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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阳间上美藕饼】藕老三强占人妻 01
我流纯阳间上美藕饼。
绝世好1憋屈天尊李拿抓x贪吃爱哭笨蛋人妻小猪鼻龙
加彩蛋是为了不被限，粮票可解。
华盖星君偷吃了太多蟠桃，被罚下界为妖，充当取经八十一难中的一难。哪吒担心他被孙猴子打出个好歹，化形来帮他，没想整整三年，笨蛋小猪鼻龙都没认出藕老三就是自己的亲老公。
敖丙甚至求大圣帮他隐藏踪迹，他要偷偷逃走，千万不能被哪吒发现。
谁知自己夫君就在旁边目睹着这一切。
“师父，沙师弟，这妖怪神通广大，竟能使三昧真火。我等怕不是真要折在这里了，我们怎么这么倒霉啊，哎哟……”
猪八戒的干号回荡在洞府中，沙悟净被他吵得头疼，皱着眉说：“二师兄，大师兄会来救我们的。”
...
我流纯阳间上美藕饼。
绝世好1憋屈天尊李拿抓x贪吃爱哭笨蛋人妻小猪鼻龙
加彩蛋是为了不被限，粮票可解。
华盖星君偷吃了太多蟠桃，被罚下界为妖，充当取经八十一难中的一难。哪吒担心他被孙猴子打出个好歹，化形来帮他，没想整整三年，笨蛋小猪鼻龙都没认出藕老三就是自己的亲老公。
敖丙甚至求大圣帮他隐藏踪迹，他要偷偷逃走，千万不能被哪吒发现。
谁知自己夫君就在旁边目睹着这一切。
“师父，沙师弟，这妖怪神通广大，竟能使三昧真火。我等怕不是真要折在这里了，我们怎么这么倒霉啊，哎哟……”
猪八戒的干号回荡在洞府中，沙悟净被他吵得头疼，皱着眉说：“二师兄，大师兄会来救我们的。”
“救个屁呀！他和那妖怪缠斗了半日也不见占上风，那妖怪还有数不清的宝贝，一件接着一件，好生厉害啊。”
“八戒，静心。”唐僧适时提醒了一句。
“就是，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唉，我这不是被泡得难受吗。”
说来奇怪，这妖怪分明是个使火的妖怪，却在八百里岷水河中建了一座水府，俗话说水火不容，不知他发的何种癔症。
他们师徒四人一马，行至岷水河畔，被滔天的巨浪挡住了去路。
唐僧非要坐船渡河，悟空说那船夫是妖精变的，唐僧不仅不听劝，还厉声斥责了他几句，果然被妖怪连人带马都摄了去。
现下被绑在河底石柱上动弹不得。
猪八戒哭累了，突然又乐了：“嘿嘿师父，我突然想到，这是水底，妖怪烧不起炉，生不了灶，吃不了我们。”
沙和尚出言讥讽：“二师兄，你忘了那妖怪使的是三昧真火，这火不怕水，只需一口，你便熟了。”
“哎哟我老猪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就在这时，身边始终沉默的小白龙突然甩了甩尾巴，在原地焦躁踏步，四只铁蹄将河水搅得天翻地覆，三人都晕得站不稳，急忙叫他别跺了，小白龙却忽然化了人形，对着远处叫道：“堂兄！”
“堂兄？！”
只见石柱后冒出来一个倩丽人影，姿容胜雪，仪态万方，行走间环佩叮当，端的是一位绝世美人儿，真可谓“步裔裔兮曜殿堂，婉若游龙乘云翔”。
沙和尚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居住在紫微垣的华盖星君，有礼道：“星君，久违了。”
“星君？”
结合小白龙叫的那声“堂兄”，鬼机灵的猪八戒立刻想到了眼前这位是谁，“原来是东海龙王三太子驾到，俺老猪这厢有礼了。”
“早就听说三太子是龙族第一美人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猪八戒只爱美女，不爱美男，奈何这位龙王三太子实在超凡脱俗，他爱调戏人的老毛病又犯了，忍不住嘴贱几句。
敖丙嘴角微勾，还了个礼：“天蓬元帅，卷帘大将，久违了。我下凡前曾去过月宫，那里一切都好，元帅无需挂念。”
猪八戒原本挂在嘴角揶揄的笑立刻僵住了。
这是点他呢，故意提他之前调戏嫦娥，被天帝贬下凡间错投猪胎的丑事，叫他难堪。
“哎呀太子殿下，你好厉害的一张嘴，又拿俺老猪寻开心。”
小白龙三下五除二解脱了拴他的绳索——怪哉，捆唐僧和猪八戒的绳索那样牢、那样粗，拴马的线却细细一小根。
敖烈急忙握住敖丙的手，焦急道：“堂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堂弟，我，我……”
敖丙说着说着，竟然呜咽起来。
美人垂泪，看得众人都怪心疼的，尤其是小白龙，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表哥，这里是妖怪的洞府，你是不是被他抓了拘在此处？好啊，我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敖丙赶忙劝阻：“不要冲动！你不是那妖怪的对手，他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三年前我因犯错，被天帝贬下凡为妖，刚寻了一处落脚的地方，就被一阵神风摄到这里。那妖怪是个修行了千年的莲藕精，诨名藕老三，他拘禁我在此处供他驱使，已经整整三年了，呜……”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敖丙生得一双含情美目，泪光婉转，娇喘微微，态生两靥之愁，更胜西子三分。
“这三年间，我每日都想法子逃出去，却逃不出妖怪的天罗地网。给父王和殿下的传音也无人回应，想来是被妖怪截住了罢。”
“就连，就连家里给我的护身法宝，也都被藕老三收了去！”
“唐长老，昨日妖怪同我说起，你们要从岷水经过，我就知道我有救了，还请圣僧发发慈悲，救敖丙脱离苦海。”
唐僧赶忙把敖丙扶起来，好言安慰。
再说藕老三和悟空这边。
两人一路缠斗，在云间飞行了百余里地，孙悟空才刹住筋斗云，收起金箍棒，笑道：
“哪吒兄弟好雅兴，你不在天庭公干，来下界当妖怪，这是什么趣味？”
被拆穿了伪装，哪吒也不恼，微微一笑现出本相，威严天神，自是俊美无双。
孙悟空抚掌大笑：“还是这个模样好！不是我说你，你那化形也忒过了，看了要做噩梦。”
藕老三眼圈乌黑，鼻孔朝天，牙还缺了一颗，身上穿着麻衣兽皮，头发也乱糟糟地垂在脑后。与精致到衣服都得用金丝线的哪吒三太子活脱脱判若两人。
乍一见面，孙悟空都没认出是哪吒，抄起金箍棒就打了上去，被他架枪生生吃了一棍才心下一惊。
这妖怪本领高强，不似凡间之物，赶忙催动火眼金睛，才看透藕老三的真面目。
哪吒没打算瞒，痛快地承认了：“还不是为了我那个相好？他在天庭犯了错，被罚下界当妖怪，拦住你们的取经路。我担心他扛不住你一棍，特此化形来帮他。”
“哎呀呀，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了自家人。”
孙悟空心有余悸，还好是你亲自来了，若是你相好，我不知他的底细，手底下又没个轻重，真把他打出个好歹，哪吒还不同我玩命？
【藕饼】见你见我
*中坛元帅藕x华盖星官饼，魔童背景封神后，HE，全文1.5w一发完，假如年幼的他们没有相遇。
*不识七情六欲的天尊：龙妖，助我修行（）
*伪还君明珠（私设原理类似于“砍只手给你用，用完还给我我还能接上”，绝对不认可灵珠和敖丙是并列或者主从关系）
*神仙等级编制设定为：创世神（女娲等）＞圣 ≥ 仙＞神，众神由玉帝统领，圣和仙不在天庭系统打工
一、
天庭诸神各司其职，按部就班地麻木过着，今日见着的一件奇事却让众神都情不自禁地交头接耳了一番：百年来都以六岁孩童形象示人...
*中坛元帅藕x华盖星官饼，魔童背景封神后，HE，全文1.5w一发完，假如年幼的他们没有相遇。
*不识七情六欲的天尊：龙妖，助我修行（）
*伪还君明珠（私设原理类似于“砍只手给你用，用完还给我我还能接上”，绝对不认可灵珠和敖丙是并列或者主从关系）
*神仙等级编制设定为：创世神（女娲等）＞圣 ≥ 仙＞神，众神由玉帝统领，圣和仙不在天庭系统打工
一、
天庭诸神各司其职，按部就班地麻木过着，今日见着的一件奇事却让众神都情不自禁地交头接耳了一番：百年来都以六岁孩童形象示人的中坛元帅哪吒天尊竟变为了英武的青年形态，丰神俊朗，气宇轩扬，延续了孩童形态不爱正经穿衣的习惯，赤足赤膊，结实流畅的臂膀让规矩惯了的神官们看着害臊又移不开眼。
中坛元帅平日在乾元山金光洞修行，不常入天庭，此番是玉帝再三派了神来请，说上古凶兽蜚出没人间作乱，请元帅前往天庭一同商讨除凶之事。
哪吒乃魔丸降世，后得八成灵珠之力，肉身成圣后又历经百年修行，令一头凶兽伏诛自认轻而易举，何须商讨？天庭此举意欲何为，哪吒倒有些好奇。
“中坛元帅到——”
入了凌霄宝殿，哪吒便被殿内一袭素衣蓝发的纤长身影吸引了注意，那人翩然转身向他行礼，仪态端方，容姿艳丽，额间有颜色极淡的星蓝色印记，形似哪吒额间的魔丸印记镜像倒转，小巧如玉质的龙角加之一双尖耳彰显了他并非人族的身份。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加之此人容貌太过惊艳，让成圣后越发薄情寡欲的哪吒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哪吒认得他，这位小神官与他的渊源说深也浅、说浅也深，是曾死于他手的东海龙族三太子敖丙。
当年龙族偷盗灵珠注入龙蛋，误让魔丸投胎成了哪吒。哪吒三岁时在一次发狂入魔间重伤了敖丙，不知那年幼的灵珠小龙怎么想的，在重伤之际将自己魂魄撕裂、把大半的灵珠之力渡予哪吒，最终其实是力竭而死。幸得魂归封神榜，被封为斗部众星中的华盖星官。
哪吒得了灵珠之力，在不久后魔丸命定的天雷劫中得以激发混元珠的能耐，拼死反抗保下魂魄，师父太乙真人以仙莲为其重塑肉身再抑魔性。随后哪吒遵从元始天尊之命辅佐姬发伐纣立周，亲历一千七百浩劫而圆道果，肉身成圣，被奉为保境安民、诛邪灭恶的中坛元帅。
此次l灾l情是人间土地神来报，凶兽蜚所绎枯竭，其干谯厉，散播l疫l气，玉帝请哪吒前往太山将其诛杀；斗部星官敖丙随行辅助，以龙族行云布雨滋生万物之能消除旱灾、洗涤蜚四散人间的l瘟l疫。
哪吒直直凝视玉帝片刻，冷笑一声随意拱手领命，一圣一神便下了界去。
一路无话。
哪吒击杀凶兽蜚不过花了盏茶功夫，敖丙识相，安静站在一旁不去插手，只待蜚哀鸣一声咽了气，才出手用天界法宝收l尸，捏诀召来云雨，冲刷了满山血气。
病去如抽丝，旱l灾亦不是一日能解，为此地布置好大半年的云雨后，敖丙吩咐当地土地公定期向他去信汇报人间情状。确定诸事安排妥当后，敖丙又向哪吒行礼报告，哪吒不多言语，点头表示知晓后便驾风火轮独自离开了。
敖丙向东方痴痴遥望了片刻，见日头已往西偏，只能轻叹一声向天宫飞去。
二、
神本是鲜少做梦的，若是做了梦，也是将自己困于往事的梦。
敖丙时常梦回生前的最后一夜。
父王叮嘱他修炼不可懈怠，顿了顿加了句但也要劳逸结合。群龙中年纪最小的表兄正在换牙，盘在石柱上疼得嗷嗷叫，族中长辈还逗他，说不久后他换牙时怕是也要被疼哭的，没把他吓到，倒让父王听了忍不住插嘴，说：龙族不忌讳眼泪，哭完了，新的龙牙长出来，就成大龙了。听着大家聊了一会儿，时辰已晚，他装作如常地，说他去看会儿书就歇息了。
寝室内，他为父王留了信道明情况，请求他不要怪罪师父，若自己能被封神，有朝一日还能再见，请父王切莫为他太过伤心；他也给师父申公豹留了信，谢过师父三年来的教导之恩，也请师父往后珍重，要过得开心。
与师父约定的时间要到了，他临行前还是觉得有些怕，就从自己床头的小宝箱中拿出了最喜欢的左旋海螺带在身上。他想，有个什么东西陪自己一起上路，多少能感觉没那么孤独吧？
然后他便前去赴最后一战。
那一战打得痛快又狼狈，痛快在他从未遇到过如此势均力敌的对手，狼狈在他知道自己此战必死，死相估计还不太好看。藏于海底三年不得出的小妖龙从出生之前就是戴罪之身，他必须在玉虚宫仙人赶来降罪龙族之前有价值地死去，这样才多少能息事宁人。
龙族的复l兴l使命他无法完成了，但至少，要让大家都活着，活着就还有希望。
于是在他和魔丸都要力竭的前夕，火尖枪终于刺穿龙族少年的胸膛，金色的龙血溅了满地，他被死死钉在海滩上。失去理智的白瞳魔丸骑l跨着压在他身上，未持枪的手颤抖着地掐着他的脖子，魔丸神色痛苦狰狞，不知在犹豫什么。
他惊讶于魔丸居然不杀他，他突然想和父王和师父说，看，魔丸可能真的并非十恶不赦吧。
那晚的月又大又圆，万里无云，星河璀璨，是海底完全看不到的美景。
他拼尽最后的力气念咒将自己的魂魄解离，从中提取了部分灵珠的力量，剧痛之下让他连人形都不能完全维持，他握住魔丸掐着他脖子的手臂，尖利龙爪陷入魔丸的皮肉，红色的血流下与金色的血混在一起，灵珠的力量被他送入魔丸体内。
李家三公子哪吒，母亲怀胎三年六月艰难生产，刚出生就魔性爆发大闹总兵府，搅得全城陷入恐l慌；一岁幼儿因身为魔物被陈塘关百姓厌恶排斥；为平百姓恐慌，李靖夫妇将幼子软禁于府中两年不得外出。
哪吒经历过的苦痛，他是知道的。魔丸托生，是东海龙族、师父、乃至命运对哪吒的亏欠，他知道的。
但他也好痛啊。海底妖族无论善恶皆被囚禁不得自由，东海龙族千年守狱不得松懈还要因忌惮而被抹除，师父因出生妖族再如何修炼勤勉也要被仙家排挤欺凌，他们的所面临的不公难道再无解决之法了？而他敖丙，身为灵珠转世之龙即是原罪，一生终不过只有短短的三年，如果可以，他还不想死。
最后，东海龙族三太子的骄傲让他一点点仰起头，试图减少一点被俯视的距离，他那双抓着魔丸的利爪越发攥紧，将魔丸的手臂抓得血肉模糊，掺杂着自己几缕残魂的灵珠之力被他传入哪吒体内。
他那因妖化而艳丽又诡异的脸缓缓凑近魔丸耳边，他说：先前的，抱歉了；往后，就算都还清了，好不好？
他正在死去，视觉最先消失，迷糊间感觉脸上似乎落了水珠，在意识消散前，他有些遗憾没有看到最后一场雨……
梦醒之际，敖丙立刻察觉屋中有旁人，不成想一睁眼就是临死前看到的最后一张脸，死亡带来的本能地恐惧吓得他差点倒吸一口凉气。
敖丙立即施法穿戴整齐，朝着不请自来的中坛元帅躬身起身行礼：“拜见中坛元帅天尊，小神不知天尊光临，失礼了。”
哪吒已经到了多时，坐在敖丙屋中唯一一把椅子上发着呆。华盖星府简陋到堪称家徒四壁，相比之下衬得敖丙那身稍显华贵的星官官服与此地此景相当违和。
“免礼。叫我哪吒。”
“是，哪吒天尊。”
哪吒懒得与他掰扯，直言正事道：“敖丙，我需你助我修行。”
见敖丙面露困惑，哪吒解释道：“我三岁历天劫时便肉身已死，那时还活得懵懂，不知情为何物、欲如何解。后来仙莲塑身，情l欲被冲刷得更加淡薄，我杀业重，成圣后亦是以杀渡世，故而细腻的情感欲求都不曾好好体会过，只懂杀伐。”
“我受人间香火供奉，聆听信徒祈愿时我才后知后觉，我竟看不懂七情六欲，至今惊觉自己连母亲容颜都遗忘了几分。”哪吒眸色幽幽：“很多仙神说我已太上忘情，是至高境界，实则我尚不识情l欲，不懂爱恨，心性残缺，我不识我。”
“我要你助我识我，叫我何为七情六欲。”
敖丙垂眸，道：“天尊高看小神了。天尊存世百年有余，家有父母兄长，若是他们在这样长的时间里都教不会、您在这样长的时间里都未能体会——小神前后活着的时间不过几年，料想也是无能为力的。”
哪吒哼笑：“说了一大堆，你不过是想问为何是你吧。我以无心之藕为身躯过活近百年，曾有过的一点爱恨欲求几乎都忘了个干净。如今我已为圣，旁人入不了我的眼，俗事已难再牵动我。”
“而我乃魔丸，你是灵珠，我们在百年前是一体的混元珠，你我本是最能相通契合的，我能对你的七情六欲感知一二，由你助我最合适不过。”
敖丙眼睫微动，思索片刻，他第一次抬头，正视哪吒的眼睛：“若能为哪吒天尊尽绵薄之力，是小神之大幸。”
三、
但要细说起如何教哪吒识得七情六欲，二人却犯了难，敖丙思索良久，提出让哪吒不如先去其母亲殷将军墓前祭拜一番。
哪吒不解：“人死如灯灭，母亲的魂魄早已轮回几遭，墓地不过是空无一物而已。”
“哪吒天尊既然这样说，想必是许久不曾去祭拜了吧，”敖丙观察哪吒神色，见他不否认，温和笑道：“那便更该去看看了。”
哪吒不再反驳，点头道：“那你陪我一起去。”
“这……”敖丙面露为难，“星宿每夜都须亮起，星官无故不得离开紫薇垣。”
“好说。”哪吒从敖丙收拾齐整的书桌上抽过纸笔，写了两三行字后朝着信纸轻吹一口气，信纸自行折叠为纸鹤，朝外飞去了，“走吧，我已告知金灵圣母，你这小星宿上的事她会安排。”
说罢，就要领着敖丙下界去，敖丙拒绝不得，只好听话跟上。回想起上次一同除妖的经历，哪吒嫌敖丙飞得实在太慢，刚出了紫薇垣就干脆将小星官扛了起来带着他飞，搞得脸皮薄的敖丙害羞了好一阵，僵着身子趴在哪吒肩上装死，一路上不知被多少神界同僚将这副尴尬模样看了去。
哪吒才懒得管敖丙心里那些弯弯绕绕，轻轻松松地扛着羞到耳尖通红的小龙，以旁人看来几乎算“耀武扬威”的架势目不斜视地朝下界冲去。
于是今日哪吒又为天神们贡献话题一个：论官大一级压死神。
哪吒的母亲殷将军在伐纣大战前就不幸战死，埋骨在她守卫了一生的陈塘关。墓地坐落在离城不远的山坡上，遥望着她誓死镇守的城池，以陈塘关多年的安定和平来告慰这位深受百姓爱戴的女将军。
墓碑光洁，墓前放着几叠殷将军生前爱吃的水果，看起来还新鲜着，估计是李靖与金吒木吒来过不久。
“哪吒天尊有什么想对殷将军说的吗？”
哪吒皱眉：“叫我名字，不要再尊称天尊。那些繁琐的礼仪我不喜欢。”
“母亲不在这里，我对一块石头没什么想说的。”
敖丙道：“斯人已逝，生者的告慰大多是对自己曾经的遗憾所说。”
人这一生的起点由母亲赋予，若是连母亲都无法唤醒无心之藕的一点点情丝，那敖丙也束手无策。
哪吒往墓前走了几步，盯着墓碑看了半晌，慢慢地觉得碑上刻文相当奇怪，随即灵光一现蹲了下来，墓碑看起来就正常了。
哪吒恍然大悟，他看了看自己骨节分明的手，喃喃道：“我长高了……”
他嗤笑一声，眼中浮现出一丝复杂的神色：“封圣宝诰上写我‘庄严妙相’，不是当年暴戾放纵的样子了，娘。”
哪吒从供奉的果盘里拿了两个橙黄的李子，丢了一个进嘴，一个丢给敖丙，见敖丙乖乖捧住李子满脸郑重的样子，哪吒无所谓道：“吃吧，我娘在这儿的话也不会介意的。”
敖丙没吃过这种东西，学着哪吒把整个李子塞进嘴里，刚咬下去就被酸得一激灵，拧眉努力地试图把李子直接吞下去。
不想哪吒竟站起了身，大手往敖丙下颌一捏，捏开敖丙的嘴打断了他要硬吞的动作：“嫌酸就吐掉。”别搞得像他恃强凌弱一样。
敖丙点头，不为难自己，瞬移到几丈远的树下，背着身掩嘴将酸李吐了出来，施法使其消散。
哪吒又吃了一枚李子，李子酸极了，但他还是感受不到刚刚敖丙心中那样排斥的情感。只想着方才敖丙被酸的委屈而不自知的神情觉得有几分意思，小龙显而易见的心思敏感细腻，光是吃了个天尊给的味道不好的果子心里就出现了好多令哪吒费解情绪。
他回头看了看母亲的墓碑，暗自想道自家父兄也是三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弄来的祭品味道不好，幸亏娘早已不在了，否则肯定会不高兴的。
哪吒向敖丙走去，二人走到视野开阔处，这里能看到陈塘关的全景。以神的耳目感知，他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听到、感受到下面凡人的一切。
“哪吒天……哪吒，喜、怒、哀、惧、爱、恶、欲，你现在是否感受到什么？”
“也许有一点对娘的爱与思念吧。”哪吒淡淡道，“我不比你的心绪鲜活，但能通过感知你的情感来体会一二——你有对我的惧怕敬畏，还有触景生情的哀思，对不好吃的食物感到厌恶，我说的可对。”
在身为七大圣之一的哪吒面前，只是一个小神官的敖丙完全无法隐藏自己所思所想，更别提魔丸灵珠天生相亲，让哪吒通晓他的心意更是容易。这让敖丙有点害羞，不过很快也便释然了，既然拒绝不了，那看就看吧。
哪吒脸上挂着笑，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当真只是个边缘小神，薄情寡欲的天规天道还没管得到你头上。”
闻言，敖丙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与哪吒对视。
“与我比试一场，只比体术，我会将自己的修为暂且将至与你相等的水平。”
哪吒打了个响指，二人瞬间出现在一片风景秀丽壮美的山河结界中。
敖丙眸色一敛，却难掩其中的跃跃欲试，抱拳行礼到：“那便得罪了。”
哪吒召来火尖枪，敖丙以水凝冰化出盘龙冰锤，二人以雷霆之势向对方冲去。哪吒攻势迅猛，招式大开大合，凌厉凶悍，一杆火尖枪横扫戳刺间杀之气四溢，让触及的坚石立刻化为漫天烟尘。面对如此劲敌，敖丙丝毫不怯，翩然以守为攻、以柔克刚，看似笨重的双锤被他舞得轻盈，灵活的身姿总能以哪吒意想不到的方式躲过攻击，寻找哪吒露出破绽时大力打去。
二人有来有回地不知打了多久，直到哪吒察觉敖丙神力即将耗尽才叫了停，他叹道：“可惜你将大部分灵珠之力给了我，又被封神修为再难提升，否则你的实力定不会逊色于我，甚至伐纣之战中我们还能做战友。”
敖丙垂眸浅笑：“……谬赞了。”
哪吒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在愤怒和哀伤什么？”
敖丙愣了愣，略带小心地看向哪吒，他还看不懂哪吒眼底的想法，一些话是不敢说的，于是敖丙只抿唇朝哪吒歉意笑笑，并未回答。哪吒无意逼他，这一篇就先翻了过去。
山河结界已经被二人打得如同废墟，哪吒再打一个响指，二人又回到了陈塘关的山坡上。
两相对望，哪吒突然伸手点了点敖丙额头上极淡的灵珠印记，敖丙下意识地抖了一下，但没躲。哪吒比敖丙高了半个头，敖丙的眼睛在他看来更显得大而无辜，这小龙死前死后加起来总共没活过几年，如有水光波动的眼中最是藏不住事的，在哪吒的凝视下局促得抓紧了袖口，似蹙非蹙的秀眉更为他添上几分我见犹怜之美。
哪吒放下手，移开视线淡淡道：“你笑起来很好看，只是以后不想笑就别笑了。记着，你不欠我什么。”
四、
敖丙原本担心自己离开了星位后夜间华盖星无法亮起，到了晚上见星空如常，才知哪吒把自己的金砖放在他的星府中，金砖上附有哪吒的神力，让华盖星亮个五六年都没问题。
哪吒要敖丙跟在他身边，替他感受一番人间的七情六欲。
三载匆匆而过，四海八荒逛了大半，哪吒还是似懂非懂，只觉得敖丙越发有趣。他以前还以为敖丙如传言所说是一位清冷孤高又疏离寡言的神官，都没发觉这小龙这么有活人气息——
敖丙意想不到地贪嘴，酸甜苦辣无一忌口，味道好、模样好的便都想尝尝，吃不下了还舍不得丢，拿着苦恼半晌，往往叫哪吒看不下去，从敖丙手里夺过来帮他吃了，图一个眼不见为净。
敖丙还喜欢收集些五花八门的小东西，也许是精美绝伦的珠玉金银、圆鼓鼓花花绿绿的布娃娃、完整漂亮的大河蚌、亦或只是某片漂亮的落叶，他都喜欢悄悄放进自己的乾坤袋，三年来不知囤了多少在哪吒看来毫无意义的杂碎。
一同斩邪驱恶时，敖丙的悲悯之心实在过盛，若敌人愿意伏诛认罪并立誓改正，敖丙便不会将其赶尽杀绝，然而只杀不渡的哪吒往往不会如敖丙所愿，斩草除根是他的行世宗旨，敖丙为此常在心中默默置气。
他们共同见证过一个人间小国的灭亡更替，看亡国的臣子在悲哭哀嚎，战胜的国君写下了处置前朝贵族的诏令；他们听过百家争鸣的盛况，神权逐渐脱离了凡人的生活，仙家彻底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能干涉人间政l务。
他们闻过战场的硝烟与枯血，历经过伐纣之战的哪吒对此司空见惯，却惊异于敖丙红了的眼眶，敖丙唤来蒙蒙细雨，为战死后徘徊于此的亡魂拂去些许幽怨迷茫，哪吒也淋着这场绵长的雨，随后与敖丙一同垂眸诵经，施法十方超度。在战场边缘，他们遇到只饿极了的乌鸦精在啃食l腐l肉，瘦小的乌鸦精吃饱后从尸l体上翻找出三两个能辩识身份的小物件，妥当收好就要往逝者家乡飞去，他想把逝者遗物带回给家乡亲人，平此人生前想要归家的执念，当做还充饥之恩。敖丙为乌鸦精拦下一只来自天庭的利箭，借着身后中坛元帅的神威劝退了前来杀妖的天兵，懵懂的小妖精还傻傻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哪吒扔给小妖一锭金子，敖丙无奈叮嘱乌鸦精不要再吃l死l人了，沾了l人l肉味就会引来天兵天将，会死的。
他们在偏僻山村里尝到了新婚的热情农户赠予的喜糖，新娘子是魔，最为天地不容的人魔相恋在一圣一神的见证下拜了天地——哪吒不解，为何吃惯了美食珍馐的敖丙吃着这粗制滥造的糖果会如此欢欣。哪吒在瞥见新郎新娘十指相扣着拥吻时愣了会儿神，读到了敖丙心底的几分担忧，于是他拔下一丝自己的头发扔进农户的水缸，长出了带有他气息的百年不枯的莲。那可笑的魔女新娘道行不足、辨认不清，醉酒后竟还敢对哪吒开玩笑说：人魔其实殊途，只知今朝而不敢盼明日，不如他们妖魔相配才最是天造地设。敖丙羞红了脸想和这醉鬼解释，哪吒却把他拉走，语气淡然道既已成神了便不要在意这些俗人俗念。
三年过去，他们又回到了陈塘关，敖丙带了近日钟爱的枣花酥供于殷将军坟前，哪吒为母亲点了三柱清香。
他们并肩站在云端俯瞰人间，看着丛林中的草叶凝结出第一颗露水后，敖丙突然问哪吒：“她是魔，你可曾想过除掉她？”
哪吒很快反应过来敖丙在说谁：“她因被师门背叛污蔑而入魔，犯下的杀孽不过是冤有头债有主，因果自洽，不算做了恶事，为何杀她。”
“魔族本性凶残弑杀，天尊不担心未来某日她会造下杀孽？”
哪吒定定看着他：“不知明日时，谁都有下罪孽的可能，但不应在罪孽真正发生前就将其审判为有罪。”
这个回答，是否也如你所想？
敖丙笑了，话锋一转又问道：“哪吒，七情六欲你感受的如何了？”
哪吒仔细思索一番：“对喜、怒、哀、惧、恶的已感受大概，还不识爱、欲二情。对见欲、听欲、香欲、味欲已有所了解，还不懂触欲、意欲二欲。”
敖丙未接哪吒的话，他抚了抚腰间的斗部神官令牌，轻声道：“紫薇大帝唤我回天了，诸星要与司命共同商榷推演未来一百年的凡人星命。”
哪吒隐有不悦，但现在敖丙终究还不是他的人。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再耽误个几天对上面来说不过是一瞬。你在天庭任职不得自由，接下来的几天都交给你，随去哪处都凭你心意，我陪你去。”
敖丙惊喜地睁大了眼，期待地晃了晃双手道：“我想回东海龙宫！”
哪吒点头应允，因时间紧迫，他便又把敖丙扛起，即刻驾起风火轮往东海飞去。
风火轮本就日行万里，由哪吒的神通驱动，从陈塘关到东海龙宫不过盏茶功夫。在入海那一刻，哪吒就感受到这片海域对他的排斥与深切的恨意，这并不奇怪，虽然当初杀死龙族万千宠爱集一身的小龙非他本意，甚至只是愚笨老实的小龙用命做的一个局，但事实的确是他把敖丙杀死了。
他辛苦扛了一路的敖丙对此毫无察觉，刚入了水便软若无骨地从他臂弯里灵活游出，揉揉被哪吒肩膀压疼的肚子，甚是欢愉地拉着哪吒向深海游去。
数百年岁月让海底地貌已有大变，一切都不再是敖丙熟知的样子，但他总能寻着龙的气息找到他的家。
龙宫——或者称之为海底炼狱，其间景象破败狰狞到堪称惨烈，一时间让哪吒都惊得睁大了眼睛。喜水喜云的百鳞之长竟纷纷被困于粗粝石柱之上接受熔岩炙烤，口衔锁链镇压万千妖兽时刻不得懈怠。
这居然就是敖丙在心中反复呢喃思念着的家，他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顺着定海神针一路往下，进入龙宫的避水结界后，哪吒跟在敖丙身后约一丈远，他看见感知到敖丙气息的老龙王着急忙慌地灵魂出窍化为人形，接住了朝他扑过去的敖丙。敖丙抱紧了敖光的脖子，将脸埋在高大的父亲颈间，竟委屈难耐地小声哭了起来。敖光把敖丙抱着坐在自己抬起的一只小臂上，另一只手不敢用力般地轻轻搭在敖丙背上，一时间悲喜交加，赤眸中亦浮现泪意，时隔七百五十三年，他的孩子终于回家了。
看敖光的一只手掌几乎就盖掉了敖丙的大半个脊背，哪吒突然意识到，原来敖丙真的还是一条很小的小龙。
哪吒在不远不近处席地而坐，识趣地不去打扰龙王父子俩，他对其他龙显而易见的敌视眼神毫不在意，定定地看着敖丙不时颤抖的肩头。哪吒心想，平日里敖丙都是一副端方雅正的君子模样，里子其实还是一只爱哭的小龙。
等爱哭的小龙哭够了，抹抹眼泪从敖光臂弯中跳下来，一众龙族这才急不可待地问候自家三殿下这些年在天庭过得可好，敖丙笑意温柔，耐心地回答族亲们七嘴八舌的问题，哪吒发现聪明的小龙回答得避重就轻，好似登神后再无半点不快，把一群老实龙们都忽悠了过去，只有敖光看向自己幼子的眸子中沉着心疼与愧疚。
敖丙语调轻快地说起这三年来的见闻，说哪吒带走遍了万水千山，说得事无巨细，小事如哪吒用火尖枪为他烤了很香的肉，大事谈到他们打了一处炼化无辜小妖的地仙洞府，敖丙说陆上的水无味，不似海水咸苦，草木也形态各异，春开花秋结果，他说这世上的风有轻柔舒心的也有足以摧枯拉朽的，世间刚直的柔弱的生灵都该有生存之地。
哪吒从未听过敖丙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他端坐在海底炼狱的中心、定海神针之下，清凌凌如一道被遗落沧海的月华。众龙向着敖丙垂首，倾听着他的讲述，从故事中构筑出数百龙族千年来偷得的三年自由；岩浆中探出数个形貌奇异又面露好奇的脑袋，安慰自己神的恩泽不分善恶立场，他们也要来凑凑热闹，毕竟难得能听听外面的样子。
敖丙说了一天一夜，哪吒看他说了一天一夜。哪吒能感觉到，这片海域对他的排斥正在减淡。
到了该离开时，敖丙留下了自己的乾坤袋，里面装了他三年来收集的不少人间稀奇物件，还有不少他费劲施法保鲜的吃食。敖丙一一分给众龙，连岩浆里泡着的二叔、三叔和姑姑都没落下，每一条龙的喜好都没有记错。
敖丙又抱了抱自家父亲的龙身——或者说只是凑过去贴了贴父亲的鼻头，他小声说：“父王，再等等孩儿。”
敖光不知自己该点头还是摇头了，他再次灵魂出窍，万般不舍地抱住了自己的孩子。
敖光曾做过让敖丙立功登天封神、带全龙族脱离炼狱的美梦，直到亲手捧起幼子流尽了血的残破l尸l体。那是他几千年来第一次以真身出海上岸，苦战多时后从形状疯癫的魔丸怀中夺回他的孩子。
敖丙原本粉白的肌肤变得苍白泛灰，被全龙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他是很怕疼的，却被三昧真火将浑身经脉烧得焦黑，无神的眼半睁着合不上。看着敖丙尸身上如珊瑚形状的黑纹，敖光像捧着正在碎裂的瓷器，他连说自己有悔的力气都失去了，眼睁睁地看着爱子的l尸l身风化消散。
天庭装模作样地派了几个神官前来祭奠慰问，实则不过是再敲打龙族一番，说伐纣取胜后天庭开榜封神，将予敖丙一个神位复生，说此为天命。敖光脱力地向天庭来使躬身行礼，不再敢生出别的心思，他只想要敖丙活过来
后来，敖丙竟真的被封了神，因为应了哪吒一千七百杀劫中的一劫，因为是天命如此。敖光曾动用自己的全部力量遥望天际那小小的华盖星，他看不到敖丙，也感受不到哪怕分毫敖丙的气息，仿佛那里只有一个死寂的星宿，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敖光了解自己的孩子，他猜得到敖丙的打算，但他寡言太久了，此时纵然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却不知怎么开口。
敖光如敖丙小时候一样摸摸他的头，道：“丙儿，父王只要你好好活着，你活着便好。”
说罢，敖光好像才注意到哪吒一般，向哪吒行礼问安，只是话音未落便回了龙身。
临行前，哪吒看向敖光朗声道：“百年前，你与申公豹勾结盗取灵珠，师父无奈将魔丸投胎后令我降生，我因魔身被陈塘关百姓厌恶排斥三年、因魔性暴戾拖累父母为我竭力操劳三年——”
敖光神色淡淡地听着，敖丙却霎时白了脸，藏在衣袖中的手攥成了拳。
哪吒读到了敖丙的情感，不由得有些好笑，自己话都没说完，这只忧思繁多的小龙怎么又愧疚难过起来了。
真是没办法，哪吒一只手探进敖丙衣袖里，把敖丙微凉的拳头抱住，轻轻捏了捏，手感颇好。
“七百五十三年前，敖丙以身死为代价将灵珠之力赠我，助我得以压制魔丸魔性，最终得以修为大涨，成圣登天。我并非不讲理之人，龙族欠我的，在那时就已还尽了。”
敖光低了低龙首，道：“多谢中坛元帅。”
哪吒神色庄重，道：“然而敖丙无辜，虽说往昔因果早已一笔勾销，但我修行诵经多年以来还是自认对此笔杀孽有愧。我观敖丙脾性至纯至善至真，与他结缘交友，同心共盟，患难与共，日后会伴他身边多多照拂，以平我愧疚执念。”
“哪吒……”敖丙眼睛亮亮地看着哪吒，眼角又染上绯红。他不太懂为何哪吒突然和父王说这些，但不妨碍哪吒这番话听得敖丙感动万分，他还是……第一次成了别人的“友人”。
然而盘在柱子上的敖光神色又冷了下去，他大逆不道地瞪了那位看似宝相庄严的中坛元帅几眼，看了看一旁自己的幼子与哪吒交握的手和红透的耳尖，敖光最终只是在心里哀叹一声。
要拱白菜那位位高权重，自家水灵灵的小白菜看起来打算自己松松土爬出来给那位拱。若真如敖丙所说，哪吒做派与敖光曾见过的仙神都不一样，刚正善良，也算良人一位……罢了。
哪吒习惯性地要扛起敖丙赶路，想了想又改为横抱，敖丙倒是对此接受良好，为了稳当，两手自然地勾抱住哪吒的脖子。最后与众龙道别一句，哪吒便带着敖丙往海上飞去，风火轮运作迸发出的火焰爆燃声盖过了身后隐约的石头破碎声。
海面风大，敖丙惬意地微微眯起眼睛感受海洋的气息，风将敖丙鬓角垂落的长发往哪吒脸上吹，细软的雪蓝色头发扑在脸上如同落羽一般轻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奇香，哪吒想仔细辨别那香气，两缕不乖的头发却舞动得毫无规律。哪吒索性幻化出一条施加了隐形术的手臂，趁敖丙不注意，抓起一小缕他的头发凑近鼻尖仔细嗅嗅，敖丙发间的香气似他本人般清灵文雅，沁人心脾。
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哪吒猛然觉得面上一烧、喉头发痒，他不自然地干咳一声问道：“还想去哪里？”
敖丙看看哪吒飞往的方向，知道哪吒早就读到自己的想法，现在是在没话找话，还是配合着笑道：“我想去你修行的洞府看看。”
五、
乾元山金光洞是太乙真人与哪吒的修行之地，敖丙本还疑惑两位仙圣在一个小小山洞中修行会不会太挤了，临近目的地时，哪吒降下了风火轮飞行的速度，好让敖丙能仔细看清。
乾元山半山腰处建有两坐庙，山上栈道来往香客极多，庙里供奉着太乙真人与哪吒，敖丙张望一下，见太乙真人塑像须眉鹤发、一派仙风道骨之姿，而哪吒塑像是一个面若桃花的神气小少年形象，身着莲花宝甲，六臂各持一件法宝，臂间还披着混天绫。
敖丙偷偷抬眼打量一番哪吒，哪吒真身更高，更英武俊美，也不似神官们口口相传中睥睨众生、暴戾无常的魔神，其实是个很仁善强大、很好相处的人。
哪吒藏住笑意问敖丙：“又在想什么？”
敖丙看着他：“在想你是一位很好很好的天尊！”
“嗯、嗯……啊！前面是我师父的洞府，他今天居然没出去喝酒吗，还居然在打坐修炼，哈，真爱装……”
哪吒语无伦次地说着，他没想到敖丙竟会真的说出来，脸上的绛色魔纹似乎鲜艳了几分，敖丙捂嘴偷笑，问哪吒能不能停一下，他想向太乙真人拜谢一番。
二人落了地，将太乙真人从瞌睡中惊醒，他揉揉惺忪的睡眼为自己醒神，发现面露嫌弃的自家徒弟比起三年前果然不一样了，太乙真人心中暗感欣慰，又转眼去瞧百年前见过一次的师侄，小龙崽子容貌与当年别无二致，眉眼间已不似当初那样郁色沉重了，瞧着更坚定快活了些。
甚好，甚好。
敖丙对太乙真人深深一拜：“敖丙见过太乙真人，当年之事万分感激，敖丙永志不忘。”
