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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点怪话

【彪发】故魂难离 04

文字版补档

建设一点原著向寡妇文学

预警:结局修改有,微微郊发焕顺有,但彪发HE。

噶了人老公还想追的癫子彪一枚呀~

……………………………………………………

这是他们第一次深入南部的丛林。


南方丘陵纵横,水系发达,树木遮天蔽日,又密又广。这次要寻找的野人部落藏在南都最南的国境以南,是质子旅从没有经历过的战场。


一上船,西北边的质子们倒了一片。姬发平时多活泼一人,上了船尽趴在船舷上吐了个天昏地暗。崇应彪虽然不习惯,却以惊人的速度适应了下来,除了每天押着自己手下还能站起来的兵士去甲板上操练适应水战,就是嘲笑姬发蔫蔫的样儿。


姬发最开始连和他对喷的力气都吐没了。稍过了两......

文字版补档

建设一点原著向寡妇文学

预警:结局修改有,微微郊发焕顺有,但彪发HE。

噶了人老公还想追的癫子彪一枚呀~

……………………………………………………

这是他们第一次深入南部的丛林。


南方丘陵纵横,水系发达,树木遮天蔽日,又密又广。这次要寻找的野人部落藏在南都最南的国境以南,是质子旅从没有经历过的战场。


一上船,西北边的质子们倒了一片。姬发平时多活泼一人,上了船尽趴在船舷上吐了个天昏地暗。崇应彪虽然不习惯,却以惊人的速度适应了下来,除了每天押着自己手下还能站起来的兵士去甲板上操练适应水战,就是嘲笑姬发蔫蔫的样儿。


姬发最开始连和他对喷的力气都吐没了。稍过了两天,他恢复了点力气,愣是让殷郊一路半拖半抱地去找了南方出身的军医,天天折腾醒神的药膏。


崇应彪打那过都得捂着鼻子退避三舍,每天必被熏得破口大骂:

“姬发你是不是在煮屎!”


姬发捏着鼻子呛回去:

“你想吃直说!”


等还能动弹的西北质子都快被活蹦乱跳、嘴贱又没法揍他的崇应彪练趴下时,姬发终于抱着一锅黏黏糊糊的药膏冲了出来:“我成功了!”


“卧槽!你从粪坑里爬出来的吗!离我远点!”崇应彪大惊失色。


姬发狞笑着从药盅里捞了一把泥巴似的药膏:“身先士卒懂不懂?崇千夫长——”


“你别过来!我警告你——西岐村夫——姓姬的————姬发————————!”崇应彪破天荒后退了。


“卧槽!你来真的!”被姬发一把药膏甩到脸上的时候,崇应彪发出了此生以来最尖锐的爆鸣声。


……


晕船药虽然散发着要把人送去忘川的气味,但的确是有效的。


接下来的几天,西北的质子们终于是陆陆续续站起来了。连带着精神不振的军马也又开了胃口,吃的进草料了。


军船将要靠岸的那天,质子旅总算是勉强恢复了元气。


殷寿松了口气。下船前,他把姬发叫上前来,开口嘉奖:“姬发,做得好!立此大功,你想要什么,说出来,我赏赐予你!”


姬发扑通一声跪下,抱拳敬道:“姬发不敢!今日献药,实赖军医参谋、世子照料、崇千夫长替阵练兵,才不致延误战机。姬发未诛一恶,未斩一敌,如何敢战前请功!主帅宽厚待下,姬发当为先锋,入阵破敌,为主帅寻回宝剑璧玉,再求论功行赏!”


“好!好!好!”殷寿大喜,亲自在他肩上重重拍了一记:“你为我大商救起这许多将士,焉论无功啊!既你这样明理,便暂寄下此赏,若有所需,随时可提!”


他扶起姬发,又向着众人扬声道:“你们也听到了!儿郎们!奋勇杀敌,待到战后,论功行赏!”


“为主帅效死!”姜文焕率先喊道。


“为主帅效死!!”


“殷商勇士,战无不胜!!”鄂顺领着最谙熟地形的南营,和声高呼。


“殷商勇士,战无不胜——!!”洪亮的高呼回荡在丛林间,惊起了一林飞鸟。


“必胜——!”殷寿见士气重振,率先跨上大马,领头踏上了陌生的土地。


………………………………………………………………

崇应彪还在为姬发在出征时讨了殷寿欢心而咬牙,盘算着可不能只让他和殷郊当先锋拔了头筹,却没想到第一个倒下的居然是他。


南方的密林,枝蔓蜿蜒,军马极难行进,每天都要根据斥候的回报驱赶奴隶或是焚烧或者砍伐清出路来。路上也翦除一些野人的小部落,却一直得不到那个最为神秘的南疆部落的消息。


但即使行进如此之慢,崇应彪却也快跟不上了。


他万万没想到,他不晕船,也不畏惧神出鬼没的毒虫,却挡不住南疆阴湿的瘴气。前几日还能强撑着行军,到后来差点一头栽下马去,才发现已是瘴气入腑,病来如山倒了。


崇应彪压根儿不信什么看不清摸不着的‘瘴气’。笑话,他是敢在隆冬的雪原里脱了上衣打滚,掬起一把雪擦身的体格,打小刀山火海都滚过来了,不明不白吸了什么气就病了?


“中毒了!绝对是中毒了!”他咬死不松口,晕头涨脑也要把捉来的南疆巫医踹得连滚带爬:“是五步蛇?还是毒蜘蛛?拿什么暗算的你祖宗爷爷?庸医!给我找解毒剂!”


“崇应彪你消停点吧!”鄂顺赶紧把巫医给带下去,好不容易捉到个会讲话能交流的巫医,可不能被个病人给祸害没了。他对着姜文焕使眼色,姜文焕又去推殷郊,殷郊叹了口气,正要上前,姬发从崇应彪背后冒出来,一手刀把他劈倒了。


“干什么?”姬发微微撅起嘴,不满地看向对面目瞪口呆的三人:“啥时候能跟他吵,啥时候别跟他废话,这都搞不清吗?”


三人一拱手,把死沉的崇应彪丢给姬发,一下作鸟雀散了。


………………


可病到底是不能自欺欺人的。


刚开始只是不能骑马了,后来换乘了车,再后来又要在车上铺上褥子让他在半昏半醒里睡上一会,等找到野人部落的地盘,正式扎下营盘要攻关时,崇应彪却只能躺在营帐里,已是消瘦了一大圈,热度反反复复,病的起不来身了。


若只是行军时带上一乘车,虽然麻烦些,可崇应彪多年积威犹在,自然无人多言。可到了两军对垒时,少了一员领头冲锋的千夫长,那可就不一样了。


远的不说,崇应彪病的危重,他还能当好头狼吗?他还能率兵出征吗?


————没有崇应彪,难道北营就不出战了?——战后的战利品和战功……也不要了?


在其他营紧锣密鼓地整军时,北营,悄悄的弥漫起了不安的气息。


终于有一天,姬发和殷郊巡逻回来,没等姜文焕招呼,殷郊手里就被殷勤地递上了一碗热汤。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黄元济就站了起来:“李洪,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李洪脸上有些挂不住:“难道我一碗汤都递不得?”


“你自己清楚你在干什么!”黄元济的全身都绷紧了,厉声喝道:“我、金葵,苏全孝,三个百夫长都在这坐着呢!我问你,你怎么不向我们行礼?我倒想问问你什么意思!”


李洪不答话,转身向殷郊行了个正式的军礼,又依次向鄂顺、姜文焕、姬发行了礼,最后才转向黄元济,昂着头草草行了个礼。他的意思很明确——行,这里站着这么多长官,轮得到你说话?


“不敬长官,目无礼法,重来!”黄元济额头青筋爆跳,再次喝道。


“是谁不敬长官,目无礼法!”李洪倨傲道:“你的家世可还不如我,黄元济!你可记好了,百夫长,是千夫长点的!”


“那就请千夫长来做个决断!”苏全孝按着剑站了起来:“这里有世子殿下和三位千夫长在场,不如请他们做个见证,我来和你比过,瞧瞧谁更配得上百夫长这个位置!”


“苏全孝,你倒忠心,想是给人欺负的不够吗?”李洪不屑:“我可不想做劳什子打杂跑腿的百夫长!金葵,你怎么说?”


金葵幽绿的眼珠子在他们三人间来回打转:“这个……都是北营的兄弟,回营再说,回营再说……”


“金葵!”“金葵!”黄元济和苏全孝难以置信地同时提高了嗓音。


李洪的下巴却又抬高了一寸:“金葵,你是聪明人!我从不亏待聪明人!”


“哪里的话,我是个鲁钝的……”金葵连忙说道:“哎哟,西岐的姬公子在呢,谁还敢说聪明?可折煞我了……”


这话一出,连最是不掺和事的鄂顺都眼观鼻鼻观心,生怕一时忍不住笑出声来:起猛了,听见北营的人夸姬发了……


“你自然是个鲁钝的!”不知何时,久不露面的崇应彪却来了,他只披着外衫和里衣,大马金刀地走过来坐下,除了声音嘶哑,竟然一般行动如常。他不耐烦地向李洪一抬下巴:“那个谁!给我端汤来!”


“彪哥!”苏全孝忍不住抖着声音叫了一声。换来一个嫌弃的冷眼:“吵什么!芝麻点大的事也叽叽喳喳,你什么时候成了个老鼠胆了!”


“那个谁?还不去端汤?”他眼锋扫过李洪,瞧得人浑身发凉。


李洪脸上的神色精彩纷呈,赤橙黄绿变过了一通,只好又去取了碗汤,双手捧着递给了崇应彪。


崇应彪也不接,就着碗喝了一口,缓缓抬起头,噗地喷了他满脸。


李洪颤了一下,温热的汤挂了满脸,愣是咬着牙关在原地托着碗不动。


“什么鸟汤,冷得发腥了,也敢端给我!”崇应彪的眼钩钩地,像什么拨弄猎物的恶兽:“打碗热的来!”


李洪一言不发,放下碗,连脸上的汤水也不敢擦,直直走向沸腾的锅边,重新打了一碗,捧着走到崇应彪面前。


“太高了!”崇应彪看都不看就喊。


李洪半跪下来,双手将滚烫的汤碗举过头顶。


“这么烫,怎么喝?”崇应彪冷笑一声:“凉一凉吧。”


他并不去看手指逐渐被灼红的李洪,只扭头去呵斥北营的百夫长们。


“金葵、黄元济……苏全孝,事情都做完了?明日出征,兵马点清了?干粮备足了?阵型谙熟了?刀刃磨利了?”


“回千夫长的话!”黄元济高声说:“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个屁!”崇应彪不留情面地呸了一声:“我一路走过来,全是梦游似的的懒屁股!黄元济,明日要是丢了北营的脸,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不对,你那身皮不顶用。”崇应彪倏忽又回过头来,拍了拍李洪的脸:“这里倒有一张好皮,可厚得很呢!”


说罢,他站起来,大摇大摆准备往回走了。


“敢问千夫长,明日可能领军出征么?”李洪跪在地上,在各色目光里向崇应彪厉声发问。


“你以为我是谁?”崇应彪嗤笑了一声:“想变天?早了点吧!”


“我能起来,我会起来。”崇应彪瞥了眼李洪微微发颤的头顶:“你不如猜猜,我明天要砍下的首级——”


“会有谁呀?”他轻轻附身在僵住的李洪身边,温柔如情人私语。


……………………


及进了营帐,崇应彪再也支撑不住,颓然歪倒在榻上,昏昏沉沉。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有个人进来了,却不知怎的并不害怕,像在深林里遇到一只熟悉的鹿,沉眠中也知道鹿是不会伤人的。可他又觉得随着走动间的微风靠近过来的还有一种恐怖,人体的热度要灼伤了他,就像是在冰天雪地中,冻到麻木开裂的皮肤突然感受到了一阵暖意,北方的孩子会为乍然迸发的暖流而恐慌发疯——


那意味着彻底的失温。意味着感知的错乱。


那意味着自己的生命将要在最后的温暖中滑向终结。


不,不……为什么这里这么热?我要回家。我想回家。崇应彪怕了,真的怕极了,纷乱的思绪都离他远去了,他想回到自己那个偏僻的小卧室,他母亲生产他时所居的那个阴暗的房间。


他在那座幽冷的牢笼里挣扎了一个时辰,终于从血泊里爬出来,像是血河里托生的恶鬼。他的母亲怨他是个索命的胎瘤,他的父亲判他是个克亲的凶兆。食虎的“彪”被遗弃在这座不见天日的偏房,房中的血腥味久散不去,像是他身上未曾剥落的诅咒的胎衣。


照看崇家的小公子不是什么美差。他在不得脸的仆从臂膀间交替,在牲畜的臭味和发酵的汗味里睡去,对命运的咒骂是他睡前的摇篮曲。他居然也就这样活下来了,在雪原的襁褓里,又孕育出了一只初生的野兽。


可此刻他只想回到那个狭小而熟悉的地方,在冰冷腥臭的薄被子里打颤。温暖靠近他,温暖是短暂的、生的希望——四岁的崇应彪把崇应鸾误入此间的小狗扑在身下,小狗和瘦弱的他几乎一般大,暖呼呼毛茸茸,闻起来像一朵云。它以为自己的主人正在和他玩,快乐地拿湿润的鼻头顶他,拿温热的舌头舔他。


崇应彪抱着小狗过了一个白天,不住嗅闻着这个陌生的宠物。他的肚肠咕咕直响,今日不知怎的,来送剩饭的仆从都格外晚——后来他才知道,他们在找崇应鸾走失的小狗,因此忘了饿的发疯的崇应彪。小狗渐渐也饿了,他撒娇打滚,却不知主人为什么不再像往常那样给它赏下好吃的。


天色一点点暗淡下去,金色的夕阳越过屋檐照在他门口,灰尘在光柱里纷纷扬扬,像是通向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小狗饿了,又仿佛听见人喊它的名字,那是来找它的。他从崇应彪怀里挣脱出去,向门外蹦蹦跳跳地跑去。


不,不要走。崇应彪伸出手,喊那只自由的小狗:“狗!狗!”


