪堪痊愈,魏无羡心疼不已,日日细心地替他换药,除了不会下厨,生活起居皆照顾得无微不至。
这些日子以来,魏无羡晨起不再赖床,早早地帮蓝忘机洗漱更衣、仔仔细细地为他束发,入夜后又替他沐浴,一日三餐都体贴地照顾着蓝忘机用膳,就连蓝忘机处理公务时也是耐心地陪在身边,完全没有了往日调皮的样子,倒是十足的贤惠。虽然蓝忘机很是享受魏无羡这般用心的照顾,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魏无羡对他发自内心的深情,可是却也舍不得他为了自己丢失了天真的本心,他只想让魏无羡永远活得像个恣意的少年。
魏无羡知道自己睡觉向来不老实,一直担心睡着后会不小心碰到蓝忘机的伤处,而且医师也特地交代了蓝忘机在肩伤痊愈之前不可劳累妄动,所以不管蓝忘机怎么说,这段时间里魏无羡都始终坚持与他分床睡,对于时时刻刻都恨不得能够融为一体的两个人来说,皆是相当难耐。
今夜两人一起用过晚膳后,沐浴完,魏无羡便坐在案边静静地陪着蓝忘机处理一些白日里遗留下来的公务,突然瞥见蓝忘机微微皱了皱眉头,有些疲倦地捏了捏鼻梁。“蓝湛…你是不是累了,也快到亥时了,不然早点休息吧…”
“魏婴…你先去睡,还剩一点我批阅完就去休息…”蓝忘机放下手中的纸笔,转身轻轻抱住一旁的魏无羡,温柔地吻了吻他的发顶。
“我不累,是你累了…你看你,最近都瘦了好多,这次受了伤都没能好好休息的…”魏无羡抬眼看了看蓝忘机明显消瘦的脸颊,满满的心疼。
“无事…等兄长回来就好了…”蓝忘机安慰道。
“兄长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这两天就到了…”
“那等兄长回来以后,你可得好好休息,养养身子,就算你身体再好也禁不起这般折腾的…”魏无羡紧紧地环着蓝忘机的腰身,在他温暖的胸膛里轻轻地蹭了蹭。
“魏婴…”蓝忘机低声唤了句。
“嗯…”
“我的伤都已经好了,不用再这么小心翼翼地照顾我了,你可以和以前一样赖床,白日里就做你喜欢做的事,不需要约束自己,也不用勉强自己陪着我处理公务…”
“不勉强…照顾你我乐意之至,而且我也喜欢陪着你,只要是和你待在一起,做什么我都觉得好开心的…”魏无羡浅浅一笑,满眼真诚地望着蓝忘机。
“魏婴…你无需为了我去做任何改变,你只要遵从本心做你自己就好…其他的一切都有我…有我在…”蓝忘机又紧了紧手臂,将怀里的人带得离自己更近了些。
“蓝湛…你真好…”
魏无羡微微仰起头,将自己莹润的红唇慢慢地覆在蓝忘机柔软的双唇上,细细地吻着,蓝忘机借势抬手将魏无羡的脑袋轻轻按向自己,加深了这个吻。
“魏婴…晚上不要再去隔间睡了,留下来陪我,好吗?”蓝忘机柔声邀请。
“嗯…那…哥哥,还处理公务吗?”魏无羡总能被蓝忘机亲得浑身瘫软。
“明日…”蓝忘机微微摇了摇头,紧贴着魏无羡的双唇一刻都不舍得分开,哑声道,“现在只想要你…”
蓝忘机将魏无羡拦腰抱起,亲吻着往床榻而去。两人情动,不能自已,褪去衣物,紧紧相拥缠绵…感受着两颗心脏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疯狂地跳动着,呼吸逐渐加重…多日未做,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这一夜,不知道蓝忘机要了魏无羡多少次,只知道最后魏无羡是昏睡着被蓝忘机抱进浴桶清理的,待到一切都收拾妥当,夜已过半。蓝忘机就这样抱着浑身绵软、睡得香甜的魏无羡躺了一个多时辰,卯时已至,虽然不舍却又不得不起身了。
《风起云深》40 魔道祖师原著向续集 又甜又飒的忘羡婚后风云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敲门声,是蓝曦臣的声音:“忘机,你在吗?”
魏无羡抖了一抖,强行分开一些,刚要问泽芜君怎么也来了。蓝忘机腾出一只手将魏无羡的后脑勺紧紧捂住,吻得难解难分。
果然没一会儿,就听见蓝曦臣说:“嗯……我就是跟你说一下,这些案宗我一日看不完,可能要在这里多住两日。你们……你们那个早点睡……”说完,蓝曦臣似乎还在门口上了一个禁制,脚步声才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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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牡丹花亦冷(一)
整整一夜过去,魏无羡和江澄才分别在阵法中醒了过来。魏无羡往江澄那边看了一眼,金凌正红着眼睛抱住江澄...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敲门声,是蓝曦臣的声音:“忘机,你在吗?”
魏无羡抖了一抖,强行分开一些,刚要问泽芜君怎么也来了。蓝忘机腾出一只手将魏无羡的后脑勺紧紧捂住,吻得难解难分。
果然没一会儿,就听见蓝曦臣说:“嗯……我就是跟你说一下,这些案宗我一日看不完,可能要在这里多住两日。你们……你们那个早点睡……”说完,蓝曦臣似乎还在门口上了一个禁制,脚步声才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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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牡丹花亦冷(一)
整整一夜过去,魏无羡和江澄才分别在阵法中醒了过来。魏无羡往江澄那边看了一眼,金凌正红着眼睛抱住江澄不放,便对蓝思追勾勾手指头,两人悄悄地溜出地下密室,直奔通往小校场的石门。
金闵还在门口守着,魏无羡一见他便急急问道:“含光君来了吗?”
金闵摇摇头,道:“尚无人来报。”
魏无羡扶着石门揉了揉太阳穴,道:“这边的事都解决了,烦请金侍卫先带我们出园吧。”
蓝思追看了看魏无羡脸色,有些愧疚道:“都怪我。”
魏无羡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思追,施阵也好,施法也好,虽然求的是万无一失,那也只是求。你第一次护阵,还一次护双阵,如此已经很不错了。”
蓝思追对金闵道:“金侍卫,能否先带我们找个休息的地方?”
金闵道:“早就安排好了,就在芳菲殿东翼的芳华殿,是金麟台招待宗主亲眷的地方。”
蓝思追道:“这里毕竟是兰陵金氏宗主寝殿,我等蓝氏子弟不方便进出。以前泽芜君来的时候大多住在绽园,不知是否可以行个方便。”
金闵面带难色道:“……此事……恐怕须报宗主。”
魏无羡把手放到腰间的霜华上停了片刻,道:“金侍卫不用麻烦,我们就不叨扰了。思追,我们去找景仪,速回云深不知处。”魏无羡虽然心里一片乱麻,但他知道,不管蓝忘机是不是和他赌气去了别处,总归是要回家的。
金闵赶紧道:“……魏先生,宗主他好不容易盼着您来一次,不多住几日吗?”
魏无羡打断他道:“我这回有急事,下次再来看他。”
金闵看了看他们身后,支支吾吾道:“不如……等宗主和江宗主一起出去?”
魏无羡知道金凌因为莫玄羽骚扰金光瑶的事,始终对断袖存有心结,又因为畏惧蓝忘机,不敢与自己多走动,所以见缝插针就怂恿自己回莲花坞,多少存了些撮合他同江澄和好如初的小心思。这次好不容易三个人重聚金麟台,蓝忘机又不在,金凌这孩子说不定又要找机会对他磨嘴皮子。魏无羡从小到大就不知道纠结为何物,自蓝忘机在那颗核桃树下接住他的那一刻起,魏无羡就决定他今生的归宿,无关地点,无关门派,无关恩德,只有那个人。他不想对金凌说得这么直接,因为他觉得这般大的少年,对世事心存几分理想也没什么不好,长大了就自然明白,这辈子圆满不了的事情还多得很。
不想让金闵为难,魏无羡便道:“金侍卫,这次你们找我找得太急,我走的时候还未和含光君打声招呼。你可知,这犯了姑苏蓝氏多少条家规?含光君可是掌罚的,你家宗主若再留我,含光君便要闯到金麟台来拿我了。是不是啊,思追?”
蓝思追被魏无羡胳膊肘一捅,只好道:“嗯。”
魏无羡也不期望蓝思追和蓝景仪一样,能与他配合无间并添油加醋地撒谎,赶紧拱手道:“麻烦金侍卫转告你们宗主一声,我们先告辞了。”说完,带着蓝思追就往外走。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金闵也不好强留,只好跟上来道:“这花园有阵法,我带你们出去。”
魏无羡摆摆手,道:“多谢,我知道如何出去,可能比被人带着还快些。”
金闵被他说破心思,也不敢多话,只能一直在后面跟着。他见魏无羡并未沿路返回,而是带着蓝思追在园中极有章法地穿行,很快出了花阵到了芳菲殿,心里是又惊讶又钦佩。世人把夷陵老祖驱鬼驭尸传的神乎其神,往往不知魏无羡悟性非凡、涉猎极广,除了自创的鬼道之外,骑、射、剑、阵皆是造诣不浅,放眼整个修仙界,真正能与其比肩的,统共也没几个。
出了芳菲殿,金闵领着他们一路往大门口行去。此刻旭日东升,微风徐徐,金麟台花海摇曳,各处金瓦玉顶的亭台楼阁被映得璨璨发光,显得更加气势恢宏、美轮美奂。金闵见魏无羡路过一座雕金漆银的阁楼时频频回首,赶紧介绍道:“这里是小佛堂,里面的玉佛可是百年前的金氏家主遣人去天竺请回的呢。魏先生可要进去看看?”金闵心里的小算盘自然是能留一会儿就一会,说不定金凌一会就跟上来了。
谁知魏无羡只是看了两眼,完全无意停留,脸上就差写着归心似箭四个大字地直往外冲。拐过小佛堂,便看到有侍卫带着一高个少年正往这边走。蓝思追立刻高兴道:“魏前辈,是子真!”
欧阳子真看到他们,亦是满脸开心地飞奔过来,隔着老远就对着魏无羡一个直扑:“魏前辈,你可把我害苦了!”也就是蓝忘机不在,欧阳子真才敢对魏无羡如此热情似火。
魏无羡拍拍他的背,发现全是灰,身上还沾着马毛,问道:“臭小子,去哪儿疯了?含光君呢?”
蓝思追也问道:“景仪还一直在外面候着你们呢!你们没碰上面吗?”
欧阳子真松开魏无羡,一脸疑惑:“含光君没和我一起走。我进来的时候也没看到景仪啊。”
魏无羡一把将欧阳子真的胳膊紧紧抓住,急急问道:“怎么回事?你怎么没和含光君一路?”
欧阳子真道:“你们没收到含光君的口信吗?前几日,又有仙家上云深不知处求评理,把蓝先生闹得心绞痛,所以含光君赶紧先回去了。”
魏无羡道:“哪个仙家?”
欧阳子真道:“我也是听了一耳,来报信的蓝氏师兄说,甘泉方家。事情紧急,含光君让两个师兄去追你们,自己先御剑回去了。他还特地嘱咐我,说让你不必着急回去,他过几日自会来接你。”
蓝思追拉了拉魏无羡的袖子,低声道:“方梦辰……”
魏无羡隐隐约约记得这个名字,第二次乱葬岗围剿的时候,这个人曾说自己父母死在他手下。魏无羡撇撇嘴,又是一笔没还清的血债,定是因为这个原因,蓝忘机才让他先别回去,省得又惹一身骚。
欧阳子真在魏无羡面前随便得很,龇牙咧嘴地锤着腰板道:“赶马车真是累死人了,那个死绵绵,一路上还尽和我作对。”
魏无羡道:“马车?小绵绵?”
欧阳子真道:“恩,含光君那天早上出去买了两辆马车,那马场离苍城二十多里地,跟云深不知处到彩衣镇差不多,我去找他的时候差点都走岔了道。两辆车我一个人也赶不了,姜夫人一家便帮我把另一辆马车也赶过来,现在他们在兰陵城外的客栈里休息呢。”
蓝思追道:“他们为何不进兰陵城?”
欧阳子真道:“我听小绵绵说,姜夫人好像因为什么事,曾发誓此生再不踏入兰陵城一步。”
魏无羡看着欧阳子真两眼青黑的样子颇有些心疼,转头对金闵道:“麻烦金侍卫去吩咐一些饭食给这位小公子。”
金闵赶紧领命退下后,魏无羡揉揉欧阳子真的脑袋道:“从苍城御剑过来,一个白天也就到了。你把马车扔在那里就行,何苦大费周章。”
欧阳子真一副看木头的表情道:“你可知道这是含光君大老远去二十里外的马场给谁买的马车?难道是给我们三个买的?”
魏无羡一直低闷的心突然放了晴,欣喜道:“给我买的啊?”
欧阳子真哼了一声:“要不然呢?还不是担心有人长途御剑又掉下去,你上次把含光君吓成什么样子你是没看到。不解风情……”
魏无羡迎头就给他一个爆栗,再一把将人搂过来把头发抓成了个鸡窝,道:“我让金凌请你吃好的,想吃什么山珍海味这里都不缺,好好给你补一补。吃完了去见江宗主,把三毒给他,这次护送他回云梦吧。”
欧阳子真从魏无羡的禁锢里钻出来,不满道:“刚来你就要和我吃散伙饭!”
魏无羡拍拍他的肩膀,道:“不是你说要回去建功立业的。再说没有分别哪来相聚呢?下个月云梦江氏的清谈会,你好好帮忙办,我到时候来看你。”
欧阳子真这才高兴了:“真的啊!”
蓝思追也马上道:“魏前辈也跟着去吃一点吧,回去也不急着这一会儿。”
魏无羡点点头,哼着小曲儿把笛子拿出来转得飞起。蓝忘机还给他买马车,那就是没生气啰。
正在这时,远远传来一声信号烟花爆裂之声。魏无羡抬首一看,金麟台西面的天空,隐隐出现一个云纹。
魏无羡收起笑容,肃色道:“思追,景仪是不是在那边?”
蓝思追点点头,道:“嗯。”
欧阳子真道:“我刚才也是从那边过来的,没看见景仪啊。”兰陵金氏的金麟台坐落在兰陵城最繁华之处,但南大门通常只在开宴、举办清谈会等大场合开放,来客需乘坐金氏的辇车,通过门外长达二里的长坡辇道,一路观瞻并听金氏门生讲解金家历代家主名士的生平佳绩。平时没有活动的时候,零星前往金麟台的仙门访客皆由西大门进入。兰陵城西边正是当年温卯大战穷奇的山谷,那里风景秀丽、奇峰峻林,本就是百年来的观光游览之地。兰陵金氏将其收入囊中之后,把两边山壁的温氏壁画都铲干净,在山道上新建了不少山亭观台,方便御剑而来的修士落脚停歇,整理仪容。
金麟台驻守的侍卫们也都看到,纷纷往这边张望。看到刚刚返回的金闵,魏无羡问道:“金侍卫,穷奇道可有你们的人驻守?”
金闵摇摇头:“这几日我们把人都调芳菲殿了,那边就没有驻守的侍卫,只会每日巡逻三次。”
魏无羡又问道:“泽芜君在金麟台这几日,可有姑苏蓝氏的人来报过信?”
金闵还是摇摇头。
魏无羡立刻道:“快去请你们宗主到穷奇道。”金闵忙不迭地往芳菲殿跑去,魏无羡带着欧阳子真和蓝思追则往穷奇道方向而去。
他们三人匆匆到了穷奇道,根据烟花的位置寻去,便看到蓝景仪在一处山谷边的小树林里,被一群金氏子弟围住,蓝思追立刻上前,拔剑出鞘护在蓝景仪身前。见到魏无羡来了,蓝景仪惊喜大叫:“魏前辈!”
那群小子一听魏无羡来了,立刻散了开来。蓝景仪顿时一改被人欺负的熊样,大声喝道:“来啊,刚才不是那么横吗?”
魏无羡扫了一眼,看到一个眼熟的金阐,厉声喝道:“全都把剑给我收了!”话声不大,但说得在场少年们均是一个哆嗦。蓝思追和蓝景仪交换了一个眼神,率先把剑给收了。金阐那边本来不服,见魏无羡把手放到了腰间笛子上,也只好忿忿不平地把剑收好。
魏无羡眼神从每个人身上扫过,冷冷问道:“怎么回事?为何在此斗殴?”
蓝景仪怒道:“他们简直欺人太甚!我昨晚等得着急,便御剑往回走了一段,回来的时候就被他们截住,非要问我何事,还不准我上金麟台,说有什么事让他们代为通秉。”
金阐道:“金麟台不是姑苏蓝氏想来就来的地方,你们没有请帖,自然是要代为通秉。等什么时候金宗主召见我们了,我们自然就通秉了。”
魏无羡顿时明白过来,这群少年向来与金凌不睦,又不喜姑苏蓝氏,所以守在穷奇道里专挑姑苏蓝氏的人下手。他昨日和蓝思追蓝景仪过来时,这群人不敢造次,等蓝景仪一落单,便出来找他麻烦。蓝忘机之前派来送口信的人为何没到,多半就是被这群毛小子给骗了。虽然是恶作剧,但是真碰上大事,造成的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魏无羡抱着手,慢慢地踱到金阐面前,每走一步脸上的神情就冷峻一分。那些少年从小在锦衣玉食中长大,何曾像魏无羡他们这一辈经历过那些腥风血雨,登时觉得头皮发麻,小腿发软。金阐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将剑横于胸前,额头汗如雨滴,颤声道:“夷……夷陵老祖,你要做什么?这里……这里可是兰陵金氏的地方。”
魏无羡本来面色阴沉,忽地勾唇笑了笑,道:“倒是比你几个长辈还有勇气,小小年纪就敢当面直呼我的尊号。怎么现在兰陵金氏的小辈们都不去云深不知处学规矩了吗?啧啧啧,我们当年要是敢这样,蓝先生的二十戒尺就该罚下来了。”
蓝景仪岂能放过这种怼人的好机会,和魏无羡一唱一和道:“魏前辈,金阐来过的,不到四个月就被蓝先生勒令退学了。百年来第一人呢!”
魏无羡轻轻咳了两声,说百年来第一人,只怕是三个月就因打架回了云梦的自己,只不过当时蓝启仁还没提出来退学的事,江枫眠就主动说要带他回去,两厢面子都顾全了。
金阐忿忿道:“你们姑苏蓝氏天天让我们背诵礼仪修身那些无聊东西,到头来还不是仗着打压我们,好让自己在修真界独逞威风!”
蓝景仪张口就道:“你他妈再说一遍!”
蓝思追听他又出言不雅,立刻道:“景仪,别和他一般见识!假传宗主讯息,自有他们金氏的家法惩戒。”
魏无羡上下打量了金阐一番,问道:“上次教阿凌的时候,我忘了问,你家长辈到底是谁,还能教你越过宗主假传讯息?”魏无羡故意称金凌为“阿凌”,已是将自己的辈分拔了拔,激这群嚣张的少年把给他们撑腰的长辈给报出来。金阐的父亲与金子轩、金子勋都是堂兄弟,和金凌算是同一个祖爷爷。金阐生得比金凌高大,修为也不错,且他们那一支子嗣颇多,同辈的几个都以他为尊,小时候合起来没少欺负金凌。虽然金凌是宗主,但金阐的叔叔伯父都是兰陵金氏的长老,算得上地位尊贵。
可那些长老的地位再尊贵,辈分再高,论起在整个仙门的威慑力,又如何与血洗不夜天的夷陵老祖相比。金阐听魏无羡那阴森的语气,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旁边的金氏子弟也纷纷侧目,士气陡降。金阐边往后退,边犟着脖子道:“你……你要干什么?当年穷奇道杀的人还不够吗?那笔帐算清了吗?”
蓝思追喝道:“金阐!”
金阐道:“蓝愿,上次夜猎的时候,你不过靠着鬼将军才胜我一筹,我可……”他嘴巴突然闭上,说不出话来,呜呜地指着蓝思追不知道要表达什么。蓝景仪看了蓝思追一眼,蓝思追摇摇头。金阐忽然感觉嘴松了松,立刻大喊:“你敢……”刚说了两个字,嘴又封上了。金阐还没惊讶完,发现嘴又能张开了,就跟被人逗着玩似的。他气得抽出剑来,大喊一声就往前冲。结果冲到一半,大张的嘴巴突然又合上,一口冷气吃进去,开始打起膈来。可惜嘴巴封上,膈也打不出来,憋得他满脸通红,最后一个大喷嚏掉下两条鼻涕,就连周遭金氏的少年们看了,也忍不住捂嘴偷笑。
魏无羡吐出一口气,喃喃道:“哎,学个半吊子还能这么玩,有意思。”
金阐擦掉鼻涕,羞愤交加地道:“姑苏蓝氏就会用这些鬼玩意儿,怪不得招募邪魔外道,哼,一丘之貉罢了。”
蓝景仪怒道:“你胡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试试!”