“嗨哟，乖娃儿，莫客气，叫师伯就得行。”太乙真人扶起乖巧行礼的敖丙，不管一旁自家面露不悦的自家徒弟，怜爱地拍拍敖丙的肩，不无惋惜道：“当初是我与师弟犯了错，东海龙族也是走投无路糊涂了，结果所有罪都叫你这小娃娃背了……”
“啧！行了行了，叽叽歪歪半天全是废话，赶时间呢！敖丙，走了！”
哪吒出言打断，一把抄起敖丙就要走，太乙真人倒是习惯了哪吒的性子，把未说完的话咽回肚子里，挥手叫他们玩去吧。
哪吒偷偷看了敖丙一眼，见那多愁善感的眉头果然又蹙了起来，哪吒莫名有了想要挠头的冲动。难道真是因为自己莲藕化身，空心的才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吗？事情都快过去八百年了，当初说还清了的是敖丙，现在一提起又愧疚难过的还是敖丙。
这么想着，哪吒又瞪了自家师父一眼，好端端的，净说些让人不高兴的话。
太乙真人被瞪得莫名其妙，他甩甩拂尘，扬声道：“这几年为师都在这儿哈，要找我随时来。”
哪吒转瞬已经带着敖丙飞出百米远，懒得理会师父，连翻过几座山头，敖丙察觉周围灵气明显充裕了不少，山间林木葳蕤，二人穿越几处薄雾飞进一个山洞，哪吒只简单介绍了句这便是他修行道场的入口，风火轮转动速度丝毫不减，哪吒带着敖丙在黑漆漆的山体中熟练地飞行，周遭黑暗，只有哪吒与敖丙因是神明之身蒙着层浅浅的光晕，像两颗依偎在一起的星火。
突然，眼前天光大亮，景象豁然开朗，哪吒修行之地竟是一处天坑，坑底有一方莲池，只见叶不见花，莹白的莲叶泛着类似珠贝的彩光，在天坑顶部漏下的阳光中长的圣洁又妖异。
哪吒早知道敖丙喜莲，瞧敖丙果然一副看直了眼的样子，他朝莲池扬扬下巴，道：“这是我莲身的一部分。池中有莲而无泥，干净得很，想戏水就去吧。”
敖丙知道哪吒不需要他的客气，但还是道了谢才化为一条约一臂长的小白龙钻入水中，嗅着仙莲的清香游了好一会儿。
“为何只化为这样小的龙型？”
敖丙探出龙首，两只小爪子轻轻搭在莲叶上，歪头道：“仙莲好看，我不想碰伤到他们。”
哪吒低笑一声，他走入池中，指尖轻点水面，顿时空间骤变，原见的山壁草木如流沙般消失，变为水天一色的莲华秘境。
此境灵气充裕到凝成实质，浮云般缠绕在无尽的仙莲间，莲叶向四面八方生长到无限远。敖丙震撼间化为了人形，环视这片奇景，见天空中似有流金涌动，若有若无的诵经声忽远忽近，深远庄严，敖丙听着却觉得心头压抑。
哪吒淡淡道：“此间为我的全部莲身，藕叶皆无尽，是我亦不是我，小龙，你伤不到我。”
敖丙却是看着哪吒，摇了摇头。
他走上前，双手执起哪吒那只带有乾坤圈的手，敖丙的手莹润白嫩，哪吒注意到自己指甲颇尖，看着扎眼，便施了法将原本尖而黑的指甲收回到最短。
敖丙轻轻蹭了蹭哪吒的手心，问道：“到了现在，七情六欲你感受如何了？”
敖丙天生水相，体温比火相哪吒稍低，两只微凉的手温柔地包裹着哪吒的手，让他感觉很舒服。
哪吒注视着敖丙，一双墨瞳好似能摄魂的深渊，深渊之底有火光烈焰，他浅笑道：“似懂非懂吧，不如你帮我仔细看看？”
哪吒另一只手抬起来包住了敖丙的手，反客为主地牵引着敖丙去触碰自己额间的魔丸印记。
敖丙的指尖触及哪吒额头的一瞬，磅礴的力量瞬间涌入敖丙体内，还有两段特别的“记忆”——从天地创生以来的日月更替、星河流转、沧海桑田、万物繁衍——这是一段属于混元珠的、属于灵珠与魔丸的记忆。紧接着他又看见天雷滚滚，听见哪吒反抗之余发出的痛苦嘶吼，让此时身为看客的敖丙都心痛如刀搅，分予哪吒的灵珠之力中夹杂的残魂紧紧拥抱保护着哪吒。天雷残忍地毁灭了哪吒的肉身，所幸太乙真人出现及时，保下了哪吒的魂魄。在哪吒肉身被撕裂的前夕，敖丙看见小小的哪吒捂住心口，声带已经撕裂的孩子无法出声，过去的哪吒跨越时空看向了现在的敖丙，模糊可辨的口型是在说：灵珠……敖丙，是你。
那份七百多年前被敖丙撕裂出分给哪吒的灵珠之力，哪吒竟几乎分毫未用，如今终于将这份力量还给它的主人。
敖丙久久不能回神，额间的灵珠印记已变得鲜亮，他喃喃道：“当年，玉虚宫一位入魔l叛l逃的弟子在海上遇我，向我报信，说玉虚宫打算借由偷盗灵珠之罪屠戮龙族。仙家虚伪，为妖为魔者都须要诛杀干净，更忌惮日后龙族势力扩大，要斩草除根，我找不到龙族的出路……”
“后来听师父说起，原来，天命是要在有灵珠托生的哪吒身上，我就想到了这个办法，那天师父帮我引你入魔，我还求了太乙真人事后向元始天尊为龙族求情。”敖丙惨淡地笑一下：“然后就这么干了，然后就到今天了。”
“我们大费周章，蹉跎至今才认定彼此。”
“哪吒，对不起。”
哪吒已经放开了手，他摇头道：“何来的歉意，若是没有你，我已死于天劫咒，亦或是终生甘为天庭的鹰犬、无知无觉地为其永世效劳。”
敖丙从哪吒的额头抚摸到脸颊，双手停在哪吒脸上火焰形的魔纹上，他怜惜地用指腹轻轻擦拭两道魔纹，如同擦拭蒙尘明珠。随着敖丙的动作，哪吒的魔纹逐渐变为如血般的朱红，空中令人憋闷的诵经声戛然而止，哪吒周身萦绕的仙气瞬间褪去，魔息喷涌而出，点燃了二人身下的莲池，魔焰在水面跃动、将仙莲笼罩，无意将之摧毁，只是让此境的一切都笼罩上火光，烈焰焚天而无灼人之势。
“哪吒，这才是你。”
哪吒目光灼灼：“不错，我哪吒是魔。他们要的是仙，要一件听话的杀器，便设法堵我七情六欲，我竟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披着仙衣过了近七百年。”
“他们为我、为你、为众生铺的路我不喜欢，是天命不公、仙道不公，我虽是后知后觉，但立誓定要与它斗到底。敖丙，你可愿与我重新去找一条新的路？”
二人身侧水面微动，一莲枝从水生生长探出，枝端立着一个待放的花苞。
敖丙拨动一下手边那浴火的花苞，他微微仰头在哪吒耳畔轻声道：“天尊，你骗我。七情六欲你早已识得，你已识你。”
哪吒揽住敖丙的腰将他拉近抱紧，极尽轻柔地在敖丙的龙角上落下一吻：“我未骗你。最初是玉帝察觉对我有失控之感，又因我无心寡情，无所牵挂，也就没有软肋。于是他们想到灵珠魔丸本为一体，天生相吸，不如将你我撮合，靠掌控你来牵制我。”
他不屑一笑：“只是他们太过狂妄自大，我心悦心爱之人，不会是能被人拿捏的。”
“我见你后，发觉再也无法不念你。与你一起走遍万水千山后，见了人间天地，我的七情六欲才逐渐复苏。”
敖丙又问：“你想走的路是怎样的？”
“妖与魔，罪大恶极者杀之，而其余良善者应有权堂堂正正地、自由地生活在世上。妖魔既然存在，那就没有天道不容的道理，是人道不容，人道有错！既有错，便破之改之。”
敖丙道：“妖族魔族千年来受欺压者不在少数，若能结为盟友，形成合力后能形成不输诸天仙神的势力。”
哪吒点头：“不错。”
如今天庭统领三界的大势已成，若是与天庭硬碰硬必定惨败，最好能有东风借力，给他们一个能与仙神们分庭抗礼的机会。
敖丙思索一番，想道：“哪吒，我想面见女娲天尊。”
“我亦有此意。你我二人结合魔丸与灵珠之力，激发混元珠的力量后应当能打开境界通道，寻得女娲天尊所在。”
“在此之前，”敖丙侧首看了看已半开的莲花——无尽莲池中生长的唯一一朵浴火红莲，他笑看哪吒道：“我想求一朵花，你可愿予我？”
哪吒搂抱着敖丙不愿松手：“花也好叶也好，只要你喜欢摘了便是。你若要花，往后这里会再开千朵万朵独属于你的莲花。”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敖丙与哪吒l亲l热l交l吻一阵，待红莲完全盛开了，敖丙才拍拍不知何时化出六臂法相把他抱了死紧的哪吒，叫他松手。
莲花香气沁人心脾，沐浴着带有魔息的火，让那香气中还带了些勾人的味道，敖丙不舍地将花折下，揽在怀中仔细嗅闻，忽然见重叠的花瓣中包裹着一色米白，他将其小心取出，竟是一枚眼熟的左旋海螺。
敖丙神色柔软的看着这枚百年来被保护得很好的海螺，他向海螺中注入一缕自己的神识，将它递给一旁装哑巴的哪吒：“海螺之声很好听，会让人想起海风吹拂下的浪潮，但没想到被不识货的中坛元帅藏匿了近八百年都不曾被吹响。”
哪吒喜欢看敖丙因喜悦而笑的样子，像现在这样，剔透的蓝色眼睛如同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海。
“带着它吧，若是想我……有事找我便吹响它，我定千里来相会。”
哪吒将海螺贴身收好，他想：你我已分离百年，往后千年万岁都要常伴身侧，不会再被世事拆分了。
六、
星河之中，哪吒盘腿端坐于赤焰大阵之上，膝上横卧着一朵红莲，火尖枪勾在臂弯中持于胸前，臂间混天绫无风自动，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其余四手分别不断掐诀，以维持身下阵法运作，遮盖星空异象。
敖丙身死封神，实则不过是将残魂附着于华盖星上托生，成了天庭手中不可逃离的一个星宿。现下敖丙化为龙魂本相，半透明的龙环绕着华盖星，龙首奋力向外挣脱着星力束缚，神魂撕裂之痛让敖丙忍不住发出龙吟，但他没有停下挣脱的动作，一点点地、坚定利落地将自己的魂魄从华盖星上剥离。
哪吒膝上的红莲凌空飘起，随着哪吒念咒褪去火焰，片片赤色花瓣飘离花芯向着敖丙飞去，莹蓝色的残破龙魂与红莲交融，逐渐显现人形。很快，以莲花塑体而成的敖丙功成力竭跌落在哪吒的阵法上，他l赤l裸l着的身子还因神魂撕裂的余痛蜷缩起来颤抖抽搐着，一头长发披散在光洁单薄的脊背上，看着好不可怜。
哪吒胸口闷痛，他强忍住想去把敖丙抱起的冲动，静静站在他身前。这是敖丙第一次真正拥有自由身，哪吒知道敖丙即便再痛也想独自经历这一刻。
好一会儿后，敖丙终于支起身子，他的脸色还苍白虚弱着，眸子却亮得惊人，哪吒俯身朝他伸手，二人相视一笑，敖丙将手搭了上去，任哪吒将他拉起来。
敖丙为自己化出生前常穿的一袭白衣，看哪吒略有心事的样子，便问他怎么了。
哪吒轻叹道：“我在想，如果我们能早些相遇就好了。”
那样的话，他就不用遭受这么多痛苦了吧。
敖丙眼睛亮亮的：“现在也不晚的，只要你我能相遇，什么时候都不晚。”
合魔丸与灵珠之力，以一处女娲补天遗留的五色石为媒介，哪吒敖丙打通时空，来到了女娲所在的秘境。
女娲的身躯如山川般巨大，面庞敛与于一层暖光后，一头青丝落于地面后化为不断的潺潺流水，置身于此，丝毫不觉神威压人，只叫人觉得亲和舒适。
[孩子，你们来了。]
温柔的女声直至二人脑海，似是“母亲”的具象化，让人全身放松。
不过哪吒与敖丙并没有忘记正事，哪吒少有地主动上前行礼，问道：“女娲天尊，是否众生平等？”
[是。]
“论善恶，是否应当问迹问心而不问出生？”
[是。]
敖丙同样上前，问道：“敢问，元始天尊在魔丸未曾造下罪业便下咒摧毁是否为错？天庭不问功过囚困龙族千年是否为错？仙家不顾善恶杀妖屠魔以炼丹修行是否为错？身为强者就可以‘天命’二字控制篡改弱者命运是否为错？！”
[是。]女娲悠悠一叹，道[自人族学会取火结绳，吾便在此境避世沉睡，不理世事已有万年，没想到世界变为这番模样。]
一股流水扬起，怜爱地抚过敖丙的眼角，轻柔地摸了摸哪吒的头。
[孩子，吾知晓你们来意。虽一切发展至今都有因果可循，然亦如你们所言，天庭不该一错再错。]
[吾会告知玉皇，以三千年为期，天庭不可再欺压他族，在此期限内，能做到什么地步，就看你们了。]
话毕，二人就被女娲送了出去。
睁眼之际，光线暗淡，哪吒敖丙抬眼望去，是黑压压的天兵天将驾云而来，正蓄势待发地持着各色各样的武器对着他们。
哪吒周身爆出火光，长枪一横护在敖丙身前。敖丙化出盘龙冰锤，灵珠的所有力量回归，他以仙莲重塑肉身，实力已远胜往日，他上前一步，与哪吒并肩对敌。
然而天兵天将却不动，不一会儿，清源妙道真君凌空出现，挥手令众兵收回武器，扬声道：“玉帝有旨。原华盖星官敖丙，擅离职守，不称其职，因女娲天尊为之请，天庭不复深究，然革其华盖星官之职，夺其神籍，贬归妖族，永世不得上天庭，非诏不得复入。中坛元帅哪吒，为龙妖所惑，不明事理，暂免其元帅之号。告天宫诸神，咸使知闻。”
宣读完玉帝旨意，杨戬与哪吒点头打个招呼便带领众神浩荡离去了，天光又照了下来，敖丙愣愣看着刺眼的太阳，忽然有种诡异的荒唐感：居然……这样就行了？
手间一暖，敖丙低头，原来是哪吒握住了他的手。
日光耀眼，哪吒的笑却比其更加肆意张扬，他捏捏敖丙的手心，道：“走吧。”
前方无路，便由他们踏出一条路，携手并肩，天地不畏。
—完—
【茂灵】 生长痛 （HE）
全文2.8W＋
纯爱正剧向
HE
可以配合安静的音乐食用
长期作业蛮幸苦的，如果可以真的很想收到用心的评论
错别字重新修了一下，还有可以再叫我
——那些错落的夕阳、零碎的烟火、拉面的蒸汽、落在额头像错觉一样的吻、商业街后河对岸的吹来的风、写满数学公式和灵幻新隆名字的草稿纸大抵这些，林林总总，汇成了他的青春。
影山茂夫的个子其实一直长得很慢很慢。
五年级第一次踏着零碎的夕阳，攀过干冷的水泥台阶站到灵幻新隆面前的时候，他还是个踮踮脚才够到门把的小豆丁。
好几次在河对岸看见他跟在班级冗长的队伍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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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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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错落的夕阳、零碎的烟火、拉面的蒸汽、落在额头像错觉一样的吻、商业街后河对岸的吹来的风、写满数学公式和灵幻新隆名字的草稿纸大抵这些，林林总总，汇成了他的青春。
影山茂夫的个子其实一直长得很慢很慢。
五年级第一次踏着零碎的夕阳，攀过干冷的水泥台阶站到灵幻新隆面前的时候，他还是个踮踮脚才够到门把的小豆丁。
好几次在河对岸看见他跟在班级冗长的队伍后面，像是混进南迁队伍的麻雀。
灵幻偶尔也去学校接他，五月初的光景，柳芽抽了长条，那个小不点从校门里认认真真的走出来，不知道学校的石阶在他眼里是不是陡峭的山崖。
小不点的影山茂夫低头走啊走，一直到撞上了灵幻的胸口才停下来。
他抬头，带着一脸茫然，灵幻俯下身去揉他脑袋，讲自己难得在百忙之中抽宝贵时间来接他，他却表现得这么无趣。
茂夫只是摇摇头，说他其实很高兴。
阳光从柳叶的缝隙漏下来，软绵绵的灿黄色散漫的堆在小孩儿的软绵绵的眉眼和没一点弧度的嘴角。
灵幻放平了笑，学着他面无表情的无情样子，弯腰去刮影山茂夫的鼻尖说自己一点也看不出来。
晚春的日子好像一块发好的面团，被太阳扯着两端被悠悠的拉了老长，微暗的天色里，一高一低的两个肩膀靠在一起慢悠悠的移动，影山茂夫认认真真一步一步，灵幻新隆就拖着脚随着他。
年少的时候影山茂夫总觉得这条放学的路长的要命，好像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每每走到一半他就要拉着灵幻新隆的衣角停下来。
刚开始的时候灵幻还紧张兮兮的追问他是不是不舒服，后来就只是拍拍他的头讲一句又累啦？然后就那么靠在巷角盯着夕阳等他，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影山茂夫是不懂夕阳的，他太小了，照灵幻新隆的讲法就是，年轻人是不懂夕阳的。
影山茂夫不明所以的点头，却也追着灵幻新隆的目光盯着夕阳看。
夕阳看起来很大很大，好像只要微微伸手去接就能接到满满一捧瑰丽明艳的红。
街角的摊贩开始热闹，四面八方的纷扰交汇在城市上空，喜怒哀乐和饭香炊烟混在一起，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上周二茂夫拿到了老师发的全勤奖，老师让他拿着奖状拍照的时候他微微的笑了一下，有点开心。
底下嘘声一片也没抹杀他这点儿破头的愉快，像是崖壁上开出的花。
可是下午老师叫他做他不会做的数学题就又开始骂他笨。
明明早上才刚刚和蔼的堆着笑说他是个勤奋踏实的好孩子。
影山茂夫的花期持续了大概3小时。
影山茂夫觉得大部分日子都很无聊，偶尔遇到点什么有趣的事就像过眼云烟一样，短暂到不值一提。
他不太能形容这是什么感受，后来他在国语课上学到‘昙花一现’这个词，跑回来他就和灵幻新隆讲昙花一现。
灵幻新隆皱着眉头去想，半天才挠挠头从他这个不知所谓又没有下文的词语里叹道，一现就一现吧，漂亮就好了。
漂亮就好了吗？
稍微长大一点的六年级，影山茂夫的个子还是没什么起色，两个人的放学路还是像往常一样，悠悠的长。
长了一岁的夕阳和长了一岁的茂夫一样没什么起色，还是一大团明丽的红，荡漾在那条长的要命的路上。
影山茂夫拖着脚走路，灵幻新隆跟在他身后，插着兜也一副站没站样的德行，却大言不惭的拍他肩膀告诉他小孩子不可以拖着脚走路，会长不高。
影山茂夫不打断，也不回应，只是继续走着，不知道还有没有拖脚。
不知道在哪个巷口影山茂夫的步子突然停了，灵幻新隆骤然也闭了嘴顺着他目光去看，看前面小巷子里飞速移动的身影，是模模糊糊的一团黑影，手臂下夹着个和他打扮格格不入的嫩粉色皮包，那团黑越跑越快，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黑影手里闪过一抹银白色的光。
最后出现在影山茂夫眼前的是灵幻新隆挡在自己面前的背影。
是刀吗？
他愣了几秒，周围叽里咕噜的群众吵的很，柏油路和钢刀撞在一起竟然也能发出这么清脆的声音。
鼻子都没来得及缓冲性的酸上几秒视线就开始模糊，蹲下去哭着要崩溃的时候灵幻新隆突然给了他一记爆栗。
刀子插在了灵幻新隆放在前胸口袋里的名片上。
其实那天有点生气，他拧巴着眉头推开灵幻说自己不要师匠来保护，灵幻看起来满不在乎，只是笑着去揉他脑袋，另一只手把他眼角的水珠抹掉。
他说我不保护你，谁保护你？
想保护我，你还早十年呢。
夕阳倾盆而下，像是下了一场橙子果汁汽水的大暴雨，那些嘈杂的熙攘都被淹没在这一片无际的甜里。
不知道有没有人知道，从那天起影山茂夫每年的生日愿望里都有快点长大这四个字。
影山茂夫知道自己个子一直长得很慢很慢。
有时候影山茂夫会怀疑食堂的牛奶是不是掺了水，怎么喝了那么多却总也长不高。
小学里那些伸长了胳膊传递他笔袋的小男孩总带着一脸讨人厌的恶劣笑容，影山茂夫开始还会红着眼圈嚷嚷着去追，到后来就只是皱着眉头等着他们的一声“切，真无趣”然后再把笔袋抛给自己。
无趣吗？
大多时候影山茂夫自己其实也这么觉得，就像大多时候夕阳对于影山茂夫来讲就只是一大团灿烂的过了头的红而已。
可是偶尔。
只有偶尔，很短暂的时候，影山茂夫又觉得夕阳像是一场盛大的橘子汽水盛宴。
虽然那种感觉短暂的不值一提。
可是短暂有什么关系呢？
有人和他讲，漂亮就好了。
灵幻新隆在门口给他贴了卡通泡沫的身高尺 ，黄色的长颈鹿脖子末端标着200cm，长颈鹿旁边还蹲着一只绿色的小青蛙。
小青蛙的眼神很臭屁。
灵幻新隆贴好了，就指着小青蛙对他讲，那个好像你啊mob。
晚上影山茂夫团在茶几边前做作业，做着做着就停下来皱着眉头和着玻璃茶几里那张幼稚的眉眼面面相觑。
灵幻新隆把茶杯推到他面前，蒸汽铺了茂夫一脸，把玻璃里寡淡的倒影遮了严实。
灵幻新隆倚在桌边问他怎么了。
影山茂夫一扭头，灵幻新隆看着小孩儿眼底的闪烁，叹口气走近他坐下。
是什么事？
他这么问。
影山茂夫看着他，晚风把窗帘扬起来，夜色从窗口荡进来，百叶窗卷着，风里已经有了淡淡的夏天的味道。
那若有若无夏天的味道还盖不过灵幻新隆衬衫上洗衣粉的味道。
最后影山茂夫只是讲。
“我想长大。”
为什么要长大呢，灵幻新隆是不懂的，也许可以自恋的认为是自己这个大人给他带来了什么向往也说不定？
灵幻新隆摇摇头，还是在他身边讲些无意义的安慰。
影山茂夫用手腕不停把溢出来的水珠用力蹭掉，蹭的眼角微微的泛着红。
为什么要长大呀。
影山茂夫其实也不懂，他个子不高，算数也不好，长大了也不见得会怎样出人头地，或许也是最平庸的一根烂稻草，是扔进人海就捞不出的一粒水，是超市里货架上滞销的特价品。
可是他就是想长大。
那是他乏味而冗长的那一大段时光里，为数不多的寄托。
灵幻新隆只是僵硬又木讷的安慰他，告诉他长大是早晚的事。
但在那条夕阳下的回家路，夕阳把影山茂夫的影子拉扯的和灵幻新隆一样狭长，小孩总是抿着嘴，只有眉梢挂着星点的笑意。
和那些蹦跳着一刻也不着闲的孩子不一样，灵幻新隆看着踩着影子边边，一步一步走的格外认真的影山茂夫。
灵幻新隆也曾经也觉得他总也长不大。
刚刚升上初中的时候，是盛夏，在冷气嗡鸣的声响里影山茂夫第一次在黎明被疼醒。
小腿剧烈的抽痛把他从迷离的梦里不由分说的拖拽出来，他攥着被单忍着一小段一小段袭来的抽痛。
夏夜的蝉鸣听起来格外聒噪，影山茂夫抱着一大团绵软的被子，把不安和焦躁悄悄揉碎在了胸口。
他觉得自己要死了。
他对在电脑课上偷偷查到的病症深信不疑。
骨癌。
影山茂夫盯着屏幕，指尖有些发凉，他默默关了电脑。
把关于未知的恐惧掺在今天中午的甜牛奶里，不锈钢的勺子搅拌几下也不知道能不能就这么融化在里面。
下学路他走的比以往更慢，害怕和焦躁噎在嗓子里，暂时还没溢出眼角，影山茂夫觉得自己还可以忍。
他没和朋友讲，他也没朋友，只是走在河岸边的时候对着河岸边的石块，盛夏燥热的晚风和被风压倾了身的芦苇讲了一遍又一遍。
他说“我要死了。”
“可能要长不大了。”
他觉得好像有点可惜，又好像没什么可惜。
盛夏的天很长，夕阳荡啊荡的，影山茂夫盯着夕阳一步一步的走，差点忘掉夕阳是红色的。
饭桌上，天花板的暖光灯打在火腿西兰花上，火腿泛着点点的油光，炸的各种天妇罗冒了一小团白色的热气，爸妈问他在新学校怎么样的时候有点想哭，但他忍住了，用清炒西兰花塞了回去。
有点咸。
和眼泪一个味道。
睡前影山茂夫把自己最喜欢的机器人模型塞给来和自己道晚安的律。
律诧异的看了他几眼，问他是不是不喜欢了。
影山茂夫摇头，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晚安比平时多道了几声。
晚上他又被疼痛强行扯撑开上下眼皮，疼痛像是要把他的小腿生生撕裂，他撑着身体去巴望窗口漏进来的深沉的蓝色。
就算是盛夏，四点多的天空也依旧沉甸甸的盛了一弯压抑。
影山茂夫不停的眨眼睛，直到眼泪在睫毛的忽闪里蒸发了。
他没再躺下，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把彩页的笔记本和自己珍藏的绝版牛奶糖当做留给爸爸妈妈的礼物。
他又找了一圈，却再也找不到什么送给灵幻新隆。
还有什么可以送出去吗？
花？
可是很快就会谢了。
帽子？
笔？
领带？
都没什么特别的。
那……
拥抱可以送吗？
其实拥抱更没什么意义，尤其是像他这样没什么出息的小矮子的拥抱就更没什么可稀罕。
可是那时候小小的影山茂夫就觉得，拥抱，或许是特别的。
从教室的门口看过去，走廊长的像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刺眼的白光在光滑的墙面上反射，尽头的落地窗里是一片不真实的艳蓝色，微微侧身能望见梧桐树伸出的枝桠。
影山茂夫的目光在老师张张合合的嘴巴和虚掩着的教室门的缝隙里反反复复的横跳。
下午的第二节课。
中午吃了马铃薯炖肉还有小番茄。
tan30°是三分之根号三。
晚上还是要去一趟相谈所。
勾股数是3、4、5。
教室的窗帘是浅蓝色的。
影山茂夫低头用红色水性笔在本子上记笔记。
老师的目光瞟向他，茂夫低着头不敢和老师对视。
可是老师还是念他名字，叫他上讲台做一道其实很简单的题。
他站起来，步子走的很慢，脚步在时钟克拉克啦的转动里充作伴奏。
他用双手从老师手里结果一小节磨的恰到好处的粉笔，他站在黑板面前，觉得黑板好大好大。
无际的墨绿色在他视野里被拉扯成奇异的几何体，他攥着粉笔的手微微发汗，眼睛里的公式逐渐变得陌生。
其实他有听课的，其实他每一个字母都认识的。
“心情不好吗？”
一只手在他眼前晃过，打断影山茂夫的神游，灵幻把点好的外卖推到他面前。
灵幻新隆说感觉他总在走神，还问他好几天没来了是不是初中很忙？
灵幻向两边扯开一次性筷子然后递给茂夫，看着他木讷的接过去，又皱着眉头追问了一句，上初中不习惯吗？
影山茂夫摇头。
灵幻低着头对着外卖盒想了一会儿，最后只是说，如果有事一定要和他讲。
又是一顿相对无言的饭。
平日里的饭后影山茂夫总喜欢倚在窗口，听灵幻新隆讲些七零八乱，藏在街边巷角的，藏在男女老少根根青丝间的，不知真假的故事。
其实他也听不进去，只当做背景音。
叽里呱啦的但影山茂夫觉得很安静，不知道是不是熟悉的缘故。
可是现在他俩横七竖八的倚在窗边，灵幻却不再讲这些了，只是一个劲的让自己讲。
影山茂夫目光从窗口收回来，他不知道自己可以讲什么，讲老师在数学课上说的知识点吗？还是说新同学的名字？
其实影山茂夫知道灵幻新隆不是在问这些。
他知道灵幻看出来自己在害怕。
用沉默和不知所以的句子糊弄过去了，影山茂夫走在漆黑的回家路上，指尖缀着一团光做照明。
他忍着膝盖和小腹的疼痛，却忍不住鼻尖微微的酸楚。
他有点忍不住了。
第二天的电脑课，他看到有人说骨癌这种病有的人从发病开始要不了一个月就会死掉。
影山茂夫盯着那几行不知道是谁发出来的字，那行字里甚至有几个错别字，但是影山茂夫不懂。
他真的笨拙的摆着指头算。
他吓的脸色煞白，几缕刘海被冷汗浸的打了卷粘糊糊的贴在前额。
只剩一周了。
可是我还没和师匠讲。
晚霞染了遍野，他径直穿过平时不敢走的篮球场那些平时刺耳下三滥的，被老师美其名曰为童言无忌的调侃在当下和耳边的风声别无二致。
他小跑着穿过厚而沉橙色的夕阳，像穿过一片橙色的浓雾，他越跑越快，夕阳的光散在河面上竟然也刺的人睁不开眼。
茂夫气喘吁吁的跑到灵幻相谈所破败的写字楼下，他抓着生锈的红漆扶手，沾了厚厚的一层陈灰，在门口的最后一阶台阶影山茂夫的鞋尖重重的磕在上面，他侧摔在灵幻相谈所门口。
茂夫的手心被粗糙的水泥台阶擦破了皮，他在裤子上蹭蹭就半跪着伸手去抓门把手。
但当他再抬头的时候灵幻新隆就站在他面前，身后从相谈所窗户里铺下来的夕阳也被灵幻新隆挡在了身后。
影山茂夫想不到灵幻新隆那道不算宽阔的身影竟然真的可以挡住整片夕阳。
灵幻新隆皱着眉头问他怎么了。
影山茂夫就看着他逆着阳立在楼梯口，看着他缓缓蹲下来轻言轻语的对他重复。
“怎么了？”
影山茂夫没敢告诉妈妈连律他也不敢讲，但是他狼狈的摔坐在楼梯口，灵幻也蹲在他面前问他怎么了的时候他还是泪眼婆娑的告诉他，他膝盖疼，很疼很疼。
他颠三倒四的讲着网上那些阿猫阿狗东扯西扯的见解，他说自己是来和师匠告别的，说他找不到东西可以做礼物了。
影山茂夫低头想了想，最后还是对着灵幻新隆张开了双臂。
少年稚弱的真挚的带着湿漉漉灰尘的双臂毫无保留的对他敞开着。
他问他。
拥抱可不可以。
灵幻新隆眨巴几下眼睛，伸出手抱过他，笑着揉揉他的脑袋。
“很害怕吧？”
他声音比春日里微风卷起的涟漪更轻浅。
“不过啊，这个不是什么骨癌啦。”
“那是生长痛。”
灵幻新隆看着小孩儿懵懂的朝他看，眼角的睫毛上还挂着几粒没蒸发的夕阳。
灵幻新隆眉梢上也有夕阳，挂着好气又好笑的无奈在茂夫额头上轻弹了一下，他说想死啊，你还早一百年呢。
灵幻开门扬起的气流把影山茂夫周身的灰尘吹散在浸满阳光的空气里，那些轻盈的尘埃在软柔的光里旋转着绽放竟然也像舞蹈的小精灵。
生长痛。
影山茂夫把搜索栏里的字换成这三个，他耐着性子把那一大段冗长的文字全部吞进肚子。
他微微瞪着眼睛，轻轻的哇了一声，扭头对身边撑着下巴看着他缓慢阅读的灵幻新隆问自己是不是要长高了。
灵幻新隆看他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红的脸。
生长痛是很美好的疼痛。
他这么讲，影山茂夫也跟着点头。
他不懂生长痛，他也不喜欢生长痛，但他想长高。
他想长大。
灵幻领着他去超商买了一箱牛奶，说这个可以治好生长痛，影山茂夫抓着那个纸盒，把包装上每一个字都认真的念了一遍连生产日期也没漏。
他讲这就是普通的牛奶啊。
灵幻冲他眨眼，说自己给这盒牛奶加了秘术现在它已经脱胎换骨了。
影山茂夫抓着牛奶，半响他抬头去望灵幻新隆，那个在现在的他眼里还是高大大人的灵幻新隆，他站在超商花花绿绿的货架前，面前收银员扫码的声音“滴滴滴滴滴”，旁边销售姐姐正对着提菜的大婶做没有意义的努力，灵幻新隆背对着那些嘈杂，对影山茂夫笑着眨眼。
影山茂夫轻轻的惊叹。
他觉得，灵幻新隆真的好厉害。
小孩仰头看了他好一会儿，最后抿着嘴，脸上带着小小的红像是腼腆又像是期许，轻轻开口讲。
“谢谢师匠。”
灵幻新隆推门进来的时候影山茂夫已经窝在桌边开始写作业了，不大的一点，周身笼罩着低气压，稚气的眉拧巴的乱七八糟。
灵幻新隆缓缓的渡步过去，屈起手指轻轻敲了几下桌面。
影山茂夫拧巴着眉毛抬眼去看他，不知怎么灵幻看着感觉有点委屈似的。
灵幻问他是不是碰上了大危机，影山茂夫点头，指着作业本上基础专项联系里的第一道题。
灵幻说他第一道都不会也太菜了，影山茂夫摇头，讲他其实只会这一道。
灵幻愣了愣，叹口气，也跟他一起缩进桌角，他勾起食指在影山茂夫的笔袋里翻出根自动铅笔，点了点影山茂夫的练习册讲真是拿你没办法。
影山茂夫看着他的手握着自动铅笔，在练习册上边划拉边讲，带着他一个一个词的理解，影山茂夫看着他轻轻垂着的眼，他声音也是轻轻的，夏夜的晚风从窗口流进来，缠绕在灵幻新隆指尖，萦绕在影山茂夫鼻尖。
他侧耳听着，垂眼看着那些ABCD里比家庭伦理剧还错综复杂的关系，那些奇幻的关系在影山茂夫看来就像是缠绕在一起的耳机团，可是现在着团耳机到了灵幻新隆手里，他轻轻的拽着线头不慌不忙的绕啊绕，竟然真的把那一团七零八乱的线拆的规规矩矩。
夏天的风只是微微泛着凉，大体上还是温呼呼的不知道惨了什么复杂的成分，好像把喜怒哀乐也加进去了，台灯下轻轻卷起窗幔。
影山茂夫抬头，刚好撞上灵幻新隆的视线。
问他听懂了没，影山茂夫不说话。
他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大人，好像真的无所不能。
影山茂夫更想长大了。
很想很想。
他也想无所不能，他也想看得懂夕阳，他也想解出那些繁杂的数学题。
继14岁之后15岁对影山茂夫来讲是特别的一年。
他的还是长不高，但是生长痛一直没有结束，矮的也不算特别突兀了，灵幻新隆也已经不怎么再去学校接他了。
他身边的人轮换着，下学路里中学生的话就像是止不住的瀑布，哇啦哇啦叽叽喳喳里，灵幻新隆鲜少听见影山茂夫自己开口去讲些什么，好像他在什么关系里都总要做一个倾听者。
他听得认真，却不善于回应，倾诉者有时候总得不到回应，总是要失望，但影山茂夫其实是有好好听的。
但他总不太懂，在别人说零花钱真的好少啊，昨天八点的灵异节目好吓人啊，隔壁班的女孩子真的好可爱啊，这种话的时候到底应该说些什么呢。
他不懂，所以他只是听着，笨拙的把那些发泄都装进口袋，和自己的一起，越攒越多。
“你可不可以把心事讲给我听呢？”
十五岁的夏天，在那个燥热的，蝉鸣连天的夏季曾经有个女孩子对他这么讲。
影山茂夫站在那，太阳把操场割裂成阴阳两块，影山茂夫站在阴影里瞪着眼睛去看那个红着脸喊话的女生。
她双手抓着裙边，脸烧的通红。
影山茂夫看着她，觉得那颜色有点像夕阳。
在喋喋不休的蝉叫里，他不合时宜的想到灵幻新隆对他说的那句轻飘飘的‘有事要对我讲。’
下午的物理连堂老师的声音被蝉鸣遮去了大半，影山茂夫坐在教室的中后方对着黑板冗长的公式在走神和回神间反复的徘徊。
他真的蛮讨厌理科的，他趴在桌上，脸枕在摊开的笔记本上，他抓了根自动铅笔，一笔一划的写快长大。
透明的自动铅笔在洁白的本面上留下笨拙的字迹，下午灼烈的日头把教室割裂成阴阳两面，影山茂夫几根头发被弹在阳光里，闪着熠熠的彩。
三点多的太阳炙烤着窗外茂盛的梧桐，从门口吹进来的风里有一股爆炒梧桐叶的甘涩。
不知怎么的想起初一那年夏夜里，灵幻新隆握着的那根笔下凌厉而浅淡的笔记。
他叹气，他一直是坚信字如其人的人。
想到这儿，他又在笔记本上加了四个字。
又想了想，又用彩笔描了一遍。
晚上放学的时候，灵幻新隆打电话问他晚上过不过来吃饭，影山茂夫说好。
小时候那条长的要命的回家路依旧铺满了夕阳，只是远没有从前那么冗长了，影山茂夫也再不要在中途休息了。
只是今天走到北面商业街的时候被喷了一脸的汽车尾气，影山茂夫被呛得直咳嗽咳得脸都红了，周围路过的几个高中女生拿着被彩色糖果装饰的冰激凌看见他咳红的脸偷偷地低声笑。
影山茂夫看着他们，脸红的更厉害了。
像夕阳一样。
灵幻相谈所的楼梯扶手上的灰不知道攒了多少年，影山茂夫披着夕阳一步跨两个台阶，大步流星的飞上去，最后一阶的时候却脚下一拐摔在相谈所门口的水泥地上。
他还没来的及拍拍身上的灰站起来，再抬头，灵幻新隆就站在自己面前看着他笑。
他轻轻讲。
“又有哪里痛了吗？mob？”
碘酒凉丝丝的在手心上流淌，浅浅的一小块棕，在台灯下反了亮晶晶的光，影山茂夫问为什么不用酒精。
灵幻新隆拧上碘酒的盖子，告诉他酒精会疼。
“你不是最怕疼了吗？”
影山茂夫看着手上还带着凉丝丝的液体被他攥进掌心，他盯着灵幻新隆走向柜子，看着他把柜门拉开，看着他把药瓶收回纸箱再推进柜子深处。
小孩的目光挺灼热的，灵幻关上柜门转过身来。
问他是不是想对自己说什么。
影山茂夫看着他，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摇摇脑袋。
灵幻也不勉强他，只问他是不是长高了，影山茂夫摇头说不知道，被灵幻推到泡沫长颈鹿身高条边的时候才惊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在墙上划过红色的记录线了。
灵幻垂着眼睛边读数边用红色的油性笔在墙上浅浅的划拉了一道。
一六九，新纪录诶mob，他讲，他笑着讲，油性笔油墨的味道有点刺鼻，混在夏天里像是腐烂的书籍。
周末的一早，影山茂夫挣扎着爬起来去上该死的数学补习班，他慢吞吞的套上袜子，在镜子面前漱了长达5分钟的口。
好容易给自己捯饬出了人样，装了几本课本和画着大红叉的试卷，又在书桌面前挑挑拣拣了半天挑了几根顺眼的笔，透明的塑料壳在阳光底下折射的光，和影山茂夫伸到阳光底下的手一样白的晃人。
终于拖着步子跨出了家门，空气都被烤的蜷缩在一起，在影山茂夫视线里不断地拧巴着。
他身上蒙了一层不太清爽的薄汗，可是他还是走的很慢。
他真的很不想去，数学补习班。
推开补习班的玻璃大门，补习班的冷气开的很足，清凉的风卷走了他身上粘腻的薄汗，厚玻璃门把室外机的嗡鸣和燥人的蝉鸣蒙进被褥。
影山茂夫还是走的很慢，他抓着楼梯扶手，那个扶手被擦得很干净，光滑杉木把手亮晶晶的漆面甚至能反射出影山茂夫寡淡的影子来。
他还是走的很慢，很慢很慢。
可是两层的楼梯真的好短，影山茂夫还是走到了那个带着眼镜拧巴着眉头的中年妇女面前。
影山茂夫盯着那个老女人悠悠的开口，先她一步在脑子里想出了她高挑的音调。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眉头是拧着的。
她讲今天影山茂夫又迟到了10分钟，这十分钟是他自己浪费的，说她不会帮他延长课时。
影山茂夫也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点头。
补习班老师一张一张扫过，他惨不忍睹的卷子，眼睛向下撇着，眼神和看向他时差不多的淡然。
都像是在看无药可救的废物。
影山茂夫盯着卷子，对于补习班老师的叹气充耳不闻。
好在她也没心思多做点评，只是淡漠的拿着红笔在他卷子上划拉着开始讲。
影山茂夫盯着她的手，空调的送风口里呼呼吹出来的冰柜味的冷气忽然就变成了盛夏夜里杂着喧嚣的风，挂在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瞬间就变成了灵幻新隆庆祝他上初中给他买的小小的护眼台灯。