狗犹豫了,他站在门槛前回头,呜呜地唤他,好像不明白崇应彪为什么不一起出去。


它要走了,它要去崇应鸾身边了。崇应彪的眼睛在将熄的太阳里变浅了,瞳孔轻轻地摇晃着。他摸索着站起来,背着一只手,向前走了一段,又蹲下来,耐心地喊那只踯躅小狗:“过来,狗,过来——”


狗一头扎进他怀里,在他脸上舔吻着。崇应彪紧紧地抱着它,眼泪不住地淌下来:“狗,狗,好狗。”他这样说着,把手里切肉的小刀捅进了幼犬温热的身体。


狗疯狂地挣扎起来,在他肩头乱咬,把他撕扯得一样血肉淋漓。崇应彪抱着这只小狗不松手,狗血从刀口里淌出来,和他自己的血流在一起。直到狗狗停止了挣扎,变成了一块瘫软的、湿漉漉的棉絮。那团小小的热度和夕阳的余烬一起消逝了。


“狗,好狗。”年幼的崇应彪流着泪说:“要么就别来,要么就别走。”



————“崇应彪你骂谁狗呢?病了嘴里都不干净。”


不再孱弱的崇应彪慢慢闭了一下眼睛。他已经不会流泪了,眼睛被烧得干涩地厉害。他重新睁开眼,姬发别别扭扭地站在他床边,把手里的药汤往床头一剁:“喝!我可不伺候你。”


“拿——拿狗肉熬得汤吗?这么臭。”崇应彪嘶哑着说道。


“嘿,你还挑上了。没有啊,什么肉都没有,只有草药汁子。”姬发说:“少想着吃肉,饿不死你。”


“西岐的……农夫,才吃药。”崇应彪说:“我要吃狗肉,大补呢……就是臭,臭的叫人难以下咽。”


“这么了解,你吃过?”姬发奇道。


怎么没吃过呢?崇应彪咧开嘴,笑了一下。他正是吞噬了一团又一团鲜活的生命,才活到了今天啊。


姬发把他架起来,让他靠在床头。嘴上嘟嘟囔囔,手上却把药递到了他嘴边:“快喝了,准比你们北方什么稀奇古怪的偏方有效。这可是我连夜去找南疆的祭司审出来的方子,拿你试毒。”


崇应彪斜着眼看他:“老子不喝。”


“你当是什么小宝宝吗,难道还要给你讲个故事唱首歌?”姬发火了:“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衰样,我四岁都不要我哥哄我喝药了!”


四岁还有人哄着喝药啊。崇应彪嗤笑了一声,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姬发的软弱。这么个小孩儿,跟殷郊耍到一块去倒也不稀奇了。


“今天……我喝了你的药。”崇应彪扯着嘴角讥笑,破锣嗓子嘶哑漏风:“明天,整个北营都要低人一头。”


“……脑子真烧傻了。”姬发沉默了一会,才斥道:“你的命就不重要了?”


“没有我,仗不打了?”崇应彪反问姬发。


“所以……我没看错。”姬发沉声说:“北营不安定。黄元济和金葵,你属意他们接你的位置?”


“老子还没死呢!”崇应彪破口骂道。


“没死就给我喝下去,我没空跟你在这里争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姬发提高了声音,崇应彪看见了他眼底的红血丝:“我管你想不想活,你死了我比谁都高兴,你个狼心狗肺的禽兽、下九流的混账、一天不挑事全身皮都紧——”


他滔滔不绝地骂人,连珠炮似得一句快过一句,哪里还有什么聪慧稳重的公子风度。


他兀自跳脚,崇应彪却想笑,喉咙里又疼的厉害,就变成一串压在嗓子里的咳嗽。这些骂人的话,姬发原来一个也不会。他家教本来就好,平时虽是混在军营里,可质子旅里来往的都是贵族公子,也没几个人敢对他不敬。准确地说,这么多脏词儿全是他个野地里打滚的崇应彪在对喷里一个一个教会的。


这小狗拿我骂人的话回来骂我?他不是最擅长一个大帽子举重若轻扣下来,一击即中让人反驳不出声吗?怎么这时候骂人泄愤半天说不到一个点上,难道我没听过更难听的话?


姬发骂着骂着就骂累了。崇应彪是什么疯狗脾气他还不清楚,只怕不是在乎什么北营荣辱,单单就是他崇应彪不想领姬发的情!


可他也说不清,自己怎么就不能再享两天清净,要来巴巴地来救这条恶犬的命。


或许是前些日子,行军途中遇见了一批流亡的野人,殷寿便临时点了兵叫给捕回来。他跑马在侧,张弓正要为殷郊掩护,却看见一匹健马驮着人率先奔出去了。


他当然认得那匹马!崇应彪那狗人平时没少当着他的面‘小姬’‘小姬’的喊,幼稚得要死。


他刚想骂崇应彪莽撞,准星移动,却发现小姬身上驮着的赫然是苏全孝。姬发猛地移开弓,四面一扫:小姬身后也不是整齐划一的北营马队,反而是黄元济和金葵各领着一拨人,又有个生面孔的小将面露桀骜,隐隐要越众而出。


啊,那个跟野狼一样精力旺盛,一天能找八百个茬的崇应彪病了。


群狼失首。他脑子里蹦出来这样一个词。


他很快皱起眉,不自觉地升起一阵愤怒与鄙夷:崇应彪只是病了,又不是死了!平日里给他帮腔多么起劲呢,这才几天,北营就做出这么难看的样子!


他心中不齿,可北地的少年自有自己的丛林法则,他无从插手,更没理由插手。


只是在打扫战场时,他的箭偏了三寸,没有当场射杀一名南疆祭司,而是把他捕了回来,又拷问出了这么一张治瘴气的药方。拜托了鄂顺派人看过方子,又四处找齐了药材,臭着一张脸煎出这一碗药。


结果这混账就这么无所谓!


他气的端着药扭头就走了。


崇应彪浑浑噩噩地,瞧着那草帘子被掀起来,又放下来了。他似乎回到了幼年的晚上,回到了熟悉的孤独与寒冷中,像是瞧着一个精美而脆弱的玉器被摔毁在地上,终于不用担心它何时会碎去。他安心了,又昏睡了过去。


第二次醒过来的时候,崇应彪以为自己彻底烧傻了。


“喝药。”殷郊说。


崇应彪冷笑:“殿下屈尊光临,寒舍蓬荜生辉。真是可惜,我还没死呢。”


“拽什么词,谁不认识谁啊。”殷郊面带古怪地把药放他手边:“我看你挺精神的。”


崇应彪只觉得心中一股火气烧着,强撑起了他的精气神。他半靠在床头,眯着眼睛看殷郊,口齿都清晰了不少:“现在看到了,恕不远送了啊。”


“行,那你把药喝了。”殷郊摇了摇头,很有些无奈:“我替我父亲关心将士,这下没人说了吧?”


崇应彪一下没了声势,像是什么人忽然从他身体里抽走了一根尖锐的骨头。他顿了一会,突然伸出手去把药又快又急地倒进自己嗓子眼里。


“喂!”殷郊惊了:“你不怕烫啊!”


烫什么烫,崇应彪想,被人来回温几次了,还当是刚出锅那会子啊。


他心里又气又恨,心里知道是谁做的,却又无法说出口承实了这份情。崇应彪一点儿不感动,他气的浑身上下心肝脾肺都在刀尖上剐。


干你娘的西岐村夫,谁要你去求殷郊了?谁要你管我了?我崇应彪宁愿就这样死了,也不要欠你的,老子一辈子的心软都用在这了,高抬贵手放了你,没见过还有这种蠢货,还自己往里倒腾的!


他又想到姬发。他早就意识到姬发同他们每个人都不一样,比所有人都更闪亮,更高人一等。唯一能靠近他一些的是鄂顺,那个家里的独子,再往后是姜文焕,连殷郊都要再退一射之地,更遑论一无所有的崇应彪——是的,姬发是沐浴在爱里的孩子。


他不缺少真诚的爱与关怀,所以他永远能散发着爱的香气,像小太阳一样向外放射他多余的善良与正义。他会用骄傲的语气提起他哥哥姬考,而崇应彪只想什么时候抹了崇应鸾的脖子。在他不自知的光芒下,他们偶尔得蒙感召,恍惚自己同是个全乎的人形;又偶尔如照冰鉴,瞧见自己的可怜可恶,只想将他彻底毁去。


凭什么你能这样挥霍善意?凭什么你有挚亲好友?凭什么你不知道,有些人天生就不配——也不想得到爱!崇应彪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他愤怒地盯着殷郊,几乎要透过他把姬发揪出来咬死。


殷郊看出了他的不善,皱了皱眉,又说:“你知不知道,姬……”


当啷!


崇应彪抄起药碗就摔在他脚边,硬生生打断了他的话。


“我不知道。”崇应彪发了狠:“我要是死不了,你给我等着看死的会是谁!”


“崇应彪你又发什么疯?”殷郊再好性格也受不了崇应彪突如其来的脾气:“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


“你少给我装了,殷郊。”崇应彪往地上啐了一口:“你装什么与民同乐呢?你若真有半点看得起我,你此刻早就上来给我一拳,而不是在这里拿皇孙的派头压人!”


“殷郊,你他妈就是个不切实际的花架子。姬发算是瞎了眼了,哪天被人宰了,你连替你小媳妇出气都做不到!”


“我不和烧糊涂的病人计较。”殷郊一把扼住崇应彪的脸,和他充满怨毒的眼神对视:“别惹我生气,崇应彪。”


崇应彪却不癫了,只不住冷笑:“你生气?你生气是能血溅五步?你生气是能忤逆你父亲?——你生气惹出来的事,大约总有人替你想法子解决吧?我倒忘了,世子殿下还缺个暖床丫头哪!倒不知这又该找谁解决?”


“崇应彪,你真可怜。”殷郊撒开手,居高临下地看了崇应彪一眼。离去前,他说道:“你根本不明白,姬发就是姬发,我就是我,朋友替朋友解决麻烦,本来就不需要什么理由。”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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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棒:@深沟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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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上去是如此脆弱,却又如此想要保全着自己的颜面、理想,以及所谓的,对于足球的热爱——这使得他的痛苦显得滑稽,他的悲哀显得虚无,他的一切反抗与声嘶力竭的怒吼都不过只能换来众人充满审美凝视意味的回声,像是伯纳乌球场里的球迷会嘘掉他几个显而易见的失误一样,但他依然向前行进着,就像是他此刻就算被绳索和项圈所绑缚,也如此坚定地要离开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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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硅的AO3指路(内含17万字蹴鞠各类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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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瓣:小硅(上班中、藕粉硅花糖糕

包含内容:

豆腐丝:《攻心为上》、《黄黑网站》、《失乐园》、《荣耀俯首》、《难计余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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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撇子:《狠狠》

all内:《黄色大门》、《sweet escape》等

卡配罗:《千丝万缕》

miniC:《催熟》 

双R:《人妻的伪术》、《芳华绝代》

CP乱炖:《晓团圆》等

豆腐猪:《樱花树下》

C梅C:《沧海一笑》《父母爱情》

感谢每一位给我留评的读者,我永远爱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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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Headhole

【C梅/一发完】1 of 1

【CP】:C梅

 

【预警】:OOC属于我,不接受设定请右上角,不授权任何转载;写于2015年10月,分十回发完,整理重发,全文1.9W字。

 

【脑洞来源】:本人曾经是个狂热的卡迷。

【注】

 

1.本博所有博文转发禁止改动原文标题,内容以及tag,已设置为禁止演绎模式,如有抄袭或私自改动原文情况直接视为侵权,后果自负。

 

2.本文包括本文的一切设定以及本文中的原创梗皆禁止演绎与二次同人,拒绝抄袭一经发现,后果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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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求捉虫(づ ̄ 3 ̄)...

【CP】:C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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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洞来源】:本人曾经是个狂热的卡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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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求捉虫(づ ̄ 3 ̄)づ

 

 

 

 

【1/10】

 

其实这本该是两个人各自的秘密,毕竟球员集自己的球星卡这种事听起来有些幼稚好笑。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就是这样的人,好吧,其实他这样自恋的人做得出这种事也不值得叫人感到奇怪。不过,假如莱昂内尔·梅西也做这样的事,我们该如何解释呢?让我想想,从他是个宅男这一属性出发,他集卡这件事也不足为奇。总之,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克里斯蒂亚诺在集卡论坛上发了个换卡的帖子,某日中午他收到了一位卡迷的站内信,对方声称求购他手中的那种梅西球衣卡。克里斯蒂亚诺冷冷的哼笑了一声,他的帖子里说的很清楚——只换,不卖!这个月以来他已经收到了数十条求购那张球衣卡的站内信,只要标题带有“求购”字样的一律被他当做垃圾信息删除了。他正想删掉这条站内信,忽然间发现这条信息下面带有一个附件的图标。他犹豫了一下,会是什么呢?算啦,只要不是病毒,其他什么都OK,他点开了那个闪动的站内信,附件的图片立即跳了出来,而正是这张图片令他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那是他的球衣卡,暴力切割,上面有皇马的队徽,全世界只有一张的极品卡!

 

可当他看了那封站内信他便高兴不起来了,因为站内信的内容如下:“求购梅西暴力切割球衣卡,下图中CR7的球衣卡白送。”

 

CR7当然会不高兴了,他被当成了赠品,换做是梅西也会不高兴的。呃,不过他倒是在皮克那里听过几次关于“非卖品”一词的嘲讽,皮克对他说:“弗罗伦蒂诺总说你是非卖品,难道他不知道赠品也是非卖品吗?”

 

克里斯蒂亚诺能对他的前队友说什么?他会咬牙切齿的回复对方:“我倒是经常听到‘梅西是非卖品’这样的言论。”

 

而现在,他就真的成为了“非卖品”。

 

那怎么行?要做非卖品也得拉个垫背的啊!不不不,他是个有原则的人,他已经在帖子里说的很清楚了,他并不是卡贩子,他只换,不卖!他以高逼格的姿态回复了那封吊炸天的站内信,不料对方就在一分钟之后回复了他:“加一张内马尔折射卡可换,包砖包邮。”

 

我擦……还讲条件,假如不是真心想要那张卡,那个人一定已经躺在他的黑名单里无法和他装逼第二次了,然而他不可能让那张卡落在别人手里,于是他硬着头皮回复:“CR7+Neymar=LM10?”