魏无羡回头道:“景仪,这种人你想不想打?”
蓝景仪道:“魏前辈,他们都欺负到我们头上了!”
魏无羡问蓝思追:“你呢?”
蓝思追虽然嘴上不说,但到底是少年,眼里全是怒火,抿着嘴使劲点点头。
魏无羡拿出玉笛在手里一敲:“年轻真好,打完了说不定还能交个朋友。长大就不行了,打了架就伤感情。有些特别想揍的人吧,你还得勉强自己和他们好好相处,累得慌。”那些人一看魏无羡拿笛子出来,清一色又再往后退了一步。
魏无羡笑道:“既然都看不顺眼,有气憋在心里不好。来来来,大家把剑都卸了,你们自己打一架。我吹一首曲子,曲子完了,输的那一方就得服,必须道歉。”
蓝思追和蓝景仪疑惑地看向魏无羡,意思是敌众我寡,不明摆着要输吗?
魏无羡对着蓝思追眨了眨眼,蓝思追立刻领会过来,对着蓝景仪伸出两个手指,悄悄做了一个手势。
蓝景仪和蓝思追卸下剑交给欧阳子真,道:“今日我们二人,战你们十人。”
金阐冷哼一声,道:“好!这是你们自己说的!”说完,把自己手上的剑往地上一扔,其他人也跟着扔掉,赤手空拳全都围了上来。
魏无羡拿起笛子,吹起了一首欢快的曲子,不知道还以为他在给一群打群架的少年们助兴呢。其实这是平时魏无羡无事的时候和蓝思追蓝景仪玩的一个游戏。他虽然不是姑苏蓝氏的人,但对姑苏蓝氏的身法早就烂熟于心。有几次,他无意间看到蓝思追在夜猎时用到温氏的身法,发现有几招和蓝氏身法可以互为攻防,配合起来天衣无缝,转换流畅让人防不胜防。于是,他闲暇时就给二人排了一个阵法,平时就拿笛音提示他们招式,还取了个浑名叫“二人转”。
现下,蓝景仪和蓝思追跟着魏无羡的笛音,背对背面对金氏十个少年出招如电。魏无羡告诉过他们,二人转最厉害的是两人心意相通,一人可以另一人身体为刃为盾,攻防角色随着身位变化瞬息流转,拳影重重以快打快,搅乱对方阵脚。以少攻多虽然难,但对方人数多又没有章法的时候,彼此也是障碍,只要充分利用好转位,就能让他们自己人打到自己人。
一曲结束,金阐看见地上躺着七八个金氏子弟,气得脸都绿了。蓝景仪拍拍身上的灰,得意洋洋道:“服不服?道歉!”
金阐气急败坏地道:“他这个笛音必定有古怪,一定是召了什么鬼怪附在你们身上。”
魏无羡道:“唉,你这个想法倒是很有创意,可是操作起来很困难哪。鬼祟一旦附身,哪里说出来就出来。这么容易,那些寻常人家还要我们这些修士前去驱什么祟。不如我召一个来,你帮我试试。”
金阐一听最后一句,立刻无话可说。他倒也是个汉子,撇撇嘴,对着蓝思追和蓝景仪揖了一礼。
突然背后利箭破空的声音,魏无羡用笛子回身一挡。一见这熟悉的弩箭,他马上意识到后面必定还跟着两只箭,魏无羡大叫:“快让开!”在场所有人四散逃去。蓝思追和蓝景仪召剑出鞘,挺身而上,将那两只箭打落在地。谁知,另外一个方向,又飞来一箭,朝着金阐直冲而去。魏无羡立刻发现了,他身法极快,在空中一个翻腾,将那支箭踢走,嘴中喊道:“金阐趴下!”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闪过金阐身前,在后面两支箭离金阐身体一厘之差时抓住了箭身。
“鬼将军!”
温宁手上一使劲,那支箭砰然化成粉末。
穷奇道顿时安静了下来,温宁听了半晌,迅速朝一个方向冲去。魏无羡正要叫住温宁,另一个方向又有暗箭射来,远远地似乎看到一个带着面具的人在密林中跑过。魏无羡将腰间锁灵袋打开,顿时几个凶灵直冲那密林而去。他一边吹笛一边护着一大群少年,往金麟台方向退去。
这时,山上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奔过来,正是金凌带着自己的近侍队。魏无羡对金阐道:“你的人少不少?”金阐看了一眼,道:“没少没少。”魏无羡立刻对金凌道:“赶紧回去,勿在此耽搁。”随后,他对着山谷打了很敞亮的一个口哨,尖锐的声音在山谷里来回激荡。众少年想到刚才的险境均是面面相觑,后怕非常。
魏无羡不知睡了多久,睡得脑仁都疼,直到听到一阵清悦的琴声,闻到微微的檀香味,他倏然睁开了眼,坐了起来。这才看清楚自己正躺在一张雕刻精致、纱幔低垂的床上,房间里配着金玉烛台,梨木桌椅,装潢十分奢侈。一个造型别致的牡丹香炉里青烟袅袅,放的是上好的檀香。
“魏前辈?魏前辈?”蓝思追看着他的目光十分诡异,带着三分小心,三分警惕,三分担忧。
魏无羡也顾不得问别的,先问道:“含光君来了吗?”
蓝思追抿了抿唇,摇了摇头。
魏无羡眼色微黯,道:“可有来信?”
蓝思追疑道:“昨日就来信了,说今晚就到。”
魏无羡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昨日来信?”
蓝思追也颇为惊讶,道:“您……您不记得了?您果然不记得了!”
魏无羡道:“什么叫果然不记得!?”
那日遇袭后,众人匆匆回到金麟台,金凌便将所有人安顿在最近的小佛堂,再把医师召过来一个一个检查有没有受伤。魏无羡帮金阐检查了伤口,正想细细问之前蓝忘机派过来的人到底送了什么口信,突然就晕倒在地,把在场诸人全都吓了一跳。医师来看过,只说身体太过疲累,消耗过大,应该是施阵时间太长所致,开了一大堆护魂的汤药,让他卧床好好休息。
因为江澄也刚刚醒来,毕竟多日滴米未进,身体十分虚弱,金凌为了方便照看和医师问诊,就将两人都安顿在了芳菲殿东翼的芳华殿。芳华殿是金氏宗主招待直属亲眷的客居厢房,蓝思追和蓝景仪非金凌亲眷,只能住在其他地方的客房,每天白日过来探望。可是,魏无羡却让人传话,让他们不要过来,推说自己想睡觉。蓝思追无意间听巡逻的侍卫说,好几次看到魏无羡半夜出房门,浑浑噩噩的跟梦游似的,不与人说话也不答话,觉得十分奇怪。刚好昨日下午有姑苏蓝氏的人过来送信,蓝思追立刻来向魏无羡报讯,发现魏无羡听过之后仍是呼呼大睡,觉得实在有问题。所以今日蓝思追找了个理由,说是为了帮魏无羡清心抚魂,在此为他奏琴。
蓝思追道:“魏前辈,这几天你不会一直都在梦游吧?”
魏无羡思索片刻,发现自己对晕过去后发生的事确实毫无印象。不过听到蓝忘机马上就来了,他心思早就跑得老远,问道:“昨日传了什么口信来?”
蓝思追道:“接你回家。”
魏无羡道:“啊?”
蓝思追站起来,对着魏无羡学着来报信的蓝氏门生揖手道:“金宗主,含光君明晚将抵金麟台,接魏前辈回家。”
魏无羡翻身就跳下床来,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眉眼里全是欣喜:“思追,快去帮我找纸和笔!”
蓝思追刚出了门,温宁就过来了,手里端着一碗药,端到他面前:“公子……”
魏无羡一见这黑乎乎的药就难受,道:“不用了,这不是喝不喝药的问题。”他拉着温宁坐下,问道:“金凌让你进金麟台了?”
温宁点点头,道:“公子,为什么你不让我去找那两个人。”
魏无羡道:“穷奇道这个地方,你还是别出手的好,我总觉得有古怪。你想想,那天遇袭若有金氏的人出了事,我们都说不清楚。这次我们万不可再像以前那样掉以轻心了。”
温宁道:“嗯。”
魏无羡道:“你想说什么就说,怎么也学会这样吞吞吐吐了。”
温宁也不知道是想笑还是什么,勉强地动了动僵硬的脸,道:“没有阴虎符,公子的脾气比以前好了很多。”
魏无羡叹口气道:“哪里好,我之前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居然对含光君发脾气了。下次你要看到我凶他,你就打我,听见没有!”
温宁疑惑道:“啊……那含光君会打我的。”
魏无羡道:“也是,算了算了,当我没说过。”他叹口气,托着腮看了温宁几眼,问道:“温宁,当凶尸是什么感觉?”
温宁道:“挺好的。不疼,不累,没有什么感觉。就是想笑的时候笑不出来,想哭的时候也哭不出来。”
魏无羡拍了拍温宁冷冰冰硬邦邦的身体,道:“对了,宋道长你不用去找了,那件事已经解决了。”
温宁道:“阿苑跟我说了。”
魏无羡赶紧道:“小声点,这是在金麟台,别叫他阿苑了。”
温宁忙道:“哦哦哦,思追小公子说,您近来频频晕倒,含光君一定很担心。可惜我姐姐不在,我的医术不好。”
魏无羡笑着把温宁的衣服整了整:“含光君担心,你不担心吗?”
温宁低着头,捂着心口道:“我想担心,可是这里也没有什么感觉。”他胸口曾为了帮金凌和江澄阻挡赤锋尊的一击,被打穿过。虽然魏无羡又想了些办法给填上了,触感比以前差不多,但喜怒哀乐的感受似乎更淡了。
魏无羡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江澄记忆有损,我和他说金丹是你姐姐修复的,他应该信了。这次你可真的半个字都不准说了,要是再露馅,我可兜不回来了。”
温宁道:“公子,有一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魏无羡道:“你觉得不该说,你就别说了。”
温宁点点头,就不吭声了。魏无羡喝了一口茶,道:“你这是要憋死我吗?说吧说吧,你不就是觉得这件事不应该瞒着江澄吗?”
温宁看着魏无羡,眼神十分不解。魏无羡道:“你知道江澄之前去做了件什么事,差点把命都丢了。他过意不去金丹的事,被人骗去找抱山散人。唉……他这个人,放不下怨恨,也放不下恩情,整日里纠结,金凌夹在中间也难受。”
“你还知道我夹在中间难受?”金凌连门都不敲,直接就推门进来了。温宁看到他身上的铃铛,似乎有点害怕,立刻站起来避开很远。魏无羡只好道:“温宁,你去找思追景仪他们吧。”
金凌对温宁道:“他们正在用膳,你也去吧。”说完了才想起来,温宁根本不用吃饭。
温宁道:“我就在门口守着公子。”说完,就起身出去了。
金凌找个凳子坐下,道:“你终于睡醒了,看你这几天的样子,我还以为看到莫玄羽那个胆小鬼了呢。怎么,怕见我舅舅,那天一声不吭就跑了。”
魏无羡道:“我哪有,是景仪在穷奇道被人截住。对了,你和金阐他们还没握手言欢呢?”
金凌道:“换你试试?你和我舅舅那点破事还没搞定呢。”
魏无羡道:“怎么没搞定,我跟你说啊,金丹的事情你一个字都不准说。”
金凌拿起一个杯子在手上翻来覆去地道:“不准说不准说,谁都不准说,我又不是……”
魏无羡道:“你嘀咕什么呢?”
金凌道:“没有啊。我就是想来问你,身体到底怎么回事,上次在赤金谷受伤还没大好吗?”
魏无羡默了片刻,对金凌道:“你对莫玄羽了解多少?”
晚膳之后,魏无羡拿着笔还在奋笔疾书,蓝景仪匆匆跑过来通风报信:“来了来了!含光君来了!”
魏无羡手忙脚乱地把一叠先抄好的《静室家规》在墙角放好。他单手一撑,翻身倒立在墙边,然后继续边抄边等蓝忘机。这动作还真的挺难,魏无羡抄了两页,就发现之前作弊抄的十几页还不够潦草发抖。正想着如何补救,就有人推门而入,一阵风带进来那淡淡的檀香味,差点没让魏无羡一个激动就翻下来。
他赶紧收敛心神,装作聚精会神、诚意十足地继续抄家规。脚步声越来越近,魏无羡心如擂鼓,又是兴奋又是担忧,终于那双一尘不染的白鞋子停在了他面前。
“魏婴。”
魏无羡倒立着打招呼:“啊,啊哈哈哈哈哈,含光君,你来啦,我五十遍家规还没抄完呢。自罚,自罚的。”
蓝忘机道:“自罚?”
魏无羡道:“家规第四条,夷陵老祖不可对含光君发脾气。”
蓝忘机道:“何时加的?”
魏无羡道:“一直都有,一直都有,忘了告诉你,嘿嘿嘿,你别生气,我抄完就下来。”说完,魏无羡继续倒立着,颤颤巍巍地抄他们俩之前随口编的四条家规。
“第一条,含光君不可撩夷陵老祖。
第二条,含光君不可打夷陵老祖屁股。
第三条,外人面前不可失礼数。
第四条,夷陵老祖不可对含光君发脾气。”
忽然一阵衣衫响动,魏无羡原本仰着脖子看地上,一低头便和倒立的蓝忘机脸对脸,下一刻就被人吻住了。
魏无羡未想到还有这一出,一时心急问道:“你……手手……”
“好了。”
“哦……”
魏无羡被蓝忘机吻得迷迷糊糊,手一松,毛笔就掉在那一堆纸上,他也管不着了,只管激烈地舔舐着蓝忘机的唇齿,辗转着头亲吻着彼此,多日前的那些不愉快好像从来没发生过。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敲门声,是蓝曦臣的声音:“忘机,你在吗?”
魏无羡抖了一抖,强行分开一些,刚要问泽芜君怎么也来了。蓝忘机腾出一只手将魏无羡的后脑勺紧紧捂住,吻得更加难解难分。
果然没一会儿,就听见蓝曦臣说:“嗯……我就是跟你说一下,那些案宗我一日看不完,可能要在这里多住两日。你……你们……早些歇息……”说完,蓝曦臣似乎还在门口上了一个禁制,脚步声才渐渐远去。
结束了这个深长的吻时,蓝忘机比平时更用力地咬了魏无羡,魏无羡喘着气,笑道:“含光君心中还是有气啊?”
蓝忘机道:“嗯。”
魏无羡道:“那你想要怎么补偿,说!我要是有二话,我就不姓魏。”
蓝忘机拾起地上的毛笔,将那张抄写了家规的纸倒转过来,在魏无羡那龙飞凤舞的字下面端端正正地写下:
“第五条,婴不可撇下湛。”
他写完了一张,又拿过魏无羡之前写的第二张,第三张……直到魏无羡抄写的二十多页,每一页都一丝不苟地添上。
魏无羡眼眶有些发热,道:“你说就好了,干嘛也抄。”突然一个天旋地转,蓝忘机已经揽着他的腰翻转回来。站直了,两人都是脸色红润头发微乱,倒真像是激烈云雨过一般。魏无羡黑亮亮的眼睛水光溢彩,咧着嘴对着蓝忘机笑得不可开支。蓝忘机在他眼角轻轻一吻,将魏无羡紧紧抱在怀里,声音里带着微微的歉意:
“自罚。”
魏无羡扑哧一声,仰头哈哈大笑,跳到蓝忘机身上,最后捧起蓝忘机的脸,额头鼻子都靠在一起,像要偷偷做什么坏事不让人听见似地虚音道:“宗主有令,让我们早点睡觉。”
蓝忘机唇角微弯,也浅浅地笑了。
————————————————————
你们还记得前三条家规怎么来的吗?上雪岭的路上出了两条,看到双道长重逢的时候出了第三条。这一章出了第四条和第五条。
第92章 一个笑得灿如夏花,一个心里拧成麻花
“蓝湛,我们走吧。别把两个小孩弄丢了。”
青山绿水,再加上浅啄软语,任谁都忍不住心动。
蓝湛本来沉浸在那花瓣 相触的涟 漪当中,可是听完魏婴说的这句话,他又想到了那个新鲜的俊雅面孔,心中再次泛起了酸味儿。
他才意识到,难怪他刚刚只是蜻蜓点水,浅尝辄止,原来,不过是在哄我而已。
蓝湛低下头,眸色一沉,转身捏了个剑诀。
魏婴见状,忙紧跟着他跳上了避尘,在身后牢牢地揽着 他。
没有看到蓝湛的正脸,魏婴以为这人被自己哄好了一些,于是思考着刚刚经历的事情,难得地没有和蓝湛絮絮叨叨,而是将头搭在那人的肩上,乘着风,闭着眼,安静得不像他。
蓝湛一个人泡在醋海里,见...
“蓝湛,我们走吧。别把两个小孩弄丢了。”
青山绿水,再加上浅啄软语,任谁都忍不住心动。
蓝湛本来沉浸在那花瓣 相触的涟 漪当中,可是听完魏婴说的这句话,他又想到了那个新鲜的俊雅面孔,心中再次泛起了酸味儿。
他才意识到,难怪他刚刚只是蜻蜓点水,浅尝辄止,原来,不过是在哄我而已。
蓝湛低下头,眸色一沉,转身捏了个剑诀。
魏婴见状,忙紧跟着他跳上了避尘,在身后牢牢地揽着 他。
没有看到蓝湛的正脸,魏婴以为这人被自己哄好了一些,于是思考着刚刚经历的事情,难得地没有和蓝湛絮絮叨叨,而是将头搭在那人的肩上,乘着风,闭着眼,安静得不像他。
蓝湛一个人泡在醋海里,见魏婴不说话,以为他的一颗心早就飞走了,连撩拨他的心情都没有了,心里越发酸楚。
蓝湛不想追上他们,可是蓝湛也没有刻意减慢速度。所以,过了一段时间,还是赶上了这两个少年。
蓝湛本以为会听到魏婴兴奋的声音,可是,那人却依然一动不动地靠着他,没有半点儿动静。
蓝湛这才缓缓回头,看了过去。
这一看,愣了。原来那人又睡着了。
三条黑线从额头上默默滑下来。
蓝湛顿时觉得自己刚刚的醋白酿了。
对着这么一个没心没肺之人,他较个什么劲儿?!
难道,刚刚他说累,不是故意骗他,而是真的累了?
思及此,蓝湛心疼地叹了口气,伸出手臂,将那人揽在身侧,解下自己的外袍,将他裹了起来。
明明是个千年妖王,为什么总是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这样一个人,叫他如何放心得下?
阿苑看着那两个人的背影:“含光君真体贴。”
蓝景仪没眼看,忍不住腹诽:“含光君怎么这么单纯?又被圣天君骗了!”
又飞了一会儿,蓝湛转头示意蓝景仪,脚下城镇休息。
高空空气冷冽,实在不宜多吹。
等到四个人缓缓落地之时,魏婴察觉到状态的改变,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揉着眼睛看了看周遭,喃喃说道:“蓝湛,是要吃饭了吗?”
蓝湛:“……”
魏婴将手放在肚子上转了两圈,笑着说道:“我还真饿了呢。蓝湛,快走,这镇子看起来不错,我们赶紧吃饭,吃完好好逛逛吧。”
说着,拉着蓝湛的手腕就往前走。
走了几步,发现后面没有跟上来的脚步声,于是魏婴回头,看着那两个原地不动环顾四周的小朋友喊道:“阿苑,景仪,快点儿!”