他看着卷子上边比曾前更多更复杂的公式和更冗长的题目，突然很想见他。
哪怕他们上周才刚刚见过面。
补习班老师上的闹钟提醒她下课，她就立马嘘了声，开始收拾桌面上零散的东西。
影山茂夫坐在那儿，看着老师把摊开的教参合上，看着她纷飞衣袖。
嗅到衣袖里跑出来的香水味儿，影山茂夫咳了两声，被那个老师瞪了一眼。
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的讲。
“不知道讲出来合不合适，但是我还是告诉你吧，影山同学你还是不要浪费家里的钱了，就你现在的水平离考高中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影山茂夫坐在那，仰头看着那个女人的嘴巴张张合合，他没吭声，女人觉得他死皮赖脸无所谓，也不再自讨没趣的往下说，只是把东西塞进包里，就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的走远了。
影山茂夫坐在明亮的日光灯下，叹口气后身体就趴在了桌上，他脸贴着草稿本上密密麻麻的算式，他抓了根笔，在本子上发泄似的乱划拉，不知不觉画了很多不明所以的线条，和很多名字。
他知道自己不太聪明，甚至可以说很笨，其实他也不知道要不要上高中。
他有点难过。
不知道有没有人知道。
上了一整天的理科大连排。
走出补习班的时候，他走的也很慢，他低头看着大理石光滑的台阶，听着耳边前台小姐跟他机械甜美的再见。
他盯着自己的鞋尖，走啊走啊，一直到撞上了什么才抬起头来。
灵幻新隆站在他面前，看着影山茂夫一脸茫然诧异，他笑笑，伸出胳膊手心朝上攥成一个拳头，灵幻新隆卖关子似的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展开，手心里躺着一块柠檬糖，透明的包装纸被阳光镀了一层炫彩的光，手心里那颗黄色的糖果在影山茂夫眼里，熠熠的像玻璃柜台里打着暖光灯的琥珀。
他把那块糖裹进袖子里，突然有点想哭。
影山茂夫抓紧了书包的肩带，风卷起柳条焦绿色的枝条。
其实那天，天气特别特别好。
影山茂夫站在那里，穷尽了他短暂求学生涯里所有的词汇也没能找到只言片语去描述他那时候的心情。
他一直觉得课本要塞进书包里，糖果藏进袖子里，夏天躲在空气里。
心事要咽进肚子里。
可是那天灵幻新隆抓着他的袖子说“心事要对我讲。”
影山茂夫被他扯着往前走，步子还是拖着，鼻子还有点酸。
河岸对面的车鸣和围墙边梧桐枝桠里藏着的蝉鸣很吵，灵幻新隆嘴里念念叨叨的好像是叫他把步子抬起来，要不会长不高。
影山茂夫走了很久，可始终没有到家，于是他讲。
“我们去河边好不好？”
灵幻新隆停下来，嬉皮笑脸收了收只点头道好。
走到西头的河岸夕阳已经铺了一大片，河边一簇一簇长着无名的花草，影山茂夫沉默，灵幻新隆也不急只是盯着那些草木看。
影山茂夫靠在栏杆上，盯着潾潾的河面，水流卷着碎石不知道会驶向那个国度。
影山茂夫开口，还没出声却先破了音，笨拙又狼狈的一声。
他跟着灵幻新隆一起笑出声来。
笑了很久，一直笑到影山茂夫鼻子发酸了，才停下来，他们俩微微的喘着气，灵幻嘴角还挂着笑，看到影山茂夫眼角稀稀拉拉淌着的眼泪也没有惊诧，他淡然只是低头用手背去蹭影山茂夫眼角的明显不属于喜悦的泪水。
影山茂夫扒开他的手，摇头说这不是什么了不起到值得哭的烦恼。
灵幻新隆，默了几秒，他扶着影山茂夫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
他轻轻念他名字，灵幻新隆很少念他名字，影山茂夫也怔了怔。
“茂夫，”他讲，“有时候细小到你觉得不值一提的情感也可以毁掉一个人。”
影山茂夫看着他，他不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也没来的及去理解，夕阳就迷了他的眼睛，眼泪从眼眶溢出来。
他耳边之后自己藏在蝉鸣里带着呜咽的笨拙声音。
不住的重复。
“帮帮我。”
帮帮我。
他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讲，后来怎么走完的那段回家路也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夕阳像是纯而厚的橘子果汁，回家路又变的像从前那样悠长，他琥珀色的柠檬糖被他舌尖搅来顶去和牙齿撞在一起发出一点点响动。
没人乘的秋千在风里荡啊荡。
影山茂夫决定还是要考高中。
灵幻新隆又把自动铅笔握起来了，他的声音卷在每一个夏夜里，轻而浅的笔划划拉在他的练习册上、草稿纸上、还有街角发的传单排版的留白里。
醇厚而香浓的夏夜里泛着悠悠灯火的玻璃茶几，灵幻新隆递给他的温热的咖啡牛奶，喝完之后嘴角沾着的一圈白滋滋的奶泡。
影山茂夫突然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痛苦了。
考试前一晚，灵幻阻止了像往常一样往外掏课本的茂夫。
他说今天休息一天，要带他去吃饭。
调味市背面的商业街零零碎碎鱼龙混杂，灵幻新隆跟他并着肩走，一高一低的肩膀偶尔撞在一起，两件大同小异的白衬衫里温热的体温互相感染着。
只有灵幻新隆知道，他们这两件白衬衫，是不一样的。
是不一样的。
灵幻的皮鞋在步行街的石面上哒哒哒的从南头走到北头，最后那个小鬼穿着白色运动鞋的脚却停在了KFC门口。
夜色里KFC的玻璃房子透出橙黄温润的光，像是透明塑料壳子里的橙子果冻。
影山茂夫扭过头去看他，眼睛沾了点暖光，灵幻新隆无奈的笑着摆手，讲随便你吧，你也就那点追求。
KFC的冷气开的很足，明黄色的灯光被关在长方形的玻璃房子里，影山茂夫坐在高脚凳上，制服裤子短了一小截，白皙纤瘦的脚踝缀着白色运动鞋一荡一荡，他叼着可乐的吸管，目光穿过对面商业街破碎的烟火望向黑压压的海洋。
这个玻璃房子就像是结界一样，是保护自己不被黑暗巨兽吞噬的防护罩，它比世界上任何超能力创造出来的防护罩都要更坚不可摧。
可是影山茂夫觉得创造这个结界的不是KFC老爷爷，是坐在自己旁边翘着脚划拉手机的灵幻新隆。
灵幻新隆告诉他今天不要看书，告诉他要早睡，告诉他明天要早点起，回家以后再检查一遍东西有没有带齐，到考场别紧张好好考就行。
他说了很多，影山茂夫叼着吸管点头，嘴里砸吧着焦脆薯条上蹦出的盐粒化开后似有若无的甜。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说。
“我有点害怕。”
灵幻新隆絮叨的提醒被打断，他眨巴几下眼睛，他笑起来语气里不知道有几分是调侃，他讲。
“怕什么？大不了你回来子承父业呗。”
考场里很安静很安静，冷气被不断从空调出风口送出来，只有中性笔笔尖在卷子上划拉的声音和卷子掀来翻去的声音，就连蝉鸣都变的微弱起来了。
影山茂夫脑子空荡荡的，有些飘飘然，甚至忘记了害怕，他只觉得椅子很舒服，他抓着笔坐在桌前，什么都不用想。
第三天考完试影山茂夫踏出考场的时候下了雨，灵幻新隆撑着伞等在考场门口，远远的看见他从考场走出来，白色的运动鞋踏出点点的水花，那把小黄伞还是自己送的。
灵幻新隆盯着那道身影，白衬衫薄薄的布料裹着一副凌厉的骨骼，少年握着伞的腕骨形状很好看，他已经是个初见成长的少年了，不再适合小不点这个称谓了。
灵幻新隆站在门口，突然也有点紧张。
而这份紧张成分有些复杂。
影山茂夫走到一半就看到站在门口的灵幻新隆，影山茂夫朝他挥手，灵幻新隆的心落了一半，也笑着朝他挥手。
影山茂夫加快了脚步，稳稳地站在灵幻新隆面前，他嘴角带着不易察觉的弧度，眼睛微微向上仰着看着灵幻新隆。
灵幻也看着他，两个人就这么在雨里站了会儿，最后灵幻新隆主动张开双臂，他把影山茂夫那副还单薄的骨骼拥进怀里，轻轻在他背上拍拍，好像安抚，又好像更炽热。
影山茂夫身上浅浅的皂香散在他周身一小团雨水的气息里，那点味道就变得更浅更剔透。
志愿影山茂夫是用灵幻新隆的电脑填的，灵幻新隆站在旁边，拧巴着眉头看了一会儿，问他为什么是三中。
影山茂夫装傻的啊了一声。
灵幻屈起手指轻轻敲了下他脑门，没好气的问他啊什么啊，说他的成绩明明可以上二中的干嘛非要去三中啊。
影山茂夫低着头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被逼的没办法了也只是低着脑袋哑着声音讲。
“二中在隔壁市。”
灵幻新隆顿住了，他听着这句好像有点委屈的句子，看着眼前这个脸上像是打翻夕阳一样的少年，他站在那突然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房间里只剩下止不住的蝉鸣和老旧空调的嗡鸣，遮住太阳的云跟着东风向西飘，灵幻新隆看着影山茂夫那双低垂着的眼睛，感觉他还有很多想说，但他自己也清楚影山茂夫什么也不会说，他不会说害怕一个人呆在另一个城市，不会说他想念调味市的落日，也不会质问灵幻新隆问他会不会想自己。
他什么都讲不出来，他只知道含着那苞晶莹的期望看着他的年长者。
他不知道的是，灵幻新隆也讲不出来。
其实应该告诉小孩要对自己的未来负责，甚至应该强硬的帮他把志愿改成二中，影山茂夫才15岁，他可以不懂事，但灵幻新隆不可以。
可是他站在那儿，半响却只是说。
“算了mob。”
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他这么说，他真的是很差劲的大人。
可能他也不想分别吧。
过了小火慢炖的悠悠七月八月月，日子就开始慢慢转了凉，三中的开学典礼没那么隆重，只有半天，影山茂夫听完台上发福的大叔絮絮叨叨叽里咕噜的讲了一大堆不知所以然的鼓励，灿烂的朝阳底下影山茂夫掰着手指头盘算他假期里最后的半天存档到底要怎么过。
拉完彩带，影山茂夫也没多停留，他转身走出校门，他身后那一大片艳蓝色里彩色的纸片还在天空纷飞，不知道献祭了多少人的青春。
高一新班级门口有几个同学在互相交换联系方式，影山茂夫径直往前走的时候被门口的女生叫住了。
那个女生被她身边嬉笑着的同伴推搡着往前，看的影山茂夫一脸莫名其妙，影山茂夫抓着书包肩带，眉头微微蹙着，艳阳下夏末气息萧条寡淡风擦过他发梢，白的晃人的指节插进发丝里，轻轻问她怎么了。
女生握着手机踌躇半响最后只是浅浅鞠躬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影山茂夫有些不知所措的也冲她鞠了一躬，也对她讲了自己的名字。
他不太明白，但也不算完全不明白，但他不会像其他男生那样笑着说‘很高兴认识你哦。’‘你长得很可爱。’这种话，他只会笨拙的把躬鞠回去。
门口小卖部买了牛奶冰，和初中旁边便利超商的味道大相径庭，他叼着冰棒，甜牛奶的味道在嘴里晕开，他走在曾经熟悉的放学路上。
正午的艳阳割裂出他脸上黑白分明的阴影。
前天量了身高，他又有在长高了，已经完美的破了170大关。
握着灵幻新隆亲笔写的在哪站下车的小纸条一步一步走下公交车的台阶，比曾经多了五分钟的放学路走到尽头，最后一口牛奶冰刚好吞进肚子里，凉意刺得太阳穴有些隐隐的疼。
影山茂夫一步两阶，轻车熟路的爬到破旧写字楼里那间熟悉小屋的门口，从地毯下面摸出钥匙开门，冲里面望了几眼，灵幻新隆不在，芹泽也不在，大约是休假吧影山茂夫这么想。
他自顾自的坐进沙发角落，手机里初中同学恭喜他考上高中的消息滚了一圈。
他一个一个的回过去，没有群发，每一个人，甚至只是点头之交的学长学妹他也一个键一个键的按下去，认认真真拼出‘谢谢你’才发出去。
他不会讲别的了，对于别人的祝福，他似乎只会笨拙的讲谢谢你，甚至对于灵幻新隆的那个拥抱，他只会鼻子酸酸地笑。
在太阳落山之前相谈所，没等到灵幻新隆让他有点失望，他在桌上留了张纸条，写完了放在玻璃茶几上。
小纸条静静的躺着，影山茂夫最后回头巴望了一眼，就哒哒哒的下了楼。
空荡荡的小房子里，窗口的百叶窗大敞着，风飘进来转了一圈，似乎没找到什么好东西，最后只卷起了那张小纸条。
小纸条被风包裹着，像是乘着透明的船，夏末的风什么也没带走，只是把影山茂夫的思念偷走了。
影山茂夫在纸条上写。
‘谢谢你，我很想你，师匠。’
轻盈的风把笨拙的撇捺偷走了，不知道会飞往哪个国度，也许飞不到盛产相思的南国就会在半路卡在梧桐的枝桠里夭折，也许是风停了落在东流的河川里。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
现在，这份思念乘着九月份鲜活的风和炊烟伴着人间的喜乐共舞着摇摆着盘旋着，在这座小小城市的上空。
夏天还不太不甘心的燥热了一小段日子。
下了几场雨，雨帘给对面立交桥上不息的车流开了模糊的特效，橙黄的艳红的车灯融化在水里，又从玻璃窗上滚下来。
风雨里，学校周围花圃里法桐苍绿色的叶子掉了不少，被学校里的保洁阿姨扫成了一簇一簇，堆在篮球场旁边的垃圾桶。
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学校都喜欢种梧桐。
高中课业比初中大了太多，影山茂夫初来驾到，感觉每天都脚不沾地，每科老师不一样的脸每天都在他面前晃过来晃过去，“刷刷刷刷”晃了好几天，影山茂夫一个都没记住。
之前和他互道名字的女生分到他隔壁班了，有几次看到她放学后跟在影山茂夫身后十几步的距离，就那么一直跟着，直到目送影山茂夫坐上379路，她才拐个弯绕到对面的十字路口。
还有就是，他已经很久没去灵幻新隆家写作业了，无它，就是因为三中有该死的晚自习。
已经开学两周多了啊。
影山茂夫把自动铅笔摊在面前的桌上，脑袋埋进胳膊肘里，校服上是淡淡的香皂味，夕阳从商业街尽头一直渡步到影山茂夫鼻尖上。
他眯着眼去看藏在梧桐枝桠里的夕阳。
他还是看不懂夕阳。
坐他同桌的女生用自动铅笔杵了杵他胳膊肘。
偏头轻轻说。
“我发现你长得还挺好看。”
影山茂夫愣了愣，半响“啊”的应了一声，还是讲。
“谢谢。”
下晚自习已经九点过半，夏末了风带着凉吹碎了星辰。
影山茂夫在门口小卖铺买了十来根牛奶冰，拎着透明的薄塑料袋在379公交车上急的跺脚。
下了公交，影山茂夫蹬着鞋就跑，白色的运动鞋穿梭在路灯和夜色里，少年扬起的风擦过梧桐的树梢。
影山茂夫飞快的越过灵幻相谈所的水泥台阶，在地毯下头摸钥匙的时候，门开了。
光从小房间里漏进漆黑的楼梯间，灵幻看着拎着一包牛奶冰棒，鼻尖上凝了点点晶莹的汗珠的少年，少年穿着有些陌生的高中校服，伏在地上摸钥匙。
灵幻带了几分惊诧，相觑了几秒灵幻才闪身让他进来。
影山茂夫把自己扔在沙发角落里喘气，他盯着灵幻新隆把他带过来的一大袋牛奶冰塞进冰箱。
灵幻抽了一根在影山茂夫眼前晃了晃，熟悉到想吐的包装纸又映入茂夫眼底。
灵幻问他干嘛买这么多这玩意很好吃吗？
影山茂夫摇头，说不太好吃。
灵幻笑着问他那买它干嘛？
影山茂夫讲说就是想给他带点什么。
灵幻啊的应了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气氛有点奇怪了。
灵幻坐在对面的转椅上，撑着下巴看着少年的身体跟着他的呼吸轻轻起伏。
灵幻问他是不是又长高了，影山茂夫讲不知道，灵幻就拉着他到长颈鹿边。
伸手去比划他的身高线。
灵幻新隆的气息靠拢过来，灵幻也贴近影山茂夫，铺面的皂香像是少年人特有的，白皙的脖颈上布着青蓝色的血管，影山茂夫轻轻别过头去。
灵幻新隆也觉得有些不对，却只能硬着头皮抓过旁边的红色油性笔，在他头顶上轻轻的划拉。
173。
灵幻新隆冲他摆手，说离自己还是有距离的。
影山茂夫攥攥拳头，心里默默计了个六。
灵幻在墙上记了个日期。
扭过头来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告诉他。
影山茂夫点点头，讲说自己不想再上晚自习了。
灵幻疑惑的啊了一声，问他为什么。
影山茂夫想了想，最后还是诚实道。
“我想每天晚上过来。”
说出口的时候他已经想到了灵幻会怎么劝他，可是那天晚上灵幻新隆只是笑，无奈的，纵容的，带着九月份凉意的。
“来吧，我给你买个桌子。”
影山茂夫微微抬着头对他讲“我想过来”的时候，那双眼睛里少年人的最真挚的最赤忱的东西微微闪着光，沾了段梅雨季的空气也变得湿漉漉的。
让他想起几年前的夏天，也是这个少年，那时候还是个一米五几的小不点，狼狈的摔座在自己门前，告诉自己他要死了。
那张迎着夕阳扬起来的稚嫩的脸，粘腻着尘埃和夏日傍晚清朗的风。
灵幻新隆这辈子也忘不掉。
灵幻新隆不是没想告诉他前程，告诉他学业，告诉他孰轻孰重，可是那双眼睛看向他的时候，灵幻新隆只觉得，算了，他要怎样都好。
日子一天短过一天，清晨的光一日弱过一日，转眼日子就过了两个月。
早上七点，影山茂夫叼着果酱涂的东一撇西一捺的面包片盯着灰蒙的天走出家门。
班上好多同学都买了自行车，可是影山茂夫还是在坐379路，他还是很喜欢那条回家路，很喜欢一步一步踩着影子一阶一阶爬上台阶的感觉，他也喜欢379路，喜欢角落靠窗位置，喜欢把脑袋靠在薄薄的玻璃上跟着公交车一路上感受细微的颠簸，喜欢沿街匆匆而过的行人，喜欢怀着一腔的期待去见灵幻新隆。
告别了晚自习的几天里下了好几场雨，隔壁班的女生不知怎么也不上晚自习了，秋雨削落的叶子越来越多，影山茂夫踩过那些凌乱的黏在地上的落叶，几片粘在鞋底他抬脚的时候溅出几粒水。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还有轻微的喘息声，影山
茂夫停下来回头去看，隔壁班的女生双手护在头上跑向他，几缕刘海被雨水打湿贴在额头上，看上去有点可怜。
她停在影山茂夫跟前，影山茂夫下意识用伞遮住她，问她怎么了。
她红着脸支吾了半天，结结巴巴讲自己没带伞，然后就低着脑袋没了下文，影山茂夫点点头说这样啊，他眨巴几下眼，讲那伞就先借你吧。
女生看着递过来的伞连连摆手问他怎么办。
影山茂夫指着远处缓缓驶来的379路，把伞塞进了女生手里。
他朝着公交车跑了几步，又被女生喊住。
她叫他名字，叫完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才好，最后只是对着那个在雨里追公车的漂亮少年喊。
“影山同学！明天见！”
影山茂夫朝她挥挥手就跑上了379路。
最后一排坐了一对老夫妇，影山茂夫坐在他们前面，在雨声里听他们用苍老而温润的声音讲真是一场秋雨一场寒，影山茂夫抱着书包，街边的店铺和行人在他眼底一帧一帧匆匆闪过，他眼皮逐渐开始沉了。
等再睁开眼，他已经坐到终点站了。
他抱着拎着书包，带着一身半干不干的衣服和有些沉重的脑袋站在终点站的站台前。
天已经暗成深紫色，手机上是灵幻新隆的未接来电。
影山茂夫回过去，那头带着点急躁的声音传过来，问他怎么回事。
他老实讲了，那头静了几秒，然后深深的叹了口气，最后大约是笑着问。
“我去接你，嗯？”
影山茂夫本来想说不用，再坐回去就好的，可是他听着电话站在雨里，看着灰沉的天色和车来车往里陌生的街景，他突然又改了口。
他讲。
“好。”
灵幻新隆的出租车很快就到了，影山茂夫看见灵幻坐在副驾驶冲他招手，他拉开后门车里开了空调，燥热的风扑了他满脸。
他一个机灵打了好几个喷嚏，好像把脑子里最后一点清明也喷出去了，他脑袋越来越沉，眼皮发酸，雨还在下，万一要是再坐过就完了，不过师匠也在。
所以没关系吧。
对吧？
灵幻新隆扭头去看，就看见影山茂夫抱着书包，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皮垂着在惊醒和迷糊中来回往复。
灵幻新隆看着缩在一团的少年，雨幕淅沥里，他笑着轻轻讲。
“mob，可以睡哦。”
影山茂夫果然听话的闭上眼，封闭的出租车把他白皙的脸哄得微微发红，车顶被雨打的挂啦作响，这个小小空间像是影山茂夫整个青春的避风港。
灵幻新隆看着他，有那么一个瞬间，希望这个小孩儿总也不要长大。
影山茂夫再睁开眼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天也黑尽了，周围静的吓人，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现阶段的处境。
不在车里。
不在家里。
也不在相谈所。
在室外。
有点颠簸。
“醒了？”
灵幻新隆背着影山茂夫，又往上颠了一下，影山茂夫显然吓了一跳。
他带着惊讶和迷糊拍拍灵幻的肩膀，问他怎么回事。
你怎么也叫不醒啊，脸还红的要命，我一摸，就发现你发烧了，没办法先把你带回我家了。灵幻这么讲，边讲边走进电梯，突然的暖黄色灯光晃得影山茂夫睁不开眼。
他不再讲话了，灵幻新隆也不讲，就这么相对无言着，影山茂夫甚至忘了叫灵幻新隆把他放下来。
就这么一直等到灵幻把他放在沙发上，影山茂夫才后知后觉，这里是灵幻新隆家。
影山茂夫坐在沙发上端着灵幻新隆倒给他的茶，热气一团团扑在他脸上。
玄关门口灵幻新隆在翻柜子找体温计，他们家不大，但家具很少，竟然也显得很空。
他倚在沙发上，微微偏头去看窗外黑压压里的灯火万千，那些开着的，色彩各异的灯，就像是人间的星辰。
迷迷糊糊的量了体温，被灵幻推搡着进浴室洗了个澡，算是冲掉了几分疲惫，等他就着灵幻递给他的温开水把感冒药吞进肚子，和灵幻肩并肩躺在床上的时候刚刚那点挥之不去的困意却像是跟着洗澡水流进下水道了一样，无影无踪了。
灵幻在旁边扒拉手机，漆黑一片里手机爆出的荧光把他的脸晃得有些模糊。
影山茂夫看着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可是灵幻新隆还是发现了，叫他赶紧睡觉。
影山茂夫应了一声，可眼睛还是盯着他。
灵幻新隆叹口气，也放下手机看着他，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讲。
影山茂夫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只是讲。
“师匠，谢谢你。”
灵幻也笑，伸手去揉他脑袋问他谢什么呀。
就像是小时候那样。
其实他们已经很久没做过这样的动作了，可是这一刻，也没谁觉得不对。
影山茂夫脸上还带着发烧烧出来淡淡的红，他从被子里探出脑袋，他面无表情的讲说今天如果不是师匠他肯定就回不来了。
灵幻新隆还是笑，讲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哑，是成年人特有的倦意，烟草味和洗衣粉的味道混合着卷进被子里。
他说怎么会回不来呀，就算今天我不去接你，你也总会自己再坐公交车坐回去吧，就是你这个白痴没发现自己发烧了，你到家了你妈妈也总会发现吧？再说了现在都法制社会了，就是jing察同志也不可能让你惨死街头吧。
他声音淡淡的，听的影山茂夫那点跑掉的瞌睡虫又爬了出来，所以他只是迷迷糊糊的回应，他摇头讲不一样。
灵幻新隆问有什么不一样。
影山茂夫眨巴眼睛，讲。
“有师匠的话，我会安心。”
有你的话，我会安心。
灵幻新隆看了他一会，少年的轮廓被雨后剔透的月光勾勒的轻灵又柔软，灵幻什么也没讲，只是拍拍他。
“睡吧。”
你总要长大的。
灵幻新隆憋了一句话在心里。
已经梗在喉咙里，可他最后也没说，闭眼的前一刻，灵幻说服自己。
算了，你这个年纪，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长大其实真的是很无聊的蠢事。
第二天早上的阳光很艳，影山茂夫闭着眼也能感受到，他倚在床上，抬着眼看着天上的云在太阳身边游来走去。
灵幻新隆讲说帮他请了半天假，他也不补作业，就那么倚在床上听着外面厨房里灵幻新隆搞出来的悉悉索索的响动。
餐桌上摆着用大小不一的碗盛的白粥，有的碗一看就是别人结婚的伴手礼，影山茂夫扫了一眼，眼底含了点笑，他和灵幻新隆面对面坐着，他看见窗台边自己的制服和白衬衫跟着风漂浮在雨后清澈的蓝天里。
影山茂夫笑，对面的灵幻新隆撑着下巴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他大概不知道，对面笑的傻兮兮的少年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他想，如果日子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就好了。
中午吃过灵幻新隆做的最后一顿病号饭，影山茂夫又坐上了379路，中午的379人烟少少，没人再和他抢角落靠窗的位置，影山茂夫头靠在窗边，耳机连着mp3，阳光晃得路上的小水洼泛着晶莹的光，耳机里的女声唱着关于青春期。
日子一天一天说慢也慢说快也快，转眼又快要寒假了，紧张备考的间隙里每天奔波在379路和相谈所之间的期待是影山茂夫为数不多的寄托。
黑板上粉笔滋喇滋喇刺耳的声音每天都在响，台灯下那只转着透明自动铅笔娓娓道来向他解释ABCD的声音也每天都在响。
每种声音影山茂夫都听得很认真，可每种声音在他听来也都不一样。
朝阳里，纷飞的雾灰色粉笔灰里，影山茂夫认认真真的对着物理老师鞠躬，他讲。
“谢谢老师。”
夜色里，清明的冷白色灯光下，影山茂夫看着那只指节微微突出细长均匀的手，他讲。
“师匠你的手很好看。”
他在灵幻新隆面前的话还算丰富，讲些莫名其妙的上课下课，阳光风雨，讲学校周围叶子都掉光了的梧桐，讲分批南迁的雨燕，讲12月23号之后日子就会越来越长了。
他每次讲这些不知所以然的东西，灵幻新隆总笑着听，总觉得这个小鬼还没长大。
可后来他讲。
“师匠，好像有人喜欢我。”
灵幻新隆倒茶的手顿了一下，把茶倒好像往常一样推到他面前，他也不问影山茂夫喜不喜欢也不劝他要好好学习，他只说。
“我们mob也长大了呀。”
他立在光里，茶的热气把他晃的有些不真切，那道身影看上去有些落寞。
放寒假之后，影山茂夫在家狂睡了几天，和所有16岁的少年一起倒成了美国作息。
新年之前下了几场应景的雪，新雪旧雪堆在一起，积了厚厚一层，靴子踩上去发出轻轻的“滋呀”声，漫上心头的软绒绒的触觉。
他和律肩并着肩走着，超市门口张灯结彩，两个穿着玩偶服的人在门口蹦来跳去，店里放着节奏欢快的歌，琳琅的货架上贴着花花绿绿的特价标签。
律拿着妈妈给的买东西的纸条去了水果区，影山茂夫一个人在零食区渡步，五颜六色的新包装内容物却总是换汤不换药。
影山茂夫抓了几包洋芋片就往外走，门口的速食区他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灵幻新隆抓了好几包品牌各异的泡面，他穿着灰色的风衣，白色的衬衫洗的有些微微发蓝，冷褐色的裤腿上有几道熨不平的褶皱，他站在那堆花花绿绿纷纷扰扰里，素的像一阵清冷的烟格格不入的飘在这座灯火灿烂的城市。
影山茂夫站在原地一直看着他，直到灵幻新隆在收银台结完帐，对收银员说完谢谢，离开这间和他格格不入的卖场重新步入二月份清冷的风里。
影山茂夫没有上前和他讲话，他只是看着，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是好像从前那个立在光里拿着盒牛奶拍拍他脑袋告诉他说‘这是我加了秘法的解药’的那个大人怎么也没法和刚刚那个踏进风里的单薄男人重叠。
除夕那天傍晚又下了雪，灵幻新隆看着窗外一片一片的白在蓝紫色的天空和高高矮矮楼房里的灯火里穿梭，电视里放着老电影灵幻新隆也不看，只是看着窗外，桌上的泡面刚刚加了热水，电视遥控器压在上面盒盖被蒸汽冲的微微膨胀。
睡睡醒醒里，天都黑尽了，电影也播完了，电视里最后片尾曲的最后一帧谢幕表静静的躺着，灵幻盯了一会，发现面也泡坨了。
他叹口气，又撑起身子去烧热水，烧水壶窸窣的声音里，灵幻屈着手指在大理石台面上敲着前两天超市里放的欢快节奏。
这些细小的声音里突然混进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灵幻从厨房探出头，对着玄关喊让他把快递放门口就行。
门口静了一会儿，灵幻以为人走了，就继续缩回厨房等水开，结果随后他竟然听到钥匙开锁的声音。
他抓着热水壶从厨房跑出来的时候，影山茂夫就站在门口。
少年携着浑身的冷气，靴子上溅了点点的雪花，外套的肩头和漆黑的发丝间也都是雪，只有眼睛是亮晶晶的。
灵幻看着看在门口的少年，半天说不出话来，就那么抓着个热水壶和他面面相觑。
“怎么过来了？你不和家人一起过年吗？”
灵幻问他，问的时候自己都没发觉的带着笑，笑的还很灿烂，他倚在墙边双手抱在胸前，听少年语无伦次的讲些莫名其妙的句子，最后听他说。
“我也不知道。”
“想过来，就过来了。”
影山茂夫把手里便利超商的塑料袋放在地上，仰着冻红的脸对他道新年快乐，师匠。
灵幻新隆在原地看着他，看了几秒，伸手去摸他脑袋的手又缩了回来，他走向寒意未散的少年，轻轻的把他拢在怀里。
“新年快乐，mob。”
便利店的袋子，影山茂夫打开朝他展示，里面装了一整包烟花，大的小的从仙女棒到摔炮，灵幻新隆看着他笑，讲他还以为是吃的。
影山茂夫低头笑笑，灵幻新隆讲那就一起吃泡面吧，烟花待会儿一起去河边放。
影山茂夫乖乖的点头，灵幻新隆叹口气，去厨房翻泡面。
厨房没开灯，客厅的光漫进来，灵幻新隆透过厨房的玻璃门去看坐在光里的影山茂夫。
他觉得少年果然是少年，除夕夜他们总想不到柴米油盐，不在乎肚里装的到底是残羹冷炙还是山珍海味，诺大的城市那么多种滋味，他们只看得到烟火绚烂。
这些东西，影山茂夫大概是不懂的，他只知道那天除夕，他隔着泡面的热气去看灵幻新隆被模糊的脸，只觉得沙发很舒服，他坐在那里好像什么也不用想。
拎着烟花跑向河岸的时候雪已经变小了，影山茂夫走在灵幻新隆前面，回头看见他手插在兜里跟在他后面渡步。
影山茂夫看着他，突然很想拥抱。
飞雪里、除夕夜、河岸边、烟火下，影山茂夫也不懂这些风月，他只是很想拥抱，可是他没有。
他只是缓下脚步和他一起走在雪夜里，走在万千灯火之外。
河岸边的烟火到底是什么形状已经记不清了，十六岁的那个除夕、那场烟火现在模模糊糊想起来脑海里大抵只剩下几抹靓丽而模糊的光，但光里的脸还很清晰，还有那天漫在心上的悠悠的甘涩，这辈子都忘不掉。
日子流淌着，影山茂夫在夏季的尾巴里告别了他滋味丰富的16岁。
高二有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强制性晚自习。
影山茂夫在开学前一天，在相谈所赖了整整一天，直到夕阳都斜了，影山茂夫还粘在沙发上，他抱着抱枕看着灵幻新隆，一个字也不讲，只是执拗的坐在那看着他。
灵幻新隆看着他笑，笑的无奈又纵容，他说我真是拿你没办法，要不你今天过来住吧。
17岁，影山茂夫的夏末，掺着点点的酸涩。
灵幻新隆家还是老样子，还是空荡荡的，非要讲变化也就是茶几桌上多了一张合照，来自影山茂夫16岁的除夕夜，两个人傻兮兮的笑着，背景是夜色里散着的灯火。
影山茂夫坐在沙发里抱着热牛奶一点一点的吞，灵幻新隆在厨房叮铃哐啷的做一些总也没法下咽的料理。
影山茂夫也不阻止，只是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嘴里砸吧着牛奶淡淡的甜。
灯光淡淡的，周围暖洋洋的，夏末的风卷进来，抹去燥意，影山茂夫忽然涌上浓浓的倦意，他撑着眼皮倔强的不肯闭上。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然后冲着厨房叫灵幻新隆。
灵幻新隆从厨房跑出来，看着迷迷瞪瞪的影山茂夫站在窗边，眯缝着双眼睛头发被风吹的扬起来，他倚在灯火里，语气也是黏黏糊糊的。
他问。
“师匠，明天我要走了你不能陪我吗？”
灵幻新隆心里一阵发软，他也靠在影山茂夫旁边。
他讲行啊，你想干什么啊？
影山茂夫盯着窗外，风把他的瞌睡虫吹散了些，扭回头的时候眼神都是清明的。
他讲。
“我想看海。”
“啊，还是算了。”
“我想睡觉。”
“不行，我还不想睡。”
“师匠。”
他前言不接后语的说了一阵，灵幻新隆挂着笑听。
“嗯？”
听到他唤自己灵幻就仰头看向他。
“拥抱可以吗？”
有时候，灵幻新隆真的觉得影山茂夫永远也不会长大，像是这种时候，快要和他般般长的少年朝他张开双臂，少年的，还单薄的臂膀，真挚的毫无保留的冲他张开，冲他小心翼翼的讨一点爱。
灵幻新隆抱住他，在他肩膀上拍拍，少年身上淡淡的香皂味的学生气息散碎在淡淡的风里。
灵幻说，“拥抱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
有时候，灵幻新隆真希望影山茂夫永远也不要长大，像是这种时候，夏末的晚风卷进来炊烟和喜怒都混成不易察觉的清甜，他怀里初成长的少年也搂着他的腰，真希望一辈子都可以这样随随便便答应他。
高二的日子过得好慢好慢。
真的好慢好慢。
一节课被影山茂夫掰成八等份的五分钟，一星期被融化成120小时的一天。
夏天跟着太阳一天天远去，影山茂夫的幼儿字体也随着高考大部队的进程进化成了连笔幼儿体，物理课本空白的间隙里密密麻麻写满了红红绿绿的笔迹，草稿本上是凌乱的公式。
还有几个同样的名字，偶尔铺了大半张纸散落在一摞摞的草稿本里，那四个字像一弯浅浅的河沟承载了他的整个青春期。
17岁之后，379的窗外就只剩下夜色了，熟悉的街景跟着车流一起从眼前闪过，379上坐着形形色色的人，偶尔有几个和他穿着一样的校服，偶尔目光会落在他身上，偶尔会有几句模糊的话，偶尔影山茂夫还会睡着，可是这几次他都没有发烧，天也没有下雨，半夜十点多他也不会再去相谈所。
他只会自己坐着回程的车拖着周身的疲惫推开家门，把自己扔在床上和困意大约挣扎个几分钟再爬到书桌前把晚自习没写完的作业做完。
学校里晚饭后那半个小时的空挡，夕阳还未散尽的黄昏，学校对面高楼遮掩里的那座立交桥上黑压压的车辆匆匆闪过，影山茂夫坐在窗台边看着夕阳一点点沉下去，就像那一大团红在黑夜里窒息了。
他坐在窗台上荡脚，从来没有这么想要逃离一个地方。
影山茂夫压制着这份一个多月的思念。
有那么一段日子，影山茂夫觉得生活的意义就在于等周五，周六日,可就算是双休也要在作业的海洋里抽空才能冒头喘息，他出现在相谈所得频率大大降低了。
从开学到现在整整一个月，他都没有见过灵幻新隆，连电话都没有打过。
思念是长河，从梦里一直流到物理课窗边的梧桐树边。
那天晚上，他趴在桌上做数学题，有些长的刘海滑下来，同桌偏头问他作文怎么写，影山茂夫问他题目是什么。
“我的梦想。”
‘我的梦想’这个从小学一直蜿蜒到高中的噩梦，影山茂夫停下笔，脑袋扭向窗外。
外面黑压压的一片，远处的灯塔闪着隐约的光，影山茂夫认真的摇摇头。
他讲，我不知道。
说起梦想，说起长大，影山茂夫突然有些害怕，没来由的空落落，但也不是一点想法都没有。
相反的，他想起开学前那个酸涩的拥抱，想起除夕夜纷飞雪花里模模糊糊的烟火，想起16岁那个坐过站的晚上，想起来空调开得很足的计程车，想起他坐在灵幻家的餐桌前看见夏末的风拂过他洗过的衬衫那抹白在艳蓝色的天空里飞舞，想起无数个夜晚里那只握着透明自动铅笔的手，想起升初三在河岸边柠檬味的糖，冗长的放学路，冒着微微热气的茶，梧桐枝桠里喧嚣的噪声，还想起生长痛……
很多很多，写出来要罗列一本书，这是这是什么呢？
和梦想有关系吗？
可梦想难道不是以后想做的事吗？
影山茂夫的希望，就是日子能一直这样过下去。
梦想是什么？
一定要是医生、jing察、科学家吗？
不能是和年长者看一辈子夕阳吗？
他叹口气低头继续看练习册上扭捏成一团的公式，想到老师教给他们抽水放水的疯狂水池，却从来没有教过他们要如何长大。
晚上影山茂夫倚在颠簸的379路，隔着霓虹灯牌看见远处海岸的灯塔，他突然很想去看海。
很想喝汽水。
