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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路的秘密被白撞破，两人假借结婚之名，偷偷在其他城市隐姓埋名生活，过程小虐，结尾白头偕老，HE~

【1】

 ＂最后，白小姐带着路先生一起离开了上海。＂年过半百却依旧风韵犹存的老夫人，温柔地抚摸着身旁孙儿的头。

  ＂那，那乔先生呢？＂

  ＂对吖，乔先生怎么样了？＂

  ＂乔先生没和他爱的人在一起吗？＂

  孩子们急忙吵嚷着发问，有的甚至急得站起来。

  ＂哎……乔先生留在上海滩，＂她表现出些微沮丧，用纸巾擦拭眼角，＂死了。＂

  ＂怎么死的！＂孩子们异口同声。

  ＂被炸死的。＂老夫人脸上闪过一丝不经意的坏笑。

  ＂嘿，我说白幼宁你怎么还跟个小孩似的，张口就来啊你？＂路过的老爷子原本只是拿围巾，听到这话直接皱起眉头瞪了她一眼。

  身着长款风衣的大爷，虽已年近花甲，但依旧身形挺拔，隐约还能看得出手臂上肌肉的轮廓。

  ＂乔爷爷，您这是要出门吗？＂一个眼神清澈，瞳孔微微泛蓝的小姑娘起身。

  ＂说了叫我乔老爷，叫爷爷给我叫老了都。＂乔四爷抖了抖手上的围巾，甩在脖子上，＂我找你们三土爷爷有点事噢，你们在家乖一点。＂

  ＂哥，你不会又去喝酒吧。＂

  ＂大白天的，喝什么酒。＂低头瞥见桌上展开的老相册，乔四好像想起什么，不自觉的笑着又叹口气，转身出门，＂你接着讲吧，我对你那扑朔迷离的故事啊，不感兴趣。＂

  我只想和你们三土叔叔过平凡人的日子。

【2】

  当年，游轮离开后，三土便很快收到了老乔的电报。这原本就是三人设下的一场局，为了骗过所有窥视的眼睛。

  乔四儿是老爷子的义子，白幼宁对他哥的了解也不止十年八年了，哪个女人是逢场作戏，哪个女人他想长期发展，她仅一面就能从他哥的行为中分辨出来。

  一开始她很疑惑，楚生哥和三土的关系她真是越看越不懂，以前和他那帮道上的兄弟，啥时候有过这好脾气啊？哪个敢不配合的，威胁恐吓还是武力压制你选一个吧。可那会儿，一碰到三土他眼神就立马软下来，好吃好喝招待，好声好气邀请，各种花招使个遍，只为让他能心甘情愿帮自己。虽说咱乔四爷向来正直义气不怎么欺负人吧，但也从没对谁这么忍让过。