 

他猜想对方一定就等在电脑前,因为就在他发出站内信的三十秒后他就收到了对方的回复:“梅西的卡比较贵。”

 

擦!克里斯蒂亚诺简直要怒摔鼠标了,要说贵也是他CR7的卡比较贵吧!对方分明是在侮辱他!于是他十分有骨气的砸着键盘回复道:“好吧,你再给我加一张CR7的折射卡就换。”嗯哼,谁让他那么想要呢。

 

对方十分爽快的答应了:“OK,反正我也不稀罕,我只要梅西和内马尔。”

 

克里斯蒂亚诺迫不及待的想要拿到那张卡,然后把对方永久的拉进黑名单,他的指尖飞快且极其用力的敲打着键盘询问对方的坐标:“你在哪儿?”他是在询问他应该把那张梅西的球衣寄到什么地方。

 

然而对方回复:“马德里的卡店。”

 

他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面交吧,我也在马德里。”

 

 

【2/10】

 

“你不会,就是梅西本人吧?”克里斯蒂亚诺指着坐在角落里戴着口罩的男人说道,对方抬眼看了看他摇了摇头,然而克里斯蒂亚诺并不死心,“身高都像,这也太难得了。”

 

“你到底换不换?”莱奥没好气儿的问道,他就想换个卡,为什么对方要趁机吐槽他的身高,真是够恶劣的。

 

“换!”克里斯蒂亚诺在他的交易对象面前坐了下来,他向四周看了看,这家卡店现在除了老板,就只有他们两人,于是他指了指对方的口罩建议道,“你可以,摘掉你的口罩,现在这里没人。”

 

“先生,我只是感冒了,我并不是什么梅西。”莱奥当即拒绝,他可不想和什么人来个场外重逢,他只要他的卡,其他的他都不感兴趣。

 

“好吧,那,我的卡呢?”被对方拒绝后,克里斯蒂亚诺的好奇心也随之而减弱,反正他也只是奔着自己那张球衣卡来的,寄来寄去也不安全。

 

梅西把一张卡砖放在了他们之间的桌子中央,站内信附件图片上那张卡呈现在克里斯蒂亚诺眼前,他仿佛看到了那张卡发出的万道金光,他像寻宝者打开了一个古老的箱子发现了无数的金银财宝一样惊呼了一声:“OMG!完美!”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张球衣卡,这张卡上面的队徽来自某场国家德比的落场球衣,而皇马在那场比赛中获得了胜利,这才是这张卡对于他来说的现实意义。也难怪面前的卡迷要将这张卡当做赠品,因为,他明显是个萨迷。

 

“先生,你的眼球快掉到卡砖上面了。”对方似乎在好意提醒,可是克里斯蒂亚诺收回视线时却看到了对方满眼的不屑,“我的卡呢?”

 

哦,对,克里斯蒂亚诺这才想起他是来干嘛的,他把手中的卡砖也摆在了桌面上。对面的蒙面侠拿起了那张梅西的球衣卡翻来覆去的检查了一番,这让克里斯蒂亚诺极其的不耐烦:“你放心好了,制版要花很多钱的,这种球衣卡不会有假货。”

 

“我的内马尔彩折呢?”莱奥把卡砖捏在手心里看向克里斯蒂亚诺。

 

“在这儿。”克里斯蒂亚诺只给内马尔套了薄薄的卡套,甚至连卡夹都没有。不过对方并不在意,他拿出了一个迷你卡册,将那张折射卡插了进去,顺便把约定好的CR7彩折卡抽了出来。

 

“哟,货挺全啊。”克里斯蒂亚诺看到了对方的卡册,那里清一色的金折卡简直把他亮瞎了,他酸酸的说了句,“全是小卡。”

 

对于他的嘲讽梅西并没有回应,而是向他询问:“你有马斯切拉诺的金折吗?”

 

“有。”克里斯亚诺记得他拆到那张卡之后顺手扔到了普卡堆里。

 

“苏亚雷斯的有吗?”

 

“哈维的有没有?”

 

“伊涅斯塔呢?”

 

“阿圭罗呢?”

 

……

 

“这些小卡我都不带在身上。”克里斯蒂亚诺终于找到了报复对方把他当做赠品的机会,硬是把金折说成了小卡,不过紧接着他就被对方呵呵了一脸。

 

“你想来个大全套吗亲?”他忽略了那个“呵呵”问道。

 

“当然。”莱奥回答,他想知道对方究竟能给他多少他需要的“小卡”。

 

“那我们换吧,前提是,你有皇马的卡。下次见面把多余的卡都带来,就在这,面交。”克里斯蒂亚诺很忙,但倘若对方有他需要的卡,他总是有空的。

 

“我只有今天会在这里,下一次你就只能包砖包邮了。”莱奥只是今天在这里有场比赛要踢,他可不会为了几张卡专门跑一趟马德里。嗯,这话说得有点早。

 

“好吧,那你家住哪儿,我们交换地址。”

 

“巴塞罗那。”

 

“卧槽,你真的不是梅西?”克里斯蒂亚诺仔细端详着对方的眉眼,莱奥不仅戴着口罩,还扣着一顶傻气的帽子,而他根本没见过梅西穿便服的打扮。

 

“那你是CR咯?”莱奥瞪着对方反问道,他不明白交易一张卡非要追问身份做什么,那毫无意义。

 

“不是,我只是……觉得CR很帅,所以照着他的样子整了容。”克里斯蒂亚诺就连说谎都要自恋一番,这让莱奥一阵呵呵,他立即转移的话题,“这样吧,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回家分别列个单子,互通有无。”

 

“行吧。”莱奥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虽然这个人看着不咋靠谱,可是他对待卡的态度倒是很靠谱。

 

莱奥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已经打算上床去睡觉,可是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短信跳了出来,他点开那个小信封图标查看信息:“我找到了一张卡,或许是你需要的,视频吗?”

 

他们在马德里的那家卡店互留了手机号码,不过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方就主动和他联系上了。时间已经不早了,可是对方卖的关子让他十分感兴趣,他几乎没有纠结,欣然接受了对方的深夜视频邀请。 

 

 

【3/10】

 

深夜视频,这听起来就像是两个约不到炮的可怜货准备对着对方互找慰藉,而事实上他们只是纯洁的向对方显摆了一番手中的“大卡”。

 

“看见了吗?1编特卡,杠杠滴。”克里斯蒂亚诺手中拿着一张梅西的黑折卡,这是莱奥一直在寻找的1of1。可是克里斯蒂亚诺扬起的嘴角和眼神里流露的得意让莱奥忍不住撇了撇嘴。

 

“要不要,梅西的,全世界就一张。”克里斯蒂亚诺光着膀子在镜头前晃来晃去,假如这画面被莱奥的队友看见,他们一定会认为莱奥在和隔壁球队的当家球星视频约炮,“你不要的话我就给我儿子拿去当书签了,他很喜欢梅西,可是熊孩子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

 

“我要!”莱奥一时心急,他的语气和表情让对面的人十分满意,克里斯蒂亚诺嘿嘿的笑起来。而莱奥则后悔自己的冲动,黑折卡的确是1of1,就算对方再不待见梅西,也不可能就那么给熊孩子当书签玩了。

 

“拿CR7的黑折卡来换啊~”克里斯蒂亚诺坏笑着,他翻了整晚的箱子,终于把梅西的黑折卡从众多普卡中淘出来了,就为了看到对方想要却又没办法得到的表情。

 

“好,我和你换,但不是近期。”莱奥一口答应下来,他在eBay上见过CR7的黑折卡,他打算拍下来和对方交换。

 

“你说的啊,可别放我鸽子,一个月之内你没动静的话,我可就把他给我儿子了。”克里斯蒂亚诺恶意的威胁道。

 

他们同时下线,莱奥立即去eBay上搜索那张黑折卡,价格已经被抬得很高了。可是他现在需要那张卡,于是他不假思索的跟拍下来,最终拿到了那张他之前都不稀得多看一眼的黑折卡。后来莱奥才明白过来,CR只是想让他明白,他CR7并不是“赠品”。

 

黑折卡的卖家在遥远的东方,莱奥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那张CR7的1of1,他小心翼翼的检查过后重新收回到卡砖里。他可不是把CR的黑折卡当做宝贝,这是他花了天价拍回来的,而只有拿着这张卡他才能得到他想要的梅西1of1。

 

他们后来又联系了两次,一次是给对方传了自己所缺卡片的编号,另一次是告诉对方自己有哪些卡可以用来跟对方交换。敲定这些事之后,他们决定再一次面交,毕竟交易珍贵的卡他们都想更加谨慎,而且,他们离得也不算太远。

 

这一次,克里斯蒂亚诺提出在诺坎普球场附近进行交易,因为他们即将在巴萨主场踢第一场德比。比赛结束后,克里斯蒂亚诺便溜到了更衣室外给他的交易对象打了电话。他偷偷摸摸的样子就像做了贼一样,可是他不知道另一边的人也把头蒙在衣服下面嗯嗯啊啊的答应着,不敢大声说话。

 

两人最终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在球场外相见了。假如被警察看见了,他们一定会被怀疑成正在进行什么奇奇怪怪的交易。克里斯蒂亚诺听见有人在阴影里学猫叫,这和他们约定好的一样,虽然有些蠢,可是他也并不想告诉对方他叫克里斯蒂亚诺,并且让对方看见他的时候大叫他的名字。

 

“你好快啊。”他钻到了阴影里,看到了那个带着口罩和帽子的人。他的头发还没干,不过已经用帽子做了掩饰,对方应该不会去注意这些。

 

“是,我来看德比。”莱奥已经在他说这句话之前警告了自己十几遍,千万别说成“我来踢德比”,现在,他成功了。

 

“这么巧啊,你也来看德比。”克里斯蒂亚诺一点也不心虚,他一点也不。

 

“快点吧,先看看你的卡,我着急回家。”莱奥催促着,他害怕被人认出来不好交代。

 

克里斯蒂亚诺拿出了他的手机充当照明工具,把他准备用来交易的卡拿出来让对方逐一检查。他原本是受不了对方的磨蹭的,可是这一次他倒是希望对方检查得久一点,因为这实在是,太刺激了。好吧,后来他回忆起这段经历,他觉得自己当时简直就是脑残。

 

抑或是单纯的心情不错,他觉得多待一会儿也挺好的,毕竟今天他是个胜利者。他对对方说:“我请你拆卡吧,把剩下的卡补齐。”

 

“好主意,但我现在没心情,而且已经很晚了。”莱奥并不是在拒绝对方,他想表达的只是他希望换个时间,而恰巧克里斯蒂亚诺并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

 

“那就明天吧,我会在这儿多停留一天。”他在自作主张,他并没有为次日的旷工请假。

 

“好啊,那就明天下午。”可是莱奥并不是一个会轻易旷工的人,况且这场球让他踢得很不爽,他没有理由不去训练。

 

下午?克里斯蒂亚诺算了下时间,就算这个时候他赶回马德里,参加了次日的训练,再返回巴萨罗那来赴约也都是来得及的。干嘛不呢?他也不是个玩物丧志的人。

 

他很期待和他的卡友坐在卡店里拆卡,他从来没有尝试过,因为他总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抱着盒子一包一包的拆,时间久了会腰酸背痛,还很寂寞。他现在心情极佳,甚至不介意对方是萨迷或者西迷,他只想要一个卡友,可以对着一起拆卡的那种卡友。

 

于是次日他精神饱满的驱车前往巴塞罗那,他赶到约定的卡店时,他的卡友蒙面侠已经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后面等候多时了。

 

 

【4/10】

 

请客当然要有请客的姿态,克里斯蒂亚诺把卡盒放在桌子上说道:“你先选,剩下的归我。”

 

莱奥看了看桌子上的四盒卡,他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我认为我们可以尝试新的玩法。”

 

“怎么玩?”克里斯蒂亚诺看着蒙面侠把其中一个盒子打开,他也照做了,然后他们一起把余下的两盒全部打开。

 

“每盒固定有一张实物卡,包盒的话不刺激,”在莱奥说话的时候克勒斯蒂诺亚一直端详着他说话的神态,那真的很像他的老对手梅西,说话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一些慢悠悠的拖泥带水,“我们可以把每盒中的卡包全部倒出打乱,然后按照卡包的数量均分。这样的玩法很可能让其中一方拆到四张实物卡,而另一个方一张实物卡也没有。”

 

“听起来是很刺激,不过这个系列里的签字卡很坑,有些签字卡甚至不如某些球员的折射卡价位高,你确定要这么玩?”克里斯蒂亚诺的言辞显得像个平民玩家,事实上他根本不在乎那些卡值多少钱,因为他只想把卡补齐。而他的玩法已经不像是个平民玩家了,因为平民玩家是不会通过继续开盒的方式为自己补齐全套中剩余的卡的,那样简直就是铺张浪费。

 

“我确定,反正花钱请客的是你,我只是给你一个回盒的机会。”莱奥边说边把桌子上堆在一起的卡包打乱,克里斯蒂亚诺也照做了,他们两人就像中国人打麻将时洗牌那样的在桌上搅了半天。

 

“我有预感,这一次我一定能把大全套凑齐。”他已经在家独自开了三箱了,然而他还差那么一张,不论怎么拆都凑不齐,于是他就像给昨天那场德比攒人品的一样又白白浪费了好多卡包。

 

“但愿。”莱奥并不打算祝福这个自称只是外貌酷似克里斯蒂亚诺的美凌格,而莱奥不想纠结这件事的真伪性,眼下,愉快的把卡玩起来最重要。是的,不玩卡的人永远不知道卡迷的节操是多么易碎,又有谁会知道梅西和克里斯蒂亚诺会为了凑个大全套三番五次的和对方碰头交易,甚至还玩深夜激情视频呢?

 

他们两人在巴塞罗那的这家卡店里一会儿大呼小叫,一会儿唉声叹气,一会儿骂骂咧咧,甚至还有那么一两次击掌对拳,不过在这个庆祝胜利的行为过后,他们都尴尬的收回自己的手继续拆余下的卡包。最终克里斯蒂亚诺得到了三张签字卡,他最近的运气的确好到爆,其中有一张是巴萨四签。而莱奥虽然没有拿到他心仪已久的巴萨四签,可是他拿到了克里斯蒂亚诺寻觅多日的最后一张卡。

 

“想要吗?”克里斯蒂亚诺举起手中的四人签字卡在他的卡友面前晃了晃。

 

“想要么?”莱奥也举起了那张远不及巴萨四签值钱可对方就是拆不到的特卡,他学着对方的样子也晃了晃手中的卡。

 

“好吧,反正这玩意我不稀罕,给你。”克里斯蒂亚诺以轻蔑的口吻说着,把手中的签字卡递给了蒙面侠。

 

“我才不会感谢你,拿去。”莱奥把克里斯蒂亚诺觊觎已久的那张卡也交给了对方,两人心满意足的完成了这次交易。

 

注视着两人完成这笔根本不对等的交易后,卡店的老板终于忍不住了,他出声表示:“两位先生,你们是想补齐吗?”

 

“没错,我们要大全套,而我现在已经齐了,他还差两张。”克里斯蒂亚诺边说边得意的看了看他的同伴,仿佛在说,老子今天依然领跑。

 

“事实上,你们可以找官方补齐,提供编号就可以了,按照常规价格付款即可。”卡店的老板拿出了一个卡盒,“或者,你们也可以找我补齐,我这里有很多重复的卡片。”

 

莱奥的笑声顿时响彻了整个卡店,他从昨天输球到现在已经十几个小时没有笑过了,而现在他感到自己才是真正的赢家。他面前这个自以为是的冤大头帮他送来了一张25编巴萨四签,而他只需要花个几块钱就能在这家卡店补齐他所需要的两张卡。

 

可是土豪先生在乎区区这么几盒卡吗?他不在乎,他有的是钱……好吧,他的确有点被气到了,那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被对方算计了,可事实上他也知道只是他自己不走运,然而又有谁不会因为不走运而不开心呢?