阿苑对这一切都太好奇了。
穿梭不息的人群,各种各样的小摊儿,吃的用的玩的,五颜六色,应有尽有。叫卖声,聊天声,还有说笑打闹的声音,此起彼伏。
阿苑置身其中,好奇地感受着这份喧闹。
去五彩石屋之前,小时候那几年的记忆阿苑基本都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父亲送他离开的画面,连父亲容貌都是模糊的。
在世外桃源和叔公白鹿生活了三百多年,除了老猫头之外,就没见过其他人。每天都与大自然相处,闻花香,听鸟鸣,观流水。看书,诵读,开悟。
简单反复,岁月静好。
蓝景仪听到魏婴的声音时,才发现他俩都走出了一大截,于是忙拉着阿苑说道:“阿苑,快走,我们先去吃饭,吃完再逛也不迟。”
蓝景仪是个急脾气的人,对谁都没什么耐心。可是,他在看到阿苑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少年身上有一种罕见的沉静,仿佛能让自己的火爆冷却下来一样,发自本能地想要靠近他。
等到在饭庄落了座,蓝湛心情才稍微缓解了一点点。
靠窗的是个四人桌,不是一边放一个凳子,而是对向两侧各一张长凳。魏婴走过来后,将一张长凳的一侧用袖子擦了擦,然后对蓝湛笑着说道:“蓝湛,坐这里。”蓝湛依言坐了过去,然后,魏婴没有任何犹豫地坐在了他的身边。
蓝湛眸子里的清冷,终于收敛了一点点。
店员递上一张菜单,魏婴自然而然地接了过来,看着菜单点的行云流水。依然是一半火红,一半清淡。
蓝湛默默听着他报出的菜单,低头品茶,不发一言。
除此之外,魏婴这次多点了一个甜羹。
服务员第一个端上来的,便是这碗甜羹。
魏婴将甜羹直接放到了阿苑面前,笑着说道:“阿苑,尝尝这个。”
阿苑愣了,看了一圈,四个人只有他一个人有。
于是,他缓缓将碗放在桌子中间,说道:“大家一起吃吧。”
魏婴却笑意盈盈地又端了回去,说道:“我们都不爱吃这个,你吃就好。”
蓝景仪:“……?”
我说过我不喜甜食?
尝尝,都不给机会?
蓝景仪再怎么不忿,也知道不该和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抢吃的,尤其是纯净到这般地步的人儿,连他都忍不住想宠着。于是,目光滑向旁边,听着那些人天南海北地侃大山。
阿苑这才用勺子舀起一口放进嘴里,清香甘醇,入口温润。他的目中到此刻为止,终于有了一丝笑意,轻声道:“羡哥哥,这个很好喝。”
魏婴见状,笑得更加开心:“好喝就好,那你多喝些。这么瘦,要长点肉才更好看。”
他们两个在这里互动,蓝景仪倒没觉出什么。
可是,另一个人便没那么好过了。
蓝湛冷冷地看着魏婴对着另一个少年笑得灿如夏花,牙根紧咬,一颗心拧巴地快成了一根看不到尽头的麻花。
“咔嚓!”
相对安静的环境之下,这一声虽然不大,但同桌的几个人都听到了。
只见那三个人同时转向声音来源。
大家这才发现,蓝湛手中的筷子断了。
菜还没上,筷子怎么断了?
蓝景仪目光中的惊诧,都快溢出来了。
魏婴见状,忙抓过蓝湛的手,一边翻来覆去地仔细查看,一边担心地问道:“蓝湛,怎么了?有没有伤到?好好的,筷子怎么断了?这质量也太差了吧!”
蓝湛:“……”
局促,窘迫,气恼,酸涩,再加上失态的尴尬……交织在一起,蓝湛不知所措。
正在这时,刚好店员端着菜和酒上来了。
魏婴说道:“你们怎么回事?上的什么筷子?还没吃就断了!再换一双结实的!”
店员愣了:“……”
竹筷子,才买几天,怎么会断?
——未完待续——
我手写我心。
作者:皓月君。
原创不易,剽窃必究。
《风起云深》朝暮一世安(补魏无羡生贺)
魏无羡生贺:朝暮一世安(甜无刀,有女装)
翌日,蓝曦臣亲临封阴冢,与云梦江氏交接轮岗。蓝尚勤经过这段时日的考察,终得姑苏蓝氏各位仙首、长老首肯,领着一批弟子在大长老府总理族史诸事。在魏无羡的帮助下,蓝忘机将大长老生病期间落下的族史梳理完毕,与蓝尚勤完成交接。此时,两人终得自由,回云深不知处小住了几日。
这几日里,魏无羡也不得闲,一直在倒腾送给洛二娘和陆离的结婚礼,不过做了好些新奇小玩意儿,都忍不住先送给了蓝忘机,最后礼物还是没有着落。有一次,他不小心在蓝忘机的宝贝匣子里发现了当日他去彭城路上,给村民画的那副英俊的夷陵老祖镇恶图。...
魏无羡生贺:朝暮一世安(甜无刀,有女装)
翌日,蓝曦臣亲临封阴冢,与云梦江氏交接轮岗。蓝尚勤经过这段时日的考察,终得姑苏蓝氏各位仙首、长老首肯,领着一批弟子在大长老府总理族史诸事。在魏无羡的帮助下,蓝忘机将大长老生病期间落下的族史梳理完毕,与蓝尚勤完成交接。此时,两人终得自由,回云深不知处小住了几日。
这几日里,魏无羡也不得闲,一直在倒腾送给洛二娘和陆离的结婚礼,不过做了好些新奇小玩意儿,都忍不住先送给了蓝忘机,最后礼物还是没有着落。有一次,他不小心在蓝忘机的宝贝匣子里发现了当日他去彭城路上,给村民画的那副英俊的夷陵老祖镇恶图。这图也甚是波折,蓝忘机不仅当时就偷偷藏起来,被魏无羡找出来后挂在了大长老府的小院里当门神,如今纸面都破了角了,蓝忘机还当个宝贝地带回了姑苏。魏无羡终于明白,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就算他送出手了,蓝忘机也会偷偷换回来。于是,他便放手不管,让蓝忘机去筹备礼物,自个儿忙着逗兔子喂驴去了。
云梦清谈会开幕的日子和洛二娘的婚礼选在了同一个良辰吉日,姑苏蓝氏的弟子在蓝曦臣的带领下前往莲花坞。蓝忘机和魏无羡则与他们在山下分道扬镳,前往洛二娘在乡下的庄子。
赴宴当日艳阳高照,两人换了颜色喜庆的衣服,终于抵达一个山清水秀的村庄。
这里风景宜人,既不偏僻又不喧闹。路边的野花里夹杂着随时可以扯回家拌饭的小葱野椒,石头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晒太阳的猫咪,看到魏无羡和蓝忘机行过,一点也不怕,有一只甚至还翻了个白眼。满目是开阔的田野,禾稻刚刚开始结穗,青油油地大片随风起伏。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搭着竹棚子,种着各种瓜果。魏无羡见人就打招呼,问这里种的什么,那里栽的什么,满嘴胡说八道强调在外面卖得多贵,这里的人如何快乐似神仙。
乡亲们哪见过这般英俊又能说的公子,尤其笑起来的时候能化了人的心,于是有的摘朵花给他,有的送个果子给他,有的甚至直接送了个放瓜果的篮子。蓝忘机提着满满当当的篮子,不得不把这个人牵在手里,以免他空口白牙就把这村庄洗劫一空,还没到婚宴就可以满载而归了。
魏无羡之前两个多月都过的不算心情舒畅,这会儿干脆把那些烦恼事全部抛诸脑后,兴奋得如同三岁孩童。一会儿看着树上的鸟蛋馋得直吞口水,一会儿从蓝忘机的乾坤袖里把随便找出来戳黄鳝,一会儿又要背着蓝忘机走细细的田坎上,两个人都差点翻到水田里去。
这会儿,魏无羡刚把一群白鹅驱赶到满是浮萍的塘里,就看到蓝忘机背对着他,两只土狗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远了。他从旁边掰了一根野甘蔗,咬了一嘴甜。等蓝忘机一转头,魏无羡便直接送了上去:“甜吗?”
蓝忘机凑过去,将魏无羡唇上沾的一点水也添了,道:“嗯。”
魏无羡笑嘻嘻道:“你喜不喜欢这里?”
蓝忘机刚要答话,有个细嫩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来:“阿爹!”
一个跟蓝忘机膝盖差不多高的小不点,穿着红褂子,头上顶着个冲天辫,仰头看着蓝忘机,似乎蓝忘机做了什么坏事。
魏无羡“噗”一声大笑起来:“含光君啊含光君,你怎么到哪里都被人认成爹。”他拿了篮子里的几个果子,给了那小孩:“小朋友,阿爹可不能乱认哦。”他揉了揉小不点的脑袋,拽着蓝忘机往前走了。
没走几步,魏无羡发现那小不点还在跟着,一边走一边豆子大的泪珠直往下掉。魏无羡疑惑地看了蓝忘机一眼,蓝忘机更不知道怎么回事。
魏无羡走回去,把小不点抱起来,道:“不会是走丢了吧。谁家的小孩啊,没人要我可抱走了?”他抱着小孩问了几家农户,可人家都表示不认识,应该不是庄子里的。
蓝忘机欲将小不点抱过来,魏无羡道:“不用了,他一直在吃我的头发,把你弄脏了。”
蓝忘机掏出布巾把魏无羡的头发擦干净,把孩子抱过来:“去婚宴。”
魏无羡道:“嗯,穿得这么喜庆,八成是哪个来婚宴的宾客没看住,一时跑丢了。”
那小孩被蓝忘机一抱,还真就老实了,一动也不敢动。两人往前走了不久,很快就看到张灯结彩、喜字高挂的洛家酒庄。穿得一身喜庆的洛老板带着一群伙计站在门口迎宾,笑得满脸褶子。
蓝忘机今日未戴抹额,两人又换了便衣装束,洛老板这两日忙得昏头转向,远远看着两个高挑的男人抱着个孩子来,一时竟起了疑惑。这疑惑的当口,那小孩突然朝前面走着的魏无羡喊了一声:“阿娘!”
洛老板瞠目结舌。
这时,洛老板身后冲出一个妇人,朝蓝忘机和魏无羡跑过去,大声道谢:“谢谢二位公子,可让我一顿好找啊!”
蓝忘机把孩子还给他母亲,魏无羡抓着小不点脑袋上的冲天辫摇了摇,道:“再走丢,哥哥就把你带回家去养啦!”然后,他又取过蓝忘机手中的篮子递给那妇人道:“让他玩这个,别又跑了。”那妇人再三道谢,抱着孩子走了。
魏无羡道:“蓝湛,你把思追拉扯这么大可真不容易。”
蓝忘机道:“你把他教得很好。”
魏无羡哈哈笑道:“我!?我没被温情用针扎死就不错了。”
蓝忘机脸上划过一丝笑意。
魏无羡道:“我听说为了纠正他抱大腿的习惯,你费了不少功夫。有一次你把思追抱到后山去看猴子,思追回去后,做梦都在喊‘小猴猴掉了,小猴猴掉了’,就把这毛病给改了,可有这事?”
蓝忘机道:“依靠别人,爬得再高也会掉下来。”
魏无羡笑了笑,道:“哎呀,你可真是个当爹的好料。我是当娘也不行,当爹也不行,你说我当什么好?”
蓝忘机道:“魏婴。”
魏无羡哈哈大笑。
他们送给新婚夫妇的是一对质地剔透的上好同心玉,洛老板认出魏无羡这个老客,笑嘻嘻地将他们引进去。“天子笑”虽闻名天下,洛二娘却没有大肆铺张,请来的宾客一大半是庄子里的伙计和邻里乡亲,剩下的都是至亲好友。
吉时一到,外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陆离上无父母,下无友朋,就连住处也是洛二娘的产业,所以并无迎亲的环节。身着华服的新娘乘着八人大轿,胸裹红绸的新郎骑着高头大马,在数十个喜娘的引领下围着庄子外走了三圈,然后由媒婆引着,行至堂前,在司仪敞亮喜庆的唱词中三拜礼成。
魏无羡看着时候差不多了,拿出一个玉雕的小酒壶,挂在蓝忘机腰间,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去挡酒了,若有人来敬你,但喝无妨,这里面有个酒鬼帮你喝。”
陆离与洛二娘挨着桌子敬酒,魏无羡随着洛二娘挑出来的一群能喝的汉子,跟在后面过足了酒瘾。时不时地就看向蓝忘机这边,调皮地眨一眨眼。
等到魏无羡好不容易能坐下来吃口饭了,发现桌上的菜都差不多都扫了个干净,差点立刻就要爆发。这时,蓝忘机推过来一个瓷碗,里面都是魏无羡喜欢的食物,还摆的整齐好看,令人食指大动。魏无羡大喊道:“你是神仙啊!”捧起碗来就吃。
适才彼此客套寒暄,同桌宾客无人敢与这位看起来仪态矜雅、清贵冷漠的公子说话,更别说向他敬酒。他们心里百般同意这个青年的话——神仙。
然而,来宾都惊得停住筷子,因为他们听到这位神仙几乎带着一丝宠溺,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慢点。”
可接下来的事让他们更为惊讶。那青年饿得急了,狼吞虎咽时不小心掉了一粒饭出来。这位神仙旁边长了眼睛似的,在空中一夹,就将那饭粒稳稳夹住,然后放到了自己碗里,再仪态端方地夹起来吃掉。
见这两人关系非同一般,有一位年纪较大的宾客向魏无羡问道:“你们兄弟俩可长得真俊,不知成亲了没有?”
魏无羡嘴里塞满了饭,呜呜不知道在说什么。
那宾客也只好道:“您慢点吃。”
刚才走丢的那个小朋友坐在旁边一桌,不停地追问着母亲,什么是成亲,什么是洞房,什么是新郎新娘。他说得大声,稚嫩纯真的问题惹得附近的宾客们都忍俊不禁。最后,那小朋友咬着手指道:“哦,刚才我在路上,看到两个新郎成亲洞房了。”
那声音实在太大,魏无羡差点在一片哄堂大笑中呛死了自己。
好不容易等到闹新房,魏无羡拉着蓝忘机便往人群前面挤过去:“蓝湛,这闹洞房的环节最是好玩,你肯定没玩过吧,我们也去沾沾福气。”
“嗯。”
见他喝得眉眼带粉,身形微晃,蓝忘机不动声色地站在他身边,扶着他的 腰。
第一关,司仪用丝线在树上吊了个苹果,让苹果前后荡起来。他大声宣布规则:“此关名为甜蜜平安,谁能帮新郎射中便过关,射不中就要自罚三十杯。”
陆离无法射箭,洛二娘安排的几个伙计怎么都射不中,宾客们都大呼太难了。魏无羡早被旁边的满桌酒香引得酒虫上头,立刻扯着嗓子喊道:“我喝我喝!三十杯而已,喝了你就得放我们进去!”
那司仪道:“公子也来试试嘛,喝酒有什么意思,讨的就是平平安安这个好彩头。”
魏无羡道:“你酒都倒上了,不也是浪费。我喝!”
一直沉默不语的蓝忘机忽然道:“等等。”
话音一出,人群就安静了下来,给他让出一条道。蓝忘机拿过弓,手指熟练地将弓弦调了调。那司仪见得人多,一瞧蓝忘机便是个厉害的,马上改口道:“这位公子可是修行之人,若是修行之人,就要蒙上眼睛才可。否则,概不作数的。”
底下的人纷纷起哄:“是啊是啊。”
蓝忘机道:“可。”
司仪一时找不到遮目的布巾,便有人提议拿张红盖头过来。魏无羡赶紧出来道:“唉,大男人怎么可以用红盖头?要用红盖头也行,我来射!”
司仪道:“这位公子可是自己应下来的,他要是不射,便要自罚三杯。”
魏无羡道:“三杯有什么,你还怕他喝不了?”
蓝忘机却道:“无妨,盖头拿来。”
司仪将盖头拿过来,无奈蓝忘机太高,又不低头,那司仪伸长了手也够不着蓝忘机。魏无羡将司仪推开,道:“我来我来,瞧你够费劲的。”
他拿起红盖头,笑嘻嘻地抬手盖住了蓝忘机的脸。完了,又将盖头挑起来一角,见那盖头在蓝忘机冷玉一般的肌肤上投映着红色,莫名地把让这座冰山显得艳丽起来。他快速地做了一个口型:“我要吃苹果。”
蓝忘机眨了一下眼,意思是“知道。”
魏无羡放下手,撤到旁边看好戏。只见蓝忘机没有丝毫多余累赘的花招,听风辩位,举手拉弓,“嗖”一声,箭矢应声而出。众人瞪大了眼睛,却看到那箭比其他几个人射得更歪,根本没有冲苹果而去,偏得不能再偏了!人们心头大失所望,心想这是个好看不中用的。正当那苹果朝着人群方向荡到最高处,箭矢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地射中树上绑着的那根细丝线。那颗苹果少了丝弦牵制,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仿佛长了眼睛似的,向蓝忘机这边落下来。蓝忘机上前一步,广袖一挥,再摊开掌心,一颗丝毫未伤的苹果端端正正出现在人们面前。
魏无羡连忙过去扯下盖头,装作十分吃惊地鼓掌道:“哎呀,公子实在是好箭法!”
人们突然爆发一阵欢呼,那司仪道:“不算不算,这都没射中苹果呢!”
魏无羡从蓝忘机手中把苹果拿过来,狠狠地咬了一口,道:“哪里不算了?你说射中,又没有说射中苹果,这条线也是游戏的一部分不是吗?再说了,苹果苹果,意喻平平安安,当然不要破了!”
下面的人纷纷附和。闹洞房本就为热热闹闹讨个好兆头,司仪见大家热情高涨,气氛正好,满脸喜色地高喊着“第一关,过!祝新人甜甜蜜蜜,平平安安!”
到了第二关,仆从们端来了几个大海碗,里面不知是什么黑黝黝的汤水,散发着极致的苦味,比姑苏蓝氏家宴上的药膳还可怕。
那司仪道:“婚后百年,亦是修行,有甜亦有苦。这是乡里老郎中说的疾苦汤,便是要新人同甘共苦,贫贱相守,以后才能苦尽甘来。这里面有苦茶、苦瓜、苦莲,要帮新郎见新娘子,得把这碗苦汤先喝了。否则的话……”司仪照例竖起三根手指头:“三十杯酒,一杯也不能少。”
汉子们又一个个上去试了,喝了一口便要死要活,表情精彩纷呈。魏无羡闻着就快要了老命,捏着鼻子不满道:“你们不要太欺负人啊,新婚燕尔怎能要新郎吃苦!”
那司仪道:“吃尽苦中苦,余生无病痛。”
魏无羡道:“不好意思,苦和病我都不选,我选择喝酒。”
蓝忘机走上前,端端正正将那海碗拿起,将碗中苦汤送入口中,矜雅至极,好看至极,连一点吞咽的声响都没有。
喝完之后,蓝忘机面不改色地向司仪展示了空空如也的碗底,极有风度地将碗放回托盘之上。众人更是啧啧称奇,纷纷打听这位美如谪仙的公子是新郎官的什么人。与他们同桌过的那些宾客更疑惑了,看来这位公子与新郎官的关系也匪浅啊。
魏无羡道:“宁拆一座桥,不拆一桩婚,乡亲们应该一起努力送新郎入洞房,怎的还分彼此?这位公子真是逢乱必出、见义勇为的好汉!”
此言一出,宾客们满堂喝彩,这些人都是平民百姓,夸奖的话语直白大胆,不似修仙世家之间那般讲究,魏无羡夹在人群里唯恐赞赏声音不够大声,各种附和吹捧,差点没把蓝忘机夸到天上去。蓝忘机那千年不红的脸,终于不自觉的热了一把。
那司仪唱着“第二关,过!祝新人无病无灾,同心同德!”,人声鼎沸中,蓝忘机和魏无羡的目光撞在一起,交织不离。
如此轻易地就过了两关,司仪终于祭出了杀手锏。他挥手一招,九个丫鬟捧着托盘走了出来,每一个托盘上都有一件新娘服。
“一日结同心,一生长相守。余生漫漫,少不了诱惑。这一关便是要让新人永记结盟之词,不要他日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所以,这第三关必须由新郎自己来过,而刚才帮过新郎的,都要穿上这新娘服,和真正的新娘站在一起。新郎需要蒙着眼睛,凭感觉找到自己的新娘,此后余生,他人红衣上身,皆是丑陋粗鄙,不堪入目。”
洛二娘安排的人皆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全都穿上了新娘服,簪着红花,由那群丫鬟拿着胭脂粉黛怎么滑稽怎么打扮,血盆大口,眉若肥虫,满头红花,意喻在新郎眼里,除了真正的新娘,其余人皆入不了眼。大家被一群女装的汉子惹得大笑不止,可真正愿意豁得出脸的人毕竟不多,数来数去,都只有八个人。那司仪对着蓝忘机道:“这位公子,你既然帮了两轮,这一轮是必须要参与的啊。”
蓝忘机不知民间闹新房还有这些稀奇古怪的规矩,不过他是守诺之人,只迟疑了片刻,便向最后一个丫鬟走过去。魏无羡一步挡在他面前,道:“刚才射箭的时候,我明明是帮忙了,为什么不点我去?”