  他们间的种种微妙，很快就被幼宁捕捉在眼里。与其说楚生哥把他当哥们，倒不如说……更像是拿出长三堂那一套。

  偶然一次机会，三土为了蒙混房东姐姐，说自己喜欢的其实是乔楚生。＂我哥？！＂这让更白幼宁确信了自己的猜想，原来老哥不是单恋。

  人就是这样，有时不敢宣之于口的心里话，通常会以玩笑的方式讲出。

  一起吃住的时光里，白幼宁和三土更像是闺蜜关系。一边是老哥一边是姐妹，在这乱世当中自然不能袖手旁观，看着他们分别。

  不过他哥那性格她也知道，这种不光彩的爱意，打死他也不会说出口。那就只有她在其中穿针引线了。

  她与路垚串通好这场戏的主要部分，剩下的见机行事。

  原本是打算先瞒着楚生哥，等二人假结婚之后到了国外，一切都安顿好再给他一个惊喜。

  可又怕这样事出突然，要是楚生哥不配合他们，那这一切就全白费了。所以二人除了日常的明示暗示外，在婚礼结束后他们马上将实情告知了乔楚生。

  知道他们在下这么一大盘棋的乔楚生也着实也吓了一跳，不确定成功率有多少的他，首先担心的是三土的安全。忐忑不安的送他们上游轮，离开上海。

【3】

  走出连廊，阳光撒在乔四爷脸上，三土就站在门外，倚着栏杆等他。＂说吧，今天又是帮谁家破案啊？＂

  ＂害，这不都老邻居了嘛，＂四爷低头宠溺的笑了笑，＂隔壁老李的菜园不知道被谁偷了，糟蹋了好多菜苗呢。哎对了，还有你最爱吃的空心菜。＂

  ……

  当年离开上海后，他们隐姓埋名在其他城市开了一家小小的侦探社，乔四就陪着他玩闹，做他喜欢的事。

  一开始也就接点走失啊，出轨之类的小案件，搞得三土整天抱怨自己大材小用了。可后来随着破获的案件增多，众口铄金，他的名声也越来越大。案件的严重程度也有所增加，只不过这些人都很笨，案子还没有在上海时的一半复杂。哎，毕竟小城市嘛。

  直到某次，一个月内，三土陆续接到三起命案，分析侦破都和往常一样顺利，作案动机也十分明显，只是其中一人怎么都不肯认罪。至于捕房那边他们还不了解吗？屈打成招是他们的拿手菜，更何况是证据确凿的案子，更是草草结案，最慢的一个也在5天内枪决了。

  这种小案子对于那一阵被传得神乎其神的三土来说根本毫无压力，接连破了这三个案子更让路垚有些飘飘然，连着坑了乔楚生一个礼拜的大餐。

  可就在2月后，侦探社接到一庄计划缜密的密室谋杀案，查抄凶手老巢时，路垚发现了一颗扣子，这不是……两个月前在案发现场怎么也找不到的那颗吗？一瞬间脑袋嗡的一下炸开了锅，他左手抵着太阳穴，右手紧攥着那枚纽扣踉踉跄跄地跌在地上。

  ＂怎么了？！＂乔楚生急忙冲过去扶住路垚查看他的状况，＂啊？哪受伤了？＂发现没有外伤后下意识的用手背探探他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发烧了？没有啊。＂

  ＂扣子……＂三土呆呆的，眼神飘向远处，嘴里念叨着。

  “扣，扣子？”正处在迷茫之际的乔楚生，皱眉看看他又看向他紧握的右手，扒开取走那颗扣子，举起来迎着光仔细端倪，“这…该不会是！”

  “对，就是我们一直没找到的那枚。”三土的目光依旧朝着门的方向，眼神绝望。

  “不是…这咱不是已经定案了吗？那凶手都枪毙多长时间了呀。”乔四的语气略显急躁，掐在手心的扣子与皮质手套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路垚低声嘟囔着，不知说的到底是“完了”还是“晚了”，半晌才总算回过神来，抬头对上乔楚生焦急的目光，“老乔！”他一把抱住乔四，“怎么办？好像断错了，这…怎么办啊…”路垚的语气中沮丧崩溃中带着一丝撒娇的味道。

  乔楚生也恍了神，这个贱兮兮的小子从来也没栽过这么大跟头，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他怎么受得住。

  乔四想抱抱他，可是刚伸出的手臂又收了回来，跟他们一起来的巡捕也蹲旁边看着他俩，这可不比当年自己是探长那会儿，那时手底下都是自己人，谁敢乱说话？但现在若有些闲话传出去，他们恐怕又要换个城市生活了。

  分寸感，对眼前的路垚来讲，全然没那么重要了，他只知道自己犯了个天大的错误，这时他最需要心上人的安慰。

  “你先别急，咱们当时不是证据确凿吗？”乔四先安慰道，慢慢他扶起站起身，“也不可能因为一颗扣子就…就翻案是吧？”这么高还真不好扶稳，“那，那这样，我先带你回家，咱们回去捋一捋。”

  乔四扶着有点站不稳的三土，甩甩头示意巡捕，他状态不行自己先带他回去。三土就像喝醉一样，晃晃悠悠被乔四安置在副驾，直至回到家躺倒在沙发上，神情还处于恍惚中。

  “这，这怎么了？”白幼宁正专心写稿子，砰的一声门是被人撞开的，就看着两个人扭在一起，跌跌撞撞进了屋。乔四把路垚甩在沙发上，总算长出了一口气，扭头看向她，也许是过于疲惫的原因，他用手指了指路垚，原想说些什么却喘着粗气根本说不出话来。

  屋里一阵沉默，白幼宁看看路垚再看看他哥，完全状况外，“你快说呀哥，急死我了。”