 

于是他恶意的提醒道:“几盒卡而已嘛,至少我们昨天赢了德比。”他也只能以此来安慰自己,顺便打压这位卡友嚣张的气焰了。

 

在老板那里拿到卡的莱奥停止了笑声,他转过头冷冷的扫了对方一眼:“你应该庆幸这店里只有我们三人,否则你会被狂热的萨迷赶出巴塞罗那。”而克勒斯蒂亚诺则若无其事的耸了耸肩,反正他知道他已经成功的把对方惹怒了,这就足够了。

 

老板抖了抖手中的海报借着打圆场的机会兜售他的新货:“两位要不要预定点新系列的卡盒?比你们刚刚拆的要高端,每盒有三张实物卡,价格要比上一个系列高出一小半,不过现在预定可以打些折扣。”

 

“要!”那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说完还瞄了对方一眼。

 

“我要五箱。”莱奥说着看了看他的卡友,“我一定要抽出梅西的1of1,免得再让那么珍贵的卡落入隔壁球迷的手中。”

 

“也给我来五箱,彼此彼此。”克里斯蒂亚诺不甘示弱的说道。

 

时间一天天过去,克里斯蒂亚诺终于得到了箱货到货的通知,他和蒙面侠约好了时间,在那家卡店同时拆卡。两人就连拆卡的速度都要攀比一番,疯了一般的撕毁每一个卡包,然后把所有的卡都扔到地上的箱子里,只寻找各自的1of1。

 

然而,十箱见底,他们两人却只能在即将打烊的卡店内对着沉默不语,一言不发。最后克里斯蒂亚诺说:“你应该请我喝一杯。”

 

“凭什么?”蒙面侠并不想喝酒,因为喝酒需要摘下口罩。

 

“因为这是你的主场。”

 

这话听着没什么毛病,于是莱奥说:“好吧,我可以请你,不过我不会陪你喝酒,我要开车。”

 

“OK。”克里斯蒂亚诺说着勾住了莱奥的肩膀,像是两个一同经历过生死的兄弟般的走出了卡店。

 

 

【5/10】

 

莱奥最终把喷着酒气放出豪言壮志的克里斯蒂亚诺带到了他某个不为人知的住所,虽说这种行为就和偷养小老婆差不多,不过为了不被对方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他也是没有其他办法了。毕竟,他不能把这个外貌酷似CR7的家伙扔在巴塞罗那的酒馆里,也不能让对方在第二天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梅西的家中,更不能让醉酒的人驱车返回马德里。总结来说,莱奥是个善良的人,毕竟,这是他唯一的卡友。

 

“兄弟,我发誓,假如我见到了梅西的1of1,我一定为你拿到它……”克里斯蒂亚诺指着蒙面侠大着舌头说道,他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然后在那里躺了下去,一翻身就睡着了。

 

“好的好的,”莱奥摘掉了帽子,他搀扶了对方一路,这个醉汉把他压得气喘吁吁,然后他也摘下了口罩说道,“假如我看见了CR7的1of1我也会不假思索的拿下,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白送给我。”

 

“算你说对了!”克里斯蒂亚诺睁开眼睛用食指点了点他面前的人。

 

这让莱奥一阵惊慌,他的真面目就这样暴露在对方面前了,然而就在他纠结自己该如何解释的时候,对方又闭上了眼睛,鼾声随之响起。莱奥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抚慰着自己砰砰乱跳的小心肝儿,这可不是初恋的赶脚,他分分钟被这位卡友吓出心脏病都是有可能的。

 

抹去了头上被吓出的冷汗,他起身回家。次日,克里斯蒂亚诺醒来的时候收到了来自蒙面侠的一条短信:“看到这条短信之后不要哭,你的车子我没有动,假如你不认识回到卡店附近的路也不要找我,我去上班了。”

 

“你可真是个……拔屌无情汉……”克里斯蒂亚诺才输入了这几个词又立即删掉,他已经被拉莫斯带坏了,“并不需要拔屌,因为根本没有插入过......要插也是我来插啊……”他一边念叨着一边重新回复了对方的短信,抱怨了对方的无情无义。

 

然后,就再也没有什么然后了。

 

莱奥看到那条短信后在更衣室里笑了起来,他弯着腰,脸几乎要撞到他的膝盖。直到内马尔从他身后凑上来关注他手机屏幕上的内容,他才起身将手机扔到了柜子里。

 

“‘你真是个负心汉,亏我为你跑来巴塞罗那’?”内马尔忍不住念了出来,“这是啥啊?莱奥,你做了什么?”

 

“我没做什么,这是一条骚扰短信,我从来不理会。”他板下脸,可是眼睛里的笑意出卖了他,尽管后来内马尔几次三番的追问他也只是笑而不语。

 

所以,那两张1of1究竟在哪里呢?

 

经过了漫长的等待,那两张卡终于先后出现在了eBay上。你能想象这两位狂热的土豪卡迷为了两张卡而疯狂抬价的场面吗?嗯哼,卖家一定做梦都能笑醒了。

 

克里斯蒂亚诺遇到了强劲的对手,他甚至一度怀疑那个一直在和他竞价的人就是卖家本人,因为没有谁会为这么一张卡片而开出这样的天文数字了。若不是莱奥遭遇了网络卡顿,克里斯亚诺就会想方设法联系到卖家,然后平白无故的冤枉了一个好人了。

 

莱奥不开心,他本来有机会把那两卡都拍下来,可是偏偏在最紧要的关头,他卡了。他咬住手指,盯着屏幕发呆,然后索性强制关机滚到了床上准备强迫自己去睡觉。然而在他刚刚闭上眼睛的一刻,他的手机震动了。

 

“诶,我有好东西给你看,你上来。”他能从这条短信中看到他的卡友眉飞色舞的表情。

 

他越来越不喜欢对方这样神秘兮兮的卖关子,尤其是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了,这个时候让他开视频,可别是恶作剧给他看下半身什么的。

 

他抱着被子,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的按动:“我睡觉了。”

 

“1of1.”

 

“梅西的。”

 

“看不看?”

 

对方连续发了三条,莱奥一轱辘爬了起来,他重新开机,然后看到了对方给他截了图。

 

“呵呵,”他一脸嘲讽的看着对方,然而对方不会看到他的表情,因为他懒得再找来口罩和帽子,所以干脆就没开自己这边的摄像头,“冤大头,刚才是我和你抬的价。”

 

克里蒂亚诺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不过马上他又换上洋洋得意的表情:“呵呵,然而你没有。”

 

“照价给你。”莱奥不想同他周旋,直接表示自己想买那张卡。

 

“不出!谁让你和我抬?”克里斯蒂亚诺光着膀子的样子或许挺好看的,但是莱奥现在只想剐了他,“想想别的办法吧,让我高兴,说不定我会给你。”

 

“你想要啥?”莱奥翻了个白眼,当然,对方也是看不见的,“CR7的实物卡?”

 

“不,我要CR的落场球衣,真正的1of1。”这就是他想到的整对方的好点子,他猜不相信一个萨迷会去帮他弄这玩意,而且,是从他手里弄。

 

“办不到,我弄不到。”这人可真是个脑残,莱奥心想。

 

“那就没门了,”他捻起了一个作业本,“你还要不要?我儿子却一个酷炫的书签,啧,尽管这书签也不咋地……”

 

莱奥咬了咬牙:“弄就弄!“

 

莱奥找到了他的朋友迪玛利亚,当天使向克里斯蒂亚诺求落场签名球衣的时候,CR马上想到了他的卡友蒙面侠。他谨慎的问道:“你这是帮谁来要球衣的?”

 

“我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的小舅子。”他大大的眼睛真诚且坚定的看着克里斯蒂亚诺,因为莱奥吩咐他,一定要隐瞒。

 

克里斯蒂亚诺盯住天使那双眼睛几秒,直到他感到有些头皮发麻才放弃的说道:“好吧,还沾亲带故的。”

 

不过这件球衣没过多久又回到了克里斯蒂亚诺的手里,他再次追问:“你真的不是梅西?”

 

“你真的不是CR?”

 

“我当然不是,我没有他那么……性感。”克里斯蒂亚诺又顺便自吹自擂了。

 

“你当然没他性感,”莱奥只想损对方一下,可是他马上意识到自己顺便夸奖了CR就后悔了,他要把话圆回来,“不过比起梅西,他就差远了。”

 

好吧,他一定是和这个不要脸的自恋狂认识太久了,自己也变得如此的……不要面子。

 

 

【6/10】

 

莱奥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训练后立即翻信箱,他生怕错过对方的每一条短信,甚至是挑衅。事实上在上一次交易之后他们已经有两个月没联系了,或者说,对方联系过他几次,以短信的形式,可是他怄气的不想回复。渐渐地,对方放弃了骚扰他的念头,不过莱奥心想,假如他的卡友再给他发短信,他就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他又一次感到了失落,就连内马尔在更衣室里跳舞都不能让他开怀大笑,不过很快他期待已久的短信就来了:“我预定了四箱新系列的卡,明天到货,你来马德里的话我就请你拆两箱。”

 

莱奥终于露出了笑容,然而他必须表现得矜持:“可以,等我下班。”

 

可是次日他在下班后却像十几岁的小毛头要去见姑娘一般迫不及待的跑向停车场,内马尔揪住了他:“喂喂喂,莱奥,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

 

“不做负心汉!”他把内马尔的手指掰开然后一溜烟儿的消失在内马尔的视线里。

 

“他正常吗?”内马尔指着莱奥消失的方向向他的队友们发问。

 

“归心似箭嘛,”苏亚雷斯说,“不做负心汉,这话说得没错啊。”

 

好吧,内马尔竟无言以对,他怎么可能猜得到莱奥是为了去马德里才那么开心,这根本就是他无法想象的事情。

 

帽子,口罩,完美。

 

蒙面侠晃进约定中的那家卡店,他的卡友已经把所有的卡盒都搬到桌子上了,他无视了对方热情的招呼,慢悠悠的晃到桌子前坐下:“血本啊,伙计。”他压抑着内心的兴奋,可他已经在撸袖子了,接下来就是和面前的男人大干一场。哦,别想歪了。

 

“先别急着拆开,”克里斯蒂亚诺推开了莱昂伸来的手,“既然是我请客,规则我说的算。”

 

“可以,你说。”莱奥把他的手在衣袖上蹭了蹭,他认为被对方摸过的手拆不出好卡,晦气。

 

“切换组队模式……”

 

“你在开玩笑,这么多怎么洗牌?”

 

“我还没说完呢,”克里斯蒂亚诺打开了一个盒子,四打卡包躺在一个扁扁的盒子里,“每个盒子,没人选两打,你先选。”

 

“随意,反正怎么选都是我赢。”莱奥伸出手把右边的两打取了出来,“我要每盒的右边两打。”

 

“OK,那我就左边。”这和他在场上的位置一样,在左路,克里斯蒂亚诺心想,正和他意。

 

“以我的经验,左边通常没大卡。”莱奥边拆边说,“都是些CR啊,加雷斯·贝尔啊,哈梅斯·罗德里格斯啊,拉莫斯啊……”

 

“你说这些明明都是大卡,小卡是梅西,内马尔,苏亚雷斯,阿圭罗……”

 

莱奥看着对方瞪着眼睛的样子低声笑起来,他是故意这样说的,对方却像个孩子一个动真格儿了。

 

“好笑么?”克里斯蒂亚诺瞥了他一眼埋头拆卡,他有些后悔约他出来拆卡,本来只想趁机缓和一下关系,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打算放过他啊。

 

“你这脾气和你的偶像倒是挺像的。”

 

“说得好像你很了解他一样。”克里斯蒂亚诺无心的一句话让莱奥闭了嘴,他觉得自己再多说一句就有可能露馅了。

 

于是两人闷头拆卡,不时的向对方显摆一下自己拆到了什么卡,气氛还算融洽。突然间,莱奥停住了动作,他的目光停留在手中那张卡的编号上——

 

“喂,冒牌CR,”他轻声唤了对方一声,“你看这是什么?”

 

葡萄牙人低着头不看他:“我可不想再看卤蛋或者牙仙什么的。”

 

“你确定不看?”莱奥举起了他手中那张金灿灿的卡,“你不看我就扔了,反正对我来说不过是张废卡。”

 

克里斯蒂亚诺终于一脸不耐烦的抬起了头,然后他的目光停留在编码上,下一瞬他就伸手去抓却被对方飞快的躲开了。

 

“我只是想好好看看!”他解释道。

 

“你可以看,但是不能碰。”莱奥把那张卡拿远了些,对方伸着脖子仔细看那张卡的样子让他想笑。

 

“我的亲兄弟,这是同背号啊!”克里斯蒂亚诺就快被那张卡吸进去了。

 

“没错,同背号,就一张,要还是不要?”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你也有今天,莱奥在口罩后面窃笑着。

 

“要!”

 

“好,那梅西的同背号来换。”莱奥拿出了他随身携带的卡册,把那张卡收了起来,“给你一个月,放我鸽子我就扔了。”

 

克里斯蒂亚诺感受到了来自地球深深的恶意,这家伙在把自己出的招数原封不动的还给自己。

 

“哦,我儿子不喜欢CR7,所以他也不需要用这玩意做书签,我会撕掉再扔,我是认真的。”莱奥一脸严肃的说道。

 

“小矮子!”克里斯蒂亚诺终于体会到了对方当时的感受,不过他后悔也晚了。

 

莱奥瞄了对方的脸一眼,淡淡的说道:“三周。”

 

“你太过分了吧?”

 

“两周。”

 

“给我点时间!”克里斯蒂亚诺的语气几乎变成了请求。

 

莱奥满意的笑了。

 

克里斯蒂亚诺在eBay上盯了两周,梅西那张同背号的卡始终没有出现,他终于忍不住给对方打了个电话:“蒙面侠,再给我几天时间吧。”

 

“不必了,我已经拿到手了,”莱奥说,“我的朋友帮我弄到了。”他的朋友是远在英超的阿根廷老乡,对方在超市看到了封面上印着自己的卡包,一时兴起的买了几包,于是那张同背号的卡就到了莱奥手中。

 

“那我要的卡呢?”

 

莱奥终于等到这一刻了,他想象着对方的表情,慢悠悠的说道:“让我高兴,我就给你。”

 

“你这是打击报复!”

 

“正是,你不答应就算了,剪刀就在旁边。”他拿起剪刀开合了几次,好让对方明白他没开玩笑。

 

“你说吧,”莱奥听见对方叹了口气,“怎么才能让你开心?”

 

“让梅西请我吃顿饭。”

 

他的话音才落,电话另一端的人就吼了起来:“这不可能!你在耍我!”

 

“那怎么办?我也很想帮你,”莱奥继续开合着他的剪刀,“降低要求怎么样?”

 

克里斯蒂亚诺沉默着,他在等待对方开出自己的条件。

 

“这样吧,只要你让我看见梅西和我出现在同一家餐厅就OK,咋样?”莱奥尽量控制着自己脸上的表情,否则对方听得出他在笑会发疯的。

 

“办不到!”