还有，很想见灵幻新隆。
很想很想。
他从包里摸出手机，没有犹豫太久就按下了通话键。
对面接的也很快，灵幻新隆的声音从话筒里传过来，带着微小的电流音，他讲。
“怎么了？”
影山茂夫顿了一会，没有接茬，夜色里，他开口就讲。
“我们去海边吧。”
我们去海边。
多荒唐，多突然，多想一出是一出啊，少年人就是这么不懂事吧，影山茂夫等着灵幻新隆没好气的调侃，可等了半天，等到379路到了站。
他却等到灵幻新隆在379中英夹杂的报站声音里讲。
“好。”
10月份的风不比盛夏，凌厉而冰冷的拍在脸上，影山茂夫拎着一袋子汽水零食奔跑在去海边的公路上，还隔着两条马路影山茂夫已经能闻到海风潮湿而咸甜的气息，海平面在视线里越来越近，海边站着的人影越来越清晰，影山茂夫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他只是挥着手大口的喘息，海风在肺里进进出出，他一脚踏进绵软的沙里，飞似的和那人拥抱。
风有点大，灵幻新隆的外套没什么温度，带着淡淡烟草味道的沐浴露，和他被子鼓悠出来的味道一样，影山茂夫抱着，感受到那个人大约是在笑，影山茂夫也不抬头，他只是讲，我很想你师匠。
那天风很大，不知道刮了多久才消停下来，嘴里的汽水味是清甜的，他们俩坐在沙滩上，讲了很多不知所以然的话。
但都没讲关于以后。
知道太阳从海平面那头升起，影山茂夫才躺在沙滩上半梦半醒了一句。
“如果日子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就好了。”
灵幻新隆看着他，只问他有没有和家里讲，一晚上不回家妈妈会不会担心。
影山茂夫随便应了一声，说讲过了说在同学家过夜，说师匠好啰嗦。
灵幻新隆笑，他讲昙花一现。
影山茂夫看回他，不懂他在讲什么。
那天影山茂夫睡了一整节化学课。
聚少离多的高二上学期在最后一科试卷被收走的那一刻结束了。
其实影山茂夫的生长痛还在持续，并没有因为天气的骤暖而停止，虽然疼醒的频率减少了，但并不代表17岁的他没再见过凌晨3点的调味市。
放假又开学，开学又放假，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他们分开又团聚，团聚又别离。
那个漂亮少年的十七岁冗长的、堆叠的、重复的、蔚蓝的、这些密密麻麻着，灵幻新隆也觉得美。
他甚至觉得，夕阳与朝阳的更迭、凛冬与盛夏的交替、工作日与双休的轮换。
大抵上都是为了见证他的生长痛。
五月份的双休日，影山茂夫被隔壁班那个曾经找她接伞的女生叫到学校里。
那个周五放学的空档，狭小的楼梯口，灿黄色的阳光铺在少年白皙的脸上，少女红着脸结结巴巴告诉他叫他周六到4楼走廊尽头讲她有很重要的事告诉他。
影山茂夫点点头，然后目送着那个女生红着脸跑走。
周六的下午，教学楼很静很静，影山茂夫的白色运动鞋踏在大理石台阶上，清脆的“哒哒声”和不知从哪间遥远教室传来的补课的噪声混在一起，显得格外悠远。
狭长的走廊里墙壁反射着阳光，微黄的暖光变成刺眼的白，影山茂夫一步一步的走进那个站在走廊尽头梧桐枝桠下踌躇的女生。
少年穿过花花绿绿的手抄报展板，穿过高二年级的所有班级，穿着简简单单的卫衣运动裤干干净净的站在她面前。
女生微微仰头看着影山茂夫，就那么僵持了很久影山茂夫也不去催促，只是任由着微烫的白光沐浴全身，任由时间肆意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女生怯生生的我喜欢你。
影山茂夫定了一会儿，目光撇到女生身后玻璃窗后面裸露的水泥台阶，到嘴边的‘谢谢你’突然猛地拐了个弯。
“你知道生长痛吗？”
他讲。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久到高中毕业那天，那个女生穿过十字路口最后一次和他告别的时候，她才释然似的笑着对影山茂夫讲说。
“影山同学，喜欢你可真不容易，还要知道生长痛。”
最后影山茂夫大约和她鞠躬道谢拒绝了吧，十七岁那年的夏天，因为这场乌龙一样的表白，影山茂夫第一次也有了梦想。
惨淡阳光下的台阶、女生烧的通红的耳尖、冗长的放学路、海边的汽水、握着自动铅笔的手、嘴里的柠檬糖、死去活来的生长痛一切的一切都重叠在了一起。
他也要表白。
在十七岁。
在这个夏天。
说是这么说，可是影山茂夫除了每天在物理课和梦里遐想一下以外，什么也没有做。
可是这份酸甜调调的梦想是他在数不清的模拟卷里仅剩的消遣。
五月末灵幻陪他去买笔记本走在他身边讲一些要劳逸结合之类的话，影山茂夫心里痒痒的但他什么也没有讲。
他不懂，为什么五月份下午四点钟的太阳还是这么明艳，光穿过错落的写字楼把他们的影子投射在天桥下来往的车流里。
他很想说，可是那一刻已经足够美好。
牛奶冰换了新包装，最后一根被灵幻新隆叼在嘴里，看着影山茂夫不服输翻冰箱的身影，灵幻新隆笑了笑，把冰棒塞进影山茂夫嘴里，明明冰凉的，他却烧的满脸通红。
周六的晚上，影山茂夫靠在相谈所的窗边，百叶窗半卷着，影山茂夫靠在夜色里微微仰着脑袋像是枕在风里，无际的黑和散碎的灯火支撑着少年的肢体，扬起的脑袋，纤白的脖颈，微凸的喉结，分明的指节，灵幻新隆坐在旁边看着他，和他说些颠三倒四的家常。
终于还是长大了吗？
他这么想。
灵幻新隆叹气，他也倚在夜色里。
长大了就快走吧，夜长梦多啊。
夏季的风里，两个人各怀鬼胎。
高二下学期的考试学校的复习力度很大，影山茂夫甚至连轴转了好几周没有双休，等他考完最后一科，推开相谈所的门灵幻新隆却不在，他倒在相谈所的皮沙发里盯着木门等，那些滞后的疲惫汹涌上来。
他撑不住的眯缝上眼，他感受到夕阳一度一度的倾斜，他在梦境和现实里穿梭，可他执拗的没有睡死，一直等着灵幻新隆回来。
钟表“克拉克啦”的转动里，夕阳逐渐变成橙红，睫毛遮掩的朦胧里，他听见脚步，闻到熟悉的寡淡烟草味和微甘的沐浴露味道。
那味道似乎在贴近，贴的越来越近，影山茂夫甚至能感受到微微温热的气息，带着点点的湿润落在他额头上。
伴着一句微微沙哑的。
“辛苦了。”
影山茂夫激动错愕的想跳起来，可他却连眼也睁不开，等灵幻踩着皮鞋‘哒哒’的走远了，影山茂夫才撕开了自己的梦，他伸手去碰触额头，还带着淡淡的温热。
是真的。
一个落在额头的吻和落在嘴唇上的到底有什么区别，影山茂夫不懂，他只知道那是一个吻，来自灵幻新隆的吻。
十七岁的暑假，草长莺飞的七月，影山茂夫和他约在河岸边，小孩手里攥着一束洁白的花，粼粼的的光班里，艳红的夕阳里，澄澈到透明的眼神里。
灵幻新隆还是听见了少年人的我喜欢你。
影山茂夫低着头不敢看他，攥花的手有些用力过猛把柔嫩的花枝折的留了淡淡的痕。
灵幻新隆还是接过来，他没做回应，只问他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花。
影山茂夫摇头，说因为觉得漂亮才买的。
灵幻笑，念叨了一句只要漂亮就好了吗？
就也没了这茬的后话，影山茂夫看不破他复杂的笑，只能听着灵幻新隆继续讲。
“你真的很勇敢哦，mob。”
灵幻的话模模糊糊，不置可否，只是站在夕阳里对他伸出手。
截止到十七岁那段不知道算不算是恋爱的时光结束，他们或许接吻却止于额头，或许牵手仅限于无人的相谈所，或许讲情话却闭口不谈无法回避的以后。
呢喃的喧嚣夜色里、绵软的真皮沙发里，影山茂夫对于这段感情最后的记忆停留18岁高考结束的晚上，截止在灵幻新隆的话里。
“mob，你真的很勇敢，不过我们还是到此结束吧。”
“你还年轻以后会遇到很多人，你考的很好一定会去很好的学校，你知道大学女生有多漂亮
吗？”
“……mob，你别哭呀。”
“干嘛呀，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
“没关系的mob，没关系的，你现在会疼会觉得难过只是因为你的生长痛还没有过去，可是它迟早有一天回过去的你知道吗？”
“你总要长大的，等你长大一点你就知道，我们这样是不应该的。”
“别害怕。”
……
“抱歉。”
他讲。
那天影山茂夫哭着冲他张开双臂，想要一个拥抱，就像从前的无数个带着淡淡烟草味的拥抱一样，可是那天灵幻新隆却向后退了半步。
少年拧巴着眉头。
你明明说过拥抱什么时候都可以的。
影山茂夫小时候一直觉得哭这件事一定是要经历很难过的事才可以，后来长大一点才知道，原来人真的可以因为想哭而哭半天。
少年陷在柔软的床垫里，小酒窝和影山律都被他用超能力隔在门外。
18岁的暑假格外漫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无处可去。
他像死了一样黏在床上，听着风扇扭着头呼啦啦的转着温热的风，听耳机里的女生不知疲倦的唱着关于青春期。
夕阳编织成细密的网，盛夏在房间里不停的渡步。
到底什么是青春期呢
他不知道。
他不明白。
他不理解。
他不清楚。
可是其实他不明白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
像是夕阳到底是冷还是暖呢？
晚饭后的空档到底匆忙还是百无聊赖啊？
人生是应该清晰一点还是模糊一些好？
雨夹雪是雨一阵雪一阵还是雨和雪一起下呢？
这些颜色是真情还是真的像师匠说的一样是生长痛的副作用？
遗憾和空白真的美吗？
多年以后昏黄成老相片的回忆和触手可得的真实哪个才更诱人？
什么是爱呢？
什么是恨？
什么是长大？
什么是不应该？
什么是幸福？
还有什么是生长痛？
他想知道。
他想明白。
他想理解。
他想清楚。
从前他大概想知道生长痛是什么，现在他只想知道生长痛什么时候过去。
或许青春期就是无数个问出去却永远也得不到回应的问题，可是黏在床上的那个盛夏，影山茂夫觉得他的青春期结束了。
从此以后就只剩下生长痛了。
或许青春期都是要在疼痛里绽放的吧，灵幻其实也不清楚，毕竟自己的青春期真的挺久远了。
影山茂夫？
他大概
也是不懂的吧。
他不懂绽放，也没细致到能关注到自己身上的改变，更不知道那些女孩子旁敲侧击地询问是什么名堂。
可是他明白什么是疼。
他只知道疼。
什么是青春期？
不知道。
但是影山茂夫的青春期大概是那些错落的夕阳、零碎的烟火、拉面的蒸汽、落在额头像错觉一样的吻、商业街后河对岸的风、写满数学算式和灵幻新隆的草稿纸，大抵这些，林林总总，汇成了他的青春。
大学去了别的城市，不知道有没有赌气的成分在。
大学，就像他说的那样真的有不少女生来找影山茂夫聊天要联系方式，就像他说的一样，那些年轻靓丽的皮囊有时候真的让人眼前一亮。
影山茂夫不是没尝试过放弃对生长痛的执着。
他和女生逛操场压马路，听女生念叨关于室友和讨人厌的课题，陪女生一起去吃KFC和章鱼烧。
可是当那股夹杂着脂粉香水味道的陌生味道靠近的时候，影山茂夫还是下意识的躲闪。
怎么会有人能真正接受将就呢？
少年真的会将就吗？
陌生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的时候真的不觉得害怕吗？
日子还是照常流逝着，影山茂夫遏制了谈恋爱的念头之后，每天的活动就只剩下吃饭，上课，论文，和舍友扯淡。
舍友还算友善，只是影山茂夫惜字如金的风格一直没改，聊天也索然无味。
夏天过去了，冬天也过去了。
寒假回家过年的时候路过灵幻相谈所，他咬咬牙没有再踏上那片层层叠叠的铺满厚厚灰尘的水泥台阶。
超市里放着和几年前一样的欢快歌曲，影山律在手机上问妈妈要买什么，影山茂夫一个人在零食区百无聊赖的渡步。
冰柜里牛奶冰又换了新包装，影山茂夫看了它好一会，还是抓了一盒放进了购物车里。
教授在前面写了满满四个黑板密密麻麻的公式，影山茂夫拿手机‘咔嚓’一张算作记下来了，笔记本上摆着零星几个句子，他又开始发呆，盯着从玻璃窗透过来照在本子上的明黄色的日光，他抬笔在本上漫无目的的划拉。
不知怎么的，划拉出一个名字。
那个他很久很久没再见过的人。
他其实很想很想他。
可是他再也不能打电话过去讲自己要看海了。
刚入秋的晚上，半夜两点多影山茂夫被室友“嗷嗷”的叫唤吵醒了，室友说他腿疼的像要断了，夸张的做着鬼脸说自己要死了，另一个室友白他一眼说他少见多怪。
“生长痛而已啦，大惊小怪什么？”
“想死啊？你还早一百年呢。”
影山茂夫一怔，没接话，脑袋裹进被子里，鼻子猛地发酸。
情人节快到了，花店里簇拥着五颜六色，看到一抹熟悉的白，他便顿下脚步去看。
他想起17岁的河岸，想起灵幻新隆问他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花。
他犹豫了几秒，还是指着那一团团洁白的绽放的花问店员。
“这个到底是什么花？”
店员小姑娘抬头望向他指尖的方向，笑着答。
“那是月下美人哦。”
“月下美人？”
影山茂夫重复着发出疑问。
“就是大家说的昙花一现里的昙花啦。”
昙花一现。
昙花一现又怎么样呢。
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
真的好想见你。
果然还是不能忽略生长痛。
和室友出去吃烧烤，美其名曰搞团建，刚刚入秋的天气微微泛着凉，街对面的红路灯一闪一闪的，身边几个年轻的面孔吵吵嚷嚷，影山茂夫手插在大衣兜里，突然瞥见街对面的一抹影子，他周身猛地一怔。
他大概是chuang了红灯，但他还是不在乎的奔跑着耳边的叫骂和室友的呼喊都模糊在了风里。
他抓住那个人的袖子。
那个人也顿住了，迟迟没有回头影山茂夫心里一阵悸动，不过不知道是不幸还是万幸。
那张充满了震惊和尴尬的脸真的属于他。
属于灵幻新隆。
“挺巧啊。”
“好久不见，mob。”
他这么讲。
他和灵幻新隆坐进KFC，点餐和谈话的嘈杂声里他们面面相觑了很久。
最后影山茂夫开口，讲说他很疼。
灵幻新隆看向他指着心脏的手。
灵幻新隆顿了一会，笑着告诉他。
“那是生长痛。”
他记得刚上初中的时候他和他讲自己膝盖微微的发疼，就像是绵柔的拉扯一样若有若无的疼痛，那时候他就揉着他脑袋和自己笑着讲那是生长痛。
现在他大学二年级指着心脏告诉他这里很疼，疼的快死掉了，他还是告诉自己那是生长痛。
那一面见的意外又匆忙，其实灵幻新隆没有讲，其实那天不是偶遇。
他就是去见影山茂夫的。
好几天看到他臭着脸站在一帮吵闹的男孩子身边，有点心酸，但也有点恶劣的开心。
他没有讲，其实他很想他。
影山茂夫胡闹着放弃区重点就是为了走读来自己这里天天见面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强硬的拦住他？
影山茂夫的17岁他听见那个带着变声期特有的微微沙哑的嗓音的‘我们去看海’为什么要讲“好”？
他伸手讨的那么多个拥抱，明明发现了早就不是小不点对长者的依赖了为什么最后还是和他拥了个满怀？
那些个草长莺飞的夏天，那个河岸，那束洁白的昙花，自己那句模棱两可的回答除了怕影响他高考的成绩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吗？
因为他也自私，也思念，也逃避，也爱他。
但是那一年他确实很混蛋，影山茂夫会怎么想呢？
会不会觉得他们之间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盛大的骗局？
看到夕阳还会流泪吗？
还会偷偷把糖果往袖子里塞吗？
那个稚拙的清澈的小孩，现在已经长的比他还要高了。
灵幻新隆大概是全世界最不希望影山茂夫长大的人。
谁也不知道他外套兜里攥着的皱皱巴巴的纸是影山茂夫大学的地图和从调味市到这里的车票。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要来找他。
年长者不懂，他也不会懂，他更不会做出把小孩骗得团团转了美其名曰是为了你好之后，又厚着脸皮哭着说我们和好吧。
只有小孩才会这么任性。
只有小孩才能这么执着。
所以最后还是灵幻新隆收到了来自影山茂夫的电话。
电话里的少年声音没怎么变，还是带着沙哑的糯，只是少了公交车上的那份微微的轻喘。
“我们去海边吧。”
“好。”
恰巧又是深秋，凛冽的海风像是细密的针脚，把从前那个拎着汽水的少年和眼前这个朝他递牛奶冰的缝合在一起。
灵幻新隆接过冰棒，撕开不知道更变了多少遍的包装，冰棒含进嘴里扩散出一丝清甜。
他们俩坐在另一个城市的海岸，看着同一轮太阳升起。
淡金色的光躲在少年的发丝里，他淡淡的开口道
“我想说永远这种话，可是师匠大概不会相信，还会觉得我幼稚，长不大。”
他低头看上去有点委屈，他顿了顿继续道。
“所以我不说这些，说点别的吧，虽然我其实一点也不想这么说的。”
“但是师匠好像很想让我这么说。”
“那就这样吧。”
“我不要永远了，师匠陪我到生长痛消失就好。”
说到这，影山茂夫抬头看向灵幻新隆，眼神带着湿漉漉的坚定，漆黑的瞳孔被朝阳映成半透明的绚丽的暖棕。
他讲。
“可是师匠，我的生长痛真的很长很长。”
“可能动不动就要疼一辈子。”
灵幻新隆看了他很久，看的影山茂夫的耳朵又开始烧起来，坚定的目光又开始变得躲闪。
灵幻新隆“唿”的笑了。
“抱歉。”
他这么说。
然后赶在收获影山茂夫失望的低垂的眼睛之前，凑近他，轻轻的吻住他嘴唇。
看着灵幻新隆笑弯的的眼，和带着熟悉烟草味道的浅浅的吻，影山茂夫恍然这句抱歉不再是因为拒绝。
“抱歉。”
灵幻新隆重复。
很久以后的今天，关于那个夏天和你，我都想说句。
抱歉。
——————END——————
后记：
这篇东西，真的是我迄今为止一口气写下来的最长的一篇，长期作业下来，写到最后我甚至都忘了我最初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主要大约就是，青春期。
我太喜欢少年懵懂的青春期了，由无数夕阳和落日、散碎的烟火、茂密枝桠里的蝉鸣、不知通往哪里的流水和不明所以的句子搭建成的青春期。
昙花一现其实是一种类似于，人有时候不活一辈子，活几个瞬间的感觉。
我想我刚开始想写的大概就是这个吧。（也许）
可是这对真的好难写啊，两个感情内敛的人真是难搞啊，最后大约还是很崩，写到一半我自己大概都知道我辞藻有多重复又僵硬还有很多不停堆叠的干瘪句子，太难了太难了。
虽然但是，大约是把我想写的都吐出来了。
感谢你坚持着能看到这里，没什么能祝福。
那就祝我们往后的每一个夏天，万事顺遂吧。
【东京组】十年
*东京组cb向，含兔赤 黑研
黑尾铁朗刚认识木兔的时候没觉得自己跟对方投缘，第一次见面是跟丑三中的练习赛，这小子赢了球以后异常嚣张，张牙舞爪地跟观众互动。
黑尾铁朗对他印象不好，但记住了他，如同记住夜久卫辅，赛场上的每一个强敌都值得被记住。
再次见面就是高中，枭谷学园联盟的学校交往密切，同在东京的这两所尤为密切，合宿的时候两个人在体育馆里待到最晚，木兔发的最后一球黑尾去把它接了起来。
从此开始认识，木兔爱拉人加练，整个联盟的二传被霍霍了个遍，连黑尾都给他打过二传。两个人会坐在体育馆门口的台阶上一起喝水，勾肩搭背地一起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东京组cb向，含兔赤 黑研
黑尾铁朗刚认识木兔的时候没觉得自己跟对方投缘，第一次见面是跟丑三中的练习赛，这小子赢了球以后异常嚣张，张牙舞爪地跟观众互动。
黑尾铁朗对他印象不好，但记住了他，如同记住夜久卫辅，赛场上的每一个强敌都值得被记住。
再次见面就是高中，枭谷学园联盟的学校交往密切，同在东京的这两所尤为密切，合宿的时候两个人在体育馆里待到最晚，木兔发的最后一球黑尾去把它接了起来。
从此开始认识，木兔爱拉人加练，整个联盟的二传被霍霍了个遍，连黑尾都给他打过二传。两个人会坐在体育馆门口的台阶上一起喝水，勾肩搭背地一起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打了三年的球，隔着网握手的次数不计其数，场下也会拥抱，极少数的时候会在球场以外的地方见面，四个人，带上各自地二传，没有任何理由地在某个咖啡店无所事事地聊天。
黑尾的春高结束之后，在木兔比完赛以后，在场边拥抱了他，木兔的春高结束的时候黑尾也等在赛场的旁边，但是没来得及结结实实地拥抱，握手地动作刚刚转进，旁边的赤苇泪如雨下的状态已经让研磨手足无措，木兔拥抱暂停赶紧去收拾。
研磨认识赤苇的时候只是觉得他是一个难对付的二传。
他们在初中的时候没什么交集，即便可能是在同一个赛场待过但也只是擦肩而过，所以研磨第一次注意到赤苇的时候是在高中，赤苇很快就发现了他的视线，在两人视线对上之前研磨赶紧移开目光。
这是一个没什么短板的人。
在一年级的时候他们的交往仅限于木兔和黑尾像撮合家里小孩一起玩的大人一样，执意把他们放在一起，很快赤苇和黑尾也熟悉了起来，黑尾会在研磨的耳边念枭谷的小二传可是《天天跟在木兔身边和他陪练哦》，研磨一边说一个二传是可以给两个人传球的，一边觉得赤苇是一个不逊色于木兔一般奇怪的人。
直到三年级引退，他们作为首发二传站上球场，彼此相隔球网对视，之后才算是真正熟悉了起来。
研磨与赤苇远比黑尾和木兔认为的更熟悉。
他们很快交换了联系方式，联系次数绝对比木兔和黑尾频繁，在大学毕业以后黑尾会单独约木兔出来喝酒聊天，两个人倒扣着手机总有种莫名其妙的心虚，但早在高中的时候，赤苇和研磨就会单独出门，其中大部分是在他们的三年级，有时候在咖啡厅点奶茶，有时候去看大学的比赛。
研磨一直认为赤苇比其他人认为的要多愁善感，虽然赤苇不会像班上爱好文学的男同学一样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但赤苇超过常人的敏感，会使用一些在研磨眼里称得上诗情画意的比喻，研磨认为这正是他的脑电波能和木兔对上的重要原因，虽然木兔与诗情画意并不搭边。
研磨没有那么诗情画意，研磨只有讲一切都拟态成虚拟闯关世界的秘技，通常他和赤苇待在一起的时候可以两个人互不打扰地做自己的事情，虽然这样就不知道为什么要待在一起了，交流微乎其微的人看起来并不相熟，但其实不然。
木兔的认知里，赤苇跟研磨的关系要比黑尾认知得更好，这当然是来自于他和研磨之间隔着的巨大太平洋，与此相比赤苇和研磨的关系要好上太多。
第一次听说研磨的事情是在黑尾的嘴里，想来有幼驯染是一件如此值得炫耀的事情，木兔是真的好奇这人是什么样子 。
高中见到了，一整天里没有对上过一次视线。
在此四个人里，这两个人的关系要最为陌生。木兔听说过初中的时候和黑尾研磨打过比赛，但是毫无印象，因为研磨会回避他的视线，所以他也不怎么去搭讪，他知道对面是一个很敏锐的二传，具体体现在拦网会很麻烦。
极偶尔的时候木兔和黑尾站在一起，叉着腰说话的时候撞上研磨看向这边的视线，他是第一个发现这两个人有点什么的，不是从八风不漏的黑尾那里而是从研磨那里，于是他们的第一次单独对话开启在某个训练完的下午，木兔说，你们在恋爱吗？
研磨在他靠近的一瞬间就开启防御姿态，实在没有办法躲开以后才叹气承认，木兔难得没有莫名其妙地开屏说点什么，而是半睁着眼睛考究地将视线在他们之间来回移动，研磨在他把视线移回黑尾身上的时候施展瞬移溜了，留下木兔一个人吃惊地大叫。
于是他们也算是勉强有交流，只在两个人之间，虽然并没有任何共同话题，但没话找话也能说两句，木兔跟研磨打过联机，赤苇则没怎么玩过游戏，黑尾路过问赤苇你无聊吗，赤苇说还好。
赤苇第一次跟黑尾说话是在某一次合宿被木兔叫下来加训的时候。
在此之前，他已经听说过很多次黑尾这个名字，木兔会告诉他这个人的特点和弱点，即使他还没作为首发球员上场，木兔却笃定他们会碰上。
赤苇练二传，木兔练扣球，黑尾练拦网。
黑尾自来熟如同木兔光太郎，在和木兔聊天之际迅速和赤苇也攀谈起来，此时黑尾还没有成为队长，虽然必要的时候很靠谱，但赤苇也见多了他和木兔在一起时候幼稚的样子，抛开这点，如果需要与黑尾共事，对方也是一个很好的伙伴。
此后第二年，在黑尾铁朗成为队长，赤苇京治成为副队长以后，俩人在合宿的时候就会有工作上的交流，此时此刻黑尾铁朗的负责与自己的队长形成了鲜明的队长，音驹没有经理却可以完美地运行下去由此可见一斑。
彼时赤苇并没有预料到多年以后自己将成为一名漫画编辑，手底下负责的作者画的有关排球的漫画爆红，作为责任编辑在某一场会议之前和已经入职排协宣传部的黑尾铁朗握手，多年前的情景重叠，赤苇信任黑尾的能力，和排协的合作进行得有条不紊。
到最后谁也没有完全脱离排球，木兔光太郎在球场上高高跃起，赤苇京治和手里大获成功漫画作者一起观赛，已经升职成主任的黑尾铁朗在场后和有关工作人员交谈，孤爪研磨作为一个新的项目的投资者与参与者站在一旁。
此时是他们认识的十年有余，比赛结束后一起去吃饭，赤苇和黑尾谈起了工作上的事宜，木兔喊着店员加菜，研磨在平板上确认发过来的文件。一切有如十年以前，他们坐在咖啡屋的桌子前，赤苇在和黑尾闲谈下次合宿的事情，研磨低头打游戏，木兔要了一个超大咖啡冻。
当时当日，摆在赤苇和黑尾面前的只是招牌奶茶而不是酒水，新晋情侣木兔和赤苇中间相隔五厘米，一旦有身体接触就会像第一天认识对方一样面红耳赤。此时此刻，木兔的左手揽在赤苇的腰上几乎没有放下来，略微偏头就能毫无芥蒂地交换一个吻。
当时当日，黑尾和研磨之间的身份刚刚转变，回家的时候像是第二天不会见面了一样依依惜别，虽然只是在两家门口绞尽脑汁多尬聊了几句话。此时此刻，两个人坐上车毫无迟疑地驶向共同的家，互相靠在一起呼吸都同步。
十年来或许有什么改变了，但或许什么都没改变，某一天他们一起去北海道旅行，请路过的人帮忙照了一张照片，那张照片与庆祝赤苇与研磨毕业的旅行里拍的那张照片别无二致。
所以其实并没有任何改变。
-END-
【茂灵】靠近火感到滚烫
*全文1.6w+，影山茂夫单恋篇幅99%+1%的惨啦你坠入爱河啦，慢热
*写于23/3，旧文存档
//一句话总结/在平平无奇的一天，影山茂夫漫长的单恋突兀地结束了//
//配乐/Episode 33🎵//
【靠近火感到滚烫】
影山茂夫在内心规划过无数次，说出那句话后会是怎样的情景。
但反正不是今日这样的。
“师父，”影山茂夫望向灵幻新隆。极远处超能力助燃的烟花只剩下最后一响便没入海面，浪潮的声响纷至沓来。今夜天气晴好，银白的月...
*全文1.6w+，影山茂夫单恋篇幅99%+1%的惨啦你坠入爱河啦，慢热
*写于23/3，旧文存档
//一句话总结/在平平无奇的一天，影山茂夫漫长的单恋突兀地结束了//
//配乐/Episode 33🎵//
【靠近火感到滚烫】
影山茂夫在内心规划过无数次，说出那句话后会是怎样的情景。
但反正不是今日这样的。
“师父，”影山茂夫望向灵幻新隆。极远处超能力助燃的烟花只剩下最后一响便没入海面，浪潮的声响纷至沓来。今夜天气晴好，银白的月色铺满粼动的海湾。影山茂夫鼻尖嗅到柑橘汽水的甜味，突兀地想起他们俩不久前买的烤鱿鱼放在野餐布上，还有一半没吃。
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说出下半句话：“您为什么拒绝我？“
时近夏末，为了这场势在必得的告白，影山茂夫足足花了一整个暑期进行筹备。为了弥补他天生亏损的浪漫细胞，甚至召集了脑电波部一众狗头军师集思广益，从月相到天气，从穿搭到台词，一切都完备得天衣无缝。小留学姐调侃说这场景用来求婚都不为过。
一周前，向灵幻新隆提议要不要趁着还没开学，两个人一同去看海时，对方欣然接受了影山的邀约。还念叨着自影山茂夫即将升入毕业班以来，课业繁忙，他们师徒独处的时光变得难能可贵。当然，灵幻新隆这话可能还有点明里暗里抱怨着先前七月影山因为补习漏掉了一次与他的uma邀约的意味，但这并不重要。
开着那辆租来的二手甲壳虫，他们来到往年每个夏日都会如约而至的海边。浪潮声温柔，满月也皎洁，借来的老旧收音机里正在播放古典乐。
——迄今为止一切都在正轨。
那么是为什么呢？在说出告白的话以后，夜风撩拨开一抹夏日的浓云，借着银白的月色，影山茂夫在灵幻新隆被打亮的脸上看到一线乍然的空白。
与想象的怦然不同，影山梦中动人的羞赧无迹可寻。灵幻新隆面上的血色顷刻间褪得比月色还要干净，他像是被明火烫到的人甩开了手一般，惊惶中带着疑惑，连带出本能的排斥。
是因为年龄差吗？是以为我只是一时兴起吗？或者说是世俗的原因吗？影山茂夫在心中默念着早已熟读背诵的腹稿。他隐约意识到事态发展不妙，但是影山笃信自己早已获得灵幻新隆的恋心，今日只是恰好来取，那点疑虑便可忽略不计。
影山茂夫看见灵幻新隆的表情逐渐回落，骤雨初歇。只是他向来温和包容的脸上，被影山的告白烫出的空洞依旧存在。他不再上扬的嘴角驼不起一注月光，出口的话便重重地坠入黑夜——
“因为我不喜欢你。”
对面这么回复说。
灵幻新隆拒绝了影山茂夫的告白，单纯是因为不喜欢。
灵幻新隆三十一岁，人生OL已完成主线任务的三分之一，“喜欢上某人”的成就栏仍为空白。
他天性对恋爱关系不敏感，并且深知心动后人就会变成笨蛋。具体表征就是年少时，班里恋爱的白痴总把课后的闲暇投注于怎么弹女孩子喜欢的吉他曲，或是衬衫的袖口要怎么挽的松垮好看这种无聊的议题上。聪明人从不浪费时间，所以十七岁的灵幻新隆穿过寂静杳然的日影独自回家。
曾经被来告白的女孩质疑说，灵幻君是不是没有恋爱的能力，既然有性冷淡这个词，那么恋爱冷淡应该同理存在。这倒也不是，灵幻新隆在放学路过河堤的间隙花三十秒思考了这个问题。倒不如说他是个对亲密关系相当谨慎的人，且在恋爱上恰好有些过理想的罗曼蒂克主义。差不多不行，能处处不行，挺合适更不行。所以也难怪他至今尚未走入一段需要交付真心的恋情中去。
错过冲动的年少，雨季不再来，那便不来。
灵幻新隆近乎固执地觉得爱需要心动和命运，而如果没有遇上，那他宁愿不要开始。
而此时此刻，夜风回潮，海浪逆卷，他看着静默的影山茂夫。额发被撩起露出细秀的眉，牙白的面孔如高悬的月色，和记忆中的前六年交错重叠，拉长成为一段渐近的默片。
是他的弟子，也仅是他的弟子。脉搏的跳动与海潮同频，少年影山未能撬动他胎死腹中的春心。于是灵幻新隆确信这个有月的夜晚心动的命运仍未降临。
如何开口？灵幻新隆自有千万种理由把这拒绝包装的圆满，或是用青春的幻觉将这夜搪塞为一场无疾而终的闹剧。但在影山十四岁那年的飓风中，他们相约今后要对彼此坦诚。所以灵幻新隆选择如实地告诉影山茂夫，灵幻新隆不喜欢影山茂夫，就是他告白失败的唯一的理由。
仅此而已。但也足够。
夜风推动着云，月便被吞吃。灵幻新隆在举目无边的夜色中，只有哗哗的浪涛回响。许久以后，以灵幻新隆对影山茂夫的了解，他毫不以外地听到对方说——
“我不相信，我不认同，我不接受。”
但这次他不会被迁就。
那一晚月色再次出现以后，他们是怎样各自回家已经不太记得，但那日以后相谈所就一次又一次爆发倒闭危机。小酒窝作为编外人员很识趣地销声匿迹，芹泽克也和暗田留则因为需要打卡上班，被迫买了每日师徒摩擦小剧场的观众席票。爆米花，大麦茶，偷藏的巧克力派——相谈所的零食储备飞速消耗。
影山茂夫始终不愿相信灵幻新隆居然对他完全没有心动的感觉，并固执地认为只要反复告白坚定立场，他的师父就会放弃徒劳的抵抗，早日举手投降。
……怎么想的，以为是描红吗？想着只要反复书写，就能获得这段感情清晰的轮廓。可惜的是，那支笔从一开始就没有水。
不过这也难怪，对于影山茂夫而言，被灵幻新隆偏爱几乎是一种强迫。就像地球绕日公转一般，无论是否观测，偏袒一定存在。
而如今灵幻新隆在平日里还可以更近的距离里就不动声色地避开他，拒绝为他晾凉的章鱼烧，连300日元的时薪都改为塞进信封中再交到他手里。
这般露骨的排斥无异是一种宣战。
影山茂夫绝大多数时候是随他师父去的，他其实对灵幻新隆同样有一种近乎强迫的纵容。就比如在外出除灵时总由着对方耍着性子撒着盐花，甚至被恶灵小小地威胁一下也无妨，毕竟他总会在危急关头提溜着年长者的领子把他放到身后，然后动动手指为灵幻新隆摆平一切——只要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那么纵容师父也是一种乐趣。
而如今不同，影山茂夫从未在灵幻新隆身上感受到如此脱缰的失控感。那一夜在灵幻新隆面上，如火光骤起的排异，不属于他所认识的任何一个“师父灵幻新隆”。
那是更为陌生的，偏私的，甚至是自我的灵幻新隆。而影山往日还未曾遇见，也未能了解。
在情感的囫囵中，灵幻新隆远比他十七岁的弟子要能沉得住气，倒不如说不爱者总是从容。仅仅这样熬了一周多，散发着低气压的弟子就再难忍受这僵局。在装着300日元的信封落入掌心以前，倏忽地伸出手攥住了年长者的手腕。
那不知何时已可以被他轻易扣紧的手腕在他掌中挣扎了几下，突起的腕骨似一粒尖石在影山掌心铬得好痛。灵幻新隆只是微微一怔后便冷静下来，自如地对他露出故作疑惑的笑容，试图蒙混过关。
“这是怎么了，龙套有什么事要找我商量？不如先放开手再说。”
但影山茂夫不给他粉饰太平的机会，他从不铺陈，直白地点破：“师父明知是怎么回事。”
这一天是阴天，夕阳被云海淹没不见，相谈所内一片昏暗。百叶窗的窗缝内透出的光线昏沉，像随时要熄灭了。
在这样的低气压中两个人都像是要溺水，影山看见灵幻新隆唇角柔和的笑意水波般散去，而后慢慢皱起了眉。
“您不能一边装作看不见我的喜欢，自作主张地将这件事情就当作没发生过，同时又做师徒的部分都表现得如此排斥。”
“我没……”
“这对我不公平。”
影山茂夫凝望着他的师长，灵幻新隆的脸上又露出那种有些空白的疑惑，像是一种残忍的天真。也许这个人觉得这样的行为对我才是好的？他近乎埋怨地猜想，这太自以为是了。
“您在用您的高傲和自尊践踏我。”
影山茂夫轻声说。
这话说的太重，“践踏”这词从未出现在他们的师徒关系中，但这对影山茂夫来说又无疑是事实。他不能理解灵幻新隆为何能自顾自地撇开所有与那夜有关的话题，又同时在日常中和他划了一道距离感的天谴。爱情与师徒情，他仿佛在那一夜同时失去了……而他只是说出了自己的喜欢，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责罚。
“龙套，放手。”
灵幻新隆并没有理会影山的控诉，只是向后仰头拉开与他的距离，再度用力拽了一下被影山扣在掌心的手。他语气强硬得不容置喙，紧接着眉梢一顿，看着影山抿紧下垂的唇角，又有些后悔，语气渐缓。
“……好吧、好吧，给我一些时间。”灵幻新隆拧了拧眉心让步说。
第二天放学前，影山茂夫收到灵幻新隆和他说放假一周的消息。
找到灵幻新隆并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对方并没有关掉只属于二人的GPS定位，甚至还在短信中贴心地备注了只是回老家几日，不久后回。
时值夏末，正是果蔬丰收的时间，回家去帮着农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其实先前每年的夏天也有这么两日，但今年影山茂夫却无法心安理得地守在原地等着灵幻新隆回来。
影山茂夫只觉得自告白以后灵幻新隆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在将他推远和逃离。放课后他校服也没换，匆匆乘着夏风在某处乡间落地。交叠的电线杆上落着叫不出名字的鸟，远离城市所以天空都像水洗。他在师父老家的后院找到带着草帽正在摘桑葚的灵幻新隆，语气有些不满——
“师父怎么逃跑了？”
“刚一见面就来兴师问罪，龙套你未免也太焦躁了吧，这样可不好——而且，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是逃跑呢？”灵幻新隆并不认同他的指责：“是龙套说希望我能调整和你的相处模式的吧？在拒绝弟子突如其来的告白过后，作为师父我需要一段时间整理思绪来重新正式我与你的关系，最终给予可靠的答复。这是一种逃跑吗？”
