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皓嫣】鹿韭记
接小兔子的一巴掌///
欧欧西剧情向==
就算是天定的良缘也会有辛苦。
壹
行宫的婢子每日晨起便猜临芳殿前会有什么花。若是阴天,五彩八仙花乘月光散了一地,待乌云荟聚时前院也亮堂了。
晴天的花样便多了去了。乐嫣不用踏出殿门,只隔着门问今日是什么颜色的花,心中想着粉奴香,开门却是醉颜红。
这花匠不大会猜人心思。
往此送了些日子,乐嫣与身边宫人念叨几句,隔天开门便不见花了,只见抖大一人立在门口,周...
接小兔子的一巴掌///
欧欧西剧情向==
就算是天定的良缘也会有辛苦。
壹
行宫的婢子每日晨起便猜临芳殿前会有什么花。若是阴天,五彩八仙花乘月光散了一地,待乌云荟聚时前院也亮堂了。
晴天的花样便多了去了。乐嫣不用踏出殿门,只隔着门问今日是什么颜色的花,心中想着粉奴香,开门却是醉颜红。
这花匠不大会猜人心思。
往此送了些日子,乐嫣与身边宫人念叨几句,隔天开门便不见花了,只见抖大一人立在门口,周身气息赛晨露清寒。
是皓都。
想来倒是有半月未见他,这人清瘦不少,两颊深陷眼下青黑有余。
他手里挑着一捧鹿韭,从粉奴香一拂黄,又是醉颜红颤风娇的,花红叶绿间毫无美感的乱堆一场。
有些局促地塞到她怀里,道:“洛阳鹿韭,很好看。”
说完转身便走,佩刀敲在腰带咚咚作响。待他消失在眼前,最后一声敲醒了乐嫣,忙问宫人:“刚那人是皓都吗?”
宫人捣头如蒜,她俩还不瞎。
“他…刚说什么了?”
“洛阳——的花没公主好看。”
若是个聋子便好了。
临芳殿前少有无花无叶的时候,只她怀里一捧,想要的颜色都有了。
乐嫣垂眸,陡然有了心思。
贰
洛阳北界比往年多了些雨,黄河蓄水下泄,桃汛以雷霆过境,下游平川成了泽国。
皓都在此已游荡了半月有余,河堤巡防救助腩民,总之是没有一刻停歇。
那夜桃汛决堤,杜如晦问他和魏叔玉谁去?
二人对视片刻,异口同声道:我去!
杜老头看向皓都:“皓都留下,你去。”指指魏叔玉。
心里激起不大不小的浪花,他却面沉似水,再抬头时已有了主意,按住魏叔玉肩头道:“你留下照顾她们——若有功劳,全算你身上。”
他就单纯不想呆在这里罢了。
杜如晦并未阻拦,反而笑起来与魏叔玉道:“先让皓都打前站,以半月为期,待他归来你便再去。”
如此皆大欢喜,皓都却连连扯开嘴角的力气都没有。
有人想建功,有人想立业,还有人被爱着,而自己——他决心走前再见她一面。
临芳殿前的空地是他着人开的,入夜后这片地便空的骇人,因开着窗只需一眼便能瞥见来人。
那夜乐嫣又开了窗。薄风微动,若隐若现间他瞧见了卧在软榻上的人,青丝三千温顺地落于身前,朱唇轻动便能摄人一魂三魄。
反正自己这魂已跟着她走了,皓都想,没来由的苦笑。
明日便送醉颜红吧,春风惹人醉,却比不上红颜一醉。
他抬眼,眸色愈渐沉郁,撇开的那一瞬压住不舍,耳后竟响起她的声音。
乐嫣喊了一声皓都,只感觉窗外那人背脊一僵,脚步迟缓。
她在月色朦胧时抬眸,见一男子立在不远处,看他腰间佩刀与身形和皓都相似,下意识脱口而出。
二人一时无话,徒有月色明亮。
皓都未曾转身,握刀的手紧了又紧,他便是等她再继续,而乐嫣不知他的忐忑,缓缓问:“皓统领,这么晚了还未休息?”
想了好多理由,他哑声道:“值夜。”
手中有了汗意,多想回头看她却忆起那日突然闯入,旖旎间的慌乱,却臊得他再不敢在午夜间回眸。
他们一同望月,只乐嫣在星河下愿将一瞥落在他身上,少有细细的打量,这宽厚的背影给她没来由的安稳。
这安稳是别人给予不了的,轻轻呼出一口气,再小声喊道:“皓都,明日见。”
原是耳畔一炸,脑中便开花了。
皓都确信这是她多日来唯一与自己说的,盼着再见的话。
他坚信转头去寻就能寻到的身影,蓦然回头,眼中只有即将闭合的窗,与光下她沉溺的阴影,一同落在无际的黑夜中。
这才敢回答:“再见。”
叁
这一日被拆成了几日了?
从黑夜至白昼,如此循环几轮,鬓角华发已生。
又是一个有风的夜,往窗外看却不见来人,忙问宫人近日宫防可是换人了,这些机灵人并未点破她的心思,只道出平川水患一事。
宫门四阖又开始两耳不闻窗外事,她没再继续问皓都去向,但宫人似是看出她的疑虑,小声道:“皓统领,十日前便领命去平川了。”
想到十日前月下一幕,他的拘谨已显而易见。
怪只怪那时并未体谅他的情绪,若是能瞧出他一点仓促也好,乐嫣想,落笔时无意识地重了一些,墨滴晕染开来散了一片,好好一副鹿韭图算是混上黑白,与赤墨无缘。
霞光尽现,是一夜无眠。
恍惚间是魏叔玉的侧脸先印入眼帘,他依然是风度翩翩,何时都不输公子风度。乐嫣望着他,一时失神。
原是依恋于少年英姿,他怀抱微暖又不失坚毅,在危难时给予的力量穿透桎梏直射心底,可直到另一个人的出现,他的臂窝颠覆了温度与感官的反复刺激,只因每次在危难时的突然出现,犹如神兵突现拯救自己于水火,又带来不可查觉的暖意。
魏叔玉接受了这道目光,坦然地看向她。
这一望,便勾起她被皓都救起时的那一刻,恍惚间抬眸,也有一双眼紧盯着自己,说:“终于找到你了。”
那种期盼与大难结束时的激动是再真实不过。
只是脸庞一转,鹰眼中的人是皓都。
噢,原是这人拼命将自己寻回吗?