  “我，”乔楚生费力地吞咽一下，压了压嗓子，“我们发现了这个。”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今天现场发现的纽扣递给白幼宁。

  “这什么呀？”白幼宁拿起那颗扣子，看了半天也没想起什么来。

  “这个，两个月前，我们接到的一起命案。就是它，作案人家里被我们翻个底朝天都没找到。”也不知是在叹气还是累得，乔楚生重重吐出一口气。

  白幼宁还想追问更多细节，可乔楚生此刻心急火燎的想去寻个究竟，自是无暇理睬她的那些问题。临走前还不忘嘱咐她一定盯好三土，无论什么事都等他回来再说，以他现在的状态千万别让他出门。

【4】

  安顿好三土，乔四只身回到凶手家附近，待巡捕离开后，趁着夜色轻松越过警戒线，单手撑窗利落地跳进屋内。

  这时的他心里还抱有一丝幻想，万一只是屋主刚好也有一件同样扣子的衣服呢？可事与愿违，翻遍屋里所有能放东西的地方，并无发现。

  回去的路上，乔楚生越想越不对劲，就路垚那聪明劲，即使最近有些嘚瑟，也不至于犯这种低级错误。以他混迹江湖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事要么是有人故意引导侦破方向，导致三土断错案，要么就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乔楚生到家时，已经快凌晨了。路垚把自己反锁在屋内，任白幼宁怎么叫门也不开。楚生哥临走前叫她一定看好三土，她也是怕他真做出点什么傻事，只得搬把椅子坐门边陪他。只是眼神一直不断往大门口张望，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等到他哥回来了。

  “哥，你总算回来了！”小白看到楚生哥回来就像看到了希望，眼神闪烁着救赎的光芒，“三土把自己关屋里了，我怎么叫都没用。”

  “什么情况？”乔四压着气嘟囔了一句。＂三土，三土？我，老乔，开门。＂

  停顿几秒后，‘咔哒’一声，门开了。

  白幼宁都愣了，“凭，凭什么？”

  乔楚生回头看了她一眼，像是故意炫耀般的小眼神，笑容里藏不住的得意劲儿，看得白幼宁气都不打一处来。

  “我就该让你在屋里饿死。”气的白大小姐想骂娘。

  “哎？他没吃饭啊？”乔四刚进屋，听到这话又折回，扒着门探出半个身体问道。

  “呵，滴水未进。”自己站在这就像个两百度的大灯泡，俩人商量好似的谁也不开口说到底怎么回事。反正楚生哥回来她就放心了，剩下的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那你不早说。”白了她一眼，老乔来到厨房给三土找吃的。餐桌上摆着一碗还有余温的馄饨，看样子已经热过一次了。

  离开上海之后，白幼宁也成长了不少，以前嚣张跋扈的性格也随着离开老爹的庇护收敛许多。更让他哥欣慰的是，小白好像也有心上人了。

  端着馄饨进屋的时，三土已经把自己包进被窝里了。只是他这么高的个子，哪怕缩成一团窝在被里，轮廓也是极其明显的。

  乔楚生坐到床边没有去掀被子，“你确定是那个案子的证物吗？”他试探性的问话，见三土不吭声，他继续说下去。“我看这事没那么简单。”

  这是路垚第一次在破案上栽了跟头，一想到自己亲手害死一条无辜性命，就自责到不行。他自认是一个利己主义者，乔楚生也说过：利己很正常，不损人就行。但这次他真的……

  “别难受了，快起来吃口东西。”乔楚生拍拍他，看里面的人稍微动了动，乔楚生才敢掀开被子。搁下碗，扶他靠着床头坐好。

  又是这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或许是从小到大没人真正在意他的情绪，只希望他乖乖听话，做“正确”的事。所以每次他有苦难言时，都会收起所有表情，假装无事发生。看他这样，乔楚生不免心疼，索性气色还不差，悬着的心也算将将放下。

  乔楚生想逗逗他，就学着他当年投喂自己的模样，先尝一口味道，再满脸满足的把勺子递到他嘴边，“好吃，你尝尝。”

  路垚瞄了乔楚生一眼，看他强颜欢笑，神色中的慌张却一点不比自己少。怕老乔担心，即使是没有胃口，路垚也勉强自己吃下半碗。这是乔楚生第一次喂人东西，不免有些手忙脚乱，吃得路垚满嘴都是汤汁。