司仪道:“你帮什么忙了?”
魏无羡道:“我帮他罩盖头了啊!”
司仪道:“不行不行,规矩就是这么定的。”
魏无羡道:“这个游戏分明就是要大家扮丑,你瞧瞧,这位公子都长成这样了,就算是衣衫褴褛也丑不了,对不对?如此一来,不就和原本的意义背道而驰了嘛。”
那司仪竟然无法反驳。就这么一被强词儿,魏无羡已将那新娘服套到了身上。他素来不喜繁琐的衣物,这一上身就穿反了,那位丫鬟捂着嘴要帮他换过来,却仿佛故意逗弄他似的,穿了好几次都不对。蓝忘机走过来,帮他把衣物穿好,系上衣带,扣上喜结。因着每个扮新娘子的汉子都有好多人凑着看热闹,帮忙的人也不少,蓝忘机此举并不惹人注目。待那丫鬟将魏无羡的脸扑得白白的,两面不对称地一大坨红,一群看客笑得前仰后合:“哎哟,涂得这么丑,你们可是要吓死新郎官了。”
等大家都准备好了,洛二娘盖着盖头由丫鬟从里屋姗姗而出,和九名人高马大的丑“新娘”站在一起。
木呆呆的陆离也被罩上了盖头,在原地转了三圈,洛二娘便轻轻唤了一声:“陆郎。”
陆离循着声音向前迈了一步,两步,可他走路并不稳当,一个趔趄便偏了方向,直冲着个满脸胡须,涂着大红嘴唇的黑脸汉子走过去。宾客们大声喊着走错了走错了,魏无羡笑得只捂肚子。
洛二娘继续唤着他,两人都看不到彼此,陆离终是找到了方向,在黑暗中一步一步地向她行去。
魏无羡看着看着就不笑了,他不自觉地手心冒汗,似乎和陆离一般,与什么较着劲儿。蓝忘机站在人群里,默默地注视着他,丝毫也未离开眼去。
等陆离终于成功拉住了洛二娘的手,木讷地喊出了一声“二娘,是我”,那盖头之下隐隐地传出了一声啜泣。
魏无羡松了一口气,一回头便撞上了蓝忘机的目光,笑得眯起了眼。那张扑满白粉的脸,两团不均匀的红,挡不住眼里的纯真。
“第三关,过!祝新人举案齐眉,琴瑟和鸣,一生不离不弃!送新人入!洞!房!”
新人在一众宾客的欢呼声中,满载喜气祥云,步入了洞房。魏无羡看了看自己滑稽的新娘服,大笑着向蓝忘机奔去,在人头攒动的宾客里将蓝忘机撞了个满怀。
by @嘟嘟
(他们就是一人穿了一半的意思)
洞房闹够了,乡亲们都回了家,远来的客人被安排了住宿。蓝忘机和魏无羡被带到了庄子不远处的一座两进的白木庭院。院中引来山泉做了池塘,塘中几尾金鱼在盛开的睡莲间穿梭。地上的小径铺着白石子,路边种满了各色菊花。竹架上缀满了青翠欲滴的葡萄,与檐下挂着的美人灯相映成趣,小巧又雅致。据带路的仆从说,这里是陆离以前归隐时的住处,
那仆从走后,魏无羡环顾着四周,道:“这地方真好,比我梦见的那个还要好。”
蓝忘机道:“进去看看。”
两人走进了屋子,魏无羡这才发现,屋子里一色喜红之色,桌上摆着龙凤烛和酒杯。
魏无羡道:“等等,这是怎么回事?这不是……不是他们的婚房吧!”
火红的烛火倒映在蓝忘机白如净玉的脸上,泛起一阵粉晕。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幅画,上面画着一双抱琴而立的璧人,笔法灵动,栩栩如生,是青蘅君和泠清音。这是前几日魏无羡在云深不知处画了,偷偷塞到他书架里的。
魏无羡道:“哈,被你找到了,我还说等着中秋给你一个惊喜呢!”
蓝忘机又拿出另一幅画,同样的尺寸,同样的装裱,只是那上面画着一对身形纤长的男女。男子长得与魏无羡上一世有几分相似,不过看起来更为沉稳温和,女子笑靥如花,灵动可爱,腰间一把短刺,手上戴着一串铃铛。
魏无羡看得眼睛酸胀:“这是……?我都记不得他们的样子了,你怎么知道的?”
蓝忘机将两副画都挂到了墙上:“喜欢吗?”
魏无羡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结论:“你进了叔父的神识之境?”毕竟这世上见过他父母的人已寥寥可数。
蓝忘机点点头:“嗯。”他拿来两个蒲团,拉着魏无羡一同跪下,点了香,分给魏无羡三支。
魏无羡一时有些愣怔,不知蓝忘机是何意。他们明明已经三拜拜过了,这又是为了哪般?不过此事确实尚未告知父母,再拜一次也无妨。
两人对着墙上画像再次三拜,魏无羡见蓝忘机闭眼许愿,赶紧默默道:“父母爹娘在上,要是你们听得见,可得看着蓝湛,上次他许的什么道侣之盟不算。我只希望他平安顺遂,一生开怀,就是鬓染霜尘,也是世人眼中君子楷模。莫要……莫要因为一时的伤怀,钻了牛角尖。”
蓝忘机默完,将三支像插入香炉之中。
魏无羡道:“你对他们说了什么?”
蓝忘机道:“补上当日未能语尽之言。”
魏无羡道:“到底是什么?”
蓝忘机道:“你不是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魏无羡道:“哦。”
两人站起身来,魏无羡见这里朴素干净,温馨又别致,忍不住道:“蓝湛,要是二娘同意,我们把这里买下来吧。”
蓝忘机看着他,柔声道:“这里已是蓝氏别苑了。”
魏无羡大喜道:“真的!”
蓝忘机微笑着点点头。
魏无羡道:“那我们得取个名字吧?你说什么名字好,嗯……含光夷陵归隐居?还是天天小阁?要不然用我们的剑取名字也行啊,随便避尘?避尘随便?”他说了七八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名字,瞥到蓝忘机一脸从容,问道:“你是不是早就已经取好名字了?快说说!”
蓝忘机顿了顿,道:“朝暮一世安。”
魏无羡喃喃道:“云深不知处,朝暮一世安。”
————————————————————
《风起云深》番外 永结丝萝 蓝忘机生贺篇
“蓝湛,我们成亲吧!”
“虽然……虽然不能早生贵子,但是其他夫妻能做的,我们都可以。举案齐眉、比翼双飞、百年好合、永结同心……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最美的仙君,0123生日快乐
——————————————————
“……嗯……蓝湛……”
“嗯?”
“睡……上来……”魏无羡闭着眼睛,窝在蓝忘机的肩膀上,迷迷糊糊地嘟囔。
蓝忘机揽着魏无羡的那只手从后面把怀中人的头发顺了顺,别到耳后去,在发顶轻轻地一吻:“沉。”
(深沉提醒)
蓝忘机老脸一红,轻声道:“累吗……”...
“蓝湛,我们成亲吧!”
“虽然……虽然不能早生贵子,但是其他夫妻能做的,我们都可以。举案齐眉、比翼双飞、百年好合、永结同心……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最美的仙君,0123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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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蓝湛……”
“嗯?”
“睡……上来……”魏无羡闭着眼睛,窝在蓝忘机的肩膀上,迷迷糊糊地嘟囔。
蓝忘机揽着魏无羡的那只手从后面把怀中人的头发顺了顺,别到耳后去,在发顶轻轻地一吻:“沉。”
(深沉提醒)
蓝忘机老脸一红,轻声道:“累吗……”
魏无羡好像听见了,轻轻拿头蹭他,嘴里嗫嚅道:“……我喜欢……和你……”
蓝忘机莫名地生出些勇气,小声道:“魏婴,你可愿……可愿……与我结…………结为……”
“咚咚咚”有人着急地敲门:“公……公子!公……公子子……”
魏无羡不满地蹙了蹙眉,直往蓝忘机身下躲。蓝忘机亲了亲他的耳朵,将他掩在被子里,答道:“稍等。”待将人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蓝忘机很快穿好衣服,走过去将门打开,只开了一个小缝,低声道:“何事?”
那店小二愣了一瞬,他本来以为这间屋子是骑驴那位黑衣公子的。他刚要说话,蓝忘机将食指竖在唇上,示意小声些。
店小二虽然不知道为何要小声些,也不自觉地降低了声音,他说话结巴,此刻更是慌得舌头打结:“客……客官,不……不好意思,你……你你你……你们的……驴……驴驴……”
屋子里闷声一响,像是谁发狠锤了桌子。这位俊美得不似真人的白衣公子忽地脸色一变,迅速将门关上。店小二碰了一鼻子灰,浑身直冒冷汗,心道,完了,看来是个难以善了的茬儿。
屋子里,蓝忘机快步奔向床边,将地上那裹成一团的圆坨子抱起来放到床上。魏无羡闭着眼从被窝里伸出一只光溜溜的手,将蓝忘机揽住:“去哪儿了……冷啊……”
蓝忘机将魏无羡的胳膊收到被子里,连人带被子抱到窗边,看着外面一片银装素裹、玉妆粉砌,柔声道:“魏婴,下雪了。”
一个时辰后,魏无羡在楼下和店小二争论:“我的小苹果又温柔又可爱,昨日交给你们掌柜还好好的,为何不将它拴好?被林子里的狼叼走了怎么办?”蓝忘机只到马棚看了一眼,就发现店家的疏忽,不仅没有绳索挣脱的痕迹,他们的栅栏还是刚用利器故意砍坏的,根本不是店家说的小苹果自己挣脱了跑出去。
店小二心道,你那坏脾气的驴子就算是被狼叼走了,也是祈祷天佑我狼。可偷梁换柱掩盖事实确实是他们理亏,只好结巴道:“不……不如出……出出去去……找找找?”
魏无羡道:“下了一晚上的雪,现在连个蹄印子都没有怎么找?”
那年轻掌柜一脸难堪,犟着脸道:“就算我没关门,也是它自己跑的,怎么能怪我呢?”
魏无羡道:“是你们非赖着我们住店,还硬把小苹果给牵走,不怪你怪谁?”
年轻掌柜道:“那是公子你先打了我一树的苹果!”
魏无羡道:“现在那袋子苹果也没了,小苹果也没了,你赔我!”
掌柜不说话,店小二自觉心虚又不好接话,只好把桌上一个苹果拿起来,放到魏无羡手里。年轻掌柜瞪了店小二一眼,横着脸道:“那打坏的浴桶怎么算?一头驴才几个钱,我的浴桶可是上好的黄梨木做的。”
魏无羡不可思议地指着那掌柜:“你说……你说小苹果是什么?”他忽地捂住胸口,眼睛一翻,直直往后一倒,刚好倒在蓝忘机的怀里。
那掌柜和店小二吓得面无人色,赶紧过来要掐他人中,被蓝忘机一袖子打得远远的。
魏无羡皱着脸,好似心痛难忍的样子,虚弱道:“他说……我……我的……灵宠……是……是头驴……”说完,还悄悄捏了捏蓝忘机的手。
蓝忘机道:“嗯。”
魏无羡心道这波配合真是无力吐槽,必须要下一剂猛料,遂全身放松,头往后无力地垂下,似乎真的晕了过去。蓝忘机虽然知道他在作戏,可魏无羡那副样子,与他记忆里某个悲恸之刻重合起来,让他不自觉地心生害怕,连唤他的声音都发了颤,伸手就在魏无羡的胸口缓缓输入灵力,像是要为他纾解心痛,毫无伪装。
因为二人都做常服打扮,而且还牵着这么头不靠谱又不听话的驴,掌柜也没想到竟然是仙门修士,看起来修为很高深的样子,立刻有些慌神,和他那店小二一样结巴了起来:“那……那公子不……不是,仙君君……待待待待如何?”魏无羡又暗地里捏了蓝忘机一下。
蓝忘机冷冷道:“依他所言。”
蓝忘机抱着魏无羡,走到看不到客栈的地方才停下来,对怀里还装晕的人道:“好了,别玩了。”
魏无羡睁开眼,跳到雪地里,将怀里的银子掏出来,扔给蓝忘机:“含光君,他们昨日那样讹我们的钱,我都装晕了,你都不知道提提价。”
昨日小苹果驮着魏无羡经过这片林子的时候,突然撒腿跑了起来,最后站在一棵结满果子的苹果树下不走。魏无羡想着快下雪了,干脆把小苹果过两天的口粮也装满,一股脑儿把所有的苹果都给打下来,装了满满两大袋子。这个客栈掌柜带着店小二,不知从哪里钻出来,非要说这棵树只有住客才能摘。客栈离这苹果树百来米远,那掌柜一口咬死是他家的,魏无羡也没有办法。
蓝忘机脸皮薄,本来想将苹果买下来就是,可那掌柜说,若不住店,便连买也没有资格,言语间暗指两人不问自取,有失礼节。姑苏蓝氏最讲守礼,魏无羡怕蓝忘机难堪,再加上确实天色已晚,遂勉强应了去住,哪知道那掌柜不仅按市价翻倍收了苹果的钱,一间房还开出两间房的价。魏无羡说只开一间房,那掌柜眼神不明地打量他二人一眼,语带讽刺道若是进兰陵城投栈,这个价格连半间屋子也住不了,两个大男人何必为了几个钱挤在一块儿。魏无羡当即气得要动手,还是蓝忘机掏出钱来,要了楼上楼下两间上房息事宁人。魏无羡沐着浴还在愤愤不平,最后被人吻住堵了嘴,来回干了好几次,才没余力继续生气了。
此时已近除夕,两人不知不觉行至兰陵附近,魏无羡眼睁睁地看着蓝忘机多绕了半天的路程,绕过了穷奇道和金麟台,若非小苹果被一颗苹果树拦路“截住”,他们现在估计都绕过兰陵城了。魏无羡知道蓝忘机怕自己介怀,其实他心里有什么介怀的,死过了就该一笔勾销。
鹅毛般的大雪飘落,白皑皑的树林里静谧无声,蓝忘机一身白衣走在魏无羡身侧,几乎要融进着素白的世界里。魏无羡拉着蓝忘机絮絮叨叨,故意将白气都呼道蓝忘机脸上,让他显得别那样寒如霜雪,冷俊冻人:“蓝湛,快过年了,要不你给泽芜君和蓝先生写封家信报个平安吧。从观音庙出来,你没给他们打招呼就走了。”
蓝忘机道:“你呢?”
魏无羡道:“我?我又没人可写。”
蓝忘机顿了顿,道:“可署我名后。”
魏无羡道:“大过年的,把你叔父弄得心绞痛就不好了。蓝先生肯定认为是我把你拐走了。唉,你说我惨不惨,明明是你把我拐走的。”魏无羡搓了搓手,放在嘴边呵了呵气,道:“来都来了,兰陵城里有驿站,今日把信发出去吧。”
蓝忘机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穿到了魏无羡身上,道:“嗯,先找小苹果。”
魏无羡道:“你不用担心小苹果。”
蓝忘机问道:“你不怕它跑了?”
魏无羡道:“它要是跟着别人有好吃的,我也不会不放它走的。人生嘛,有聚就有散。”
蓝忘机没说话,沉默地往前走。
魏无羡突然将蓝忘机横腰一揽,将人抵在旁边的树上。
蓝忘机低头看他,魏无羡一挑蓝忘机的下巴,貌似要吻下去,将将要碰到,突然将人下巴往旁边地上一偏:“含光君,你这一脚下去可怎么得了?那我岂不是要在那里滚一圈,才能跟别人说,臭味不是你身上来的。”那积雪之下,微微露出一团青黑之物,应该是新鲜的驴粪。
蓝忘机眼神微动,魏无羡一张脸就抵过去:“别这样看着我,我受不了。”话刚说完,魏无羡只觉得身上一轻,已经被人横抱着跃上了树冠。枝头雪花簌簌抖落,魏无羡双手和身体都被人禁锢着枝干上,被蓝忘机攻城掠地地狠狠吻了一遍。这感觉突然有点熟悉,魏无羡干脆闭上眼,热烈地回应他。
良久,蓝忘机才咬了咬他的唇,结束了这个吻。魏无羡眨了眨眼,笑道:“蓝湛,要是你当时把我的遮眼布取下来……你猜会如何?”
“……如何?”
“我就让江澄去找你兄长……哈哈哈……嗯……嗯啊……别咬啊……没说完呢……哎呀蓝湛嗯嗯……”
两人在枝头玩闹一会儿,蓝忘机抱着魏无羡,抵着他的额头小心翼翼地道:“魏婴,你可愿意……”
“咯吱”一声巨响,两人所在的树枝断了,两个人都想要抱着对方转身落地,结果互相一拉扯,反而都没成功,双双砸到雪地里四脚朝天,落得一头一脸全身的雪水,狼狈不堪。
沉默了好一阵子,树林里忽然响起魏无羡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这说出去可丢人了……哈哈哈哈……”
“别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
循着新鲜的驴粪,两人一路就到了兰陵城门口。
蓝忘机看了看魏无羡,魏无羡道:“来都来了,不如进去先找个地方洗澡?偷驴的人就算抓了小苹果过年添菜,怎么也要先养两天把膘贴上。”
蓝忘机自然都是依他的,两人就这样施施然进了兰陵城。魏无羡对兰陵城还算熟悉,以前和江澄随着江枫眠虞紫鸢来过这里几次。那时他俩不愿看金子轩的脸色,整天就在兰陵城里瞎逛,几乎把兰陵城摸了个遍。
找到驿站寄完信,魏无羡轻车熟路带着蓝忘机去寻浴堂,可惜天降大雪,人人都出来跑汤浴,他们一连走了好几家,所有的单人浴池都满了。魏无羡自然不会让蓝忘机和别人共用一个浴池,于是干脆一路行去兰陵城最好的客栈“玉如意”。可刚走到门口,就发现客栈门口写着:“内部装潢,恕不接待。”魏无羡心下微恼,只好领着蓝忘机去问别的客栈。
魏无羡:“要一间上房?”
客栈甲:“客满。”
魏无羡:“要一间上房?”
客栈丙:“有预定吗?”
魏无羡:“要一间上房?”
客栈乙:“只有柴房。”
魏无羡:“要一间房。”
客栈丁:“一间房只能睡一个人,二位也不差这点钱……唉客官?客官……”
魏无羡:“有房吗……”
客栈戊:“好嘞。”
魏无羡:“哦,对了,还要一个浴桶。”
客栈戊:“对不起客官,我们浴桶都借出去了。”
魏无羡:“……”
魏无羡:“有没有房啊……”
客栈己:“汪!汪汪!”
魏无羡:“蓝湛!蓝湛蓝湛!!”
客栈己:“……嗯,有……咦,人呢?”
蓝忘机抱着魏无羡直接上了屋顶,魏无羡把脑袋捂在蓝忘机胸口,直到蓝忘机拍拍他的背:“好了。”
魏无羡闷在他胸口道:“要不还是去叨扰一下金凌?金麟台的房间还是不错的。”
蓝忘机瞥到街道上走过几名穿着云梦江氏校服的子弟,是经常在江澄身边出入的,斩钉截铁道:“不必。回浴堂。”
魏无羡抬起头来,将蓝忘机被揉乱的衣领合拢:“坚决不行。蓝二公子怎么能洗别人洗过的水?”
蓝忘机道:“洗过。你的。”
魏无羡道:“我是别人吗?”
蓝忘机道:“……不是。”
魏无羡道:“那你说,我是你的谁?”
蓝忘机抿抿唇,把头别向一边。
魏无羡揉着他的脸:“说呀!”
蓝忘机道:“魏婴,我们要不要……”
忽然下面传来吹锣打鼓之声,身着大红的迎亲队伍从街角转过来,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身披红缎貂绒披风,意气风发地走在队伍前列。魏无羡立刻被吸引了目光去:“蓝湛,你看,有人成亲呢!”
“嗯。”
魏无羡看了一会儿,道:“蓝湛,师姐嫁过来的时候,你在观礼吗?”