这乱如游鱼的思绪,乐嫣终究是决心问他一次。
十几年来头一遭的冷静自持,她与霞光相对,却如鲠在喉喊他一声。
魏叔玉推门而入,因避讳男女之嫌只立在柱边看向窗外。
这二人心中都有一身在远方的人了。
远处似有决堤呐喊,穿过云霄直刺沧海。
他们也都曾是牢/笼里的鸟,挣脱不开却又渴望笼外的一点光明。现如今已跳出桎梏,却又被不安全感侵袭。
魏叔玉先道:“皓都前往平川一事并不是刻意瞒你。”
“有什么可隐瞒的,便是怕我不让他去?”
“你会不让他去么?”
乐嫣愣了一愣,喃喃道:“我有什么资格让他不去。”
“你信我,若你说不去,就算地狱里伸出千万只手拉住他,也定斩断万千,再——”魏叔玉指向日光,继续:“奔向你。”
他本是被自己定义于是一个没有思想,没有感情的提线木偶。未想到有一日,她也牵起了一头,无形中控住了他的思想他的感情。
“那你呢?”
魏叔玉一顿,掩住心绪缓缓道出:“男儿四方当志,若有令,应当肝脑涂地。”
原来都与她无关。
风口下连一丝期盼都吹散了,很难得的没有哭,只觉得堵住心口的大石正缓缓落下。
殿外又有宫人开始忙碌,乐嫣想今日要是有俏郎君就好了。她一抬眼,空地前大片的俏郎君,正开的如火如荼。
一如心中悄然燃起的火。
堤下有人来报,皓都马不停蹄往回赶,在天亮前寻到一片鹿韭花圃,从赤至粉由粉至黄,各式花色都采了一圈,直到怀里都抱不住了。
张烈差人说这几日的鹿韭都不如她的意,细问宫人也都不知是何原因。他有些忍不住了,终究是在巡夜的间隙寻了匹快马。
见到她的一刻,原是宁静的心神陡然了悸动,如兔子敲鼓般咚咚几响臊得他都抬不起头来。这少有的不安与局促竟不是对着千军万马的嘶鸣,而是对着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红了脸。
眼角余光已将她的轮廓描了大概,今日是件鹅黄的柳杉儿,鬓边海棠红与初升的日光辉映,点在眉间花朵儿更是娇俏。
逃还是不逃?
皓都一时不知脚步该往哪儿走,还是张烈轻咳一声,他下意识地抬头,终于对上这双朝思暮想的眼,挪不开了。
“洛阳五月鹿韭,很好看。”
上前一步,握住她右臂拉开臂弯的一瞬将花塞进她的怀里。
若是不喜欢一拂黄,还有那俏郎君醉颜红,他相信,乐嫣喜欢的他都有。
再是没有迟疑,最后深看她一眼,快速撇开,可握住刀柄的手始终没有松开,这份紧张与不安不知要持续到何时。他的背影应该是不潇洒的,带着对她的眷念连脚步都迟缓了许多,这种牵挂扯住了肋骨,无力向前。
肆
乐嫣决心一探平川水患。她少有的雷厉风行,带了两人避开魏叔玉,从小道抄平川,一路多有流民,见不少人背着砂石袋子往洛阳城走,兵士见背砂石袋的人便扣压在沿途驿站,一时驿站人满为患,主仆一行连落脚地都没有。
平川前站是黎川,洛阳城防与太守明府设高坝,又从西面开闸,桃汛分流至各处反倒是怨声载道。踏入黎川地界,街市口就摆了红台,台上明府、太守汇坐一堂,刽子大刀已抬起,见刀下有十几岁孩童,又有高龄妇孺,更是年轻劳力,竟同时要斩二十几人。
这一看就慌了,流/亡时只见饿殍,不见真正点头落地的场景,而台下百姓多是茫然。
她抬头去寻,只肖一眼就瞧到明府身侧的皓都,他面无表情,仿佛人的生/死与他毫无干系。确实也与他毫无干系,只是流/民百姓,远离家园,这种迁徙与孤苦无依的无助皓都怎会知晓。
午时已到,明府丢下斩令,日光正是刺眼,府字大刀与天同高,人群中终于有些反应。有痛哭的,有冷笑的,乐嫣手指发抖,不由地去看高座上的皓都,他仍是没有表情。
再不等她去看便觉得眼前一红,白旗染了红血飘扬数里,若是仔细去听,还能听到刀刃划入皮肉的风声,一进一出是滚落的一响,飞溅的赤水直破苍穹。
她腿软,扶着车轱辘半天站不起来。虽未亲眼看到,但隔着人群也能感觉那种现实的血感。人群未散,听到红台上有一年轻男人的声音响起,熟悉异常。
他缓缓道:“平川水患,朝廷早已下令砂石充公以围平川堤坝,但有人违抗朝廷之命擅盗砂石,今日围/斩以儆效尤。”
他语速极慢,以一字一顿之力吓得台下众人禁了声。
人群再无声响,他们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这群和自己同根同源的人,本在流离就命/丧刀下,糊里糊涂做了/鬼?