 

“那我就把它剪成七巧板给我儿子玩耍……”

 

“行行行!就按照你说的那么办!”

 

克里斯蒂亚诺随后就给他的队友马塞洛拨了电话:“北鼻,帮个忙好不好?让你国家队的基友约梅西出来吃个饭……你别问为什么,就这么去做,快去找他,乖~……没问题,我给你助攻,你是前锋,对,你是……马前锋,绝对领袖~嗯哼,好哒,我爱你,晚安,么么哒~”

 

次日,内马尔在更衣室堵住了莱奥:“我说,我昨晚接到了一个很莫名其妙的电话,隔壁人让我设个局请你吃饭,你惹到人家了?”

 

“我不是每个赛季都惹到他们吗?这有什么稀奇?”哦,他的卡友可真有行动力。

 

“不一样,以前他们不干这事,他们干嘛要主动约你?”内马尔想到了那条短信,“你把隔壁谁的女人睡了?”

 

“你就这么想我?”莱奥看了看内马尔,“我又不是你。”

 

“好吧,你不会,”内马尔的确是想多,可是他也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了,“那我怎么回复那边?”

 

“你就说,我去。”

 

“你去?你确定?”内马尔对莱奥的回答感到惊讶。

 

“对,我确定,放心吧,”莱奥拍了拍内马尔的肩,“约好时间和地点再通知我,我会隆重的登场。”

 

 

【7/10】

 

克里斯蒂亚诺对特效化妆这种事情从来都不感兴趣,那是因为他自认为他足够帅,任何妆容都会毁了他的盛世美颜。可是在某种特殊情境下,他不得不把自己打扮得连多洛蕾丝都认不出他来。他调整了一下架在他鼻梁上的眼镜,虽说晚上带着墨镜出门只能帮他提高回头率,可是这玩意可以帮助他遮掩他的视线。

 

“蒙面侠,你在哪呢?”克里斯蒂亚诺压低了声音,他把衣服里那个用海绵做的假肚腩用力向下按了按,他发誓就算他八十岁了也不想拥有啤酒肚,因为坐下来的时候简直是太累了。

 

“我在餐厅了,你呢?”莱奥低着头边走边说。

 

“我也在,你看见梅西了吗?”克里斯蒂亚诺的视线随着那个穿着暗红色西装的男人移动。

 

“没看见。”莱奥的余光已经扫到了角落里的身影,不过他不能看过去。

 

“我都看见了,他在和什么人打电话,”克里斯蒂亚诺看着梅西背对着他坐了下来,“他穿着红色西装,像要领奖似的。”他以嘲讽的口吻说道。

 

“你在哪儿?”莱奥忍住笑,他知道他的卡友就在他身后。

 

“我啊……我就在附近啊……”他可不能给梅西和他的队友看见自己这幅样子,尽管他们把他认出来的可能性很小。

 

“我根本就没看见你,也没看见梅西,你不是在耍我吧?”莱奥装作生气的样子,“赶紧给我出来,否则你的卡就不保了。”

 

克里斯蒂亚诺的脑海里浮现出蒙面侠带着口罩拎着他的1of1,并且用锋利的剪刀残忍的将其剪成七巧板的画面,他的耳畔似乎有回荡起那一声声销魂的剪刀开合的声音。

 

“啧,你在哪?我去找你!”他要稳住那个恶毒的家伙,以免他的1of1遭遇不测。

 

“我在卫生间。”

 

“你特么在拉大大怎么可能会看见梅西!”克里斯蒂亚诺险些被对方气炸,不过他发现自己的音量提高后马上起身离开了原先的位置,捂着嘴巴对着话筒说,“你给我等着!我把他带过去!”

 

克里斯蒂亚诺清了清嗓,朝背对着自己的人挪了过去:“诶,你是梅西吗?”

 

莱奥转过头,尽管克里斯蒂亚诺用已经修饰过的声音对他讲话,可是他仍然能辨认出这就是他的卡友,他们毕竟是通话多于面交的卡友。可当他看见身后的胡子大叔之后他就不确定这就是他认识的自恋货了,都化妆成这个样子了怎么可能认得出来嘛,莱奥忍不住笑起来。

 

“那啥,我能跟你合个影吗?”克里斯蒂亚诺对着手指难为情的说着。他从没见梅西笑得这么开心过,就算巴萨夺冠他都没笑成这样,而当他发现自己身为一个胡子大叔在对手指之后马上背起了手。

 

“你笑啥?”他不爽的说道。

 

可是梅西控制不了自己,克里斯蒂亚诺揪起梅西把他拉到了卫生间:“嘘嘘嘘,别笑了。”

 

莱奥靠在洗手台上捂着脸笑得根本停不下来,原来克里斯蒂亚诺真的会蠢到这个地步,然而这一切还没结束。

 

“那谁你在不在?在不在?”克里斯蒂亚诺在敲门,他把每一个隔间的门都敲了一遍,可是没有人回应他,卫生间里只有他和梅西两人。

 

梅西的笑声回荡在卫生间里说不出的诡异,克里斯蒂亚诺缓缓地转过身,他摘掉了墨镜,把头上的假发和帽子也甩到了地上:“尼玛,你耍我,你就是梅西是不是?”

 

“你看,你不是认出来了么?”莱奥抹去了眼角的眼泪,他快笑得直不起腰了,“怎么样,今天的赢家是不是我?我是不是该来领奖?”

 

他走向这位粘了满脸假胡子的卡友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我满足你,我们合个影,我也可以把照片传到我的ins上,全世界都将知道你是我的球迷。”

 

“梅西!”克里斯蒂诺亚生气的打开了对方的手,若不是莱奥将手机握得足够紧,他的手机就要报废了。

 

“那现在,你是不是CR?”他仰着头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微笑着。

 

“我是!”克里斯蒂亚诺撕掉了脸上的假胡须,把衣服里的海绵也掏了出来,“我就换个卡,怎么了?你不也隐瞒身份了吗?还一直和我玩得挺开心的?”

 

他生气了,可是莱奥却无法掩饰自己胜利的喜悦,他看到克里斯蒂亚诺生气的脸就会笑出声来。

 

“把卡拿来!”克里斯蒂亚诺伸出来向莱奥要那张约定好的1of1。

 

“哈哈哈,给给给,”莱奥笑着把卡砖放在了克里斯蒂亚诺的手心上,“真是值了。”

 

“听着,蒙面侠,不,梅西,”克里斯蒂亚诺用手指着对方愤怒的说道,“我再也不会和你交易了。”

 

“喂,别啊,”莱奥终于感觉到他笑不出来了,他挡在克里斯蒂亚诺面前,“合作愉快。”

 

“我不愉快!”克里斯蒂亚诺轻轻的撞了他一下就能把他撞到一边了。

 

“不愉快把卡还给我。”莱奥伸手去抢,不料对方却把手举得老高。

 

“我不和你玩了,”克里斯蒂亚诺用另一只手指着梅西的脸说道,“再见,梅西。”

 

“再见个头,每年至少见两次,”莱奥见对方消失在卫生间里后对着门口的方向嘟囔了一句,他靠回到洗手台上,“不和我玩,也就没人和你玩了,蠢货。”

 

可是,他也意识到,假如克里斯蒂亚诺真的不和他玩了,他也同样没有玩伴了。

 

 

【8/10】

 

克里斯蒂亚诺又回到曾经的状态,他再也不必去任何一家卡店等待任何人,因为再也没有人和他一起拆卡。他可以把整箱的卡抱回家,坐在沙发上一包接着一包的撕开,可是他的卡总也凑不齐全套,他永远拆不到自己真正想要的卡。

 

有时候他会在卡片上看到他曾经的唯一的那位卡友,他会有那么一个瞬间停下来,然后把那张卡扔得老远。后来他发现,不论那些卡被他扔得有多远,他最终都会捡回来,把它们收集到一起,单独放好。或许有人会需要呢,可是又有谁会需要呢?

 

他以前会专门帮助对方收集巴萨的队卡,这已经形成了习惯,直到现在这个习惯被他保持着。可是他已经数不清他们有几周没联系了,于是那些卡就被他堆叠在一起,显得数量异常庞大。他索性找来了一个卡册,把那些让他不待见的人一个个插进去,他有时候也会翻看那个卡册,然后有一天他冒出了一个想法,他把梅西的卡单独抽了出来,放到了另一个精致的小卡册里。

 

“爸爸,这是给我的吗?”JR发现了那个插满梅西球星卡的小卡册。

 

“不,不是给你的,”他走了过来,他害怕他的儿子真的拿去当了书签,“把它给我,这是……这是我打算扔掉的。”

 

哪有人要扔掉还专门配个卡册呢?这种谎言就连小孩子也骗不了的。

 

“那我就等你扔了再捡回来。”JR笑嘻嘻的看着他说道。

 

“不要随便捡别人扔掉的东西!”他把卡册紧紧的握在手中,“为了不让你做这等坏事,我打算暂时保留它,但你也不能碰。”

 

他在小孩子面前有些失态,JR的眼睛似乎都能看出他的不对劲,他忍不住转过头瞪着他的儿子凶巴巴的问:“你看什么看!”

 

“老爸,我觉得你变得越来越宅了,这是不对的。你应该去交女朋友,就像之前那样,否则你会变得越来越奇怪。”JR抱着胳膊说起话来像他爹的好哥们儿。

 

“之前那样是哪样?我什么时候变得很奇怪了?”克里斯蒂亚诺被他儿子的话搞得一愣。

 

“我知道你去见卡友了,你每次去都搞得像约会一样,怎么,你们现在是分手了?”JR走到沙发前坐下,一副要给他爹做心理疏导的架势。

 

“我们是分手了……什么鬼?我和那家伙只是卡友,什么约会?你小小年纪脑袋里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拖时间,数学作业写了吗?”他大踏步的走上去准备把他的儿子揪起来,可不等他抓到JR,对方就已经一溜烟儿的跑开了。

 

“发什么脾气啊,我看你真该找个女朋友了。”他跑上台阶转过身停下来如是说道,说完便逃命似得跑回了书房将门锁死了。

 

“欠揍。”他自言自语的说着,然后他听到了自己手机的提示音,卡店通知他,新的箱货到了。

 

这一次,他拆到了一张很不同的卡。

 

到底是有多不同呢?这张卡让他有了新的想法,他犹豫了很久,终于将想法付诸于实践。他定制了一个精致卡册,外观看起来像是一个小木匣,翻开后,每一页都有两排卡位,最后一页是单独一个卡位。而这个卡册有一把心形的锁,这将是克里斯蒂亚诺少女心的一个秘密,只要他把他的秘密封存于此,就再也不会有人扰乱他的心思。当然,他也不必担心有人乱翻他的卡册了。

 

 

【9/10】

 

克里斯蒂亚诺从来没见过这样一张卡,能把他和梅西放在一起,那张小小的卡片居然能把他们两人拉得这么近,简直是……美妙……

 

他就把这张卡放在那个特制卡册的最下面,那个时候他还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劲儿。

 

后来,克里斯蒂亚诺之所以对那张特殊的卡感到不满意了,是因为他在eBay上看到了那张卡的暴力切割版。天啦撸,他要拿下它,他这么想的时候嘴里就已经念叨出来了,然后他发现他的儿子站在旁边,也盯着他电脑屏幕上的卡片。

 

“拿下他,爸爸,然后把他给我带回来。”JR说的是梅西。

 

“别做梦了,我是不会把一张带梅西球衣碎片的卡拍回家的。”克里斯蒂亚诺说的是那张卡。

 

“那刚好,把他给我,反正你又不稀罕。”JR说。

 

“你快去写作业,否则我就打你的小屁股。”不等克里斯蒂亚诺说完,JR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真不知道是他的儿子太古灵精怪还是自己刚才太全神贯注,他都不知道JR是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的。

 

好,现在他就要拍这张卡了,然而他才出价不久,他的竞价就被人超过去了,他再跟,对方再超。克里斯蒂亚诺索性坐在那里和对方杠上了,他知道这张卡有多少人想要,或许想要的人还不止他们两人,竞争激烈是不可避免了。

 

可是价格越抬约高,他能感觉到很多人都已经放弃了,只剩下一个在和他耗时间,对方每次只比他多出一欧元,这让十分气恼。然而抬着抬着,对方戛然而止,再也没有人去加价,因为对于一张卡来说,那个数字已经很可怕了。克里斯蒂亚诺最终拿到了那张卡,成交价格为7100欧元,他付款后长出了一口气,接下来他只需要等着这张卡寄到他家里了。

 

令他没想到的是,仅在两天后他就收到了这张卡,他好奇的看了看对方的寄件地址,竟然来自巴塞罗那。

 

于是他想到了一个人。

 

他拆开外包装的时候一种想把那张卡找个相框裱起来挂在墙上的冲动涌现出来,然而他真的那么做了全家人都会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而且那变成什么了?又不是结婚照。

 

他最终还是把那张卡收进了他专门定制的卡册,后来他又觉得这样也是够令人羞耻的了,这特么分明是结婚照相册……因为那个卡册里是他和梅西两人的卡,左边一排是他的卡,右边一排是梅西的卡,最后一页,是那张他们两人的双人球衣卡。好吧,他不想管了,他把卡册锁好藏了起来。然而没过多久,他又把那张卡找出来翻看,又害怕他儿子突然冲进来发现他的这种猎奇行为,于是他再次把卡册锁好收起来。只要他在家他就会做这件事,他觉得他真的该出去找女朋友了,炮友也行。

 

他真的去约炮了,可是他没约成,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着眼前的性感美女就是性趣缺缺。他最终挨了对方的一记耳光,然后就从床上爬起来去喝酒,上一次他和梅西就是在这里喝酒的,虽然喝的人只有他自己。

 

诶?他竟然跑来了巴塞罗那?

 

他是怎么过来的呢,他想不明白,他的下半身不听话,腿也不受自己控制了。

 

他记得梅西的通讯地址,他已经不知不自觉的站在那儿了,他就在他家门外。既然都来了,干嘛不给他打个电话呢?他只有在自己喝醉之后才做得出这种事,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酒壮怂人胆,不不不,他才不承认他怂。

 

他清了清嗓,给梅西拨了个电话,等了好一阵,对方终于接起了电话,克里斯蒂亚诺走神了一秒钟,因为他听见那一声熟悉的“喂”。

 

“还我7100欧,”他说,“谁要你的巴萨队徽。”

 

“卡都给你了,明码标价,包砖包邮。”梅西的声音倒是听起来比以往柔软。

 

“不管,我就要退货。”他开始耍横。

 

“退不了。“

 

“我去敲你家玻璃你信不信?他说着便从地上捡起了一颗小石子,掷向了二层的玻璃。

 

对方挂断的电话,克里斯蒂亚诺“卧槽”了一声,再打过去对方已经不接电话了,他继续朝玻璃扔小石子。然而就在他扔得起劲的时候,一扇门被里面的人“嘭”的推开了。

 

莱奥踩着拖鞋走向他,他仰着头,眼睛里流动着什么情绪似的:“卡呢?你不是要退货么?”