  他低头，从内侧口袋很自然的掏出一块手帕。这是从路垚查案被喷了一脸口水后便养成的习惯，每天备在口袋里也费不了几个事。当年他们在教堂演出假结婚的戏码，紧张到冷汗直流的时候，也是乔楚生递给他早就备好的手帕。

  替他擦拭嘴角时，三土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看着乔四，熟悉的眼神，恍惚间像是回到上海，多年前偷吃酥饼那次。不，眼神比那次还要更直白，更热烈，更加无所顾忌。

  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紧紧抱住了三土，“放心吧，明天我们就去巡捕房提审凶手问个清楚。”

  “老乔……”

  “没事，有我在呢。”老乔安慰的拍拍路垚肩膀。

  「天塌下来我替你顶着。」

  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这是老乔以前惯用的说法，可这次却并未说出口。

  从前，他是烂命一条，什么都没有，可以拼。

  现在，他得活着，余生用来陪伴更重要的人。

  

【5】

  不知是哪个嘴快的小巡捕走漏了风声，第二天一早，误查案子的事就被传得街头巷尾人尽皆知，三土神探的名头也即刻跌下神坛。

  巡捕房自是不管这些事，只要上头的人没发话，平头百姓再闹也翻不了天。别说案子实证在手，就是没证据屈打成招的也数不胜数，这年头，谁管普通人的死活。

  最可怕的还属当地舆论小报，他们最擅长塑造英雄，也最擅长毁掉他。口诛笔伐间，摧毁的不仅是一个心怀正义的人，更是这乱世中为数不多的希望。

  “他们知道真相吗就乱写？！”这种胡编滥造的内容，就连白幼宁都看不下去，她也想写一篇澄清的报道，可现在主编连她的面都不愿意见。

  普通百姓自是不会分辩的，舆论导向哪里他们的脏水就泼向哪里。原本门庭若市的侦探社，现如今却像个垃圾场，有人往门上泼粪水，还有往院子里扔臭鸡蛋烂菜叶的。哎，即使是那些曾被路垚帮过的人，现在也没一个敢出来站出来替他说句话。

  幸亏家里离事务所还有段距离，不然让路垚看到这副情形，老乔都不知道他会什么样。

  ……

  两人躲躲闪闪，压低帽檐。以这种极不体面的方式来到巡捕房，想提审凶手问个究竟，却不料被对方以“与案件有牵连”为理由拒绝了。

  老乔拿出怀表想贿赂一下管事的，那人喝茶的手停在半空，眯缝着本就不大的眼睛瞟了一眼：“哟，看不出来啊。原来神探断错案，也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你他妈说什么？”管事的话都还没说完，就被乔四的气势吓得手一抖，茶水撒了一裤子，茶碗也碎在地上。“再说一遍试试！”

  得亏三土在这拦着，不然这拳非得落他鼻梁骨上不可，没见过这么不识相的。这要在上海滩，都用不着明天，今晚就得江底见。

  “老乔，老乔你冷静点。”三土吓得赶紧上前拉住乔四。

  “我怎么冷静？！你听他说什么了吗！我冷静得了吗我？”

  趁着乔楚生被拉住动弹不得之时，那个管事的已经掏出枪对准了他。路垚扭头见到这一幕，向来胆小的他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竟下意识的挡在了楚生身前。

“路垚！”乔楚生本能的想拉回路垚，可牢头的枪口已经移到了三土的眉心。

  “别动！万一走火……”牢头将枪上膛。

  “你他妈……”乔四恨得牙痒，想上前夺了手枪，又怕路垚有危险。

  “来人哪，把这两个公然闹事的东西，给我抓起来。”

  “别别，别，牢头大哥你别激动……”路垚吓得举着手，眼睛半眯起来，不敢直视面前的人。“有话好说，我们这就滚……”

  “公然闹事！还想袭警。有什么好说的？带走！”随着牢头的一声令喝，几个巡捕从门口涌入，两个端枪，余下几个准备上前拿人。

  借着手下围过来抓人，牢头放松警惕准备收枪的空档，乔楚生一个箭步上前夺下枪，绕到他身后一手勒住脖颈，另一只手将枪口对准他的太阳穴：“我看谁敢！”

