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 for ipad —— 让兴趣,更有趣

点击下载 关闭
思风 思风 的推荐 sifeng770.lofter.com
没有马甲的大大

《女尊》(六)

    天气回暖,京中进入了初夏时节。


    君后请旨,希望给余瑛与七皇子赐婚。


    圣上正想要安抚余家,这便是最好的由头了,余瑛与皇家联姻,正好洗清了与薛家的联系。


    余瑛没有拒绝,她接了旨意。


    不少人都开始说余家无情无义,薛家一出事,便开始记者撇清关系。...



    天气回暖,京中进入了初夏时节。

   

    君后请旨,希望给余瑛与七皇子赐婚。


    圣上正想要安抚余家,这便是最好的由头了,余瑛与皇家联姻,正好洗清了与薛家的联系。


    余瑛没有拒绝,她接了旨意。


    不少人都开始说余家无情无义,薛家一出事,便开始记者撇清关系。

  

    余瑛没有理会传言,匆匆让人准备了婚礼。


    等到杏树挂果,皇子出嫁,满城挂彩,陪嫁铺满了十里长街。


    这之前,不知李琛是心虚又或是害羞,都未曾与余瑛见面。


    新婚夜。


    李琛紧张的攥紧了婚服一角,阿瑛那么聪明,怕是已经猜到了事情原委,他幻想了无数种和她解释的方式,却发现自己连对上她眼睛的勇气都没有。


    欣喜之下掩藏的是更多的害怕和忐忑。


    然而他却并没有迎来余瑛的质问。


    她喝了许多酒,夜半才伴着露水进门。


    随手掀了他的盖头,坐在了他身边。


    她身上的嫁衣早已在掀盖头之前解了,随意的扔在门口的地上。


    他有些失落,都没能看到她穿嫁衣的模样,不过即便是是平日里的样子,也足够迷他心神了!


    “阿....瑛。”真到了这一日,这简单的名字却是在舌尖碾转半晌才喊出了口,带着无限的情意和痴念。


    余瑛伸手搭在他肩上,面如红霞,目光直直的看了他半晌。


    李琛带着羞意垂眸,以为她会说些什么。

   

    她却什么都没说。


    下一瞬,将人直接推倒在了床上。


    红浪翻滚,嫁衣落在地上时,已不成模样。


    她攀上顶峰时,在他耳边用喑哑的声音唤了声‘小七’。


    李琛身下一热,心跳猛然快了一起来,却又陡然僵住。


    他忘了,她从来没有叫过他‘小七’。


    那这个‘小七’又是在叫谁?


    犹如从天而降的大雪将他彻底冻僵,他不知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度过了这本该满含春意的后半夜。


    喜烛渐渐燃尽,他盯着大红色的顶账,眼泪浸湿了枕头。


    天亮时,余瑛早早的变起了床。


    李琛坐起了身,锦被滑落,露出了满身的痕迹,看的出她昨晚不算温柔的行径。


    他鼓足了勇气,才开口跟她说话,“妻主怎么起的这么早?”


    余瑛穿上了绣鞋,瞥了一眼他身上的痕迹,目光微动。


    李琛跪坐起来帮她穿上外衣。


    余瑛一边整理一边道:“我今日有事要出府,你自行去向母君请安吧。”


    “你要留下我一个人。”似乎是因为确定了关系,少年语气不再像以往那般咄咄逼人,反而更像是在撒娇。


    “七殿下有那般的本事,想来请安这点小事便不用我陪同了。”


    她还是在怪他!


    李琛脸色陡然苍白,怔怔的看着她走出了房门。


    他又想起了昨晚的那声‘小七’,她是故意喝醉的吗?只是不想面对他。


    沈听竹那边终于有了小七的消息。


    他在游医那里找到了薛子昂,当即便给余瑛递了消息。


    余瑛让沈听竹带薛子昂回京,吩咐他们走较为安全的水路,又安排了人在码头那边接应。


    

    李琛不知道薛子昂还活着的事情,他以为余瑛既然同意了这门婚事,便是接受了他,也接受了二皇女的招揽。


    旁人都道她无情,李琛却暗自觉得欣喜。


    她现在不喜欢他没关系,只要没有薛子昂,只要他是她的夫郎,总有一天,他可以等到她心软。


    但情况却并没有他想的那么乐观。


    他入门一月,余瑛却总是对他不冷不热的。


    她看起来总是很忙,时长见不到人,偶尔回来身边也是跟着几个人直奔书房。


    他只能暗自生闷气,怨恨二皇姐为什么要安排这么多事情给阿瑛,都没有时间陪他了。


    他想要讨好她。


    她说他的腰身太软不够紧致,他就努力的锻炼。


    她喜欢字写得好的人,他就去练字。


    但他更想写和她一样的字,想让她亲手教他,她却扔给了他一堆字帖,让他自己临摹。


    而宿在他房里的日子就更少了。


    难得那么几次,也都是他放下脸面,不顾廉耻强求来的。


    但他不怪她,如今的日子本来就是他偷来的,哪怕她对他再心狠,他也甘之如饴,只要他能这样每天看见她,心里就总觉的还有那么一丝希望,或许明天阿瑛就能看到他了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努力终于奏效。


    有那么几天,余瑛对他的态度忽然好了一些,她似乎心情很好,眼睛都亮了许多,对他虽然算不上是宠爱,但却能够坐下来听他好好说话,他借口问她问题时,也会耐心的给予解答,甚至连着三天都宿在他房里,即便依旧不假辞色,可也足够让他如上云端,欣喜若狂。


    他以为一切都要变好了。


    直到那一天......


    因为余瑛计划周密,薛子昂成功被神不知鬼不觉的送进了城。


    沈听竹用马车将他送到了金国公府。


    余瑛亲自到门口去接人。


    等她掀起车帘的时候,她几乎都要认不出那是小七。


    他应该吃了很多的苦。


    车厢里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曾经颀长矫健的少年瘦了一圈,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死气,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生气勃勃的薛家小七好像已经死了。


    他黑沉的眸子没了光亮,眸底空洞一片,唯有在触及她的面容时才微微颤了颤。


    “小七。”她有些心疼的叫他名字。


    他唇微张了张,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回家了。”


    沈听竹将他扶下了马车,余瑛伸手揽住他的腰,跟沈听竹道了谢。


    然后将人带进了府中。


    府中成亲时的大红喜字和灯笼还没有彻底收拾掉,薛子昂无声的闭了闭眼睛。


    她早已收拾好了一处院落,将人安置了进去,之后让人叫了大夫过来。


    余瑛抱着他轻声安抚。


    温柔的语气终于让薛子昂找到了一点他还活着的真实感,他声音嘶哑道。


    “阿瑛......母亲...母亲她死了......”


    他俯在她的肩头,开始压抑的低声哭泣,满腔的痛楚和绝望在此刻倾泄了出来。


    余瑛拍着他的背脊,“没事儿了,小七,有我在呢......你还活着就好,没事了......”


    在轻声细语中,哭声渐渐低了下去。


    他哽咽着攥着她的手终于安心的昏睡了过去。


    这一路上他都没敢闭过一次眼睛,只要一闭上眼,那惨死的五万英魂还有母亲鲜血淋漓的脸就会出现在他面前.......唯有回到阿瑛的身边,他才感受到了一点点的安心。


    可是阿瑛,还是他的阿瑛吗?


    余瑛见他睡着才松了口气,揽着人让他在床上躺平,却并没有抽回被握着的手。


    薛子昂眉心不安的皱了皱,察觉到手中的柔软后才再次沉沉的睡了过去。


    余瑛身后响起清脆的兵刃落地声。


    她警觉的回头。


    却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李琛。


    她目光落在地上的长剑上,面色微沉,显然是误会了什么。


    李琛浑身颤抖,薛子昂!竟然没死!他竟然回来了!


    他今天本来学了新的剑招,迫不及待的想要给她看看。


    结果却看到了什么。


    她那样温柔地揽着一个人进了这个院子,刚刚拍哄那人的样子是那样的怜惜,他从来没有被他这样对待过。


    “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这几日心情很好,是因为他吗?”李琛脑子很乱,心酸涨到发疼,他看着里面手指相缠的两人,眼睛不受控制的泛红。


    余瑛没有回答,“你先回去,等晚一些我们谈谈。”她没有忘记害小七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人是谁。


    李琛这次难得没有闹,或许他知道,即便闹了,也只会让她更讨厌他而已。


    他回了院子,等她来找他。


    但这一等便是一夜......她没有回来。


    那股子醋意和怒恨过去之后,害怕开始包围了他,薛子昂回来了,她会不会不要他了?


    薛子昂一直睡到了天色擦黑。


    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看到了坐在榻边支头假寐的余瑛。


    烛火映照的她眉眼如画。


    让他感觉和她的距离是那样远。


    他伸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却牵动了伤口。


    她闻声睁开了眼睛。


    “小七,你醒了。”


    他一直盯着她看,不说话。


    她便任由他看着,看个够。


    他忽然伸出手来要她抱。


    余瑛移到了榻上,让他上半身靠在她身上,将他裹进了怀里。


    他嗅着她怀里的馨香,唇角浅浅翘起,闭了闭眼睛,恨不能一辈子沉浸在这样的梦里,再也不要醒来。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


    “阿瑛,你成亲了吗?”那大红的颜色几乎刺瞎了他的眼睛,让他想要骗自己都做不到。


     他声音很轻,像在呢喃。


     余瑛顿了顿,“对不起,小七。”


    “我.....”她想要解释些什么,好让他好过一些。


     薛子昂眸中染上悲戚,“阿瑛......不用解释,不怪你,我都懂。”这对阿瑛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她还冒险救他,已经足够说明她心里是有他的。


     只是,心里还是难受的像要死了似的,如同针扎。


     只要一想到有别的男人会像他一样抱她,被她温柔的亲吻.......


     温热涌上喉间,他忽然侧头趴到了床边上,喷出了一口鲜血......


     “小七!!”余瑛惊呼。


声澍渊

(澄羡)蝶梦之振翅篇142

章七 鬼道入人心

  142 人鬼清谈

  

  一番骚乱过后,蓝曦臣领自家弟弟和长老前往三楼。众人清谈中途正在烹茶饮茶,稍作休憩。

  

  这场清谈并不盛大,相比百家曾经参与过的各种清谈盛会可说是简陋且仓促。然而与往常不同的是,坐在主位的并非举办此次清谈会的江氏宗主,而是一个红衣似火气度雍容的女子。

  观众人神色,清谈主客双方泾渭分明,那红衣女子为主气定神闲,玄门百家为客却略显急促,一些浸淫清谈多年本是舌灿莲花的清谈好手,现下竟也接连灌着茶水,擦汗不止。

  

  而蓝忘机,也见到了他在下船遥望莲花坞之时,所观最盛的那一股鬼气——分明就是从这女子身上发出!那鬼气...

章七 鬼道入人心

  142 人鬼清谈

  

  一番骚乱过后,蓝曦臣领自家弟弟和长老前往三楼。众人清谈中途正在烹茶饮茶,稍作休憩。

  

  这场清谈并不盛大,相比百家曾经参与过的各种清谈盛会可说是简陋且仓促。然而与往常不同的是,坐在主位的并非举办此次清谈会的江氏宗主,而是一个红衣似火气度雍容的女子。

  观众人神色,清谈主客双方泾渭分明,那红衣女子为主气定神闲,玄门百家为客却略显急促,一些浸淫清谈多年本是舌灿莲花的清谈好手,现下竟也接连灌着茶水,擦汗不止。

  

  而蓝忘机,也见到了他在下船遥望莲花坞之时,所观最盛的那一股鬼气——分明就是从这女子身上发出!那鬼气直冲云霄,修行再差的修士也该感应得到,然而玄门百家诸多修为高深者在此,竟非是结阵相抗,反而相安无事同坐一堂,心平气和清谈论道?


  人鬼清谈,这大概是玄门百家盛行清谈会以来最为荒诞、最为不可思议的一次清谈盛会了。更令人不敢置信的是,百家之人,似乎于清谈之上落了下风。

  

  “你们休息好没?”红鸾端坐着,纤纤玉指指了指自己身前的那个蒲团道,“还有谁要‘问难’么?”

  

  蓝忘机看向四周,一堆人喝茶的喝茶,摇扇的摇扇,沉思的沉思,竟然无一人再上前来去做这“问难”之人。

 

      原来清谈了半夜,从天道有情无情到阴阳相生相克一一与这女鬼对质相辨,辨到最后,往往都变成这女子侃侃而谈,那些千年前早已断绝的理论,元婴境界的所感所悟,或醍醐灌顶,或惊世骇俗,震得问难之人瞠目结舌,只有虚心受教的份。

  

       便是不算红鸾当鬼的这千年时光,换作生前,她也是上百之龄的金丹大能,此时玄门之人中年级最大的在她眼中也不过是后生晚辈,更别提她曾在当年最大的仙门中任职阵法之道的授业长老,此番清谈论辩,权当是回答小朋友的些许疑虑,随意抛出些元婴境界所见所思,就可以把这群“小朋友”辩得败下阵来。

  

  “是你?”红鸾这时也发现了蓝忘机,对他微微笑了笑,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道,“小郎君,我们又见面了,既然已经无人来试,便由你来问难,我来辨答。”

  看来鬼也喜欢以貌取人,长相平平的就言辞犀利速战速决,相貌好的,便谆谆善诱,多说几句,再到蓝忘机这样年轻水灵的,竟是收起不少威压,变得娇柔可亲起来。

  

  “我不会。”蓝忘机直言道。

  

  红鸾好奇,问他:“这是你们百家之间盛行的玩意儿,你竟然不会?”

  蓝忘机道:“清谈耽误修行,于斩妖除魔并无助益,更不能结束此间乱世。故忘机不会问,亦不必问。”

  

  “呵……真有意思,你这无问之问,我反而答无可答……这一场便算你略胜一筹好了。”

  

  百家众人:看吧,此鬼竟公然看脸认输!

  

  红鸾眸光流转,从场中或老或少的世家众人脸上一一看过,果见很多自视甚高者憋红了脸却又不敢出声自取其辱。

  想来辩不过千年老鬼也就算了,反正大家都辩不过,可如此一来,还输给了一个不善言辞甚至从不清谈的年轻晚辈,怕是众人心里都憋屈不已。

  

  蓝忘机感受到百家之人神情转变,他此时也想起来这女鬼当初在居巢水寨,故意说要吸取男子精魂激他出手,以此戏耍于他,此时依旧肆意玩笑,让他莫名其妙成为百家众的之矢……当真是、像极了其主那顽劣个性……

  

  他干巴巴拒绝道:“不必。”

  

  蓝曦臣见状立刻上前施礼道:“前辈,舍弟确实不擅此道,怎可与前辈论输赢?以曦臣学识之粗陋,修为之浅薄,今日得以聆听前辈教诲,窥得千年前修行界之风采,实乃曦臣之幸,想来在坐各位皆是如此,清谈有所得,比之高下输赢更为重要。”

  

  “是啊是啊。”

  “蓝宗主所言甚是!”

  百家众人神色稍缓,争相踏上蓝曦臣递过来的台阶。

  

  红鸾记得蓝曦臣问难时中规中矩,既不犀利也不敷衍,当真拿捏得当,在一应辩得脸红耳热的人中算得上从容不迫进退有度,不尽笑道:“你这小子说话倒是叫人舒服……”

  

  她看向江澄道:“江小子,主人让我赢过百轮便罢,如今九九欠一,该当如何?”

  

  有人窃窃私语道:“鬼怪之流,纵使所学渊博见解独到,也依旧野性难驯!明明是魏无羡召来,却对江宗主毫无敬意……”

  

  江澄权当没有听到,自己竟是也坐到了问难之位上,作为客方道:“诸位皆知,我云梦江氏向来夜猎尚可,清谈平平,如今诸位既已无问,我便斗胆在前辈面前问些浅显问题,全此清谈百问圆满之数。”

  

  红鸾幻化出精美的茶具自己慢悠悠沏茶饮茶,对江澄递了个你随便问的眼神。

  

  江澄正坐。

  

  问难曰:“其一。剑道乃正道。”

  

  辩答曰:“剑乃器,同刀枪斧钺,同阵法符篆,同琴棋书画……世间之道本有万千,剑道不过其一,道本无正邪,而行道者有,持剑者邪,则其剑道乃邪道。”

  

  问难曰:“其二。鬼类不可相与。”

  

  辩答曰:“吾在此,与尔等坐而清谈。”

  

  问难曰:“其三。尔乃非人。”

  

  红鸾放下茶具,辩答:“吾非人,乃千年前的死者怨魂所化,执念乃深,怨气愈重,时光荏苒,灵智已生。即便已非当日之人,然身在此间,心中悲喜是真,憎恶是真,与尔等有何区别?”

  

  江澄并不回这反问,自顾自再难道:“其终。鬼道乃恶道。”

  

  红鸾叹道:“剑道无正邪,鬼道亦无善恶。世间万道,本来如是!”

  

  “好一个世间万道,本来如是!”聂明玦忍不住击箸喝彩,把周边神色各异不知对这言论作何反应的家主惊得回了神,不禁纷纷跟着称是。


  众人初听江澄首问时,还纷纷摇头暗自发笑,原本觉得江小宗主说只问粗浅问题是在谦虚,可竟然问出如此理所当然的公认之理,看来真的是凑个数罢了。

  待到红鸾颠覆常识辩答出剑道乃邪道,已经有很多人神色大变,愤怒得大骂诡辩者有之,沉吟不言者有之,若有所思者有之。

  再到引出鬼道善恶,众人才恍然发觉,这哪里是江宗主在问难,分明就是在给这女鬼抛砖引玉,层层递进,给魏无羡的鬼道开坛讲课了。

  

  有聂明玦带头喝彩,其他世家之人即便还有心中不服者,也不得不附和着喝彩起来。毕竟不服清谈所得言论,那也要服气赤峰尊的长刀啊……

  

  江澄起身行礼,在一片或是真情或是假意的恭维声中宣布了此次清谈的结束。

  不论百家现在对鬼道真正的态度为何,至少他们今夜口口声声认同过,便是想自打脸面,也要思量一二不是?

  

  蓝曦臣看聂明玦难得在清谈会上兴致大发说出一个好字,再看场中气定神闲送客的江澄,不禁心中暗叹——看来这位江宗主年纪虽小,可心思之细城府之深,却不容小觑啊。想来今夜这清谈,早已是把兄长的刀道算计在内,打算让聂氏做魏无羡所创鬼道的天然同盟了……

  

  ……

  

  圆月皎洁,莲花坞院内更显幽静,孩子们从外面玩累了回来,看到虞老夫人在外院中也点了许多莲花灯,纷纷围过去嚷嚷着“太奶奶”“太奶奶讲故事”。

   

  “小孩子,这么晚了还不回去睡觉!”作为住在莲花坞里唯二的老人家,三长老虽时常带着笑脸,却不如虞老夫人受孩子欢迎,果然他一出现,孩子们就大喊“三太爷来啦~快跑!”

  

  “快回去睡觉,不然明早都扎马步背三字经!”三长老挥着拐杖撵跑了一群小家伙,瞥了眼莲池里的花灯道,“这骗人的东西,也就你这样的妇道人家才会信以为真了。”

  

  虞老夫人瞪他一眼,刻薄的嘴角掀起就要好一番反唇相讥。

   

  江厌离从旁路过刚好看到这一幕,怕这二老半夜吵起来,连忙过来道:“外婆,三爷爷,夜深了,还不回去休息么?”

  虞老夫人坐回院中的凉椅上道:“不困,你们今夜忙,倒也不必管我这老婆子。”

  她语带埋怨,自是不满他们这些年轻人今日这么大阵仗却压根没告诉她,甚至连珍珠宝珠两个丫头都缄口不提。

  

  三长老同样坐定,摇头数落江厌离:“看你们这些孩子,这么大事,瞒着我们说做就做了,还说什么鬼道,诶,万一惹出百家众怒可怎么是好?!”

  虞老夫人一听立刻道:“你这老头子怎么不会说点好话!”

  三长老吹胡子道:“还不是魏婴那小子太能惹事!他那些手段,即便要暴露人前也该徐徐图之!诶……我也不是说他就是错……我就是觉得,太快!太快了!这么大的事就该和我商量商量再……”

  虞老夫人嘲笑地哼了声道:“和你商量有何用,你还不是只会说‘太快了’?”

  三长老回击:“你这老妇,还不是一样和我在此干瞪眼?”

  

  眼看两位老人家果真又吵起来,江厌离连忙翻出街上带回的零嘴,道:“外婆,您尝尝看,今年新做的莲子糖,往年去眉山您总要我带的。三爷爷,这荷花酿,听说是百年老店重新开张,您尝尝看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两个老人面上依旧严肃,闻言纷纷伸手,一人拿过小小的纸包,一人抱过小巧一只酒瓶,二老竟是真的偃旗息鼓暂时休战了。

    

  “诶,阿离,那纸人……当真变得与人生前并无二致?”好一会儿,虞老夫人细细品着一颗甘中带丝清苦的莲子糖,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江厌离道:“不错,我在旁看了一阵,虽是幻像,可对于普通百姓而言,确实如同逝者复生一般。即便明日就会烟消云散,也愿他们有这一夜好梦吧。”

  

  虞老夫人叹道:“即便是一夜相聚也好……这些未曾受过安魂礼的百姓,今夜倒是叫人羡慕了……”

  

  江厌离默默蹲在她膝旁,轻轻握着她的手。

  

  阿爹阿娘走的那日,她们都在眉山,谁都没能见到那最后一面。她失去了父亲母亲,外婆也失去了她心爱的女儿啊。

  

  便是这时,一旁的黑影中,一袭黛紫色衣裙的女子悄然出现,轻轻对着江厌离招手。

  老夫人一愣,忽然道:“那位姑娘,你走近些罢,有什么事过来说也是一样。”

  

  “不了……我身上阴气重,莫要害老夫人生了病。主人叫我来通知江姑娘,清谈结束了。”

  江厌离抬头看虞老夫人,又看了看一旁的三长老。

  

  三长老摆了摆手,虞老夫人道:“去忙吧,莫要在此耽误了时间。”

  

  江厌离告退离开,虞老夫人看到那黛紫色的身影也要遁去,忍不住又道:“那位姑娘……你可否……走近一些让老身看一看?”

  

  那女子犹豫了一下,道:“老夫人该知我是何物。”

  

  “我知。”虞老夫人坚持道。

  

  三长老皱眉劝道:“一只厉鬼有甚可瞧的?”却又遭到老夫人一记白眼。

  

  那身影见她坚持,终于迈开步子,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柳眉杏目,嘴角透出些许讥诮,这面容使得老夫人猛然间从凉椅上站了起来,惊喜道:“三娘啊!”