 

克里斯蒂亚诺看着他面前久违的人,他还是习惯他带着口罩扣着帽子的样子,不过这样看起来更好看:“我改变主意了,买新的。”

 

莱奥闻得出他喝酒了,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退后,只是站在那里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看着克里斯蒂亚诺,这个家伙居然还酒驾?

 

“老板,来个梅西,有货么?”克里斯蒂亚诺靠近了一步,这样他就贴到莱奥身上了。

 

“不卖,只换。”莱奥仍然没有躲开,他一直在等着他回来。

 

“拿CR换,你有货?”

 

“有啊。”克里斯蒂亚诺抱住了他面前的人,下一瞬他口腔内的酒气就传入了对方口中。

 

克里斯蒂亚诺上次也喝了这种酒,这味道唤醒了莱奥舌尖的记忆,他上一次趁他酒醉的时候就尝到了这个味道。

 

他们终于找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的1of1。

 

【10/10】

 

克里斯蒂亚诺消失了一整天,若不是在接近下班的时候他打了个电话请假,皇马高层就要报警了。哈梅斯给克里斯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人接听,他索性前往对方家里,作为CR的脑残粉他已经混到了最高境界,他已经可以自由出入CR的家了,这可是其他脑残粉都没有的权利。

 

他敲了敲CR卧室的门,并没有人应答,他索性推门进去,然而,他看到的是堆积如山的卡包。他真没想到他哥竟然有这种爱好,这玩意真的有这么好玩?他随便取了一个卡包拆开来看,忍不住惊叹声:“嚯!神奇的小包包!”他只拆了一包就拆出了CR的平行卡,他当然会上瘾啦!

 

哈梅斯在克里斯蒂亚诺的床头发现了一个卡册,他把那张平行卡插了进去,然后他给他的欧巴发了条短信:“克里斯,我找不到你,不过我在你的卧室帮你拆了一包卡,里面有你的平行卡。”

 

他竟然很快就收到了回复:“好弟弟,帮哥哥我收到床头柜上的卡册里,然后离开我的卧室,不要碰我的卡。”

 

噢,他哥已经视卡如命病的不轻:“好哒,那你现在在哪儿?没事吧?今天怎么没来训练?”

 

“我很好,我没事,有空再聊,乖~”

 

克里斯蒂亚诺竟然给他发了个浪线?没错,的确是有个浪线符号在那里,他不会是……发春了吧?

 

哈梅斯猜对了,克里斯蒂亚诺就是迎来了他的春天,他之所以旷工就是因为他的春天在巴塞罗那,他和春天度过了一个激情四射的夜晚,并且这份激情一直延续到了次日。假如克里斯蒂亚诺在这个时候换上一本正经的态度对床上的春天说“哥要赶回马德里训练了”,那他绝对是脑子有泡了,毕竟春天也为他旷工了。

 

好吧,既然克里斯蒂亚诺是去沐浴春风了,那他也无需担心了。他回家的时候路过一家卡店,不知自己抽了什么疯,哈梅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买了两盒,然而,这一试竟让他领悟到了拆卡的真谛,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兄弟,内马尔的1of1出不出?”哈梅斯收到了这一一条回复。

 

“只换,不卖。”他回复。

 

“要谁的?”

 

“哈梅斯。”

 

“有货!你在哪?”

 

“马德里,你呢?”

 

“我也在马德里,出来面基?”

 

“那叫面交。”

 

“哈哈,都一样都一样。”

 

哈梅斯戴上墨镜去了他们约定中的卡店,然后,他险些被自己的下巴砸到脚。

 

“你就是那个内小马?”他朝坐在中间那张桌子前的人走上去。

 

“我是,你是小钩罗?”对方歪着头放佛要在他身上看出个洞,很显然,他们都被对方吓到了。

 

“好吧……”哈梅斯在他的交易对方对面坐下,“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为什么会是你?”

 

“行了,哈梅斯,接受现实吧,集卡并不是什么怪癖,没什么好丢脸的,我理解你。”他说的就好像是自己并不集卡一样。

 

“那你干嘛跑到马德里来拆卡?害怕被你的球迷发现?”哈梅斯毫不留情的直接打脸。

 

“我只是过来转转,看到卡店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拆了两盒,”这个理由太牵强了,不过内马尔自己并不介意,他直接切入了正题,“既然面基了,就干点该干的事儿吧,我的卡呢?”

 

假如他不加上最后一个分句,哈梅斯就要听不下去了:“喏,1of1,内小马的。”

 

内马尔把卡砖滑到哈梅斯面前:“这是小钩罗的1of1,接好了。”

 

他们各自端详着自己的卡,然后内马尔突然问道:“所以你是怎么入坑的?”

 

“我?”哈梅斯看了看对面的人,他们只是在ins上互fo,平时并没有什么联系,不过既然成为了卡友,聊些场外的事也无伤大雅,“我在……一个朋友家里看到了一大堆这玩意,后来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买了两个疗程,结果发现……真特么好玩!”他并不能说出他的那个朋友是谁,这是克里斯蒂亚诺的个人隐私。

 

“你觉得好玩?”内马尔用一种像是看弱智的眼神看着小钩罗。

 

“是呀,难道你不觉得?”

 

“或许吧。”他已经被这些卡折磨疯了,他不知道自己干嘛非要集卡,可是他又停不下来,自打他在更衣间捡到了莱昂遗落的卡册之后他就不可挽回的跟着跳坑了。

 

不过说到莱奥的卡册,他想起了一些事:“哦,对了,你有没有CR的球衣卡,单色就好,有队徽的坚决不要。”

 

他在莱奥随身携带的小卡册里发现了莱奥的秘密,简单的提示一下——左CR,右梅西,你懂得。可是有些卡位是空出来的,看到莱奥前些天有些闷闷不乐,内马尔想给他点惊喜。

 

“你要干嘛?”哈梅斯警惕的问道。

 

“不干嘛,你到底有没有嘛。”

 

“对不起,没有。”哈梅斯把手揣进上衣兜里向座椅的靠背靠上去。

 

“这个,可以有。”内马尔一脸严肃的说。

 

“这个,真没有。”

 

“你放心好了,是我想要他的卡,我特别想要,和我哥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哥怎么可能想要你哥的卡呢……”内马尔此地无银的说着,他看着地面,他已经暴露了真相,而且是故意透露给对方的,“帮帮忙啦。”

 

“你哥这么不想要我哥的卡,所以,这是为什么?”哈梅斯当然明白内马尔在说反话,于是他也跟着内马尔的套路打了回去。

 

“我哪知道,总之他就是不想要啦!你到底有没有啊,我用你的卡和你换你哥的卡成不成?”

 

“我是绝对不会出卖我哥的,”哈梅斯义正言辞的说道,“等会儿,给我看看我的球衣卡长啥样?”

 

内马尔露出了一抹微笑:“嗯哼,给你看是没问题,但是你要答应我,看了以后不要大喊大叫,好吗?淡定点儿,别被自己吓到,OK吗?”

 

哈梅斯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内马尔抽出了一张卡按在桌面上,缓缓的将手掌掀开:“看吧,它就长这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表情帝哈梅斯在一张球星卡上摇摆。

 

“靠!”哈梅斯骂了一声,他愤怒的把一张卡甩在了桌子上,“我也有!我刚才怕你哭出来,没好意思和你换这张,你先看看自己长啥样!”

 

“靠!”内马尔这种不走寻常路的人在情急之下竟然和哈梅斯骂了同一句话,“做卡这些人就不能找些我的帅照印上去吗?”

 

“这些给卡片选图的一定是审美有问题!这简直是我的黑历史!我要把全世界的这张卡都收回来,绝不能让它们流出去!”哈梅斯说。

 

内马尔一把将那张卡夺了回来:“嘿嘿,你休想,我的这张就不卖给你,谁让你不给我CR的球衣卡。”

 

哈梅斯注视着他对面的人,最终,他竟然点了点头,就这么把他哥出卖了。后来当他知道他所有的球星卡都长那样之后,他悔不当初,假如他早就知道自己没有一款卡不是崩坏画面的话,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出卖他哥的。

 

内马尔告别了马德里表情帝回到了巴塞罗那直奔莱昂家,他甚至连鞋子都没脱就飞到了莱奥的卧室,然后,他说:“呃,抱歉,我只是……捡到了一张CR的球衣卡,我放在这儿了,你们继续。”

 

“他怎么知道?”克里斯蒂亚诺问道。

 

“我怎么知道?”莱奥说。

 

“不过看来他现在全知道了。”克里斯蒂亚诺说。

 

“不,他并不知道我已经有了1of1,其他的就都不需要了。”莱奥说。

 

FIN

 

 

【注解君】:

 

写于2015年10月,分十回发完,整理重发。

 

这里需要特别注释,票哥平时不喝酒,偶尔会和少量葡萄酒,从马德里到巴塞罗那也不止要两小时,很可能会花好几个小时,这只是个伪现实向故事。

总有刁民想害朕

重圆(二十)

感谢金主 树林子 的打赏~~

这章算是过渡吧,为了以后的情节发展写得有点啰嗦,大家可以攒两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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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选的小生意上了正轨,有了稳定的收入,虽然谈不上发大财,但比起先前工厂的工资总是高了不少,一家人总算不必再担忧生计问题。

  萧景琰和梅长苏也迈进了求学十余载最关键最重要的一年,高三。他们高中部的功课本来就不轻松,毕业班更是百上加斤。篮球队足球队之类的活动除了体育特招生都不让参加了,所有人都被淹没在无穷无尽的试卷集练习册中。就连梅长苏这样一直游刃有余的,都被这题海战术弄得有些疲惫。

  开学第二周班主任就...

感谢金主 树林子 的打赏~~

这章算是过渡吧,为了以后的情节发展写得有点啰嗦,大家可以攒两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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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选的小生意上了正轨,有了稳定的收入,虽然谈不上发大财,但比起先前工厂的工资总是高了不少,一家人总算不必再担忧生计问题。

  萧景琰和梅长苏也迈进了求学十余载最关键最重要的一年,高三。他们高中部的功课本来就不轻松,毕业班更是百上加斤。篮球队足球队之类的活动除了体育特招生都不让参加了,所有人都被淹没在无穷无尽的试卷集练习册中。就连梅长苏这样一直游刃有余的,都被这题海战术弄得有些疲惫。

  开学第二周班主任就开始挨个约谈学生,询问每个人意向中的大学和专业,然后再给出她的建议。

  她的建议一般都比本人的意愿要高,理由是“还有一年时间,你可以比现在更好”,并且“跳起来就能摸到的不是目标,只是任务。”“只有你拼命努力也不一定能达到的才是目标。把目标定高一点,只会有两个结果——一是你达成它,二是你至少非常接近它。”

  梅长苏的志向倒是早就立定了,他要学医。他三岁醒来就在医院里,当时那些仪器设备和现代医学的治疗手段着实令他震惊,说是目眩神迷也不为过。作为一个久病缠身,常年离不开大夫和汤药的人,他自然难免去想自己那火寒毒要是放在这个世界这个年代,是不是就有办法解了——不必要十个活人以命换命的解法。

  虽然在这已经活了十多年,怕是没什么可能再回去,但他总想搞个清楚明白。

  就算火寒毒实在诡奇,现代医学也束手无策,能学好医术治病救人,也是不错的职业。毕竟作为一个重病不愈盛年早逝的人,他很清楚其中的痛苦——病痛尚在其次,最难的是放心不下在世的亲人朋友,又明知自己的离去会令他们悲痛万分。做医生,尽可能的多救回一些将死之人,减少些人世间死别的悲痛,算是聊以弥补前世的缺憾吧。

  至于学校,他也早就打算好了。本城就有一所一本的医科大学,虽然不是最顶尖,但放在全国也算不错。最重要的是就在本城,离家不过几站公交的路,就算学校不允许走读,他也可以每个周末都回家看父母——有道是父母在,不远游。他在这个世界“死而复生”,并没什么飞黄腾达出人头地的愿景,只想守着几个亲人安安静静地过日子罢了。

  可是老师听了他的志向后眉头直皱,说别的同学的志愿都稍高于目前的成绩水准,怎么你反其道而行?你的成绩完全可以考更好的学校啊。

  梅长苏暗暗后悔,早知道老师会这么反对就随口说个顶尖大学好了,反正到时候填志愿是在家里。但老师苦口婆心,是一心为他好,他本不愿随口撒谎欺骗,就实话实说道不想离父母太远。

  老师听了连连叹气摇头,说现在的孩子啊,太娇气!十八岁的大小伙子了还离不得爹妈。

  梅长苏只是低着头笑,也不争辩。班主任带了他三年,对他的脾气是有基本了解的,知道这孩子看着不言不语,其实主意大得很,自己一两句话多半劝不了他,就干脆不再多说。转头一个电话打到梅长苏母亲办公室去,跟她把情况如此这般一讲,末了还补充“疼爱孩子是人之常情,我也理解。但不能过分娇惯了,尤其是男孩子,上大学舍不得和父母分开,将来进入社会怎么办?”

  老师话说得还算客气,秦滢却听呆了。她和梅石楠只知道儿子想学医,也都非常赞成,但他们都想当然地以为儿子一定是要考国内最好的医科大的啊,成绩那么好!而且儿子平时也不娇惯啊,经常主动帮着收拾打扫,谁知道他居然这么跟老师说呢?!

  当晚秦滢和梅石楠把儿子叫来,头一次正式严肃的跟他谈将来的志向。儿子平时太懂事了,两人总觉得不必操心,这时难免觉得是自己的疏忽,都有些自责,一左一右地坐在梅长苏身旁细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梅长苏没想到老师居然找母亲告状,哭笑不得,只好哼哼唧唧地撒娇卖痴,说些“舍不得你们嘛”“吃不到我妈做的菜活不下去”之类的话。这招从小到大屡试不爽,谁知这次竟然不管用。母亲还推了他一下:“好好说话!多大的人了都,我跟你说你少来这套啊,到底为什么?你还没上小学就不让我帮你洗澡了,现在说离了我活不了?谁信你啊!”

  “妈——”梅长苏被母亲无情揭穿,拖着她胳膊还想再努力一下,父亲在一旁开口了:“小苏,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担心去外地花钱太多?这个你可以放心,你上大学的钱我和你妈早就准备好了。而且这一年多爸的收入也比从前高,没问题的。”

  梅长苏没办法,只好说了实话:“你和妈都不年轻了,离得太远了我不放心。我在本市,有什么事能马上赶回来,家里有什么要搬要抬的也可以等我周末……”

  话没说完就被母亲打断了:“你听这孩子说的什么傻话?他还不放心我们了?”