面对灵幻新隆，影山在语言上毫无胜算，但好在他还有其他制胜的武器。他只是用那双漆黑的眼睛执拗地注视着灵幻新隆，毫不遮掩地依凭着灵幻对他的纵容，就像一直以来一样。
确实一击即溃，灵幻新隆直起身来，叹了口气，向影山招了招手。
倒不是向这段单恋妥协，他只是颇有些自嘲的意识到原来对于影山茂夫而言，如何坦然地面对一段和师父的失恋居然也要本人来教学——他以为那场风暴过后影山已经学会了，为什么又退步了呢？是因为他平日偏爱太过，所以影山在他身上方向失衡了吗？
只是如今还有更要紧的事吧。
“还不快过来，”灵幻新隆说：“先陪我把果子摘了。”
桑葚早就熟得透透的了，在那些疏朗的日影中，它的枝仿佛蔓延得无限的长，从有风的屋顶到低平的矮墙。挂的果层层叠叠落了，绛紫色的汁水就小雨一样在地面上跳跃，一点又一点，叫人无处落脚。
影山茂夫把手穿入那些透光的绿叶里，顺着根一捋，枚枚宝塔状的桑葚就被拢进掌心里。果皮很脆弱，所以指缝间都是紫红色的果汁，黏糊糊的甜腻腻的，丝丝缕缕飘散在风里。
在发现自己喜欢师父以前，似乎也有过这样的事情。
那时候他们去乡间祛除埋伏于土地的恶灵，到最后把别人的田地搅得一团糟，师父那时候很好脾气地休整了农田直到夜里，脸颊上留下一道道可可粉一样的胡子纹。那次委托的最后超能力催生下苦涩的小番茄留给了师父，西兰花的种子成为了弟子的薪酬，在不久后从他胸前的口袋带着蓬勃的感情爆发。
影山茂夫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胸口的位置，夏季的校服是一件单薄的白衫，胸前的口袋还在等待它新的住客。
“啊……！龙套，你的衣服！”
灵幻新隆捧着一筐果子路过，他此时两只手都占着，于是挑起飞扬的眉毛冲影山努了努嘴。影山茂夫被他汗津津带着笑的脸蛊了一瞬，有一段时日没见师父笑，只觉得暑气蒸的头脑发晕，呆呆地低下头——才看见他满手紫红的染料连带了衬衫，像是他心口正流淌出果汁样的血液。
“啊……没注意。怎么办……？”
“得赶紧洗吧，干了以后可是很麻烦的哦。”
灵幻新隆用那种“真拿你没办法”的眼神抬眸点了他一眼，宽大的草帽在他面上落下横斜的光影，连哂笑都显得绰约：“算了……赶紧拿过来我帮你洗一下。”
影山茂夫愣了一下，说：“喜欢。”
“……我说洗一下。”
乡下的水龙头都在田埂边，一节乌青的水管旁丛生些喜湿的野花。影山赤着上身站在一边，看灵幻新隆熟练地在流水下搓洗他的衬衫。雪白的布料被打湿变得透明，露出底下师父的手，原来也被桑葚汁染上了颜色。两相叠加，都快把衬衫洗成粉紫色了。
影山伸出拇指擦拭灵幻新隆鬓角不知何时沾上的果汁：“我说我果然还是喜欢师父。”
“听到了。”
“好狡猾，您还是表现得这么从容。”
灵幻新隆好气又好笑：“不然呢？告白的是你又不是我。再说，不是都告诉你我不喜欢你了吗，说几次都是一样的答复，自恋的小鬼。”
“说的真绝情。”
“少得寸进尺进尺，叫你来帮忙还添了麻烦。一会换上我这边的旧衣服就赶紧回家。桑葚给你装一点带回去，可以叫你妈妈做成果酱。换洗的夏季校服还是有的吧？你这件等我假期结束了就给你带回去。”
完全是把他当小孩的语气。
什么时候能看到我呢？师父。我比十四岁时高的多了，如果能够吻您，已经不用仰头。您双手捧着的一篮桑葚，我单手就能轻松提起。打工结束一起去吃的拉面，不会有央求您来帮我扫尾的时候。
影山茂夫看着那个人的侧脸，有些悲哀地意识到，灵幻新隆今日的和缓不是因为对于自己示爱的接受，而是他迈过了那日告白的尴尬与逃避，又想起了自己是他的弟子，相差14岁的需要灵幻新隆照顾的小孩。
不要这样。他不要这样。
影山茂夫有些焦躁地说：“我明天还会过来。”
“你不用念书吗？”
影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放学就飞过来陪您，好吗？”
灵幻新隆真被气笑了，一视同仁地打回影山所有隐晦的示好：“我不需要你陪啊。”
“那师父陪我。我需要假期。一直以来兼职我都是无休的。”
……这就是在胡搅蛮缠了，灵幻新隆都不知道影山茂夫居然可以这样蛮不讲理的。
但陪伴着东西也讲究两情相悦，不然就算一种打扰了。
“可我不愿意。”
灵幻新隆不容置疑地说，他的气质霎时间变得拒人千里之外，好像刚才暑热里迎合着蝉鸣的热络都是一场假象。明明是同样柔和的姜黄色眉眼，只是敛去了笑意就让影山茂夫感到陌生，这是另一个很少展露给影山茂夫的灵幻新隆。
但这也是灵幻新隆。影山茂夫是见过的。在很有原则地拒绝别人咒杀请求的时候，在除灵现场向旁人维护他的时候。只是今天这些强势与果决落到影山茂夫身上了，他一时还未能适应。
怎么这样？影山心脏砰砰乱跳，那里板块震荡，火山爆发，流出的岩浆是桑葚汁的颜色。他接过灵幻新隆手里那件湿漉漉的衬衫，心口处还有紫红色的痕迹，像撕下一片盛夏的霞彩。
灵幻新隆由他去了，指尖挪了一下，避开了他的掌心。
“那我回去了。”影山茂夫闷闷地说。
现在还不行。桑葚果汁染红的衬衫，他希望能等到他自然褪色的那一天。
那一天也没有等到很久以后。次日清晨，灵幻新隆站在他乡下窄小的灶台上熬桑葚果酱的时候，老旧的收音机播放着早间新闻电台。
信号不是太好，所以那些资讯都被截成一段一段的，主持人的中气倒是挺足：“重大新闻！重大新闻！百年难遇的奇异天象！世界末日的前兆？特聘气象学专家来分析调味市……”
灵幻新隆漫不经心地听着，小锅上笃笃的果酱沸了，翻滚着绛紫色的气泡。他用木勺㨤起一口便往嘴里塞。
“……调味市九月下起了暴雪！”
“唔？！噗！嘶——”
影山茂夫不在，滚热的果酱烫坏了舌头。那木勺也没人管，啪嗒一声落到了地上。榻榻米上一滩泼开的桑葚果酱，像溅出的静脉血——微微发黑，原来是有些糊了。
他抚额去找抹布收拾这一地烂摊子，随即在手机上订了能买到的最早一班回程的车票。
“哈啊……看来得回了。”
盛夏的调味市下起了大雪。
灵幻新隆拎着行李匆匆赶下列车，出门的那一瞬间就打了个寒颤。他还穿着那身灰色的西装，月台上落了一层厚厚的雪，直能没过脚踝。
轨道旁的树还保有常夏的绿，叶尖却累了一层白霜。夏日的晴空，始终有延绵不断的白雪落下，揉碎揉皱了的月碎一样，冷清又悄然。他只看一眼，就知道这是谁的杰作。
提前接到了他的电话，影山茂夫在出站口等他。弟子临时换上了厚些的冬季校服，还围了条有点土气的格子围巾，把冷白的脸都埋进半张去。看见灵幻新隆以后，又扯下来一点，露出抿着的唇角，看着有些冷淡。
“师父。”他喊了一声，走上前来要拿灵幻手中的行李。
灵幻新隆本没让他接箱子，但也不知怎么的，明明没使超能力，那箱子还是顺畅地被挪到影山茂夫手里，同时丑围巾换到了灵幻新隆的脖子上：“接下来要回家吗？师父。”
“回相谈所。”灵幻新隆没什么好气地回答：“拖你的福，新收到的委托爆表。现在要赶回去加班了。”
刚一见面就来兴师问罪显得实在太过焦躁，灵幻新隆明知道这样不好——无论怎样做师父的都不该把气往弟子身上撒，这个教训他是吃过的。灵幻自诩是个理性的人，深知把个人的情绪压力，仗着亲密关系的包容，就倾斜到要紧的人的身上，是非常不负责任且过分的行为。
但下雪这事儿要另算，怎么说，他加班这事和影山茂夫脱离不了关系，影山茂夫超能力失控又和他灵幻新隆脱不了关系。
他们衔头接尾形成一个逻辑的闭环，谁也怨不了谁。
他摸了摸唇，窸窸窣窣地从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摸出一只烟。但只是叼在嘴里，没有点燃。
说到底，放着好好的师徒不做，为什么要去做恋人呢？灵幻新隆始终想不通影山茂夫的逻辑。
他看影山茂夫从十一岁走到十七岁，也许因为靠得太近，总觉得很是钝感。好像十一岁影山推开相谈所的门就在前天，那么十四岁那年他们在飓风中和解就是昨天。那个时候影山茂夫还会因为和小蕾告白失败哭鼻子，他拍拍少年单薄的肩膀，踩着一路日落和碎石回家去。现在轮到弟子和他告白，偏执程度不减当年，一夜间盛夏的调味市落满了大雪。灵幻新隆站在雪中，只觉得小公园里他没看到的场景最终还是回馈到他自己的身上，一切像是颠倒的复现。
明明只是区区龙套而已——他习惯性地看向身侧影山的发顶，扑了个空，只看到不知何时变的尖削的下颌。灵幻新隆悻悻地掸了掸烟。
被看着长大的孩子告白，就好比抱着睡觉的小狗突然告诉你你得去小狗星做狗国王妃，从此吃小狗饭不能再沾染盐拉面的半点……灵幻新隆认为自己的应激和逃避在所难免。而影山茂夫还步步紧逼，自然让他感到不可理喻的愤怒，甚至打破了他一贯良好的教养，对自己的弟子黑了脸。
影山茂夫过分炽热而直白的感情，灼烧到他这个习惯冷感的大人。
盗火的普罗米修斯第一日降下火种之时，人们也因这刺目的光芒惊惶着奔逃。灵幻新隆想他也一样，他同样是既惊又怒，越是侧过身去那火焰逼的越紧，直到扒下他师长的外皮，露出底下活生生的那个自我的灵幻新隆。
溃败的，自私的，偏执的，不再是师长的灵幻新隆。
他们沿着落雪的马路一直走，路过结了一层薄冰的护城河。灵幻新隆错开几步走在前面，琢磨着到底要怎么和影山解开现状的结。他不是没自信扮演好影山的恋人，相反他知道他应当能做的很好——但他要这么做吗？在这场博弈中让步……这样算弟子得逞了吗？但这也不是那家伙想要的吧！
灵幻新隆又想起令他逃避和踌躇的亲密关系，他自觉自己是活在冬日的人，真没法和别人走进春天。做个好恋人和恋爱是两个概念，他如果选择去扮演也等同于自我的牺牲。因为他是一截冻湖上的浮木，等春来到时沉没。前一天还在冰面上看见，在无声消融时已经溺毙。
他自觉无法承受，那样滚烫的感情。
以往他们都是并肩而行，那时候不说话也觉得美好，而今天分外难熬。灵幻新隆在前面沉默地走着，只能听见雪被挤压的嘎吱嘎吱声，他没有带伞，也不同意影山使用超能力。落雪很快染白了他的发顶肩头，纯白色的道路无限延长。
他在内心排演了好几回待会到了相谈所，要怎样和影山茂夫沟通来的高效。为什么拒绝了还是不听？为什么夏天要落雪？为什么不能顺流而下和他回到普通的师徒关系中去？他心中隐隐有着怒火，嘈乱的心绪让他变得焦躁。
但等走到相谈所的招牌下面，一扇黑色的小门中的长梯延伸向他们共同的归处。灵幻新隆回头看去，却只看到一串孤单蓝色的脚印潜在雪地里，如一群追随在他身后的知更鸟。
影山茂夫正沿着他踩过的轨迹，缓慢而坚定地走向他。
为情所困的少年既挫败又有些不服气，此时正跟自己较劲。想着想着就入了迷，下意识地踩着灵幻新隆的脚印前行。他低着头没有看灵幻新隆，刘海有些日子没修，那沉静的眼就在散软的黑发中闪着雪光，让灵幻新隆想起前六年每一个落雪的冬日，相谈所楼下雪人脸上的黑色纽扣。
落雪的长街那串幼稚而重叠的脚印，一如他们并蒂相生的命运。
灵幻新隆回头看了一会，突然被逗笑了。
算了，跟影山茂夫计较什么呢。
屋外有雪，屋内风平。他们在茶水间里抖完了一身的雪，影山身上也都是。为了防止感冒，灵幻新隆给自己冲了一杯麦茶，而影山茂夫则是用微波炉转了一圈的牛奶。等到身体都稍微回暖，他们师徒二人坐在沙发前，灵幻新隆好声好气地和影山茂夫商量。
“这雪要怎么样才会停呢？”
“是非要我答应你的话还是放弃吧。虽然我承认……最近我脾气太焦躁，有时说话没掌握好分寸，这是师父我的问题。但是我没有办法用除弟子以外的眼神看龙套，风暴以后我们就约好了不再说谎，所以即便这个雪再怎么下，答应你都是做不到的。”
影山茂夫看着他，指尖摩挲着马克杯，热牛奶散发出香甜的气息。他眸中有雪，穹窿笼罩四野，天地如盖，一切重的情绪都掩埋在雪下。
他缓慢摇了摇头，说，不是的师父。那天回去后我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如果我希望师父能接受我的全部、看到我的成长，而我同样也需要接受师父身上存在着包容和温暖以外，偏私而自我的另一面。
能看到这样一面的师父，其实是一件幸运的事情才对。
我明明是想通了，但是。
我同样想明白了往后在对您无望的单恋中天平不会再向我偏斜，但我却无法停止对您的喜欢。于是第二天调味市就下起了大雪。
雪压了枯枝，室内能听见隔窗传来扑簌的积雪砸入雪地的闷响，影山的尾音落下去以后又是寂静。沉默了很久，灵幻新隆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说那还真是伤脑筋，我家里那盆小番茄受不得冻，一冷一热肯定活不下去。不过谢谢你的理解。
“但是我也应该向龙套道歉才行，我总得直视你的喜欢。之前我总觉得，只要把这事当做不知道糊弄过去了，或者是命令你不许再提，那么我和你的关系就可以平顺地发展下去。但显然这是我的自私作祟，这对龙套而言是不公平的。我不能粉饰太平地忽视你的情感，成年人面对感情的欲言又止对于龙套热烈的感情是一种辜负。”
“不过这话并不是我会答应你的告白的意思，我依旧无法接受你的告白。抱歉，请容忍我在感情上不能让步的原则。”
“但我不会再逃避了。”
“我会把龙套的喜欢看在眼里。”
灵幻新隆不得不从他藏身的沙堆中探出头来，看到影山茂夫炙如烈火的喜欢。这段不加掩饰的爱意会让他们的师徒感情变质吗？目前还不得而知，但他知道开诚布公后的伤口更容易愈合。一句剖白的抱歉比暧昧不清的闭塞视听来的真挚。
影山茂夫看着他，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来，说。
雪今夜就停。
盛夏的暴雪过后，一切又缓慢回到了正轨。灵幻新隆主动拉回了和影山茂夫的距离，章鱼烧和盐拉面照吃，三百日元也会亲手交到弟子手里。影山偶尔会对他示爱，只是不再咄咄逼人，行为也从不逾矩。只是并不凑巧，自升上毕业班后课业确实繁忙，影山茂夫来事务所的频率被迫减少，所以时常有一整周都见不到影山一次，也收不到短信的情况。
夏末的时候，一个雷雨交加的傍晚，影山茂夫顶着一身青色的水雾拜访了灵幻新隆的单身公寓。
他浑身都湿透了，看起来可怜极了，黑发浸水后颜色愈深，衬得他皮肤愈白，几近透明。如一片细雨水雾构成的造景。
“怎么冒着雨过来了？”
灵幻新隆急匆匆把自己那条干浴巾围到弟子的脖子上，擦掉他睫毛上那一串将垂未垂的雨水。贴在他掌心的脸好冰，小孩冰冷的五指也叠了上来，要借一点温度一样，用侧脸蹭了蹭他的手。
忘记带伞，高中离师父的公寓很近，我就过来了。
说什么呢，你小子，不是有超能力吗？
灵幻新隆狐疑地看着他，影山茂夫在他的注视里湿漉漉狼狈地笑，好似一点儿也不担心他来拆穿。
他对他俩之间那点暧昧心知肚明，而灵幻新隆愿意在这场雨里装作耳目不清。他已经有些习惯了影山茂夫那偶尔萌动的小心思，和那些为了喜欢的女孩提早十分钟等在路口假装偶遇的男高同根同源，只是他的弟子更大胆一点，喜欢就直接杀到他师父家里去。所以灵幻新隆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声，伸了个懒腰转过身去，看他那三流电影去了。
“下不为例。”
没等一会，影山茂夫就带着洗完澡以后蓬松的热气，跑到沙发上来靠着他看电影。他轻车熟路地在灵幻新隆的橱柜里找到没开封的巧克力派，冰箱里有一瓶鲜牛奶。犹豫了一下，他拿起角落的橘子汁倒了两杯，放在托盘里端到茶几上。
电视机里满屏幕飞溅的鲜血投射出昏红色的光影，灵幻新隆也没看他，朝左边挪了一点，腾出个半身位的空。影山茂夫蜷着腿靠过去，海盐柠檬味香波的气味，混杂着一点水雾的潮。
“好挤。”灵幻新隆轻轻推搡他一下：“稍微往右边让让，你现在好大只了。”
影山茂夫岿然不动，假装研究电影里炮灰男三的一百种死法。灵幻新隆对他迟来的叛逆期免疫，不再坚持，偏过头去看窗外的雷雨。窗帘下压着一线黯蓝色的光，哗哗的雨声已经停了，只有见过笃笃的钝响应当是积水落到雨棚上。
“外面雨已经停了，不回去吗？”
“不下雨就不能来找师父吗？”
“我说不能你就不来了吗？”
“也不会。我不听您的。”
这么说着，他们二人谁都没接下一句，享受起久违的师徒闲散时光。
粗滥制作的小成本b级片，血与肉在屏幕上横飞。在惊魂的尖叫声与刀具刺破皮肉的钝响声中，灵幻新隆心中在默默倒数着暴风雨骤起的那个时刻。
即便他宣布他们又回归到了告白之日以前的师徒关系，灵幻新隆不再逃避影山茂夫的示爱，但这场纠缠不休的告白并不只有这一个疑难杂症亟待解决。以他对他那执拗偏执的徒弟的了解，另一个沉疴还需要被问诘，方能宣告最终的落幕。
过了许久，电影终了，滚动的片尾字幕打响了影山茂夫向他最后一场兵荒马乱的号角。弟子又靠过来一些，并没有看向他，但是缓声说——
“我以为您一定是会喜欢我的……”
“哪来的这种自信啊？”
“因为您每次吃拉面或者叫我下班一起回家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说着超爱我的感觉。”
“真的假的，我感觉完全是你的一厢情愿吧。”
“您才是啊，我不相信您对我一点心动都没有，您真的不是嘴硬吗？唯有这个问题我怎么都想不明白。”
“哈……这个问题我明明和你说过了很多次了，正视龙套的喜欢和我同样喜欢你是两个概念，这还是可以分清的吧？”
“失敬失敬。只是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啊，师父居然对我一点喜欢都没有。”
“唔……”
“那可以试一下吗？”
“什么呢？”
“我亲您的话，在那一瞬间应该控制不了自己的本能反应吧。也许看到您的神情，我就能彻底明白您的心了。”
……
“好啊，来试验一下吧。”
影山茂夫本做好了被灵幻新隆呛声的准备，而完全没有料到师父会答应。他猛地回头，看到灵幻新隆倚在沙发边上，托着腮对他懒懒一笑，早把他那点私心都看穿了的模样。影山的耳朵立即红透了，他支吾了两声，又闭上了嘴。生怕灵幻新隆反悔一般从沙发上迅速爬了起来，紧紧捉住了年长者家居服的衣角。
他们两个就像对弈的棋手，恭恭敬敬地对鞠了一躬。影山小声地说了一句“失礼了”，便抓着灵幻新隆的胳膊向他靠过来。
昏暗的房间里，灵幻新隆视野中影山脸逐渐放大，不知何时腮边的婴儿肥清减了，五官细看还有几分女高中生会为之怦然的秀朗。电视机的银白把他鸦黑的眼底打得昼亮的，就像有一汪月浮在海上……龙套长大了啊。
靠的很近很近的时候会有温热的吐息喷上来，而且能听到龙套咚咚咚的剧烈心跳……不知道贴没贴上，毛茸茸的脸颊，像蒲公英在风的尾端降落到脸上。在这个吻降落之前，灵幻新隆用手轻轻抵在影山茂夫的胸膛。
“停。”他说。
这并不困难，因为影山茂夫靠得够慢，像火车进站前的吻越落越缓，在灵幻的唇前停下也如他所愿，这里不可及的就是终点。
他安心地向后撤去，嘴角露出很爽朗的苦笑：“果然。”
“虽然早有预料，但先前怎么都无法说服自己师父是真的不喜欢我，我还怕您对我说谎。但看到到您的表情，我终于明了了。”
心情不知该说是放松还是难过，只是胃酸好像倒灌进了心脏，所以腹腔绞作一团。影山扯了扯蓝色家居服的胸口，那里是刚刚灵幻新隆抵住的地方。两根轻柔的手指力量不足说道，却仿佛顺着血管注射了过量的蓝色药水进来，让他的心室变成散发着消毒水气味的坏闸停尸房。
灵幻新隆面无表情，他看着影山茂夫半面脸埋没在昏暗的房间里，静音键没关，电影的彩蛋还在播放，一帧一帧打亮他弟子的脸。过了很久，他长出了一口气，然后笑了起来。
慢慢的，影山也跟着他的节奏发出笑声，两个人头靠着头倒在沙发上。
“这样也不错吧。”他想去摸烟，只摸到先前影山端在桌边的两杯冰果汁，冷凝的水濡湿了指尖，像泪水一样。
影山茂夫头靠在他胸前笑得喘不过气来，然后也有一点什么濡湿他的睡衣，这也是冷凝水吗？不知道。
但灵幻新隆知道他终于向弟子证明那个滨海的夜晚他没有说谎，影山茂夫终于相信了，他就是不喜欢他的。但他们也无所谓这些，毕竟关于他是他的弟子，他十一岁走进他的世界这些事情，还是不会改变。他们还会沿着这条路走下去的，他们就是这样在告白失败后还能歪七扭八一起倒在沙发上的关系，也许今晚还会在客厅的地板上睡滚到一起。
“这样也不错啊。”
影山茂夫把脸埋在他睡衣里边哭边笑着说。
这一夜影山茂夫干脆就在此处留宿。夜深以后淅淅沥沥地又下起雨来，雨势越来越大，最后伴随着轰轰的雷鸣。灵幻新隆在床边站了许久，看到银白色的闪电在天边撕开一道伤口。突然想起来前两天天气预报说有强台风要登陆，应该就是这个了。
哭过以后人很容易变困，所以影山茂夫先睡下了。三十以后，睡眠总是比还年少的时候少些，有时候看b级片不知不觉看到了深夜，倒头囫囵睡几个小时又醒了。一看闹钟原来才四点，也不过睡了两个多小时。
所以灵幻新隆就靠在窗边见证了这场暴风雨的诞生。室内的隔音效果很好，只有影山茂夫平静而和缓的呼吸声，让这房间里有人的气息在流淌。只是雨云逐渐黑沉得骇人，雨点逐渐变得有型，在隐约的呼啸中最后暴雨变成白色的风的形状。
手机上提示今明两天是强台风预警，飓风让整个城市搁浅，所有人都不能出门。他和影山茂夫两个人在窄小的房间里，像一座孤岛。
祸不单行的是，后半夜，影山茂夫突然发起了高烧。
灵幻新隆翻找了所有药箱，只剩去年流感季节剩的两包感冒冲剂，赶紧冲给影山茂夫。突然强降雨，临时也买不到退烧药。暴雨让室内温度骤降几度，夏被偏薄，疾病的恶寒让影山烧得神志不清还打着微颤，把衣橱里的厚外套全堆在被褥上也未能缓解。
灵幻新隆本来睡在沙发上，但是看着裹在被子里脸烧得通红的小孩，还是钻到被子里搂住了影山，以期恒温的人体能为他保暖。他拍拍影山茂夫布满汗珠的脊背，低声安慰着。
没关系的龙套，睡一觉就好了。师父在你旁边呢，睡一觉就好了。
不知怎么就也跟着睡着了。
这里是哪里？龙套的梦境？
灵幻新隆自坠入的第一秒就意识到，这不是属于他的梦境。遵循佛洛依德的梦境理论，高烧的超能力者挥舞着思维的触手，在睡梦中把他所思所想之人拽入了领主为影山茂夫的梦域。
目之所及是半人高的向日葵花田，无边无尽的花朵低垂着头颅，面向地表。地上的草屑散发着太阳的金光，而此间本该高悬着烈日的天顶上，却是浓稠的卷云，与铅灰的天幕，湿意沉重得能拧出水来。
是要下雨吗？不会下雨吧。
灵幻新隆冥冥中知道，影山茂夫的梦中不会下雨。
为什么梦中不会下雨？得向梦中的影山茂夫求索说明。
思忖了半晌，他走入向日葵花海深处。金黄色的日屑将灵幻新隆淹没，走到何处都沾身，这些发光的微尘留恋地徘徊在他脚畔。无数的向日葵花也如有意志一般，他步行所及之处便自由地向两边岔开。
他很快就找到了第一个影山茂夫，正抱膝坐在比他头还要大些的茎叶底下。蓝白色的短袖短裤，调味市小学的标准校服。膝盖上盯着一个玩偶熊的创可贴，正红着鼻子在悄悄地哭。模样可怜极了，那泪把他的脸打得湿透，连额头都被哭的烧红，抽噎之间冒着鼻涕泡，任谁看了都要说是小猫打翻了调色盘，一塌糊涂。
他瞧见灵幻新隆以后，那哭声反而渐渐大了起来。先前他是自己一个人神伤，看见师父以后，这悲伤就有了缺口，只希望眼前的大人能蹲下来摸摸他的头，再哄一哄他。
灵幻新隆也如他所希望地做了，稍一使劲就能把这小孩搂进臂弯里来，这应该是影山茂夫五年级的时候吧。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包手纸，只能抻着衣袖给孩子抹脸。素白的布料很快洇透了深浅重叠的斑点，像月表银灰色的坑洼，带着霜寒露重的冷意。
“怎么了龙套……”他这么柔声问：“迷路了吗？”
小孩紧紧搂着他的脖颈，还在抽噎，因过度换气而说话夹杂着打嗝声。影山茂夫这时候还没到变声期，咬字像一团棉花：“师父找到我了嘛？”
当然找到了啊。在二十四岁那年的一个凡俗的白日，他找到了他最重要的弟子。这话还没从灵幻新隆的舌尖坠落，怀中的小孩变成一捧暖烘烘的向日葵花瓣，从他的怀中洒落。风一吹，又指引着飘往视野的前方去。
远处路的尽头出现了第二个影山茂夫，他捧着破败的花束，那飓风的余波仍在他身上留存，规矩的学兰上留下鳞次栉比的伤痕。他的笑容中垂着泪，簌簌地落入柔软的花朵中，被那一丛兀自盛开的色彩捧住。
他没有看向灵幻新隆，只是哭的肩膀一耸一耸，袖口擦了也擦不完，到最后脸都深埋进花束里。
这场景灵幻新隆实在太熟悉，那一日影山的指茧蹭过他的掌心，像火柴擦亮他降熄未熄的火种。所以他张开双臂走上前去，小孩就连带着花涌入他的怀里，飞鸟投林。
这下轮到他的胸前被哭湿，小孩说：“师父接受我了吗？”
当然接受了啊。不完美的，有缺憾的，不堪入目的都是你，如月背也有无法逃避的黑，每个人都有两面性，成长的过程难免有伤痛，但如果是龙套的话一定没有问题的。熟悉的话不假思索地从嘴角溢出，怀中的影山抬起头来，回应他泪涔涔的一笑。而后又是漫天遍野的向日葵花瓣填满了他的怀抱。
最后一个影山茂夫自己找到了他。灵幻新隆还没有回过神来时，就被扑倒在向日葵花田里，只能看到梦里的阴天，没有日光却也不曾下雨，只有青灰色的层云。上一个影山消失时留下的破碎的向日葵花瓣如细雨一样落下，看得他有些心疼。
“龙套……”他哀叹着轻唤，这是影山茂夫许久没有见过的姿态。白色的瞳孔与飘起逆行的黑发，影山茂夫露出眉时真的很好揣度，所以灵幻新隆知道他现在正在悲伤。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影山茂夫脸上这种既崩溃又凶猛的神色，一只手卡着他的腮，那手劲大到让他感觉疼痛。野兽般的少年冲他露出了獠牙，凶狠地问话：“明明是您先找到了我，接受了我，您让我以为我对您是特别的。现在您又说您对我从不曾动心，那您看到我了吗？师父。您是否有在我身上看到除了您的弟子标签以外的影山茂夫？您分明注视着我，眼中却空无一物。那这张脸上的温良恭俭让，又是从何处偷来的！”
他说着说着，眼下突然逼出了泪，那泪垂直地落入灵幻新隆的瞳孔。他不得不用瞳承接了影山的伤心，像突兀淹没进咸水湖底，痛苦且沉闷听不见气泡的余音。而后是铺天盖地的向日葵花瓣，直将他溺毙。
原来他们都在悲伤。
我袖口挂着你的孤独，胸前装着你的释怀，眼底落满了你的真心。我要被你的悲伤满溢出来。
我之前以为你对我的爱是轻盈的，云朵一样的。而忘却了与热烈滚烫的爱伴生的还有不被爱的绝望。原来那里面积蓄了如此多的悲伤，沉重的将有一场灭世的飓风和暴雨。但却永远不会倾泻而尽。
想通了这一点，灵幻新隆抬头望去。
在云层中露出来黑发白肤的属于夜的孩子，一颗一颗圆月一样的泪水滚落下来。
灵幻新隆想，原来我不曾窥见过他的伤心，这属于我的梦中就不会下雨。向日葵花田二十四小时闪烁，关于影山的心事没有人听说。
原来光是看到影山茂夫的爱是不够的，原来光是回到师徒是不够的。
在这场梦终焉的暴雨中，灵幻新隆终于意识到，难道他就这样轻飘飘地揭过那些盛夏新雪和桑葚洇透的告白，把影山茂夫这样绝望而孤注一掷的单恋当作一章平淡的史页吗？他要用不爱者的从容绕过这个少年情感上的破茧与挣扎吗？那太不负责了。
影山茂夫的世界里始终有一场又一场的飓风，他在风暴的中心成长蜕变，在月相的盈亏中逐渐丰容，成长为更为完满的自我。而他不能用弟子的囚笼禁锢影山，或者说影山茂夫不能永远只是他的弟子，他需要给影山茂更多以成人的尊重。
在灵幻新隆的弟子以外，首先他是影山茂夫。
于是这便是灵幻新隆意识到这个人原来是可以成为他的爱人的一瞬间。
醒来的时候，梦里梦外的雨都已经停了。初霁的天光透过窗打在脸上，让灵幻新隆想到那场夏日的新雪，与月光下星屑般的浪潮。
他睡得应该很熟，还被掖紧了被角。掀开被子一看，他那套炭灰色的臭熊睡衣很工整地穿在身上。浴室里传来淋漓的水声，过了一会涌出一团瓷白色的云雾。黑发白肤的影山就像雪做的一样从其间湿漉漉地出现。
“师父，”他看到灵幻新隆醒了，冷淡的面容上浮现出欢欣的赧然：“你醒了。”
刚高烧了一场，影山茂夫说话时还有鼻音，他挨着床边隔着一点距离坐下，似乎想到了什么，脸慢腾腾地红了：“出了一场汗，醒来就退烧了。因为黏糊糊的不太舒服，我就去洗了个澡……辛苦师父照顾我。”
灵幻新隆的意识还没能从影山茂夫的梦中退场，他眯瞪着双眼，揉了揉他那头被晨光镶边的金发，迟缓地为他的徒弟提供些生活常识：“……一退烧就洗澡，容易风寒加重啊，龙套君。”
说着他又把被窝撑开，大发慈悲地露出半个还有体温的被窝：“快进来。”
完了。灵幻新隆的另一半清醒的灵魂这么讲。
在梦中我都已经想清楚不要把他再当小孩子看了。明明下定决心了好把影山茂夫当一个独立的男性看待，怎么一醒过来就习惯性地把对方当小孩？
这样他肯定会更伤心并倍受刺激吧！
结果影山茂夫已经从善如流地钻了进来，他一向在这方面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天然。哪怕确认了灵幻新隆不喜欢他，死了那条原来是两情相悦的心，影山茂夫对于灵幻新隆的喜爱也是此消彼长。对于少年人而言，能和心仪的对象靠在一起是一种莫大的嘉赏，得到了首肯的亲昵更无异于乐透中奖。影山茂夫是这么想的。
而灵幻新隆却有些难熬，想清楚这个人也许能够是未来的暧昧对象以后，这样过分想当然的亲密行为是否也是一种傲慢呢……？他是否要对可能产生的误解负责。
对哦，龙套好像确实长大了不少。他的肩较往日宽阔了，手掌不知何时比我还要大一些，身高也快要赶上我了吧，完全是一个即将成年的男性了呢。灵幻新隆的单人床嫌太小，发烧抵足而眠时没察觉，如今却发现束手束脚。
影山茂夫仰着脸没有看他，天花板上只有一汪冷凝的灰，海洋柠檬草的香氛气味还在耳后和床笫间飘散，他说：“师父还在睡的时候，我也想了很多。”
“实际上我一直都知道，无底线的纠缠是错误的。这一整个夏天以来，我曾经因为您对我不再放纵而埋怨，也因为不相信您真不爱我而憎恨。接受恋情的失败比我想象中要难。”
“但您始终容忍着我打扰您，纠缠您。师父始终是师父……即便是我这么不成熟的感情，您也愿意看在眼里。而当我不能相信您不爱我而提出用无理的方式向您求证，您也始终耐心地向我剖明。”
“我先前说我须得接受师父自我的那一面，才能让您看到真正的我，但却依旧习惯性地摆出不像样的弟子姿态，这样是不行的。仗着师父的宠溺就向您说出不负责任的告白。故意淋湿了雨来找您，因为知道师父心软不会拒绝，发烧了又要师父照料一夜。这样利用着您的偏爱的我太矛盾太狡猾了。”
灵幻新隆始终忠于自我，所以这偏爱也有界限。而他不想要这偏爱的伪物，影山茂夫如大梦初醒，一场山雨兜头盖脸而下。他不能再借着灵幻新隆的宠溺延续着弟子的特权，那么自此起他不得不成长，便要和这偏爱戒断分离。
再痛苦也不能幸免，他自那场台风的心脏中走了一遭，明白什么是他想要的感情。
灵幻新隆翻起身来看他，他的表情似是纠结似是启发，没头没脑地说。
“我们要在一起吗？”
“您喜欢我吗？”影山茂夫反问说，他看着灵幻新隆平静的眼睛，紧跟着说：“您不喜欢我。”
“那您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我不是在向您示弱，我以为我刚刚已经足够说明了。”
我不想要您的包容和爱护，我憎恶您的妥协。您让我的爱情变成撒娇要玩具般的儿戏，我要您为我怦然心动，为我不能自己。
“我说的不是现在。”灵幻新隆竖起指尖在影山茂夫的眉心一点，影山适才发现灵幻新隆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奇异，是他前六年从未见过的通透与明亮，像有澄净的焰火在燃烧。
“我的意思是说，我奉行恋爱需要心动和命运。但是我身边，除了龙套以外，也许不会再出现这样一个为我带来了二十八岁的奇景，与绚烂多彩的后半生的人了。你把我的口味养刁了。”
“所以尽管现在并不喜欢，以后我会对龙套心动也说不定。这颗恋心，还会为我保留吗？或者你用超能力把它寄存在我这里。”
“您不能给我开出空头支票啊……虽然无论是否使用超能力，我都会一直喜欢您。”
“那么就这样吧，我向你保证——”
影山不会想要他悲悯给予他的感情，而他也不能离开影山，就像没有了火旅人会冻毙于风雪。但也许这一切也没有走到山穷水尽的时刻。
“给我一点时间。”
“我会对你心动的。”
他们俩就默契地回到原点，等待着心动的那一瞬间。
“我会等着您的。”
怎么会有人相约等待心动呢，但他们偏偏可以。自梦中醒来的灵幻新隆久久凝视着影山茂夫，像就居于黑暗中的人类终于适应了盗火者赐予的光明，惊叹于那夺目的炽烈。他本已死去的罗曼蒂克主义之魂突然涌起了一丛孤注一掷的勇气。
连最终会爱上都是可预约的，他们对此适应性良好。彻夜飞旋，等待着没入火焰。
十八岁那年的夏天，影山茂夫考上了如愿以偿的大学。趁着暑期，灵幻新隆督促他抓紧考了驾照。
在八月的结尾，他们租了一辆二手甲壳虫去影山茂夫大学所在的海滨城市踩点。本质是高强度学习了一年，灵幻新隆用公费旅游狂欢之夜犒劳辛苦的弟子。
盛夏的海滨，银白的月高悬于海面。掺杂着海盐与椰林气息的晚风刚好，他们坐在野餐布上听着收音机播放的古典乐，用无酒精的柠檬沙瓦碰杯，这是影山茂夫的成年特赦。
灵幻新隆玩心大发，去抢沙滩边上孩子玩的秋千，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一点微醺的红色。又兴高采烈地爬上车顶，告诉影山夏夜的星座是银河轨道旁岔开的景色，结果他们仰着头看到脖子都酸了也没分辨出哪个是猎户座哪个是天女座。
这一切只是一时兴起，却比一年前来那场声势浩大的告白来的浪漫从容。影山茂夫听着年长者在车顶不着调的唠叨，从后备箱中拿出一把吉他，告诉灵幻新隆他偷偷练了一个月的情歌。
“我想向您袒露自己沉沦的心。”
话是这么说，结果他一紧张练了一个月的曲子都不着调，弦都差点被超能力拨断了几根。
灵幻新隆坐在车顶托着腮看着，酒精和柠檬的酸涩在他胸腔烧出一块滚烫的冲动，他说。
“龙套，你把吉他送上来。”
超能力作用下，那把指弹吉他就飘起来落到他手里。
灵幻新隆尝试拨了几下，居然能弹出几个调子。那破碎的音节就渐渐在他指尖连成了片，又成了章节，揉杂在夏夜的海风中，变成柠檬味的青涩旋律。他看向影山茂夫惊奇的眼神，颇有些得意地挽起了他的衣袖。别小瞧我，你师父大学时候也好歹学过。
就在椰林和晚风里，黛紫色的夜层叠，明月像一颗大柠檬。灵幻新隆坐在车顶，弹着简单的和弦哼着歌，垂眸时突然看见了仰望着他的影山茂夫。那他早已习惯的，黑沉而安静的目光。
糟糕，好像有点紧张。
砰砰。
袖子的形状挽好了吗……这首曲子选的是否合适呢？还有我唱的歌，没有走调吧。
砰砰。
驯服的旋律打了结，弦音错了两声，他突然在那目光中露了怯。一时失去平衡从车上滚落下来，这未免太丢脸，他未曾防备地落入一个温暖而带着皂角气味的怀抱。灵幻新隆有些茫然地望向夜空，视野边缘出现影山茂夫担忧着靠过来的脸。
砰砰。
糟糕，真的糟糕。
眼神是否泄密？列车仓皇进站。灵幻新隆一个翻身抵住了影山的胸口，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原来有什么滚烫的——是自己的脸。
就在那一瞬间，在这样平平无奇的一个夏夜，在他们生命中还会有无数次重来的夏夜。灵幻新隆突然觉得所有逝去的时光都回转，他曾经错过的年少时的命运昨日重现，他曾以为永远不会躁动的春心，跳了一下。
怕火的年长者看着他的命中注定的恋人，在心中说。
啊，
在此刻。
我的初恋。
兔赤——伤人事件的甜甜小蛋糕后续~
正文是兔赤的风波之后甜甜甜~ヾ(ｏ･ω･)ﾉ
彩蛋是宫双子的店面被砸事件(◢д◣)，但是本质也是糖，因为有宝子非常生气(」＞＜)」！想看我写！所以就加了个彩蛋~
一开始没想到上一章会有那么多人有共鸣，大家还都很激动(个_个)，所以看到了吓一跳，就决定写个后续缓解一下，一切都解决啦！大家会一直好好的！希望看过的宝子们不要再生气啦！(〃'▽'〃)吃口糖糖睡个好觉！晚安~
————我要改掉我话痨的毛病！正文！( ･´ω`･ )————
赤苇住院期间，木兔展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黏糊状态，好像时时刻刻都需要一些身体接触缓解自己的某种不安定感。
比如吃饭的时候，木......