蓝忘机摇摇头。兰陵金氏去莲花坞迎亲前一日,他在莲花坞外徘徊了很久,终究还是将他在夷陵镇带回来的一尊夷陵群山玉雕当贺礼送给了江厌离。虽然他从头至尾都未透露,自己是与何人同送贺礼,但看江厌离霎时热泪盈眶,必然是懂了。
青山不绝,念卿不尽。祝佳偶鹣鲽情深,山无棱天地合。
那之后,蓝忘机没有去金麟台观礼,而是回到夷陵镇住了几天,可是再也没有之前的好运气“偶遇”到魏无羡,帮他付一次买醉消愁的酒钱。蓝忘机不知道,兰陵金氏和云梦江氏联姻的那几日,魏无羡在乱葬岗上把四叔醸的果酒全都喝掉了,整整睡了两日。他更没料到,之前的相遇竟然是他最后一次见到那个丰神俊朗、神采飞扬、无论多艰难都可以微笑以待的魏无羡了。
两人静静的看着迎亲队伍走过,落下一地的红金纸箔,鞭炮残碎,有家丁女仆在后面边走边撒糖,一群小孩童就争相说着“早生贵子”、“百年好合”等祝福语,高高兴兴地尾随在成亲队伍之后抢糖吃。很快,街上又恢复了平静,鹅毛般的大雪又降了下来,落得两人一头一脸。
魏无羡不知在想什么,蓝忘机握住他冰凉的手,缓缓地输入些灵力,让他不至于这么冷。
魏无羡突然回过头,眼睛里一丝神采闪过,出其不意地在蓝忘机脸上“吧唧”一口,眼里带着几分狡黠道:“我的……真好看。”中间一声小小的低语,蓝忘机都没听清。
蓝忘机刚想问,魏无羡已经和箭一样射出去,如蜻蜓点水般,在一处处屋顶上跳跃前行。他身法翩然轻巧,燕过无痕,蓝忘机的白衣把他掩藏得极好,像是被风吹过的一片雪花,瞬间已经奔过了十来座屋顶,连瓦都没踩落一片。
他一边跳跃,一边不怕死地喊道:“来追我啊,蓝二公子,追到了就让你当……”后面的字突然就吞下去了,堵在眼前的正是白衣飘飘,稳稳站在避尘之上的蓝忘机。
“当什么?”蓝忘机挑着眉,面上波澜不惊,双眼静静地看着魏无羡,声音又低又磁,敲得魏无羡背脊发麻。
“嘿嘿,那个……那个……当你的小兔子。”魏无羡将身上白衣往蓝忘机脸上一扔,陡然一个漂亮的斜体翻身,跃下屋脊,往前冲去,高喊着:“御剑算作弊!”
天降大雪,路上本来没有什么行人,只有些讨生活的摊主抱着手在聊天。他们见两人一个在屋顶,一个在街上,一白一黑,一追一赶,以为被追的定是什么坏人,纷纷想办法阻拦魏无羡,不停地投来各种杂物想制造障碍,可是魏无羡身法何等敏捷,不仅轻松躲过,还将投来的竹筐板凳回身一脚全踢向屋顶的蓝忘机,大喊道:“损坏赔钱!”蓝忘机只能一一都接过,再轻轻扔回去。
到了没人的地方,魏无羡就开始朝蓝忘机扔雪球。蓝忘机每一个都接住,手上积了五六个,再给他又全部扔回去,砸的魏无羡抱头鼠窜,却又开怀大笑地一路求饶。
两人这般玩笑着越过半个城,魏无羡突然放缓脚步,往回退了几步,停在一个商铺门口不动了。蓝忘机从屋顶旋身落地,如同一片白色的羽毛,轻得雪上都未留下脚印。
两人面前是兰陵城最豪华的珠宝店——灵宝阁。蓝忘机看了看魏无羡的神情,道:“何事?”
魏无羡盯着那个牌匾一会儿,回头对蓝忘机一笑,语气轻松地道:“走吧,前面还有一个不错的客栈。”
蓝忘机拉住他:“想买什么?”
魏无羡摇摇头,道:“不了,这儿太贵。”
蓝忘机将鼓鼓的钱袋掏出来,放到魏无羡手上。
魏无羡掂了掂钱袋,道:“这一路我们花的也不少,怎么钱还剩这么多?”
蓝忘机道:“一路除祟,进项颇多。”
魏无羡瞥了瞥嘴,把钱塞回给蓝忘机,道:“这灵宝阁也没什么好东西,就斩你这样的有钱人,划不来,不买不买。”
蓝忘机道:“你拿着。”
魏无羡笑道:“我有啊,你前几天给我的,全身上下都塞着呢哈哈。”魏无羡拉着蓝忘机的手,往前面一家客栈跑去,果不其然又是客满。大雪封路,所有商客都延迟出城,准备在这里过年了。魏无羡从客栈出来,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蓝忘机便回身向掌柜问了附近成衣店的位置,拽着魏无羡去买冬衣。
“殿春绸庄”的掌柜是个三十来岁的女子,见两个神仙般人物进来,立刻殷勤地上前招呼,又是上好茶又是给折扣。可惜成衣存货较少,蓝忘机身量又太高,试了好几件衣服都短了一截儿。
魏无羡道:“算了,不如给我们两件披风斗篷,暖和就行。”
女掌柜有些试探的问道:“本店有两件大红色的,绣工极好,就看二位公子介不介意这颜色。过年,倒是喜庆!”
魏无羡道:“颜色无所谓,反正这个不论长短,差不多就可以,下雪了穿红色也好看。你说呢?”他回头看蓝忘机,蓝忘机点点头。
女掌柜立刻点头如蒜:“好好好,二位公子稍等。”转身进了内室,对着帮徒道:“快去楼上,把绣娘前两天送来的两件红色斗篷拿来。”
那帮徒道:“那是婚礼斗篷,卖给他们两个大男人干什么?”
女掌柜道:“我之前写错单子,多订了两套。马上开春,哪还有人来买。既然客人无所谓,不赶紧出手还要屯到明年冬吗?”她想了想两位公子穿红色的样子,居然激动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蓝忘机给魏无羡倒了一杯热茶,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门外。他顺着魏无羡的目光看过去,见对面一个大腹便便的老爷,左拥右抱着两个丰腴的烟花女子,走进一个大红门。那红门外的灯笼上写着“仙子居”三个大字,门外还有许多搔首弄姿的女子,穿得很少,看着却一点都不冷,因为个个都胖若圆球。
魏无羡看了半晌,若有所思道:“十几年不见,这个仙子居的仙子们还这么仙啊……”
兰陵城繁华富庶,往来商客如云,论起妓院数量,那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这家“仙子居”虽然不算最拔尖的,但颇具特色。其出品的春宫图“衣带当风、形态娇羞、动作新颖、人物传神”,而且是少有的彩图画本,简直是春宫中的上上品。聂怀桑当年对仙子居出品的春宫图尤其追捧,四处搜集洒金如土。魏无羡原来在云深不知处求学时,曾在聂怀桑极力推荐下一观其中香艳景色,简直是叹为观止。后来他与江澄随着江枫眠虞紫鸢到兰陵金氏做客时,两人曾偷偷溜出来,久仰大名地光顾了一回。可一炷香都没到,两个人就被雷得七荤八素落荒而逃。“仙子居”的妓女们皆以百花仙子命名,人却是一个赛过一个的胖,非一般人欣赏不了。话虽如此,有着特殊爱好的人也不是没有,“仙子居”就这样凭借人有我无、人无我有的审美情趣在激烈的竞争中杀出一条生路来。
蓝忘机收回目光,静静道:“我的抹额。”
魏无羡道:“不给,你昨天自己绑我手上的。”
蓝忘机正想背过身去,不去瞧外面的那些女人,却感觉一只手摸到他腹部,在那几块精实的肌肉上摩挲了又摩挲,流连忘返地耍流氓:“还是这个手感好,又紧,又……大。”
蓝忘机一把捉住他的手:“别乱动……”
魏无羡收回目光,托着腮看着蓝忘机,道:“以前大家都说姑苏蓝氏二公子美若神仙世间少有,原来果真是如此,我以前真是眼睛瞎了。”
蓝忘机低头吹了吹热茶,慢慢喝了一口。魏无羡继续盘蓝忘机的下腹,有些疑惑道:“蓝二公子,你说,这胖的人怎么上床,做的时候岂不是肚子顶着肚子,太难了罢。”
蓝忘机忽地捂住嘴,低低地咳了两声。魏无羡赶紧起身给他拍背:“怎么了怎么了?呛着了还是烫着了,我就说这茶太烫了,让你小心点。”
说话间,女掌柜已经把那两件斗篷拿了过来,均是红色缎面金线游龙,里面铺着厚厚的貂绒,精致又暖和。
蓝忘机付了钱,两人穿上红色的斗篷扬长而去。那女掌柜揉了揉眼睛,扒在门口看了半晌,道:“啧啧啧,真俊。”
蓝忘机跟着魏无羡走了一会儿,却一路无话,魏无羡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不问我去哪?”
蓝忘机从善如流道:“你去哪?”
魏无羡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你一路都不问我,我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
空无一人的巷子里,两个人身着红衣,步履一致地往前而行,似乎走不到尽头,也不想走到尽头。蓝忘机忽然拉住魏无羡,道:“魏婴……”
“嗯?”
蓝忘机正要鼓足勇气说下去,就听见围墙内一声响亮的驴鸣。这声音,还有谁??
“是小苹果!”魏无羡身形一动,红色身影便越过了围墙去,蓝忘机也跟着翻了过去。一墙之隔的,真的是小苹果。一只驴独占整个马棚,铺着暖和的干草,饲料槽里好吃好喝的,看来一点也没遭罪。
小苹果看到他,也高兴地叫了起来。一个下人打扮的仆役赶紧跑了过来,道:“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
魏无羡转身看着他,将陈情在手中转了一圈,道:“我还想问你,你知道你偷了谁的驴?”
那仆役将两人上下打量了半天,突然认了出来:“夷陵……魏……魏公子,含光君,我们还到处去找你们呢!”
原来,这里是金凌在兰陵城的别苑。魏无羡和蓝忘机离开观音庙之后,金凌一直在四处派人打听他们的踪迹。昨日金凌带着仙子夜猎回来,在兰陵城外碰到了自己跑出来的小苹果。两只本来有仇怨的动物,互相吼个不停。金凌大概料到魏无羡和蓝忘机就在附近,但离这么近也没去金麟台,八成是要避着他。金凌便带着小苹果去了兰陵城的别苑,特地交代,若是魏无羡和蓝忘机找了过来,一定要将人留住。
魏无羡道:“金凌现在何处?”
那仆役道:“刚走不久,江宗主从莲花坞过来了。”
魏无羡点点头道:“一切还好吗?”
那仆役叹口气道:“不算不好,也不算好,总之那些长老们也不好对付就是了。若非如此,江宗主也不会冒着大雪天,往我们这里来。”
魏无羡道:“可需要帮忙?”
那仆役道:“上次江宗主拿着紫电在金麟台走了一圈,也算是镇住了一时。宗主说了,若含光君和魏公子找来,便先在这里歇息一晚,我等自会去告知宗主,他忙完了一定会过来的。”
魏无羡看了看蓝忘机,蓝忘机点点头。
魏无羡道:“那就叨扰了。”
据这个仆役讲,这座别苑是当年金子轩为江厌离修的,主要是方便江厌离逛兰陵城可在自己的地方安静歇脚。此间别苑修得十分低调,外面看着不过普通富人家的宅院,内里却是处处机巧。苑中三分之一都给了厨房,池塘又占了三分之一,另外三分之一才是房屋院落。池塘早已结冰,晶莹透亮的冰面下,莲叶和各种水草冻在其中,若永恒却静止的生命,宁静而优美。
虽然只有一间迎客茶室、一间主人卧室及两间客房,但每间客房皆修有汉白玉铺就的浴池,一旦引入温泉水,便自动流入地面下的管道,将整个屋子烘烤得温暖如春。
一间宽敞的客房内,温泉池中烟雾淼淼,水花噗噗,却看不到吻得唇齿作响、心如擂鼓的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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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羡来了兴致,逗蓝忘机道:“你是谁?”
蓝忘机道:“蓝湛。你的。”
魏无羡拍拍他的脸,道:“蓝湛,和我做开不开心?”
蓝忘机点点头。
魏无羡道:“那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蓝忘机想了想,道:“你厉害。”
魏无羡扑哧就笑了,转而一本正经道:“答对了,孺子可教。”
蓝忘机凑上前,道:“嘉奖?”
魏无羡没听清,问道:“什么?”
蓝忘机道:“答对了,要嘉奖。”
魏无羡道:“哦,那你要什么嘉奖。”
蓝忘机低下头好一会儿,小声道:“生辰礼。”
魏无羡道:“听说你是冬日所生,大雪之后蓝天湛湛,所以青蘅君才给你取的‘湛’字,那到底是几月几日?”
蓝忘机低下头,好像有点低落,最好才小声道:“今日。”
魏无羡瞪大眼睛,问道:“你今日生辰?”
蓝忘机点点头。
魏无羡道:“你怎么不说啊?”
蓝忘机看着有些难过:“你没问。”仙门修士生辰八字皆是秘密,蓝忘机不说,魏无羡自然也没问。
魏无羡有些心疼,把他抱着拍了拍:“我不问你就不说吗?傻瓜……你想要什么?”
蓝忘机握着他的手,道:“你。”
魏无羡歪着头道:“我已经是你了啊?”
蓝忘机耳朵脸颊都被热气熏得绯红,居然弯弯嘴角,笑了一下。那一瞬即逝笑里藏着那么多满足,让魏无羡少有的生出些愧疚来。如今赤果果一条,什么东西都没有准备。
他捧着蓝忘机的脸深深地吻了一下,低声道:“先送你一个吻好不好?我身上没钱,也来不及买了。”
蓝忘机摇摇头:“我给你买。”说着站起身来,去拿自己的衣服找钱袋。
魏无羡看他把衣服扒拉得乱七八糟,赶紧伸手拦住他:“我不买,我不买。”
蓝忘机很执拗地道:“去灵宝阁。”
魏无羡把蓝忘机翻找东西的双手拉过来,抱着自己:“别找了,快抱着我,我冷。”
蓝忘机果然听话地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其实今日魏无羡经过灵宝阁的时候,不过是在想,当年不应该花那个冤枉钱,买那个贵的要死的劳什子玉坠。听到那些人说当日宴会是专为他而办的时候,就应该马上拉着温宁回乱葬岗,再也不出来了。要是当时如此,是不是现在江厌离和金子轩都还活着,金凌承欢膝下,江澄也不知道金丹的秘密,所有人都皆大欢喜。只是……只是他也许会永困夷陵,再也没有机会知道蓝忘机的心意,也再也没有机会去回应这份深情。
魏无羡紧贴着蓝忘机,低低问道:“如果我一直不知你心意,该怎么办?”
蓝忘机抱着他的手突然松开,低头不语,脸上掩饰不住的失望。
魏无羡把他的手又牵过来在自己腰后贴好,安抚道:“不是不是,我是说如果。你看,你与我重逢以来,天天与我睡在一处也未表露半分,我被你撩得心烦意乱,却摸不清你对我是不是……我喜欢你那样的喜欢。”
蓝忘机望着魏无羡,一字一句道:“喜欢……很多很多的喜欢。”喜欢到看着你就心如擂鼓,喜欢到为你浪迹天涯,喜欢到受你受过的伤,喜欢到甘愿以命为聘。
魏无羡心里满满都要溢出来,看着他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已经知道了。”
蓝忘机把头放在魏无羡肩上,像是在无数个梦里那样紧抱着他,半晌才道:“你不知……”
魏无羡疑道:“嗯?”
蓝忘机快把他箍得出不了气了,才哑哑地道:“我爱你……很久了。”
魏无羡突然双眼热得模糊,抱住蓝忘机道:“蓝湛,我们成亲吧。”
蓝忘机全身像是僵住了,坚硬得跟石头一般。魏无羡接着道:“我……我知道姑苏蓝氏向来注重礼仪,婚礼可能比较复杂,可是……我们情况特殊,这样大张旗鼓对你不好。但是我想和你作结发夫妻,就像今日我们看到那对新人那样。”他有些哽咽:“除了……除了不能早生贵子,但是其他夫妻能做的,我们都可以。举案齐眉、比翼双飞、百年好合、永结同心……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蓝忘机全身微微地颤抖,让魏无羡突然慌张起来,胡乱地抚摸着他道:“若你不喜欢,或是蓝氏家训不允许,那也没关系,我……我我我……就一直陪着你,做你的情人也罢,追随者也罢,什么都可以。若你喜欢,这就是我给你的生辰礼,我把我自己送给你,做你含光君一辈子的结发道侣。”
蓝忘机扣住魏无羡的后脑勺,狠狠地堵住了魏无羡。他的手几乎要把魏无羡捏碎,他的吻几乎吸走魏无羡身体的每一分空气,直到魏无羡软在了他的怀里,他才把人抱到床上,埋首在魏无羡的颈窝,低声道:“生辰礼,我喜欢,很喜欢……”他喃喃地不知道说了多少个喜欢,赤诚得像要把心剖出来切成一片片给魏无羡看。每一个字都敲得魏无羡眼角发酸,只能轻拍着蓝忘机的后背不停地哄他回应他,直到蓝忘机最后在自己身上睡过去。
蓝忘机醒过来的时候,夜色已至。他往身侧一摸,一个人也没有,异常熟悉的失落恐慌涌上心头,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脑子里划过一些稀碎的画面,突然如噩梦初醒般坐了起来,大口喘着气,明明屋里温暖如春,他却全身冰凉。
这时,魏无羡推门走了进来:“蓝湛,你醒了?”
蓝忘机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奔过去将人抱住,魏无羡无奈道:“唉唉唉,醒酒汤要洒啦。”
蓝忘机这才分开来,问道:“我刚才……醉了?”
魏无羡道:“是啊,吓死我了,在水池里突然倒下去,还以为你怎么了。”
蓝忘机望着醒酒汤没说话,魏无羡把托盘抬高,道:“怎么,还要我喂啊?”
蓝忘机道:“不喝。”
魏无羡怔了怔,蓝忘机醒着的时候向来不任性,突然这样说话行事,像还醉着一样。他只好顺着道:“好吧好吧,今日你是寿星,我听你的,不喝就不喝。”
蓝忘机抬头望着他,心跳莫名加快了不少:“你知我生辰?”
魏无羡道:“含光君,是你刚才醉了才说的。不醉还不说,你这个人哪……”
蓝忘机眼睛睁大,道:“那……”
魏无羡放下托盘,抱手斜靠在桌边,好整以暇道:“那什么?”见蓝忘机喉结滚动半晌,最后又把话吞了回去,魏无羡摇摇头,一把跳到蓝忘机身上,在他脸上重重地亲一口,道:“傻二哥哥,快穿好衣服,我等这最后一拜都等了一个月了!”
蓝忘机抬头,望着骑在他肩上、笑得无比灿烂的魏无羡,觉得这一刻,值得自己承受过的所有痛苦和煎熬。他的朝思暮想,再不是一个渐成心魔的美梦,也再不是一个总会醒来的噩梦。蓝忘机也笑了起来,这是三十多年来他第一次听到自己的笑声,眉眼中的晴光映雪,心底间的春暖花开。
月色如黄酒,带着光晕挂在夜空。魏无羡刚才趁蓝忘机睡着的时候,在客房后的小院子里堆了两个雪人。一个人是照着蓝忘机的样子堆的,只在最后手指一勾,让那嘴角弯了起来,是蓝曦臣。另一个人,是头戴紫花,端庄秀丽的江厌离。
两人同步跪下,抬手推肘,魏无羡只喊了声“师姐”,便已哽咽凝声,再也说不出半个字。代为出声的倒是蓝忘机:
“兄长,师姐,湛与婴情投意合,愿结为道侣,携手此生,不离不弃。今,允我二人,以长兄为父,长姐为母,以天为媒,以地为聘,以月为证,以雪为宾,夫妻交拜,永结丝萝。纵礼数不周,然情深不负,自今时此刻,至身死魂灭,天上鹊桥度双星,地上山河共笛琴。”
说完,蓝忘机闭眼默念了几句话,才转身与魏无羡相向而跪。两人系着红色斗篷,跪在两尊雪人之前,郑重举手齐额,庄严俯身叩首。
两人直起身来的时候,魏无羡脸上几道泪痕已结成冰,却笑得像个三岁的孩子。
蓝忘机望着魏无羡,似望穿了过去十几年的岁月,那无数如溪的思慕终于流入江河。
雪止风停,仿佛时光静止,一眼万年。
第二日,金凌匆匆到了别苑,只见到院子里两个雪人。
他不由得大怒:“人呢,跟你们说了把人留住的!”