  

  然而来人不解地看着她,忽然恍然大悟掩住面容道:“老夫人,真是抱歉……我并非江公子的娘亲,亦非您的女儿。我本是无面之鬼,曾在幻境之中借用过江公子心目中娘亲的面容……今日怕无眼耳口鼻,面目可憎,惊吓到你,故而再次借用,并非有意为之。”

  虞老夫人这才镇定下来,此时再看,这女子身高体型皆与虞紫鸢不同,便是身上的衣着,款式迥异于今,颜色也似乎比自己女儿喜穿的浅淡了许多。

  

  “原来是我认错了,不怪你。”虞老夫人轻叹道,“反倒要多谢你……让我再次看到我那女儿的面容……你……叫什么名字?”

  

  “生前已不再提,我如今叫做夜莺。”

  

  “夜莺,夜莺,倒是像我虞家人的名字。我那三女儿呀,她叫紫鸢……”

  

  虞老夫人打开了话匣子般,夜莺见魏无羡并不急着召回她,便立足稍远处默默听着,莲池中莲花灯发出幽幽亮光,照出了一小片漆黑的水面,水面之下,仿佛有另一个世界般,叫人不禁去想,逝去的人是否还会存在,正在那彼岸幸福地生活着呢?

  她知道,老人是想念自己的女儿了。明明知道那些莲花灯不过是想出来供百姓寄托相思之举,却依旧点亮了一池莲花……

  

  “你这老妇,夜如此深,还在此同鬼聊天,还不快去睡下?”又过了好久,圆月偏西,三长老忍不住打断聊得兴起的虞老夫人。

  “孩子们都还没忙完回来,我在此等等怎么了?你若是年老力衰,早早乏了,便赶快去睡,莫要在此碍眼!”

  三长老气结,却依旧坐定在那儿不肯离去。

  

  夜莺清冷的声音道:“二位,江公子让我转达,此夜安好,并无纰漏,请你们保重身体,勿要挂心。”她说罢,顿了顿,犹豫道,“主人说,熬夜老得快,再等下去,虞老夫人眼角的皱纹再多了几条可就不美了。”

  

  “这臭小子!”虞老夫人气得笑骂一句,终是起身与夜莺道别,回去歇下了。

  夜莺向三长老微微点头,身影终是凭空消失在无尽的夜色中。

  

  鬼也退走,四下再无他人,唯有莲池中烛火摇曳。三长老看了看,终于得以从身后拿出偷偷藏起的莲花灯,也将之点燃放进莲池之中。

  

  他初时还笑话虞老夫人信以为真,原来自己也悄悄存了点念想。

  

  “诶,鸿儿啊,爷爷不是信了这种无稽之谈,不过……别人既然都有,我的孙儿也应该有一盏不是?”他看着那灯飘飘荡荡,挤进虞老夫人点的那些象征着原来莲花坞众人的花灯中去,就仿佛热热闹闹的一家人团聚在一起。

  

  这时,有乐声远远地传了的过来,不甚真切。那柔和低缓的笛声静静流淌在夜色中,引得老人仰起头来,恰好看到天上渐渐偏西的月轮。

        很亮,也很圆……


  ……

  

  清谈会散去,江厌离安排好来客休憩,小楼也渐渐熄灭了所有的灯火。

  时值后半夜,街上的店铺摊贩都陆续收起,大多数百姓也回家安寝了。唯有从这楼中求得一夜团圆美梦之人,尚且沉迷其中,不愿太早醒来。

  

  “蓝二公子还未回去么?”送走最后一位家主,江澄从二楼找到了迷迷瞪瞪快要睡着的魏无羡,出门时看到了站在楼外的蓝忘机。

  

  他立在二楼的栏杆前,从这个方向,可以看到大半个莲花坞。

  他看到来时的码头,水岸边停靠的小船上,那一家四口围坐在一起,孩子已经趴在奶奶的怀里沉沉睡了,那对纸人夫妇和老人低低说了什么,最后齐齐叩首,终是作别。他看到长街尽头,生死相隔的年轻丈夫轻吻了妻子,叮嘱了她什么,妻子摇头不肯,两人似乎吵了一会儿,又终是拥抱在一起,久久不言。他看到夜色里,那些萤火闪烁的地方,还有活人和鬼物在珍惜最后相聚的时光,依依惜别……

  

  “蓝湛,你总是这样,操那么多心作甚。你看,这不都好端端的没什么事么?”魏无羡打着哈欠,他说得好听是要自己坐镇免得出什么岔子,实则打盹最多的就是他,连聂怀桑什么时候被聂大提走的都不知道。

  

  江澄道:“行了,赶紧收工回去了。”

  

  蓝忘机微微侧身,似乎是在等着看他们如何收工。

  

  魏无羡抽出陈情,笑道:“放心,吹一取《安息》罢了,怎么,蓝二公子连我吹笛子也要管一管?”

  

  蓝忘机眼中的神色缓了缓,取出忘机琴道:“需要帮忙么?”

  

  “那可真是帮大忙啦,只有这个,江澄他真是指望不上!”魏无羡扫了眼脸色骤然黑掉的江澄,嘿嘿一笑,侧身倚在江澄肩头横笛在手,一串柔和低缓的笛声已经从唇畔飘扬了出去。

  

  《安息》曲中的夜色越发宁静。远远看去,整个莲花坞集镇中尚且游荡的萤火都渐渐暗下,直至陷入更加深沉的静谧……

  

  “师弟……薛洋,薛洋!醒醒了。”

  小楼一层,纪东来唤醒窝在高椅上打盹的薛洋。薛洋听着楼外传来的笛声揉眼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同纪东来一起打开小楼一侧的小门,清点利用一丝残存怨力自己慢吞吞走回来的纸人。

  这些纸人在他们告别生者,走上返回小楼的路途时,便已经慢慢褪去了活人模样,同时褪去的,还有附着其上的那缕幽魂。

  

  这一夜,成百上千的心愿得偿,执念消弭,最后弥散而出的那些怨气,也在《安息》曲中轻易净化干净了。

  

  笛声不知何时停下,余下琴音袅袅,直至黎明时分,天地一片清朗,琴弦才终于发出了最后一声轻颤——万籁俱寂。

  

  蓝忘机好奇回头,果然看到有人吹了一半的笛子,歪在自家宗主的怀里睡着了。

  “咳,对不住,他今夜或许是太累了。”江澄略有些尴尬道。明明是让蓝忘机帮忙合奏,结果吹奏主曲的人吹了一半睡着了,帮忙伴奏的反而弹了这么久。

  

  “无妨。”

  

  更尴尬了。

  

  好在不一时,清点完纸人的两个孩子就一脸倦色地跑上来催师父们快回去了。

  

  蓝忘机看着江澄熟稔地把魏无羡抱起,薛洋迷迷糊糊眼睛都睁不开,牵着江澄的衣摆,脑袋一点一点,一旁的纪东来也直打哈欠,难得犯着迷糊,被江澄说了什么,犹豫了下,便牵了他另一边的衣摆。于是江澄就抱着一只大的,牵着两只小的,往家的方向一路晃了回去。

  

  明明知道这四人并无血缘,可这幅样子,倒像是一家人举家夜游,玩到尽兴而归一般。

  

  无端叫人羡慕。

  

  “兄长该等急了。”蓝忘机突然想到什么,低声自语一句。


沉锋

【GGAD】SEER/先知 (END)

“He is a Seer AND he was lying.”
                                             ...

“He is a Seer AND he was lying.”
                                                ——12/19/2016 J.K.Rowling
 
Summary:他是先觉者,疯子,导师,末世的救主,也是一个对爱目盲的人。
 

    他看见太阳如何死亡。
    爆炸撕裂白昼的腹部,金色熔浆倾泻向大地。钢铁巨兽驰骋过荆棘丛生的原野,剧毒的雾气播散向布满陷阱的海洋。未来灼烧成黑洞,尖叫湮灭成飞灰。盖勒特·格林德沃从梦中醒来。燃烧的世界在他的右眼中皱缩,转化为末日的惨白。死亡的余音重如擂鼓,阵阵敲击他的胸膛。他用一个孩童最凄厉的声音发出尖叫,用全身的力量击打床铺。
    乳母走进门来,嘟囔着半梦半醒的呓语。她温热的嘴唇亲吻他的面颊,往他冰冷的手心里塞进一只小熊布偶。
                      
                                                       ***
 
    早在他能理解这句承诺之前,盖勒特·格林德沃就知道自己要拯救整个世界。洞察的命运降临到他身上,绝不可能是一种无意义的刑罚。他是被选中的人,在亿万无知生灵中只有他睁开眼睛。那种种先知先觉的痛苦,那分分秒秒与盲者共处一室的煎熬,如果不是呼唤着他改变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
    从年少时起,他已不再试图向别人解释自己。预知的世界仿佛危险的激流,吞吐着刺目的色彩。真实世界却如同浅薄的剪影,重复无意义的蠢话。他尖叫着真相。人群惊呼,人群大笑,人群无动于衷,人群不可理喻。格林德沃唾弃他们。即使要论证全世界都是瞎子,他看到的东西也是真的。末日的钟声在他耳边回荡。它是未来,不是疯狂的梦境。
    傲慢与孤独给他带来问题。他缺乏耐性,如一头脱缰的猛兽。视界在他眼中如此明确,他不屑于向别人阐述自己的动机。当计划遇到挫折时,他用直白的暴力去解决它们。他见过世界的死亡,如何在意这些微不足道的伤损。末日的钟声鞭策着他,让他与时间竞赛。他对知识梦寐以求,对力量如饥似渴,但他所获得的远远不够。他知道自己将要引领这未来的战役,知道自己要成为末世的君王。可他如何做到呢?  
    然后他遇到阿不思·邓布利多。

                                                        ***
 
    邓布利多理解他。他承受着真实的不公,足以把他受赐于天的预想指引到根植于社会的顽瘤。他研究过权力的框架,能够将他咄咄逼人的宣言分解成逻辑严密的步骤。世界依然在痛苦中旋转,但那无数浅薄的黑影里,睁开了阿不思·邓布利多明亮的眼睛。格林德沃说:“世界将要毁灭。”邓布利多说:“这有原因。”格林德沃说:“我们必须征服死亡。”邓布利多说:“我们可以。”平生第一次,他的想法被另一个人分享和领会,也让他有足够的耐性去理解别人。他是不详的预言家,一只愤怒的乌鸦,一只嘶哑的鸣禽,独自对抗太阳的毁灭。邓布利多亲吻他碎裂的长喙,告诉他如何对话,他从此可以向世界开口。
    在后来的岁月里,格林德沃时常质疑自己当时的眼光。也许是记忆美化了事实,也许邓布利多根本不足以与他匹配。阿不思·邓布利多是第一个理解他的梦想的人。他过于可悲,以至于立即接受。而邓布利多的境遇与他不相上下——他们都处于如此狼狈的人生谷底,甚至不能说清到底是谁迫切地要绑住谁。当他提议缔结血盟的时候,邓布利多首先割开自己的手掌。而当邓布利多向他投来渴望的注视时,格林德沃主动迎向他的面庞。他们都居心叵测,但谁能责怪谁?邓布利多需要爱,正如格林德沃需要一个信徒。他们彼此交易,对那薄薄表象下的暗潮视而不见。在他逃离戈德里克山谷时,毁灭性的可能贯穿他的心胸:也许邓布利多从未相信过他的预言,正如他从未理解过爱情的触动。
    但他毕竟所获良多。他领悟暴力的代价,他学到耐心的报偿,他体验人类情感的奥秘。在后来的旅途中,他一次次验证人类可以被多么轻易地操纵。邓布利多向他展示人性的弱点,爱,信赖,软肋,他就像锤炼所有魔法一样得心应手。但他并非没有从这次学习中受到伤害。有时候,在陡峭山岭的长风里,在黑暗波涛的潮水边,在华丽会客厅的壁火旁,他会想起某个夏暮的对话。
    “我们和他们不同。”他说,“我们比他们更高。我们在天上。”
    他的手指向无垠的天穹。晚霞夺目,把天空晕染出生动的色彩,比未来更加真实。邓布利多点头微笑,他就此相信他。
    后来他知道这是个谎言,邓布利多的双脚从未离开大地。长空万里,只飞着他一个人。
 
                                                        ***
 
    阿利安娜倒下的时候,他从邓布利多的眼睛里看到了终局。所有的信赖都是伪饰,所有的承诺都是谎言。梦醒了,终究不会有人和他站在一起。世界上曾有人理解他的心语,倾听他的剖白,与他共享那超凡的视界。但所有宏大的共鸣,竟敌不过那一丝浅薄的血脉相通。
    他独自踏上征途,末日丧钟依然伴随着他,在一个个冷寂的夜晚触发他内心深处的狂怒。抛在身后的死亡使他变得更加激进:如果活着只能成为英雄的绊脚石,它们的存在又有何价值?邓布利多编写的格言在他的手记里历历如新,他使用它们如同向叛徒抛掷匕首。在邓布利多身上,他初勘那些观察与操控的技艺。他更娴熟地使用它们。他经历过失败,经历过成功,所有的艰苦都越发激起傲慢与仇恨。许多人无法理解他向他们讲述的复杂的真相,他知道不能在群氓上浪费时间。他使用古老的魔法,控制他们的头脑,蛊惑他们的心智,让他们和他一样看到即将来临的末日。从二三听众的小巷,到数千人的会场,他施放幻术,听到排山倒海般的应和,这让他陶然若醉。但某些时刻,满足过后的余韵里,他体验到内心深处无人分享的空虚,耳畔传来一个隐约熟悉的声音:这些做法是正确的吗?这和他最初的梦想相违背吗?他确乎想拯救世界于毁灭的终局,但他是否在道路上逐渐扭曲?他到底想做正确的事,还是想当正确的人?
    但没有人回应这些心语,他也就逐渐将之遗忘。越来越少的梦境里,他回到数十年前,站在那阴暗斗室的门边。一道孤零零的阳光透过屋檐的孔洞,在两人之间划出明晰的长线。他抓住阿不思的手腕,用梦境中全部的力气拉他往门外走。他们的对话响亮又悠远,他越来越不确定这些是否真实地发生过。
    “我弟弟。”阿不思说,他像木桩般钉在原地,手指冰冷,声音发颤,“我妹妹。”
    “和我走。”他说,知道这是他做的最后一次尝试,他吞咽下语调里的哀求。“你知道这不是我们的错。”
    “这是。”邓布利多说。
    “那也值得!”他叫喊道,“为了更伟大的利益!我们的梦想是拯救所有人!”
    “你并不想拯救他们。你只想领导他们。你根本不关心任何人。”年轻的邓布利多说,他后退了一步,把他的手挣开了。失去了那充满爱意的柔光,他双眼大睁,如同大梦方醒。多年以后,在国际法庭上,格林德沃注视着威森迦摩首席男巫对他进行宣判。阿不思·邓布利多那冷酷的眸光与声调,与他十七岁时如出一辙。
 
    “你可以继续宣称你看到了一切,格林德沃。但你体会不到一丝人类的感情,所有这些理由都不过是你权力欲的借口。”
 
                                                         ***
 
    后来格林德沃相信。1899年夏天,戈德里克山谷里真正的操控者是阿不思·邓布利多。他被困住在一方深井里,又不敢挣脱,便将自己毁灭性的欲望假手于人。邓布利多只想在幻想里施展才能,指挥别人去冒险。而格林德沃被他欺骗,居然把他当作可信赖的伙伴。他越是回想,越坚信这个理论。在邓布利多与他谋划的愿景里,他们相信世界上存在着更高远、更重要的羁绊,远超凡人那些狭隘的一时之快。可当他们即将走上实践的道路时,遇到的第一个阻碍就是邓布利多自己。他临阵脱逃了。他满口大言,居然不敢挣脱自己身上的第一道束缚。
    但也许他们那时还年轻,无法找到最合适的方式处理好一切。如果邓布利多悔过了,他会慷慨地接纳他吗?如果他做出让步,他们会有不同的结局吗?三番五次,在苦旅中的夜晚,格林德沃默默思索这个问题。答案随着情景变化,时隐时现。但有一次他确实做出了发问。当时他在匈牙利的山谷里寻找巨龙,当地人告诉他这里住着旅行者布莱恩*,他是一位驯龙的专家。
    布莱恩身穿粗糙的斗篷,须发纠结。一头巨大的匈牙利树蜂垂首伏在他面前,任他抚摸额头上的尖甲,他回过头,只露出一双眼睛。格林德沃跨过巨龙尖利的长尾,向他走去。
    “你看起来像我的一个旧相识。”他说。
    布莱恩站在原地,树蜂发出不安的嘶吼,震动山林,落叶簌簌而下。格林德沃知道他也认出了他,但他们彼此都没有戳破。
    “我们曾经一起度过美好的时光。”他继续说,“后来我时常想知道,他是否愿意和我继续我们共同计划的旅程。”
    “我知道你的这位朋友会拒绝你。”布莱恩平静地说,“他后来已经发现,你们的想法有本质上的不同。”
    “你是说,”格林德沃说,旧日的怒气从他心底升起,他的指责熟悉得如同月光,“他不相信我们看到的远景,他不愿为我挣脱他面前的束缚。”
    “那从不是束缚。”布莱恩说,“那是每个人都需要背负的感情和责任。那是爱。”
    “但我们的爱是不一样的。”格林德沃说,他说出了这个词,戳破了这个伪装的闹剧,“我们的爱来自伟大的共鸣,它产生自非凡的心灵。它远比那些庸俗之物更美妙,更神秘,更重要——你难道不理解吗?”
    “不,是你不理解。”布莱恩轻声说,“你们之间的感情没有高出任何人。它淹没在整个巨大的世界里,与所有其它的爱一样。你获得的感受和所有其他心灵并没有不同,盖勒特。它美妙,神秘,它至关重要,珍贵无比,但它仍旧是平凡的。”
    他站起身,合上斗篷的兜帽,消失在丛林深处。格林德沃抽出魔杖,杀掉了那头树蜂。巨龙的骨架撞击地面如同一场山崩,滚烫的鲜血暴雨般倾泻。他展臂接纳,如同拥抱他心中刚强的愤怒——阿不思·邓布利多是个自欺欺人的骗子。他自甘堕落,把自己从云端拉向卑微的大地,居然还要一并侮辱盖勒特·格林德沃。
 
                                                        ***
 
    格林德沃知道不会有下一次交谈。太迟了,他们已经彻底地分道扬镳。他们本可以一起翱翔于天际,但邓布利多自己剪断双翼,与万千蝼蚁一并匍匐在泥中,格林德沃有什么必要去拯救他呢?
    他攻击邓布利多,如同攻击他在这广大世界中无数无知的仇寇。邓布利多也调遣手下对抗他。一个笨手笨脚的神奇动物饲养员。格林德沃阅读斯卡曼德的档案,哑然失笑。“邓布利多为什么喜欢你?”他问道,并不在乎答案。多么可笑啊,看到我们曾经志同道合,如今却各自被禁锢于自己视界的一隅!邓布利多不再愿意分享他的视域,而他也根本无法理解他眼中有价值的人。
    他确实失算一着,被不起眼的神奇动物捆住了手脚,但这更说明邓布利多的卑鄙:他利用他们曾经无话不谈的情谊,向旁人揭露格林德沃的弱点。格林德沃着手报复。美国魔法部审讯他,他假意抵抗,却向他们泄露旧日的记忆。流言将会迅速飞去,说他曾与格林德沃为伍。来自庸人的猜疑和敌意会环绕他。想象邓布利多因此遭受的打击让他倍感愉悦。漫长的三十年过去,格林德沃早已洞彻了当年的故事,看透了邓布利多的真心——什么平凡的爱,不过是一个借口。邓布利多真正向往的不过是俗世的名誉。拥有同样高出众人的视域,他却惧怕艰巨的挑战。他把战斗推给格林德沃,自己躲向那些可悲又轻易的东西:挤进庸庸碌碌的盲目者之间,安享他们给予的欢呼。
    邓布利多真的比格林德沃更懂得爱吗?并非如此。格林德沃曾经如此信任他,向他双手捧上自己的眼睛。但在全世界的盲目者与格林德沃之间,邓布利多选择逃避,选择背叛,选择视而不见——为了他一己的私利,为了他那可悲的虚荣,有什么爱是邓布利多不会辜负,有什么人是他不肯牺牲的呢?
    “斯卡曼德先生,”他问纽特·斯卡曼德,年轻人眼中写满忠诚与警惕。这其中的荒诞几乎令格林德沃大笑。“你真的以为邓布利多会为你哀悼吗?”

       斯卡曼德怯于回答,唯有厉火为他号呼。
 
                                                      ***
 
    全世界的视线向他聚集。少年时代就笃定的理想正逐步实现。他是先觉者,导师,末世的救主。他引领羊群。追随者们向他低头,信赖他对未来的每一句言语,甚至包括天生的读心者。他再也不曾检索过自己的内心深处。他再也不曾自问过是否误入歧途。他也再不曾思考过什么是凡人所爱。人们在他手下死去,为了给他传递情报,为了替他扫清对手,为了给他腾空一日的住宅。他惋惜生命如同惋惜过早飘零的落花。但他所怀的是最广博的爱,肩负的是全世界的命运,从事的是关系亿万人的伟业——为了更伟大的利益,这一切难道不是值得的吗?
 
                                                      ***
 
    “你的兄弟,你的骨血之亲,”他对克莱登斯说,“他残忍地折磨你,他要看到你的毁灭。”
    这些词句是如此真实,其中的情感甚至不需要伪装。他热爱这个计划,就像欣赏一个恶毒的玩笑。在那短暂的情投意合的日子里,他曾经视阿不思·邓布利多为灵魂的至亲,心灵的伴侣。是他残酷命运中唯一珍贵的馈赠,滚滚浊世中另一双睁开的眼睛。但他眼看着邓布利多折断自己的羽翼,戳瞎自己的双眼,变成一个背盟者,一个仇敌,一个满口谎言的残障,一个庸人操控的傀儡。
    ——那么来吧,让我为你剖开你羞于理解的残酷真相。当血缘再次成为你的羁绊,当阿利安娜的幽灵站在格林德沃的身旁,当爱与责任劝导你保护魔鬼,你如何再次杀死他?你又将找到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来解释你的背叛,粉饰你的谎言?
 
    “我们会拥有整个世界。”他说,注视着天际下的群山。太阳在视线尽头消亡,把蓝天血洗成灰烬。耳畔悲呼阵阵,是永无休止的末日的钟声。
    “我和你。”

                                  

           

END
 


*邓布利多的中间名之一。


沉锋

【GGAD】The Dark Inside Me/我内心深处 (END)

“格林德沃……位居邓布利多欲求的中心,也是他自己身上最黑暗的那一面。”...