乐嫣心中陡然生出一阵悲哀,叹于人与人的疏离与冷漠,身居高/位/者不见下,处低位者多漠然。若是与皓都对峙,他定是一番黄/命/不可违的说辞。
“这也就是盗了十石那人最是倒霉,少一石都不能当了典范。”身侧一老妪念叨这,还背着一半大孩童,这场面也是能带孩子来看的?
乐嫣取一颗米糖塞给孩子,忙问老妪是何意,老妪指着台上的皓都道:“皓郎君五日前来到黎川便立下规矩,盗砂石者/斩/立决。可这偷到之风不止,究其原因大家都想卖了砂石讨口饭吃。”
“沿途抓了不少人,也就今日才从这流/民中判了盗多者,压在菜市口/杀/鸡给猴看。”
皓都仍在高台上与众人说平水患一事的艰辛,刚明明是赤水冲天,可现下却闻不见血气。乐嫣不解,越过人群走近——这哪有什么人//头,只有几只落地的鸡。而刚捆住的二十几人蹲在一角抖如筛糠。
听皓都继续:“今日黎川菜市口一事,明府本已决心以儆效尤,但体恤近来北境战///事,又是水患,以天子之运祈苍生太平,若有再犯朱九族立决。”
话音刚落,百姓中吐出一口郁气,连带着日头也烈了。
那方人散,乐嫣来不及躲上马车,竟被他一眼看穿。
这一眼让皓都愣了片刻,确信这粗布衣裳下的人是她没错了,连脚步都慌乱了。第一反应是她看他砂人了,第二反应是自己又是个没有感情,没有思想的工具,只享红台之高,不了黎民之痛。
他倒是想躲了。
只是望她一眼刚抬脚离开就被她喊住:“皓都!”
台上太守、明府均寻声看去,所有目光都落在这女子身上。
他迈开左脚往身后走,乐嫣又一声:“你站住——”
明府先不高兴了,伸手便指着她道:“敢直呼皓统领名讳,不要小命了?”
不等兵士去把她抓来,皓都沉声一吼:“都滚。”
这几人面面相觑,他终究是忍不住转身,三步并两步到她身前,乐嫣还未看清他的表情,便听:“公主,得罪了。”
脚腕一紧,再抬头已跌落在他怀里。
这怀抱很是熟悉,她没有初来乍到的惊恐,只安稳挂在他身上,眉头紧锁盯着这人。
不及细细欣赏一番被塞回马车,接而马蹄一抬就在数米外了。
伍
她便是晕乎乎地被扔在了皓都的营帐里。说是营帐,不过就一张床,两把椅子,连个喝水的壶都没有。
皓都带她来后直奔堤坝,留下张烈守着。再等归来已过寅时,月落日出勾出一番倩影。
这帐内本就空荡,他掀帘而入一眼就看见她了。本想退出去却管不住脚地往床榻前奔。
白日不敢的明目张胆,此刻竟有了胆量。
在黎川遇到她是生气的,因魏叔玉又没看好她,想来就写了一封信回洛阳,遣词造句间毫不留情地将魏叔玉祖/宗/八/代都骂了一遍。
他就是赌了这小子理亏,还没胆。
还在踌躇间,床榻上的人侧身,就听见猫抓般的细声响起:“你回来了。”
语气平淡如水却不失娇嗔,宛如在等晚归郎君的女子,皓都有一瞬的迷离,转而又散去了。
这都快得癔症了!
他嗯了一声,坐在一丈远的椅子上,空旷的营帐内两个身影都略显单薄。
皓都迟迟没有去看她,乐嫣先忍不住,与他道:“白日里的那些人都还活着吧?”
“活着。不过是找了几只鸡宰了给猴看。”
“你不怕他们说出去?”
说出去这些人并未/死/,而偷/盗/风愈发不止。
“若是怕,他们今天就命归黄泉,这个时候都饮过孟婆汤了。”
乐嫣从榻上爬起来,踱着碎步子到另一把椅子前,就正正地立在他面前,问:“皓都,你为何不敢看我,我又不会吃了你?”
若是见他满手污渍,又是一脸汗水,被冷风吹得面颊都要咧开了,如此这般定能把她吓着。
磕磕巴巴回道:“我...我不怕。”
却没有抬头,只望着她裙摆衣角,晦暗不明的。
面上突然多出的一双手,皓都满眼愕然,被她捧着的双颊烧了起来。
“不怕还不敢看我。所以——你在怕什么?”
原是乐嫣怕他的鲜血,现下皓都居然怕她的对视。
皓都反手拽住她的臂弯,只用一分力气人已离开原地,再一反手乐嫣已被按住在椅子上,刚刚的有力地形已然被占据,又被皓都得了上风。
他紧盯着,双目炯然有神,不似畏畏缩缩那般躲闪,直面了她的挑/衅,反问:“那你又怕我什么?”
良久,二人对视着的眼神已能融化苍雪,待冰雪消融时绯红爬上脸颊。
乐嫣柔声道:“我原是怕你的冷血,又如提线木偶那样任人摆布,不懂世间冷暖。”
若不是期许太多,她也不会去怕了。
皓都:“现在呢?”
“比原来懂了一点了。”
在他撤开手的一瞬又拉住他衣角,乐嫣眼中有神,又带有几分探究的意味,问:“那你呢?去平川平患也不与我说,送我鹿韭也是来去匆匆,我是洪水还是猛兽?”