  见此情形，狱警们都怯生生退后半步。

  “你…你们这些废物！”牢头吓得只能跟着乔楚生的步子，一步步向后退去。每天看守犯人，他也不算没见识的。刚刚从老乔狠厉的眼神里，他就看出来他是杀过人的，所以牢头完全不怀疑他此刻开枪的可能性。

  “都给我让开！把枪放地上！”老乔一嗓子破开一条通路，几个狱卒担心闹出人命，乖乖卸下枪不敢轻举妄动。

  靠着挟持人质，两人退到大门位置。

  “三土，你先走。”乔楚生眼神紧盯着几个蠢蠢欲动的狱警。

  “老，老乔。你不会真要……”路垚怕他真打死几个狱警，那这事可就闹大了。

  “放心吧三土，不会的。”老乔本来也没想要这些人的命，但也绝不可能让他们扣下路垚。

  “我不放心，一起走。”路垚边退边说。

  “我的话你还不信？”乔四挑眉，语气有点急的催促着，“快点走。”

  平时两人一个眼神就心有灵犀，他又怎会不信他的话？

  路垚放心不下的是乔楚生，他怕有人会伤了他家老乔。

  但他没想到的是，门外竟还埋伏着一个，而且稳准狠，一枪就打在了乔楚生的腿上。老乔吃痛的单膝跪地，多年混黑的经验让他迅速转身干掉了刚才开枪的人。

  “三土，快走！”来不及多嘱咐两句，身后的人已经冲上来了，老乔忍着剧痛起身，替路垚拦下那些想抓他的狱警。

  路垚慌乱于眼前的场景，可他又什么忙都帮不上，眼下只好先跑回去搬救兵，白老爷子一定有办法带楚生回去。

  幸亏路垚对逃跑这事还比较在行，为避人耳目他绕了好几条小巷。

  总算能松口气时，巡捕房那边又传来一声刺耳的枪响……

  ……

【6】

  路垚做贼似的从后门绕回家，一进屋就急躁的甩开帽子围巾。

  看他架势不对，白幼宁从沙发上坐起：“你怎么自己回来了？我哥呢？”

  “白老爷子电话多少？”三土神情慌张，冲上来就抓着小白的肩膀就问。

  可能是心急，手上没控制好力度，小白被抓得生疼，一把推开他怒道：“你要我爹电话干嘛？”

  “老乔，老乔中枪了。还被巡捕房扣下了。你快联系你爹把他救出来啊！”

  “什么？！中枪了？路三土你们不是去提审犯人的吗？怎么自己倒被抓了？”

  “我一两句跟你解释不清楚，你赶紧告诉我。”路垚径直走到电话前拎起话筒，语气急躁中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不然……不然老乔可能要没命了。”

  “你刚说他中弹了？哪里？胸口吗？”

  “我也不知道……”路垚支支吾吾，“我，我离开之后又有一声枪响。我们刚要跑的时候他腿上已经中了一枪。”一边说着一边往自己腿上比划。

  “你怎么能……”小白一时语塞，指责的话想想又咽了下去，“算了，我来打吧。”说着一把抢过话筒，手指匆忙在轮盘上划过几个数字，播到最后一步时她突然想起什么，转身按下话筒架神情严肃的问他：“路垚，你想清楚了吗？”

  “你在说什么啊？想清什么？”路垚急得想上手抢。

  “这通求救电话打出去，我爹的人参与进来，你姐那恐怕也会得到风声，”小白顿了顿，“如果真这样，你知道她会怎么做。”

  “……”我会被绑回去，大概率会挨上几棍子，或者打个半死再到祠堂跪上几天。这些我都不怕，从小被教训惯了，他们也知道我向来不会屈服于这些。只是老乔……恐怕这辈子再无相见之日。想到这里，路垚的眼神落寞下来。他多希望自己有能力救回老乔，不需任何人知道。

  “当年你们不辞而别，你姐直接闹到上海来拿人，幸好最后没有武力解决，但你也知道这种事传出去……”白幼宁露出少有的正经模样，垂头叹了口气，“我爹……因为这事气得也差犯了心脏病。当时我也觉得你们是对的，所以跟他闹翻之后我一直跟在你们身边再没回去过。”

  “别说了……”三土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把头埋在臂弯里，“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沉默了一会儿，路垚终于开口：“打过去吧，我不能看着老乔出事。”他再抬起头时双眼已经红透了，“小白你放心，只要我没被家里给打死，只要，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都会逃出来找你们的。我不会再忍受他们的控制……”