正文是兔赤的风波之后甜甜甜~ヾ(ｏ･ω･)ﾉ
彩蛋是宫双子的店面被砸事件(◢д◣)，但是本质也是糖，因为有宝子非常生气(」＞＜)」！想看我写！所以就加了个彩蛋~
一开始没想到上一章会有那么多人有共鸣，大家还都很激动(个_个)，所以看到了吓一跳，就决定写个后续缓解一下，一切都解决啦！大家会一直好好的！希望看过的宝子们不要再生气啦！(〃'▽'〃)吃口糖糖睡个好觉！晚安~
————我要改掉我话痨的毛病！正文！( ･´ω`･ )————
赤苇住院期间，木兔展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黏糊状态，好像时时刻刻都需要一些身体接触缓解自己的某种不安定感。
比如吃饭的时候，木兔先生拒绝坐在小桌子对面，一定要挤挤挨挨地和男朋友贴在一起；赤苇上厕所的时候不小心锁了门，开门时就会收获一只瞪着眼睛瘪嘴生闷气的呆呆鸟；换他自己上厕所的时候，每隔五秒就要探出头来看一看，像个神经衰弱总听到有人叫自己，于是立志把自己变成长颈鹿眼观六路的绝望狍子。
赤苇看得好笑，于是在狍子先生下一次探头出来的时候，他人已经扶着墙走到了门边，歪着头和傻乎乎的角鸮头对视，“在找什么呢？”
“你不能乱走，等我下！”木兔迅速收回脑袋，片刻后火急火燎冲出来，想把人抱起来又发现自己刚刚洗过手，于是再次冲进去擦干，风风火火手忙脚乱，唯独抱起赤苇的时候，动作是又轻又缓的。
木兔煞有介事地教训自己的专业管理员，“你现在要静养，什么事都只能让我干，不可以下床的知道吗？你要让我照顾你。”
赤苇埋在他胸前笑个不停，成功激起了普通王牌的好胜心理，“你笑什么啊？不信任我吗？我照顾人超厉害的！可别小瞧我哦！”
“嗯，不小瞧你。”赤苇被放回被子里，看着木兔攥着他的一只手坐在旁边，“不上来躺一会吗？”
这几天一直都是这样，木兔会见缝插针寻找所有的机会爬上床，然后搭着病床的边边躺在赤苇身旁，宽大的肩背自动圈出一块绝对安全的区域，那里面安睡着凶兽全神贯注守护的宝物。
但是这会他倒是乖乖坐下了，看上去非常遗憾，“等一下就要输液了，我要给你看着，你先睡吧，我在这里陪你。”
赤苇心口发烫，屈指在木兔的掌心里挠了两下，“木兔前辈好像长大了，居然会注意到这些事。”
“别人的话我才不管呢！”木兔不满地嘀咕，随即又拢紧那只手，感受着纤瘦修长的指节和指尖，摩挲了半晌，最后低头凑到嘴边，轻轻亲了一下，声音也低沉，“但是赤苇不行，赤苇的事情，我都要注意。”
凶兽一言不合又要变回软趴趴的小猫头鹰了，又失落又沮丧，负面得不得了，这可不行，于是赤苇叹了口气，“木兔前辈……”
“HEY~HEY~HEY~”熟悉的音节以不熟悉的音调传进病房，黑尾的脑袋出现在门缝里，不羁的纯天然发型随着动作迎风抖动但屹立不倒，晃一晃感觉可以打来二十辆出租车，“感觉怎么样呀？”
研磨跟在他后面，把带来的花束和水果放在桌子上，“好点了吗？”
“已经好多了，”赤苇看上去精神不错，这让两个人都安心了不少，“本来今天就可以出院的，但是木叶一定要我再观察一天。”
“小心就对了，你那么好的脑子可不能出差错，放心，那个流氓少给一分钱医药费我就告死他。”黑尾说着一拍木兔的肩膀，认真看着赤苇，“话说你现在审美有没有恢复正常一点？你还看得上这头傻鸟吗？”
赤苇：“……”
木兔：“老黑你才是吧？孤爪看上你的审美才不正常吧！”
黑尾震惊，“我不比你强一百倍？你除了肌肉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吗？”
“可是你，”木兔危险地眯起双眼，“连肌肉都没有。”
黑尾：“……”
赤苇：“……”
研磨坐在床边，低头削苹果，“要吃兔子形状的吗？”
赤苇：“……不用，正常切块就好。”
研磨：“好。”
黑尾跳起来甩开西装外套，露出白衬衫下的肌肉轮廓，“哈？！我没有肌肉？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好，我也是常年健身保持身材的好吧！”
木兔高傲地仰着下巴，“我看不到，你的肌肉像你的人品一样消失了。”
“那你的人品就像你的智商一样，从来都没出现过！”
“你的智商也超低的！你跟孤爪和阿月一起玩的时候你都不自卑吗？你连自尊都没有啦！”
黑尾指着木兔的脑门，“你这样的都能跟我说话，这就说明我，心！胸！宽！广！”
木兔转身捂住赤苇的耳朵。“我不管你有没有新型膀胱！别在赤苇面前说这种肮脏的话题！”
黑尾再次震惊并暴怒，“……啊啊啊你这个肮脏的智障！”
研磨拿出一个梨子，“要不要兔子形状的，黄兔子。”
赤苇，“可以，谢谢。”
研磨：“不客气。”
“那个……大家还好吗？”山口小心翼翼扒着门口向里看，“我们可以进来吗？”
月岛在他身后，看到黑尾和木兔站在一起，看向自己时，眼睛里闪烁着自家丑闺女单身三十年终于抓住一个痴傻金龟婿的明亮、欣喜与渴望。
月岛周身一颤，拉住山口，“我们走吧，让他们忙。”
山口：“啊？”
“不忙不忙！”黑尾和木兔四条长腿，瞬间跨到月岛的一左一右，好像两位与缅北手牵手，心连心，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热情大娘，“请进，阿月你们带了什么好吃的？给我拿就好！”
山口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递给木兔，“是一点我自己做的点心和粥，比较适合给病人补身体。”
“不愧是你啊山口，手艺好还这么周到。”黑尾说着揽住月岛，“话说阿月你帮我评评理，这个傻子连架都吵不明白。”
月岛并不想主持正义，或者说他比较期待有人来为他主持正义，“前辈，是什么人会一直执着于跟傻子吵架呢？”
黑尾：“嗯……”
木兔凑上来，“你们在说什么？哪里有傻子？”
月岛微笑：“你看不到的，前辈。”
木兔：“哦……”
山口坐在研磨旁边，“赤苇前辈好点了吗？要不要吃一块我做的羊羹？听说对脑子有好处。”
赤苇举着兔子形状的梨子，“好啊，谢谢。”
研磨分给山口一块，“有苹果派吗？”
“有的，我记得研磨前辈你上次很喜欢吃。”
“哦！这么多人啊？”又一颗璀璨的亮色在门口探头探脑，挤进来一只手冲着房间里所有的人挨个打招呼，“赤苇哥！感觉怎么样啦？研磨！山口！木兔哥你在找什么呢？黑尾前辈！月岛你的脸色好差哦，你吃坏肚子了吗？”
影山站在日向的身后，翻着白眼提问，“为什么你人都没进去就能说这么多话？”
日向回头反问，“为什么你来探病就不能把态度放和蔼一点？”
影山面无表情，“我很和蔼。”
“才没有，”日向摇头，“你现在看上去像是要去跟侑哥决一死战。”
“你能不能不提他？”
“你看吧！你更凶了！菅原前辈之前对你的和善爽朗气质培训一点作用都没有！”
黑尾探头看热闹，“还有这种培训？”
“是的。”另一位受训人月岛向他介绍，“菅原前辈要我们俩面对面嘴里叼着一根筷子对视。”
黑尾像是听到了什么神奇的新闻，“叼筷子干什么？”
“让他保持微笑，让我不要出声。”
黑尾：“哦吼！”
木兔偷偷走到影山身边问，“飞雄，阿月说这个房间里有傻子但是我看不到，你能看到吗？”
影山沉思，然后抬头与木兔对视，神情犹豫，“我……好像看到了？”
“……”木兔也看着他，“我……好像也看到了？”
此时日向已经坐到了山口旁边，兴冲冲给赤苇展示自己的伴手礼，“这个！是角名哥拜托北前辈求来的平安符，听说超级灵验，这个是牛岛哥托人买回来的补品，对筋腱软组织修复很好用，我们队里都有在吃，这个是夜久哥给你准备的指虎，不过他说你不会打架，放在手里防身就行，这个按钮可以放电，很好用的！听说列夫都能被电晕！”
研磨凑上去，“真的吗？还可以再试试吗？”
赤苇勉强维持微笑，“哦……真是辛苦列夫了。”
“还有还有哦！这个是岩哥准备的通行证，以后你如果想来基地看木兔哥，不用等到探望日了，随时都可以来，最重要的是这个！”日向捧出精心包装的礼品盒，献宝一样放在赤苇手里，“你看看！”
“什么？”赤苇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木兔光太郎的海报、队服和黑狼已经绝版的限量款纪念品，这一套是黑狼在木兔25岁生日的时候发行的周边，国际市场上炒到了天价，赤苇因为工作问题没能抢到，木兔还特地去跟俱乐部要过，可惜官方自己也没有留一套。
日向笑着说，“这是我和侑哥、还有圣臣哥，找以前在黑狼工作的同事朋友们，大家一人留了一点纪念品，凑出来的一套！不过我都检查过，保存得很好哦！”
赤苇抚摸过海报上的木兔，又看向眼前鲜活的真人，抬手揉了揉日向的头发，“谢谢你们，谢谢你。”
“嘿嘿！”日向也看向各说各话地那几个人，“赤苇哥你没事，才是最好的事情，不然我们都不知道要拿木兔哥怎么办了。”
“不会有事的，没有什么能让他改变。”赤苇看着木兔，笑意盈盈，“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永远都能笑出来，永远单纯，永远向上看，所以我也安心。”
不会有事吗？研磨带领山口和日向看向天花板，你说不会就不会吧，毕竟大家在面对另一半的时候都会有点滤镜色彩，这很正常，挺好，盲点挺好。
此时的宫侑正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我也好想去探病哦……你说他们会不会顺便出去吃一顿好吃的？炸猪排？烧鸟？寿喜锅？还是金枪鱼刺身？！”
尾白在群聊天里看到一张又一张热热闹闹的合影，递给宫侑，“还好，看起来是一起在病房吃了便当。”
宫侑放下心来，但依旧痛苦，“那我也想出去……呜！翔阳的手里是不是拿着个布丁？呜哇——”
“再哇也没有用，岩说你体重再上升，他就把你的组队训练时长减半，转去星海那组，让你和他们做体能训练。”尾白满意地收获了宫侑更加悲怆的呜咽声，看着照片说起另一件事，“话说，木兔遇到这种大事的时候，反应居然是那样的，我还真是没想到。”
“不然你以为呢？”
尾白思考，“我以为他会大喊大叫啊，会崩溃什么的，结果居然是那种杀气腾腾的样子，而且好安静。”
“阿木就是那样子的嘛，他不会被正经事打败的，面对越大的挫折和麻烦，他就会越强，越战越勇，而且攻击性十足，”宫侑说着，眼神都灰败了，“他只会被屁大点的事情打败。”
尾白疑惑了，“那你怎么是这个样子？”
“……然后我就会被屁崩的他打败。”
“……哦。”
枭谷的群里同样被上传了各种各样的合照，赤苇坐在病床上微笑，前面是……
大笑的木兔、大笑的黑尾、冷漠的月岛。
大笑的日向、大笑的山口、低头的研磨。
大笑的木兔、大笑的黑尾、大笑的日向。
冷漠的月岛、低头的研磨、冷酷的影山。
如此排列组合，不一而足，每一张里都是花样百出的快乐青年，和快乐青年们的拍摄道具们，唯一不变的是背后的赤苇，温柔，和蔼，隐约带着些许打着点滴无法逃离的麻痹感。
于是木叶见义勇为在其下评论：“你们把赤苇当水印用了？”
“让伤员休息吧！你们有没有良心？！”
【兔赤】未命名的作品
1.1w 木叶视角 一发完 主要角色结婚剧情预警❕小学生文笔 ooc致歉 希望阅读愉快
“掉头一去是风吹黑发，回首再来已是雪满白头，下次你路过，人生已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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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w 木叶视角 一发完 主要角色结婚剧情预警❕小学生文笔 ooc致歉 希望阅读愉快
“掉头一去是风吹黑发，回首再来已是雪满白头，下次你路过，人生已无我。”
——余光中
建议搭配《time machine》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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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认知里 赤苇京治只谈过两段恋爱 在18岁和23岁 和同一个人 木兔光太郎。
第一段恋爱计划上是木兔告的白，在赤苇从高中的毕业典礼那天，我们三年级集体出动忙帮木兔策划的，听白福说，到了地方木兔脸红又支支吾吾了半天一句话也没憋出来，还是赤苇看不下去问木兔是不是要和自己交往。虽然过程很曲折，不过两人也算是在一起了。
在告白前一星期木兔就在枭谷三年部的群里发问“我有个朋友要和一个暗恋两年的人表白，他问我该怎么办”后，被我一语道破“是你要和赤苇告白吧”，短暂的冷群后。木兔也承认了那个朋友就是他自己。
我们都默认木兔说的那个人是赤苇，即使他并没有表面那人都身份。猿杙故意跟着起哄：“我还以为你和赤苇早就在一起了，没想到怎么才刚到告白这一步嘛。” 这句话并不无厘头。木兔和赤苇在上高中的时候每一天都给人热恋中的感觉，可把我烦的不行。在激烈讨论了一番后，我们决定直接去枭谷堵人，只要没去晚。肯等也不用怕错过。可是问题就出在时间上，毕竟我们也不确定什么时候会结束。去早了还好说，去晚了真就是前功尽弃。对此木兔给出的解释是可以凌晨就到校门口去蹲。
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让尾长第二天上学时去打听才得到了具体时间。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商量出的策略是让我去“偶遇”赤苇，把赤苇带到枭谷附近的公园，然后我借口走开，让木兔上场和赤苇告白。
花束成了个大问题
木兔和我都不知道赤苇喜欢什么类型的花，在花店左挑右选木兔也没挑出个所以然，我盯着他的背影，实在是后悔今天和他来定花束。“果然还是99朵玫瑰更浪漫一点吗。”木兔突然停下脚步害的我差点撞到他身上。
“感觉有点俗气，赤苇不会喜欢的吧。”
“欸，那赤苇会喜欢什么样的花。”
“今天第六次，我说了不知道啊。”我揉了揉头发，这也算是我发泄的一种习惯。“再说这种事情不应该是你更清楚吗。”为了能早点返回，我掏出手机翻出了张照片，递给木兔看。图片里是一束包好的样品——四五支玫瑰零星的分布在海棠花的背景下，周围还有几束满天星作点缀。这束花是我哥哥去年向他女友表白时用的，两人现在情感状况很稳定，计划四年内结婚，我想这应该也算变相传承了。
“你觉得这束怎么样。”我指了指手机屏幕罕见的，木兔看样子很满意，当即找店员说明就要这束，留了电话说明了后天下午来取。
等真的到了那一天，根据先前定好的计划，我在校门口偶遇到赤苇，简单寒暄几句后，我们并肩走在东京的街上，我有意把他往公园那边引。我告诉赤苇我不爱喝粥，因为他们没有味道。我们还聊到未来了，赤苇说他对未来感到迷茫，我惊讶于这点，印象里他一直是沉稳的那一个。迷茫这个词用在他身上还是太过抽象了；等到了公园我瞄准了一个长椅，拉着赤苇坐下后，刚要借口有事离开，就感觉胳膊被戳了戳，转过头 赤苇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看着我。是犹豫？还是紧张？他鲜少外露的情绪也让我迫不及待想知道他要说些什么。
他开口问我：如果马上就会跟喜欢的人错过，就此成为两个世界的人。可是自己不甘心，还放不下那个人该怎么办。
我大脑瞬间宕机，赤苇的世界里居然还有这号人物吗，从来都没听他讲过啊，今天木兔的告白不会要以被拒绝收场了吧。我在心里一遍遍祈祷一定不要这样，不然可有我们受得了，我看着没有出声的赤苇慌了神，似乎想尝试透过他看见那个错过的人。但我高估了自己，我也是凡人，没有这么逆天的能力。眼下也只能避开这个问题，我想到最刻意但是很有用的办法，假装刚刚在愣神请求赤苇再说一遍，结果他又不愿意重复。只能让我笑着揭过此事，起身离开后我开始不再期待结果。因为接下来的发展起码无论结果如何，都有一方是开心的。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事情都按预料发展了，木兔当晚回去发了动态宣布他和赤苇已经正式在一起，配图中两个人笑着，满屏的幸福都快要溢出来。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对自己发誓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赤苇今天说的话，这件事会成为一个秘密，在我身体里保存着直到我死亡，和我的尸体一起腐烂...故意挑拨离间这种事情我做不来，但是同时又有些残忍不是吗。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木兔在下一场必输的棋，而围观棋局的人在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转念一想，起码让他们过好当下，就让未来顺其自然吧。我这么安慰自己，顺便给木兔的评论区发送编辑好的祝福。
两天后木兔请我们吃了顿饭，“能走到一起多亏了大家这一星期的帮助，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说罢还把手搭在赤苇的肩膀上，笑道：“也谢谢赤苇”。
小见也打趣道：“以后结婚了一定要给我们单开一桌感谢我们啊。”也有人跟着附和，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大笑。饭桌上一片其乐融融，我也融入进去，半开玩笑状告诉木兔以后对赤苇不好我可要收拾你。在大家举杯庆祝兴致正高时。我下意识地看向另一位主人公，他低着头，放空思绪似乎在思考什么。赤苇是一个敏感的人。很快就发现我的目光，随即恢复了往日的笑容，向我点头示意。我感觉有些奇怪，但是也没有多问。
散场后我开车把白福和尾长送回家后，摊在座椅上刷着动态，木兔刚刚更新了张和赤苇一起回家的照片。尽管我高中时经常吐槽他们在一起太亲密了，天天黏在一起根本不像两个正常男高中生会做的事。但是等他们真的在一起，我也由衷地希望他们在一起会幸福。
刚在一起的半个月里，木兔几乎没怎么和我发过信息，我乐得清闲，开始幻想自己会不会哪天也交个女朋友。直到临近开学迎新生时我才知道赤苇报了东京的大学，而且报的还是文学专业，他并没有选择继续打排球，反而是加入了学校的摄影部。这不仅代表木兔和赤苇大学期间不会很常见面，也不会在社团方面有任何交集。这不禁让我向糟糕的方向去思考：木兔会不会和赤苇大闹一次？我害怕这种事情发生，连忙给木兔拨去电话，他意料之外地平静，我惊讶于赤苇有和木兔商量这件事，是木兔同意了赤苇才报了东京的大学。那天他和我说的一句话我记得很清楚：“又是谁规定了在一起就一定要把另一半捆在自己身边。”
我自知是没有太多理由去插足他们的事的，好在事情发展在好转，志愿只当作是他们感情升温中的一个小插曲；而且据我所知他们在节假日时会经常聚在一起，通常是赤苇来大阪找木兔，还有看他们每逢假日必更新的动态。就算遇到木兔要在队内训练的情况，赤苇也会支把椅子在观众席静静地看着，也算是给平常没人的观众席增添一点生机。
暑假过后木兔开始经常跟我分享他和赤苇在一起的一些事情，一开始还好，听久了我也开始有些厌烦。但是木兔像阴魂不散一样，就算我很敷衍的回答，他也仍然在我耳边碎碎念。
木兔最近看起来很高兴，研究表明一个人在高兴的时候会增加说废话的频率，而且木兔最近的废话频率已经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程度就像我和他打招呼，会收到十条乃至更多的的答复，在感觉到他有想把我从头到脚都夸一遍的倾向后我只能慌忙摆摆手离开。尽管上了大学木兔的消极模式不再频繁。可是连续一周几乎消失的消极模式也让我产生些怀疑。私底下我有旁敲侧击的打听过，最蹊跷的是没人知道为什么，我只好把他归于每个月总有几天亢奋的时候。没有再多管。
赤苇上大三那年他们分手了。当天晚上大阪下起了暴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和树枝拍打窗子的声音混在一起，我摁开手机，现在是04:32pm，外面黑压压的让人分不清时间。不确定是谁突然到访，既然是这个时间那大概有很重要的事，来不及多想我小跑去玄关，拉开门就看见木兔站在门口，拖着行李箱。看起来哭了有一会。我把他请进屋子，木兔的衣服算是湿透了，头发也都耷拉着，看样子狼狈极了。
我让木兔先用浴室洗个澡，我回去我的房间找那套买大的T恤和短裤。刚还因为自己没有买新的内裤不知道给木兔穿什么，他就推开门进到我的房间来，我还好奇他哪来的衣服穿，他像看透了期待心思一样指了指在客厅半开口的行李箱。
这个时间点外卖大概不会有人会送。懒得下楼去买东西。我加热了一下明早的早餐端到桌上，不知道木兔从哪掏出两罐啤酒，我们就那么坐在餐桌的两边，默契的谁都没有说话。
我开口打破了僵局“解释一下，怎么回事。”没想到这句话成了一个导火索“我只是，就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木兔的声音伴随着哭腔出来，我很疑惑，而且我敢肯定他们之间肯定有什么事发生了。我试着询问更多事情，在木兔跳脱的思维中零零碎碎的拼凑出了整个故事：赤苇的大学向木兔抛出橄榄枝，只要木兔为那所学校的排球队实力有所提高，他就会得到入学名额，得到比现在大学更高的毕业文凭，还不需要等假期就能和赤苇见面，这任谁看都是无法拒绝的条件。但是我发现一个巨大的弊端——如果木兔转去了那所大学，以后走排球的路很大概率会四处碰壁。就在今天上午木兔带着行李准备去东京签合同，被外出的赤苇发现，他们大吵一架后木兔被赶回大阪...
“这也许是赤苇不想让你去的原因”我将排球的事情挑明“如果你不能继续打排球，你会怎么样？”我向木兔抛去这个问题“这个..我还真没想过。”木兔抓了抓头发“但是如果不能打排球我一定会疯的。”我点点头“赤苇也是这样想的，他不会让你为了他断送前途。” 木兔愣住了，突然快速掏出手机拨打那个置顶电话。又不知道是想到什么还是听见什么，被扎到一样把手机丢到桌子上，长方体在桌面上滑行了一段，就在我们都以为要掉到地上的时候停下了。木兔的手在微微发抖，整个人又突然起身跑去沙发上浑身卸力瘫倒上面，又好像是怕让我看见，把脸压在腿上小声呜咽起来。
我走过去用手肘撞了他好几下，他才清醒过来。那晚他独自一个人把两瓶啤酒都灌下肚，我陪着他喝了些果汁，木兔和我说：赤苇之前不小心把额头撞在了窗檐上，流了很多血，但是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一个人大晚上自己去了家附近的医院包扎。那段时间每天晚上通的视频也变成了电话。还是自己偷偷去找赤苇准备给他个惊喜时才发现赤苇右侧脑门上包的纱布。
后来拆线还是木兔硬要跟着去的，缝合线在赤苇右眉毛上落下道狰狞的疤，但那个地方一般都会被头发盖上，不仔细看看不到，所以并无什么大碍。后来据赤苇说，包着纱布那几天不能用身体的那侧侧躺睡觉可把他难受坏了。
我默默听完木兔的碎碎念，我知道赤苇喜欢什么事都自己扛，从来没想过居然病态到这种地步。万一有一天患上什么心理疾病可怎么办。回过神来木兔已经靠着沙发睡着了，我搬不动他，只好给他换个方向，头下面垫上枕头，这是我能做的最多了。
听着客厅里传来轻微的鼾声，我不由自主联想到那个黑头发绿眼睛的后辈。他现在会不会也很伤心？手机振动声在一片寂静中被放大，我才注意到外面的雨停了。是前阵子去面试的公司，我下意识从床上坐起来，他们来邀请我去当面谈职务和薪资待遇之类的...时间是明天下午两点半。已是下午六点半，天空重归明亮。我露出些笑容，搭在床沿边的腿也不自觉晃动起来，在手机上买了束商家推荐的桔梗花，地址留了赤苇家。
这是我能做的最多的了。
第二段恋爱说来话长。再一次遇见赤苇是在我正式入职公司销售部两年后，我交了个女朋友，她叫橘优奈，我带她参加了枭谷的聚餐。赤苇迟到了一会儿，我本以为他不会来了。两不见他变化不算太大，戴上了黑框眼镜，头发留到稍微长了一点，我猜他大概没有经常健身，因为他看起来更瘦了点，饭桌上木兔坐在我另一边，把头埋的低低的，扒饭扒的也更快，我甚至听见好几声吸鼻子的声音，他应该也不希望让人看见。我只得装作左耳失聪，和其他人一块笑着招呼着让赤苇快落座。
短暂的聊天过后我了解到赤苇工作在一家出版社，好像是做编辑？工作很忙，得出这个结论是因为这是我们聚了这么多次，第一次有赤苇参加的聚餐。所有人都默契的没有谈起关于感情的事，我本以为木兔会陷入消极模式，可是没有，他只是自己消化了这些坏情绪，现在又看起来很高兴的来找我聊天，可惜他紧握住筷子的手暴露了他。
现在是冬季，屋里暖气给的很足，让人昏昏欲睡。被木兔拉着聊天的时候，我偷瞄了一眼赤苇，他拿吃下一颗薄荷糖，还给自己倒了些冰水，刚倒完的木兔就伸手拿走了杯子。赤苇抬眸，一瞬间又把眼睛压了下去，拿了个新的杯子准备再倒。
结果是木兔阴着脸走出包厢，我听见有人在小声嘀咕什么，优奈也掏出手机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简要的和她解释了一些，告诉她不要乱说话。木兔回来的时候手机端了个装热水的壶，那壶热水被放到赤苇面前后他就径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自顾自的扒着所剩无几的饭。东京的十二月很冷，饭店包厢外的位置没有设置暖气。所以我注意到他的关节被冻的发红。
赤苇的眼镜因为开关门有冷气进入的缘故，蒙上了一层雾气，但是仍然没摘。意识到气氛不对劲，我打开手机屏保页面，故作惊讶道：“哇都十一点了，大家都散了吧，别玩太晚了，等下谁最后一个走谁去结账。”大家一哄而散，包厢里只剩磨磨蹭蹭的木兔和正在围围巾的赤苇。
账我早就付过了，这样做只是为了给他们一点单独的时间。所有人，包括他们自己也不希望分手。我吩咐过优奈先上车去，我则凭一己私心留在饭店里，就那么躲在楼梯转角偷看他们。看着木兔拉住赤苇的胳膊，我发誓我的心都揪在了一起。“赤苇...我们需要谈谈。” “但不应该是在今天，不是吗，木兔先生。”赤苇的答复给的很快，大概是提前打好了腹稿“可是...”木兔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打断“现在很晚了，我也需要休息，就不奉陪了。”赤苇挣脱木兔，我赶忙退后到楼梯拐角。做好了被发现大不了争个鱼死网破的准备。但是赤苇只是拐进了洗手间。
“木叶？你怎么还在这。”木兔的声音在我脑袋上传来，幸好声音很小，不会惊动洗手间里的那位。我向他比了个禁音手势，指了指洗手间。木兔短暂的愣神后也明白过我的意思，转身就往洗手间赶。我松了口气，转身走向饭店大门。十二月的东京现在还飘着雪，天微微泛红，外面几乎没有什么人了，索性不算太冷，雪打在脸上，有些疼。但是我无能为力，最好的办法是把围巾往上拉拉，可这样做又太热了。
我是在凌晨被电话吵起来的。憋了一肚子气准备接通就发作的我，听到来电人的话后也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和赤司分手了。”
赤司纪子是我哥哥的女朋友，订婚宴原本是在下个星期一办。一片混沌的大脑我怎么努力也不能清明“怎么回事？”我的思绪放空很久才决定问出这句话。哥哥那边久久没有答复。指针滴滴答答的走，对面却挂断了电话。“什么吗，就只是通知我一声啊。”我整理了下混乱的思绪，重新进入梦境。
早上起来时凌晨的插曲已经被我当作梦境处理。刷了刷动态，赤苇和木兔复合了，时间显示是五小时前。配图里赤苇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眼下一片乌青。强撑着的笑在他脸上呈现的并不自然，不过除了我似乎没人发现这点。留言下清一水的恭喜。
最近我的工作算不上太忙，但也不算清闲。在木兔邀请我去看他明天的比赛时，我还是推掉明天的工作，请了明天一天的假，上头批的很快，今天去上班还被告知我晋升为了销售部经理，同事们都笑着叫我“可别忘了请客吃饭啊”。可是就是一连串的好消息，我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等到下班后我再次询问木兔，他说票已经帮我准备好了，这次是日向加入MSBY后第一次作为首发上场，票很难抢。日向在我们和乌野打练习赛时就是个难缠的家伙，不知道过了这几年又会进化成什么样。
在我走在下班路上，感觉生活慢慢有所好转的那一刻。我接到了母亲的电话，握着手机的手颤抖着：我的哥哥自杀了，今天早上母亲感觉到不对，隔了很久，打了几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就去拜访了他。而在敲了半天门无人应声的情况下，母亲擅自用钥匙开了门，看见的就是安安静静躺在床上，手里握着药瓶的哥哥。
赤司搬走前很多东西都没有带走，其中就有一小瓶安眠药。我慌忙查看了通话记录，尸检结果也证明了我的猜想——哥哥跟我通完电话后就吃了那瓶安眠药。医院也无力回天，母亲叫我明天去东京来见哥哥最后一面。
那不是梦，而且哥哥最后其实不是沉默不语，信号波动导致我收到一片空白。那晚他和我说了很多很多，只是如果我察觉到了，是不是就能救下他？
改死的信号
赤苇京治最近总是胃疼，这是他的老毛病了，自从当上编辑后工作繁忙的几乎没什么时间正经吃一顿饭，可是最近胃疼的越来越频繁，吃下刺激的食物也会全番吐出，那感觉实在不好受。当熟悉的疼痛感如潮水般卷来，胃部的痉挛伴随而来的疼痛直冲全身，赤苇下意识的攥紧了床单，在一身冷汗中醒来。疼痛让他四肢麻木，头发被汗黏在脸上，他摸到床头上的止痛药，胡乱倒出两片就这保温杯里的水就吃了下去。但是这次止痛药吃下去半小时也不见有太大效果，也不好吃太多，翻来翻去翻到只剩一个瓶子的胃药也让他感到绝望。赤苇在想着“要不还是自尽了”的同时穿好衣服，拿上包步行去了家附近的一家医院。
医生开了些胃药后，秉承着来都来了。赤苇去重新做了个检查。一番忙活下来还需要两小时才能得出结果，由于昨夜没睡好的缘故，他现在出现在医院长椅上坐着打盹。
我一夜没睡，等到最早一班新干线落地东京。东京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好在医院离这里也不算太远。走进医院时刺鼻的消毒水味让我回过神来。我身上的衣服被雨侵湿，走进电梯，按下10层。哥哥就那么毫无生气的躺在病床上。他看起来比我们上次见面时瘦了一大圈，我忘了自己是怎么安慰哭泣的母亲和妹妹，一眨眼似乎就要离开了。医护人员要把哥哥的尸体运送到停尸房，以便后续运去殡仪馆时不会腐烂的太过难看。
医院大厅等候位置上好像有个熟悉的背景，我本来想直接离开，不想被朋友看到这幅狼狈的模样，我抹掉眼泪，看清楚那个人在椅子上坐着快要滑下去了。天色渐亮，吹进来的穿堂风也暖和了不少。我快步上前摇醒赤苇，问他为什么在这坐着睡觉。他便向我交代清了缘由。我很好奇他为什么这次来医院也没有跟木兔说，赤苇忽略掉我说的“也”。垂下眼“木兔前辈今天还要打比赛吧，不能让他因为我分心。”
果然还是和之前一样毫无长进。不过在赤苇谈到今天要去看排球，我们也算找到共同话题，我观察起赤苇，他眼下的乌青还没散去，整个人看起来很没精神。正好这时候赤苇的病例也到了取的时间，我替他去取，让他往椅子里面坐坐，再多休息一会。
有时候在绝望的边缘挣扎，就像置身于冰冷的湖底，四周是无尽的黑暗和刺骨的寒冷。论我人生经过的第二个低谷，那大概就是现在了，因为赤苇的病例上显示胃癌中期。
我不知道为什么噩运专找苦命人，赤苇刚刚满23岁，这个病无异于被判了死刑。
我提前把病例单藏在裤子口袋里，回到赤苇身边的时候他没有继续睡，而是不带任何情绪地看着我，盯的我心里发毛。我四处寻找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我提起一下的：“哎呀，天晴了，我们先去吃饭怎么样。”我挠挠头，赤苇微微点了点头，我松了口气，带他离开了医院。
和别人一起外出玩手机是不礼貌的行为。趁着赤苇不注意，我偷偷拿手机搜索“胃癌能吃什么”
进了早餐店后我要了两碗粥和两个鸡蛋，算是今天的早餐 “いただきます”
赤苇吃的很慢，我也随着他的节奏慢慢吃。手机上显示8:00am，九点开始的比赛等下再向那边赶时间是正好的。
在看到寥寥无几的检票队伍，我很庆幸我们早来了那么一会儿。但凡晚了十分钟那都是地狱级别的，我开玩笑和赤苇说再晚一会就可以从法国开始排了。赤苇和我去了一个通道检票，他在我后面，我清楚的听见了检票员告诉他家属通道在那边，下次直接去那边会更方便。而赤苇只是点头应下。刚进内场我就被黑狼队队员的海报震惊到了“这大概有五米长了”赤苇在一旁分析。
进入场内，我下意识看向后排，企图找到印有A43的座位，“木叶前辈，您的座位和我的连着，您看我的是A44。”赤苇出声把我拉回现实，应了声谢，后知后觉我一直站在A43座位前。没想到木兔那家伙还会给我安排这个位置，我在心里碎碎念。还以为最顶配就是上次的第三排了。
这场比赛是阿德勒VS黑狼，虽然我毕业后也加入了个社会排球队，但是水平肯定跟不上职业俱乐部。双方实力相当，我看的入迷，还留意了一下周围人——赤苇在一边支起相机，拍木兔的同时也顺带照了几张日向。我有点吃惊于他熟练的手法和抓拍的技术，每一张照片看起来都刚刚好。赤苇摆摆手笑道“都是社团学的”。
3:2黑狼胜出，直到比赛结束，到了扔签名球的步骤，在一阵阵欢呼声中，第一个球被向我扔来，力道很重。一下子就让我就接住了。“喂，这个力度会把别人打成残废吧！”我在心里怒骂木兔下手不知道轻重。第二个，第三个我都没有在乎了，因为我接到的那个球的签名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木叶接到后记得给京治哦(＾ｰ^)ノ”...
比赛结束后木兔给我传了条简讯：“其实我一开始就是想扔给赤苇的，但是我练了好多次，最好的一次就是用那种力度丢到你那里，所以索性安排你坐那里了。”那张存放在我右裤兜的纸已经失去了刚放进去的那种感觉，我下意识都忘记了它的存在，心里涌上一阵苦涩。没有对木兔的话做出太大反应。
木兔被叫回去准备接受采访，赤苇拉着我到场馆外一个巷子里。他接下来的话我已经想到了，心理不停斟酌着怎么说才好，赤苇自己先开口了：“是癌症吧。” 这句话让我心头涌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你都知道了？”
赤苇没有马上说话，微微颤抖的瞳孔已经替他说明了一切。良久，轻微的“嗯”传来，复杂的情绪就像喝下一口苦涩的茶，无法不做品尝，又难以下咽。我轻叹口气，把病例单递给眼前人。
“不治疗的话大概还有几年可活？”
“医生说大概是两年。”
... ...
什么意思？赤苇不打算治疗了吗。“我说赤苇，现在只是中期，治不好也可以把命向后延续...”“不，木叶前辈，在那之前我不会选择成为任何人的累赘。”他的声音温柔却坚定，轻轻打断了我的思绪。
在送赤苇回家的路上，他特地嘱咐我不要把病情告诉除我们外第三个人。我本来也没打算那么做，在所有人面前反复揭开别人的伤疤，就像一把锐利的剑，无异是毫无预警的刺入赤苇现在脆弱的心灵。赤苇京治讨厌被人怜悯，一直都是。
大概一星期后，我参加了哥哥的葬礼，整个过程都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气息，让人感到窒息。每个人的脸色都阴沉沉的，没有一丝笑容。春天本应该是个丰富多彩的季节，然而今年我的世界是一片灰白。
葬礼结束我返回了大阪。从木兔那里听说了他要和赤苇同居的消息。这本应该是令人开心的事，又听木兔说赤苇最近总是做噩梦。我猜赤苇还没有把患癌的消息告诉木兔，还处于自我折磨之中。我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既能不伤害赤苇，又能很好安慰他。起初是尝试每天都给他转发些搞笑的段子，让他不要过于伤心。也开始学着发不正经的动态，一般都是奇怪角度的我。保证无论谁看到都能马上笑出声来。优奈甚至在第一天看到那个抽象的动态就着急的给我打电话，以为我被绑架了。
秋天悄无声息的到来，奋力想抓住夏天尾巴的我每年都以失败告终。门外的树叶被人踩的咯吱咯吱响，今天是休息日。我躺在床上刷着手机。热搜榜第一#木兔选手疑似恋情曝光 配图是地下车库热吻的木兔和赤苇，他们的吻肆意张扬，这一幕恰巧被狗仔拍到，并以此大做文章。
操，我暗骂一句，这个年代体育明星恋爱虽不像爱豆一样受限制，但是坐实了恋爱双方多少都会有影响。我刚掏出手机想给木兔传条简讯，对方的消息就过来了“我看到热搜了!!!!!!!!"我捏了捏眉心，深呼出口气编辑好回复：“那你打算怎么办。”
后来很久后木兔木兔都没给我回复
这里是MSBY黑狼俱乐部，近日网络上关于我们旗下签约运动员木兔光太郎的不实恋情讨论日益增多，很抱歉占用公共资源。
1.木兔光太郎与照片中的男子只是朋友关系，亲吻是错位故意抓拍。
...
看完第一条震惊的程度超乎了我的想象，我不知所措。世界也变的成一片空白。刚要打视频质问木兔这篇帖子的真实性，木兔的消息就跟着过来：
木兔在枭谷内部群发了说明：我和赤苇分手了，俱乐部不让我承认恋情是真的。
大阪开始飘雪。万年不发动态的赤苇开始和大家分享生活。他去了挪威，现在挪威有极光。过段时间会有极昼现象。本来以为高中毕业就不会和赤苇有太多联络。现在保持着联络。这是在是出于我没有用处意想之外，赤苇告诉我：他说想在生命的尽头多看看光。
赤苇发现自己的病好像自己痊愈了。在挪威的一年半时间，调理起饮食后他不再出现胃痛的情况，也没有小说中癌症中晚期吐血的情况。只有他日渐红润的肤色和日益乌亮的头发。“这是回光返照了？”我嘴里嚼着早饭的生菜。和赤苇开着没边的玩笑。这一年多时间里我们经常有通话。我催促着赤苇赶紧去医院复查，万一有奇迹呢。
“赤苇先生，您的身体很健康。”医生宣布结果，“也就是说明那次在医院是误诊。我在电话听了全过程，但赤苇貌似没有特别高兴。
木兔在半年前就结婚了，和家里安排的一位看的顺眼的女生。相处一星期后直接领了证。婚礼那天我们原先枭谷的大家除了我都没参加，我独自坐在原本可以坐满九个人的圆桌前，看着这对新人忙前忙后。
赤苇回国后搬回了自己原先的房子。正巧我在第二天被宣布调岗到东京。他也重新入职了编辑部，宇内老师对此表示热烈欢迎。赤苇还养成每周在楼下的花店买一支玫瑰的习惯，还是在和我闲聊时偶然提起过的。不知怎么的就被记心里去了。
今天的遭遇可以用倒霉至极来形容，尤其是在我不小心坐过了一站电车只能徒步赶回住所的时候。但这也并非完全没有好事，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充斥着我的内心，叫嚣着让我向街对面的卖花摊子上看看。
木兔和赤苇大概是在争夺最后一支玫瑰的抚养权，这戏码在外人看来倒有点滑稽，仔细看就能发现，赤苇的手在微微颤抖，似乎诉说着他内心的痛楚。赤苇刻意在木兔的左手留下目光，无名指上的戒指很刺眼。
“你结婚了？”他几乎是无意识问出。顷刻间我所有的感官像是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猛然击中。
孤独是无声的旋律，悄然在心间吟唱，诠释着独自一人的宁静和淡然。
重逢并没有我想象的激烈，电影里会上演的情节统统没有。木兔只是轻微的点了点头，日思夜想的人真的有朝一日出现在面前，可是从小就被灌输要对婚姻的忠诚的思想让他不能那么做。我已经在他身上很难找到那个会哭闹的影子。
什么时候呢。赤苇大概也猜不到。“花让给他吧，下周见”
END
兔赤｜近日点
全文1.6w字，是本里此前未公开发布的一篇。
在我眼里，木兔光太郎和赤苇京治都是个性很强的人，而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感觉冲突在所难免。于是写了这个跨越了很多年、吵了好几次架，最后发现了一个“秘密”的故事。
2013年的一次闹别扭
“也就是说，今年的1月2日是这一年里太阳离地球最近的一天？”
木兔趴在桌子上问，他正在草稿本上乱写着什么——反正肯定不是在做笔记。
赤苇盯着木兔手里乱晃的笔尖，嗯了一声。
“啊……那是春高前几天吧。不应该是离太阳越近就越热吗，为什么那时候那么冷呢？”
赤苇瞥过木兔穿着的两件衣服，十分不客气地教训人：“不止那天那么冷，现在也...