皓都语塞,双手握拳似有大石堵在心口,吞不下吐不出的就是难受,若不逼自己一把今夜定是没完了,他心一横道:“我就是怕你不开心,我做什么都不对,说什么也不对,在你眼中,我就是个提线木偶,没有思想没有感情,可我也.....”
怕你觉得我不是顶天立地,不能依靠,这种不被她认可的感觉如弯刀刮肉般的刺疼。
皓都一口气说完,心已提到嗓子眼,见她未动,那一泼冷水从头至底浇息了自尊与念想——又想落荒而逃了。
他后退一步,竟拱手跪下,只是不愿抬头,而眼眶已红。
稳稳当当地做个臣子默默守候就好,上前一步的逾矩不会再有了。
“臣......”
下句未出口,只觉得眼前一暗,她兀自上前一步,二人身影又重叠一起。
又有清风浮动,引万花娇华,她眉眼间多了几分羞涩,既不是洪水也不是猛兽,而是九天玄女,只一眼便天清混沌将他渡化了。
儿女情长道:“皓都,洛阳五月的花,我等你回来陪我看。”
陆
乐嫣往平川的第二日,平川口又决/堤了。
她是头一回经历水/患,只听到耳边锣鼓一声一声,回头看是黄水铺天盖地而来掠过平川街巷,人群中哭喊震天,便是渴求上苍能睁眼看看。
魏叔玉仍是姗姗来迟,指着几米外指挥人群的皓都道:“你写信骂我一事我定上告你义父。”
皓都冷哼:“你又把她弄丢一事,我定上书圣上。”
“......”
他回头去寻,布施棚内的身影平和却有力量,而她身侧码齐的砂石袋子也再无小/贼光顾。
乐嫣转头已瞥见他的身姿,魏叔玉也在近前,她不再腼腆只大方地一笑带过。脚步朝皓都奔去没有迟疑。
余霞有光,每跨过一步便越过一人,终是穿过人海到他身前。
皓都抬手替她拦住身后的跌跌撞撞,乐嫣摊开手,一朵‘俏郎君’躺在掌心,她指着人群中的一孩童。皓都望去,仍记得这孩子曾被绑在黎川菜市口的红台上,他的无助与恐惧在大刀落地时便消失了,继而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那孩子送给我的,好看吗?”
皓都点头,拾起花瓣在她鬓边寻了一处/插/上,素衣配红花陡然就亮了。
她抚住鬓边,听他道:“这样便更好看了。”
原来他还记得,那日沾带晨露的花都不如她鬓边海棠动人心魄。
“皓都,你再不可为旁的女子戴花了。”
“那你也不可再收其他男子的花了。”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END
纯瞎编,所以洛阳五月的牡丹是不是很好看....
我是有错别字的文盲
【汤赫短篇】阳光之下·五(完结)
阳光之下
他需要去执行一项危险的任务,这正是他和斯奎特部长辩论了一整天的主题。他不想去,不想离他的小猫太远,奈何部长提出,别以为他不知道老汤姆里德尔是怎么死的。
要不是身处魔法部,他也可以让斯奎特切身体会一下老里德尔的感受。
不过,算了,听说阿尔巴尼亚是罗文娜埋藏冠冕的所在地,倒是不妨去一探究竟。只不过,这下,他该有好几天见不到赫敏了。
那天给她戒指时,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模样就让他猜到了大概,她怕不是误会自己爱上了她,是要送戒指求婚吧。
可他哪会爱人?要不是这个单词过于简单,恐怕他连拼写都会有问题。
不过既然这个错觉能安抚小猫,他就尽量表现得符合她心中丈夫的标准。
于是,鲜花和...
阳光之下
他需要去执行一项危险的任务,这正是他和斯奎特部长辩论了一整天的主题。他不想去,不想离他的小猫太远,奈何部长提出,别以为他不知道老汤姆里德尔是怎么死的。
要不是身处魔法部,他也可以让斯奎特切身体会一下老里德尔的感受。
不过,算了,听说阿尔巴尼亚是罗文娜埋藏冠冕的所在地,倒是不妨去一探究竟。只不过,这下,他该有好几天见不到赫敏了。
那天给她戒指时,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模样就让他猜到了大概,她怕不是误会自己爱上了她,是要送戒指求婚吧。
可他哪会爱人?要不是这个单词过于简单,恐怕他连拼写都会有问题。
不过既然这个错觉能安抚小猫,他就尽量表现得符合她心中丈夫的标准。
于是,鲜花和礼物常常有,准点下班也成了雷打不动的铁律,没人能喊得动里德尔副司长留下来加班,就连部长先生也不行。
若是有人问起,他也总是以“回去喂猫”来搪塞,让人对他饲养的那只小猫充满好奇。那是真的猫咪吗?还是里德尔副司长对金屋藏娇的爱称?
赫敏近来也不再嚷嚷着要逃跑或者要告他了,像是彻底沦陷在了他为她精心编织的美梦中,又像是完全认清了无法逃离的现状。她变得很乖巧,在夜间的时候尤甚,她会在温存后像真的小猫一样蜷缩在他的怀里,聆听他的心跳,当他与她分享一些工作的趣事时,她也会笑。
有种家的错觉。
汤姆发现自己很享受这一刻的温馨。即使他不爱她,她也不爱他。
当然,他也不需要她的爱,那是多余的东西。
第二天一早,他没叫醒小猫咪便径直出门了。可赫敏还是透过床褥的缝隙看到了他的背影,高大的,瘦削的,宽阔的。她看着他起身披上了外袍,随后掩门离去。
那也是赫敏最后一次见到他。
一周后,这座宅子迎来了一群不期然的访客。
“格兰杰副司长?”是她原来的下属安妮,小姑娘诧异之下忘了改口。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来这里?里德尔呢?