那仆役战战兢兢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走的啊?不过,魏公子倒是留了一封信。”
金凌接过信来一看,里面除了一堆魏无羡自己做的符箓,还有一张纸条:“如兰吾甥,多谢款待,山高水远,来日再见。大舅”
金凌气得大喊:“什么大舅,谁是你外甥……”
“金凌,跑这么快做什么?”江澄冷着脸,从后面追进来。他伸手取过魏无羡的信,匆匆扫了一眼,冷声道:“大舅?想得倒美。”
金凌把信抢过来:“舅舅!这又不是写给你的,你看什么。”
江澄气得把手高高举起:“你再说一遍?”
金凌习惯性地拿手挡住:“本……本来就是……又没提你。”
江澄一甩手,道:“是啊,我是他什么人,他提我做什么?他既不是我什么人,自然和你也没关系,所以这封信也算不得给你的。”
金凌转过身低声道:“人家写了金如兰啊……”
江澄道:“你不是嫌弃这个字很娘,一直不肯用吗?”
金凌嘟囔道:“晚吟好像也不怎么刚……”
江澄道:“你在那小声嘀咕什么呢?”
金凌道:“哦,我说,这是堆的含光君吧,那这个是谁啊?不像魏无羡啊?是个女的。”
江澄默了许久,道:“这是泽芜君……还有你母亲。”
金凌道:“啊?这怎么可以!”金凌赶紧站到两个雪人中间:“舅舅,你赶紧过来把这个改成我爹啊,怎么可以让泽芜君和我母亲在一起?”
江澄蹲下身,拨了拨“江厌离”头上的那朵用布剪成的小紫花,道:“阿姐……他都和你说了?他从来不和我说,什么都不说。”半晌,江澄垂下眼,站起身来,道:“拿酒来!”
身边近随将酒递了过来。江澄喝了一口酒,又将余下的酒倒在雪地里,对金凌道:“小兔崽子,我先回去了,有事马上传信给我。”
金凌还在那里喊:“舅舅,你赶紧把这个换成我爹啊,我不知道我爹长什么样啊?”
江澄道:“你推倒了再捏个孔雀就行。”
金凌:“……”
大雪又不期而至,落在这个小院里,盖在两尊雪人的身上。风过树枝,引得沙沙作响,仿佛诉说着那场朴素而隆重的婚礼。
昨夜子时,就在这个院子里,在这两尊雪人之前,一个清冷雅正的男子朗声如磬,昭告万灵:
“礼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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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礼成的是蓝湛哈,江澄是因为之前答应魏无羡要喝他喜酒。
你们抓紧看抓紧评论,可能会很快看不到。这里有两段链接,请你们自己找
没有人看出来别苑的客房配置就是给江澄和魏无羡的吗?羡羡也算是在半个家里和含光君成了亲。
我发现其实很多人不知道金凌不用金如兰这个梗啊,墨香回答过,金凌就是用的魏无羡取得字,但是他嫌娘不怎么用。
《风起云深》43 魔道祖师原著向续集 又甜又飒的忘羡婚后风云
片段摘要:
魏无羡其实不怎么敢放任自己思念江厌离,甚至想都不敢想。可能是今夜的月色实在是像极了那天他潜入金麟台的时候,又可能,在他面前的是蓝忘机,一个他即使把身上所有的盔甲面具都卸下来,也不会伤害他半分的人。
魏无羡凝望着眼前衣若霜雪的蓝忘机,觉得自己何其感谢莫玄羽。一个以前总是骂自己,却在后来百般肯定他、理解他、珍惜他的人,刚好也是他爱上的人。魏无羡上辈子从来没有如此贪生过,有过和一个人天长地久的奢望,希望被那个人夸、被那个人爱、甚至被那个人约束。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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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段摘要:
魏无羡其实不怎么敢放任自己思念江厌离,甚至想都不敢想。可能是今夜的月色实在是像极了那天他潜入金麟台的时候,又可能,在他面前的是蓝忘机,一个他即使把身上所有的盔甲面具都卸下来,也不会伤害他半分的人。
魏无羡凝望着眼前衣若霜雪的蓝忘机,觉得自己何其感谢莫玄羽。一个以前总是骂自己,却在后来百般肯定他、理解他、珍惜他的人,刚好也是他爱上的人。魏无羡上辈子从来没有如此贪生过,有过和一个人天长地久的奢望,希望被那个人夸、被那个人爱、甚至被那个人约束。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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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牡丹花亦冷(四)
金麟台,斗妍厅。
魏无羡把蓝忘机身边一圈人都灌醉之后,不小心踢到桌角,身子将将一歪就被蓝忘机扶在怀里。上翘的眼尾微微发红,漆黑灵动的眼睛透着微醺的水色,一边唇角似笑非笑地勾着,似乎要把人的魂都勾走。他借醉靠在蓝忘机胸口,歪着头看蓝忘机,笑容轻佻地吐出两个字:“真俊。”
旁边一个醉得东倒西歪的家主闭着眼吃吃地附和:“是……是……金……金兄……实在俊。”醉得横七竖八的几个人也哈哈大笑点头。
蓝忘机先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魏无羡,接着就跟中了蛊一样,目光从那颗朱砂痣,移到他饱满鲜红的唇,扶着魏无羡的双手烫得惊人。魏无羡见蓝忘机真的渐渐凑过来,突然一个激灵醒过来,翻身捂住嘴,似要呕吐。蓝忘机便赶紧顺理成章地将人半托半搂着出去了。而那位之前出声附和的家主睡着睡着,腹内一阵翻江倒海,想要出口,嘴却张不开了,索性嚼吧嚼吧吞下肚接着睡。
出了斗妍厅,蓝忘机紧紧扶着步履不稳的魏无羡,半分心疼半分责备道:“尚在服药,不应贪杯。”
魏无羡刚要出声,就见金凌陪着要一位要离开的家主出来。他立刻推开蓝忘机,身体一软便跪了下来,紧抱着蓝忘机大腿喃喃道:“我还要喝……我没醉……”
蓝忘机赶紧蹲下身扶起他,拍着他的背。魏无羡又捂着嘴干呕了几下,一歪头就软在蓝忘机怀里,抓着蓝忘机的手不放。
金凌看他一身兰陵金氏的华服,却神志不清、瘫倒在地的醉汉样儿,简直恨得牙痒痒。他用身子挡着那名同样醉醺醺的家主,压着脾气对着蓝忘机道:“劳烦含光君将他送回芳华殿吧,真是……这个样子怎么见人。”
蓝忘机点点头,把魏无羡的头扶靠到肩上,一把将人抱起。金凌只觉得面前白衣一闪,两人便已没了踪影。金凌一边往外走,一边想着今夜一定要去和江澄聊一聊,魏无羡把莫玄羽一醉酒便对人死缠烂打的性子继承了十成十,实在让人恶寒。金凌自己还没意识到,他以前是打死不愿主动去找江澄的。
魏无羡这厢正中下怀,窝在蓝忘机怀里偷笑。蓝忘机也不揭穿他,避着众人,横抱着他踏着月光而去。
蓝曦臣正在与聂怀桑说事,前一刻还看到蓝忘机坐在座位上,后一刻那边只剩下一堆烂醉如泥的修士。
聂怀桑道:“曦臣哥,含光君呢?咦,魏兄……金兄……唉不对,还是应该叫魏兄,他又去哪了?”
坐在江澄席上的欧阳子真马上道:“刚才金宗主出去送客,前辈也跟着去了。”
蓝曦臣眉头皱了皱,平日他对自己这个弟弟是放十万个心,只要蓝忘机没沾酒,绝对是万里挑一的世家公子楷模。可今日不同,魏无羡光彩照人地站在人群中央,把所有人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蓝忘机面上无澜,心里那坛陈年佳酿恐怕早就开了封,整个人都失了魂似的,蓝曦臣叫了他几次,他都没听见。若迷迷瞪瞪弄混了手边的茶水和酒水,保不齐要做出什么失礼之举来。魏无羡就不用说了,众目睽睽被挟持的时候都能表白,更是个没所谓的。
蓝曦臣思量片刻不放心,向左右微微颔首致歉,起身出了斗妍厅。他绕着斗妍厅走了一圈,还好什么都没看见。想是那两人趁着宾客们醉酒不察,迫不及待地躲别的地方去了。
蓝曦臣望了望天上的明月,不由得笑了笑,又幽幽地叹了口气。原本他之前还担心两人之前闹别扭伤了感情,毕竟以前“射日之征”在江陵那会,魏无羡和蓝忘机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后来也甚少来往。结果这次两人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见面就犹如干柴烈火,倒像是感情更好了似的。蓝曦臣昨日看到蓝忘机下巴处一块隐隐可见的红斑,都不得不隐晦地出言提醒一二。
有时候蓝曦臣想,幸好魏无羡是那样的开朗和坦诚,与内敛寡言的蓝忘机完美互补,不像他的父母,咫尺天涯,互为牢笼。这世上,有的眷侣看似百般般配却难得幸福,有的眷侣看似天差地别却琴瑟相合。
蓝曦臣回到座位上,只听聂怀桑道:“曦臣哥,你刚才说的瞭望台的事,我倒没什么异议。但我觉得,还是换个名字的好。被人说起来是继续推行金光瑶的举措,要其他仙门点头不容易。”
蓝曦臣略一沉吟,道:“也好,刚好江宗主在,明日午后我们四家先议一议。”
聂怀桑道:“含光君和魏兄可要一起来?”
蓝曦臣道:“嗯,还有些别的重要事情,大家需要共同商讨一番。”
聂怀桑道:“还有何事?”
蓝曦臣看着聂怀桑的眼睛,真诚道:“怀桑,你还记得,你兄长为何将你送到云深不知处来吗?”
聂怀桑道:“自然记得。我连续两年乙等,可没少挨他的骂。”
蓝曦臣道:“你为了逃避练刀,常常向他撒谎。他那时刚接手家主,无闲看管你,怕你撒谎成性,走了歧路,才让你来姑苏学规矩礼仪。他生平最讨厌有人心口不一,越是重要的人,他越是无法原谅。”
聂怀桑看向蓝曦臣,似乎有些疑惑:“曦臣哥为何说起这个来?”
蓝曦臣道:“我与你兄长既然结义,我待你便如待忘机一般。”
聂怀桑道:“曦臣哥有含光君这样的弟弟,必定很为他自豪吧。在我大哥眼里,我从小就是个不争气的。”
蓝曦臣道:“听说你把清河也管得很好,大哥地下有知,必定会十分安慰。”
聂怀桑似乎有些哀伤道:“大哥的魂魄都被割裂了,连招魂都招不回来,哪还能地下有知呢?若我当年在云深不知处求学时,能向曦臣哥好好学琴,大哥也许就不会死得那样惨了。”
蓝曦臣闻言,心里如同被一颗毒针刺了一下,毒性从心口慢慢发作,蔓延到全身。他沉默地拿起桌上的一杯茶,却觉得手在微微抖动。他亲手挥写的字画,蒙蔽了自己的双眼,他亲手教授的琴音,害死了自己的结义大哥,他杀敌除恶的佩剑,一剑刺穿了他引为知己却杀害义兄的三弟……
眼前人影绰绰,四处觥筹交错,蓝曦臣只觉得额头隐隐作痛,再也坐不下去,保持着最后的风度等到金凌送客回来,才告辞离开。
回到绽园,蓝曦臣坐在院子里的那张石桌旁,从身上取出一枚印章。月色明朗,能看清上面用蓝氏安体小篆刻的三个字——金光瑶。
这枚章是金光瑶生前一直带在身上的,即使登任仙督后仍用它盖印私人信件。印章石料极其普通,大概就是在街上随意就能买到的粗劣寿山石。说来好笑,这竟然是蓝曦臣送给金光瑶的第一份礼物。当年,蓝曦臣带着姑苏蓝氏藏书逃匿至云萍,为孟瑶所救。那时,蓝曦臣落魄到连一日三餐都需要孟瑶接济,身上的衣服也是孟瑶缝补浆洗,就连后来的盘缠,也是孟瑶到处跟人借的。蓝曦臣心中感激不尽又无以为报,很是过意不去。心思细腻的孟瑶很快看出了蓝曦臣的不自在,便从给借来的盘缠里,拿出十文钱,在街边买了这块印石,请其帮忙刻一个私印。蓝曦臣知道他的身世,便道,你也是子字辈,那我便为你刻上,子归。
回忆起白日里那场算得上浩大的认祖归宗仪式,蓝曦臣不由感慨,金光瑶当年纵然有弑杀温若寒的奇功,恐怕也没有这般好的待遇,至少兰陵金氏没有请任何一家仙门观礼。除了兰陵金氏以外,蓝曦臣应该是仙门百家中第一个知道“金光瑶”之人。
那是一个清晨,刚过卯时,便有弟子拿着印有金星雪浪纹族徽的名帖来寒室。一见名帖下面的私印“子归”,蓝曦臣连忙亲自去迎,站在山门口的金光瑶身着金星雪浪服,帽衫上皆是晨露,竟是连夜到的云深不知处,已在门外等了一个时辰。
蓝曦臣正要出声恭贺,那人却平静地拿出这枚私印,恭恭敬敬地请蓝曦臣为他磨掉,重新刻上“金光瑶”三个字。蓝曦臣神情诧异,金光瑶便道,这个“光”字,是他自己选的,因为“大家都好做”。金光瑶当时微垂着头,脸上并没有半点兴奋,也没有半点失望,蓝曦臣却能感觉到他的苦涩和无奈。临别时,蓝曦臣将云深不知处的通行玉牌赠予金光瑶,随后直接去了清河,与聂明玦提议三人结义。在那场盛大的三尊结义仪式后,金光瑶这个名字才传遍了仙门百家。
蓝曦臣已经难以分辨,金光瑶那一趟,到底是不是真的只为了一枚印章。也许,当“子归”两个字被砂纸磨去的时候,那个在云萍城救他收容他的孟瑶亦随之再也不见了。
回顾往事,蓝曦臣发现,自己真的忽视了很多看似无常的意外。尤其在第一次乱葬岗围剿结束后的那一年,仙门百家齐贺世上再无岐山温氏欺压之苦、夷陵老祖召鬼之忧,却发生了很多事,死了很多人。
最开始,各地陆续发生凶尸群袭击事件,仅兰陵城外就有五个村子遭殃。仙门一时流言四起,说夷陵老祖化为厉鬼在作祟。然而,蓝曦臣近来暗地调查才发现,金光善“大发慈悲”出钱安葬的这些村民尸体,全都不见了。坟地里除了空空的棺椁,什么都没有。
蓝忘机带温苑回云深不知处后大醉一场,除了胸口落下烙痕,还带伤跪了一天一夜,随后突发心疾吐血昏迷,数月病重难起。蓝曦臣去莲花坞借笛子,遇到了被江澄关在门外、面容憔悴的金光瑶。彼时,金光瑶奉金光善之命,前来索要魏无羡遗物和生辰八字招魂,被江澄拦在门外三日了。金光瑶面对蓝曦臣的关心,只淡淡说了一句:“二哥,我小的时候就知道,云梦一带的仙门我是敲不开的。”蓝曦臣这才明白,为何他从小到大只能自行修炼。不知是不是蓝曦臣的到来让江澄感受到了压力,江澄把随便取来交于金光瑶,放言是交予仙督保管,也就是变相同意了金光善设立仙督的提议,陈情却是提也不准提的。看到如释重负的金光瑶,蓝曦臣也不想就金光善任仙督的事过多计较,毕竟蓝忘机尚重伤在榻,抑郁难行,他根本无暇他顾。
两个月后,聂明玦突然走火入魔,爆体而亡。金光瑶为帮聂怀桑处理丧事,七日七夜未合眼,看得蓝曦臣都忍不住要劝他睡一小会儿。除了出钱出人出力,连聂怀桑要找几十具尸体这样的事,金光瑶都很快为他办到了。蓝曦臣觉得自己除了在聂明玦的灵堂奏了三日的安息,和金光瑶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如今也不知道,当时灵堂里听琴音的,到底是不是聂明玦的尸身。
不久后,金光善暴毙于伶人馆。清晨的时候,第一个发现的人惊叫着跑过了整条街。兰陵金氏乱成一团,四处派人按压谣言,谣言却比长了翅膀还快,瞬间传遍了修仙界。几日后,金夫人受不了刺激疯了,众目睽睽中从金麟台的台阶上滚下去摔破了头,还没等到娘家人来,就断了气。金光瑶顶住压力,办了一场浩大的葬礼,厚葬了金光善夫妇,拿下了几个在外面嚼舌根的人,反而赢得不少金氏长老的支持。而不支持的那些,不知为何也没成气候就偃旗息鼓,甚至销声匿迹。
蓝曦臣无意仙督之位,金光瑶作为三尊之一,自然而然地先代任了金光善的仙督,然后又自然而然地变成登任。兰陵金氏就更没有人的威望和功绩能比得上金光瑶。就这样,即便非“子”字辈继承人,金光瑶根本没明着争家主,家主的位置就兵不血刃地落到了他头上。
蓝曦臣所认识的金光瑶,人前总是笑脸迎人,滴水不漏,人后却会在他面前袒露自己的难处和隐忍。恰到好处,不多不少。唯一一次失态,是金如松五岁生辰的时候,蓝曦臣送了一把古琴给他,那孩子愣愣地看着琴,口水滴在了蓝曦臣手背上。金光瑶立刻孩子抱走,交给乳母带出去。那是第一次,蓝曦臣在金光瑶脸上看到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
半年后,金光瑶抱着金如松,去拜访一位坚决反对修建瞭望台的家主。不知为何,那名家主当场暴跳如雷,挥剑相向,致金光瑶受伤,孩子当场惨死。因为金光瑶伤重,这件事是蓝曦臣亲自办理的,问案也是他问的。那个修士哆哆嗦嗦说他并未有杀人之心,只是为了给金光瑶一个教训,谁知一时暴怒,误伤到孩子。那位家主伏案画押后,金光瑶白日里将那个家族连根拔起,晚上便旧伤复发,重卧在床,令他难以苛责。
蓝曦臣一直以为,他比聂明玦理解金光瑶,是因为他见到过金光瑶的落魄和艰难,所以能更加体谅金光瑶各种各样的苦衷。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份苦衷变成了欲望,令得这份体谅变成了姑息。
方梦辰质问他的话如同箭矢一般扎在他的心上——“泽芜君既是他义兄,还为他的仙督令作保,怎么会不知道他做的那些事?”
蓝忘机曾向蓝曦臣说过聂明玦眼中的金光瑶,是魏无羡与其头颅共情时看到的。可蓝曦臣想,也许他和聂明玦合起来,都未必看到了全部。一年前,金光瑶使用阴虎符召凶尸上乱葬岗,蓝曦臣当场与他决裂,要他不必再叫自己二哥。金光瑶只道,自己有一本手札藏在绽园,是在不夜天卧底时所写,若今后蓝曦臣还能记得自己半点好,便打开一览。
蓝曦臣将印章放在一旁,从怀里取出那本一直没有碰过的手札。他想了很久,终是拿起那枚印章,盖在了手札封皮上一朵冰冷的金箔牡丹花上……
魏无羡以为蓝忘机会带他回芳华殿的客居,索性闭眼在蓝忘机怀里靠了会儿,结果睁眼的时候,蓝忘机已经带他来到了金麟台城门高墙上的楼台。金麟台建在兰陵城最繁华的地方,这处楼台本是金麟台一处登高眺远之地,往下可以俯瞰整个兰陵城。彼时众人都在斗妍厅喝酒,这里反倒静悄悄地,一个人都没有。
夜风温柔如水,脚下的兰陵城即使在夜晚亦是灯笼高悬,一片红火,车水马龙,人头攒动,不愧为各地商贾汇集的富庶繁华之地。天上一轮明月皎若圆盘,静静地看着那一方热闹,又在这一方宁静泼洒了满地月华。
魏无羡从蓝忘机身上跳下来,斜靠着墙垛,笑道:“你带我来这里干嘛?我还以为你会迫不及待带我回去天天呢?”
蓝忘机把外袍脱下来,披到魏无羡身上,道:“可好些?”
魏无羡道:“你是带我来醒酒的啊?”
蓝忘机叹口气道:“过饮伤身,当心宿醉头痛。”
魏无羡拿手指勾勾蓝忘机的下巴道:“不解风情,醉了才好呢,你可不知道你醉了的时候有多可爱。就是很凶,一点也不温柔,我都不敢灌你,怕你把我给弄死了。”
蓝忘机伸手抱住魏无羡,在他头上闷闷道:“魏婴,别说那个字。”
魏无羡不满地嘟嘟嘴:“哪个字又不能说了?不可说谢谢不可说,不可说对不起,那要怎么说?”