“格林德沃……位居邓布利多欲求的中心,也是他自己身上最黑暗的那一面。”

                                                          ——2018SDCC裘德·洛访谈
                        
               
    盖勒特·格林德沃离开戈德里克山谷不到两个小时,阿不思·邓布利多与他的漫长斗争便宣告开始。
    在事情发生之后,他花了一些时间抢救自己死去的妹妹。阿不福思渴切地看着他,脸上有一种陌生的神情。在某一时刻,阿不思模糊地意识到那是普通十五岁男孩对兄长的盲信。但那表情和阿利安娜苍白肌肤上的温度一样,逐渐转为绝望的冰冷。阿不思把开始僵硬的尸体放平在地面上。阿不福思转向他,嘴角咬紧,臂膀和脸颊上显露钻心咒鲜红的灼痕。如果他要揍他,阿不思绝不会抵抗。但是阿不福思没有多看他一眼,他抱起妹妹的尸体,走进了房间。阿不思知道自己同时失去了他们两个。他还失去了另一个人,但他怀疑自己是否曾经拥有过他。
    他让自己去收拾屋子,掩饰禁咒打斗与魔力爆发的痕迹,不然事情的真相会把他们全家送进监狱(全家。他机械地咀嚼这个单薄的词汇)。他的头脑是如此卓越,以至于此时仍能井井有条地运转。他需要去购买一副棺椁,选择一块墓碑,置办一个葬礼。他要准备好寻求帮助,获取同情,编圆一套谎话,就像他曾为他母亲所做的那样。就像母亲曾为父亲所做的那样。欺瞒与操控。这是邓布利多家族久经锤炼的技艺。他曾不顾一切地想逃离其中。阿不思清理完这个谋杀现场,确定万无遗漏。他打开被黑暗封锁的宅门,暑气蒸腾而至,烈日劈面而来,如同真实尘世的一记重掴,扇得他眼前发黑,耳畔嗡嗡作响。
    “你和我,我们永远会在一起。”他在头晕目眩中突然想起这句话。盖勒特意气风发的声音又坚硬又明亮,像一把冷硬的钢刀顶着他的后背直贯入心口。接着是第二句话:“我们可以拥有整个世界”,第三句,“没有什么能阻止我们”。阿不思抬不起头。他沿着道路疾走,在追索着他的无数狂妄幻想中落荒而逃。
***
    葬礼结束后,阿不思·邓布利多离开了家乡。他畏惧人们的流言蜚语,但是更难面对的是他自己。诚然,比起珀西瓦尔入狱的时候,他获得的待遇要友好得多。他是一位优秀的年轻人,在不幸的家庭事故中失去了又一个至亲。人们向他表达同情而不是讥讽。这反而令人更难忍受——当他是一个罪犯的儿子的时候,他内心有骄傲。他知道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他的牺牲是为了保护脆弱的家人。他知道自己看破一切,而那些因此嘲笑他、伤害他的人是有罪的。但这一次,有罪的人是他,他为了丑恶的私欲口吐谰言。耻辱切割着他的心脏,让他渴望在每一个无人的角落弯下脊背。但监视的目光无处不在。“我没有这样教过你。”当他向葬礼的来宾解释事情的由来时,母亲冷漠的声音在身后提醒着他。“你们中总有些人会令魔法蒙羞。”当他拿起自己用来掩盖证据的魔杖时,能听到变形术教授的讲话。而当第一抔黄土摔在那小巧的棺椁上时,一个面目模糊、形容憔悴的珀西瓦尔·邓布利多的剪影出现在女儿的墓前,悲伤地凝望着他。
    在葬礼的尾声,阿不福思终于出现了。阿不思本以为他会说点别的。“我看到你去了巴沙特家,”他的弟弟说,“你还以为他会来吗?”
    阿不思无言以对,但他不能对阿不福思说谎,不能在这个时候。
    “我只是想,”他说,“有可能——”
    阿不福思一拳打在他脸上。
    阿不思没有修复自己的鼻梁。这持续的隐痛是他破碎家庭的最后一份遗产。也许是最后一份关爱。他的弟弟是个坦率的好人,还愿意给他足够的憎恶去撕开真相,让他看清自己是什么:一个狂妄的年轻人,自以为能掌控这宏大世界上的一切力量,却担负不起一个最微小的家庭。他曾经视这个家庭为泥潭和累赘,相信他的才能能将他从中拯救。但他真的像他自己相信的那样天才吗?
    在阿不思·邓布利多动荡的成长岁月里,对自己天才的自信是一根钢铁般的支柱,支撑着他全部的精神世界,此刻它被无情地敲断了。他不能承担责任,不能掌控自己,不能看清懦夫、骗子和野兽。那些真诚的夸赞是否只是城堡里的游戏?他真的超出常人,还是自以为是?他是否像所有受世界鄙夷的庸人一样,整日里抱怨着缺乏良机,却注定一事无成?
    他听见自己旧日的言语,用全新的角度去评估它们。那些目空一切的夸夸其谈,傲慢无知的残忍幻想:用智慧去引导茫然无知的芸芸众生,用力量去折服卑微怯懦的平庸生命——但如果他是那庸俗万物中的一员呢?他凭什么高出那万千各不相同的祸福与悲喜? 当他从云端跌落,他终于意识到平凡也具有的万般苦楚,与蕴藏其中的真实的生命。
    他的痛苦增加了崭新赤裸的阶段——对无知自我的羞耻。这羞耻像罪恶一样如影随形,把他像烛火下的蚊虫般照亮。即使在明朗的白昼,人来人往的道路中途,他耳边会突然响起格林德沃傲慢的语言,眼前掠过魔咒的闪光。巫师优先。为了更伟大的利益。你妹妹是个累赘。他愚蠢地声声附和。那声音像一记记皮鞭炸响在脊背,在每一个日常的瞬间里让他思维凝滞,四肢僵直,被内心深处翻涌上来的痛苦和难堪冻结在原地。
    他逐渐明白自己需要与这些罪恶记忆的幻影战斗终身。他往远方走。一个落魄的旅者,须发纠结,面带疤痕。那些声音仍然在他的周围回荡。但他渐渐能背负它们。
    他遇到巫师,麻瓜,妖精,更多神秘的智慧种族。他走进荒莽魔法的深处,并非依仗他的才能,而是他对无知的自知。前者终究有限,后者则永无尽止。“作为一个人类,你还不算太蠢。”巨人女王评价他,这个不能从一数到五的种族在群山里建造要塞。“曾经我只了解人类,如今我也了解狼。”狼人首领这么说,他白日的面孔像个忧郁的诗人。人鱼们引诱他潜水。巨龙在平原上展开双翼。雷鸟尖啸着引领飓风。“你还这么年轻,却理解对不同之物的尊敬,必然经历过可怕的劫难。”马人长老说,他们向他指引火星的轨迹,深色鬃尾在星光下摇摆。
    “还称不上。”阿不思说,谦卑深深灌入他的肺腑,正如傲慢曾经支撑他的脊背。他已领悟到,即使是那日夜缠绕他、吞噬他的痛苦,也并非是世间苦难中最蛮横的。
***
    阿不思遇见美人。发丝蓬松的女巫,眸光深邃的男巫,地下吧台边的蛇女对他缓缓伸手,颈后浮现流水般的鳞纹。不止一次,他几乎被那些诱惑捕获:一颗孤寂的心灵,渴求着苦旅中的一点柔情。他在吧台边就坐,话语尚未出口,不安已侵袭而来:这些美丽的面孔下隐藏着什么?他们能看透他吗?他们能读懂他吗?在哪些人眼中他曾那么彻底地暴露了自己?他可以收束自己的面孔,封闭头脑和眼睛,但他永远不能知道真相。猜疑与警惕像一根根钢针,在每一次交谈中遥刺他的后脑,提示他自己是如何不善于自控的傻瓜。他们是否能从他的眼睛里看见对爱的绝望的乞求呢?在他们微笑的时刻,唇角暗藏的是不是对这个可怜人的鄙夷呢?
    他也有那样锐利的魔法,可以看透陌生人的面目,洞彻那些真心。而这甚至更令他不安。当他注视着一张真挚的羞涩面孔,熟悉的既视感使他眩晕——那个人就是这样注视着他的吗?一个高高在上的观察者,掌握你自己也尚未明了的秘密?那孕育中的爱,一个心灵自愿向另一个心灵献出的禁果。在萌发的阶段,就已经被彻底地揣摩、估价了吗?
 
    虚伪令他鄙夷,真诚又令他骇恐,被人操纵的可能使他惊疑,控制他人的欲望使他作呕。爱是一把如此熟悉的利刃,正正反反将他刺伤。他无法与任何人建立关系。他逃开了。
 
    他在黑暗的房间里抚慰自己,闭上双眼,假装一切都不存在。但是即使是那短暂的欢愉中他也无处藏身。幽灵从身后浮现,低语萦绕在耳畔,画面滑落他脆弱的眼睑,深扎进脑海。那黑暗中的一抹冷白是盖勒特优雅飞起的锁骨,融金般的湿发,狼一般的眼睛,热汗恍如实质,烙印般砸落他的肩胛。“你快乐吗?”盖勒特催促地问,扣紧他的面颊,探索他的双眼,仿若在研究又一个深奥的魔法,如此好奇地投入其中。那神态曾让阿不思如此骄傲,又如此痴迷,“你喜欢吗?”
    可怕的回忆撕裂他伪饰的冷静躯壳,他挣扎着爬起,嘶声长叫,暴怒的魔法撞飞桌椅,书籍与药草翻卷,地板蛛丝般开裂。阿不思赤脚站在残局中央,一如他整个人生的隐喻。窗外雨声如震,虫声尖如刀割,他沉默地翻回床榻,任凭身体深处的喧嚣在死寂中冷透。

***
    当他是个少年英才时,他没能得到尼克·勒梅的回信。当他是个落魄行者时,他收到了珍贵的邀请函。他被请进那个神秘的书房。“我喜欢遇见年轻人。”尼克·勒梅说,干瘦的手指在灰袍里蜷缩,他的笑容真诚里藏着狡黠,“我喜欢看见他们的心。”
    阿不思在这里遇见厄里斯魔镜。
    他知道这面镜子,当然。他在少年时就读过描述它的篇章,畅想过自己会在里面看见的东西。像他这样自信与众不同的男孩,从不认为自己会看见俗世的感情和权欲。吸引他的一定是更超脱而高贵的东西。他会创造巫师的未来,会深入魔法的奥秘,至少,会一劳永逸地从病痛与受苦中拯救他的家人。但若干年后的现在,他不再那么想。他看向魔镜的中央,内心只有强烈的、卑微的渴念:他要在幻象里再次看见自己的家庭。
    但是他们没有在镜子里。
 
    镜子里是格林德沃。保留着若干年前他找不到巴希达家的屋子,把行李放在邓布利多家门口的造型。不耐烦的神色,明亮的眼睛,衬衫卷到了手肘,魔杖夹在耳边。他往锁着门的屋子里看了一眼,似乎在勉强维持最后的礼貌。然后他举起一只手——
 
    阿不思后退了一大步,差点撞翻身后堆积着几世纪珍贵炼金造物的长桌。尼可·勒梅站在一边,颤巍巍地露出关切的微笑。阿不思不由怀疑这一切早在计划之中:四百岁的老人,读取年轻人的心灵取乐,后者还往往心怀感激。
“有时我们会看到不愉快的真相。别把它当回事。”炼金术士这么说。
    但阿不思不能。这是奇耻大辱,这是对他十载苦行的否定,不亚于那夏日尾声时来自真实世界的迎头一击。罪恶与焦虑笼罩了他。他未曾改变吗?他仍然向往着他吗?他的内心如此可悲和狭隘,在这么多年后,想要的仍然只是从少年时的卧室中逃脱吗?
    他回忆过去的生活,惊恐地发现它们已在自我和解中模糊。他抽取记忆反复回放,看到自己从未是一个合格的儿子与兄长:他憎恨母亲森严的规矩,蔑视无能的兄弟,厌烦累赘的妹妹。他所得到的一切都是来自真实的报偿。
    但他牢记它们,强迫自己背诵那些关于背叛与忏悔的痛苦篇章。在真实与幻象交错的狂乱夜晚里,他一次次看着自己绕过忙碌的母亲和玩耍的弟妹,走上堆满奖状的阁楼,用悔恨和自戕充塞自己的脑海。一个月后,他再次出现在炼金术士面前,面色苍白,心无旁骛,要求对质那面倒映心中最深处渴望的镜子。
 
    镜子里一个人的背影。倚坐在暮色中的墓碑间,晚风吹乱他的发丝。他忽然转过头,眸中闪光,像一只机敏的鹰。
 
    “不。”阿不思说。
    “人们往往不能在里面看到他们认为自己想要的。”炼金术士说。“镜子只是我们心灵的投射,它不知道什么是对错,也不知道它照见的东西意味着什么。那由你来解答,年轻的邓布利多,你拥有你的心。”
    “那么我也可以改变它。”阿不思说。
声音在他的舌尖撕裂,足以切开钢铁。世界曾在他眼前崩溃,在那时他也未曾流露这样迫切的恨意与决心。但勒梅只是同情地看着他。
    “喔,”老人说,“喔,很奇怪,我的朋友。这听起来很像,但是,人们并不可以。”

***
    阿不思回到家乡,行李里装着厄里斯魔镜。“魔法的奇迹赐予更需要的人。”尼可说。阿不思接受了这份馈赠。他申请了霍格沃茨的教职,只为寻找一个安静的处所,远离别人,研究自己。千年的城堡优美又壮阔,但当他是个学生时,他从未想过自己会长居其中。他知道自己就像高飞的凤鸟,永远不可能在某一处长久地栖身。但时移事易。他发誓不会远离这所古堡,直到那个邪恶的影像从镜子里抹去。
    分院帽把他放进格兰芬多,这是一个未解之谜。父亲的案底让他被认为是纯血论的支持者,身处狮院使他度过了一段艰难的时光。他兼具鹰的欲望与视野,熟谙蛇的隐忍与心计,向往獾的真诚与关爱,可他从未在自己身上看见狮子的勇气与坦率。在黑暗的家庭秘密中成长,他所学到的是缄默、调和与无尽的忍耐。在某一段短暂的时日,阿不思以为自己终于挖掘了格兰芬多的性格,敢于将真实的自己和盘托出,不顾一切地去追求所爱——事实证明,那是一个错误决定。

    在没有工作的夜晚,他走进隐秘的走廊,揭开厚厚的帷幕,面对那面剖析心灵的镜子。格林德沃的面孔真实又模糊,像镜面上一道凛冽的碎光,又像一抹顽固不去的黑影。阿不思站在幻象面前,如同对待日日弥新的苦行。直到纹路爬上他的鬓角,他仍然没能把他从魔镜里抹去。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从事教学,但他做得很好。他了解最受欺凌的孩子的想法,也洞彻最高傲的少年的心事。虽然这份工作未免琐碎和无聊。一开始,同事们给了他一些赞誉。对于他执教方式的啧啧赞叹,对于一些破记录的优秀表现的反复提及和褒奖。但逐渐地,人们的态度轻慢起来。报纸上出现了新一代的风云人物,学生们的交谈间出现了更新的仰慕对象。吸引人注意的是学术奖项,是决斗赛场,是国际论坛,而不是风趣的黑魔法防御术教师。当日子变得长而沉闷,他意识到自己是多么习惯于成为焦点。他可以轻松去获得奖项,取得名声,获得战绩。为什么不做呢?
    他书写论文,发表研究,参加集会,世界立刻注意到了他。欢呼应声而来,荣誉唾手可得。世界像敞开的牧场,任真正的天才攫取。这滋味如此顺畅而甘美。他几乎沉迷其中。只要想要,他可以拥有一切——这不正和他们当年所预言的一样吗?
    他们。他意识到他在用这个词。噩梦复现,将他从愉悦中震醒。他再次听到那些邪恶的声音,一声声烈日下的鞭鸣,让他冻结如旧日的石像。命运像一个宏大残忍的谜题,他终于在恐惧中参透其中一角。他推翻图纸,撕毁论文,把刊登采访的杂志扔向壁火。防御术教室里的教案砸在储物架上,引发一阵骨牌似的倒塌。一只模拟恐惧的博格特滚出箱子,像烟雾一般散开又聚集。阿不思拔出魔杖,等待着它展示他永无休止的噩梦,那形象将凝结着死亡、爱欲、忘却、仇恨……但最终出现的东西却让他哑然失笑。
 
    五年级学生纽特·斯卡曼德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
    “邓布利多教授!”他说,“我想问你——”
    他目瞪口呆,看着教授和博格特镜像般地站在原地。阿不思·邓布利多面对着世上他最恐惧的幻象:阿不思·邓布利多本人,和他一模一样地衣冠楚楚,唇边带着和他一模一样的温和微笑。
    阿不思说:“滑稽滑稽。”

***
    在最初的日子里,他没有想起他与格林德沃结下的誓言。在当时看来,它简直无足轻重。只不过是意乱情迷中允诺出去的又一个要约。那短暂炙热的情谊是一段永恒翻涌的黑洞,吞噬了他仅存的至亲,他通身的铠甲,他余生的全部安眠,他哪里想得起漫长清单上的那一滴微不足道的、寄托着少年真情的指尖血呢?
    但即便在最自我怀疑的日子里,那存在的可能性一直在他内心深处。他担心格林德沃终将着手去做他们曾经计划过的事。他担心他获得成功。他担心他将真的去徒手撬动整个被他们视为朽木的旧世界。他担心他还牢记他在其中的承诺。不,他知道他会去做。他知道他会挑起战火。他知道他将不得不面对他。而那时,年少时的可怕错误将第一时间被展示在世界面前。
    消息开始从远方传来。渴切的绿色深林。躁动的黑色山谷。沉默的蓝色冰原。魔法至上的幽灵游荡在世界大战后凄凉的大陆。学生和朋友为他带来世界各地的情报,他在其中听到熟悉的词句。他虽然龟缩在海岛,却仍织成了远迈大陆的羽翼。他犹豫着是否要展开它。他在三十年前就触摸了北风的脉动。如果山火吞没大地,却没人预报星火,他难辞其咎。
    阿不思去了纽约。
    他没有魔法部的头衔,却已赢得了足够的声望,可以在聚会中列席。权贵们的交谈傲慢又无知,对变化的世界一无所觉。灯光黯淡的角落里他驻足躲避人群,缓解承受大量无用信息的烦闷。有人碰了碰他的肩膀。
    “教授。”那人说。
    那双黑色的眼睛盯住他时,他看见一切过去的闪光。“邓布利多教授。”帕西瓦尔·格雷夫斯部长说。他的语调悠长,似笑非笑。阿不思站在原地,同时意欲趋前和后撤。他的手指伸向装有魔杖的袖袋。格林德沃猛然攥住他的手臂。掌心在布料上发烫,他贴近如一个深涧里冒出的恶鬼,伪装的表壳蝉蛹般剖开,苍白的瞳孔熠熠生光。阿不思盯住他的双眼。他感到愤怒,恐惧,无助,眩晕。魔咒在他唇边冻结,世界在他眼前重影,清脆的鞭鸣震响在他耳畔,那是过往无数尖叫的回声。
    “是你吗?” 格林德沃在他耳边柔声说,“我的半身,我的爱人?你来和我一起去往我们约定的地方?”
    他回答:“我来阻止你。”
    他们沉默地对视。空气逐渐冰冷。格林德沃哂然一笑。他那柔情的语气,暗示性的身段,充满蛊惑的氛围,都瞬间消失了。格雷夫斯部长严谨的外壳重新覆盖他的面庞。他优雅地收回手臂,弹了弹大衣的领口。阿不思看见那个水晶的小瓶用金链缀在他的马甲内袋里。
    他的旧相识平淡地说:“你知道你不能。”
 
    阿不思连夜逃回伦敦。穿过海峡,度过迷障,钻进大湖和禁林包围的古堡,霍格沃茨城堡接纳他如同包庇一个仓皇的孩童。他撞进装着厄里斯之镜的房间,拽开厚厚的帷幕,逼迫自己直视着危险的镜面。雾气散去。格林德沃在其中看着他。少年的面孔逐渐地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年长的,危险而锋锐的面容。阿不思滑坐在地面上,轻声发笑——人心多么疯狂,命运多么不公。权力,事业,声名与爱情。从最高的天穹到最微不足道的私人的夹角,他所有痛苦和欲望指向的中心,都站着格林德沃。

***
    阿不思衡量了人选,提示纽特前去纽约。不久之后他得到了格林德沃落网的新闻。这当然是件好事,但他知道事情绝不会如此轻易。美国魔法部的消息来源提示他格林德沃将要被转移,他赶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海面上漂浮着囚车的碎片和傲罗的残骸。空气中传来翅膀的拍击声,他猛然回头。格林德沃骑着一头戴缰的夜骐,在空中注视着他。
    “看看你。”格林德沃俯视他说,语气里流露着坦率的无情与嘲弄。曾几何时,这种直白令他感到向往。
     “看看你自己,逃避着世界的变化,躲藏在一群小学生中间。你如此对待你自己,是对我的报复吗?”
    阿不思怒极而笑。
    “你仍然认为世上的一切都与你有关。”
    “当然与我有关!”格林德沃突然暴怒,狂风在魔法中炸裂,他的衣摆翻飞,瞳孔张大,银发根根竖起,比夜骐更像猛兽,“你拒绝了我们的道路,阿不思·邓布利多!而那让你无路可走,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这是如此傲慢、卑鄙,歪曲事实。阿不思此生从未被如此彻底地激怒。狂风烈烈作响,魔法在他身体里燃烧,咒语让夜骐嘶叫着砸落水面,他挥动魔杖,看见格林德沃也正把魔杖举起。他召唤火焰与海水,通天彻地的魔法唤起他心中岑寂已久的生命与渴欲,让他血脉奔涌。毁灭性的魔法喷涌而出的一刻,他忘记了惨淡的人生,忘记了年少的罪孽,忘记了无数个难眠的长夜,只有愤怒,只有力量,只有激情——突然,剧痛从内部贯彻他的心口,像一把穿胸而过的尖刀。他狼狈地跌倒在水边,魔法在杖尖微弱地闪烁了一下,熄灭了。
    格林德沃在上方纵声大笑。他掏出那个装着血液的小瓶子晃了晃。
    “来拿。”他说,“我期待着”。
 
    阿不思回到城堡,对魔法的向往仍然在他身体里兴奋地涌动,但他心力交瘁,如同一只归巢的年迈海鸥。镜子中的格林德沃向他伸出手。阿不思摇了摇头。
    “我不会加入你。”他轻声说。
    镜中的画面变了。他看见自己站在海面上,魔法的火焰翻涌,装有血誓的瓶子碎裂了,阿不思顺利把格林德沃击败。格林德沃倒在地上,魔杖抵在喉间,他奇异的眼睛像魔镜一样旋转出诱惑的波纹。阿不思似乎听到他的声音在寂静中回荡。
    那么你想要杀死我,掌控我,征服我吗?
    “不。” 阿不思说。
    那么,镜子里的格林德沃说,他露出了暗夜中的夜骐骑手一样的笑容。你想成为另一个我吗?
    金属表面如粘稠的流水,皮肉在他的脸庞上移动,那桀骜的身影上出现了阿不思自己的面孔。阿不思的幻象长笑着奔向海水和火焰,他像格林德沃一样,奔向广袤无垠的世界,奔向志同道合的梦想,奔向无拘无束的意志,奔向天空,自由,风。
    画面消失了,十六岁的格林德沃再次出现在那里。就像第一次在镜中出现,也像他们第一此见面那样,留着柔软的蜷发。他站在邓布利多家常年上锁的大门边,不耐烦地伸出手,重重拍在门扉上。
    阿不思看着他。
    他说: “不。”
  
***                                                                   
    魔法部长闯进他的课堂。怒气冲冲。
    “就算你打不过格林德沃,”他说,“为什么不能去试一试?” 
    第无数次,阿不思想要答应他。他可以要求去制定计划,他可以尝试去解开血咒,最终,他可以从未知的恐惧中解救整个世界。但是然后呢?他会是一个比格林德沃更好的人吗?在权力的诱惑面前,他比格林德沃更坚定吗?在情感的勒索面前,他不是一向地如此愚蠢吗?当他施展强大的魔法,那沸腾的欲望如此炽烈地燃烧。那与格林德沃如出一辙的、施展天才的永恒欲望,追求力量的强大本能,难道不是让他们一齐坠入黑暗的本源吗?
    往事与欲念如同一座牢笼,镇压他对自我的全部善念。他不能相信别人,他不能信任自己,他不能放手取得荣誉,他不敢让任何机会施加在自身。即使他能战胜他,只要他依然没有走出这个牢笼,他怎么能保证自己不会成为下一个格林德沃呢?
     “我不能。”他说,“我只是一个教孩子的老师。”
 
***
    纽特在等他。他站在平台边,手脚笨拙,表情羞涩,像一个过快生长的少年。他不够强大,但蕴含着自己没有意识到的非凡潜力。他有真诚的朋友,有对世界毫无保留的善念,也因此能对诱惑做出简单明了的拒绝。他手上没有血,没有尾随的暗影,没有镜子里不可言说的欲求。他不是一头潜伏着的野兽。他是一个好人。
    邓布利多钦佩他。
    “可他们说。”纽特说,表情犹豫不决,“你是唯一一个可能比他更强的巫师。”
    “我不能对抗他。”邓布利多说。
    他知道纽特听出了他的话音,他没有说自己不如他强大,不能在战斗中击败他。他竟一时失笑。这么多年来,他背负着重重镣铐,在那些罪愆与噩梦夹缝中的窄道里穿行,终于挣扎出足够的喘息之地,可以纵容自己骨血里的傲慢和矜持。也许终有一日,他可以发掘逃逸一生的勇气,撕开深入血肉的禁锢,从泥泞的黑潭中抬头,再次成为自己。
    但那个时机并未到来。
    它真的会到来吗?