  父亲接口:“我们还没七老八十呢,用不着你操心。”想到儿子这么懂事孝顺不禁心疼,心疼着又忽然有点生气,“别人家有点门路的四处托关系要让孩子上好大学,我和你妈帮不上忙,倒成你的拖累了?”

  梅长苏赶紧说:“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我不管你什么意思!”梅石楠硬梆梆地说,“高考志愿是关系一辈子的大事,我不许你胡闹!回头我就问你静姨去,国内哪个医科大学最好咱们就读哪个!你也给我打起精神来,到时候要是考不上……我打断你的腿!”

   梅长苏愕然,随即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多少年没听父亲说要“打断你的腿”了,还挺怀念。只不过前世父亲如果说要打断他的腿,那是会真打的,断腿虽然不至于,但起码几天下不来床。现在听起来却十分的……色厉内荏,令他确信就算真的考不上,父亲也不会碰自己一根指头的。

  母亲却已经在不满地对父亲嗔怒:“你喊什么?好好跟孩子说不行吗?还打断腿?你要打断谁的腿?你法西斯啊?”母亲是小学老师,十分善用反问句,父亲被这一套连招下来全无招架之力,只好讪笑:“你这人,动不动就上纲上线……”

  母亲转向梅长苏,抚着他的背语重心长:“别听你爸吓你,他才舍不得打你。但是不管你考成啥样,妈不准你留在本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走出去看看眼界才会开阔,一辈子守着爹妈能有什么出息?”

  梅长苏至此已经全无办法,他虽然不愿远离父母,但也不愿辜负他们的期许。算了,横竖大学只有几年,父母还不算年迈。毕业后再回他们身边尽孝也是一样的。

  “好吧,听你们的。”他最终只能笑着答应,“到时候我一走就是几个月,妈你可别想我想得哭啊。”

  “哭?少个人让我伺候,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母亲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起身进了厨房。

  父亲小声嘀咕:“她到时候准哭,你信不信?”

  

  第二天见到萧景琰,梅长苏随口跟他把这事说了。“看来我得去外地读大学了。”

  萧景琰“嗯”了一声,似乎不大在意:“决定好考哪了吗?”

  “我再想想。你呢?”

  梅长苏忽然一怔,他跟萧景琰整天形影不离的,但他居然还不知道萧景琰的志愿?他要考哪个大学学什么专业,他们似乎……从来没讨论过?

  他认真回想了一下,仅有的记忆停留在小学,萧景琰那时对影视作品里的解放军叔叔非常狂热,整天喊着“我也要当解放军!”但这种话就跟他更小的时候喊“汽车人变形”一样,自然是当不得真的。

  后来大约也在闲聊时提到过?但萧景琰似乎都没给出过确切答案。

  “你想好学什么了吗?”梅长苏想到这又问。

  “随便,”萧景琰很没所谓的笑笑,“考得上什么学什么。要不我也跟你一起学医?”

  “胡说,你对学医又没兴趣,”梅长苏还以为他在开玩笑,“而且你不是一闻到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就腿软吗?”

  “你才腿软。”萧景琰朝他虚踢一脚,“不学医就学个别的呗,都行。”

  “什么叫都行?”梅长苏皱起眉头,“景琰,这是大事,你别吊儿郎当的。马老师跟你谈没有?”

  “还没。”萧景琰烦躁的抓抓头,“唉不说这个了,到时候考完了估分再说吧。”

  梅长苏还想再说,萧景琰已经加快脚步走到他前头去了。梅长苏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接下来的几天,梅长苏没再提高考志愿的事,只是默默的观察萧景琰。最后得出结论——好像是有点不对劲。可到底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要不是他对萧景琰非常了解和熟悉,可能根本都察觉不到。

  事实上除了课间和放学后不再去操场打球,多数是留在教室看书写作业外,萧景琰并没表现出什么异常。但在目前这样的学习压力和环境里,留在教室学习才是同学们的常态,所以似乎也不能成为例证。

  他旁敲侧击地问了几次,没得出什么结论。他猜测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也尝试在课间撺掇萧景琰去操场。后者从善如流,一叫就去,还挺有耐性地纠正梅长苏投篮运球的动作……一切似乎都好,但梅长苏就是没法说服自己“没事”。

  这天上完英语课,作为课代表的梅长苏替马老师把教具和课本抱回办公室,马老师笑呵呵地向他道谢,又说:“好好努力。你英语成绩好,要多帮助一下萧景琰——他也要考医学院,现在的文科成绩稍微差点,你要督促他别偏科,啊?”

  梅长苏愕然:“他要考医学院?”

  “怎么,你不知道?”马老师也惊讶了,“你俩不是特别好的朋友吗?”

  “哦、哦,他说过的,我昏头了。”梅长苏敷衍完老师,沉思着回到教室。走到门口一抬眼,就见萧景琰正看着窗外发呆。

  萧景琰好动不好静,从来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也没走过伤春悲秋忧郁王子的路线。

  梅长苏慢慢走到他旁边坐下:“景琰,你最近是不是心里有事?”

  萧景琰不知在沉思什么,想得相当入神,甚至都没觉察到他过来。这时一惊回头,呆了呆才挑挑眉毛:“学我台词?没创意。”

  梅长苏微笑:“那你就有创意一点,别学我的台词。”

  萧景琰踌躇了片刻:“我告诉你,你不能教训我。”顿了顿没等梅长苏回答又补充一句,“也不能笑。”

  梅长苏举起一只手,满脸肃穆:“我保证不教训你,也不笑你。”

  萧景琰又犹豫了一下,才小声说:“其实,我不想上大学,我想去当兵。”

  “当兵?”梅长苏下意识反问。他知道萧景琰一直是个军事迷,没事就喜欢守着军事频道看,但没想到他会把当兵作为志向——毕竟他大概十岁左右就不再喊“我要当解放军”了。

  “那你又跟马老师说你要学医?”梅长苏瞪着他,头一次觉得自己不像想象中的那么了解他。

  “那是……反正你们都会反对我去当兵,我也知道不现实,就算了,”萧景琰垮下肩膀,“其他的东西,学什么都差不多。学医至少大学咱俩还能在一块儿。”

  “你不能为了……你这都什么理由啊?”梅长苏揉了揉太阳穴,“当兵和上大学又不冲突。有种大学叫军事院校你不知道吗?陆军步兵学院?”

  萧景琰皱了皱鼻子:“我不想考那个。我就想当兵,最普通那种,最前线那种。”

  “这……为什么?”梅长苏觉得这孩子怕是对当兵和军事院校有什么误解,可能想当然的觉得冲在最前面的最酷?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萧景琰斜他一眼,耸了耸肩,“行了,你不用那副表情。我就知道你不赞同,所以我才说学医嘛——或者你觉得我学什么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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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要离开仗小狗的爬墙变心人(...

To要离开仗小狗的爬墙变心人(? ​​​

To要离开仗小狗的爬墙变心人(? ​​​

窗含西岭千秋雪

【叶黄】已完结中长篇目录索引

喜欢叶修和黄少天幸福的在一起,从来不会以他人的意志为转移,这是我,也希望是你。

不开放转载以及在此基础上增减的权利,此份整理版权属于我& @一波带走 (发现说的不明白还是有人在转载,补充一下。算是我小小的任性。)

叶修X黄少天,不拆不逆。

原著向完结:

《我若离去,你也得来》1-5   6-7  8-10   11  12-13  14-16  17-18  19-21  22-25  26-27 ...

喜欢叶修和黄少天幸福的在一起,从来不会以他人的意志为转移,这是我,也希望是你。

不开放转载以及在此基础上增减的权利,此份整理版权属于我& @一波带走 (发现说的不明白还是有人在转载,补充一下。算是我小小的任性。)

叶修X黄少天,不拆不逆。

原著向完结:

《我若离去,你也得来》1-5   6-7  8-10   11  12-13  14-16  17-18  19-21  22-25  26-27  28-30by:赤莲三藏 @赤莲三藏 

《叶子黄》

《gone gone gone》 by:莫名笑king @莫名笑King 

《千只鹤》 by:楚寒衣青  @楚寒衣青 

《不朽的荣耀》 by:白日昭只 @白日昭只 

《软肋》by:无人着衣 @叶西柚 

《成途》by:银际 @银际 

《我们结婚吧》by:skying  @我打我的酱油 

《温存》 by:浅幽灵ling @浅幽灵ling 

《老规矩》by:eilinna  @eilinna 

《我们的未来》 by:含章 @含章 (世界邀请赛前四设定)

《叶语声烦》by:伞下有香菇  @伞下有香菇-欠债10W 

《橙黄》&《凉秋》 by:佐久间辉  @夜半酒肆 

《情衷》  by:再扬  @华不再扬 

《兜圈子的感情》by:墓枫影林  @墓枫影林 

《日子》 by:零杀  @零杀 

《心照不宣》by:盛夏回溯 @盛夏回溯 

《爱之初体验》by:一个人战斗 @一个人战斗 

《暖调》(含双花/周翔)by:襲嵐 @襲嵐 

《星河》by:陆烬 @陆烬 

《意外事故》by:即云 @即云 (其实我觉得花小豆挺好听的)(国际赛期间,互换梗)

《失声》(少天失声,介意慎入)by:一个脑洞 @一个脑洞 (一位更新很有效率的太太)

架空完结:

《江湖往事》 by:白日昭只 @白日昭只 

《银河湾》

《故人来》 by:莫名笑king @莫名笑King (两篇均为OE)

《谈情说案》1  2(2的end好像也是OE,不记得了)

《JOY逍遥游》 by:五毛请拿好 @五毛请拿好 

《Sire, lie down please》by:尹云卿Stella  @尹云卿Stella 

《鼓声若响》by:STHELSE   @STHELSE 

《time traveler》 by:凉卉甄   @凉卉甄 

《人鱼少天历险记》 by:skying  @我打我的酱油 

《寄信人》(一公升眼泪paro,BE) by:柏舟中河 @柏舟中河 

《破晓》 by:藤秋 @藤秋 

《机关书》

《声声不息》by:再扬  @华不再扬 

《Sapphiric Sun》 by:M is for Magic   @M is for Magic 

《谁说暧昧不能甜》 by:叶叶声歌  @叶叶声歌 

《薄明之原》&《灰暮之原》by:少言 @少言 

《刀语》by:岁云暮 @岁云暮 

《账号卡的逆袭》&by:莫笑雨声烦 @坑,莫笑。 

《叶不修,还不给本小姐死过来》by:漓小月 @灕小月 

《深水帶》by:光殞  @光殞 

《室友的诱惑》by:冷灰 @冷灰 

《匆匆》by:带头烧酒 @带头烧酒 

《剑雨心烦》by:云上飞来一只攻 @云上飞来一只攻 

《The best return》by:冬穆 @冬穆 

《开门看见你》by:大眼的杂货铺 @大眼的杂货店 

《Invite Wolf》(狼人叶X人类黄)

《进错房间上对床》(古风) by:一个脑洞 @一个脑洞 

《以爱为邻》by:Vermiss @Vermiss 

ABO向完结:

《凑合着过吧》 by:无人着衣 @叶西柚 

《心弦》1-12 13-24 25-30  31-36  37-End(相识相知)

《子时歌》 (在一起)

《Hey,My little boys》(养孩子)by:V.君夜 @V.君夜 

《禁猎区》

《第一次心动》by:skying  @我打我的酱油 

《墨菲定律》 by:夜雨微光  @夜雨微光 

 

哨兵向导向完结

《CODE》  by:V.君夜 @V.君夜 

 《羁绊·新月》&《羁绊·上弦》  by:尹云卿Stella  @尹云卿Stella 

 《The Teaser》by:酸汤鱼粉 @酸汤鱼粉 (含王喻/乐周/孙肖)

《浴火》by:晓城九夜 @晓城九夜 (含双花/林方/包罗)

《曙光》by:襲嵐 @襲嵐 (含王喻/周翔/双花)


偷偷add一下音神,给新人指下路。

藕粉硅花糖糕

【哈德】口是心非

哈利觉得今天真是糟透了。当然,在他进入三把扫帚之前,也许并没想到今天还能过得更差一些:赫敏拒绝了他关于借鉴魔药课论文以求及格的哀恳、休息室里不知谁养的老鼠把他的羊皮纸啃了个缺角,邓布利多告诉他,在那份关于灵魂中的爱人的测试里,他和德拉科对对方拿了满分。就连海格在出门之前也塞给他两块重得吓人的岩皮饼干,并且友善地让他全部吃完。少年咂咂嘴,那股混合着饲料和泥土的味道还在口腔之中挥之不去,哈利不得不因此十分沮丧,而这份沮丧无疑在他看到远处人群之中的那颗浅金色的脑袋时加重了。

“哟,疤头,”那个浅金色的脑袋凑近了他,德拉科·马尔福冲他露出个惯常的挑衅笑容,“怎么没和那个泥巴种格兰杰去图......

哈利觉得今天真是糟透了。当然,在他进入三把扫帚之前,也许并没想到今天还能过得更差一些:赫敏拒绝了他关于借鉴魔药课论文以求及格的哀恳、休息室里不知谁养的老鼠把他的羊皮纸啃了个缺角,邓布利多告诉他,在那份关于灵魂中的爱人的测试里,他和德拉科对对方拿了满分。就连海格在出门之前也塞给他两块重得吓人的岩皮饼干,并且友善地让他全部吃完。少年咂咂嘴,那股混合着饲料和泥土的味道还在口腔之中挥之不去,哈利不得不因此十分沮丧,而这份沮丧无疑在他看到远处人群之中的那颗浅金色的脑袋时加重了。

“哟,疤头,”那个浅金色的脑袋凑近了他,德拉科·马尔福冲他露出个惯常的挑衅笑容,“怎么没和那个泥巴种格兰杰去图书馆?还是她最近不肯把作业给你抄了?”他从走廊的栏杆上跳下来,跟在他身后,显然下定决心要让面前的黑发少年被自己惹怒:“或者那个韦斯莱呢?我们的救世主不会一个人来霍格莫德的情侣场酒吧消遣吧?”

“我——”哈利转过头,试图和对方解释赫敏正在图书馆对付她的古代如尼文课作业,而罗恩显然正在趁着她不在休息室监控他们学习的时间,和西莫下完那一盘上个星期就该结束的巫师棋。但面前金发少年狡黠的灰色眼睛实在太过可恶,使得他收住了自己的声音,把它换成另一种听上去有些奇怪的调子:“我在哪里关你什么事?”

“槲寄生,”马尔福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他们头顶上悬挂的丑陋植物,然后拖长声调,作出一副给幼儿园的孩童科普的语气,“我亲爱的哈利,你不会告诉我你不认识这些装饰吧?东方的情人节就要到了,罗斯默塔女士打算在这里举办一次情侣快闪活动,但看起来我们可怜的救世主一无所知?”