  “路垚……”当初就是这个眼神，让她放弃了对路垚还不算太深的喜欢。邹静被捕，她陪他喝了一桌子的酒，借着酒劲他坦言自己喜欢乔楚生，拼尽一切也要和他在一起。那时眼神里的坚定，和现在一模一样。

  白幼宁拨通电话，半晌那边传来一个熟悉且有点苍老的声音：“喂，哪位？”小白一时间没忍住，眼泪扑簌而下。可能对面也听到了小白的啜泣声，忙问：“幼宁？是你吗幼宁？”白老大的声音有些颤抖，此刻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爱女心切的老父亲。

  “爹——是，是我。”白幼宁急忙擦干眼泪，边哭边把楚生哥的事跟白老大讲了一遍。

  白老大听到后也很震惊，只是这么远的距离，他需要时间来安排。挂断电话，小白也沉默着坐在路垚旁边的沙发上。

  “白老大怎么说？有希望啦？”

  “嗯，我爹说他需要时间来打点关系。另外叫我们不要出去，以免节外生枝。”

  “太好了！老乔有救了。”路垚激动得抱住幼宁，眼泪不受控制，大颗大颗滴落在她头发上。悲喜交加，他说不出这种滋味。怕小白看出来，在松开他时刻意把头扭向另一侧，接着默默回到房间带上了门。

【7】

  幸好黄老大远房的侄子在这里当差，打点了些许关系，第二天上午，巡捕房总算让路垚他们进去接人了。

  “老乔！”路垚第一时间冲进去，守门的狱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撞了个踉跄。

  听到路垚的声音，乔楚生艰难的从地上那团草垫子上撑起身子，哑着嗓子喊：“路垚？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出去，老乔。”三土慌乱的拍打着牢门，还未被卸下的链条撞击着铁门发出刺耳的叮当声。

  看到老乔这幅狼狈的样子，路垚瞬间觉得胸口压了块石头似的，透不过气，“你要不要紧啊？”他上下打量着，眼神里藏不住的担忧。

  “没事，小伤。”见到路垚，乔楚生的眼里立刻有了光，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强撑着那条没受伤的腿，一瘸一拐走到门边。

  来开门的狱卒丧着个脸，极不情愿的晃过来。

  “你快点啊！”白幼宁催促道。

  “喊什么喊，这里是牢房，给我老实一点！”狱卒不耐烦的瞪了她一眼。

  门被打开，路垚三步并两步上去扶住老乔，将他的手担在自己肩上：“还能走吗？”

  “放心吧，我命大着呢。”怕路垚担心，乔楚生强撑着笑意打趣，“别把我当个废人行吗？”看他紧皱的眉头，乔楚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别担心，我总受伤都习惯了，你人没事就行。”

  在老乔心里，只要他家小少爷没事，那一切都好说。可越是这样，路垚心里就越是内疚到不行。

  牢里很黑，出了大门路垚才看清，老乔脖子上还有一条明显的勒痕。

  “他们，他们对你用刑了？”路垚回头看了一眼巡捕房的方向，一脸要找他们算账的样子。

  “回去再说。”乔楚生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个账他肯定会找回来，但不是现在。

  “先跟我去医院。”路垚扶着乔楚生上了车。

  ……

  乔楚生没敢告诉路垚，昨晚，几个寻衅报复的小巡捕溜进牢房，用一把匕首硬生生剜出了那颗子弹。为避免喊叫声引起注意，又用麻绳勒住他的脖子。还好中途有胆子小的及时制止了，不然就真交代在里面了。

  经医生检查，伤口已经感染溃烂，情况并不乐观。手术室里，忍着痛捱过一整晚的乔楚生，终于在麻药的作用下睡了过去。

  而这次，等在手术室外的，变成了路垚。

  路垚知道，家里派来的人大概已经在路上了，说不准……他都等不到老乔醒来，就会被强行带走。

  他算着时间去买了乔楚生最爱的那家小笼包，病房里药品的味道很快就被食物的香气所覆盖，只是此时心事重重的两人，谁都没胃口。

  在路垚的印象里，乔楚生睡得总是很浅，稍有风吹草动他都会立刻惊醒，这大概就是江湖人的通病吧，喊打喊杀的同时，也必须随时提防仇家的报复。昨晚一定很难捱吧，他实在不忍叫醒他，可又不想就此不告而别。