“我不能对抗格林德沃。”他又说了一遍。“必须是你。”
 
END
 


声澍渊

(澄羡)蝶梦3—振翅篇19

澄澄没耍够,今天继续帅~

羡羡虽然没出场,但他永远贴在澄澄胸口哈~

感谢打赏小天使,我昨天买了个冰激凌,又长了二两肉肉嘿嘿嘿~

所以今天爆字数5K+,希望肉肉能掉下去……

——————以下正文——————


章二、九瓣莲纹旗                               ...

澄澄没耍够,今天继续帅~

羡羡虽然没出场,但他永远贴在澄澄胸口哈~

感谢打赏小天使,我昨天买了个冰激凌,又长了二两肉肉嘿嘿嘿~

所以今天爆字数5K+,希望肉肉能掉下去……

——————以下正文——————


章二、九瓣莲纹旗                                  

19 告捷  

       硕大的九瓣莲纹在空中绽放,发出一声巨响。

       一时间尚且混战的、在外疾驰而回的、亲眼看到寮主人头被人提上屋檐的……温氏监察寮的所属修士皆震惊不已。胆小些的竟真的“咣当”一声,长剑落地。

       “他们才几个人!擒住刺杀寮主的恶徒,请温宗主做主!”

       突然有人回过神来。

       “擒拿恶徒!”

       “为寮主报仇!”

       这些人终于反应过来,一个寮主没了,温氏大可以派来一个新的,而拿下刺杀原寮主恶徒的人,却是平白得了大功一件!

 

       秦纹放完联络信号,在外面的一阵喧哗混乱声中拍了拍江澄的肩膀道:“不要大意,接下来才是硬仗!”

       他们这十几个人的小队说是敢死队并不夸张,趁着敌人未反应过来之时深入敌营,取寮主首级并非最危险,最危险的还在于杀人之后,敌人已经被全部惊动,他们如何保全自身直到大队人马赶到。

       然而即便坚持到大队人马到来,他们精疲力竭之下,又是否能够坚持到整场战斗结束?

       江澄甩净三毒剑身上的血水,随意抹了下脸,点头。

       外面喊杀声一片,已有数个好手冲进书房,看到地上的无头尸体不禁微微一顿。秦纹怕江澄是第一次斩首杀人,一时无法回神,便一把将他护在身后,拦下当先两个金丹修士。

       然而他自身也只是堪堪迈过金丹的门槛,之前靠与乔飞的配合和实战经验尚且可以游刃有余,此时若要一边护着个人,一边以一对二却是捉襟见肘。

       更何况进来的远不止两个人。

       秦纹一把剑横扫两名修士,与二人手中长剑相抵,一时僵持不下。此时又有二人跃入书房,手上掐诀,两柄长剑飞出,一剑向他拦腰斩来,另一剑直往他身后的江澄而去!

       秦纹大急,正待急呼,却听身后一声急促的金属交鸣之声,那飞往自己身后的剑以更快的速度被击飞回来,穿过腋下,直直挡下了秦纹身侧的一剑。这两把敌人御出的长剑顿时不受控制地撞在一处,又是一声交鸣,各自飞出,角度巧妙至极地再次分别击上了与秦纹对峙的二人面门。

       远近四名敌人皆是大惊,御剑二人拼命催动灵力想要扭转自己佩剑去势,与秦纹对峙的二人却哪里敢把性命交托给他们,眼看那剑就要削掉自己的脑袋,纷纷撤剑回防。又是两声交鸣。

       说时迟那时快,只是这眨眼功夫,“叮叮叮叮”连着四声交鸣脆响,秦纹危机已解,见面前两名敌人正手忙脚乱挡住自家同伴的佩剑,空门大开,他毫不犹豫一剑挥出,二人当胸瞬间出现一条血痕,已是见了阎王。

       便是同时,带着紫色剑穗的长剑格挡了那第一下后,毫不犹豫脱手而出,当空划过一道虚影,远处二人佩剑被自己人所挡,正是手无寸铁之际,几乎在秦纹收回剑招的同时,被三毒一剑毙命!

       此时秦纹得空回望,正见三毒飞回,江澄抬手接过,他脸上虽有狼狈血迹,眼中却透着镇定。方才那瞬间的出手,角度、力度、时机皆妙至毫巅,若非巧合,这是何等可怕的反应能力!

       “秦大哥,出去汇合!”江澄低声提醒一句。此时,屋顶上已经传来厮杀打斗之声,应是乔飞也已被人缠上。他们现在势单力薄,各自为战最是不妥,江澄说罢已是率先冲了出去。

       秦纹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跟上。

       门外,跟着秦纹前来后院的另外五人均已负伤。其中一人被护在墙角,腹部死死扎着一团衣物,有血迹还在不住渗出来,另外四人强自撑在外侧,未露怯色,想唬得周边敌人不敢轻易略其锋芒。然而久战之下,细微之处已露疲态,瞒不过金丹期的高手,数倍于己的好手仗着人数围攻而上,眼看便要不支。

       江澄与秦纹仗剑跃入战圈,顿时分去半数压力。

       “再坚持一会儿,江海,没事么?!”秦纹抽空问腹部重伤的人。

       这一队人里,秦纹修为虽不是最高,但数他最为年长,见识经验也足,乔飞和江姓的两个兄弟还有几个刚过弱冠的年轻人都被他看作“小子”,这些人跟着自己总不能平白送了性命。

       被称作江海的年轻人被众人护在靠墙里侧,肚腹间的血已经溢出衣衫流了一地。他咬牙唤起自己的几分清明,点头道:“死不了。”

       “江山那边呢?”有人拼着受伤隔开敌人,却生生受了一脚,被直接踢在了江海身旁,吐了口血,擦了下嘴角问。

       江海拿起随身半块玉佩,低声问了几句,大声对众人道:“他们那边敌人尚少,两人轻伤,正在往我们这里赶来!”

       江山江海是孪生兄弟,各人手中半块灵犀玉佩据说是江氏祖传的法宝,家中无人会用,惟有他二人幼年玩耍时摔做两半,竟是发现了千里之外也能互相交流的功能。因此,以秦纹为首的这支队伍需要分头行动时,二人定会分开,一边一个,比什么信号烟花、飞鸽传书都要好使。

       两人是正儿八经的江氏宗亲,可以在族谱上有名有姓的人。然而若是说“三叔公”与江澄的爷爷是亲兄弟,上数三代算是一家人,那么山海两兄弟便是要上数个五代才能看出是一家来。这支江姓太偏太远,以至于族谱上都要拐个弯,续个页,几乎没人会想起来翻过来看看,便是看了也不知这一脉是否还有后人,人丁几何。两兄弟家中已几乎不再玄门之中,父母兄长虽在修行,却做着与百姓无异的营生,更不愿这两人出来蹚浑水。

       他们是偷跑出来的。

       既无家中长辈照拂,也不愿拿那丁点儿血缘说事,两兄弟一腔热血,直领了这最艰难的差事。在这群散修里既显得天真可笑,也让人心中暗自佩服。秦纹和其他年长者自然也愿意多照看一二。

       果然,江海话音刚落,前院发出一声应和,一对仅有十人的队伍正在往内院冲来!这一队人冲到空空如也的议事厅便知运气不好,一路冲过校场,遇到几波守卫,尚且战了几场,还未热完身,内院敌人的召集信号便升起,他们身边敌人锐减,大部分好手都往内院应召而去。江山亦是收到江海的消息,知这边的压力太大,立刻与同伴掉头直往信号升起处赶来。

       此时,当先一人顶着与江海同出一辙的脸,正杀红了眼。手上剑法几乎看不出招式,只剩下简单的劈砍挥舞,总算那状若疯魔的样子先吓退了敌人三分,竟叫他真的砍出条道来!

       江澄与秦纹这边尚且有余力的几人立刻加了反击的力道,将原本缩至墙角的战圈瞬时往来人的方向扩了几分。

       一旁有敌方的修士看准江山大开大阖间的破绽,一剑刺往他腰侧,眼看就要开个透明窟窿,紧随其后的散修一张符咒猛然掷出,与那剑撞在一处,发出一声爆响,保住江山一命,另一个散修手拿奇形怪状的双刃兵器猛然投掷过来,瞬间削掉了那敌人的臂膀!

       江山被那爆炸的气流一掀,前跌了几步,被顶在最前方的秦纹一拉,直接扯进了这边七个人的防守圈子里。

       他滚到墙角,什么也顾不上,立刻扑到江海身边,瞪着充血的眼睛问道:“你到底怎么样!你特么别骗我!”

       他根本等不及江海说话,已经小心翼翼解开江海腹部的衣服,往里一望,脸色顿时一片惨白。

       江海压根不敢低头看自己的伤。他憋着股气,小声道:“哥,我若是不成了,你就连我的份一起!”

       江山呼吸一滞,眼泪就要往外跑。

       忽然他后领一紧,人已经被拽起来,只听有人低声道:“不过露了一截肠子,死不了!有力气哭不如替我护好这个位置!”

       江山气不过,回身刚要看看是谁,却是迎面袭来一柄敌人的长剑。他只好抬剑架住,身后有自己重伤的弟弟,更是不能退让半步。隔开一剑,他再去看,却见今日刚加入的那个年轻人正跃过秦纹,往敌方的人海中扎了进去。

       江山被那突如其来的爆炸吹了过来,他身后的九人瞬间被拉开了十步开外,已然再次被人海所隔。本是跟在他身后护了他一下的两名散修顿时变成众矢之的,其中一人双刃长兵虽然势猛力沉,掷出后却收回过慢,另一人干脆就手上无剑,此时掏符注灵,眼看就要不及自保。

       便是这时,一柄长剑划过一条紫色虚影,替二人隔开利刃,那个行动前还被他们打趣“在哥哥们身后躲好了”的江姓“小家伙”跃入这边战圈,低喝一声道:“跟紧我!”

       带头冲锋者须臾间换了人,却是更稳也更急。十步的距离终是被打破,两边单薄的战圈汇在一处,让原先戮战的人有了些许的喘息空间。

       “秦大哥,人都在这?”江澄一数,顿时觉得哪里不对。

       秦纹也已经有些杀红了眼,他双臂都挂了彩,剑上的血不住下滴,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哪还能有功夫去数数人齐没齐?

       “乔飞那小子呢?”有人突然问了一句。

       便是此时,顶在最外围的几人里有人发出一声闷哼。

 

       “他们不行了!”有人高呼了一声。围攻而上的修士顿时兴奋起来,往这边看过来的眼神都不再似看着对手,而是一个个功劳奖赏。

       顿时,身侧又有人发出一声惨呼,江澄眼疾手快一步迈过去替了倒地之人的位置,三毒挡住袭来的长剑,眼见自己原来的位置就要有敌人突破伤及已无战力之人,立刻掉转三毒剑锋,剑身携着已经挡住的长剑递了出去,竟是带着对方的长剑去阻拦住了后面的敌人。而他自己,则侧身抬臂,趁着两名敌人都大惊之时,“咔嚓”一声扭了这修士的脖子,然后重重一脚将之踢飞出去,又接连砸退了数人。那后面被砸之人顿时骂声一片,就当此时,三毒剑身一甩,利用惯性粘住的那长剑便疾飞而去,又是惊起一阵惊呼惨叫。

       江氏剑法灵动随性,对敌之时不拘泥于自己的剑,四肢身体乃至敌方武器皆可随心而用。江澄初时不解,但过了两个多月没有三毒傍身,对敌时只能无所不用其极的日子,此时战得久了越发深有感悟,招式之间不仅多了变化随性,甚至平添了几分狠辣果决。

 

       “乔飞!”忽然间,秦纹发出一声痛呼。

       却听屋顶上发出一阵长啸。乔飞站在高处,四周无所依凭,浑身浴血,以一人之力正与五名高手缠斗。他站得高看得远,刚好看到不远处的丘陵坡顶旌旗招展,尘烟滚滚而来!

       “他们来了!!”他大喊一声,却终是不防一剑划在腿上,整个人失了平衡,囫囵倒地,直叫瞥见这一幕的秦纹惊呼一声。

       他也是一个猛人,晃了晃脑袋,见自己腿废了,便骑在屋脊上,右手一把快剑舞得虎虎生风,左手一颗人头左支右挡。别说敌人了,自己人看了都想掩面骂一句无赖至极。

        然而他终究只是一人,腿脚受伤无法闪躲,更加无法跃下屋檐寻求同伴救助,不足两息,已是被人窥见破绽,当头一剑劈下来。

       乔飞此时坐在屋脊上,佩剑正与另外一人角力,躲无可躲,挡无可挡,下方同伴又自身难保鞭长莫及,他不禁大笑一声:“来得好!”说话间竟是不顾这当头一剑,手上拼了全身力气压在自己剑上,竟是听得一声刺耳长鸣,手中长剑断裂,断刃直直飞出扎进了对方的眼窝!

       而头上之剑,当胸之剑已是寒芒在即!

       杀了这么多温狗,也算值了!乔飞瞪大眼睛毫无惧色,却突然觉得腰间一麻一紧,一阵腾云驾雾,眼前光影大盛!

       直到自己屁股落了地,疼得他龇牙咧嘴,才发现自己莫名其妙下了屋顶,正落在同伴战圈的安全范围里!

       “紫电!”一旁气若游丝的江海忽然打了鸡血般坐起身体。

       乔飞顺着他目光望去,正见腰间一条细弱闪电倏忽蹿走,空中划过一条长弧,顺势狠狠劈在敌方人群之中。一时间电弧肆虐,惨叫迭起,原本危急的众人面前顿时空了一圈!

       “什么电?怪不得我有点麻!”乔飞揉着屁股,表示乡野散修见识少,没听说过。

       秦纹大喜,循着鞭身一看,持鞭者正是小江!

       “好小子!有这么好的法宝不早点使出来!”一旁有人笑道——同样是乡野散修没听说过。

       江澄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他不轻易动用紫电,一来紫电辨识度太高,过早暴露自己身份的话此行便失了大半意义,二来他金丹虽纯粹,灵力却不及刚结丹者的三分之一,紫电已升为仙器之品,耗灵巨大,他刚才破寮主的护身法宝、又战了许久,虽多以巧劲杀敌,也已是让灵力耗了大半。

       刚才动用紫电救人退敌不过两招,所剩不多的灵力便已经见了底。

       江澄持着紫电立在当前,监察寮的众人被那一击唬住,尤其是刚才离得近直接中鞭的,已经双眼翻白浑身抽搐,下身处甚至一片狼藉。这些修士都是人上之人,便是丢了命也比这样颜面扫地来的强,一时竟是无人敢率先向前。

       然而秦纹离得江澄较近,敌方未曾看到,他却看出江澄背后已是被冷汗湿了一片,紫电细弱的闪电忽明忽暗,旁人以为是示威,可秦纹却从那微微发颤的指尖看得分明——这是在强催灵力的迹象!

       他不动声色握紧手中剑,没理由他们这一群老少爷们,要靠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活命!

 

       “有、有大队人马来袭!上千……不,两千!足有两千人马!”

       好在这样的僵持没有再持续下去,只因从监察寮东侧不远的丘陵缓坡之上,上百面九瓣莲纹旗不知从何处冒出,迎风飞舞间一片人喧马嘶,带着滚滚尘嚣,直冲监察寮的正门!

       “迎敌!随我迎敌!”

       “快请寮主下令!”

       “寮主已经死了!!”

        “疯了么?他们才几个人就能拼杀至此!撤退,要命的都退!”

       “妈的,怂货!先把这几个刺客拿了再走!”

       监察寮内一时间乱做一团,主战的、主退的、要为寮主报仇的、想要拿了刺客抢了功劳再跑的、既害怕失了监察寮临阵脱逃受罚又害怕敌人太强正不知所措的……不知多少张嘴在各自为政,却始终无人能下得了最终的决定!

       监察寮的大门被轰然撞开,混战几乎是一面倒的情形,监察寮中本就乱做一锅粥的修士们仿佛被一股洪流席卷,金丹修士能跑的皆御剑而逃,慢了一拍刚来得及上剑的被数个普通修士踹了下来乱刃砍死,想正面迎战的又各自为阵毫无配合。

       混战厮杀中,一个身穿软甲的娇俏身影在两个金丹修士的护卫下当先冲进来。看到院内情形,才松了口气。

       “大小姐!幸不辱命!”秦纹高声道。

       “秦大哥,辛苦了!”江厌离点头道,眼睛看向秦纹身后,微微笑了笑。

 

       半个时辰后,韶关监察寮攻破,江氏第一次非水路偷袭的正面作战结束,通往居巢的通道被彻底打开!

       此一战,江氏重伤者三人,轻伤者五十余人,亡者,零。


       云梦江氏首战,告捷!


声澍渊

(双杰)蝶梦-化茧 (番外三)

番外三       风起      


5k,无澄无羡~

出场人物:轩离、双璧、温情、温若寒、原创人物*2

为射日群像打前站。垂死挣扎一下:澄羡出现在大家的记忆里555


———————以下正文——————————...


番外三       风起      


5k,无澄无羡~

出场人物:轩离、双璧、温情、温若寒、原创人物*2

为射日群像打前站。垂死挣扎一下:澄羡出现在大家的记忆里555


———————以下正文——————————

                                        

       姑苏,云深不知处。

      “江姑娘?”

      江厌离收回遥望西南方向的目光,看到金子轩正皱眉提醒于她。

      “厌离侄女一介弱质女子,加上江氏如今的情况,这次行动便不要参与了吧。”上位的金光善看过来,笑得满脸慈爱,摆足了长辈的架势。

      然而此话一出,下首数家宗主均切切私语。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此次征讨说是四大世家牵头发起,实际也仅是金聂蓝三家罢了。现在的江家,连眉山虞氏都已封山避嫌,除了几支江家远房宗亲尚念旧情在支撑,剩下那些江湖散修,甚至不知哪里收留的流民难民,哪里还能成气候?

      便是偶尔有修为高些的肯入江氏麾下,存着什么龌龊心思,难道还会有人不知?左不过做着射日成功后入了江家小姐的青眼,入主莲花坞、从此平步青云的大梦罢了。

 

      金子轩听着那些细小的议论心中说不出有些烦乱。他不禁也恼她一介女子,好端端躲在眉山不好么?非要抛头露面平白招惹这些闲话,一个宗门的大旗,又岂是这么细瘦的肩膀能抗得起来的?

      可她偏偏顶着满室的质疑站出来,不卑不亢冲着上首的金光善行了男儿的礼节,又一一对聂明玦、蓝曦臣等年轻一辈家主见礼道:“金宗主所言极是,此次潜入教化司夺剑,人贵在精不在多,厌离以为,蓝宗主与蓝二公子修为高绝,双璧之间素有默契,想来是此次行动的最佳人选。但是……”她虽依旧是原来那柔弱无争的样貌,可背脊挺直,丝毫不在这一室男儿面前露出半点怯色,侃侃而谈道:“深入敌营,修为、默契、应变乃至运气固然重要,若能有稳妥人选接应甚至提供情报,不是更好?”

      “江姑娘,非是不想,只是实在是……”蓝曦臣面露难色,他们固然有想过,可修为至金丹的弟子大多失了佩剑,老一辈人抛头露面更容易暴露目标,何况遍数聂、金、蓝三氏,自祖上起便在东方富庶之地扎根,哪有人熟悉中原腹地的情况?

      江厌离却是从怀中递出一个丝绢小包,交于蓝曦臣道:“蓝宗主,江氏已有人先行前往岐山,此为联络信物。”

      蓝曦臣一愣,下意识就要打开,一旁众人也多有好奇,却被江厌离阻止道:“线人知之者越少越好,信物还望蓝宗主和二公子无人处再看……厌离以江氏九瓣莲作保,必是值得信任之人。”

      蓝曦臣连忙施礼道谢,手下细细摸过,却觉那丝绢覆盖之物,纤长轻巧,中间坚韧两侧细软,似乎是一根羽毛。

      她说罢,抬头看向正悻悻然把勾着的脖子收回的金光善道:“如此,厌离便先行告辞了。”

 

      此番议事本就为商讨众家嫡系子弟佩剑之事,江厌离把江家的部署陈述清楚,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倒是把上位的金光善看得一愣——这女孩儿长相性格都偏向她父亲,可刚才那一瞬,他又分明看到了听学岁月里,那个甩着鞭子,打得爬女修院墙的他们鬼哭狼嚎的紫蜘蛛。

 

      金子轩想到什么,连忙起身追了出去。

 

      正值日落时分,那巨大的火球落入云海内,染红了西边大半天空。这晚霞映照下,即便是青石路上的烧焦痕迹也浅淡了不少——此处,正是大火后的云深不知处。

      一把火烧完的废墟,又有哪一处比这里更安全,更适合召集众人秘密商讨射日结盟后的一干事宜?