全文1.6w字，是本里此前未公开发布的一篇。
在我眼里，木兔光太郎和赤苇京治都是个性很强的人，而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感觉冲突在所难免。于是写了这个跨越了很多年、吵了好几次架，最后发现了一个“秘密”的故事。
2013年的一次闹别扭
“也就是说，今年的1月2日是这一年里太阳离地球最近的一天？”
木兔趴在桌子上问，他正在草稿本上乱写着什么——反正肯定不是在做笔记。
赤苇盯着木兔手里乱晃的笔尖，嗯了一声。
“啊……那是春高前几天吧。不应该是离太阳越近就越热吗，为什么那时候那么冷呢？”
赤苇瞥过木兔穿着的两件衣服，十分不客气地教训人：“不止那天那么冷，现在也还是很冷，木兔前辈穿这么少是很容易感冒的。”
“赤苇老师，不要跑题。”木兔翻开笔记本新的一页，继续开始鬼画符，还踹了一脚赤苇，示意他继续。
赤苇凝视着逐步被破坏的白纸，憋着一口气，继续说：“是这样的，温度——或者说季节的变化，主要取决于太阳照射地球的角度。”
木兔的笔在本子上转了个弯，又添上了几笔。
“而且相较于地球和太阳的距离而言，近日点和远日点的那点差距其实不足为道……”
他的语气在逐渐加重，到后半句时已经是在恶狠狠地盯着木兔的头顶，后者对此毫无知觉，仍旧在散漫地浪费着他们不剩多少次的相聚时间。赤苇的情绪像在悬崖边跳舞，在木兔抬起头对视的瞬间被推了下去，在半空中毫无征兆地爆炸。
“所以如果木兔前辈不想听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啪地盖好笔盖，开始收拾东西。
木兔被吓了一跳，惊愕地辩解：“我有在认真听！”
“那就请前辈不要再在我的笔记本上乱涂乱画了！”
赤苇直接伸手把本子抽了回去，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笔尖在本子上划出一道重重的痕迹，划破了一页，在下一页也留下了蜿蜒的笔迹。
“小气鬼赤苇！”
“是的，我就是很小气。所以请木兔前辈记得把今天饮料钱付给我。”
赤苇说完，把桌上的东西一把扫进包里。见到他的动作，木兔也站起身，他本来就没带什么东西，所以更加方便，抽起背包，先于赤苇一步冲出了咖啡厅。
赤苇怒视着他的背影，气冲冲地拉上拉链。走到门口，他才突然意识到——
在场的不止他们俩，今天其实是枭谷排球部一起在补课。只不过他一直被讨厌的木兔前辈缠着，让他都忘记了还有其他人了。赤苇站在门口，僵硬地朝一脸震惊的前辈们鞠了个躬，礼貌地告别，然后走了出去。
木兔光太郎把单肩包甩进置物柜，发出了“砰”的一声，然后又不得不把背包拿出来，从柜子深处刨出自己的护膝和运动服。
一分钟后，更衣室的门再次被打开——是啦，在他们心情不好的时候能选择去的地方可不是那么的多——所以赤苇也走了进来。他忽略木兔，直接走到自己的置物柜前，拿出了运动服，背对着木兔开始换。
空间狭小。说不清楚是谁的胳膊肘先碰到了另一个人的，总之，就像是在放满了火药的房间中擦了一下火石，瞬间剑拔弩张，木兔挑衅地嚷嚷：“是不是又要教训我了，赤苇老师？”
赤苇正在把裤子从膝盖上提上去，闻言气得要命，转过头要反驳，结果又撞到了木兔，手一松，裤子从他的膝盖滑落，掉在地上。他有些尴尬，瞪了木兔一眼，不说话了，把衣服穿好，走了出去。
两个人占据场地的两头，一个对着墙练习托球，一个对着水瓶练习扣球。砰砰砰，排球的声音杂乱无章，让人心烦意乱。
“赤苇，给我托球。”过了会儿，木兔先忍不住，走过来说话，声音硬邦邦，声量倒是不小。
赤苇斜睨了他一眼，“我可不敢。”
木兔捡起滚到自己脚边的球，抱在怀里：“不给我托球的话就不还给你了。”
赤苇简直想查查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幼儿园毕业证。他和幼稚鬼没什么好说的，沉默地穿过球场过去拿推车里的球。木兔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手腕。
“放开。”赤苇瞪他，或许是真的生气了，脸涨得通红。
木兔只好松手。他不说话了，也不走开。等着赤苇走回来继续对着墙壁练习托球的时候，突然起跳，将赤苇托向墙壁的球狠狠扣了出去。
“别生我气了。”木兔说。
赤苇不理这种没有诚意的道歉，走过去捡球，背对着木兔，语气还是凶巴巴的：“我又小气又爱发脾气，请木兔前辈千万不要纵容，尽情生我气好了。”
木兔对着他的背影做鬼脸。
赤苇不喜欢自己给木兔补课的时候木兔走神，也不喜欢讲什么远日点近日点。地球公转沿着有那么微毫之差的椭圆公转，远日点和近日点和太阳的距离，也就差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比如现在离得近一点又怎么样，对于此时此刻的东京低温毫无影响。
他不喜欢说这些，因为他会联想到他和木兔光太郎。当然啦，赤苇知道把木兔比作太阳自己比作地球之类的很无聊很中二也过于自我感动，但是他就是忍不住想到——比起当年坐在台子上看木兔，他当然近了一点，但现在木兔马上就要毕业了。而比起未来漫长的分别，他们近了一点点的这个距离就像近日点那样，不值一提。
如果光是这样也还好，赤苇自认自己是个很拎得清的人，他又不是要木兔前辈回报什么，远一点近一点都没关系。问题在于某个讨人嫌的前辈就是没有一点距离感，像个烦人的、不讲理的太阳，总是耀眼、总是灼热，不分时间与地点地朝着赤苇发散热量。这就免不了让人提前开始担忧，如果哪天没有了这些热量，会不会有点太无聊？
木兔不喜欢最近赤苇板着的脸，也不喜欢明明板着脸的赤苇还要在他面前强装心情好。不像是平常故作正经地板着脸，他看得出来，最近的赤苇是真的不大开心。当然啦，木兔知道自己和木叶他们都要毕业了，赤苇却还没有，要在枭谷和不太熟的后辈们一起努力，如果换做是自己，估计也会有点不高兴。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赤苇不直接告诉自己他不高兴。赤苇总是这样，不高兴也不会说。其实别说赤苇了，木兔自己也不高兴。他对于上大学还是蛮感兴趣的，也希望认识新的队友，不过如果能和赤苇一起就更好了。
可是赤苇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这就是木兔最不爽的地方——某个自以为是的臭屁后辈，总是以为只有自己在暗戳戳地舍不得，平时一副很信任自己的样子，但其实根本不是这样，一有事情就只会自己憋着，讨厌死了。
仿佛从刚刚的拦截赤苇中获得了什么灵感，接下来，赤苇无论在哪里托球都会被木兔拦下扣球。赤苇才不屈服，于是干脆换成了练习扣球，木兔反倒没有生气，在边上开始给他喂球，像平时赤苇会对他做的那样。
又打了一会儿，都饿了，于是暂时和好，一起回咖啡厅吃东西。
冬日正午的太阳也还算气势汹汹，赤苇抬起头眯着眼睛看。饿的时候他不会想太多，所以显得很放松。他抬头看着太阳，木兔侧着脸看着他。
过了好长一会儿，赤苇总算察觉了木兔的目光。他看过来，从背包边上抽出了他的水壶，递过去：“是渴了吗？”
语气平常。从前走在这条路上时也是这样，木兔隔三岔五提出各种需求，赤苇想方设法各种满足，连现在生气了他也还是会下意识这么做。木兔看着那瓶水，摇了摇头。他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
“赤苇，接下来，换我来当‘赤苇’吧！”木兔像在说绕口令，但赤苇居然听懂了。他不答话，想了想，突然脱下了外套。
“不冷吗赤苇！”木兔啧了一声，看着赤苇外套下的毛衣，露出了不赞同的神情。赤苇看着他，不说话。
哦——哦！过了几秒，木兔反应了过来，暗暗赞叹赤苇入戏可真快，而他当然是不会输的。木兔回忆起平时赤苇的样子，清了清嗓子，板起脸，正正经经地说：“赤苇，不穿外套会感冒的，低温可是很可怕的。”
赤苇勉强把外套搭在了身上，木兔抓着他的肩膀，掰过来朝着自己，把他外套的拉链拉到了下巴底下。
对于刚刚吵架完走出去又若无其事地一起回来的两个人，枭谷排球部的众人表示懒得理。木兔和赤苇又回到了刚刚的位置上，木兔还顶着众人惊讶的目光，帮赤苇叠好了他脱下来的外套，他自己的则被团成一团，塞在了背后。木兔想像平时赤苇请自己喝饮料一样，回请赤苇吃午饭，但是想起来自己忘记带钱。于是他跟猿杙借了一点钱，请赤苇吃咖喱饭。
好在下午没补课，否则木兔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样给赤苇补课。下午的时候，白福和雀田说她们安排了一个小活动，想让大家写封信，给十年后的自己或者好朋友，她们会统一保管，十年后大家再聚时就可以拿出来看了。
赤苇拿到信笺，摊开。该写给谁呢，他转着笔，出神地看向窗外。十年，是目前刚刚十六岁的赤苇很难想象的漫长时间。十年后自己会在哪里、做什么？木兔前辈又会在哪里做什么呢？
他在开头犹豫了一会儿，最终，他想，如果自己真的写给了木兔光太郎，十年之后的木兔光太郎一定会很得意。他是小气鬼，他才不要这样。于是最终，他在开头写：
致十年后的赤苇京治。
致十年后的赤苇京治：
首先我想向你道歉——十年实在是太长了，我暂时还无法想象十年后的我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子，因此这封来信，更多的还是会倾诉一下我现在的心情。我知道这些暂时的、青涩的烦恼也许会让你十分困惑，但是抱歉，此时此刻的我的确太需要一个地方倾诉。
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但是现在的我，正在因为前辈们的即将毕业而感到非常苦恼。我知道，离别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每个人都会毕业，每个人都会走向更远的未来，而且说实话也说不上什么离别——他们应该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在东京就读，至少木兔前辈是。
但是我清楚，我的苦恼，并非全部因为“舍不得”这么简单。我承认我有点害怕，或许还不止一点点。我害怕我无法带领之后的枭谷取得更好的成绩，其实我知道这基本上是个必然的情况了，但我还是害怕我做得比我设想的更加糟糕。我还害怕木兔前辈毕业之后，会迅速地找到许多其他的好朋友，完全忘记我，考虑到木兔前辈对于明星、游戏等等的喜新厌旧，我猜测这也不会是个假设，而是真实会发生的。
这些担忧，让我觉得自己格外地软弱。木兔前辈虽然看起来一直不太靠谱，但是却可以很好地带着队伍前进，我却还是不可以。明明一直以来，我还自以为自己是在照顾木兔前辈。
而且我还感觉自己太小气了，木兔前辈，当然还有其他前辈们，去交到新的朋友，和新的队友打排球什么的，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我却好像不想让这件事情发生一样——好吧，这也是软弱的一种体现，因为我在害怕我自己被取代。
我明白，我不能祈求写下这些文字后，你就会穿梭时空出现，然后来解答我的烦恼。不过我猜想，我在这里面写下的话能够成为一种情感暗示，让我能够更好地说服我自己。所以，我要写下一些我的期待，希望这不会给你造成太大压力。
如果说我期待着十年后的我自己是什么模样，那么就是希望我——或者说你，更加强大、勇敢。强大勇敢到找到自己的位置——不再担心自己被取代之类的；强大勇敢到可以从容地告别——毕竟应该只有敢于面对离别的人，才能够真正地享受相遇。
抱歉，这么讲也许太过抽象。也许我该说一些更实际的话，比如说跟你说说我最近的成绩，还有我最近也不是太确定的感情——还是算了，我猜想，有意义的事情你肯定还记得，而没有意义的事情我也不必在这里详谈。所以就这样吧。
希望这封信没有给您造成太多困扰，也十分感谢你看到这里。
赤苇京治
大概是因为终于有一处地方让他写出了最近的隐秘心事，赤苇感觉自己像是一只终于解开了翅膀上枷锁的鸟。他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而在他的对面，早早已经结束了写信的木兔正好奇地盯着他，显然察觉了他的情绪变化。
“我要看。”木兔兴致勃勃地朝着赤苇伸出手。
赤苇才不理这种不合理的要求，他不直接拒绝，只扫了一眼木兔已经折起来的信封，就看到木兔立刻警惕地将信封往手里收了收。
“木兔前辈明明也不愿意让我看。”
“那等到十年后，我们再交换看吧！”木兔提议。
赤苇点点头，说好——想必十年后木兔前辈也不会记得这件事了。他低下头耐心地用不干胶黏好了信封封口。
可能也是因为写完了信，木兔也忘记了什么要当“赤苇”之类的奇怪设定，提议赤苇和自己一起去买冰淇淋。赤苇跟他吵了几句，才突然再次意识到一件事——在场的不止他们俩，现在其实是枭谷排球部一起在写信。他尴尬地看到仍然在奋笔疾书的木叶抬起头，给了他俩十分容忍的一瞥。
赤苇有点不自在地站起身，把仍在喋喋不休的前辈推了出去。让他觉得更不妥当的是，他感受到了其他人对于他和木兔的格外亲密的习以为常。
幸好室外温度够低，否则赤苇觉得现在自己的脸一定烧了起来。
周末，校园里并没有什么人，甚至连风都介于有与无之间，于是树叶也只敢发出无法被听到的声响——或者说，即便再嘈杂也没有关系，因为并肩走着的两个人自成结界，无从打扰。在如潮的情绪褪去后，闲聊回归至此前成百上千的日子里无数次发生过的那样。
“我今天上午听赤苇补课的时候不是故意不专心的。”木兔突然说，“我只是因为不太高兴。一是因为我觉得赤苇有时候会想很多，而且什么都不跟我说。”
毕竟我不是单细胞生物。赤苇在心中回敬了一句。但话在嘴边转了一圈，他也意识到了自己有时候过度地隐藏情绪其实就代表着不够信任亲近的人。于是他打算道歉，但是木兔似乎看出来了他的意图，继续说。
“我希望至少在我面前，赤苇能更坦诚。”木兔停下脚步，并且拽住了赤苇，继续说，“否则你会憋成一个气球，然后爆炸的，赤苇。”木兔看着面前低着头的赤苇，进一步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赤苇越变越大，像氢气球一样飞走，他也拽不住，然后在空中爆炸——
不不不！他握住赤苇的肩膀，催促他快点说。
赤苇心想，木兔前辈说的是“更坦诚”，那就是只要比现在坦诚一点就好。他抓住这个语言漏洞，含糊地说：
“我舍不得前辈毕业，所以不高兴。”
这个答案对于木兔光太郎而言好像已经足够了——也是，赤苇猜测木兔光太郎就没有产生过什么害怕的情绪，所以大概也无法理解自己的这种想法。赤苇对此算是乐见其成。他放开了手，继续往前走。
“再去打会儿排球吗？”木兔好像转瞬之间又忘记了他原本是打算去买冰淇淋的事情。
赤苇倒是不会拒绝，实际上，跟木兔前辈一起打排球这件事，他也是永远不嫌多的。不过他还是警告：“但是晚上木兔前辈必须要好好看书了，否则一定会挂科的。”
“那赤苇要给我托球。”
“好的。”
赤苇比木兔先回到更衣室。
他无语地思考着自己为什么又陪这个排球笨蛋打了一下午的球，把包从置物柜中拿出来，去取里面的毛巾。大概是练习太多手有点抖，他不小心把包摔在了地上，上午被他愤怒地抽开的笔记本掉落出来摊在地上。
赤苇蹲下去捡起来，突然看清了上面木兔前辈龙飞凤舞的字——
《给赤苇队长的队长守则》
其一，永远不要提前害怕。
心跳很快，眼睛很酸。赤苇眯起眼睛，试图看清楚后面的内容。被看穿了弱点这回事让高自尊的少年有点不好意思，但又因为自己被格外关注而有些开心，混杂在一起，将他砸得头昏脑胀。他抓着本子的一角，心想这个真是太借鉴“王牌心得”了，还没有什么文笔。
他抬起头，更衣室里镜子照到了他身后的木兔光太郎。拿着排球，有点得意地看着自己。他的目光与木兔前辈的目光在镜子中相撞，即便经过反射，赤苇京治也还是眯起了眼。
“我也会想念赤苇的。”木兔说。
2017年的一场争执
车流太密集，还在下小雨，刚拿到驾照没多久的赤苇正在谨慎地将车塞进马路边的车位——他清楚自己的侧方停车技术十分一般。好不容易将车停好，赤苇瞪了副驾驶座上的木兔一眼，觉得出发前居然真的答应了拿木兔这辆据称是“用完了从小到大特别是大学四年比赛奖金和打工工资”买的新车“练手”的自己也是个神经病。
赤苇解开安全带，看着路上重新通畅的车流，总算从担心剐蹭和造成拥堵的紧张中缓过神，慢慢恢复了正常呼吸。可就像是不想让赤苇的心跳慢下来似的，一旁体贴地沉默了一路的木兔突然在此刻放出重磅炸弹。
“赤苇，我要去澳大利亚了。”
什么？去干嘛？什么时候去？去多久？
无数问句在赤苇的心中炸开。他想了想，挑了最后的问题：“去多久？”
木兔貌似有些不满地看了赤苇一眼，不甘心地回答：“去一个月而已。”
一个月，还好。赤苇先是松了一口气，才反应过来第一句话就是木兔光太郎在故弄玄虚！他瞪了副驾驶上一脸无辜的木兔一眼，侧过身，摆出了审问的架势，抛出下一个问题，“去干什么呢？”
木兔提议去餐厅再说，赤苇坚持要在车上说清楚。
好吧、好吧。木兔知道自己的这位后辈是个怎样固执的性格，他说要这样做，那就一定要这样做。但他热得要命，将暖气又调低了一点，并且放下了一点点窗户——这个举动遭受了赤苇的白眼。于是木兔翻身从后座拿了一件厚大衣，扔到了只穿了一件薄西装的赤苇身上。
赤苇没嫌弃这件皱巴巴的大衣，抖了抖，穿上了。这件衣服对于他而言确实有点大，他窝在里面，显得几乎有点像未成年——但他的语气很强硬，只催促木兔快点说。
木兔三言两句交代完毕：其实就是日本体育大学和澳大利亚的一所体育大学签了个合作协议，现在他们一起去澳大利亚练习一个月，之后对方也会过来日本一个月，反正暂时的计划是这样。
原本目光没有聚焦的赤苇听到最后那句话，在后视镜里深深地看了木兔一眼，伸手把领带扯了下来，塞进了口袋。
木兔挑眉，像在等待什么。赤苇又沉默了一会儿，只问木兔什么时候走。
“下周就走。”木兔说，他又迫不及待地接了一句，“澳大利亚现在三十度。”木兔说，语气颇具暗示性。
赤苇对突然跳到温度的话题有点不解，他等着木兔继续。
“我记得高中的时候赤苇跟我说过，是因为太阳角度的问题对吧。”
赤苇若无其事地接上了话茬：“我倒是没想到木兔前辈对我当年说的地理知识记得这么清楚，看来我应该可以考虑去当地理老师。”
木兔撇撇嘴：“你可不要看不起我的记性。我还记得当时赤苇还跟我提了远日点和近日点。”
赤苇想起了那时候的自己。因为木兔前辈的毕业而十分苦恼，还不好意思说，他忍不住笑起来，“我都快记不清楚了。”
木兔恶劣地扣出直球：“那时候满心都在舍不得我毕业吧。”
赤苇——今天有点太过迟钝的赤苇意识到，木兔又在提醒自己要坦率一点了。
“你会留在澳洲的俱乐部吗？”赤苇想了想，觉得自己还像当年那样拧巴也确实没有意思，于是直截了当地提问。
“我刚刚就说了只会待一个月，赤苇不相信？”
因为我知道你迟早会离开东京，赤苇在心里说。他一直有关注V1联赛俱乐部，东京目前第一的排球俱乐部并不缺边攻手，未来签下木兔的可能性不算大，可能性最大的应该是大阪MSBY黑狼——而国外优质俱乐部也无疑是个不错的选择，他揣摩东体大这时候组织，应该也有推销毕业生的心思。
他省略推敲，讲出结论：“木兔前辈也快签约了吧，这次去澳洲的话教练应该也会安排面试俱乐部？”
“我倒还真不知道在澳洲有没有安排……不过，”像是终于等到了宣布好消息的时刻——赤苇这才反应过来木兔估计很早就想等他提问然后自己回答了，“今天教练跟我说，MSBY那边联系过他，说有意向，我估计从澳洲回来之后会去一趟大阪。所以赤苇，不需要担心啦。”
“只是如果前辈会去很久的话，我可以考虑在今晚的烤肉上加一块雪花牛肉践行而已。”
“口是心非。”木兔简短评价，“不过算是比高中的时候有进步。”
烤肉店的暖气开得很足，炭火也够热，赤苇把木兔的大衣和自己的西装外套都脱下来了。将袖子卷到胳膊上，开始烤肉。
他烤肉技术着实一般，经常这块烤老了那块又还不够火候，但可能是木兔足够喜欢烤肉，所以并不介意，只当做是惊喜。他给赤苇的杯子里加多多的冰块，再倒满杯冰啤酒，自己则喝果汁。
“这次我们好像悉尼和堪培拉都会去。”
“我听队友说，澳洲的海胆和日本的尝起来不一样。”
“我还挺想尝一下袋鼠肉的。”
木兔畅谈着自己在澳洲的计划，赤苇笑了笑，往盘子里扔了几块大概应该是烤好了的肉，喝了一口啤酒。
“说起来，现在澳洲居然是夏天，真难想象。”木兔又毫无逻辑地转移到了说天气。
“我要带十件短袖。”
“那我从日本飞的时候穿什么呢？”
赤苇点了点头，又给烤肉全部翻了个面，等着木兔继续说话。但直到面前的肉都烤好了，赤苇也没有等到下一句话。他抬起头，看到木兔正看着自己——赤苇突然意识到，自从坐下来开始，他好像还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这可是罕见现象，确实有点太失礼了。
还没等到自己找出什么借口，木兔就已经先发问：“赤苇，你心情不好吗？”
赤苇心想——啊，今晚木兔前辈第一个用“你”作为开头的句子出现了。他想到这里，感觉很好笑，烤肉店的小隔间上装着玻璃，玻璃上反射出木兔看着自己的样子，赤苇托着腮看着那里。察觉到他的目光，木兔也看过去。他们的眼神在模糊的反射中交汇。
空气中的水分可能也都被烤干了。赤苇移开了目光，用手指抹开杯子边流下来的水珠，语气平平：“只是有点累，抱歉。前辈你继续说。”
木兔绞尽脑汁，终于想起来了今天的聚会一开始的起因其实是要庆祝赤苇的第一天实习。他试探着问，“怎么了，实习不顺利吗？”
“原来前辈也没那么健忘。”赤苇揶揄了一句，又耸耸肩，说实习一切顺利。他看了一眼明显一脸不信的木兔前辈，只好仔细回忆了一下这平平无奇的一天，翻到了一件事情。
“中午的时候，老师发来了通知，说是明天需要交奖学金申请表。我今天没有穿厚衣服，不想出去打印，就在中午大家去吃饭的时候用公司的打印机打印了。”
“结果打印的时候HRD，就是管招聘的人，他也在加班打印东西，恰好就看到了我打印出的表格。所以警告了我一下，要我以后不要打印自己私人的东西了。”
最后一句是赤苇编的。那位打扮格外得体精致的HRD并没有警告他，反而理了理他的衣领，并且约了他吃晚饭，在一家酒店的行政酒廊——或许是因为地位差，他的邀约甚至如此赤裸，赤苇不至于看不出来。但他对“被包养”也确实没有兴趣。
对面的木兔露出了茫然的神情。他没有任何办公室工作经验，或者说他甚至都没有想过要给出什么建议，只是想让赤苇开心一点。赤苇看着他一副听不懂又想不出怎么安慰的表情，有点想笑，又觉得介意这些的自己也确实有点无聊。
吃完饭后，由于赤苇喝了酒，于是换成了木兔开车。他们聚餐之后一般会去木兔在校外租的公寓，因为木兔有张很舒服的沙发床。
“赤苇，明天帮我一起收东西吧。”木兔说。
赤苇看着窗外暖黄色的路灯，觉得大概是酒精的作用，他的神经说不出的放松，声音也懒懒的：“好的，木兔前辈，我会按时计费的，以及如果有收拾到没有洗的衣服，要另外加收服务费。”
“小气鬼赤苇。”木兔在红绿灯前停下，换挡。
赤苇的视线落在木兔骨节分明的手上。他突然想起来，问：“你怎么突然想到买辆车？之后——如果按你说的去，真的去了大阪的话，现在在东京买了车，你直接开过去？”
“什么？我没打算把这辆车开去大阪。”
“那你放在东京干什么，给你爸妈姐姐开？”赤苇开始直觉事情有点不对。
“他们有车。你上次不是说定下来实习的公司坐公交或者电车都不方便吗，”木兔语气很随意，“我不在东京的时候就给你开。”
“什么意思？”
木兔奇怪地从后视镜里看了赤苇一眼，“什么什么意思？哦对，明天你直接把钥匙拿走就行——欸，赤苇你现在租的房子有车位吗？我这边就没有，我买完才知道还要停车位来着，麻烦死了……”
他还在继续说，但赤苇已经听不见了。
好像刚刚吃下的烤肉都变成了硬邦邦的石头顶在胃里，或者是空气变成了水让人只要呼吸就会窒息，赤苇觉得自己像被人从沉睡中突然按进了水里，他瞬间清醒了过来，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他开始大口呼吸。
木兔很快意识到了他的状态不对，他把车停在路边，紧张地问：“怎么了，赤苇？不舒服吗？”
“你这样，我需要给你打包多少次行李才能付清费用？”几乎是下意识地，赤苇还试图开了个玩笑。
但这并不好笑。为什么——为什么木兔前辈从来不会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想一想？谁会因为朋友提了一嘴上班麻烦就买辆车，谁又会自顾自地做了这些之后，把这个原因告诉本人？这样会带来多大的心理负担他怎么不想想，而且这也太，这也太自以为是了！
他的理智被怒火淹没，赤苇以从未有过的速度解开了自己和木兔的安全带，一把扯住了木兔的衣领，将他拽了过来。木兔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底甚至仍旧混合着没有褪去的对于赤苇身体状况的担忧，这样的无知无觉让赤苇很想给他一拳，真的很想。
但是他又——即便是在这个时刻——他又还是考虑到木兔，他马上就要去澳洲，脸上带着淤青过去真的很不合适。
他的手指在颤抖，抵着木兔滚动的喉结。
“你怎么可以这么自以为是？”赤苇控制不住地发抖。
木兔从来没有见过赤苇这么失态的样子。他还是穿着那件不合身的大衣，眼睛像是一晚上没睡觉那样通红。看到木兔看了过来，赤苇移开了眼神。他抖得实在是太厉害了，看起来真的很难过，所以即便是自己还处在被拽着领子的尴尬姿势，木兔仍把手搭上赤苇的肩膀，试图在这个动作下给赤苇一个拥抱。
他还没有弄清楚情况，所以只好继续问：“我怎么了？是你说……”
听到这个“你”字，赤苇的怒火攀上新高，他直接打断了木兔的话：“你为什么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想一想！什么叫车钥匙给我？——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会让我误会成你是因为我买的这辆车？”
他察觉木兔有点想点头——这让赤苇更生气了。他一把把木兔推回座位上，自己也颓唐地靠向身后，不说话了。
木兔皱着眉，也没有说话。雨又下起来了，打在玻璃窗上。似乎是因为察觉到赤苇还在发抖，木兔把驾驶座一直开了一条缝的窗户也关上了——这让车里更加的寂静，只有两个人呼吸的声音。
我在做无用功，赤苇心想。他们彻头彻尾不在一个频道。
如果是其他任何人跟赤苇说没有在征求他的同意时就因为他的需求买了什么过于贵重的物品，赤苇都会觉得这是一种莫名其妙的道德绑架。可是这个人不是其他人。如果非要说世界上除了他父母还有谁会对自己无条件的好的话，赤苇想，可能就是木兔光太郎了。
他偏了偏视线。后视镜里的木兔看起来有一点点受伤，对于这个人来说，这确实不是个常见的表情。赤苇明白，愧疚感要来了。他看向窗外。很快，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感包住了他的心脏。赤苇知道，他不该那么说的。
常人是常人，木兔是木兔。从一开始，他也从来没有用什么社交规则要求过他——甚至赤苇自己也不喜欢遵守这个规则。可是现在换成了自己要接受——甚至还是木兔出于关心的——一些负重感时，他就这样轻易地翻了脸。他舔了舔嘴唇，想着要用什么方式开口。
是我的问题，赤苇在一个呼吸间迅速完成了对自我的攻略，并且朝着另一个极端走了过去——是我的问题，我也许从一开始就不该走那么近。
“抱歉。”先说话的人是木兔，他用了个在他们之间很少见的正式语气，这让赤苇更加愧疚了，“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和今晚吃饭的时候一样。我不该在明明是给赤苇庆祝实习的晚饭上一直在说着和赤苇毫无关系的事情——你不用解释，我知道你不介意，但是请先听我说完——赤苇，这也是你的问题。”
这次换成赤苇挑眉了。出于某种两个人都不清楚的原因，他们没有对视，只是通过后视镜对视。
“你到底搞没搞清楚我可能就是个笨蛋，”木兔模仿了一下赤苇挑眉的表情，这让赤苇忍不住笑了一下，似乎达到了目标，木兔的语气也不再刻意地打趣，
“我是说，我真的有点搞不懂这些我该不该想的。你不许说我继续按照我的方式就行，如果继续这样的话，我们下次十有八九还是要吵架的，因为你总会受不了的。所以你应该跟我说，就像你平时抱怨我的不靠谱一样。”
“我发现赤苇你真的很奇怪，明明你别的都愿意告诉我，但是当事情让你不高兴的时候你反而不愿意跟我说了。”
赤苇原本想反驳，但是他想了想，发现自己确实是这样。但他对于被这样指出还是有点不爽，于是趾高气昂地抬起头，“那你的意思是这也要怪我了？我会注意的，但我也不喜欢被这么说。”
“我不是说是你的错，”木兔先是想辩解，但他反应过来了，赤苇是在试图说出自己感受，于是他笑起来，“那好，就按照这样，以后也要这样。”
车里再次陷入了寂静，这次的寂静要比刚刚的寂静好很多，他们可以说是享受了一会儿这样的沉默，才下车回家。停车的地方离家还有一小段距离。最近又是寒潮，赤苇连下巴都缩进木兔的大衣里。木兔嘲笑赤苇比高中时还怕冷，赤苇不想和这名没有温度感知器官的运动员比较谁更不怕冷，他想了想，突然说。
“你至少应该问问我喜欢什么车型的。”
“你不喜欢SUV？”
“不喜欢。”
“那下一辆再给你买不一样的。”
赤苇瞪了木兔一眼，在路过柔软的草坪的时候，直接狠狠地撞了过去。排球运动员在草坪上踉跄了两步，好歹是没有摔倒。
“谁要你给我买？木兔前辈今天晚上的晚饭钱还没有给我吧？”赤苇似乎要把此前憋住的话都说干净，“你银行卡还有钱吗？去澳洲不会把信用卡刷爆吧？”
被戳中软肋，木兔也很不爽。他搭在赤苇的肩膀上，把人拽向自己，开始胡扯“又不是现在就要买！我一定会很有钱的。或者我明天去买一张彩票，如果中了大奖，我明天就可以再买一辆车……”
厚外套再次被翻出来是因为一场倒春寒。木兔要前往大阪和俱乐部签约了。他穿着白衬衫西装，在试衣镜前思考了几秒为什么这一身在赤苇身上这么好看，放在自己身上就有点别扭——一定是自己又长高了。
木兔说服了自己，毫无温度概念地打算就这么出门，却看到了赤苇特地发来的短信，提醒他穿厚一点。好吧！木兔在西装外面套上了那天给赤苇穿的厚外套。
他把钥匙扔进口袋，却在口袋里摸到了一块奇怪的布——木兔拽出来，才发现是赤苇的领带。
赤苇也有粗心的时候嘛，木兔感觉自己抓住了赤苇的小尾巴，因此十分得意。他原本掏出手机想拍照发给赤苇，又突然后悔了。
他搜了个教学视频，戴好了赤苇的领带。木兔满意地打量了一会儿镜子里的自己，觉得实在是足够帅气——看来刚刚觉得有点不如赤苇一定就是领带的原因。
木兔心情愉快，哼着歌，出了门，去奔赴他的下一个里程。
2023年的一场坦白
木兔养在阳台上的花又死了，赤苇盘算了一下，觉得不能赖自己照顾不周，是木兔这一次确实太久没回东京的原因。赤苇本人是出了名的植物杀手，养什么什么死。木兔就不一样了，可能因为他养的都是喜阳植物，所以在木兔的照料下总是茁壮成长。
赤苇思索了一下是否需要买新的盆栽换上，否则担心某些人因为自己没有照料好他的植物而生气，但感觉偷偷换盆栽的风险也很大，所以他认命地揪下几片枯黄的叶子，试图让他们看起来不那么死于非命。
给每个房间又通了下风，确保房间的主人下周回来后能直接顺利入住，赤苇和空置已久的房间说拜拜。
如同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相对平稳的状态下难以发生革命一样，一段人际关系，如果达到了某种平衡，又让两方都足够满意，就很容易按照目前的模式延续下去。木兔光太郎与赤苇京治保持着每两周见一次面的频率，月中是赤苇去大阪，会在那边帮忙解决木兔的一些问题，月底是木兔回东京，他一半时间回家，一半时间与赤苇待在一起。
木兔仍旧时不时会来一些出格的做法，赤苇也偶尔会别扭或者是做一些自以为是的事情。但是总体而言，他们的关系在两次争吵后似乎真正意义上实现了平衡。有时候赤苇在想，如果——如果他们在自己高二和大三那两次没有吵架，他们还会不会维持这样的友谊。或者说，是不是会在更激烈的一些争吵中，出现裂缝，又在修复中，超脱出另一种关系？
这样的想法，不是凭空出现的。赤苇最近也面临了催婚苦恼。他对于父母想自己有一段亲密关系这个期许表示理解，也有做出一些尝试。但结论是，赤苇最近发现了一个较为严峻的问题：他似乎缺少走进一段亲密关系的动力。
赤苇就此作了一番剖析。他自认中肯地评价，他确实是一个工作和生活都较为充实的人。他工作繁忙，晋升速度合理；平时爱看排球比赛，也经常运动。这样充实的日常生活让他甚少感到无聊。在情感与生理的需求上，后者他应该多多感谢现代科技，而前者，他有着较为丰富的情感输出渠道，和高中以及大学的同学都时常见面，而更加亲密的关系，似乎已经在木兔光太郎身上实现了——他们真心关心彼此、了解彼此的习惯、尊重对方的喜好、沟通几乎所有烦恼。赤苇偶尔会想，他和木兔前辈一个月的交谈深度与时长，很有可能超过大部分的日本普通夫妻。
就像是按照轨道运行的行星和恒星，距离恒定，偶尔的偏差不过是一点点，就像近日点不会对温度产生太大影响一样。
这十分合理。赤苇说服自己，这应该算是最佳答案……吧？至少他目前还是没有找到什么必要的理由去改变。他猜想木兔前辈应该根本没有设想过这个问题，他和自己一样，都享受着现在的状态。
这一次，枭谷排球部的聚会定在了寿喜烧店——大部分人表示自己今年的血脂和胆固醇水平已经不能遭受烤肉+啤酒的考验了。白福拎了一个巨大的包，说里面可是她历经了三次搬家都一直好好保存着的大家的信——然后被大家抗议当众看实在是太羞耻了，还是等下要走的时候再发吧。
赤苇几乎快忘了这件事情了。他仔细回忆了一下他当时都写了什么，只记得当时应该是写给了自己，可能用了很大的篇幅抱怨他当时因为木兔前辈要毕业的烦恼——赤苇忍不住想笑，现在他和木兔平均每两周面对一次告别，如果还像以前一样多愁善感，他可能不得不去接受切除泪腺手术。
餐桌上的话题从排球聊到运动，再到体检报告，以及造成体检报告不堪入目的罪魁祸首：工作，还有就是谁都免不了的被催婚——哦，除了木兔，木兔说他还好，毕竟两个姐姐都还单身，他的压力应该是全桌最小。
虽然一切都好像还挺正常的，但赤苇觉得今天木兔前辈的状态有那么一点奇怪。木兔前辈坐在他左边，这基本已经是固定排序。
“怎么了吗？”他侧过头，看了木兔一眼，又把目光落在了自己的酱料碗里。
木兔光太郎最近有个不大不小的烦恼。
烦恼的起源是一次普通的更衣室聊天。因为一本杂志封面，大家一起聊起了好看的眼睛，他忘记名字了的好莱坞女星的紫色眼睛，还有谁的绿色眼睛之类的——然后木兔就想到了赤苇。赤苇的眼睛就很好看，木兔心想。但他随即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好像，他好像有点记不清楚赤苇的眼睛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而今晚，他隐约发现了这个问题的原因。他们经常见面，经常聊天。但是木兔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赤苇对视过。就比如现在，赤苇明明在跟自己说话，但却是在看着手机。再仔细回想一下，许多时刻，他们隔着玻璃、镜子、甚至手机屏幕对视，但直接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呢？
“赤苇。”
听到木兔在叫自己，赤苇看了过来。他们的目光在空气中短暂碰撞了一秒——被赤苇的手机震动打断。赤苇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名字，对着大家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匆匆走了出去。木兔的动态视力很好，他看得清赤苇的眼睛，和高中时有了一点不同，这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眼镜。
赤苇回来的时候表情有点无奈，木叶问他怎么了。赤苇想了想，隐去了大部分信息，说有个作者冲到马路中间碰瓷，想被撞到住院以便于合理拖稿。关于编辑们要面对的各种麻烦作者拖稿情况，枭谷排球部的众人都是有所耳闻。最终小见做出总结：还好赤苇在这方面经验丰富。
大家都笑起来。
白福在和木兔一起扫荡最后一波牛肉，说当时组织大家写信，是因为觉得十年很长，那时候还以为大家会在这里痛哭流涕，感慨过去的时光之类的。尾长提起之前在电视剧里看到的理论，说是越长大就会觉得时间流速越快。那时候十年可是大半辈子，但是现在就只是近1/3了。
确实如此。那时候觉得漫长的岁月，等真正过去了再回想，也就觉得还好。大家在十一点时选择散场，白福将每个人的信发到了各自手上。赤苇是开车来的，但刚刚喝了酒，木兔就说他来开车。
开到一半的时候下雪了。木兔说感觉明天会很难起床，赤苇说你最好是，上次就八点起床在客厅健身把熬了一个通宵的他吵醒了。不过或许是因为聚会时说了太多话，他们两个人比往常要沉默了不少。
“赤苇是不是已经忘了我们当时说过要交换信件？”到楼下时，木兔没开车门，对赤苇说。
赤苇当然还记得，他只是没想到木兔也记得。好吧，现在为了高中生赤苇的面子做个食言的人好像也没有什么意思，赤苇没有经过太多心理挣扎，就把信交给了木兔。他也拿过来了木兔的信封。
他拆开，而第一行字是——
给十年后的赤苇京治：
赤苇还没有往下看。但这封信、这封十年前木兔光太郎写下的信居然是写给他的，这一点已经足以让赤苇震撼。如果当时的自己把信写给木兔光太郎他完全不会惊讶，但是反过来就有点太不符合常理了。
他伸手把车窗按下来了一点点，让流通的空气帮助自己顺利呼吸。
“你那时候的信是写给我的？”赤苇抬起头，从后视镜里看向木兔——但木兔没有从后视镜看着他。木兔正偏着头，真正意义上地看着他。
“干嘛那么奇怪的样子，这不是很正常吗，给你写一封信。”木兔抱怨了一句，然后他说，“你为什么不敢看我，赤苇。”
赤苇仍在看着后视镜。脖子好像变得很僵硬，他难以转过头，让自己的目光与木兔的目光真正交错。他看着后视镜里木兔光太郎的侧脸。他们已经认识十二年了，赤苇有无数次都是这样看着这张侧脸，这张侧脸有时候在看排球，有时候在看观众，有时候在看他。而想起了十年前的那天，木兔前辈上午在他的笔记本上给他写下了队长守则，下午给现在的自己写了一封信。他又想起了六年以前，他坐在现在这个位置，因为这辆他现在还在开的车而对木兔发了一通脾气。
我们都是自我很强大的人，赤苇说，有可能我们现在的相处方式就已经是最好的相处方式了，就像是一个难得的平衡点。赤苇把信纸摊开放在食指指尖，薄薄的信纸摇摇欲坠。他又将快飘落的信纸用心地叠好，继续说，我们如果做出任何一点改变，都可能会像以前那样吵架，还可能更严重，头破血流，或者再也不联系。我总觉得这好像不算个合算的买卖。
讲到最后，赤苇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对木兔说还是在对自己说。他真的不是个胆怯的人，一直以来，他遵从着当年木兔给自己写下的守则，又糅合进自己的性格特质，他很少再害怕，更多的时候是在审时度势——但有时候，他也会是个很冲动的人。
“也许不止赤苇你在犹豫。”在赤苇仍旧维持着那个看向后视镜的姿势时，木兔也看向那里。他们的目光在镜子中轻轻地碰了一下。
赤苇挑了挑眉。
当然在今晚之前我只是觉得我们真的好久没有这样——木兔用手指在他和赤苇的眼睛之间比划了一下，还有就是我回想起来发现我们也越来越少这样——他碰了一下赤苇，表示身体接触。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这样的情况肯定不是赤苇你想躲开就能躲开的，我觉得可能我也在犹豫，在我自己都意识到的时候。
“我总觉得你是在安慰我，”赤苇的眼睛弯出了一点笑意，“我已经想不起来你除了犹豫吃巧克力味的还是红豆味的大福之外还犹豫过什么了。”
“这么说也确实很合适。我们之前的关系就像是一种口味，我们都很喜欢。”
木兔用手拨了一下赤苇的脸。目光在半空中胶着在一起。就像是以前的无数个瞬间，没有人可以质疑在过去的这么多年里存在的那些时刻，他们一起坐在沙发上看比赛，在即使比赛结束后心跳也不会慢下来；他们总是因为在聚会中跟对方说话太多而被其他人吐槽，可是下一次事情还是会发生……只是，只是他们可能甚至适合到连成为朋友都是那么的合适，所以身体不自觉“趋利避害”，躲开会造成意外的结果，所以那些时刻就像一头房间里的大象，在不经意间被视而不见。
言语可以修饰，表情可以伪装，但眼神不可以。那些甚至自己还没有说出口的话，在对视中就会传达出去。木兔的神情比他想象的要更沉静，带着一种质地坚硬的固执，却又尖锐得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切开了那些由无数复杂情绪编织成的外壳，露出了最柔软、最真挚的质地。
微妙的平衡就此被打破，空气中就已经开始有不受控制的气氛在涌动。理智在这里无处可逃，只需要承认他们在被彼此吸引。
风吹过雪的声音从窗外传进来，但不会比唇齿交错的声音更大了。
下车的时候，地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雪。赤苇累得要命，一点都不想动。他懒懒地被木兔拉下车，眼角和唇角都带着比肤色深一点点的红。
察觉到木兔的目光，赤苇撞了撞他，结果发现靠着人走路的感觉还挺好的，于是就这样半靠在木兔的身上。木兔回头看了一眼雪地，得意地挑了挑眉。
“干嘛？”赤苇也回头看，他们的额头轻轻碰在了一起。
雪地上，两排脚印越来越靠在一起。
木兔光太郎只是奇怪地上为什么还会有脚印，明明他感觉自己已经要飘起来了。
2024年的一件幸运小事
因为宇内天满的《陨石Attack》再次蝉联年冠，今年，集团联络了目前J联赛几名炙手可热的运动员一起来当年会嘉宾。
木兔是昨晚才到东京的。由于前一阵子赤苇出差，他们有一个月没见面了，这对于一直稳定见面的两个人而言算是一种难得的体验。后果就是，昨晚赤苇确实被折腾得有点惨，导致他今天一直有点萎靡不振，只有在木兔上台的时候才会认认真真地坐正了看。
好不容易熬到了最后的抽奖环节，周围的同事都到了最兴奋的时候，赤苇倒是兴趣缺缺，叼着吸管喝果汁。今年的年会，集团算是下了血本，最高奖甚至是一辆汽车——来自今年最大的冠名商。
最终被推上台的是木兔光太郎，他穿着黑狼的队服，十分享受台下的掌声，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明星。他招手上台，从箱子里抽出了一张号码牌。
450号。
木兔大声地宣布，似乎非常喜欢这个数字。
周围的人纷纷开始掏出自己进场时抽到的号码球确认，赤苇则在思考要怎么样找行政那边要今晚的录像视频。身边的同事拍了拍他的肩膀，问赤苇你抽到了多少号。赤苇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他领到的号码球。
——450号。
起哄声像是涟漪一般一圈圈地蔓延开。站在舞台上的日向他们看见是赤苇，都叫到嗓子快哑了。
从小到大，赤苇都没觉得自己是个运气很好的人过。他基本和抽奖毫无缘分，买彩票从没有回过本，唯一一次抽中再来一根的奖励也给了木兔前辈，大学时押题从来不中，上班后迟到总能在电梯碰到老板。
幸运玩家被簇拥着绕场一周，无数人要和他握手以沾沾好运气，赤苇被拉扯着以环形路线向台上靠近。他想起来木兔在看完他十年前给自己写的信之后说的话，说他们又不是太阳和地球，他们只是赤苇京治和木兔光太郎。太阳和地球永远保持着遥远的距离，但赤苇京治和木兔光太郎不是，他的近日点（赤苇其实想说如果不是和太阳的关系的话，不应该叫近“日”点了，但是考虑到木兔光太郎和太阳区别也没那么大，所以他没有反驳），就会是没有距离。
木兔已经走到了舞台边上，赤苇逐渐靠近，看清了他的脸。
“第二辆车。”他看到木兔对自己比的口型。
赤苇是真的笑了起来，他想，他真的很幸运，比所有人都幸运。木兔将手伸过来，把赤苇拉上去，他们的手在万人瞩目下相握。
我走到我的近日点了，赤苇确信。
【兔赤】毕业要告白不要告别
*毕业了才发现暗恋的学长也喜欢我
——————————
木兔罕见地发了条和排球无关的朋友圈。
是一则分享贴，叫作“毕业后应该送一份礼物给哪些人”。
三年级早已结束考试，不用再去上课，一周后的毕业典礼是他们最后到学校见面的机会了。
没刷到这条帖子前，木兔还未对毕业有太多的实感，这会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马上就要和很多人、很多事说再见了。
于是像在期末考试中答题一样，木兔点开帖子，打起120%的精神，认真浏览起来。
“要给最默契的知己做一张书签。”
看完第一题，木兔摸着下巴思考起来，赤苇总会在第一时间了解到他的需求，而他的靠直觉也一直能......