  “你猜，如果老乔醒来时，我已经被带走了……他会怎么办？”路垚挑眉，目光终于从乔楚生的脸上移开。

  “以他的个性，今天这事肯定会先回去向我爹请罪认罚，然后再想方设法的把你从你爹手里给救回来。可如果真按照道上规矩办，他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事。”白幼宁放眼望向窗外两只正在追逐的鸽子，“不过呢。。我爹向来器重楚生哥，不会下死手就是了。”

  正说着话的工夫，病房里急匆匆闯进一个穿着探长斗篷的瘦高个男人。

  “你是？”三土带着戒备心起身，自然的挡在病床前。

  “哦，忘了自我介绍。”来人拱手提至胸前，“在下于某，黄叔父的侄子，在此地担任探长一职。此前不知几位是白老爷子的亲信，多有得罪，特来此当面道歉，还望二位原谅。”说完摘下帽子毕恭毕敬的向两人鞠了一躬。

  原来是黄老大的侄子啊，“于探长哪里的话，这次还多亏了您呢。”知道来人并无恶意，三土忙上前扶起他。

  几句场面话寒暄过后，路垚知道自己留在这的时间不多，他也算半个自己人，只能暂且把扣子交予他继续查了。

  于探长满口应下，拍着胸脯保证有进展一定通知这位路兄弟。

  ……

【8】

  乔楚生醒来时，自己已经莫名其妙在一艘轮渡上了。

  “这，这哪啊？”身边没有人，他迷糊糊地想站起来，腿上的伤却疼得他瞬间清醒。

  我应该在手术室才对啊？这……路……路垚呢？小白呢？

  他抄起一根趁手的木棍，撑着它走出房门。甲板上，他找到了靠着围栏聊天的两人。

  “路三土，这次总该给我拍张照了吧？”小白把怀里的相机硬生生塞到路垚手上，“上次你因为楚生哥不能一起去巴黎闹情绪也就算了。这回我可是完完整整的把他带上船了哈，你必须得先报答我这个人情才行。”

  “你这算哪门子功臣啊。”路垚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满脸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怎么不算？要不是我求着我爹帮忙，你现在还不一定在哪呢！”

  “你不也是为了你自己心上人吗？”三土指着船舱的方向。

  “嘿！路三土你怎么得了便宜还卖乖啊你！”白幼宁想去揪他耳朵，却被他逃掉了。

  三土背对着船舱的方向跑，一回身才发现站在舱门口守了良久的乔楚生。

  “老乔！”三土一个没刹住差点撞倒他，“老乔你醒啦？”缓过神来的路三土稳稳扶住老乔，有点嗔怪的模样，“你还带着伤呢，怎么乱跑啊。”

  “我，我一醒你们都不在，”被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搞得有点蒙，“而且，我们这是……要去哪？”

  “巴黎。”我们曾经说好要一起去的地方。

  两人目光相接，路垚的眼底好像闪烁着星海。

  “哥，你先回去坐下来我回头再跟你解释。”白幼宁也凑过来关心道。

  原来，船是白老爷子派人连夜安排的，如今上海危机重重，电话里得知幼宁在这有了心上人，欣慰的同时，他也不希望女儿再卷入这场混战。于是便托付于探长将四人安全送上轮渡，再把自己的意思传达给他们。

  “我爹说，既然已经离开了上海那个鱼龙混杂的地界，就不要再回来犯险了。你也知道，很多入了黑帮的人，一辈子都退不出来，最后的结果也多是死在道上人的手里，能像谭老爷子那样金盆洗手的寥寥无几，不过就算是他也未能得个善终啊。”白幼宁略带担忧，语气逐渐低沉下来，“上海这么乱，真要打起仗来……”

  “你是担心老爷子吧？”乔楚生试探的问到。

  “我爹他肯定不会离开上海的，我劝过了，没用。”小白无奈的笑了笑，“他说，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不过现在有你在身边保护，他是放心的。”

  白老大对他有知遇之恩，这一走无疑是辜负了他多年的栽培。他很了解乔楚生，之所以把幼宁的安危交于他手，一方面可以让他不带过多愧疚的离开，另一方面他背负着这份恩情，必定会全力护她周全。