 

      她沿着这烈火肆虐过的道路走着,身后有人急急叫住了她。

      “江姑娘!”是金子轩,他道,“都这个时辰了,我母亲叮嘱过想同你好好谈谈,今夜便先去我金氏营中……”

      “多谢金夫人挂念,但是江家正值非常时期,厌离不能在此久留。”

金子轩暗暗着急:“你怎么……”他憋住脾气,好言相劝道,“眼看要入夜了,你一个姑娘家,又未结丹无法御剑,何必去赶那夜路?”

      江厌离对他露了些微笑意,谢道:“多谢金公子挂怀,正是厌离修为所限,所以更要连夜赶回。”

      江厌离此时一身素色,就连头发也只是束着白色发带,可偏偏这一瞬即逝的浅笑让这向来清淡的人忽然有了些明艳之感。金子轩闻言一时有些语塞——这个女子,原本是这样的性格么?

      江厌离说罢行礼,叮嘱随行的姑娘道:“七娘。”

      “大小姐!要走了么?”边上随行的小姑娘跑过来,给她披上素白色的披风。

      那小姑娘十五六岁,长得普通,没什么修为,却胜在手脚利索,披衣牵马,毫无普通人家女孩儿的扭捏样子。

      金子轩眼睁睁看着江厌离翻身上马,对着自己的方向略一拱手,扬长而去……他站在路边忍不住的落寞,倒不是因为没留住人,只是实在纠结回头该怎么和母亲交代。

      他对着天边越来越深的火烧云叹气,忽然想到江厌离今日竟然三次之多看着西南方向发起了呆,却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干嘛要关注她是否在发呆,连发呆的方向和次数都记得一清二楚?

 

      “大小姐,您有心事?”七娘打着马,紧紧跟在江厌离身边。

      “无事。”江厌离紧了紧披风,忍不住又看向西南方向那片火红天空,她今日确实有些心不在焉,或许是因为接连奔波,有些乏了;或许是因为刚刚离开的云深不知处,曾经也留下过两个弟弟笑闹的身影……

      “真是的,这些世家为了这么点事就要人跑个来回,若是虞四爷在,用剑带大小姐飞过来就好了,哪里用得到那么辛苦?”小丫头碎碎叨叨念着,腰间的银铃随着马儿的颠簸一闪一闪却没有声音。

      江厌离笑了笑,道:“这回辛苦七娘同我奔波了。”

      “没有的事!大小姐,我的命是您救的,自当要跟着您的。杀人放火,强抢民女,只要您一句话!小七拼了命也去做!”

      “七娘莫要胡说,你可是个女孩子。”

      “女孩子怎么了,我从小糙惯了,把我当男的使就行!哦……那就不抢民女了,大小姐看好哪个俊俏郎君,我给您抢来,刚才那金闪闪好不好?”

      “噗……都叫你莫要胡说,那可是金丹修士,你搭上个我也抢不来的……”江厌离忍俊不禁道。

      “哈哈!大小姐,您笑啦~”七娘跟着笑,打着马往前快跑了几步,大喊道,“老天爷,我家大小姐是顶顶好的人,您要保佑好人长命,顺顺遂遂,事事如意,叫她每天都笑才可以!”

      江厌离跟在后面,轻骂了声“疯丫头”,看着西边的天空一片绚烂,念想:若能如意……她所求不多,只愿……

      若真如愿,便是拿她的命去换呢?


      ……

      深夜,秣陵官道。

 

      “兄长。”蓝忘机拉住缰绳,回身。

      计划敲定,蓝氏二人换下白色云锦长袍,取下抹额藏于腕间,当夜便策马启程。行至半路无人处,蓝曦臣才停下马来,摸出江厌离所交的丝绢小包。

      果然是一根羽毛。

      “雁翎?”蓝忘机不解。

      “原来是他……”蓝曦臣道,见蓝忘机看着他,解释道:“他活跃于巴蜀一带,中原腹地也多有传闻,早些年我于西面游历时倒是同此人打过照面,不过那时你年纪还小,不知道他也是情理之中。”

      “兄长。”蓝忘机追问,眉头微不可查地簇起,这是嫌弃自家大哥又卖关子了。

      “虞苍雁虞四爷,”蓝曦臣舒了口气道,“有他打前站,此去岐山五五之数倒是能提高到八成……看来,眉山虞氏封山避嫌的传闻并不全然如此。江姑娘此事瞒得严丝合缝,一来怕是给虞山带来麻烦,二来……”

      蓝忘机转身策马,冷哼一声,道:“金光善。”

      蓝曦臣收好雁翎,打马跟上:“金氏就算结盟,态度依旧暧昧,没有决定性的砝码,便有倒戈的风险。江姑娘她,怕自己手上的砝码不够重,不够稳。若是江家扛旗的是江公子,或许情形能更好些……毕竟女子执掌一宗实权的虽不是没有,但名正言顺继承家主之位的,当今玄门百家却无一门……即便是我蓝氏第三任家主蓝翼,上位手段至今也在被后人诟病。”

      “兄长,若是他们……还活着呢?”蓝忘机策马赶路,闷声打断蓝曦臣的分析。

      血洗莲花坞的消息传来后堪堪一个月,温氏万人大阵再次结集于夷陵的消息便再次传来。事后虽没有传出到底起因为何,结果何如,可明眼人都能想得到——那一阵子温晁沸沸扬扬抓捕江氏余孽,夷陵郊区整座山都化为灰烬,闹得人心惶惶。大概是上万人追拿两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人有损温氏声誉,才草草封锁了消息,此事不了了之了。

      “忘机……已经一个多月了……”蓝曦臣提醒道。他知自己的弟弟私底下寻过多次,可父亲也好,族人也好,同窗好友也好……逝者已矣,他总该学会走出来。6

      “忘机明白……”蓝忘机又恢复了沉默,闷头赶着路。

      蓝曦臣看着他的背影,就知道他并不明白。他此时大概还在心中顶撞自己:

      万一呢?万一还活着呢?

      是啊,他想到那时一干少年吵吵闹闹从他身边跑过,江家的小公子拉扯扎着红色发带的江家大弟子一同过来给他行礼,然后又打打闹闹地跑远了。

      那两个鲜活张扬的少年,若是还活着,又怎么会忍心让自己的姐姐顶着千夫所指,去做明知不可为之事呢?

 

      “此间事了,劳烦忘机跑一趟,将江公子和魏公子的佩剑,交还江姑娘手上罢。”

      前方的身影闻言一颤,继而打马狂奔。

 

      ……

      岐山,不夜天城。

 

      加急书信被轻描淡写扔进火盆。上位者年轻、冷峻的容颜出现一丝松动,发出一声冷笑。

      温情立在他身后,轻轻给他按摩着头部穴位,结束后便想告退,却被叫住。

      “情儿,你怎么看?”

      温情一顿,感到殿内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她也不慌,道:“宗主,温情只知医理药理,不懂其它,不若问问大公子的看法。”

      温若寒牵起嘴角,微微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丫头,少时殿试回回第一,却不知从何时起喜欢藏拙起来……也罢,旭儿便说说看罢。”

      温旭瞥了温情一眼,不禁清了清嗓子站了出来,望向周围众人。他虽是温若寒的长子,但他那天赋异禀的父亲结丹太早,修为高绝,依旧保持着二十岁左右的样貌。他这么往前一站,反倒不像父子,倒像是温若寒的兄长。

      这大概便是这两年父亲不怎么喜欢召见他的原因了。

      下首站着的,都是各地监察寮的寮主,温氏所辖幅员甚广,附属家族众多,大多都抛却了本家宗门的牌匾,换上了地名加监察寮的名号,各小家族的家主也都成为某某寮主。不服管的,要么举家逃亡,要么被灭了满门,再由温氏宗亲子弟驻入接手辖地。

      不过后者毕竟少数,一来温氏强盛,武治天下,小家族无从抗衡;二来虽是换了门楣,也未叫人全家改换姓氏,留了最后的底线;三来,温氏对所属世家向来偏袒,便是夜猎也常常给自家附属强占猎场,若有棘手的邪祟,通过监察寮制度,也均能及时得到帮助。久而久之,何止无人反抗,众多修士甚至以改为温姓为荣。

      所以血洗莲花坞灭人满门一事,倒也是十几年来第一回——怪只怪云梦江氏不知好歹罢了。

      温旭得了父亲的问询,立刻道:“要我说,那几个世家真是不知所谓,早日臣服我温氏,天下一统,共享太平不好么?非要挑出这事端!不若让儿子去给他们个教训,金陵台、不净世,也都放把火烧了便是!”

      温情埋头收拾自己的药箱想要从后殿退走,却见温若寒点了点大座扶手,示意她到一边坐下议事。

      他看着自己这个意气风发的大儿子,又想到那个自小骄纵惯了的小儿子,不禁觉得被温情按过刚舒服些的脑袋又隐隐胀痛起来。

      “你们呢?”温若寒环视大殿。

      有人排众而出道:“金氏前年还百般示好,金陵台夹在不净世与云深不知处之间,怕不是赶鸭子上架罢了。”

      温若寒嗤笑:“墙头之草!”

      “就是就是,眼下看东面几家搞什么讨伐,他也跟着参一份,但若吃了几次败仗,怕是马上又要回来哭爹喊娘了。”有人附和道,众人大笑。

      温若寒好整以暇点着扶手示意众人安静,道:“不净世,何如?”

      温旭接道:“炼刀的旁门左道,恬为百家之列。”

      温若寒双目放空,似乎想起什么,叹道:“却是好刀法,可惜,上任家主若还在,倒是可以一战……”

      “聂氏一门皆是短命鬼,现在的家主聂明玦更是有勇无谋,怕是不用别人动手,也迟早死在自己人手里。”有靠近清河地界的寮主进言道。

      温若寒总结道:“过刚易折。”

      见那位寮主说到点上,更有人上前道:“姑苏蓝氏更不必说,被大公子烧得一败涂地,那蓝曦臣一介小辈,匆匆扛起家主之位成不了什么大事。”

      又有人嗤笑道:“最可笑的是云梦江氏,满门屠的屠散的散,就剩一个女娃娃,名不正言不顺,手下无人,还敢举旗讨伐。”

      “也不知这江姑娘是何姿色,倒是有个把散修应征坐了江家客卿。”

      “怕不是散修,而是平头百姓吧!打鱼的、种地的,收了一堆孤儿寡母,倒是来者不拒!”

      众人哄笑,更是不屑,皆把这打东边揭竿而起的射日之征当做一场笑话。

      直至温若寒以八字做结,散了朝会。

      他说:“不成气候,不自量力!”

 

      然而散会当日,温情带着夷陵加急送来的信,找到不夜天城顶楼上凭栏而望的温若寒。

      “宗主。”

      温若寒招手示意她近前来:“私下叫我叔父,莫要生分了。”

      “叔父,乱葬岗的封印,昨日破了。”温情抿了抿嘴,上前道,“是我督查不利……还请……”

      “破了便破了”温若寒挥挥手道,“四百多年的老物件,哪有永远不坏的道理……”

      他往南方眺望,以他的修为,自然能看到那处气场有变,怨气冲天,他的脸上没有恼怒、没有惧怕,反倒是隐隐透着些兴奋来。似乎乱葬岗那残破的封印被破,比东边的射日之征更有意思。

      小雪时节已过,高楼之上朔风阵阵,温若寒理了理被吹乱的发鬓,一时理不顺,看四下除了温情再无他人,索性丢了发冠,长发披散,随风乱舞。

      温情不满地瞪过去,实在憋不住,大声道,“叔父,风吹得多了,仔细又要头疼!”

      温若寒却是佯作未闻,拍着栏杆笑道:“大风起兮!来得好!来得好!!”







——————碎碎念——————

本想写个群像,预告下射日之征,结果很多细节需要大纲定下来后才能写,反而卡文了~

一直很反感同人文强加原创角色,尤其是用来推动剧情的原创……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加了,毕竟不想写局限在几个世家间来来回回的那么点事,想从不同角度写这场战争,还是需要点新人带来新的视角。

大纲是乱葬岗的三倍。

大概能写一年。

恩……我讨厌结束~可以催更,但是不要催剧情,爱你们~

川山

【羡澄】野鬼12

私设如山倒,我在山下埋。

--

12.


蓝忘机在山这侧,隐隐听见一凄厉哨声。他正要携魏无羡离去,便又听见一声。这一声未落,只闻伴随着乱葬岗山体隆隆,竟扯的满山恶鬼,铺天盖地,如黑烟滚滚,皆朝哨声而去!


是魏婴!蓝忘机甚觉不妙,突然怀里的身体一软,魏无羡直接晕死过去了。然后一抹影子在魏无羡身体周围一晃,与他的外壳叠成了重影。


蓝忘机大惊:灵魂出窍!

是那魏婴的哨声把魏无羡的魂抽出来了!


蓝忘机不敢带魏无羡前去,靠近魏婴只怕吸引力更强。当即画地为牢,钉下避尘剑,形成一个牢不可破的笼。


又来了!又是一...

私设如山倒,我在山下埋。

--

12.


蓝忘机在山这侧,隐隐听见一凄厉哨声。他正要携魏无羡离去,便又听见一声。这一声未落,只闻伴随着乱葬岗山体隆隆,竟扯的满山恶鬼,铺天盖地,如黑烟滚滚,皆朝哨声而去!

 

是魏婴!蓝忘机甚觉不妙,突然怀里的身体一软,魏无羡直接晕死过去了。然后一抹影子在魏无羡身体周围一晃,与他的外壳叠成了重影。

 

蓝忘机大惊:灵魂出窍!

是那魏婴的哨声把魏无羡的魂抽出来了!

 

蓝忘机不敢带魏无羡前去,靠近魏婴只怕吸引力更强。当即画地为牢,钉下避尘剑,形成一个牢不可破的笼。

 

 

又来了!又是一声急促而凄厉的哨声,已经昏迷的魏无羡突然睁开了眼睛,那眼神让蓝忘机大惊失色。

为了向他证明他没有看错似的,魏无羡睁开无神的双眼,口中喃喃道一个名字。

 

“江澄......”

 

蓝忘机横琴一奏,十指几乎要把琴弦勒出血来,固魂一曲弹了三遍,铮铮琴音硬是把魏无羡的魂压进了躯壳里。确保魏无羡无虞,蓝忘机立即携琴朝魏婴而去。

 

 

 

 

 

魏婴几声吹奏已振的手指发麻,但他已经在意不到了。他目光森冷,终于看到一个修长身影黑暗里信步而来,脸上挂着淡淡微笑。

 

你可出来了。魏婴冷着脸道。

 

那人拱了拱手,又是一笑,道,魏兄,久违了。他一展长袖,又道,多年不见,你看我这躯体修的如何?

 

魏婴单刀直入,“鬼笛认了新主,何解?”

陈情笑眯眯地“哦”了一声,在魏婴刀削他的目光中装模作样地思索一番,苦笑道,无解。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迎面劈来,竟是魏婴用鬼气化形的刀,照着自己脑袋就要往下劈。

陈情堪堪一躲,谁知那鬼气甚重,一刀下去竟未散形,刀首一转,又横劈而来!

陈情翻身一躲,魏婴又凭空化出几枚月牙弯刀,挟着黑气嗖嗖地朝陈情劈去。陈情周旋片刻,那弯刀看着只有手臂长短,刀风却凌厉,两周不到已把陈情衣衫割裂,裂口散发出淡淡的白烟。

陈情知魏婴动了杀念,便调动气力,周身忽然鬼气暴涨,几枚攻向他要害的弯刀碰上壁障,一个个弹飞出去,然后转身一掌击碎要取他人头的巨刃。

 

魏婴冷笑,你说无解,其实万事都可解,只要拿你祭鬼就可以了,陈情,死来!

 

 

 

 

蓝忘机又闻的山谷传来一声凄厉的哨声,顿时山体隆隆,仿佛唤醒了沉睡的巨兽,从乱葬岗下方耸起了脊背。

他避尘剑留在魏婴身边,只能靠徒步,一路飞奔,突然脚下一晃。蓝忘机迅速跃上空中,脚踏枯枝。低头望去,只见漆黑的大地像是裂出了无数缝隙,飘荡出的黑烟朝上空聚积,哀怨声起。

 

蓝忘机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些黑烟逐渐凝成实体,如雨后春笋一样密密麻麻地伫立,一眼望去是看不到边的黑影攒动。乱葬岗是一铲子下去就是一具尸首的野山,埋葬于此的冤魂被魏婴的哨声唤醒,它们像是木讷的傀儡一样,本是原地不知所措地打转。忽然,又是一声破空而来,冤魂受到召唤,朝魏婴所在的方向抬起了头,裂开的嘴巴吐出火焰,顿时漆黑的乱葬岗如点了万千烛火,从一个点迅速地扩散开来,到达蓝忘机处,整个山体都染成了诡异的绿色。

 

众冤魂抬头哀嚎,如军队出发前的号角,死寂来临,队伍已是朝魏婴那边去了。

 

蓝忘机觉得自己犯了个严重的错误,他不该把魏无羡一个人留在那里。如此强烈的号召,驱动了整个乱葬岗的魂魄,他给魏无羡画下的阵,不见得能支撑多久。蓝忘机一咬牙,又迅速往回飞奔。到达时,果然视线所及之处已经不见了金色阵法,取而代之的是摩肩接踵行进的鬼魂,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他只能用力拨动着琴弦,将身边的鬼魂尽数击退,留下一个巨大的空缺,漫无目的地寻找着魏无羡的身影。他想象到魏无羡死沉沉地躺在地上,任万鬼踩踏,就愤怒的要发疯。

 

他最终也找到了这样的魏无羡,避尘也落在一旁。庆幸的是,万鬼对昏过去的魏无羡并不感兴趣。但蓝忘机捡起他,发现魏无羡,虽有呼吸,却已经是一具空壳了。

 

蓝忘机双目失神地朝万鬼朝拜的方向望去,只见鬼火燃烧之上,阴云破出一角,露出猩红的天空和灰色的天光。在它之下,巨石高危耸,簇拥着一具身体。他衣袂翻飞,黑发披散,似乎感受到自己的目光,慢慢地朝自己转过头来。

是一双鲜红的似要滴血的双目,镶嵌在白肤之上,他嘴角一勾,然而对自己只是冷漠的一瞥,然后手中凭空化出一道黑色巨刃,朝下方狠厉劈去。

 

 

 

 

 

白衣人上下打量了江澄一番,伸出手,在江澄额上轻点了一下,只见江澄手中陈情光芒一闪,继而渐渐暗淡。江澄目光也渐渐恢复清明,他膝下却一软,白衣人欲伸手接,江澄身体却直直穿过他的,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他浑身脱力,连陈情都被甩的滚落在一旁。

 

江澄现在满脑子都是魏婴,而他现在想做的,也只有找魏婴。

他不知道自己在梦里困了多久,为什么醒来也不见魏婴踪影。陈情摔在地上得声音实在响,江澄爬了两步赶紧把它拿回来,又紧紧攥在手里。

 

十三年前,被万鬼吞噬的魏婴,最后也是陈情掉在地上,江澄跪在地上愣了好久,才把它拾了回来。

 

 

江澄慢慢起身,这才发现身后站着一个白衣人。那人未言,江澄已经知晓,这是他陷入他人记忆里,递他陈情的白衣人。

江澄朝他施了一礼,那人也抬起手朝他一礼。

 

江澄道:“在下云梦江晚吟。”

 

 

他面容温和,开口也平平淡淡,道:“在下白行。”

他看了一眼江澄手中陈情,又深深行了一礼,道,罪过罪过。

 

 

江澄往四周看了看,问道,您可知这是哪里,如何回乱葬岗。

白行略一沉默,朝江澄伸出手,说,阁下如果信得过我,就不要回乱葬岗了,鬼笛救的了你一时,却帮不了你一世。

江澄怔怔地看了一眼陈情。

 

白行道:“鬼笛认你为主,你必遭万鬼吞噬,但鬼笛却带你来找我了。”

白行顿了一顿,道:“鬼笛上的魂魄,对你很好。”

 

 

江澄一惊,微微张开了嘴。看江澄还是怔怔的,白行诧异道:“你不知道你留了个魂在陈情上吗?”

白行伸手触碰陈情,闭上眼,又倏然睁开,片刻间已知晓鬼笛上易主前的来龙去脉。白行对江澄说:“那残魂的原主,本是要祭鬼的,但你执念太深,留下了他将死之时的一缕魂魄。”

“将死......”江澄喃喃道,“将死......”

 

白行感慨道:“你供养陈情笛甚好,那魂魄修的完整,所以他脱离而去,现在或许......”

白行没有说出去,因为他看见江澄一双眼在黑夜里黑的发亮,那双眼睛里既悲又喜。

 

所以,十三年,他一直都在,从未没有离开过。

 

 

 

 

 

从空中落下的刀刃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叫响,分不清是劈开的气流声响,还是怨魂的尖叫。陈情神色一凛,正欲施展身法躲过,地面突然伸出几只骨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腕。陈情再抬头,只能伸出双手,化出屏障,接住魏婴一击。

 

碰撞带来的巨大战栗从手掌直达脚下。陈情脚下土壤被震的一松,加上骨手的拖拽,陈情双腿登时陷地三尺。

陈情咬着牙,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魏婴。魏婴的脸近在咫尺,嘴角勾着,眼睛却冷如冰窟。两人目光胶着,魏婴嗓音三分笑意七分杀意,道:“你想怎么死。”

 

他说着,刀锋一转,朝陈情腰部砍去。陈情脚下踩力,身体旋转,腾空而起。魏婴劈了个空,背对着陈情又吹了一哨,于是两人脚下又有数十只死尸爬了出来,叠罗汉一样朝空中的陈情抓去。

陈情冷笑道:“有区别吗?”

魏婴道:“召恶鬼吞噬你,我日后再寻办法救你,如此你还有的机会。”

陈情登时哈哈大笑,骂道:“恶鬼吞噬就是灰飞烟灭!你这个后生都能哄骗你祖师爷了!”陈情一脚踢飞伸手而来的干尸,继续对魏婴道:“十三年前你就该老老实实死在这里,你言而无信,背信弃义,如今种种,是你活该!”