蓝忘机突然低头,覆上魏无羡的唇。
这样说……
也许是月光太过温柔,也许是魏无羡的礼服太过隆重,蓝忘机没像往常那般要势如破竹地侵入,而是安安静静地、缠绵悱恻地吻着自己最心爱的人,如同白日里魏无羡履行的种种仪式,虔诚而敬畏。他先是轻轻地在唇上温存轻贴,然后慢慢地吮吸着柔软温暖的唇瓣,最后将舌头伸进去舔舐吸吮,一步一步,渐渐深入,抵死纠缠。如同对待世上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微微的酒香让蓝忘机有些眩晕,两个人靠在高台的一角,紧紧地抱在一起,吻得不知今时几日,不知身处何地,天地万物皆为虚无。
直到蓝忘机觉得魏无羡被吻得快接不上气了,才恋恋不舍地咬了他一口,分开了唇。微凉的夜风吹得衣袖翻飞,涟漪般波澜荡开,两人紧紧的依偎在一起,蓝忘机脑后的抹额被吹到面前来,亲昵地在两人脸上拂来拂去。
魏无羡把抹额的一角绕在手指上一圈一圈,笑道:“蓝二公子啊蓝二公子,过去多么高山仰止、神圣不可侵犯的人物,今日居然拿抹额缠手指玩,这尾梢都快被你弄卷了,我在祭台上可都瞧得一清二楚。是不是觉得我今日打扮了一番,也是人模人样,好看得紧?”
蓝忘机道:“嗯。”
魏无羡原本只是随口自夸习惯了,听到蓝忘机认认真真的回答,睁大眼睛道:“……你夸我?”
蓝忘机点点头。
魏无羡猛地就在蓝忘机嘴上偷袭了一下,哈哈大笑:“哈哈哈你居然夸了我一次,我可真不容易啊哈哈哈。”
蓝忘机这才意识到,魏无羡总是不吝言辞地夸自己,而自己却真没怎么说过他的好。他搜索了半晌,千言万语最后到了嘴边,也只有简简单单几个字:“你很好。”
三个字重重地落到心上,引起了无限的回响。魏无羡突然有些眼睛发热,耳边似乎悉悉索索响起了好多人的声音,那些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回忆潮水般向他扑来——
“大师兄什么都很好啊……”
“阿婴向来什么都好。”
“羡羡啊,什么都好。”
“我们家阿羡,是很好的孩子。”
从小到大,魏无羡也是被人夸着长大的。江枫眠、江厌离、小师弟们还有在云深不知处的少年同修,人人都喜欢他夸他。可后来,那些夸他的人一个一个走了,曾经的同修或战友都骂他、恨他甚至对他刀剑相向。虽然他并不怎么在乎,从选择保护温情一族开始,他就知道那些曾经的恭维夸赞注定要变成诋毁谩骂。但人心始终是肉做的,痛很了的时候得自己想办法止痛。在乱葬岗的时候,他有时喝得酩酊大醉,偶尔会做个美梦,回到少年时代的莲花坞,回到那个灵力充沛、门门功课第一、被人簇拥夸赞的自己。
魏无羡拉着蓝忘机在墙垛凹处探头往下看,外面是高达十几米的墙面,光滑笔直。他指着毫无借力的墙角道:“蓝湛,你看,这墙是不是比云深不知处的还难爬?我爬过,没被人发现,是不是很厉害?”他眼里映着细碎的月光,就像在莲花坞的时候,和蓝忘机说起每一棵爬过的树。
爬莲花坞的树,是江厌离来找的他。爬这里的墙,是为了去探望守在丈夫灵堂的江厌离。金子轩死在了失控的温宁手上,魏无羡想看看她还好不好,让她骂一顿打一顿,刺他一剑也行。可是连这个机会,老天都没给他。他眼睁睁地看见江厌离被一把刺向自己的利剑穿破咽喉,鲜血溅了他一脸。那个瞬间,从来毫无畏惧的魏无羡,觉得天塌了。
魏无羡其实不怎么敢放任自己思念江厌离,甚至想都不敢想。可能是今夜的月色实在是像极了那天他潜入金麟台的时候,又可能,在他面前的是蓝忘机,一个他即使把身上所有的盔甲面具都卸下来,也不会伤害他半分的人。
魏无羡凝望着眼前衣若霜雪的蓝忘机,觉得自己何其感谢莫玄羽。一个以前总是骂自己,却在后来百般肯定他、理解他、珍惜他的人,刚好也是他爱上的人。魏无羡上辈子从来没有如此贪生过,有过和一个人天长地久的奢望,希望余生被那个人夸、被那个人爱、甚至被那个人约束。可是这余生到底有多长……
魏无羡嗓子里像堵了一口热酒,一直酸胀到眼里。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点醉了,居然任由泪水就这样淌了下来。等魏无羡慢半拍反应过来的时候,蓝忘机已经惊得僵住了,小声道:“魏婴?”
看蓝忘机去掏自己的手巾,魏无羡用袖子大剌剌一抹,吸了吸鼻子,勉强勾着唇角道:“蓝湛,我好像真的喝多了……”
蓝忘机把他紧紧抱在怀里,轻轻地吻上他的眼睛:“我在。”
魏无羡哑声道:“我就是,就是想……想师姐了。”可“师姐”两个字一出口,魏无羡的泪水更是决堤一般往下滑,止都止不住。
蓝忘机不顾魏无羡脸上的眼泪鼻涕,把他扣在自己胸口,双手把他几乎罩了起来,轻轻地吻着他的发顶。魏无羡从不提起江厌离,但蓝忘机知道,魏无羡越不愿提起的,越是生在血肉里的刺。那副天生的笑脸是魏无羡与生俱来的乐观,也是他掩藏悲伤的盔甲。当这幅盔甲掉了,自己便是他的盔甲。
突然,蓝忘机回头,凝声道:“谁?”
他们两人顿时分开,一个人从廊柱的阴影下走出来,道:“你真的想阿姐吗?”
蓝忘机不动声色地将半个身子挡在魏无羡面前。魏无羡赶紧把眼泪鼻涕擦掉,平复声音道:“江澄?你怎么在这?”
江澄道:“闲逛至此,难道你以为我特意来找吗?”
魏无羡把嗓子的堵塞咽了咽,深吸一口气才道:“哦,你伤好些了没?还有狼王主人的事,金凌应该和你说了吧?”
江澄点点头:“刚刚见过了。”
魏无羡道:“那就好,多亏你遇上的是江叔叔的故人。嗯……那个……紫电……先给你说声抱歉……”
蓝忘机道:“责任在我,必会追回。”
江澄抬眼看他们肩并着肩的站在步道另一头,眼神冷冷的,说不清什么情绪。
魏无羡见状,赶紧道:“对不起,我知道那个对你很重要,我会尽快帮你找回来的。不过,山洞里的事我都知道,谢谢你。。”
江澄自嘲地笑了一声,道:“现在我们见面,只能说对不起,谢谢你了吗。”
蓝忘机拉着魏无羡准备走,江澄抿了抿唇,终是道:“你们来救我,我欠你们一句多谢。”
魏无羡安抚地拍了拍蓝忘机,对江澄道:“金凌这小子你没白养,若非他到处找你,又派了人在你身边,我们也无从查起。别看他平时和你顶嘴,其实他心里在意你得很。”
江澄负着手,看着远处的兰陵城的万家灯火,叹了口气没说话。一旦双方都不说话,气氛便显得有些僵。在现世里见到江澄,魏无羡还是不由自主地有一丝紧张。他担心江澄看见自己刚才和蓝忘机在此亲热,又说出点什么不好听的,决定还是先走为妙:“……那个,天色已晚,我们先走了。”
江澄道:“说句话而已,你跑什么?”
听江澄怼他,魏无羡才有了些小时候的熟悉感,立刻回嘴道:“每次夜猎碰上,不都是你见我就走吗?怎么还怪我头上了?”
江澄顿了顿,道:“那个假扮宋岚的人,你们可查到什么线索?”
魏无羡和蓝忘机对视一眼,道:“我们猜,这个人应该是温氏中人,有可能和当年江陵一战中的温氏将领司马骛有关。你可听说过他有一个儿子?”
江澄皱了皱眉:“他和温眉的孩子并未出生啊?”
魏无羡道:“我们也是卡在此处,未得进展。目前掌握的线索是,温眉应该来自于温廷前辈的家族,原来姓齐。而这个人也曾化名齐怀,又和司马骛一样使双剑。他身边还有一个蒙面人,修为很高,可能是我们认识的人,并且对兰陵金氏和云梦江氏的动向很清楚。”
江澄道:“比如?”
当着蓝忘机,魏无羡自然没说那两人知道江澄和金凌调查出金光善私生子无法结丹之事,只道:“他们掌握你的动向,并且目标是你的紫电。紫电可还有什么其他的用处?”
江澄看了看蓝忘机,没说话。
魏无羡对蓝忘机道:“含光君,劳烦你去找一下泽芜君,今晚我们几个先碰个头也好。”
蓝忘机回头看着他,浅淡色的眼里掠过一缕担忧。魏无羡用口型说了一句“没事”,将蓝忘机披在身上的外袍取下来交给他。蓝忘机穿好衣服,看了一眼江澄,步态矜雅地离去。
魏无羡和江澄两人并排站着,看着远处的兰陵城,恍恍惚惚有了一种当年一起看莲花坞码头的熟悉感。然而,金麟台是金麟台,莲花坞是莲花坞,那些过去的时光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
江澄道:“紫电是眉山虞氏的陪嫁之物,可将夺舍之人魂魄抽出,这你是知道的。”
魏无羡道:“嗯,可还有别的?”
江澄看着远处,一字一句道:“可储魂养魂。”
魏无羡不可思议地侧首看他,道:“打一下跟被雷劈了似的,还能储魂养魂?魂魄与剑气相融,回肉身都难,那里面如何养魂?”
江澄道:“我本来也不知,也从来没听阿娘提起过。只是有一次,一个夺舍之魂被我抽出后,竟然赖在里面不肯走。”
魏无羡道:“那你怎么让它出来的?”
江澄挑了挑眉,道:“召阴旗。”
魏无羡乐了,道:“对啊,你这个法子不错。一把不行,两把三把,阴魂是受不了那个诱惑的。”
江澄嘴角微微上翘,道:“你的召阴旗,用着还不错。”
魏无羡道:“我那就是为了省力气,找它们,不如让它们来找我嘛。紫电还有别的用处吗?你可有问过你外祖?”
江澄道:“外祖前几年说是闭关,其实是病了一场,认不得人了。别的……我暂时没有发现。”
魏无羡咬了咬下唇,道:“养魂……这个听起来还挺诱人的。他们会拿去养谁的魂呢?除了人的阴魂之外,其他的凶兽之魂是否也可以养?”
江澄道:“没试过。但照理说,应该没有区别。”
魏无羡道:“紫电的这个秘密,我可以告诉泽芜君和含光君吗?那个银袍人对仙门当年清理温氏残部怀恨在心,可能在背后搞鬼。我怀疑聂怀桑其实认识他们,而且之前和他们合作过,但他八成会装聋作哑。所以,这件事上,姑苏蓝氏、云梦江氏、兰陵金氏三家一定要站在一起。”
江澄冷哼了一声,道:“你现在不一直和蓝氏双璧站在一边吗?和你说了,跟和他们说了有什么区别。”
魏无羡道:“那你刚才还那个表情?早知道我就不让含光君走了。”
江澄白了他一眼,道:“你自个儿让人走的,我可半个字都没说。”
魏无羡转过身来,一只手肘撑在墙垛上,一只手拍了拍他肩膀道:“当宗主的人果然不一样,我都说不过你了。子真也是个伶牙俐齿的,这孩子修为品性都不错,好好培养他。”
江澄默了半晌,道:“你若真想见阿姐,趁这几日还顶着金子羽的名头,让阿凌带你去玉琼陵看看吧。也替我……问声好。”玉琼陵位于兰陵城外一座高山之巅,是兰陵金氏家主一脉的专属陵园,数代家主及其夫人的遗骸皆装于冰棺之内,隐约可见生前相貌。兰陵金氏还特别设了守陵禁制,只有金氏本家血脉才能入内。其他人若冲破禁制,便会五内焚烧而死。
魏无羡轻轻道:“嗯。”他站直了身子,发自肺腑地对江澄道:“江澄,谢谢。”
两人遂半晌无言,皆是静默。魏无羡忽然有些明白,为何蓝忘机不愿自己对他说“谢谢”和“对不起”。互分彼此才客套,情分疏远才礼貌。就像他与江澄,少年时代从不把这几个字挂在嘴上,经历过生死后,终究是回不到当初了。
不一会儿,蓝氏双璧款款而至。两人走在一处便是风景,白衣若雪,仪度翩翩,抹额与随风往一处飘曳,若谪仙下凡。只是蓝曦臣的脸色算不得好,蓝忘机则显得更为出尘俊美一些。
江澄往魏无羡这边一站,恭敬示礼道:“泽芜君。”
魏无羡则较为随便,站直了身体,道了一句:“兄长。”江澄看了魏无羡一眼,把手负在了身后。
蓝曦臣颔首道:“江宗主。忘机已和我说过此前发生之事,你放心,我绝不会对外透露半个字。”
江澄道:“泽芜君客气,多谢此前相助之恩。”
蓝曦臣看了看站在江澄旁边的魏无羡,道:“难得今夜大家共赏月色,姑苏蓝氏和云梦江氏以后还要多多走动,切莫疏远了父辈那一代的情谊。”
江澄道:“金凌年纪尚小,在兰陵金氏做家主不易,也请泽芜君多帮衬。”
蓝曦臣道:“此次你出事,金凌成长了不少,我上次便与你说,千万别小看他。今日的典礼办得如此周到,比起当年怀桑匆忙接手清河聂氏的时候,要大气沉稳多了。”说到此处,蓝曦臣忽然叹了口气。人心隔肚皮,他已经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聂怀桑就已经从一问三不知蜕变成了一个看不透心思的家主。
魏无羡问道:“对了,聂怀桑今日可露什么口风?”
蓝忘机道:“明日午后,在绽园商议。”
魏无羡道:“也好。兄长,这次江澄出事,我和含光君意外发现了一股隐秘的势力,可能在筹谋一件颠覆仙门的大事。可惜,我们尚且推断不出他是谁。”
蓝曦臣道:“忘机已经和我说过了。那狼哨应该是温卯之物。”
魏无羡道:“你怎么知道?”
蓝曦臣看起来有些疲惫,低声道:“我解开了金光瑶密札。”
魏无羡道:“里面可记录薛洋原本有两把剑的事?”
蓝曦臣道:“并未详述,但他提到,狼哨等温卯遗物被保存在司冥殿。镇守司冥殿的司冥大人,一直由温旭的师父那一脉继任,皆是双剑或双刀修士。”
魏无羡喃喃道:“那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那银袍人名字里还有一个怀。薛洋的剑,是金光瑶帮他拿到的,那么金光瑶应该和这个人认识。”
蓝曦臣道:“有可能并不是怀字,而是和怀字意思相近。我觉得有一人可疑。”
魏无羡道:“何人?”
蓝曦臣道:“金光瑶当年在琅邪向外传送军情时,曾怀疑被人察觉。他便先出手为强,让温氏怀疑那个人是叛徒。这个人叫温故宇。”
魏无羡道:“怎么做到的?”
蓝曦臣道:“散播谣言,说他是兰陵金氏将领的私生子。”
魏无羡道:“我想想,我好像也听说过这件事。但那个时候我和金子轩又打了一架,就去别处支援了。”
江澄道:“我记得。有人称,秦苍业在战场上杀了自己投靠温氏的儿子,但又有人说,其实那是金光善的私生子,不过是自己不想出手,派秦苍业去把人处理了而已。”
蓝曦臣道:“没错,那时候金光瑶应该是负责向琅邪前线的温氏修士运送军粮。也是那一次,他救了遇险的秦愫,这才种下这段孽缘。”
魏无羡对江澄道:“秦苍业可带回了那人尸首?”
江澄道:“都是传言,没见过尸首。但若看年纪,确实有可能。这个人未必是司马骛的亲子,而有可能……”他看向魏无羡,道:“是徒弟,或家臣之子。”
魏无羡道:“齐怀……温故宇……怀乎故宇……”
魏无羡和蓝忘机对视一眼,道:“蓝湛,这个温故宇可能就是化名为齐怀的银袍人!”
蓝忘机道:“嗯。”
魏无羡打了一个响指,道:“我们假设那银袍人就是温故宇,小时候被温眉带在身边,并师从司马骛学习了双剑。常慈安不知道从哪里得知,这个孩子是温眉和别的男人的私生子,向司马骛写纸条告发,司马骛虽然把常慈安揍了一顿,但也因此和温眉起了矛盾,导致温眉悲愤自杀。另一边,温故宇在射日之征时,发现军情泄露,金光瑶利用其身世的流言,让温氏的人不相信他,并引导兰陵金氏动手杀了这个人。然而此人可能因为什么原因,并没有死。他对金光瑶恨之入骨,所以和聂怀桑合作,引导我们查清赤峰尊案。他母族一脉在射日之征后被残忍杀害,所以他对仙门百家清算温氏残部一事怨念众生,想要借我之手将仙门覆灭。那这一切就都对的上了。”
蓝忘机点点头,道:“此人必是大患。”
魏无羡道:“只是不知,那位蒙面人到底是谁,为何要掩盖他的相貌和声音。这个人修为不低,必定是叫得上名号的人物,他和金光瑶是不是也有仇恨?泽芜君,你可知还有哪些人与金光瑶有深仇大恨的?”
蓝曦臣摇摇头,这么多年金光瑶到底害过多少人,他根本已经查不清,清河聂氏、岐山温氏、兰陵金氏、云梦江氏、亭山何氏……唯独没有一个是姑苏蓝氏的。
他们四人站在那高墙之上,俯瞰着墙下那条长达二里的辇道。金光瑶当上兰陵金氏家主的第二年,云深不知处重修完毕,那些金氏派来的工匠们又直接回来大修金麟台。这条辇道就是最开始动工的地方,其前身是一条百梯长阶。
曾有个人,带着对家的憧憬,一步一步走上来,却被一脚踢下去,从最上面一阶,滚到最下面一阶。他明白了,自己若不带着荣光而归,永远都是最低贱的尘埃。
然后,那个人带着一身的血,他自己的和别人的,又再一步一步爬了上来,终于站在了金鳞台上。最终,仍是被一脚踢了下去,身败名裂,魂陷炼狱,比尘埃还不如。
是因果报应,也是命。
金凌正站在那条辇道的最上一阶送别附近仙门的来宾,欧阳子真陪在一旁,和大家混个脸熟。蓝思追、蓝景仪、金阐和其他几家的少年们在一旁攀谈道别,约着下次去哪家的清谈会。年轻的一代修士们终将渐渐代替如今那站在巅峰的几位,却不知又有几人还能保持着当年的赤子之心。
聂怀桑带着一大群门生子弟与金凌告辞,从辇道往下走。他带的人太多,所以住在兰陵城里。走到半路的时候,聂怀桑忽然转头看了看辇道一侧的浮画浮雕。那里的壁画用金色的绸缎遮起来,看起来十分突兀,后面是关于金光瑶的生平佳绩。族中很多长老曾建议金凌将其移除,但金凌只是将它遮了起来。
聂怀桑忽然回头,抬头往金麟台上挥手,金凌也回以挥手以示告别。
魏无羡道:“他看见我们了。”
江澄忽然道:“你们看那个人!”
蓝忘机突然皱眉,道:“谁?”
江澄道:“赤金江下游瞭望台向我报信的那个人,是他的人!”
蓝曦臣道:“当真?”
江澄道:“那个人明明说自己是个散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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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婴酗酒很多时候因为不开心,我想写他醉一次,但他酒量太好,只是会控制不住自己思念亲人。若说蓝忘机醉酒是袒露了真实的自我,其实魏婴也是,再也挂不住爱笑的面具,把伤心都摆在了爱人面前。
我ooc一个,汪叽虽然喜欢潇洒恣意的魏无羡,但魏无羡穿戴举止突然变得隆重守礼的时候,一下子踩在了蓝氏惯有审美的点上。本来就爱到骨子里,再升级了装备,汪叽当场就魂魄离体了。
不记得的人,可以回去看一下33章
双杰线结束,曦瑶线开始(知己情)。tag精一律拉黑,看不惯点×,周知。
打勾勾:
金夫人之死
金光瑶如何取得随便
金光瑶登任仙督和家主
魏无羡为何没去见过师姐的墓
江澄为什么想魏无羡回来,又会去不停地去鞭笞他人
剧版《陈情令》续写:既无羡鱼志,陶然共忘机
464.