赫敏怀疑地向他们身后张望,但是除了几位她熟悉的法律执行司的前同事外,没有那个人的影子。
“里德尔副司长在执行公务的时候遇到了意外,”为首的金斯莱沉痛地说道,“具体不能透露太多,我们只是奉命来料理他的后事。”
里德尔……
死了?
她感到视野一阵天旋地转,随后便是大片的黑。
她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圣芒戈,赫敏接受了斯奎特部长及其夫人的慰问——作为里德尔的妻子。因为他们看到了她手指上的戒指,再加上她被藏于那座宅子那么久,想来“小猫”是谁并不难猜。
赫敏一言不发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她感到很混乱。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在替她惋惜,为她垂泪?可她明明是被囚禁的啊!他们应该为她欢呼,为她庆幸,庆幸那个无耻的恶魔终于得到了报应,庆幸她终于逃脱了他的魔掌。
可为什么,眼泪一直止不住呢?
“亲爱的,治疗师说你怀孕了,刚刚一个月,”部长夫人关心地说,“如果你想留住这个孩子,过度悲伤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什么?
赫敏震惊地抚上自己的小腹。
她记得里德尔和她说过,项圈上的某种咒语能抑制女性的生理周期,因此不会怀孕也不会衰老,那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当然,如果你决定不要,也可以理解,”部长夫人抹着眼泪,“女性一个人带孩子,确实太辛苦了。”
“作为对殉职员工家属的补偿,魔法部决定重新聘任你,格兰杰。在调整好你自己的状态以后,欢迎回来。”
“不了,谢谢。”只有这一点她是确定的,她一点也不想回到那个冰冷的魔法部,那个轻易就被一个男人玩弄在股掌之中的魔法部。即使他不在了也是一样。
出院以后,赫敏便继续住在里德尔的房子里,她开始尝试研究那些施放在项圈上的魔法,想要找出咒语中的漏洞。如果真的有某种咒语可以抑制女性的生理周期并延缓衰老的话,那将带给女性极大的自由与便利。小精灵佩妮洛普依旧尽职地照顾着她。赫敏试过给她袜子,但是没有用,她无法获得自由。
可自己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赫敏也曾问自己,甚至,她还怀着他的孩子。
因为他死了。
是的,只有他死了,她才能这样肆无忌惮地怀念他,才能嗅着他的气味入眠,才能想着他曾带给她的一束花、一本书,为他掉一滴眼泪。
才能在这年冬天来临的时候,生下一个属于他和她的女儿。
戒指被她很好地封存了起来,只在女儿与波特家的儿子结婚的当天才第一次取出来佩戴。因为关于戒指的那些记忆都太鲜活了,鲜活到她不敢面对。
对于项圈的研究也有了长足的进展,赫敏完善了原先汤姆施放在那上面的的咒语,将之变成一种更可控的有益魔咒。女性可以对自己经常佩戴的事物施放并随时暂停,暂停后她就有了怀孕的能力,而在咒语的持续过程中,卵巢与子宫会进入休眠状态,她将几乎不会衰老,处于一种相对永久的青春状态。就比如她自己,她把项圈上的咒语改良后对它施了一个缩小咒,把它戴在了手腕上。所以赫敏的真实年龄明明已经接近50岁,但看起来还像20多岁那样年轻漂亮。
“妈妈,你准备好了吗?”她的女儿利娅活泼地敲响房门,“马库斯和他的爸爸马上就要到了。”赫敏起身开门,眼前的女孩明艳动人,一头柔顺的黑发与自己截然不同,要不是她身着洁白的婚纱,两人看起来就像姐妹一样。
“就快好了,”赫敏回到梳妆台前戴上那枚黑曜石戒指,“现在好了。”
“哇哦,那是不是爸爸向你求婚时候的戒指?第一次看到你戴。”利娅叽叽喳喳地围着母亲说个不停,赫敏却没心思听她说了什么,因为,一个熟悉的声音像是透过万千年的遥远时光般,幽幽地传到了她的脑中。
『赫敏,你终于来了。』
她确信利娅没听到,因为她的女儿依旧在笑着说着一会的安排。
是汤姆,他回来了。
他们那天说了许多,因此仪式上的她经常表现得魂不守舍。他说戒指里储藏着他的一小片灵魂,只要用合适的办法,他就能复活。他的声音是如此魅惑,一如从前,尤其是当他发现他们还有一个女儿,更是越发地缠着她。
『不可能,我不可能帮你去做那些事情。』
『你就不希望我再一次回到你身边,抚慰你吗?』他的话仿佛有魔力,赫敏发现自己的腿开始发软。干涸的深处也似乎有水液渗出。
不,这一定也是戒指对她的操控。
『不许,再操控我,』赫敏气愤地威胁道,『否则,我就把你交给魔法部销毁。』
那个声音瞬间哑火,双腿间的怪异感觉也立刻熄止:『你不会想这么做的,赫敏……』
『很不幸,汤姆,』她的唇角渐渐扬起一抹胜券在握的笑容,『现在是我说了算。』
赫敏不顾他的嘶吼摘下戒指放进了口袋中。
下一次,或许等她真的需要“抚慰”时,再考虑戴上这枚戒指吧。
反正只要有她在,他就休想再出现在阳光之下。
Fin.