 

魏婴目光森然,脚下一踏,朝陈情扑去,又是要劈。

 

谁知陈情忽然从袖中抽出一把黑色长剑,剑尖轻挑,直对魏婴鬼气化作的巨刃。两刃接触之时,魏婴突然手中虚浮,他手中的鬼气,竟然在碰到这把剑的刹那,吓退一般,统统缩了回去。

 

陈情悠然落地,手抚长剑,他垂下眼睛,目光突然变得柔和,再抬起,已是对魏婴满脸嘲讽。

 

 

如果有魏婴驱不动的鬼,那就是阴虎符驱动的鬼。

 

陈情将手中长剑轻轻挥动,果然,本直冲陈情攻击的死尸恶鬼,突然调转方向,朝魏婴袭来!

 

 

陈情好整以暇地看魏婴被围得的团团转,对魏婴说,“真是要谢谢你当年毁掉半块阴虎符,我才重获此剑。”然后摸着剑笑道:“师兄还是向着我的。”

 

魏婴侧身躲过干尸一爪,冲陈情道:“嫉妒的连师兄都能杀的人,没资格用他的东西。”

陈情怒道:“你说什么?”

 

魏婴一脚踹穿干尸的脸,正忙的团团转,抽出空对陈情道:“你师兄宁可被自己杀过的死人啃的尸骨无存,也不要变成凶尸留在你身边。”他看着陈情的脸越来越扭曲,笑道,“你心心念念和他相见,却不知,他见到你,估计都要恶心死了!”

陈情的手死死握着长剑,却不知自己一手握在刀刃上已经被割开皮肤,丝丝白烟从他的掌中飘出。陈情咬牙切齿道:“他敢!他敢不见我!”

魏婴瞥了他一眼,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无视被他激得暴怒的陈情,继续专心打鬼。魏婴掐断干尸的脖子,已经觉得身后黑影覆盖而来。陈情手横长剑,就要夺他头颅!

 

魏婴迅速蹲下,身体旋转,头颅后仰,躲过陈情一剑。然后立即起身,冲陈情刻薄的脸皮上狠狠揍了一拳。

陈情大怒,翻手一甩剑身,魏婴手臂来不及收回,只能眼睁睁看着陈情一剑削断。

 

 

他半只胳膊飞出去,断口喷发出鲜红血液。魏婴后退几步,捏住自己的胳膊。

陈情若有所思地看着魏婴鲜血横流的断臂,看着看着,忽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因为魏婴即使吸收了魏无羡的生魂,一时间身体虽然有血有肉,但里面尽是枯肉白骨。

 

 

陈情狂笑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看你人模人样的,还不是个行尸走肉!”

魏婴捂着胳膊慢慢直起身,嘴角一扯,问道,“好笑吗?”

魏婴倏然一笑,“江澄修我魂筑我身!”言罢,脸上写满了自豪,拔高声音吼道:

“你有吗!”

陈情听闻,惨白的脸都扭曲了:“你找死!”

 

 

陈情对着魏婴又劈又刺,但剑法实在不敢恭维。鬼道祖师爷以剑御尸,陈情活着的时候就远不如师兄白行,只会一根短笛呼声控鬼。如今拿了白行的剑,哪里有半点白行战场驱尸灭敌数万的气魄。

魏婴打不过也躲得过,遛的陈情满地乱跑。心里却知,陈情砍自己不可怕,可怕的是,他适才召来的万千冤魂,已经朝这边来了!到时候必然会被陈情所控。

他可真是……魏婴苦笑,给自己造了个坟墓啊。

 

 

可他不在乎。魏婴一跃而起,他衣衫被风吹的猎猎直响,腰间银铃也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

 

魏婴微微阖目,颦眉,眼睫都在剧烈地战栗。

 

江澄……

 

他到底怎么样了!

 

 

魏婴抓过空中飞过的残叶,压在唇下,驱动了浑身的鬼力吹响。陈情震惊地看着魏婴的脸裂出道道痕迹,如瓷瓶将碎一般。刹那间,仿若天崩地裂一般,本来安静前行的冤魂突然躁动起来,连绿色火光都更加闪烁而明亮,登时整个乱葬岗如野火烧山。静了片刻,突然爆发出兴奋的欢呼,成群结队朝魏婴所在的方向扑去了。

 

 

他用尽全身鬼力朝万鬼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江澄,我把它们都唤来了,你可不要有事啊……

 


11

【羡澄】师妹师妹(1)


#原著架空,和平年代 

#魏哥自立门户

#澄澄性转,后期会变回来的

#又名魏大佬的一口毒奶

1.

自从魏无羡从江家出去自立门户成了夷陵老祖,江澄每日的生活便成了死循环。起床,练剑,学着处理莲华坞大小事,加上一日三餐,就成了江澄一天的全部。再也没人能带他出去疯玩闯祸了。

江澄像往常一样起床,本该是利落地一翻身,却被胸前突然冒出来的沉甸甸的东西搞得失了平衡。他好奇地去摸胸,还好还好,是软的,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怪病呢。

软的!!!!

江澄顾不得尖叫,果断伸手摸向胯下三尺。

“我去你的魏无羡!!!!”

这次是实打实的叫了出来,还带骂人的那种。

这日魏无羡想...


#原著架空,和平年代 

#魏哥自立门户

#澄澄性转,后期会变回来的

#又名魏大佬的一口毒奶



1.

自从魏无羡从江家出去自立门户成了夷陵老祖,江澄每日的生活便成了死循环。起床,练剑,学着处理莲华坞大小事,加上一日三餐,就成了江澄一天的全部。再也没人能带他出去疯玩闯祸了。

江澄像往常一样起床,本该是利落地一翻身,却被胸前突然冒出来的沉甸甸的东西搞得失了平衡。他好奇地去摸胸,还好还好,是软的,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怪病呢。

软的!!!!

江澄顾不得尖叫,果断伸手摸向胯下三尺。

“我去你的魏无羡!!!!”

这次是实打实的叫了出来,还带骂人的那种。

这日魏无羡想着多日未见江澄,一大清早便御剑来了莲华坞,结果一进门就碰到了虞夫人。魏无羡好歹也算是一方大佬了,还是抖抖索索地回了话说自己来找江澄的,努力挺直了自己的腰板。

虞紫鸢冷哼一声,“出去了就别老回来,像什么样子。”

魏无羡连连点头,嘴上胡乱地应着。虞紫鸢一句“阿澄今日怎么还没起”中找到了机会,主动请缨要去叫江澄起床,一溜烟地跑了。

江澄这院魏无羡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小时候江澄哭着闹着要让自己住在他旁边,也不懂旁人闲言碎语什么主仆之分。遭了虞夫人一顿好打,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还没哭完呢,抽抽嗒嗒跑到江枫眠旁边,拉拉他的衣摆。

“我我……嗝……想和……嗝……师兄……嗝……住一起……”

魏无羡被带回江家的时候也挺大的了,他从来都感觉除了江枫眠江家没一个人喜欢他,连这个小师弟也常常高傲着小脸不理他。如今一个粉嫩的小团子,挨了打眼泪汪汪还打着哭嗝,就是为了和自己喜欢的师兄住一起。

什么第一眼就觉得师弟好可爱好漂亮可是小公子脾气都去他的,长得好看还不允许别人有脾气了,魏无羡觉得自己的心被击中了,冲上去给小团子抹眼泪的同时,暗暗发誓一定要一辈子都护着他。

“澄澄不哭了。”

他小心翼翼地去碰江澄白嫩的小脸,江澄看了他一眼转身放开江枫眠的衣摆,猛的朝他怀里扑过来。

“师兄呜呜呜呜呜呜……”

江枫眠其实本就有这意思,平时下人的闲言碎语他也听过不少。正愁怎么与夫人说起这件事,自家儿子倒是先闹了起来。“好了好了娘子,不如就让魏婴住过去吧。”

“江家的男孩子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虞紫鸢瞪着埋在魏无羡怀里不肯抬头的江澄,恨铁不成钢地念叨。

于是魏无羡便在江澄这院子里一直住到成年,这小时候老是裹在小棉袄和白狐围脖的小糯米团子,不仅人长得越发标致,脾气也跟着见长。

正在感叹多少年都没听到师兄这称呼,魏无羡听到了从房里传来的一声怒吼。

“我去你的魏无羡!!!”

得。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惹这个祖宗了,说起来声音有些变了。

“澄妹!”魏无羡推开门,走进内室,盯着床上的被子包傻了眼。“干嘛呢,当心闷着。”他推推里面的江澄,顺手就要去掀开被子,却被从里面传来的力道死死的拽住。

江澄闷在被子里,心脏都快要跳出胸口了。怎么也没想到魏无羡会这时候过来,这么丢人的事怎么能让他知道呢,我去还要扯我被子,魏无羡你去死吧。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让魏无羡先走,要说自己病了,这厮一定宁愿把被子撕了也要把他掏出来。

江澄心一横闭上双眼怒吼道,“魏无羡你快滚!”

被子外和自己抗争的蛮力很快消失了,魏无羡闷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那我先……出去等你了……”

江澄凝下神去听魏无羡的脚步声渐远,他长长舒了口气,想伸手安抚下胸口狂跳的心脏,结果先摸到了一团软肉。想到这就是今天让自己这么尴尬的罪魁祸首,他赌气似的又使劲揉了揉。

这胸还挺大的,魏无羡是不是最喜欢这种了。

哼!

江澄估摸着魏无羡已经走远了,掀开被子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要是魏无羡走的没那么爽快,江家就要传出下一任家主惨死在自家床上的消息了。

呼~可快闷死他了。

他散着头发走到镜子前,以前自己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呢?!还有这胸前将亵衣顶起一个弧度的肉团,江澄挠乱了自己的头发,左右拍拍现在肉乎乎的脸颊。觉得人生都黯淡了起来,他这不会一辈子都变不回来了吧。

那他和阿姐就都要嫁人了,莲华坞怎么办啊呜哇哇哇哇。

江澄越想越委屈,怎么世上那么多人,就偏偏选了自己变女孩子呢。原本遗传了虞紫鸢的杏眼变得更加的圆,黑白分明的大眼里很快聚集起了泪水。

哭哭哭,哭屁哭。
江澄心里唾弃自己,可还是禁不住这突然变化的冲击,哭得鼻头红红梨花带雨,脚一软就要摔地上。

一双结实有力的臂膀从身后拦腰抱住了他,江澄泪眼朦胧地往镜子里看,瞪大了双眼。

“魏魏魏魏……!”

江澄本力气就没有魏无羡大,现在变成了女孩子更是成比例地变小,无力的挣动在魏无羡看来简直就是奶猫装凶,一爪爪都挠在了心尖上。

魏无羡收紧了手臂,看向镜子里的他们。

江澄穿着雪白的亵衣,松垮地搭在肩膀上,动作间还能看到圆润的肩头露出,长发微乱如瀑布般散在胸前,遮住了呼之欲出的雪峰,调皮地绕过隆起继续向下倾散。

魏无羡低头,看见江澄雪白的小腿露在交叉的衣服下,赤裸的双脚在地上无措地挪动,可爱的小脚趾不断缩起放开。他笑了笑,低下头在江澄看得见绒毛的小脸上落下一吻。

江澄的身量现在只到魏无羡胸前,他一侧头便能听到从胸腔传来的跳动声,在这个让他惊慌失措的早晨带来了一丝安心。

魏无羡再也不是小时候干瘦的小皮猴了,成年后更是往拔高了直奔,一身黑色锦袍更显的他身材硕长,红色丝线做了滚边给无趣的黑色增加了点浪荡的气质,腰间别着陈情,此时正挑着一双桃花眼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

江澄偷瞄一眼,正好眼神对个正着,慌忙间垂下眼帘,脸颊上忽然传来温热的柔软。

“澄妹。”魏无羡压低了声音喊他,仿佛情人间的亲密低语。


江澄冷然一笑,手肘用力往后一捣。
“魏无羡我去你的!!!就是你一直喊师妹师妹的!!”

王组咸

【澄羡】来日方长(10)

°  先做后爱,日久生情。


——————————————


长街上人潮熙攘,茶棚也好生热闹。六月的天,凉茶比滚茶受青睐,众人汗流浃背灌着凉茶嘈嘈喊热,却有那么一人于角落静坐。

青年一袭紫袍体态挺拔,与周遭赤着膀子的脚夫行商格格不入。他面前一盏热腾腾的滚茶饮半,额面却滴汗未沁,就连包裹在手腕的袖缘都没有一点湿迹。待一盏茶见了底,青年的视线锁在街角,确认事已半妥后朝空碗抛了几个铜板。

在一干平头百姓中,腰悬佩剑又衣容贵丽的乾元可谓鹤立鸡群。他无视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负手往沿街的摊前一杵,人群便自发给他让出条道来。


只有...

°  先做后爱,日久生情。


——————————————



 

长街上人潮熙攘,茶棚也好生热闹。六月的天,凉茶比滚茶受青睐,众人汗流浃背灌着凉茶嘈嘈喊热,却有那么一人于角落静坐。

青年一袭紫袍体态挺拔,与周遭赤着膀子的脚夫行商格格不入。他面前一盏热腾腾的滚茶饮半,额面却滴汗未沁,就连包裹在手腕的袖缘都没有一点湿迹。待一盏茶见了底,青年的视线锁在街角,确认事已半妥后朝空碗抛了几个铜板。

在一干平头百姓中,腰悬佩剑又衣容贵丽的乾元可谓鹤立鸡群。他无视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负手往沿街的摊前一杵,人群便自发给他让出条道来。

 

只有一人十分不识趣的挡了他的道。

那名先前被人群围住的玄衣男子起劲的很,他脚边摆了堆战利品,手腕还串了几个圈子,正一个个摘下向前方空地掷去。

 

“又中了!”

“好啊!”

 

人群开始喝彩,紫衣青年则开始不耐:“你差不多行了。”

 

“江澄,接着!”魏无羡隔空丢了个什么,江澄不假思索接住。

 

魏无羡春风得意道:“刚套的,像你。”

 

江澄眉间原先一触即发的黑气散去些许,他捏着魏无羡套来的布老虎反复打量。

 

呆头呆脑,哪里像我。

 

江澄旋即哼了一声,却不再催人,由着他将商贩套的哭爹娘,大叫求小爷高抬贵手。不过老板也没哭一会魏无羡就玩腻了,江澄不喜占人便宜又加码给了块碎银。这下老板只恨刚才没笑脸相迎,让人多套些走。

 

待魏无羡套来的一干小玩意被围观的毛孩子哄抢后,二人沿街前行。一路上,周遭投射的目光毫不例外的都落到魏无羡身上。没法,世道就这样。一等的乾元二等的男,三等的坤泽抢着看。

 

坤泽数量稀少,不少乾元为了延续优良血脉,往往会对有限的资源进行抢夺。可乾元也分三六九等,江澄这等,大概就是能从容挑选的一等。他们不必为了旁的像野狗般争抢,他们只消招招手,坤泽们便会散发花蜜般甜腻的气息走过去。

明眼人都能看出面前的这位乾元有多优质,所以身旁这个平平无奇的孕期坤泽一定大有来头。正是出于这样的心理,恶意或好奇的目光朝魏无羡纷至沓来。

魏无羡估摸着如果自己脸上写了“中庸”二字,这群人应该会用视线将他钉成筛子。毕竟中庸这种四等生物,怎么配拥有乾元的后代。

 

魏无羡手肘拱了拱江澄:“数了数,看我的比看你的多。”

 

江澄侧目道:“这有什么好比的。”

 

他没走两步又道:“撇开你的肚子,看我的人会更多。”相较魏无羡现在的皮相,江澄是十分有自信的。

 

魏无羡嗤的一笑:“这种事有什么好分析的。”

 

江澄道:“是你要跟我比。”

 

魏无羡又道:“这有什么好比的。”

 

江澄眉心抽动:“你找打是不是。”

 

魏无羡哈哈了两声:“你这样更像那只老虎了。哎,我给你的老虎呢?”

 

江澄敛了神色,很是不屑一顾:“扔了。那东西有什么用。既不值钱又于修为无益。”

 

魏无羡可惜了两声,道:“还说留着能驱邪化灾,镇家宅安宁。唉。”

 

等江澄反应魏无羡说那东西像他,是拐着弯骂他面露凶相后,二人又是吵骂一路。他们已进入清河边界,魏无羡见他心急,便将小苹果留在了途经的云梦据点。二人一路打马疾驰,才比原先预想的早到一日。

江澄本想先前往行路岭探明情况,见魏无羡因几日赶路血色略差后,还是决定先在客栈休息片刻。

 

寻至客栈,厅堂里的人都不自主朝二人看去。起先,人们目光都落到姿颜俊秀的江澄身上,几只坤泽与中庸当场就软了身子,拧起腰身就想上前自荐枕席。可待魏无羡大步流星的跨进门,江澄自然而然的侧身相让后,所有观望者都翻了个母气淋淋的白眼坐下。

 

掌柜上下打量柜台前的二人道:“二位公子要几间房啊?”

 

魏无羡瞟了江澄一眼没有做声,钱在他那里,开几间房自己说的不算。

 

江澄十分自然道:“一间。”

 

魏无羡眼皮一跳,这段时日他们大多风餐露宿,还没正经的住过客栈。临行前夜他们虽然睡在一起过,但那是在他已经睡着不知情的情况下。如果让他们就这么清醒的躺在一张榻上,不免还是有些尴尬。谁知道醒来他俩又是个什么姿势。

 

掌柜道:“诶,好嘞!一间上房!”

 

江澄又补充道:“两张床。”

 

掌柜为难道:“啥?一间客房两张床?咱们没有这种客间啊。”

 

江澄:“现在可以有了。”

 

见掌柜的面露难色,魏无羡附和道:“掌柜的,你看我这膘肥体壮圆着肚子的,总不能叫我俩窝在一张榻上。我这种特殊群体现今也不少,做生意要有点创新意识。别人没有的客间你有,那方方面面的客源都可以照顾到嘛。客间的名儿都替你想好了,就叫膘间。”

 

掌柜的思索了番,如梦初醒道:“膘间……膘间好,客官的提议十分新颖。小王!给这两位客官开个膘间……就是往房里再挪张床进去!”

 

“好嘞!您二位稍等,这边请!”

 

魏无羡进门便选了靠南面的卧榻,热烘烘的日光往他身上一泼,简直要栽在床上。他掏出兜里随手在野外摘的油桃,袖口蹭了两蹭就往嘴里塞。江澄则整理行装,该盘剑盘剑半点不马虎。

东西封不住魏无羡的嘴,见江澄认真盘着三毒无意与他交谈,魏无羡也不惹他,只品评隔壁忽而传来的笛声自得其乐。

 

魏无羡道:“清朗绵长,音韵平润。此人内息不错。”

 

江澄举起拭好的剑欣赏片刻,颇为舒心道:“吹得比你好。”

 

魏无羡眉头高挑,夹着桃核曲指一弹,江澄仍专注盘剑头也不抬,微微一偏就让魏无羡失掉准心。

 

魏无羡赞道:“不错。”

 

江澄礼尚往来,将拭完剑的抹布飞了过去。魏无羡勾了勾唇角正要避开,忽然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任由抹布拍到他脸上。

 

江澄哼笑道:“差劲。”

 

魏无羡难得没有驳他,由着抹布从他脸上滑落。他突然道:“……动了。”

 

江澄道:“什么动了。”

 

魏无羡缓缓摸向腹部,瞪着江澄道:“……他。动了。”

 

哐当。江澄手里的三毒落到地上。

 

魏无羡对着面无表情的江澄道:“你怎么了?”

 

江澄回过神来:“我能怎么?动就动了,你发什么愣。”他脚尖一点将三毒挑起还鞘,又拾起方才拍在魏无羡脸上的抹布。

 

魏无羡叫住江澄道:“你干嘛?”

 

江澄将抹布往桌上一丢:“还能做甚,你看看你的脸。我去打水。”魏无羡“哎”了一声,江澄就重重带上了房门。

 

魏无羡自言自语道:“我是想问走路干嘛同手同脚。啧,他以前有顺拐的毛病?”

 

 

他们的房间在客栈二楼,江澄负手带上房门后理了理衣袖。足下一点,一个空翻落到了一楼大厅。

 

“天爷啊!这位客官您怎么不走楼梯啊!”小二被忽然从天而降的江澄挡住去路,忙扶稳手中托盘。

 

江澄转头,小二被他那双因极度兴奋而滚烫的眸子吓得双腿发软:“客、客官、您……需要点什么?”

 

江澄又是炙热的一眼扫去,在小二抖动的托盘重重置了锭金子。小二差点跪了下来:“……您您您您不会是要小人的命吧!!”

 

江澄颔首:“去打盆热水,拿条新帕子送来。”

 

小二松了口气,又瞪着那锭足以盘下整间客栈的金锭,不可思议道:“……您不是在跟小的开玩笑吧?这钱……也太多了……”

 

江澄又拍了锭金子道:“我高兴给多少就给多少,你管的着吗。”

 

小二已经失去思考能力,瞪着托盘上两锭金子讷讷道:“那您这得是多高兴啊……”

 

江澄不多废话。冷哼一声,足尖一点,翻回了二楼。

 

小二:天爷啊!他又飞了!

 

等江澄敛好神色推门,就见魏无羡平躺在榻上,双手交叠放置于胸口,表情十分安详。

 

魏无羡道:“你就回来了,水呢?”

 

江澄道:“马上送来,你现在又是在干嘛?”

 

魏无羡朝肚子努了努嘴道:“哦,我想着走了半天,他应该累了。所以让他舒服的躺会。”

 

江澄嗤之以鼻道:“你有没有脑子?你以为这么躺,他就能舒服了?”魏无羡怕不是个傻子。

 

魏无羡疑道:“啊?不是这样?”

 

江澄握住人双肩轻轻一翻,叫魏无羡侧卧于榻:“他在你肚子里是侧蜷,你侧着卧,他才能躺平。”幸好他先前有翻阅过产妇相关的书籍,魏无羡哪能有他晓得的多。

 

魏无羡十分虚心的点头:“好,记下了。”

 

二人一时无言,魏无羡见人一反常态,居然对胎动如此漠然,忍不住道:“你不想摸摸?”

 

江澄睨他一眼道:“我又不是没摸过,有什么好摸的。”

 

少顷,魏无羡啊了一声,又道:“我的天哪江宗主,你儿子太闹了。”

 

江澄迟疑道:“又动了?”