*毕业了才发现暗恋的学长也喜欢我
——————————
木兔罕见地发了条和排球无关的朋友圈。
是一则分享贴，叫作“毕业后应该送一份礼物给哪些人”。
三年级早已结束考试，不用再去上课，一周后的毕业典礼是他们最后到学校见面的机会了。
没刷到这条帖子前，木兔还未对毕业有太多的实感，这会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马上就要和很多人、很多事说再见了。
于是像在期末考试中答题一样，木兔点开帖子，打起120%的精神，认真浏览起来。
“要给最默契的知己做一张书签。”
看完第一题，木兔摸着下巴思考起来，赤苇总会在第一时间了解到他的需求，而他的靠直觉也一直能猜对赤苇的想法，这个最默契的知己，必然非赤苇莫属。
“要给最感激的伙伴画一幅画。”
木兔换了个坐姿，撑着脑袋又想，赤苇帮自己最多，陪自己最久，所以这道题的答案也该是赤苇。
“要给最放心不下的后辈留一本书。”
这道题干脆写着赤苇的名字。
“要给最舍不得的同窗写一封信。”
这个问题让木兔犯了难。不仅是想不出能写些什么，更想不到最舍不得的同窗是谁。
书上说同窗指的是同班同学，但木兔在班里想了一圈，觉得很难从他们中，挑出一个最舍不得的。
这个人给他抄过作业，那个人帮他打扫过卫生……大家都一样的重要，也一样的普通。真要说最舍不得，木兔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比自己小了一届的赤苇。
可赤苇不能算同窗。
木兔头疼地抓了抓耳朵，苦大仇深地盯着“同窗”两字，忽然耍赖地想：
同窗，是因为在同一扇窗户下学习，才被叫作同窗的吗？那赤苇每天陪他写作业，在二年级的窗边，在三年级的窗边，在排球部的窗边……他和赤苇凭什么不能算同窗呢？
就这样，一点道理也不讲地，赤苇的礼物清单里又多了一封书信。
最后一道题的格式有点特殊，大概是因为对应的答案也非同一般：
“要把校服衬衫上离心脏最近的纽扣，送给最喜欢的人。”
木兔摸了摸衬衫上的第二枚纽扣，脑海中又浮现了赤苇的脸……
他没发现这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觉得既然想到的是赤苇，就应该送给赤苇。
人一生其实并非只和一个人发生关系，三年的时间足够让他和不少人产生各种不同的羁绊。知己、伙伴、后辈、同窗之类的代名词明明可以指代很多的人，但题目偏偏用上了“最”这个限定语，所以它们最后全变成了答案唯一的单选题。
木兔真的就像只筑巢的猫头鹰，一得到什么宝贝，就迫不及待地往赤苇这里堆。
于是赤苇在毫不知情间，擅自被木兔定义成了最默契的知己，最感激的伙伴，最放心不下的后辈，最舍不得的同窗，以及……最喜欢的人。
“木兔前辈最近在给大家准备毕业礼物吗？”
收到这条评论的时候，木兔正独自在家附近的礼品店里，给其他好友们挑选礼物。
帖子里提到的小惊喜最后全去了赤苇那里，不给别人准备点什么也不像话。
挂饰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饰品，直看得人眼花缭乱。木兔在角落里发现了一排小巧精致的排球挂饰，数了数，正好给队里的朋友们一人一个，便心满意足地薅空了那款饰品，顺手美滋滋地给赤苇回消息。
“是的哦！除了帖子里提到的，我还给大家准备了别的！”
大家都有吗？
收到回复的赤苇并没有感到高兴，他慢悠悠地从床上撑起身子，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杯，润了润干燥的嗓子。
他现在本应该在学校上课，可却因为突然发了高烧，只能留在家里修养。
后天就是毕业典礼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那之前康复。思及此，赤苇抬手抚额，感受到那处的温度仍然居高不下，心底不禁生出一份难言的落寞。
木兔前辈应该会把书签送给木叶前辈，把画送给小见前辈，把书送给尾长，把信送给一直跟他提起的特别认真负责的班长……
如果他在场，兴许也能收到木兔亲手送出的那份额外的小礼物，但这一切都被突如其来的高烧毁了。
至少也不用知道木兔前辈把纽扣送给谁了……
赤苇重新躺下，拽起被子盖过脑袋，破罐破摔地想。
尽管仍未痊愈，两天后，赤苇还是瞒过父母，拖着难受乏力的身体去了学校。
一想到这可能是和三年生们的最后一次见面，赤苇就抑制不住地感到心烦意乱，明知再见一面也只会助长自己的不舍，他还是毅然决然地想来好好跟大家道个别。
他一路酝酿了很多对白，故作镇定的、状似不在意的、体面有礼的……一直到最后一刻，他都想给木兔留下一个沉稳冷静的印象。
但这些美好的设想全在他步入教室的第一秒崩塌了。赤苇望着满桌花里胡哨的礼物，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教室。
“赤苇！我拍完毕业照了！这个给你！”
他在原地不知所措了半晌，始作俑者竟还敢跑来添乱。木兔吵闹的声音撞进他还因病昏涨着的脑袋。
赤苇凭本能回头，看见木兔笑着跑着，伸手从衬衫上拽下一枚纽扣。
从上往下数的第二颗……
然后这颗意义非凡的纽扣也进了赤苇手里。
赤苇小心捧着，垂眸安静地看了很久。久到苦苦等不到回应的木兔小声唤他的名字，弯腰去看他的表情。
啪嗒——
一滴水花就在木兔俯身之际砸进了赤苇的手心，浅浅窝在那枚雪白的纽扣边。
木兔弯腰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震惊地抬眸去瞥赤苇。
面瘫学弟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眼底却蓄着一片破碎的汪洋。
那滴水花竟然真的是赤苇的眼泪，这个认知让木兔呼吸一滞。
尚未痊愈的身体承载不住这么多负面能量，过去所有强压下的感情，此刻像反噬一样，全部往一个失控的方向发展。
赤苇哭得很安静，也很平静，没有哽咽出声，也没有抽噎颤抖，如果不是眼中不断有泪珠滚落，根本没人能意识到，他在哭泣。
但当木兔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擦时，还是被这样的眼泪烫得瑟缩了一下。他愣了愣，复而双手捧起赤苇的脸，认真地用拇指拭去那些泪水。
“别哭。”木兔只会傻兮兮地重复这一句话，因他总是被安慰的那个，这种场合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就是因为前辈给的太多了，我才会舍不得失去前辈。”都这种时候了，赤苇的语气依旧沉稳得过分，可他又明明在泪如雨下。
木兔给的太多了……
纽扣、画、书信，还有两年里始终直率真诚的称赞，和永远无处不在的陪伴……
“失去？可我只是去读大学了而已呀。”木兔听了这话，迷茫地眨了眨眼，“我还是可以经常来看赤苇，休息的时候也可以约赤苇出去玩，这些都不会因为我毕业就改变吧。”
“以我们的关系，分开后还保持这种联系，会很麻烦吧。前辈明明可以去认识些距离更近，更方便交流的新朋友。”赤苇消极地否认道，他抬手握住木兔的手腕，想让对方松开捧着自己脸的双手，却发现根本掰不动。
木兔在跟他犟劲，丝毫不肯挪一下手：“那我们的关系不能更近一步吗？变成不可替代的那种！”
赤苇轻轻皱起了眉。木兔总是这样，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永远不过脑子。
“前辈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听起来跟告白一样。”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
“告白？”木兔又眨了眨眼，像突然卡壳的机器人，呆呆地注视赤苇，过了很久很久，才呢喃着开口：“对哦，我就是想跟赤苇告白啊。”
一瞬间，赤苇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愣怔地瞪大了眼，望着木兔哑口无言。
“所以，我们可以在一起吗？”说出惊天发言的某人继续一脸无辜地问。
“前辈想好了？”
“想好了！”
“真的想好了？”
“真的！”
“确定想好了吗？”
“赤苇你偶尔也对我有点信心啊！”
……
那天学弟的眼泪多到用手擦不完，于是前辈的肩膀成了很好的第二个归处。
后来再想起这段经历，赤苇却发现已经找不到曾经哭的动机了。专属的太阳会为他扫去了一切阴霾，所以回忆里永远都是晴空万里。
木兔说话不过脑子，但每一句，都发自真心。
END.
【东京组】明天见
*主东京组+岩泉一cb向，含一点兔赤 黑研 岩及
*到了东京就是东京city boy了！
在刚上大学的时候，木兔是和黑尾合租的房子。
俩人不在一个学校，但离得还算近，和各自的家里又离得比较远，某天在上学路上碰到，一拍即合决定合租。
木兔光太郎的自理能力不行，幸好服从指挥，黑尾铁朗挑好房子，他唯一的要求是有地方能让赤苇来的时候也睡下。
搬家的那天赤苇和研磨都来了，四个人煮火锅吃到很晚，又一起通宵打了一宿的游戏，早上四仰八叉地睡在地上，只有研磨一个人还在奋战。
然后黑尾醒过来把手柄没收了。
除去这种...
*主东京组+岩泉一cb向，含一点兔赤 黑研 岩及
*到了东京就是东京city boy了！
在刚上大学的时候，木兔是和黑尾合租的房子。
俩人不在一个学校，但离得还算近，和各自的家里又离得比较远，某天在上学路上碰到，一拍即合决定合租。
木兔光太郎的自理能力不行，幸好服从指挥，黑尾铁朗挑好房子，他唯一的要求是有地方能让赤苇来的时候也睡下。
搬家的那天赤苇和研磨都来了，四个人煮火锅吃到很晚，又一起通宵打了一宿的游戏，早上四仰八叉地睡在地上，只有研磨一个人还在奋战。
然后黑尾醒过来把手柄没收了。
除去这种时候，木兔和黑尾的作息还算健康，早上的晨跑必不可少——虽然黑尾期末的时候会停止这项活动。
某天跑步的时候碰到隔壁的邻居小哥，第二天的时候黑尾已经能跟人打上招呼了，第三天的时候小哥自我介绍姓岩泉名一，来自宫城。
黑尾终于从自己的记忆众翻出什么，恍然大悟你是青叶城西的吧！我们打过练习赛啊！
又对木兔大叫，他也是打排球的啊！
岩泉一也终于想了起来，音驹！枭谷！
租这所公寓的很多大学生，甚至不乏留学生，木兔早上出门能兴致高昂地大喊“おはよう”“hello”“你好”，和所有认识的人打上招呼，岩泉一从门里探出头来问最近你们系有没有受伤的能送来我们系做一下教材，木兔兴高采烈地卖掉了自己的同学。
有时候周末黑尾会说哎呀真想回去看一看呢。
木兔立马说我明天回家回枭谷哦，黑尾说那我也回家找研磨去。
周末这件房间空着人的可能性极大，某天木兔忘记关电源就跑了，黑尾回来以后勃然大怒，自己教训了一通以后还拨通电话对赤苇控诉。
木兔土下座。
幸好隔壁岩泉一很靠得住，手里掌握一把木&黑宅的钥匙，家在宫城不常回去，可以帮他们看一看。
木兔某次不清醒碰到岩泉一，睡眼朦胧大惊说岩泉你长得真的很像赤苇哎！
岩泉一说赤苇是谁，于是周末木兔光太郎把岩泉一带回枭谷，像大家堂堂展示。
“像吗？”赤苇京治问。
“不像。”岩泉一回答。
“非——常——像——”而枭谷众齐齐回复。
后来赤苇和岩泉一又见过很多面，有时赤苇会到木兔的公寓来，有时候木兔和黑尾轮流带岩泉一回自己家，美其名曰感受东京风土人情，其实木兔对着黑尾大叫周末只有岩泉一个人在这里住也太惨了点吧——被岩泉一听见了。
他们三个在一起的时候就会聊起排球，木兔说二传手果然还是赤苇最棒，黑尾说当然还是研磨更胜一筹，岩泉一说要说技术肯定是及川彻最顶尖，三个人辩论良久，分不出胜负。
IH春高的时候他们三个都去看了，东京代表角逐的时候枭谷和音驹分别一胜一负，木兔和黑尾呐喊的声音互不相让，只能拼命说服岩泉一。
彼时及川彻还在大洋彼岸的阿根廷训练，各种问题目不暇接，还没有登上正式的赛场比过赛，但岩泉一在这个时候还是说，及川彻打得最好。
“这个时候就不要想其他的队伍了啊喂！”
木兔光太郎和黑尾铁朗同时怒声。
岩泉一说好的。
木兔时不时会怀念这段时光，第一次一个人独居——不，是和另一个大学生合租，两个人手忙脚乱，自己炸厨房炸了无数次，但也有温馨的时光，比如虽然是以炫耀为目的但黑尾有时候会做好饭，比如隔壁岩泉一有时候能够教自己拯救厨房。
黑尾铁朗并不怀念，没有赤苇的木兔就像鱼离开了水，虽然这人一向认错态度良好但是脑子里除了排球也许就记不住任何东西。
黑尾铁朗认为，等研磨和赤苇来了以后，这段合租生活才终于步入正轨。
等赤苇京治和孤爪研磨毕业的时候，这里由三个人变成了五个人，几人在想租房的事情如何是好，孤爪研磨就说动了赤苇京治，两个人合租了楼上一间更大的屋子。
于是木兔光太郎和黑尾铁朗就经常跑上楼。
研磨这个时候刚刚接触直播，瞄准商机准备自主创业，房间里有一大堆游戏机。
和赤苇生活在一起环境极为舒适，并且还不用担心半夜有人敲门叫自己别玩太晚早点休息，虽然事实上赤苇后来也会如是提醒，但也还好。
有时候窗户拉开，或者开门走到走廊，可以清晰地听到楼下木兔和黑尾吵闹的声音，时不时还能听到岩泉一在其中拉架，研磨听了两秒就迅速回到室内，看着安静看书的赤苇想自己的决定真是无比正确。
唯一的烦恼就是时不时会有非常大的“akaaaaaaaashi”的声音传来。
不，其二的烦恼是因为这间房子更大，所以他们聚餐的地点由木&黑宅改成了爪&赤宅。
于是某个冬日里，同样的一顿热闹的火锅的时候，岩泉一突然说，我好像听到某个垃圾的叫声了。
岩泉一平时待人春风和煦，垃圾这种词汇在他嘴里一般是某个人的代称，木兔一边吃着肉一边说及川彻不是在阿根廷吗，赤苇端着一盘油菜花走出来找芥末，说可能回来了就在楼下呢。
岩泉一说不会吧，黑尾哈哈大笑说你是幻听吧。
不。坐在墙边的研磨抬头说，我也听到了。
岩泉一大惊失色，拉开窗户果然听到了熟悉的“小岩——”的叫声，他喊了一声垃圾川？
然后风尘仆仆从阿根廷赶回来但还是靓丽的及川彻出现在了爪&赤宅前。
赤苇说请进。
及川彻说你长得好像小岩哦，岩泉一揍了他一拳说滚蛋。
及川先生非常自来熟地和每个人都打了招呼，笑眯眯地说真是多亏了你们照顾小岩哦，还给每个人送上了伴手礼。
很难想象这就是平时岩泉一挂在嘴边吐槽的人，但在及川彻被揍了一顿以后众人又理解了。
黑尾铁朗说机会难得，我们明天去打一场3v3吧。
孤爪研磨在下一秒反对，木兔光太郎在同一秒赞成，研磨说3v3很累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打排球了，黑尾说你看木兔已经崭露头角了，及川先生想必在国际上也有些知名度，你录下来说不定能作为特别刊涨些粉丝呢。
后来这场比赛并没有给研磨涨多少粉丝，但在某一天被黑尾翻出来剪进了排协的宣传片。
很少会碰排球的只有研磨一个，赤苇岩泉黑尾早上会一起晨跑，木兔和及川彻都有好好训练。
及川彻问怎么分组呢，黑尾说首先及川和木兔不能在一个组里，赤苇说这里有三个二传怎么说都不好分吧，研磨说我可以退出，黑尾说这可不行！
及川彻举手说这里有两个主攻手吧应该也不能放一起吧，赤苇说这里还有三个二传呢。
最后大家划拳分组，如赤苇京治的预感那般他们组有两个二传，即他和研磨在一组。同在一组的还有木兔光太郎。
第二天大家在体育馆见面，经过一场酣畅淋漓的角逐以后及川彻发出了“你们玩战术的心都脏”的怒吼，赤苇说彼此彼此，研磨微微一笑。
一局过后木兔和及川彻同时大叫再来一局，研磨说自己真的不行了，黑尾说那我陪你。剩下的四个人打起了2v2，黑尾此时抬手录下视频完全是出于经常给研磨录外景的习惯，许多年后他把这些视频剪出来当宣传片的时候木兔给他发消息说看哭了，他说能不能别这么多愁善感。
在又一局结束以后赤苇阻止了还想继续的木兔，说及川彻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要让他的时间全在球场上度过了，及川彻嘴上说着没关系哦我也很久没和小岩一起打球了，一边飞速拉走了岩泉一。
在岩泉一在这里住的四年里，及川彻一共只到这里来过五次，其中三次都是在最后一年里。不过及川大人给人的印象深刻，第二次到的时候赤苇就在地铁站旁认出他来，领着他回公寓。及川彻含泪说赤苇酱你真的很像小岩呢，都像妈妈一样。赤苇说请不要这样说，岩泉听到会揍你的。
后来在国家队的时候岩泉一和木兔光太郎缅怀过这段日子，托木兔的福他从来不缺教材和实验器材，赤苇也是一个非常好的邻居，有他在连木兔光太郎的自理能力都提高了。青叶城西的队友有时候会过来，东西一煮木兔闻着味儿就把脑袋伸了出来，黑尾倚在门口说嗨。
岩泉一很少见到研磨，其一他们并不在一个学校，其二研磨的作息和他们都不太相同。偶尔半夜他从图书馆回来，看到研磨神采奕奕地下楼取宅急送。不过有时候研磨的作息实在是太违背人类常识的时候，黑尾会上去把他绑架下来，这时候木兔就会蹦蹦跳跳地喊着akaaaaaaashi跑上楼。
世界上所有打排球的人都该互相认识。
木兔和黑尾能从学校里捡各种各样的人回来，岩泉一某天回家的时候在门口看到了牛岛若利，木兔高兴的说他也是宫城的哦！说到宫城就少不了乌野，黑尾往家里捡过东峰旭西谷夕，西谷夕振奋地说自己要环游世界了！
所有人惊叹，从此以后时不时这所公寓就能收到来自世界各地的明信片，在某天岩泉一给及川彻展示了自己收到的西谷夕的明信片以后，他的抽屉就被来自阿根廷的明信片挤满了。
忍无可忍，他在去美国的间隙飞了趟阿根廷暴揍了一顿及川彻。
春去秋来，黑尾和研磨某天去送了夜久去俄罗斯，列夫虽然不会说俄语但坚持一起要回自己的家乡看看。研磨说翔阳在打算去巴西，影山准备直接加入V联盟。
木兔在某一次比赛后把宫侑捡了回来，酒足饭饱之后宫侑大哭治不打算打排球了啊！赤苇说说起来自己实习的时候好像吃过宫治做学徒捏的饭团，好吃。
宫侑哭得更伤心了。
研磨的事业蒸蒸日上，有时候会拉赤苇和他一起打游戏。在赤苇京治20岁这年第一次因为沉迷游戏而错过了晚饭。
这天正值木兔光太郎休假，集黑尾铁朗和岩泉一的怨灵于一身他终于没有炸厨房端出了一盘咖喱饭，苦等一个小时无果冲破禁令跑去楼上，直白地闯入研磨的直播。
此时木兔光太郎刚打出名气，弹幕里有人认了出来，在此后无数个给排协打白工的日子里研磨都要在心里暗骂木兔光太郎的莽撞，以及为什么这天非要抓赤苇京治来打游戏。
日向飞巴西之前到这边来过一趟，彼时影山飞雄正好在东京打比赛，木兔下训的时候顺便把人一起带了过来，研磨和日向说我可以赞助你，黑尾叫月岛和山口干脆到这边来租公寓算了，赤苇说这里目前没有空房子。
岩泉一这时在一旁旁观，手里是及川彻新寄过来的明信片，只觉得出国的人真多啊。
下个月他拿起手机敲响隔壁的门，给所有人看日向翔阳和及川彻的合影。
世界上打排球的人就这么多。
向木兔光太郎抛橄榄枝的俱乐部很多，他终于开始仔细抉择，黑尾在他旁边一边帮他分析一边翻资料，然后说排协的待遇很不错我要不去面试试试吧。
黑尾铁朗这个时候的选择有很多，其中的底气是研磨说你给我当牛马的话我可以包养你。于是黑尾铁朗就去排协了。
这个时候岩泉一在准备资料去美国师从牛岛若利的父亲空井崇，赤苇京治在编辑社实习，研磨买了新房子，原本能让木兔出门说“你好”的邻居搬走了，新搬进来的人深居简出。
木兔抱着笔记本痛苦哀嚎，赤苇说黑狼很好啊，木兔说可是黑狼在大阪。
所有人都面临各奔东西，在及川彻第五次到来的时候岩泉一喝多了终于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及川彻说小岩你在干什么啊明明我走的时候你都没有哭成这样的！
赤苇京治说不管怎么样，还会再见面的。
还会再见面的，就是这样，木兔光太郎背着包去了大阪，岩泉一拖着行李箱去了美国，黑尾铁朗进入排协上班，孤爪研磨搬进了自己买的房子里。
赤苇京治留到了最后，毕业季的时候下楼好像还能听到木兔和黑尾吵闹的声音和岩泉一拉架的时候声音高高提起。
他拍了张照发在群里，研磨问打游戏吗，黑尾说真怀念啊，岩泉说这里现在住的人吵吗，木兔说我明天就来帮你搬家！
赤苇京治：また明日。（明天见）
【及岩】二十岁，名为爱情的飓风，袭来
【及岩】二十岁，名为爱情的飓风，袭来
有松花前提
Summary：有的时候，爱情就是这么不讲道德
1
爱情是一种很不道德的东西，如果可以，及川彻更想把它称之为人生的生理期，它是那么的不规律，那么的突兀，那么的恶劣，在他前二十年里几乎潜伏的就像狂犬病毒一样悄无声息，毫无开花结果的可能，结果就在二十岁，那个不能再普通的二十岁，名为爱情的病毒正式爆发，没有一丝丝预警的就袭击了远在大洋彼岸的阿根廷人，就像一场高烧，或者流感，更或者说一场盛大的飓风，总之来匆匆去不匆匆的搅乱了他的生活，七零八落的占据了及川彻的大脑神经，让他不得不在排球和小岩中再分出一部分来容纳那不断跳跃的情感...
【及岩】二十岁，名为爱情的飓风，袭来
有松花前提
Summary：有的时候，爱情就是这么不讲道德
1
爱情是一种很不道德的东西，如果可以，及川彻更想把它称之为人生的生理期，它是那么的不规律，那么的突兀，那么的恶劣，在他前二十年里几乎潜伏的就像狂犬病毒一样悄无声息，毫无开花结果的可能，结果就在二十岁，那个不能再普通的二十岁，名为爱情的病毒正式爆发，没有一丝丝预警的就袭击了远在大洋彼岸的阿根廷人，就像一场高烧，或者流感，更或者说一场盛大的飓风，总之来匆匆去不匆匆的搅乱了他的生活，七零八落的占据了及川彻的大脑神经，让他不得不在排球和小岩中再分出一部分来容纳那不断跳跃的情感
其实上，这一切并不冲突，或者说，他其实并不需要太过费心，毕竟爱情这种东西正好和他纠缠了十多年的幼驯染息息相关，总之及川彻现在举着自己新鲜出炉的肮脏床单，短暂的陷入了沉默
二十几岁的小伙子，血气方刚，发生这种情况也正常，没有什么好避讳的，甚至这还是对于自己良好身躯的证明，只是如果没有梦到自己的发小穿着兔女郎装被自己这样那样的话。
也许自己真的是被小岩咬了才获得名为爱情的狂犬病毒吧，及川彻恍惚的想
————————————
及川彻坚信着自己是一个直男，直的不能再直的那种
曾经花卷开玩笑说你和岩泉简直就是新晋情侣，及川彻大手一挥自信发言放心哦我可是直的就像校门外的那颗松树一样，多年之后16岁射出的子弹正中20岁及川彻的眉心，在明确确定自己喜欢岩泉一后他紧急寻问了松川青城门口的松树近况，在得知松树依旧良好直的不能再直之后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及川彻，男，爱好女，这是他一直对自己的认知，从国中开始他便长期流连于万花丛中，高中时更是变本加厉，靠着一张好皮囊把周围的小女孩迷的不要不要的，花卷看完红楼梦后特意赐予及川彻一个花名——“青城的及宝玉”，可谓是贴合至极。来青城看比赛的小女生一般分为三类：及川彻的粉丝，好奇及川彻是谁的，和及川彻的前女友预备役女友们
而现在坚定了20年性取向的及宝玉先生，手里捧着保留在一棵笔直的青松照片页面的手机，半蹲在地上，脑海里还是发小穿着排球部兔女郎装咬着下唇眼泪半落不落的样子，身下的某部位与青松不谋而合，张牙舞爪的展现着他对伴随自己近二十年幼驯染的非分之想，看的他也眼泪汪汪的，心想完了，我有恋母癖啊
生母者，及川夫人也，育母者，岩泉一也，早出生一个月，荣获185巨婴一枚，操心操力养育及川彻长大成人，如今不仅需要成为及川先生最好的朋友，再生母亲，最可靠的人生导师，还要肩负着他的性幻想对象和男朋友的身份，及川彻都忍不住开始心疼远在加州的养母，怎么摊上我这么混蛋的一个人啊
但是爱上就是爱上了，及川彻沉痛的想，谁能想到盼望了20年的爱情兜兜转转竟然还是转到了发小的身上，年幼的蝴蝶扇动翅膀，爱情的飓风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刮到了阿根廷的夏日，让那带着陈酿的爱意更增一份异域的热情，大梦初醒般，及川彻快速回忆了旧日两人的相处，可悲的得出结论，本是两棵青松，如今一根变小葱，直贴着另一个青松长了，另一个却依旧我自岿然不动，好一个铁骨铮铮的直男。没想到亲眼看着现队友弯恋直的自己竟然也会经历着难熬的过程。
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他及川彻铁骨铮铮不是兔子而是一只猛禽，纵然前方有万千山川阻隔，也要飞过去狠狠的把这一口青草衔到嘴里，哪怕他是肉食动物，也不让任何一个食草动物咬上自己鲜美的发小，一番痛定思痛，及川彻在内心虔诚的向耶稣画了个十字，又更加虔诚的向伟大的哥斯拉之神做了一番祈祷，下定决心要把自己从小到大的幼驯染追到手里，良心很痛，但是恋心更痛，直到确定爱意，才发现原来地球的距离是那么遥远，白天黑夜就在一线之间，可是要跨越半球才能去感受彼此的时间，牵挂在无名指上的红线扯的他生疼，十指连心，于是那正为岩泉一而蹦跳的恋心也痛的要流下眼泪，如果再不去追求自己的解药，那么那颗名为爱情的心脏也会扑通扑通的因为过量泵血而爆炸开来
没关系，不过是弯恋直
他想，等着我，小岩，等着名为及川彻的蝴蝶煽动来自阿根廷的飓风，吹向远方的加利福尼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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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爱情是一件很不公平的东西，如果可以，岩泉一更情愿它永远都不要到来，毕竟照顾一个185的前日本现阿根廷巨婴已经够劳命伤财了。
可是它就是那么的不公平，傲慢，无礼，指着20岁岩泉一的鼻子劈头盖脸的就倒了下来，混合着牛奶面包，草地，汗水和草莓味唇膏的味道。把179的岩泉一糊了个正着，在名为及川彻的爱情烟雾里晕头转向找不到方向。
上帝啊，岩泉一想，我真该死，我怎么能爱上我非亲生的亲生儿子。
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爱情的飓风就稀里糊涂的搅乱了他的生活，以至于从床上起来，满脑子都是及川彻穿女仆装好他妈可爱这件事。与轻轻松松梦里直逼R18的幼驯染不同，岩泉一看着梦里穿着女仆装的发小一阵打量，欣慰的想胸肌又大了阿根廷增肌的训练还是很不错的，一晚上都在忙着记录身体数据，直到梦醒，才恍恍惚的想起来发小穿的是黑白双色短女仆裙，后知后觉的发现我靠真可爱啊这家伙，即使他是一个185阿根廷肌肉大猩猩。
可是我们可怜的小留学生，他属实是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明白，为何梦中会有穿着女仆装的挚友对自己搔首踟蹰，更不理解为何自己会对与这种画面产生生理反应，遇事不决查谷歌，年仅20岁的小美国留学生绞尽脑汁的打上几个关键词投上论坛，只见下面清一色的回复
你，爱上他了
我，爱上他了？
这怎么可能呢！
他几乎要恼怒了，所有人可以质疑他的性取向，但是不可以质疑他们纯洁的母子关系，可是心情却是骗不了人的，咚咚的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的爱意在诙谐的大笑着说伙计别想了，你就是爱上他了。岩泉一只能在不大的房间里一遍遍的踱步，想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到底是哪一步让两人本来不变的关系染上了爱情的粉红，变得那么娇嫩起来。以至于现在岩泉一死死不肯再次触碰这段关系，生怕一瞬间让他的心脏变得软软的流出怜爱的泪水。
哦，上帝，他头疼的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和及川彻一样，岩泉一也坚定认为自己是一个直的不能再直的男人，在花卷和松川吐槽两人关系就像结婚八年的老夫老妻时，岩泉一义正严辞的回答你怎么如此玷污我们纯洁的父子情。他宁可相信花卷和松川谈了都不愿意相信自己有变弯的可能
于是在20岁的一个清晨，岩泉一紧张兮兮的发了个line给松川
不在家不写论文：松川，你和花卷是不是谈了
AAA殡葬松哥：？
AAA殡葬松哥：你知道了？
AAA殡葬松哥：我还打算等周日我们线上酒局时再宣布这件事呢
完了，岩泉一悲哀的想，悬着的心还是死了，就算是鸵鸟也应当从沙子里抬出头来了，好吧岩泉一，你确实爱上那个混蛋了，即使那么不可置信。
但是他并未感到怎么难受和别扭，好吧，或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但是他并未感到有多么后悔，说真的，他竟然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只是现在他心里热腾腾的，仿佛整个阿根廷都装在他心里一样，思念变为血液，从宫城为起点，泵向名为岩泉一的每一段人生，以至于他现在就要忍不住拨打那段熟悉的电话
但是似乎有大事发生，被思念的人连起地域间的丝线，突然弹出的电话突然让他有些心悸，然后便是血液上涌，脸红成一片，阿吽的呼吸此刻同频，思想串联，构成同一个世界，阿根廷与加利福尼亚跨越四维的空间，让爱意随着飓风席卷了彼此的世界
于是他摁下了接通键
————————
TBC？
兔赤/黑研长篇推文
*注意，因为本人偏爱长篇，所以推的也大部分是长篇，很多短篇太太我也很爱！但是在本篇不做整理！
*排名！！不分先后！！！
*如果有太太本人不希望分享！请！务必找我删除！我会光速滑轨！
2024.3.11补充新增————
兔赤：
①psychic lover （已完结）
是成年后先婚后爱ABO！注意本篇小红因为小时候经历不能说话！
超好磕！经常会被里面木兔感动到！以及超重要的一点！这个太太更新很勤快！一款糖葫芦神（）
②labyrinth （已完结）
和上面一个太太！是原著向的成年pa！
剧情设置很玄妙，前面的铺...
*注意，因为本人偏爱长篇，所以推的也大部分是长篇，很多短篇太太我也很爱！但是在本篇不做整理！
*排名！！不分先后！！！
*如果有太太本人不希望分享！请！务必找我删除！我会光速滑轨！
2024.3.11补充新增————
兔赤：
①psychic lover （已完结）
是成年后先婚后爱ABO！注意本篇小红因为小时候经历不能说话！
超好磕！经常会被里面木兔感动到！以及超重要的一点！这个太太更新很勤快！一款糖葫芦神（）
②labyrinth （已完结）
和上面一个太太！是原著向的成年pa！
剧情设置很玄妙，前面的铺垫很足，我被骗了X。太多的不剧透但是强推！！！
③Beacon （已完结）
兔赤哨向设定我直接斯哈斯哈，我真的很喜欢甚至自己也写谁懂！！
剧情很完美感情很完美最重要是！妈呀！基本一周更完了！哇哇哇！什么不挖坑的神仙太太！呜呜呜！
④台前幕后 （已完结）
是乐队趴！还没看完！最近被期末周缠住了脚步！不过依然能看出！好看！快看！
等看完在即兴写rap
⑤夜行 （目前37章）
人类赤苇和兽人木兔au！
注意！里面有很多副cp！每个章节前均有提醒！所以不吃的建议远离，不爱别伤害！（因为我超爱！）
一些章节要在ao3才能看到（啊，①好像也），所以特地找了梯子！好看，推！
⑥我不做大哥好多年 （目前十章）（新增日期版）
是很有意思的pa，主兔赤但有其他cp注意！包括但不限于黑研月山灰夜久影日———。
为了追小红而从良的枭谷大哥木兔卡瓦！然后然后，小红也，非常非常让人意想不到！
总体来说是和上面五篇不太一样的沙雕轻松向（？）来看！
暂时只看了这些，如果还有，大概就是自己在写的兔赤啦（笑），不过自推有点羞耻X
黑研：
①
幼驯染戒断困难 （已完结）
任何黑研人不看我都会尖叫的！！！
原著向长篇！感情细腻文笔很棒！我为小情侣框框撞墙！每一个感情节点都让我捂嘴落泪！正在激情二刷（考试周！！我恨！！）
来看（深情）
②
非工作时间请勿打扰 （已完结）
和①一个太太，ABO探案趴
如果太太不是神就没了（再次深情）
③
通关密码 （已完结）
是！两个世界！互穿！！
超级无敌好看，我三百六十度回旋！！爱在黑研！
黑研看的有点少！如果还有务必推推，求求！
写在最后：
写长篇是一件很消耗热情的事情，特别是往往付出与收入不成正比。写三千字小甜饼得到的红心，有时候是一整篇长篇的总和。也会有人说，写同人长篇很浪费，那些设定脑洞梗啦，写原创不行吗？可是同人本来就是为爱发电啊，为爱发电了还有什么值不值？
上面给大家推荐的，有些的红心真的很惨淡（我自己也是X），但是，我发自内心认为值得一看！
在另一个世界中！他们是这样，用尽一切相爱着！而有人甘心付出几万甚至几十万笔墨说给我们听！何其有幸！
所以！请不要吝啬红心评论！如果你也和我一样喜欢这些文章！就多鼓励一下太太们吧！因为她们真的很神仙！！！
以及欢迎评论区补充遗漏的长篇！
【小排球兔赤向整理】🏐激情整理120篇♡兔赤♡推文合集🏐
遇到喜欢的作品，请务必支持原作者。
如果你是原作者，不想把文章贴出，请联系我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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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便自己回味的产物
当你内心同人文被他们听见…
ooc预警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横线是内心的话
第一次写文请多多包涵
————————
我！一个资深宅女加上写手，在考入乌野后惊奇的发现了…这里的cp怎么这么多！又在看完排球部的一场比赛后…
我:tm的！这快攻组合简直是天作之合！老子磕定了！（发疯）
回想起自己想要求职当排球部经理的那天…
“请让我当贵部的经理吧！”我90°鞠躬加上泪眼汪汪，就差跪了
小武老师看着面前的少女，内心不断的思索…
虽然已经有两位经理了…但经理这种东西…多了应该没什么不好吧?
再看看我真诚（bingbu）的眼神，便答应了我的请求
现在的我！已经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拜托！每天对着自己的cp...
ooc预警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横线是内心的话
第一次写文请多多包涵
————————
我！一个资深宅女加上写手，在考入乌野后惊奇的发现了…这里的cp怎么这么多！又在看完排球部的一场比赛后…
我:tm的！这快攻组合简直是天作之合！老子磕定了！（发疯）
回想起自己想要求职当排球部经理的那天…
“请让我当贵部的经理吧！”我90°鞠躬加上泪眼汪汪，就差跪了
小武老师看着面前的少女，内心不断的思索…
虽然已经有两位经理了…但经理这种东西…多了应该没什么不好吧?
再看看我真诚（bingbu）的眼神，便答应了我的请求
现在的我！已经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拜托！每天对着自己的cp撒糖很难不幸福的好吧！嘿嘿！
但第一次正式见面的时候，他们好像都怪怪的…
“大家好！我是新来的经理！以后请多多指教！”又是一个90°的鞠躬
哈哈哈，老子终于要走向人生巅峰了！
“什么声音”日向此时睁大了眼四处张望
“kgym你听见了吗？”确认身边没啥的日向又手怼了怼身边的影山
影山自然也听见了，他皱着眉
但对于这种灵异事件单细胞是在是毫无头绪，可看着身边神色各异的队友…想必应该都听见了吧…
“boke，看看别人的样子就知道都听见了吧！”
我靠，咋都没声了，嘎了?
我小心翼翼的抬起了下脑袋，因为太久没听见声音发出了小小的猜疑:
我cp可都还没磕！可别这时候出岔子啊！呜呜呜！
还是大地率先反应过来，笑着说“嗯，以后还要麻烦你了”而后转头对着队友们喊到“你们也是！快跟新来的经理打招呼啊！”
众人才如梦初醒般笑着一个个都做了自我介绍
西谷笑着说“我是西谷夕，这边的大块头是我们队的王牌虽然没我厉害，你可别看他一脸凶相其实人很好的啦！”说着还拍了拍旭的背，旭一边摸着头不好意思
我都懂！我可是提前做过功课的！我都知道！
“啊！好的！旭前辈好！”我面上依然笑着，可眼神控制不住的露出感动
旭表示不理解:不是，你感动啥?
因为心里阴影想要放弃，而后被自己的后辈感化，从而又热爱上排球！啊啊啊，这救赎真的我哭死，那句话怎么说的?哦！我永远是你结实的后盾！啊啊啊好磕！我都可以想象旭那落寞的背影在于排网前，而西谷站于他的身后，他咬紧了牙关，内心喊道‘王牌！不要放弃！请再一次…扣着我救起的球吧！’这羁绊我jb只接狂写八百
乌野众人:这故事虽然大差不差…但总感觉有那点不对劲?
西谷（尺v尺）
旭 Σ(ﾟ∀ﾟﾉ)ﾉ
反正这声音是搞清楚了…嗯…还是先不戳破吧，先不提这么灵异的事情…就说告诉她应该会被吓跑吧…
“我我我！我叫日向翔阳！这位是二传手影山飞雄！偷偷告诉你这位可是被称为球场上王者的人呢！”日向在最后一句时还靠近了我一些
影山还是一个拳头就砸了过来“boke！boke！你说这么大声是怕我听不见吗？”
“啊！kgym你也真是的！怎么这么小气说都不让人说！”日向捂着头“再说我这还和她介绍你呢！“
“哈?我需要你介绍吗！日向boke！”眼看就要扭打在一起时，大地的笑容适时的出现在了他们中间…
而我在一旁笑容越发藏不住的看着
不必多说！俺都懂！我的功课可是做的贼足，再加上多年来的人脉我早就知道了…嘿嘿…欢喜冤家嘛！初中时还打过一场比赛！我都可以想象到了！翔阳一脸倔强的看着影山“我早晚有一天会打败你的！”而影山看着日向一脸不服输的样子勾起嘴角“那就来试试吧！”然后昔日的敌人变成挚友与队友，啊啊啊这就是宿命啊！我真的！我可以！我…我！我要升天了！
“啊?啊啊?我…?”日向指了指自己“跟这家伙?”又指了指影山“欢喜?还挚友?”（完全搞错重点了吧?）
乌野的众人: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影山也一脸懵逼一时间竟忘了打日向“宿命?啥宿命?”
虽然过程很坎坷，但结果还算好，最终所有人都介绍完之后，我被漂亮，温柔的两位经理拉去熟悉工作了
只留被迫听了许久内心戏的众人在原地沉思了好一会
所以…月岛和山口的关系到底有什么要死的啊！还有这孩子咋一看见菅就喊妈啊！不对，更炸裂的是他想象着大地和菅原互相捧着对方的脸说“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描写吧！
“你们，都听到了吧”菅此时在最初的震惊和害羞中挣脱了出来，只留下了一脸的生无可恋
“诶?原来菅前辈和大地前辈是这种关系吗？”豆豆眼的日向发出了疑问
“boke，这一看就是想象的吧！”影山毫不留情的点破了这谣言
而大地也从害羞中缓了过来“咳咳！好了，再怎么说这也是我们新来的经理，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被她发现我们可以听到她的内心，对于她一个女孩子来说应该挺不好意思的，我们还是先别戳破了”
乌野众人:好！（主要是有点想听八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