A/N 最后啰嗦几句吧。本文里的里德尔确实是死了,项圈上的咒语也确实是出于试验阶段,所以才搞出了一个孩子。他没有那么完美,也没那么无坚不摧,在HP里能被哈利干掉,那么在执行公务的时候死于意外也并不是特别出乎意料的一件事。
赫敏和他,其实都爱上了彼此,但都没有察觉。汤姆的爱充满了自私和算计,但那就是他的爱,他那扭曲的爱只能以这种令人难以接受的方式呈现。而赫敏虽然没听他说过爱,但感受到了,加上长久以来被禁锢,她的心神也陷入了迷乱,甚至会开始接受这种扭曲的形式。
最后被解救出来的时候,正因为汤姆死了,赫敏才会生下孩子,才会住在他的房子里缅怀他。如果汤姆活着,对他的任何眷恋和爱都会令赫敏感到沉重的负罪感,她的理智不允许自己爱上那样一个邪恶的魔鬼,可她的感性又令她无法阻止地奔向他。
最后这个狗男人还想蛊惑媳妇复活自己,但风水轮流转,这回赫敏拥有了话语权,说不定阿汤只能被格兰杰女士当成满足生理需求的工具人(?)此为后话了hhhh
姐妹们,我们Second Chance 再见!
二
昨晚做梦的时候这个故事模模糊糊地像电影片段一样在眼前转了一圈,我似是局中人,又似是旁观者。大梦一场已经无法理清故事脉络了,但还是想把这篇文尽力地写下来。
八月。
高一开学前的军训大概是每个学校的标配。
美其名曰“锻炼学生意志”,可我真的想不明白低血糖与“意志力不强”之间的联系。是的,我又因为低血糖,眼前一黑,但我仍强撑着在举手说完“报告教官我头晕”之后才倒下,没有完全失去意识的我还能感受到和我一样瘦弱的班主任吃力地拖着我去医务室,又感动又尴尬——我再次给新老师同学留下了“军训第一天就晕倒的女生”的第一印象了。...
昨晚做梦的时候这个故事模模糊糊地像电影片段一样在眼前转了一圈,我似是局中人,又似是旁观者。大梦一场已经无法理清故事脉络了,但还是想把这篇文尽力地写下来。
八月。
高一开学前的军训大概是每个学校的标配。
美其名曰“锻炼学生意志”,可我真的想不明白低血糖与“意志力不强”之间的联系。是的,我又因为低血糖,眼前一黑,但我仍强撑着在举手说完“报告教官我头晕”之后才倒下,没有完全失去意识的我还能感受到和我一样瘦弱的班主任吃力地拖着我去医务室,又感动又尴尬——我再次给新老师同学留下了“军训第一天就晕倒的女生”的第一印象了。
接下来的大半天我得以坐在一旁,抱着水壶看着大家立正稍息左转右转向后转,与我们班的实习老师小乔老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小乔不是美女,是个有点可爱的眼睛小小的羞涩的男生,在榕城念生物师范,今年大四,被分配到我们高中实习。过去太久,已经不记得我们聊了什么了,只能想起一段没头没脑的对话:
“夏天真热啊。”
“你们这算好的了,还有风,榕城又闷又热。”
“可是风也是热的呀。”
话毕,一阵夏风吹过,懒懒的,拂过眉眼穿过头发,即使是暖风也让人觉得惬意温柔。
突然教官的怒吼打碎了温暾的空气,“你!你们两个!去,马上给我罚跑三圈……没那么多废话,我都看到了!再啰嗦再加三圈!”
从最后一排的队列里走出两个男生,一个皮肤很白,腿很细。这腿,这肤色,看得我都生气,啊跑偏了…他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委屈,愤愤地看着另一个男生——有点黑,高鼻梁,戴一副黑框眼镜,他转身走向跑道,表情从面对教官时的一脸严肃诚心悔过变得有点嬉皮笑脸,但又有点无可奈何的遗憾,如此的迷惑行为和精湛演技让我满头问号。
第一天的军训结束了,晚上没有训练,由老师在教室里组织一些互相熟悉、练习军歌之类的活动。所以在吃完晚饭后,大家都选择了回宿舍洗头洗澡,人多浴室少,我的动作又慢,快到了通知的班级集合时间才匆匆往教室赶。
到教室时,座位剩下得不多了,大家因为一天的军训,都和身边的同学熟悉了不少,教室里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嘈嘈杂杂的,什么都听不清楚。重点高中的同学还是比我想象得活泼嘛。
我在教室门口踌躇张望了一会,找找空座位。竟然被我发现了靠墙第二排的座位,而且两个位置都是空的,对于社恐人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事,我赶紧背着书包过去坐下——以至于一时间忘记了,这样一来我就基本没有挑选这几天的同桌的主动权了,别人要来做我同桌我肯定不好拒绝的呀,我的和稀泥老好人人设可不能崩。也或者说,出于我对自己本能反应的清楚认识,我不会拒绝。
坐都坐了,我拖包带人再换座位,也挺奇怪的。索性就安心坐着,掏出还没读完的阿加莎自传,戴上耳机,等待着将会出现的同桌。等我翻开书还没读两页,就听见一个声音气喘吁吁地说:“同学,里面的位置有人吗?”
耳机里传来的,是王菲清冷的声音,“仍静候着你说我别错用神/什么我都有预感/然后睁不开两眼/看命运光临”。
我抬起头,是下午被罚跑的那个小黑,我愣了一下,嘴比脑子快就说了:“没有人。”说着起身让他进去,有些疑惑,教室里虽然空位不多,但还是有男生落单的,怎么会跑来问我?
“哟,阳哥,我还以为你又要第一天迟到了。”前面的男生转过头来,朝我的新同桌阴阳怪气,语气颇为熟络。我一看,居然是下午被罚跑的另一个男生,原来是认识的。
他正往里挪,一挑眉,“什么又迟到,小爷我向来准时准点,踩点的事,能叫迟到吗!”