 

魏无羡点头道:“好一记飞踢。”

 

江澄一掌过去,朝他腹部看似凶狠的盘了两把,语气不善道:“这臭小子,欠收拾。”

 

见人咬牙切齿对着他腹部一阵揉弄,魏无羡心中狂笑。就连隔壁传来的音律也漾起波澜,演奏者仿佛一副接不上气的样子。

 

魏无羡摸了摸下巴道:“这调子怎么有点耳熟。”

江澄对音律不甚敏感,并没细听。他摸过瘾将送来的帕子投湿,边给魏无羡擦拭边嘲弄道:“是,你什么都熟。吉芳斋的二小姐你说眼熟,草堂女先生你说人声音听着耳熟。就连我宗里的女修见完一面你也熟的很了。”

 

魏无羡无奈道:“其他的熟不熟不知道……但你再搓,我肚子是真要让你搓熟了。其实……我只有脸被抹布砸了……你刚看到了吧?”

 

江澄动作一顿,放过魏无羡被擦拭到泛红的腹部,重新将帕子投湿,抹桌子似的给他抹脸,睁眼说起瞎话:“我怎么会注意那么多。”

 

二人在房里又闹了一阵,江澄手脚并用刚摁紧魏无羡四肢问服不服,门外就传来一阵咯噔咯噔的叩击声。

 

江澄道:“进来!”

 

木门倏的大开,一道迅捷的黑影朝江澄冲来。江澄心下叫糟,但为时已晚。那道黑影一屁股坐上魏无羡胸口,前肢搭在江澄双肩疯狂的摇动尾巴。

 

魏无羡被条毛绒绒的尾尖迎面狂扫勃然变色,咆哮道:“啊——!啊——!!啊——!!!”

江澄忙一掌过去,将坐于魏无羡胸口的灵犬扇下地。魏无羡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三两下从江澄身下挣出往人臂下钻,四肢从后死死将人锁紧:“快!快把它弄走!!我要叫了!我要叫了!啊——!!”

 

江澄覆住人青筋暴挣的手背安抚的拍了拍。而那条灵犬乖巧的坐在地上吐着舌头,它耷拉着脑袋眼神郁郁,似乎不明白平日非常喜爱它的主人,为何会一掌将它扇下地。江澄按捺抚摸灵犬的冲动,道:“东西留下,出去。”

 

灵犬呜咽一声,从齿间吐出颗小小的球状物蔫蔫离去。江澄挣了挣紧缠着他的人道:“还不松手。”

 

魏无羡仍旧紧锁他,呜呼哀哉道:“我死了我死了……他居然坐在我身上!天哪!”

 

“好了,好了好了……”江澄艰难掰开锁在他腰间的手,耐着性子下下拍着他后心,没拍两下自己先被吼的不耐烦起来:“我说好了……啧,够了,闭嘴!”

 

江澄警告道:“再不闭嘴,我叫妃妃子进来!”

 

“嗝——!”魏无羡哽了一下,连恐惧也忘了,不可置信道:“慢着,你叫它什么?”

 

江澄道:“妃妃子,有什么不对。”

 

魏无羡知道江澄取名的方式一贯独特,但他想起刚才那条长相凶恶,口滑长涎的猎狗,还是忍不住道:“……你觉得这个名字合适吗?”

 

江澄理所当然道:“怎么不合适,它母亲叫妃妃,它是妃妃的儿子,不叫妃妃子叫什么。”

听到此处,魏无羡也顾不上吐槽一条狗怎能有东瀛暗娼的名讳,他道:“等等,它是妃妃生的?妃妃不是被送走了?”

 

江澄露出个不明意义的笑容,魏无羡不寒而栗。他盯着魏无羡一字一句道:“那又怎样。我的狗跑再远,最后也得给我滚回来。”

 

魏无羡咽了口唾沫,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见人已然平复,江澄下榻拾起狗嘴里吐出的东西,他剥开外层的壳衣,展开内层信条。

 

魏无羡道:“为什么是条狗来送信。”

 

江澄嗤道:“什么鸟到了清河上空,过一刻就被扔进了锅。”也不能大张旗鼓的派遣修士送信,还好江澄先前将莲花坞里的狗都养在各地驿点,也算给自己行了方便。

 

江澄详阅信条后指尖将其捻做了灰,魏无羡见人眉头紧拧,探问道:“出什么事了?”

 

江澄:“驿点修士来报,遣来的门生不知道被什么绊住脚,还没抵达清河。”

 

魏无羡思忖道:“汉江流域形势复杂,会不会是沿途遇到了水祟?”

 

事情有点古怪,江澄将三毒别回腰间道:“我先去尸乱地带看看,你留在这里。

 

魏无羡起身,伸了个懒腰道:“一起。我现在可‘离不了’江宗主。”

 

江澄狐疑的打量他一眼,但好像是这么回事。他道:“承蒙无上邪尊关照。”

 

“……滚!”

 

 

他们歇脚片刻后上了岭,一路走来,两旁的杉林十分静谧并无异样。江澄得来的线报只道爆发尸乱的地带约莫在行路岭片区,先前盘问金凌,金凌也将石堡的事大概同江澄说起过。但江澄那时在镇脚就被魏无羡绊住脚,所以未曾上过岭。魏无羡有心把江澄往石堡处领,心道聂怀桑只说不能将此事告知旁人,可没说不能带旁人上岭。清河的尸乱既然自行路岭开始,那十有八九和石堡脱不开关系。

 

这地方真是一点没变,魏无羡上回来还是同蓝忘机一起。他一路都扮成副痴傻模样迈着碎步,生怕泄露了身份。这回是大摇大摆,负手走的那叫一个气宇轩昂。越往上走,远远又是些熟悉的走尸面孔。

 

魏无羡挥了挥手:“好久不见啊。”

 

原以为这些走尸见了自己会吓得屁滚尿流,谁知那排走尸见了他不但没像上次一样落荒而逃,反而像发现了什么香饽饽般朝他们扑来。

 

“你在神气个什么劲!”江澄倏地上前接住刺来的尸爪,那只散发腐臭的尸爪顿时被剑气震开了一丈。

  

魏无羡拍了拍手:“嚯,好快的身手。”

 

江澄骂:“不用你夸,滚一边去。”

 

魏无羡侧身闪到一旁:“我夸它呢。”

 

江澄啐了口,掌间落出条长鞭劈去。紫虹在空气中划过,沾身的走尸便瞬间四分五裂。

魏无羡捧场道:“好,打的好。好俊的身手,我夷陵老祖竟连出场的机会都没有。”

 

江澄因他浮夸的语气皱起了眉,上前检查他有无被怨气沾染的痕迹。在确定并未有任何异常后,江澄总算松动了些神色道:“这种程度的走尸都吓不住,你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魏无羡实事求是道:“我母了,也更弱了。”

 

江澄尽量忽视他方才的话,用剑尖挑拨着地上的尸块道:“区区走尸竟敢伤人。”

走尸这种东西,就算碰见块头大些的普通人也能被揍的爬不起来。而他们面前这些,见着了高阶修士不仅没有跑路,反而极付攻击性的朝他们发起进攻。势头还不小。

 

“是啊……这东西居然敢伤人……”魏无羡摸了摸下巴。

 

忽然,一阵阴风袭来。为什么说是阴风,因为这阵风不是自然掀起,而是由远处空气中浓烈怨气互相碰撞而激荡起的风。寻常人也许只觉得是阵普通的寒风,但身为鬼修的魏无羡,几乎能嗅到空气中的腐烂气息。

 

魏无羡立刻翻出张燃阴符,顾名思义遇阴气即燃。阴气越重,燃的越盛。可还不待魏无羡将它掷出去,燃阴符就爆出一撮绿火。

他面色一凝,猛地抖出袖内乌笛抚弄送气。笛音轻柔平缓,后渐高亢尖锐。江澄看着手中的三毒颤鸣不休,完全没有停下的迹象,隐约猜魏无羡是要将东西都召来一次除净。江澄自是不怕,只是魏无羡如今怎吃得消长久战。

 

江澄摁住魏无羡道:“够了,你一次召这么多,一时半刻怎么杀的完。”

 

魏无羡神色复杂的放下手中乌笛,骂了一声:“……妈的。”

 

江澄不解:“怎么了。”

 

魏无羡道:“它们不受我控制。”

 

江澄握紧因邪祟靠近而颤鸣的佩剑:“不是你召来的?”

 

魏无羡将乌笛收进袖口,掏出风邪盘道:“不是。有人先我们一步设了聚煞阵,这下不仅是岭上的尸,只怕四面八方的祟秽都要来了。我刚才吹奏的普通笛音左右不了它们,必须尽快找到阵法毁阵。”

 

江澄见风邪盘的指针受八方邪气干扰,绕了两圈后开始疯狂转动。这么找要找到什么时候去,他掐诀御上剑身朝魏无羡伸手:“我早说过,这些东西难堪大用。上来。”

 

从上方兴许能更快找出阵法所在,魏无羡伸手被他轻轻一拽,嘿咻一声道:“需要改良,毕竟是十几年前做的东西。”

 

刚立于剑身,魏无羡隐隐察觉脚下有些颠簸,他忙稳住下盘,调侃道:“你这剑御的够稳。”

 

江澄的脸色骤然变得阴沉至极。

 

不是吧,连玩笑也不能开。魏无羡刚要道怎么了,忽而身形一沉摔下了剑。这一跤摔得措手不及,魏无羡直接躺了个四仰八叉。他手揉后腰道:“江澄,我跟你有仇是吗……”

 

等等,真的有仇。

 

魏无羡道:“就算有,摔之前能不能先吱声提醒一下。我好换个姿势。”

由于逆光,上方的江澄脸色不明,魏无羡也不知他这话能不能缓和些气氛。忽然,有什么东西落到了他脸上。

 

一滴,两滴。下雨了?

魏无羡抬手往脸上温热的液体一摸,掌间猩红,他猛地起身。

 

起伏的三毒上,江澄咬牙切齿,黑气覆面。他抬袖狠狠将鼻血拭净,收三毒回鞘。这次二人不用猜都明白是什么情况了。载不动两个人的剑,以及莫名的鼻血。

 

隔壁客间那熟悉的音律出自何处他们有了答案。原先,苏涉曾用曲《乱魄抄》抑制过众修士的灵力。江魏方才打闹间根本没将这曲子放心上,尽想着怎么嘴上多占对方一分赢面。加之此次的琴谱由笛吹奏,他二人更是未能察觉。好在施术者似乎功法不济,所以江澄还有三成灵力傍身。

第二次着《乱魄抄》的道让江澄恨得是牙痒难耐,心下发誓谁要再敢在他面前奏一曲乱魄抄,他定要把人给活吃了。

 

但现在不是发愣的时候,江澄灵力有异,自己又不能调用怨气。魏无羡心念电转,一手搭在江澄肩头道:“你御剑先走,下岭恢复灵息再来找我。”

 

魏无羡撂完话拔腿便跑,没跑几步就被人捏住后领,拎鸡芽子似的拎了起来。江澄怒道:“你敢给我乱跑试试?!”

他在杉林左右四顾,选了棵相对高茂的巨杉飞身,脚尖轻点树枝借力而上,身法迅疾。魏无羡眼前只有根根快速掠过的枝影,耳旁的阴风刮的他脊背生寒。再往下一眼,地面变得遥远而没有实感。魏无羡打了个哆嗦,刚在树叉坐定便道:“说了让你先下岭。”

 

杉木的枝干不够宽茂,两人几乎得贴在一起才能在上头坐稳。魏无羡这一声带动枝影摇曳,江澄攥住人不稳的身形,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喝道:“不想掉下去就闭嘴!”

 

见江澄已争分夺秒的开始调息,魏无羡只好整理着袖内的符篆道:“你先下岭,好过两个人都受制在聚煞阵里。”

 

江澄低骂道:“我怎么做不用你教。倒是你,留在岭上做什么。给那些东西看看你有多慈悲善良,然后做它们今天的口粮?”

 

魏无羡:“你不能好好说话。往岭下跑,万一邪祟追了下去,倒霉的是你我还是旁人?你先下去,我还能把事态控制在岭上。”

 

江澄听罢一阵火起,都这时候了魏无羡还不忘逞英雄。满眼都是旁人的生死,就是不看看自己落得个什么境地。他讽道:“夷陵老祖这样的人,真是世间少有。”

  

魏无羡则道:“江宗主这样的人,世间也不多见。” 

 

他俩互瞪片刻,见对方皆是一副吹鼻子瞪眼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后同时笑了出来。

江澄气极反笑:“我就说夷陵老祖的英雄病是好不了了。”

魏无羡哈哈道:“彼此彼此,江宗主重情重义,相护之心不减当年。”

 

江澄哼了一声。口头吃瘪,火气却全消。刚才魏无羡毫不犹豫的选择为自己争取时间,不管这是他英雄病的表现,还是掏心窝子的就是对他江晚吟好。至少这一次,他们又真正站在了一起。

  

魏无羡突然搭了一手在他脉上,摸索道:“你灵力需要多久恢复?”

 

“至少一个时辰。”江澄蹙眉,摁上魏无羡搭在他腕上颇凉的手注灵。他撇了眼魏无羡腰间的银铃,心道回莲花坞定要找个火系修士凝出块火魄来。

 

魏无羡抽出被摁住强行注灵的手道:“行了,你专心调息,别浪费灵力给我。”

 

“别动。”江澄复又抓起他的手,仍旧一意孤行。魏无羡见扭不过,心叹一口,又做出一副不要脸姿态。干脆将人环紧,母哈哈贴在人胸膛道:“行吧,那就这样,暖和。”

 

莫玄羽的壳矮江澄一头不说,骨架也小上一圈。由于疏于修炼,筋肉肌理都不似修习之人强健。他软绵绵贴在人怀里,任由对方的胸膛渐僵。

 

魏无羡心道赶紧动手,快推,不推不是中原人。

他正待一场山洪暴发,可身下僵硬的躯体却渐渐放松下来。魏无羡感到肩头按上一只手,像怕自己掉下去似的往胸口带了带。

魏无羡惊了,方才竟忘了江澄此人吃软不吃硬。莫玄羽这具肉舍么软,那他不是要被江澄啃的骨头都不剩了。失策,他微微挣了挣:“且住。有话好说,不要下口。”

 

江澄:?

 

魏无羡改口道:“嘴瓢。是不要动手。”

 

上方的声音有些不耐起来:“说了别动,要我重复几次。信不信我现在扔你下去。”

 

魏无羡低头看了眼高度,不信。但不能再影响江澄调息,他只好闭了嘴,僵硬的维持着这个姿势。

江澄体内穿行的灵流,正一波波撞击着闭塞的灵穴。魏无羡无所事事,敏锐的听觉让他能很好捕捉江澄体内流动的灵息。

 

魏无羡指点道:“先破璇玑。”

江澄:“……知道。”

魏无羡顺着灵流听下去:“华盖闭塞。”

江澄:“……不用你教。”

魏无羡一颗头在江澄胸口的穴位左蹭右挪,江澄开始觉得周身发起热来。魏无羡显然也发现了这点,定在江澄左胸不敢再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不敢动,但本能告诉他,不能再动了。

 

咕咚。魏无羡咽了口唾沫。他半张脸搭在人左心口,耳畔就是隆隆的心跳,同自己的心跳声一样剧烈起来。

 

这是怎么了?

自己什么毛病?江澄什么毛病?

他们现在这样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魏无羡打了个寒噤,江澄以为他在后怕。于是挖苦道:“这会知道怕,夷陵老祖不是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么。”

 

魏无羡嗯了一声道:“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江宗主说风凉话。”

 

江澄:“你——!”

 

魏无羡忙搂的更紧,一张脸在人胸口挤变了形,他怕江澄火头上来真将他推了下去。

见好不容易在丹府稳住的灵息又渐翻涌,江澄沉稳心神。魏无羡这张嘴,他总有一天要想办法堵了。

 

袭来的阴风间腐味愈发浓重,二人僵持许久,魏无羡有些坐不住,递上一张符篆在江澄眼前晃了晃道:“恢复几成了?”

江澄接过符篆夹在二指间用灵力引燃,火光冉冉渐盛:“六成。”

魏无羡道:“那你继续。”

江澄啐道:“对付那些东西绰绰有余。你少看不起人。”

魏无羡笑了一声,欲言又止。江澄瞥他一眼,松开人抚平衣摆起身:“走吧。”

 

魏无羡还盘坐在原地,仰头道:“怎么?”

江澄扶上剑柄道:“你不是要做英雄。”

 

魏无羡噎住,英雄这两个字在江澄口中从来不是褒义。经提醒,他脑子里开始闪现那些被称之为英雄的时刻。

……

 

“含光君!我想做一件事。你陪不陪我?”

“陪。”

 

……

 

魏无羡忽然想起乱葬岗二次围剿之时,蓝忘机便是以命相舍也要同他在一起,那时他的眼里只有流光溢彩的避尘。全然没注意到那袭被乌血浸染的紫袍,即便挥动的是已为凡铁的长剑,即便根本没有人问他“你愿不愿意陪我”,有个人也依旧执拗的将自己置身险境,呆在伏魔洞拼上最后一口气力。

 

魏无吸了口气,不禁问道:“你……愿意陪我?”

江澄一手将人抄起,“谁要陪你。”他掐诀召出三毒,“是我自己要去。”

 

枝叶飒飒,江澄带着他乘风而起。

 

那片在伏魔洞中不太起眼的黛紫衣诀,同魏无羡眼前翻飞的这片重合起来。

 

江澄一定知道做英雄的代价,他不止一次的提醒过自己,做英雄没有好下场,歌颂英雄的人就是杀掉英雄的人。十三四岁的少年英雄梦,在三十四五岁的年纪用来缅怀。人之常情。不必说江澄,就算是问现在的自己:你非要去做这个英雄吗?

他想,他也给不出一个肯定的答案了。但此刻,他和江澄一起。那个和他在十三四岁一起做梦的少年,好像带着引燃他心焰的火种回来了。他觉得自己浑身正被勇气充盈,又能劈山斗海,剑斩八荒。

 

魏无羡突然道:“谢谢。”

 

江澄听到这两个字又是一身鸡皮疙瘩:“同样的话究竟要我重复几次。”

 

魏无羡道:“你又说过什么了?”提起旧事,魏无羡永远只有那么两句:我又说了什么,你又说了什么。

 

耳边呼啸的阴风因极速飞越的距离变得凌厉起来,他攀在江澄身上,突然觉得这一幕何其熟悉。

对了,太墟秘境。他也是这样如溺水之人攀附在江澄身上,对江澄道了一声谢。而在回归现世的临别前夕,江澄说……

 

你最好不要再跟我说这两个字。

 

他想起来了。

 

魏无羡心道,自己这个记性确实好不到哪去。当然,关于这点。不止江澄,蓝忘机也一遍又一遍的对他进行过控诉。

 

江澄低头看了他一眼,正好撞见魏无羡也在看他。他很不自在道:“你看什么看。”

 

耳边呼呼的风声催促着魏无羡,有些压抑着从未提起过心绪已然要冲出口:“虽然你性格差又难相处。”

 

江澄警告道:“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将你扔下去吗。”

 

魏无羡笑了一下,又道:“但我觉得你很好,非常非常好。”

 





 

 ——————————————

∵ 好>很好>非常好>特别好>最好

∴  很好+非常非常好>特别好

∵你特别好=我喜欢你

∴你很好,你非常非常好=你很好,我很喜欢你

结论:可带户籍证明前往云梦祠堂办理婚姻登记。

NOLONGER

【云梦双杰】愿生莲-23-心意

澄羡澄,爱情向,原著向,互攻,江澄重生,HE。更新随缘。

PS:这章是糖。

因为有尾气,所以还是走外 链。

——————————————

这章依然是在ao3……

澄羡澄,爱情向,原著向,互攻,江澄重生,HE。更新随缘。

PS:这章是糖。

因为有尾气,所以还是走外 链。

——————————————

这章依然是在ao3……

封笔退坑

【追凌】蓝景仪我日你大爷!

取梗空间

Abo的同居生活

脑抽产物,不要当真

蓝思追Alpha 蓝景仪Beta 金凌Omega

1.

蓝思追与蓝景仪还有金凌是好朋友,蓝家素来与金家交好,上一辈的蓝曦臣与金光瑶是结义兄弟,这份友好也遗传到了下一代,虽然金凌的小脾气偶尔闹得三人有些别扭,但总归是可以互相信赖的兄弟

暑假,三人同居在别墅中,本来,蓝思追与金凌的第二性别不宜同居,可蓝思追性格温和,中间又有蓝景仪这个Beta,再加上金凌近乎撒泼打滚的强烈要求,江澄不得不同意了,第一天同住时,江澄看着蓝思追的眼神十分危险,大意是在说你要是敢欺负金凌你就死定了云云,顺带拉着金凌确认他Omega需要注意的事项,可被担心的正主本...

取梗空间

Abo的同居生活

脑抽产物,不要当真

蓝思追Alpha 蓝景仪Beta 金凌Omega

1.

蓝思追与蓝景仪还有金凌是好朋友,蓝家素来与金家交好,上一辈的蓝曦臣与金光瑶是结义兄弟,这份友好也遗传到了下一代,虽然金凌的小脾气偶尔闹得三人有些别扭,但总归是可以互相信赖的兄弟

暑假,三人同居在别墅中,本来,蓝思追与金凌的第二性别不宜同居,可蓝思追性格温和,中间又有蓝景仪这个Beta,再加上金凌近乎撒泼打滚的强烈要求,江澄不得不同意了,第一天同住时,江澄看着蓝思追的眼神十分危险,大意是在说你要是敢欺负金凌你就死定了云云,顺带拉着金凌确认他Omega需要注意的事项,可被担心的正主本人并不在意,把江澄往门外一推利落地关上了门,留下江澄在门外咆哮,蓝家两位就听着江澄在门外絮絮叨叨,金凌在屋内把电视声音调到最大掩盖江澄的怒吼声,江澄拿金凌没办法,只好转向无辜的围观群众,最后蓝家两位都快哭着保证了,江澄这才肯罢休

2.

对于学生们来讲,暑假是颓废迷醉的,金凌与蓝景仪日日王者吃鸡到深夜,第二日非得睡到近中午才肯起来,蓝思追倒是保留了良好的作息时间,只是,在这两人面前保持良好作息时间,就基本上是把家务活全包了,去他的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鸟儿需要找食喂那两只死活不肯起床的鸟儿

蓝思追原本也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地工作,想着景仪和阿凌开心就好,可是看着两人不知打扫辛苦日日把房子弄得十分凌乱的模样,最终忍不住,按着两人做了一天的卫生,最后金凌和蓝景仪一同瘫在沙发上,哭着发誓以后绝对不弄乱房间了,蓝思追这才微笑着端出了做好的晚饭

3.

蓝景仪一直把两人当兄弟看待,觉得两人也是这么看待三人的关系的,可是蓝景仪忘了他是个Beta,而AO之间拥有着强烈的吸引力,蓝思追和金凌早在同居之前就看对眼了,只是一个太骄傲打死不肯说,一个太温柔怕告白了对方尴尬,每次两人之间有那么一点事时,就把蓝景仪把中间一摆,Beta天然隔绝,你值得拥有

蓝景仪: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时候我很尴尬

蓝景仪和金凌都不是安静的主,日常吵架闹腾,动不动就掐架,掐架难免肢体接触,日常搂搂抱抱,蓝思追一开始还有些莫名的占有欲,每次拉开掐架的两人都要圈着金凌安慰,弄得蓝景仪咆哮思追你还爱不爱我了,“不好意思,没爱过,阿凌是Omega,你不要老是欺负他。”

4.