蓝忘机推着轮椅走在廊下,魏无羡一路都没有说话。对于这难得的安静,反倒是蓝忘机有点儿不适应了。
“你……在想什么?”蓝忘机忍不住开口了。或许,魏婴是在牵挂远在恒州的萧孤云吗?当然,即便真是这样,也没什么,不过……蓝忘机没法否认,自己在这方面,可能真的大度不起来。...
464.
蓝忘机推着轮椅走在廊下,魏无羡一路都没有说话。对于这难得的安静,反倒是蓝忘机有点儿不适应了。
“你……在想什么?”蓝忘机忍不住开口了。或许,魏婴是在牵挂远在恒州的萧孤云吗?当然,即便真是这样,也没什么,不过……蓝忘机没法否认,自己在这方面,可能真的大度不起来。
“连金凌都要定亲了!我想要参加他的满月宴……好像还是昨天的事!”魏无羡沉浸在对于时光流逝的感怀之中,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家道侣语气中的不安与忐忑,“那时,师姐还在,金孔雀也还在……如果他们知道小金凌都要娶媳妇儿了,该有多高兴啊!”
“……”蓝忘机悄无声息地松了一口气,取而代之的,又是一阵心疼。是啊,金凌满月宴那一天发生的事情,改变了此后的一切,改变了他们每一个人的人生。
“那天,我……应该去乱葬岗接你的……都怪我……”蓝忘机真心实意地懊悔,“是我……极力说服他们……给你下了帖子,如果我去接你……或许……”
“怎能怪你?”魏无羡轻轻摇头,“如今想来,或许都是司命捣的鬼。可是……他要我的命也就罢了,为何要连累我师姐和……姐夫?”
“……”蓝忘机没法回答,只能将右手搭在魏无羡的肩上,无声地将自己掌心的温度传递给他。
“蓝湛,到时候……你陪我和江澄一起,去替金凌提亲,好吗?然后,咱们一起到金氏祠堂,告诉我师姐一声,好叫她……放心。”魏无羡抬起手腕,用衣袖胡乱抹了一把眼角,他还是那样,任何时候,只要一想起师姐,眼泪就忍不住往外涌。
“好,我陪你。”蓝忘机默默给自家道侣递上一块帕子,魏无羡连头也没回,一把抓过来,眼泪鼻涕地一通乱擦,生生将那原本叠得方方正正,白得像豆腐块一样的帕子,蹂躏得皱皱巴巴了。擦着擦着,魏无羡又破涕为笑道,“蓝湛,你这人……又不像我这么好哭,哪哪儿都是一尘不染的,一天到晚带块帕子做什么?”
“你说呢?”蓝忘机上一刻还满腹柔情,恨不能将眼前这人拥入怀中好好安抚,下一刻就被他这没心没肺的问题给气到了。你说我一天到晚带块帕子做什么?因为你又好哭,又马虎!因为你吃个五熟釜滴的到处都是油!
“呃……”魏无羡总算听出了这句“你说呢”里头包含的委屈,回头讨好道,“我家蓝姑娘,不管做什么,自然都是为了我!为我铺床叠被,端茶倒水,给我做好吃的,还替我管教熊孩子!只可惜我……性子又懒手又笨,什么都不会,这辈子也就只有……”魏无羡见四下无人,冲蓝忘机挤了挤眼睛,压低了声音道,“只有以身相许,以肉相偿了!”
“一言为定。”蓝忘机全盘照收,气定神闲,一点儿没脸红。
“……”魏无羡原以为蓝忘机一定会骂他没个正经,却不料堂堂仙督大人竟然这般厚脸皮,一时间倒也没了主意,好半天才摇头叹道,“我真想念当年那个被我一撩就怒就羞的小古板啊!怎么一眨眼功夫,小古板就变成了……老狐狸呢?”
“不是一眨眼,是……二十年。”蓝忘机随口纠正着,推着轮椅进了屋。
然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魏无羡一下子就怔住了。是啊,他之所以觉得金凌的满月宴像是昨天的事,他之所以觉得当年的小古板一眨眼就变成了今日的老狐狸,是因为在他的人生中,留白了整整十六年!那样漫长的岁月,对他而言,不过是从闭眼到睁眼的一瞬间,而对于蓝湛来说,却是五千多个孤寂的日日夜夜!在那样冗长的时光中,金凌从一个襁褓中的婴儿长成了如今谈婚论嫁的翩翩少年,而蓝湛……则从当年那个在他面前言不由衷的青涩少年,一步一步变成了今日这个坦然面对真实自我的成熟男人。说到底,一个人只有历尽千帆,尝遍苦涩,才会痛定思痛,寻求蜕变吧?想到这些,魏无羡的心头涌上百般怜惜,他转过身去,一把按住蓝忘机的手背,将他往自己怀里拉,蓝忘机则顺手关上房门,绕过轮椅,俯身在魏无羡旁边蹲了下来。
魏无羡发誓他原本只是想给自家道侣一个温暖的拥抱,却在那股熟悉的檀香扑面而来的一瞬,鬼使神差般的用唇盖住了那双琉璃色的眼眸。当年……若是早些从这人貌似清冷无波的眼神中,看出那些深藏的情愫就好了!又何至于生生错过那么多年?蓝湛是不是也能少受些苦呢?魏无羡湿热的嘴唇,轻触着蓝忘机柔软的眼皮和密集的睫毛,想象着在自己缺席的那些难熬的年月里,这双好看的眼睛,承载过多少悲伤多少悔恨多少绝望……尽管那些日子早已一去不复返,可是那些伤痛那些孤独那些心碎,一定在蓝湛的心底或多或少留下了许多阴影吧?这样的念头,像一根长长的银针,扎向魏无羡的心尖,让他一阵刺痛,所有想说却无从说起的话语,都化作唇下轻柔的细吻,划过蓝忘机的眼睫,印在了蓝忘机的心上。
这温柔得过了头的吻,并非魏无羡一贯的风格,蓝忘机毫无准备,一时之间恍了心神。然而,于情事方面,他从来就是那个要将主导权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人,所以在短暂的讶异与沉醉之后,蓝忘机一把将魏无羡按倒在轮椅的靠背上,扯开他那充满禁欲意味的高领,欺身吻住了他微微滑动的喉结,在舔舐与轻咬之间,含混而低沉地发出了一声警告,“别撩我。”
“不会……有人来敲门了。”魏无羡的喉结被咬住了,话也说不分明,脑子里模模糊糊地冒出一个疑问:为什么蓝湛总是喜欢亲这里呢?难道不是只有野兽捕猎的时候,才会咬住猎物的喉咙吗?怎么总有一种要被蓝湛吃掉的感觉呢?
“时间不够。”蓝忘机高挺的鼻梁顶住自家道侣优美的下颌,魏无羡颈侧喷张的血脉在优美颈线和细白皮肤的映衬下,撞入他的眼帘,仿佛是一种无声的邀请,堪称致命的视觉诱惑。
“不是……还有一个时辰吗?”魏无羡轻喘着,时间这个东西,不就像是银钱吗?多有多的用法,少也能省着点儿用嘛!
“一个晚上也不够。”蓝忘机像是有些生气,狠狠地在魏无羡的锁骨处咬了一口。魏无羡还没来得及考虑所谓“一个晚上也不够”到底意味着什么,就被硬生生的牙齿触感给惊到了,忍不住叫了一声:“蓝湛!你再咬我,我就……”
“你就如何?”蓝忘机用舌尖在自己咬出的牙印处舔了一口,几分威胁夹杂着几分挑衅,几分安抚伴随着几分怜惜。
“我……”魏无羡被这又疼又痒又酥又麻的触感给弄晕了,狠话尚未脱口,就又被一个湿热的吻给封住了唇舌。
“你……我……”魏无羡费了好大的力气,却怎么也没法夺回对于自己舌头的控制权,只能“你啊我啊”地支吾着。蓝忘机一手抚住魏无羡颈项处的软肉,食指轻轻按压滚动他的喉结,另一手托在他的脑后,以免他的头被轮椅 的靠背给硌到了。
魏无羡仿佛一只被猛兽扼住咽喉的猎物,却又不甘心就此放弃抵抗,双手一阵乱扯乱摸,也不知怎么就从蓝忘机发间将摸额解了下来,顺手往他脖子后面一套,两手拉住抹额的两端,大力把蓝忘机带入了自己的怀中。
这下好了!在欲海中沉沦的蓝忘机失去了平衡,整个人的体重都压了过来,魏无羡身下的轮椅被推得往后一滑,“砰”地一声撞到了门上!
兰陵金氏顶级客房的门窗,追求的是华丽精巧,而非厚重坚实,毕竟,有资格住到这里的人,都能设置重重结界,门窗完全无需具备防御的功能。而魏无羡所坐的这架轮椅,偏巧又是上好的红木所制,因而当轮椅载着两个大男人撞向那房门,其结果……可想而知!
“轰隆”一声巨响,意乱情迷之中的蓝忘机和魏无羡这才意识到,糟了!好在魏无羡的反应奇快,在身后的房门摇摇欲坠、将倒未倒的那一刻,他一个侧身向那扇门甩出了一个修补咒符,竟然就这样力挽狂澜,生生把那扇倒霉的房门给拉了回来!
两人惊魂未定,齐刷刷看向摇摇晃晃的房门,若是就这样把人家金麟台客房的房门给砸烂了……我的天!魏无羡简直不敢想!太丢人了吧?
客房的门板遭此劫难的同时,金凌正在廊下教训自家的侍从。都是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少年,这段日子金凌一直在云深不知处求学,跟他们也好久没见了。这会儿闲着没事儿,那一众侍从围着他打听了些关于围猎大会的事儿,最后吵吵闹闹地将关注的焦点对准了今日侍女们放假的事儿上。
“宗主,凭什么侍女们今天就可以放假啊?”
“就是!我本来今天轮休的!是从床上被拉起来的!”
“宗主,您以前可是向着我们的?怎么如今反倒向着姑娘们了?”
一群小子们,七嘴八舌,有的好奇,有的不满,聊得很欢。
“跟你们说了你们也不懂!我自有我的道理!对了,跟你说清楚啊,以后,凡是我大舅……凡是含光君和夷陵君到咱们这儿来做客,你们做事儿就自觉点儿,这客房周围,交给你们几个服侍!别让那帮姑娘们到这儿来叽叽喳喳……他俩……怕吵!”金凌在自家侍从面前,还是挺有家主风范的,想了想还不忘叮嘱道,“他俩没叫你们去,你们也别去敲门!明白了吗?”
“没有您的吩咐,我们哪儿敢去敲含光君和夷陵君的门啊?”侍从们纷纷摇头,夷陵君也就罢了,含光君那一身清冷,明摆着就是“生人勿扰”,谁敢往他跟前凑啊?
大伙儿聊得正是火热,只听得远处客房那边传来一阵巨大的撞击声,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循着声音望去,想要看个究竟。
“地动了吗?”金凌第一个想到的是地动,毕竟才经历了清河那场浩劫,这会儿还心有余悸呢!
“那是含光君和夷陵君的屋子吧?是我眼花了吗?我怎么觉得门在摇晃?”一个眼尖的侍从,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我也看见了!像是……门……被什么东西给撞了?”另一个侍从睁大了眼睛,满脸狐疑。
“大舅!”金凌一下子反应过来,难道……关外那个阴魂不散的尹杜蘅还没有死透?它的鬼魂还有什么法子潜入金麟台,害我大舅不成?这么一想,金凌便什么都顾不得了,拔腿就跑,直奔魏无羡和蓝忘机所住的客房,一边高喊着“大舅,大舅”,一边没头没脑地往里面冲。那一众侍从紧紧跟在自家宗主的身后,也不管有用没用,就这样穷追不舍,一路狂奔。
蓝忘机和魏无羡在门里听到金凌这一声声叫魂似的“大舅”,无可奈何倒吸了一口冷气,魏无羡正想隔着门冲他喊一嗓子“我没事”,只见眼前一晃,就心知不妙!看来,昨晚那个被他拦下的结界,终于还是被忍无可忍的蓝湛甩了出去!魏无羡颇有些于心不忍地一闭眼一咬牙,下一刻就听得“砰”的一声,紧接着门外响起一连串此起彼伏的“哎呦”声,哀嚎一片。毫无疑问,金凌被结界重重地反弹了回去,跌在他身后那一众侍从的身上,一群少年如同叠罗汉一般一个压一个地倒在了地上,只怕个个都摔得不轻。
“金凌!你没事吧?那个……你别进来啊!我在实验新咒符呢!动静有点儿大!别伤着你!你赶紧回屋去!咱们一会儿见!”魏无羡本想开门出去看看,但一抬眼看到蓝忘机抹额也摘了,头发也乱了,而他自己,更是领口大开,衣衫凌乱,从颈项到锁骨,满是红痕,如何能见人?也难怪刚才蓝湛要用结界把这臭小子挡在门外,否则真让他一头撞进来,那才是……不堪设想!不堪设想!
“你没事?是……咒符?”金凌被这强大的结界给震懵了,好在有一众侍从在后头给他垫背,否则……他揉着屁股,从地上爬了起来,半信半疑地望着自家客房的大门。刚才不是还摇摇欲坠吗?这会儿怎么就坚不可摧了?
“这是……怎么了?”江澄、蓝曦臣和聂怀桑,也循着声音赶了过来。毕竟,他们也都住在客房里,离这里并不远。江澄看着自家外甥一副狼狈的样子,有些困惑,“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大舅说……他在实验新的咒符……动静有点儿大,门都快倒了!我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就打算……进去看看!”金凌拍了拍自己外袍上的灰尘,人还是懵的。
“你打算就这样冲进去?”聂怀桑睁大了眼睛,心想: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劝?我不是才教过你吗?非请勿扰!非请勿扰!你怎么还往里冲呢?
“我以为……有危险。”金凌有点儿委屈。
“那两人在一块儿,能有什么危险?”江澄乐了,“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有危险,你冲进去,能管什么用?他俩摆不平的事儿,你能摆平?”
“我哪里想得了那么多?”金凌更委屈了,“我怎会知道是大舅在实验咒符?”
“他说在实验咒符,你还真信啊?蠢不蠢啊你?”江澄“啪”地给了金凌一巴掌,打在他的背上。聂怀桑颇有些惊讶,难得啊!江兄竟然也开窍了!
“……”金凌一脸狐疑地看向自己的舅舅,复又委屈巴巴地用眼神向一旁的蓝曦臣和聂怀桑求助。
“他俩一准儿是打起来了啊!”江澄貌似很有经验地教导自家外甥,聂怀桑 一个没忍住,笑得咳了出来,蓝曦臣在旁边抿着嘴,强忍笑意,却不做声。
“打起来了?”金凌像是听到了这世上最不可思议的笑话,“他俩……还会……打起来?”
“切!你懂什么?他俩就这三个月,在莲花坞已经打了两回了好吗?每次都打得惊心动魄的!差点儿没把房顶给我掀了!”江澄不以为然,“他俩就这德性!别理他们!”
“……”聂怀桑彻底无语,行吧,刚才还是高估江兄了!难怪金凌这臭小子敢没头没脑地往那屋里冲呢!被江兄教出来的,能长成这样,也实属不易了!
“出什么事儿了?”身后,传来清脆的女声,金子愉牵着小绵绵也赶过来了。
“没事儿!可能是……魏兄……实验……新咒符,闹出了点儿动静。”聂怀桑微不可查地冲金子愉使了个眼色,金子愉便十分默契地不再追问,转向金凌道,“宗主,您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被……也不知道是咒符还是结界,给弹了一下。”金凌十分庆幸,这两个月在云深不知处时常跟着思追景仪他们一起练倒立,腰腹力量和平衡能力都大有长进,所以刚才尽管被重重地反弹了出去,却还能够很好地稳住身形,不至于摔得太惨。
“金姨,那个……戴抹额的人,是泽芜君吗?”小绵绵扯了扯金子愉的衣袖,一脸好奇地指向了蓝曦臣。
“我是。”蓝曦臣走了几步,蹲了下来,一脸和善地看着这个小姑娘,“你的娘亲,是……姓罗吗?”
“您认得我娘亲?”小绵绵的眼睛亮了,“绵绵见过泽芜君。”
“这是……绵绵的女儿?”江澄也围了过来,“竟然……还是叫绵绵?”
“您是……江宗主?”小绵绵毫不怯场,“我听过很多……关于你们的故事。”
“我的天!”江澄觉得这孩子着实有趣,“这小绵绵简直和大绵绵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嘛!”
“绵绵,这位是……聂宗主。你也要叫人哦!”金子愉笑着指了指聂怀桑。当年,聂怀桑和她虽然在表姐家接头见面,但从来都是避着小绵绵的,而且为了避免小孩子节外生枝,她们也从没有跟小绵绵提及过聂怀桑其人其事。所以,小绵绵仅凭自己听到的那些故事,便能认出蓝曦臣和江澄,却并不认得聂怀桑。
“我知道!聂宗主,是金姨未来的夫君。”小绵绵点了点头,小大人一般上下打量着聂怀桑,一脸稚气地叮嘱道,“您……要对我金姨好一点儿哦!我爹爹说了,对娘子不好的夫君,都是坏人!”
“你爹说得很对。我记住了。”聂怀桑也俯下身来,轻轻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温柔而又郑重地向她承诺。
“你这小丫头!还真是……什么都话都会说。”金子愉红了脸,满心都是感动与幸福。
“那是……夷陵君住的屋子吗?我可以进去找他吗?”小绵绵刚才听到大人们在说魏无羡,便又想起了昨晚拜师不成的那件事儿。
“你去找他做什么?”江澄有些好奇,这孩子还真是有点儿意思。
“我想拜他为师,可他不收。”绵绵撅起了嘴巴,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江澄和蓝曦臣,“江宗主,泽芜君,为什么莲花坞和云深不知处都不收女修呢?害得夷陵君都不肯收我为徒。”
“……”江澄和蓝曦臣一时语塞,都在思量该如何回答。
“对了,夷陵君的娘子到底是谁?你们带我我去求求她,如何?我听说,一般师娘都比较好说话,不是吗?”绵绵眨了眨眼睛,又冒出一个主意。
这下,蓝曦臣、江澄、聂怀桑、金凌,四个人全都愣住了。金子愉在旁边叹气摇头,却也没法让这熊孩子把话给咽回去了。
“难道……你们都不认识夷陵君的娘子吗?江宗主,您不是夷陵君的师弟吗?您怎么会不认识夷陵君的娘子呢?”绵绵从昨晚开始就觉得奇怪,为何关于夷陵君的娘子,无论她怎么问,金姨都不告诉她,眼前这几个大人的神情也很古怪。
“夷陵君……哪来的什么……娘子?”江澄被这孩子问得没了辙,小声嘟囔了一声。
“含光君告诉我的!他说得清清楚楚,夷陵君有娘子。”绵绵此言一出,聂怀桑扶额,江澄和金凌舅甥两个惊叹,就连蓝曦臣也呛得咳了起来。
“小祖宗!大人们都还有事儿!咱们别打扰他们了,好吗?”金子愉肠子都悔青了,我怎么把这小祖宗给带出来了?她像昨晚一样,俯身抱起绵绵,也顾不得什么仙门礼仪了,一溜烟往回跑。
难不成,魏无羡那臭小子,出息了?让我当上蓝忘机的小叔子了?江澄心里一阵激动,恨不能现在就冲进屋里找魏无羡弄个清楚。
难不成,我一直以来叫含光君“大舅父”都叫错了?应该叫他“大舅妈”?金凌心里全是困惑,盘算着找个机会一定要去找大舅问个明白。
“那个……依我看,咱们就散了吧!我屋里还有些东西没收拾好,曦臣哥,你呢?”聂怀桑实在怕江澄和金凌这一对愣头愣脑的舅甥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蓝忘机和魏无羡就在几丈之外的那边屋里呢,若他们想听,这外面的什么动静他俩全都听得见!
“对,我也……还没收拾好。”蓝曦臣心领神会,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难不成还等着忘机出来赶人吗?
屋外,终于恢复了宁静。
屋内,蓝忘机和魏无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羞又窘,又气又笑。
“这下好了!咱俩的脸……算是……彻底丢尽了!”魏无羡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外加自责,“都怪我,不该……撩你。”
“不怪你。” 蓝忘机才不会怪罪自家道侣呢!他很没有原则地在心底默默将这笔烂账记在了金凌的头上!明明都怪那小子,不该大呼小叫!怎么哪儿都有他?昨晚的教训还不够吗?这般冒冒失失,再不好好管教,可怎么行?
祝金凌小朋友六一儿童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