莫名被踩到笑点的我没压住嘴角勾起的弧度,他坐下后转头看我,偷笑被抓的我赶紧调动表情转化成一个友善的笑。他顿住了一瞬,问我:“同学,有人说你长得像一种动物吗?”
我:???
赫敏生日24h招募
[图片]底图源网络,侵删
其实也不仅仅是联文,你也可以p图、剪视频、做分析
文体无要求,写诗也很好,只要报名就可以
翻译原创都ok
一切以自愿及有能力为前提
赫敏的生日在9月19日(这周六),但现在报名的人还很少,所以....真的希望大家能积极参与啊(泪)
欢迎大家踊跃报名
报名请找@肥窝窝
由于是第一次,所以可能做到比较粗略,请见谅
打cptag是想让更多朋友看见这个,欢迎大家转发
底图源网络,侵删
其实也不仅仅是联文,你也可以p图、剪视频、做分析
文体无要求,写诗也很好,只要报名就可以
翻译原创都ok
一切以自愿及有能力为前提
赫敏的生日在9月19日(这周六),但现在报名的人还很少,所以....真的希望大家能积极参与啊(泪)
欢迎大家踊跃报名
报名请找@肥窝窝
由于是第一次,所以可能做到比较粗略,请见谅
打cptag是想让更多朋友看见这个,欢迎大家转发
"𝓦𝓮 𝓵𝓸𝓿𝓮 𝓽𝓱𝓮 𝓬𝓱𝓪𝓲𝓷𝓼
𝓣𝓱𝓪𝓽 𝓭𝓻𝓪𝓰 𝓾𝓼 𝓭𝓸𝔀𝓷 𝓪𝓵𝓵 𝓭𝓪𝔂
𝓦𝓮 𝓭𝓸𝓷'𝓽 𝔀𝓪𝓷𝓽 𝓽𝓸 𝓬𝓱𝓪𝓷𝓰𝓮
𝓦𝓮'𝓻𝓮 𝓶𝓸𝓻𝓮 𝓽𝓱𝓪𝓷 𝓱𝓪𝓹𝓹𝔂 𝓱𝓮𝓻𝓮... "...
"𝓦𝓮 𝓵𝓸𝓿𝓮 𝓽𝓱𝓮 𝓬𝓱𝓪𝓲𝓷𝓼
𝓣𝓱𝓪𝓽 𝓭𝓻𝓪𝓰 𝓾𝓼 𝓭𝓸𝔀𝓷 𝓪𝓵𝓵 𝓭𝓪𝔂
𝓦𝓮 𝓭𝓸𝓷'𝓽 𝔀𝓪𝓷𝓽 𝓽𝓸 𝓬𝓱𝓪𝓷𝓰𝓮
𝓦𝓮'𝓻𝓮 𝓶𝓸𝓻𝓮 𝓽𝓱𝓪𝓷 𝓱𝓪𝓹𝓹𝔂 𝓱𝓮𝓻𝓮... "
【恒芊】。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陈芊芊X裴恒。两千字超短打。
是三公主陈芊芊不是陈小芊~
gb? bg?或许无差啦。
然而我还是没把想写的部分写出来orz
我就是可以把甜宠西批写成屎的那个人。
-------------------------------------------------------------------
不过未时,花垣城西一街便响起丝竹乐声,直到了月色清明也从未停歇,众人见了教坊司前的车驾仪仗见怪不怪,那是三公主陈芊芊的车马。她一向荒唐,白日宣淫不足为奇。只是她一来,其余达官贵人为了回避,也不能来西一街寻欢作乐,又不能自贬身分到二街三街甚或城郊园子,人上人,天外天,那才是更低贱的烟花地。...
陈芊芊X裴恒。两千字超短打。
是三公主陈芊芊不是陈小芊~
gb? bg?或许无差啦。
然而我还是没把想写的部分写出来orz
我就是可以把甜宠西批写成屎的那个人。
-------------------------------------------------------------------
不过未时,花垣城西一街便响起丝竹乐声,直到了月色清明也从未停歇,众人见了教坊司前的车驾仪仗见怪不怪,那是三公主陈芊芊的车马。她一向荒唐,白日宣淫不足为奇。只是她一来,其余达官贵人为了回避,也不能来西一街寻欢作乐,又不能自贬身分到二街三街甚或城郊园子,人上人,天外天,那才是更低贱的烟花地。
夜再深一些,一顶软轿在角门悄悄落下,轿帘一掀,步下一高大身影,身着狐白斗篷,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他微微撩开帽沿,守卫见了立刻侧身恭迎,他疾步而入,直直往厢间而去。
厢间内炉香缭绕,瓜果酒甜,布置雍贵。一红衣丽人斜斜倚在软榻,手持琉璃酒盏,模样闲适,蓝衣伶人附耳过去细声说话,浮浅话音散在刻意放大的丝竹筝乐中,几不可闻。
“ 公主,驿站探子来报,玄虎城少君已过寿春府关闸,预计五日后便到花垣城关。”
红衣少女容貌姝丽,浓眉红唇,眉宇透着坚毅英气,她懒懒夹着空酒盏道:“ 他们多方打探楚楚行踪必有所图谋,依计画行事,听我调遣。 ”
蓝衣伶人称是,又道:“ 娼户园子有报,近日城郊假借人牙买卖涌入生人颇多,且都是男子,从口音身形来看,应是玄虎城兵丁。二郡主为怕打草惊蛇,下令凡通关文书、驿站来往商旅户籍、货物都必须严加秘密查核,城郊都派人盯着了。”
三公主闻言挑眉,低头浅笑。
“ 二姊一向敏锐聪慧,我想得到的她自然也能想到........”