两人掐着掐着,蓝思追也习惯了,每次掐完架安慰金凌还能刷一波好感度,直到有一次,两人玩过火,不小心把对方衣服给扒了,蓝思追拿着正在洗盘子从厨房出来准备劝架,就看见两人光着上半身滚在沙发上,蓝景仪按着金凌,要不是压着金凌的人是自己多年的好友,这盘子可能就甩到那人脑袋上了,最终,蓝思追只是干笑着,摔碎了手里的盘子

两人立马起身,拿被撕碎的破布往身上套,蓝景仪跑去拿扫帚准备扫碎片,金凌红着脸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其实他觉得俩大老爷们互相看不对眼光个上半身没啥,可是让心仪Alpha看见了,就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

蓝思追最终只是脱下外套罩住了金凌:“你小心一点,Omega要保护好自己……”

金凌突然觉得委屈,蓝思追这是觉得自己作为Omega不检点了?那你不还是经常和蓝景仪拉拉扯扯,大猪蹄子!

金凌气呼呼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留下蓝思追一脸遗憾,把扫帚拿来的蓝景仪也是一脸懵逼

5.

蓝景仪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和金凌掐架,结果金凌和蓝思追闹气别扭了,而且为什么他们闹别扭受罪的是自己?

两人闹别扭的第一天,蓝思追破天荒没早起,蓝景仪作为第二个醒来的,没等到早饭,只能自己去买,结果他好不容易带回来的早饭,还被嫌弃了?金凌和蓝思追坐在桌子的对角线,,尝了一口之后

“不够甜。”

“太甜了。”

???大小姐就算了怎么思追你也这样?

这还不是最痛苦的,蓝景仪发现大小姐今天格外乖巧,而且,十分爱往自己这边粘,每次一粘过来,蓝思追的眼神就会如同刀子一般戳在自己身上

夭寿啊?蓝景仪受不了了,蓝景仪决定出去玩,蓝景仪抛下两人,自己出去嗨皮了

6.

蓝景仪一走,屋里气氛更冷了,其实两人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闹别扭,但就是觉得很不开心,金凌冷静下来想想,觉得蓝思追昨天其实是想关心自己,但是说错话了,可是,他就是心里有些不痛快,蓝思追当真对他没有一点感情吗?都说Alpha对喜欢的人占有欲是极其强烈的,蓝思追对自己一点反应都没有,是自己一厢情愿吗?

而金凌不知道的是,蓝思追每次看到金凌和蓝景仪靠近一点都会嫉妒地按压不住,只是他知道金凌与蓝景仪是好兄弟,强压着那作祟的嫉妒心,只是不愿让金凌的笑脸蒙上雾霭

不管怎样,还是先安慰一下阿凌吧……蓝思追毕竟心软,对金凌也甚是纵容,这样想着,蓝思追准备去道歉,可金凌却提前开了口

“蓝思追你有没有觉得很热?”

7.

金凌双颊通红,眼里蒙上了一层雾气,蓝思追看着金凌这个模样,算了算金凌的发情期,心中大喊不好,金凌这是发情了,可是平日里金凌都会好好打抑制剂的啊……

金凌大约也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昨晚他本该注射抑制剂的,可是和蓝思追闹别扭,竟然让他纠结地忘了打抑制剂

蓝思追起身想去拿抑制剂,金凌是他爱的Omega,他不能乘人之危,可金凌双眼一闭直接缠了上来,埋在蓝思追怀里颤抖

“你能不能……帮我临时标记……”金凌是豁出去了,他就是喜欢蓝思追怎么着吧!虽然借着发情睡蓝思追有些无耻,但他就这么任性!

脖颈处的软肉暴露在蓝思追眼前,蓝思追已经闻到了浓烈的金星雪浪的信息素的味道,这味道诱惑着自己,想要一口咬破自己心爱Omega的腺体,标记他,在他身上留下自己的味道

8.

蓝思追不敢喘大气,因为空气中全都是金凌的味道,他努力想把金凌从身上扒下来,他爱的Omega,绝不能被他强行占有,若金凌不喜欢自己,以后的一辈子算是毁了

金凌被蓝思追慢慢推开,心中的委屈顿时爆炸,Omega在发情期本就脆弱,被喜欢的Alpha拒绝,更让金凌觉得崩溃

“蓝思追,你就这么讨厌我吗?临时标记都不肯给我……”

什么?蓝思追的手突然僵硬了,金凌这是,什么意思……

“好……蓝思追,你觉得我作为Omega不够温柔不够检点……我走……”

金凌努力想控制发软的双腿站起来,却被蓝思追一把拉了回去,紧紧抱住

“蓝愿!你混蛋!放开我!不喜欢我就去打抑制剂……”

“不,”蓝思追抱的更紧了,“我喜欢阿凌,喜欢的快要死了,我每次看到阿凌和景仪走的很近都觉得嫉妒地快要疯了,我……我想要阿凌……”

“你……说的是真的吗?”金凌努力地抬起头,想要确定蓝思追的心意,蓝思追没有给金凌机会,一口咬住了金凌因情.欲颤抖的双唇,两人相拥接吻,情难自已

9.

两人吻得难舍难分,都没注意到蓝景仪已经回来了,蓝景仪虽然感受不到空气中浓烈的信息素,却也明白了金凌发生了什么

蓝景仪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两人分开,手上一管液体就已经注射入金凌体内

被扯开的蓝思追不可置信地看向蓝景仪,蓝景仪一脸得意地转着手上的针管,开心道:“我出去遇到江叔叔了,他说金凌发情期应该快到了,怕金凌用完了忘了买,给了我抑制剂让我带回来,还好及时,不然你们真的要做后悔的事了,不用谢我。”

蓝思追看着蓝景仪手上捏着的EX加大号针管抑制剂,第一次有了想要掐死自己挚友的冲动

10.

金凌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只是眼角还带着一些红,看起来仍是一副诱惑模样,金凌感受到自己不安分的躁动已经平息下去,而空气中,属于蓝思追的信息素也慢慢消退

金凌又看了看蓝景仪手上的抑制剂,突然暴起扑向蓝景仪:“蓝景仪我日你大爷啊啊啊啊!”

好不容易借着发情期勇敢了一次,互相告白,就让蓝景仪给搅了,金凌怎能不气

蓝景仪一脸懵逼地看着扑过来的大小姐,不明白自己做好事为什么要被打,以为是大小姐发情期脾气更加暴躁,只能向蓝思追求救

蓝思追以往都会分开两人,可这次,只是在旁整理衣服,完全无视挚友的求救声

蓝景仪表示,我好委屈哦?

11.

不过还好,我们互相喜欢,来日方长

12.

蓝景仪:???

对不起景仪宝贝,我下篇补偿你

封笔退坑

【仪凌】震惊!江总裁竟然私下结婚还有孩子了!

Cp为仪凌,520快乐

Abo怀孕生子,跳过谈恋爱和啪啪啪直接开始带孩子吧!

思追老母亲和江澄老父亲上线(这俩不是cp)

江澄再次在会议上打开了微信,下面的员工们看着老板频繁看手机,脸还越看越黑,都默默低下了头,生怕自己成了总裁的出气筒

不知从何时起,员工们发现他们认真工作的好老板开始会频繁在工作时间看手机并且早退,兴致勃勃八卦心爆棚的员工们建了一个群,拉了老板以外的员工,开始侃侃而谈

员工a:你们说老板是不是谈恋爱了啊?频繁看手机还老是提前走

员工b:我看不像,老板老是看着看着脸就黑了,这是被逼相亲了吧

员工c:话说,我之前还看见老板在母婴店里买东西呢……

众人:???老板有...

Cp为仪凌,520快乐

Abo怀孕生子,跳过谈恋爱和啪啪啪直接开始带孩子吧!

思追老母亲和江澄老父亲上线(这俩不是cp)

江澄再次在会议上打开了微信,下面的员工们看着老板频繁看手机,脸还越看越黑,都默默低下了头,生怕自己成了总裁的出气筒

不知从何时起,员工们发现他们认真工作的好老板开始会频繁在工作时间看手机并且早退,兴致勃勃八卦心爆棚的员工们建了一个群,拉了老板以外的员工,开始侃侃而谈

员工a:你们说老板是不是谈恋爱了啊?频繁看手机还老是提前走

员工b:我看不像,老板老是看着看着脸就黑了,这是被逼相亲了吧

员工c:话说,我之前还看见老板在母婴店里买东西呢……

众人:???老板有孩子了?不是还没结婚吗?

其实,江澄没谈恋爱也没被逼相亲,就是自己外甥太不给自己省心以至于他又当起了“老父亲”的角色

金凌的孩子刚刚出生,孩子的父亲是蓝景仪,最开始,蓝景仪带着肚子微微鼓起的金凌站到江澄面前时,江澄差点被气得进了医院,如今金凌孩子出生了,他又要分心去照顾自己外甥的孩子,至于为什么,那两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怎么可能带孩子啊!

江澄心很累,他一直觉得,他见过的最不靠谱的父母就是他姐姐姐夫,两人恩恩爱爱甜甜蜜蜜,因为金家主要资产在国外,两人生下金凌没多久之后就双双去了国外,留下个小金凌在国内给江澄养着,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小金凌抱着江澄一口一个爹,后来金凌长大了,懂了,老老实实喊舅舅了,江澄终于脱离“老父亲”这个职业了,江澄很快乐,可是没想到惊喜来的太快

金凌从小被江澄带大,脾气性格都不大好,经常傲地不行,让人想动手揍一顿,但金凌也因为富养出来的,看人眼界也很高,平常人入不了他眼,所以从高中到大学,早恋这件事和金凌无缘,哪怕身为一个顶着“校花”名号的Omega,也是恋爱经验为零

江澄以为自己未来都会操心自己外甥的婚姻大事,没想到一出了学校,金凌就给江澄带回来一个叫蓝景仪的Alpha,姓蓝……江澄皱了皱眉头,不会是那个蓝吧……不过金凌总算开始谈恋爱了,这个蓝景仪性格也不像那一家的人,就先看看吧,结果江澄再一次见到两人,金凌已经挺着个肚子了

江澄:姓蓝的我打死你信不信?

不过江澄最后也没能暴揍蓝景仪一顿,因为两人还带了个姓蓝的,名为蓝思追,蓝思追温温和和,说话一套一套的,把江澄的暴脾气给磨了下来,总之,先见家长,再准备结婚,金凌就可以进入备孕状态了

金凌都被标记还怀孕了,江澄也不得不点头同意了这门婚事,双方见家长时,江澄看着一脸冰冷的蓝忘机和一脸我家孩子真厉害的魏无羡,扶额后悔,要不是金凌真的喜欢蓝景仪,自己定要棒打鸳鸯了……

其实蓝景仪同金凌也不想这么快,但两个照顾不好自己的人,某些方面准备也不够,金凌一次发情期乱来了一通结果成功中标

金凌怀孕,两个当事人却一点也靠不住,全靠思追老妈子和江澄老父亲才让孩子顺顺利利健健康康出生,自那之后,江澄心中不靠谱父母排行榜第一位成功被蓝景仪和金凌取代,这俩简直比金子轩夫妇更不靠谱

怀孕期间金凌简直是被捧在手心上宠着,以至于性格越发地娇纵,可孩子一出生,全家重心就自然而然转向小孩儿了,金凌愤愤地捏着小孩儿的脸,有些不满这孩子抢走了自己的各种福利,江澄黑着脸拍掉了金凌摧残孩子的手,心中默默想到,和他父亲一个样,金子轩这人可是连他儿子的醋都吃……又回忆起不好的过往了……

“舅,奶粉没了,帮忙买一点回来吧。”金凌伸出手逗小孩儿玩,小孩儿开心地抓住金凌的食指,咯咯笑了起来

“你自己不会去买吗?”

“你看,歆昭这么粘我,我怎么走嘛。”金凌说着还尝试收回手,小孩儿一下就不开心了,抓着金凌的手指往回拉,拉到自己身前才继续满意地笑起来

“蓝景仪呢?”

“他去买纸尿裤了。”

“……”江澄认命了,步行至楼下的超市,进了婴幼儿区,在众多穿着居家服的妇女和男人中间,江澄简直就是最靓的仔,一身西装革履,却拿着两包奶粉仔细看着比较

虽然外表上,江澄应该是直接走到最贵的奶粉面前拿一包付钱走人的那种,可实际上,多年带金凌的经验让江澄在挑选这方面是好手,江澄拿着两个牌子的奶粉细细看成分,又把其中一包放回去转而拿了另一包继续对比

一位社会精英人士为了宝宝认真地选购奶粉,妇女们都发出了羡慕的声音,转而拉着自己老公开始数落,男人们叫苦不迭,却又不得不哄着自家老婆,江澄丝毫没有成为了男性公敌的意识,选好奶粉之后,走向了收银台排队,可恰巧,在另一个队伍里,有一位江澄公司里的员工

员工d:我我我我看见了什么!老板拿的这是奶粉吧!!![图片]

员工e:woc是真的!这种奶粉还是我那个刚生孩子的姐姐说的最好的奶粉呢!老板会挑的!

员工f:哇!哪个人这么幸福啊!老板原来这么温柔!

八卦群里已经炸开了锅,没想到他们的老板偷偷脱单还连孩子都有了!

江澄拎着奶粉回来时,蓝景仪已经回来了,那小子倒是不客气,把金凌圈在怀里,抱着金凌的腰,和金凌一起逗孩子玩,金凌没喊江澄,倒是蓝景仪先喊起来了:“舅舅好。”

“谁是你舅舅!”江澄面色不善

“你凶他干嘛啊!”金凌嚷嚷

这死小子,就知道护着那蓝家的崽子!江澄很愤怒,但是又舍不得怪金凌,只好把怨气都发到蓝景仪身上,觉得是蓝景仪拐带了金凌,让金凌不再站在自己这个“老父亲”身边

江澄冲好奶粉,试了试温度,抱过小歆昭开始喂奶粉,手臂熟练地环成一个舒服的姿势,小孩儿躺在江澄怀里咬着奶嘴,乖巧地喝奶,金凌在一旁抓着蓝景仪一同学习江澄抱孩子的姿势,他俩手生,都没有江澄抱的标准,小歆昭最喜欢躺在舅公的怀抱里喝奶粉,金凌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如江澄这般,让自己孩子舒舒服服的,可惜,他在这方面没有天赋,怎么学,都还差了不少

小歆昭喝完奶粉,便摇摇晃晃地挥手要爸爸抱,蓝景仪开心地接过孩子举起来,转了两个圈,小歆昭在空中挥舞双手,咯咯笑了起来

“胡闹,小孩儿怎可这般。”江澄的声音冷不丁响起,蓝景仪着实吓了一跳,乖乖把小歆昭放在了沙发上,和自己孩子玩还要被训斥,蓝景仪委屈极了,金凌瞧着蓝景仪被自己舅舅训斥的乖乖模样哈哈大笑起来,小歆昭听见笑声,也跟着一起乐呵了起来

蓝思追敲了敲门,过来开门的是蓝景仪,蓝景仪比了个安静的手势,侧身让蓝思追进门,蓝思追明了,轻轻地换好了拖鞋,走了进来,经过客厅时,看见金凌正抱着小孩儿睡在沙发床上,父女俩长得本就像,如今用相同的姿势睡着,倒是像大小两款型号的金凌一般

蓝思追拎着买来的菜进了厨房,蓝景仪跟着进来顺带关上了厨房的门,才敢稍微放大了一些声音:“哥,你每次过来都要做饭,麻烦你了。”

“没什么。”蓝思追将菜拿出来分门别类摆好,“阿凌可是我弟媳,我也有小侄女了,你们最近生活怎样?”

蓝景仪帮蓝思追把蔬菜拿出来泡水清理:“还是那样呗,都围着小歆昭转,舅舅也挺喜欢小歆昭的,就是不太喜欢我。”

“你把阿凌拐走了,江叔叔肯定不高兴。”

“哇,哥,你也没有看大小姐不爽啊,江叔叔分明就是针对我。”

“我的弟媳给我带来了侄女,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哥,怎么你也叛变了,没人爱我了。”

“不是还有弟媳爱你吗,别抱怨了,好好学做饭,未来别把阿凌和歆昭委屈了。”

蓝景仪瘪瘪嘴,洗好蔬菜开始切起来,他同金凌成婚之后,蓝家人看金凌怎么看怎么可爱,江澄看蓝景仪怎么看怎么烦,家庭地位差距不要太大,可蓝景仪看着金凌挺着大肚子坐在那里时,心中便再无其他,金凌和孩子安好,他就满足了,当蓝景仪小心翼翼地贴在金凌肚子上听自己孩子的心跳声时,那个活泼的大男孩,才有了些父亲沉稳的一面

“蓝景仪……”金凌的声音从客厅传来,蓝景仪也顾不得多,连忙放下菜刀洗了手就往外跑,门刚打开,小孩儿的啼哭声便铺天盖地而来,蓝景仪伸手抱过孩子哄起来,有些担心地看向金凌

金凌捂着头发,表情有些扭曲:“她居然趁我睡觉时揪我头发!还下那么重的手!”

金凌留着一头漂亮的长发,蓝景仪也是爱极了那舒服丝滑的手感,没想到他们女儿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跑去扯金凌的头发,金凌方才被歆昭扯头发给弄醒,本就有些起床气的金凌当即就凶神恶煞起来,着实把小歆昭吓了一跳,婴儿泪腺发达,小歆昭眼泪立刻憋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金凌认命抱起小歆昭哄着,顺带喊了蓝景仪

蓝景仪看着金凌一脸不悦的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金凌顿时一个眼刀剜来,起身要和蓝景仪大战三百回合,蓝思追围着围裙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鸡飞狗跳的景象

两人平常就是吵吵闹闹的,但是现在还有个无辜的孩子呀,金凌瞥见了蓝思追,将歆昭交给了还围着围裙的蓝思追:“哥,帮忙照顾一下歆昭,蓝景仪!你今天死定了!”

看着金凌愤怒地扑向了蓝景仪,蓝思追已经预见了结局,轻轻哄着歆昭进了厨房,避免小孩儿过早接触一些少儿不宜的场景

因为要照顾小孩儿,蓝思追便只是做一些简单的煲汤工作,给小歆昭一个个指着蔬菜认,小孩儿也是很喜欢自己这位温柔的叔叔,开心地和蓝思追一起点着五颜六色的蔬菜

当蓝思追端着煲好的汤出去时,外头的不称职父母已经结束了战斗,金凌红着脸,嘴唇有些肿,双手疯狂蹂躏蓝景仪的脸,蓝景仪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换来金凌更大力的搓揉

刚巧这时江澄推门进来,看见金凌跨坐在蓝景仪身上,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蓝景仪立马吓得整个人都绷直了,金凌狡黠一笑,扯着蓝景仪的领子道:“让你欺负我,看我舅舅不揍你。”

“别,大小姐我错了。”蓝景仪双手高高举起投降

蓝思追同江澄礼貌打了个招呼,看着自己的弟弟弟媳这般模样,无奈地笑了起来

生育修养期结束之后,AO的本性又开始作祟,江澄抱着孩子,看着微信里金凌留下的信息,默默给小歆昭冲了杯奶粉

金凌:舅舅,我快到发情期了,哥他最近有事,歆昭你先帮我照顾一段时间

臭小子,就知道想着蓝家人,蓝思追有事,你舅舅什么时候不忙过

小歆昭虽然平时乖巧,但实际上非常粘人,江澄只能把歆昭带到公司去照顾,八卦群的众人都亲眼目睹了江澄带孩子上班,此刻正在八卦究竟谁是总裁夫人

若是平常还好,可江澄今天还有个会议,江澄尝试过让秘书带一段时间,可他一松手,歆昭就开始哭,江澄无奈,只得抱着孩子和资料进了会议室

江澄一手拖着孩子,一手针对公司现状指点江山,小团子可爱的模样和公司重要的信息让在场的人顾不过来,不知要先看哪一个才好,歆昭趴在江澄胸前,头摇摇摆摆地,竟然睡过去了,当江澄反应过来时,歆昭的口水已经打湿了自己的衬衫,时间一晃而过,江澄仿佛又回到了金凌趴在自己胸前睡觉的时光,可一想到蓝家那个小子已经把金凌给拐走了……江澄气极,匆忙结束了会议,抱着歆昭回了办公室

“你爸是个不靠谱的大坏蛋,”江澄喃喃道

正在和金凌云雨的蓝景仪突然觉得全身一凉,一下没注意力度,不小心的深入让金凌惨叫一声,手用力一抓,几道血痕就出现在了蓝景仪背上

“你娘也是个不靠谱的混小子。”

金凌一口咬上蓝景仪的肩膀,发泄刚刚的怒气,蓝景仪不甘示弱,又继续和金凌争斗起来

最终,累极的两人一起躺在床上,蓝景仪卷着金凌的头发玩,金凌软绵绵瞪了蓝景仪几眼以示警告,可惜没啥用,蓝景仪不要脸地凑过来要亲亲,金凌也就懒得再威胁,去啃咬蓝景仪的嘴唇

“不知道歆昭和舅舅怎样了。”蓝景仪还算有良心,惦记着孤寡老父亲江澄

“嘛……应该挺辛苦的吧,我们少惹舅舅生气了……”金凌一想到江澄也是这样拉扯自己长大,嘴角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蓝景仪抓着金凌的手放在自己手里搓揉:“其实我还想再要一个……”

“可以啊,等歆昭长大了,我们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孩子了,就给歆昭一个弟弟或妹妹。”

“好嘞,谨遵老婆大人命令。”

或许歆昭的到来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但当新的生命降临时,他们才发现爱情更深一层的美好,他们开始毛毛躁躁地学习如何照顾小孩子,如何照顾脆弱的新生命成长,这个孩子是属于两个人的,而他们,都想看到他健康成长

在歆昭上小学时,两人向双方家长表示了再要一个的想法,这时候,两人已不需要江澄或蓝思追帮忙招抚了,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蓝思追开心道自己又可以有小侄子小侄女了,顺便抱起歆昭香了一口

江澄摆手,说你们有能力就养吧,我是不想带了,然而,两人的第二个孩子乖巧可爱,甚是让人舒心,江澄看着小娃娃的脸蛋,咳嗽了一声:“嗯……我还是帮你们带带吧……”

而江澄这个万年单身汉,在公司的八卦群里,已经是偷偷生了两个孩子的老父亲了,江澄不知道底下人内心的小九九,依旧抱着小孩儿正常上班

八卦群内:今天也在寻找总裁夫人和感叹总裁小孩儿太可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