  这时，屋外有人敲门，白幼宁赶紧擦干眼泪，把门口的人迎进来介绍给楚生。

  眼前这个就是她的心上人，一个国外的男孩子，两人在一起不久后就已经计划着出国的事了，只是没找到机会和楚生他们说。

  三土又抓住小白的话茬开始调侃她，俩人在这小房间里也老实不下来，小白转悠着想去给他一拳，吓得三土直往老乔身后躲。幸亏被她男朋友拉住，小男友操着一口不流利的中文，非常认真的劝导小白。

  老乔看着眼前的一幕出神，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掐了下自己的脸颊。啊，好疼。应该不是在做梦。

  他摇摇头，释然般的笑了。是啊，这些是他乔楚生在梦里都不敢想的情节啊。

  他与心爱之人期待已久的巴黎之约，今天，终于实现了。

  ……

【9】

  “哇！太好了，乔先生终于和路先生在一起了！”那个眼底泛着淡蓝色的小女孩激动得站起身，“外婆，我长大后可以把这个写成书吗？”

  眼前这个女孩就是白幼宁的外孙女，“当然可以啦。”她温柔的抚摸着女孩的头。

  “那查错的案子后来怎么办了？”这时一个小男孩也腾地站起来，果然男女生关注的点不太一样呢。

  “后来查实是巡捕房内部的人搞鬼，有一个探员的恋人被路先生送上刑场，他为了报复才偷了物证，以此陷害三土。”

  “所以，这些故事都是真的吗？”小孙女问。

  幼宁带着温柔的笑意点了点头。

  ……

  自那之后，路垚再没接手过任何案子。

  人们真的在意真相吗？不，他们更愿意相信自己所认为的真相。

  国家安定后，几人也搬回了上海旧居，乔楚生信守承诺，这么多年来一直不即不离的陪在白幼宁身边保护她，她的子女也全都视若己出。

  眼下就快过年了，几个不上学的小家伙全都聚到小白家里，围成一圈听白幼宁讲过去的故事，他没事时也会去凑凑热闹。

  ……

  三土依靠着栏杆，身体遮住了四爷身前的阳光，“我说你哪像六十大几的人呐？我都快被你折腾得累死了。”

  “你哪有那么脆弱啊，路三土。况且你这么好的才能，留着不用是不是太浪费了？”四爷挎上他的肩，时间仿佛一下回到那年秋天，他扛着梯子“营救”三土，却被白幼宁抓了个现行。

  他知道路垚还是喜欢查案的，他喜欢那种被谜团困扰，最后又顺利解开的成就感。所以自己偶尔也会替他找点类似的事做，然后再郑重其事的夸奖一番，满足他小小的虚荣心。

  “呐，先说好啊，我可以帮忙，但是钱……得给双倍。”三土倒也没拒绝就这么被他半拉半拽着就走了。

  “好好好，双倍。”乔楚生无奈的舔着后槽牙笑了笑，小声嘀咕着“给你两捆空心菜。”

  “你说什么？”三土生气的瞪大眼睛，“乔四儿，我可听见了啊，你休想再糊弄我一次。”

  “好好，不糊弄你，这次你的酬劳，我亲自报。”

  “亲自？”三土将信将疑的斜着眼睛看他。

  “嗯，亲自。”乔楚生眼睛笑的跟轮弯月似的点点头。

  我，乔楚生，亲自抱……

  （🌸完结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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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姐，你怎么写到这就停了？”幼宁的小孙子趴在姐姐的书案旁，看着样书最后那页。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这些孩子们都已经成长到可以独立的年纪了。

  “嗯，人民不会接受他们这种情感的，所以只能写到他们结婚离开上海这了。”孙女将书本合上，“我佩服他们的勇气，如果是我的话，可能会选择放弃吧。所以我真不希望这么美好的故事，被不了解的后人随意指摘、诟病。”

  “可是乔爷爷好像并不在意这些。”

  “我在意，这可比国外那些童话好太多了。”她将书本抱在怀里，眼神里带着一丝憧憬和期待，“如果以后，嗯…我是说如果啊，以后的人真能接受这样的故事的时候，我再把它写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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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后世如何书写你我，我只想与你过平凡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