蓝衣伶人掩袖而笑:“ 花垣有您与二郡主护持,必是长治久安,国运昌盛。”
少女呿了一声,随着唇边笑意露出浅浅梨涡,才方有几分少女娇态,三公主伸出手指在伶人额间一点佯斥道:“春回,数日不见,你倒是越发油滑了。 ”
春回笑得眉眼弯弯,捂着白净额头讨饶,此时门扇被另一伶人拉开,跪地向三公主恭敬禀告,腕上的莲花铃铛还叮当作响。
“ 三公主,裴司学来了。”
陈芊芊挑眉,勾勾手指示意春回近身,春回神色无奈,下一秒就被三公主揽进怀中,女子抹唇,扯开伶人衣襟将胭脂沾染在春回细长颈项,做出调笑姿态,此时门扇再度开启,裴恒立于门边一身雪白,深邃眉目挟着屋外寒气,见眼前淫靡景致更显冰寒。他浓眉微皱,调开目光,看着案上青玉瓷瓶插着的一支孤梅,嗓音冷峻。
“ 三公主,车驾已备妥,臣下送您回府。”
“ 老师一向最讲究规矩,怎么会来这儿?”
三公主眯眼微笑,方才锐利眼神已不复见,裴恒见她酒意涣散,冷冷遣退屋内乐伎奴仆:“ 都下去。”
待屋内静默,裴恒走近,跽坐在女子面前,他盯着女子唇边晕乱的胭脂,散开的衣襟,方才伶人颈上红痕他不是没看见。
他沉默地用帕子替她擦拭干净,末了拉开系带,将斗篷覆在女子身上,掩去春光。三公主任他动作,一双大眼透着笑意,她不怕他看,她喜欢裴恒这般专注看她,甚至享受这般逾矩的亲昵。她这般荒唐模样,除了掩饰锋芒,有时更是刻意做给裴恒看的,像个讨关注的孩子,故意作恶。
“ 妳醉了,我送妳回府。”
她不管不顾,伸出双手,裴恒盯着她却静默不动,三公主苦笑,便径自将自己送进男子宽阔胸怀,裴恒任她环抱,手垂在身侧。陈芊芊耳朵抵在裴恒心口,稳健的心跳鼓动耳膜,他身上有着熟悉的,青竹混着沉木香气。
裴恒道:“ 今日是妳父亲忌辰,妳忘了么?”
女子一愣,旋即生出抗拒心思,闷闷开口。
“ 你看这城中,这天下,谁记得他?一个低贱伶人,宗庙玉牒也不得录入,又怎配做我三公主的父亲?”
裴恒扳正她肩膀,看着她的眼睛,明白这个女人不过是在逞强。
“妳明明不是这样想的,何必口是心非?”
她猛地抬头,抓着裴恒手臂,双眼通红。
“ 裴恒!你说你甘心么?一个人落地降生不由自己,有人享尽富贵,却不得自由,有人吃糠咽菜,为奴为仆,只问男女只论出身,你空有一身学识武功又有何用?我问你甘心么──”
裴恒瞪着她,胸臆间的隐忍几乎就要突破他一贯温和表象。他不敢听眼前女子惊世骇俗的一番话,他自小读的是圣贤书,习的是圣贤道,他脑中嗡嗡作响,顺应天命,裴恒便把这句话说出口,裴恒说这都是命,也不知是在说服她还是自己。
三公主想自己真是栽了,只是这样看着裴恒,痛苦或欢欣便不由自主。在他怀中,三公主便能抛下与生俱来的骄傲,她说,既然是命,那我们成婚吧裴恒?好不好?
如果她再自私一些,有裴恒,或许她就能在这天家牢笼甘心为囚了吧。
裴司学垂在身侧的双手抓了又放,始终没有回应。
陈芊芊的请托示弱总带着威压,如同幼时她向他示好认错,却一句道歉也没有,被逼急了就扬起软鞭,轻柔灵巧,小蛇一般缠住裴恒的脚踝,三公主噙着泪水,一手执鞭一边慌乱地说,裴恒你留下来,不要走。
陈芊芊太懂他了,她知道裴恒骄傲,不会答应,何况她也不愿他答应,三公主高兴又难过,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又倦又乏,只能闭上眼睛。
裴恒感觉女子脱力,在他怀中清浅均匀地呼吸,孩子一般睡着了。裴恒眸光低敛看她许久,最后伸手将女子更往怀中揽紧,深深叹了口气。他没有办法,对于陈芊芊,裴恒从来没有一点办法。
不能抓,却也不能放。
玄虎城少君入城那日,三公主马匹被惊,她狼狈坠马之际,有人接住她,韩烁的眼神她看得出,她才明白韩烁的目的是什么。她环视周遭城民百姓,三公主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图谋她陈氏一族,窥觑陈家的天下。芊芊想起裴恒说的那句顺应天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要尽,三公主要用自己的方式去保护她在乎的人。于是她换上一贯轻浮娇矜,她最擅长的样子,强占了玄虎城少君。
消息传回裴府时,裴恒笔尖凝滞,神色如常。
待浓墨耗尽,却再写不出一个字。
大婚前一日,三公主遣退梓锐,独自站在月璃府最高一处角楼,天际飘下了细雨。她扶着朱漆栏杆,看地面街道人来人往,谁的车马来了,她第一个便能看见。
待坊市灯火全数燃亮又熄灭的一刻,三公主不知到底站了多久,雨雾绵密,扑湿了衣袍,风吹来又冷又冰。她依旧没有等到那个人。三公主低声重复那句顺应天命,双手掩面笑出声来,再抑止不住指缝间那场倾盆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