“你也是一个人来的,”哈利从那棵藤蔓上收回目光,很快抓住了对方的弱点,他向后退了一步,摊开手,今天早上对德拉科·马尔福那种些微的好感似乎在此刻烟消云散了,“让开,我要进去找人。”

“找谁?”那双浅色的眼睛很快不悦地眯起来,马尔福伸出一只手拦住了他的去路,“看不出我们伟大的救世主居然是来猎艳的,我要告诉我们院长——”

哈利皱起眉头,韦斯莱兄弟正隔着人群向他挥手,他们的手上还抓着蜂蜜公爵新上市的甜品,这使得哈利更为恼怒了。也许这能让马尔福闭嘴,他有些意气用事地想。于是黑发的少年推了推对方的手,用一种威胁的语气低声道:“这不关你的事,马尔福。”

出人意料地,年轻的金发少年没有避开他推过来的手指,他纤细的手腕就这样被哈利攥在了手中,梅林,他可真够瘦的。但这并不能改变哈利想要靠近蜂蜜公爵的欲望,他艰难地越过人群,想要向着远处的韦斯莱兄弟挤去,却被罗斯默塔女士的惊呼打断了。

“天呐,这里有一对学生情侣!他们已经开始牵手了!”

哈利很高兴地看到马尔福的脸上露出疑惑与震惊的表情,如果被误会的另一个人不是他自己的话,也许他会更开心也说不定。那只手腕还被他握在手心里,金发少年的脸很快在众人的凝视之下涨红了,很多人认出了哈利的伤疤,于是他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哈利听到了“同性恋人”、“爱”和“调情”这几个字眼,他感到自己的脸颊也涨红了。但愿三把扫帚的灯光能够遮掩这点,他默默祈祷。

“不,我们不是——”哈利试图结束这个有些尴尬的局面,至少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德拉科·马尔福确定关系,但话头很快再次被罗斯默塔女士接了过去,漂亮的中年女人善解人意地为他们倒上黄油啤酒,迷人地微笑起来:“喔,我都懂的,少年之爱嘛……”

她眨了眨眼睛。哈利接过那杯啤酒,浅浅啜饮了一口,以冲淡口中那种浓郁的岩皮饼味道。罗斯默塔女士期待地望着他们,哈利只好放下酒杯,从未觉得三把扫帚如此不近人情过,马尔福的手腕还握在他的手心之中,散发出一股浅淡的热意,他发烧了?或者是什么别的疾病?如果是这样,那么给他一拳并让对方滚就似乎有些太过分了,哈利自欺欺人地想,他试图忽略远处韦斯莱兄弟那看好戏的笑容,以及举着照相机的科林——梅林的围兜啊,如果这一幕登上预言家日报,他敢打赌自己会在伏地魔来找他之前就自行了断。但是马尔福的话很快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浅金色头发的少年挣了挣自己的手腕,有些烦躁地蹙起眉,声音变得尖锐起来:“你要干什么,波特?”

“怎么,你要告诉你父亲吗?”哈利思考了一瞬,临时决定提前出击,好使得场面变得不那么尴尬,回到他和马尔福熟悉的地域来,比如说斗嘴。但马尔福显然没有接这个茬的心情,他的手腕正被握得有些轻微的发红,与之相比的是他苍白脸颊上的红晕。“这不关你的事,波特。”马尔福回敬道,他那轻蔑的语气让哈利随即意识到那正是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一股恼怒的情绪莫名地涌上他的心头,于是黑发的少年松开了那只手腕,耸了耸肩:“那希望你在情人节快闪玩得愉快。”

这句话当然不算真心,毕竟马尔福可以算是他在整个学校里除了费尔奇和斯内普之外最讨厌的人之一,但当这件事涉及到自己上次在浴室之中看着对方的照片而起了异常的生理反应的回忆,哈利就不禁再次变得烦躁起来。他怀疑自己的脑子的确像是斯内普在上节魔药课时所说,是被巨怪踩踏过了几遍,又撒上了芨芨草的种子,以致于让自己觉得对这个浅灰色眼睛,满脸傲慢的金发少年生出了某种奇怪的感觉。

至少他不愿意看到马尔福拥有爱人,哈利多少有些恶毒地想。他抱着手臂,紧盯着面前的人,似乎这样就能把可能凑到对方身边的那些姑娘们全数赶走,但过度的愤怒显然使得他多少失去了理智,以致于他没有意识到,走到他们身边的并非是什么姑娘,而是瘦弱又纤细的科林。那个孩子举着一台几乎比自己还大的摄像机,有些战战兢兢地提问:“哈利,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罗斯默塔女士雇我给这个节日拍些照片来贴在店门口,我能给你拍张照吗?”

“我现在没空,科林——”他注视着那个男孩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垮塌下去,只好暂时性地再次改口,“好吧,科林,可是如你所见,我没有找到我的同伴。事实上,我是路过这里去蜂蜜公爵的。”

他听到马尔福的鼻子里发出了一声愉悦的嗤笑。少年正坐在高脚椅子上,朝他晃荡着两条纤细的腿,一副等着看戏的神色。哈利衷心地希望蜂蜜公爵里也售卖一些白鼬形状的饼干,好让他在买回来吃掉之前就把它们在袋子里碾碎,但很快,他的希望就再次来临:韦斯莱兄弟终于越过汹涌的人潮,向他靠近了,他们的手上一人举着一小袋糖果店出产的零食。

“你可以去拍他们,”哈利灵机一动,不得不赞叹自己的聪慧,他向男孩建议道,“弗雷德和乔治看上去很乐意,不是吗?”

科林有些懵懂地点头,但哈利感到的却是一阵钝痛。他的后脑被人敲了一下,弗雷德站在他身后,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嬉皮笑脸地冲他比了个手势:“这可不是什么好提议,凯特和安吉丽娜都在训练。妈妈要是看到我俩站在一起被做成情人节快闪的招牌……”

他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抹了一下脖子,做出一个惨死的表情。

“那我们家就可以少做一些饭了,感谢梅林,她做饭总是很辛苦。”乔治很配合地大声笑起来,把自己袋子里的糖果往哈利的手里塞了塞:“祝你好运,小哈利。”他俯下身,在哈利耳边轻声提示:“有颗吐真糖果,是我和弗雷德前阵子研究出来的新产品。如果你遇到了无法摆脱的难题——”

“请光顾韦斯莱笑话商店!”他突然加大声音,揽住了自己双胞胎哥哥的肩膀,可怜的科林还沉浸在闪光灯的白光之中,只能拍摄到二人模糊的背影,只好再度抬起头,求助地看向哈利。

“您有伴侣的,”他细声细气地道,“刚刚罗斯默塔女士说了,您拥有一个,非常好的伴侣。”

金妮?秋?哈利的脑子里掠过这两个名字,然后迅速抛却了她们,马尔福那张令人讨厌的脸在脑海之中放大了,他转过脸,那个浅金色头发的少年还坐在高背椅子上,看上去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韦斯莱穷鬼”,他听到对方轻声嗤笑。一股无可奈何的怒意让哈利蹙起了眉,他站起身,拉开那张高脚椅子,坐在马尔福的身边,努力摆出一副温和的神色:“德拉——马尔福?”

那个名字实在是无法冲出他的口腔,但马尔福看上去像是十分满意这个称呼,那双灰色的眼睛里都有了些亮光,他凑近了些许。哈利很早就意识到对方的身上也许喷洒了什么魔法世家专用的香水,但从前他却几乎从未想象过其中的成分,此刻德拉科·马尔福靠近他的时候,哈利却像是突然在魔药课上变得天赋异禀,能分辨得出其中浅淡的水仙花气息,还有东方的龙涎香,希望马尔福当时变成白鼬的时候也是香喷喷的,他想。

“怎么,”那双眼睛又望着他了,马尔福用指节叩了叩桌面,又靠近了些许,那杯黄油啤酒几乎一口都没有动过,已经被遗忘在视线之外了,“波特,你是在讨好我吗?”

“啊,也许吧。”哈利难得地在马尔福面前说了真话,他伸出手,在宽大的袍袖之下把那些吐真剂糖果倾倒入对方的杯子之中,也许只是让他闹些笑话,毕竟在这样人满为患的酒吧里重申那些关于“荣耀”和“血统”的言论看上去至少比这个该死的情人节快闪活动来得有趣不少。他缩回手,那个小瓶子已经隐匿在黑色的袍服之间:“你尝过这里的黄油啤酒吗?我请你。”

马尔福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

“我才不用你请客,”他嘟哝道,哈利注意到他的眼皮很薄,在热气的熏蒸之下泛起一层淡红色,“波特。”

话虽如此,马尔福却还是在他灼热的目光之下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梅林的外套啊,他简直像是在和德拉科·马尔福约会,这件事如果让赫敏和罗恩知道,会嘲笑死他的,哈利多少带着点愁绪想。但很快他振奋起来,因为马尔福灰色的眼睛里瞳孔不受控制地放大了,嘴唇微微颤抖,像是要倾诉什么惊天的秘密般忍耐着、克制着。

“你想说什么?”哈利轻声问,罗斯默塔女士又凑过来了,似乎是由于气氛的缘故,哈利觉得她比刚才似乎顺眼多了。马尔福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袖子角落,似乎要用力地把那块布料扯烂。

“该死的哈利·波特,”他说,打了一个很小的酒嗝,难得地说了句脏话,“去他妈的救世主。”

“混蛋马尔福。”哈利不甘示弱,但对方的眼睛湿润了,科林开始咔咔拍照,闪光灯照得马尔福那张瘦削的脸明明暗暗,线条分明。

“你……终于和我约会了,这是约会吗?”他用一种哈利从未见过的语气温和地说,几乎像是恳求了,“我一直,一直都很喜欢你。为什么不和我做朋友?为什么不冲我笑?”

“你变成白鼬的时候,我笑得很开心。”哈利诚恳地说,但是他的耳根发红了,其他的时候,他难道没有对德拉科笑过吗?当然,只是对方注意不到罢了。

“和我谈恋爱,”马尔福斩钉截铁地说,他从吧台上捡起一枚啤酒的拉环,扣上了他的手指,“哈利·波特,和我约会怎么样?我爸爸测试了,我们是灵魂伴侣。”

 


木村三十

【JO/二部】乔瑟夫和他所经历的严重背叛

原作轴+生存西


*** 

“难以置信。”乔瑟夫双手叉腰,生平都没有过这么生气。他伸出机械手臂,首先指住西撒:“一个,是我相濡以沫的挚友——”然后他指住西撒旁边的丝吉Q:“另一个,是我肝胆相照的老婆——”

西撒提出异议:“你这用词不合适。”

乔瑟夫怒目而视。

“不过也挺有特色的,令人印象深刻。”西撒立刻找了台阶,然后他自顾自地对丝吉Q说:“我们这乔乔搞不好是个天才呢。”后者点头如啄米,不敢多看乔瑟夫一眼。

在商场呼风唤雨的不动产大亨怒气冲冲地看着他们,骗子们!就在刚才,他得知自己的宝贝女儿贺莉已经与日本人空条贞夫交往了两个月。整整两个月!西撒和丝吉Q早知道了,却对他知情...

原作轴+生存西


*** 

“难以置信。”乔瑟夫双手叉腰,生平都没有过这么生气。他伸出机械手臂,首先指住西撒:“一个,是我相濡以沫的挚友——”然后他指住西撒旁边的丝吉Q:“另一个,是我肝胆相照的老婆——”

西撒提出异议:“你这用词不合适。”

乔瑟夫怒目而视。

“不过也挺有特色的,令人印象深刻。”西撒立刻找了台阶,然后他自顾自地对丝吉Q说:“我们这乔乔搞不好是个天才呢。”后者点头如啄米,不敢多看乔瑟夫一眼。

在商场呼风唤雨的不动产大亨怒气冲冲地看着他们,骗子们!就在刚才,他得知自己的宝贝女儿贺莉已经与日本人空条贞夫交往了两个月。整整两个月!西撒和丝吉Q早知道了,却对他知情不报。如果不是他听见了他们在走廊上密谋,也许下一个送到乔瑟夫眼前的就是他自己女儿的结婚请帖了。

“他们才交往了两个月罢了!”当时丝吉Q争辩。

“我们认识一个月就结婚了。”乔瑟夫无情揭穿。

“这是特例,一份深厚的感情需要时间烘焙。”西撒说。

乔瑟夫盯着他。“有人刚和我认识一天就愿意为我付出生命了。”

西撒不说话了,他显得非常后悔。

于是就有了开头那一幕。乔瑟夫发了一通并不畅快的火,因为西撒和丝吉q并没有把这件事严肃对待。他俩明目张胆地交换着眼神,似乎在打算该怎么把他哄好。他们没有意识到乔瑟夫遭到了多么严重的背叛!乔瑟夫太生气了,他必须要向他们显示自己有多么生气,于是他宣布:“今天我不吃晚饭了。”然后回到楼上的卧室,把自己反锁在里面了。

 

***

乔瑟夫躺在柔软的床垫上,怒气冲冲展开回想,向自己强调西撒和丝吉Q是多么地靠不住。他想起贺莉3岁那年去打针,做皮试时护士取出了极为细长的针管。小贺莉哭得翻江倒海,必须由家长死死摁住。银光烁烁的长针一点点接近小女孩柔软的皮肤,这时丝吉Q忽然戏剧性地尖叫了一声,从病床旁唰地站起。

“我水喝多了,现在得上一趟厕所。”她说,然后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健步如飞,以乔瑟夫前所未睹的矫健夺门而出。

针健继续逼近小女孩的皮肤,贺莉哭得凄惨极了。这时西撒也站了起来。

“你也水喝多了?”乔瑟夫问。

“啊,不,当然不。”西撒说,“我晕血。”

乔瑟夫无语了。他用眼神问西撒:你就不能找一个不那么假的理由?

西撒用眼神回答他:我的理由被你老婆抢了。

你这样会显得我很像弱智。但乔瑟夫还是用眼神说:你去吧。

西撒立刻获释般地出去了。

于是病房只剩乔瑟夫与他可怜的小女儿,他把乱扭的小贺莉摁在床上,像屠夫摁住了一只感恩节火鸡。在针尖离女儿只有一寸的时候,乔瑟夫终于无法承受了。他抱着女儿,“我们下次再来。”然后飞也似地逃走了。后来这件事还是靠他妈,lisalisa宝刀未老,她冷酷地把小孙女往病床一摁,发号:“扎!”她吓得贺莉不敢乱动,吓得护士满头冷汗。她没有拦往外溜的丝吉Q,但命令自己昔日的两个徒弟:“站好,看着。我说看着,乔乔睁眼。”

针管挑破贺莉皮肤时乔瑟夫发出一声凄厉惨叫,贺莉半张着嘴看傻了。小姑娘忘记了打针这回事,护士用棉花堵住针口,她激动地用另一只手拍床:“爸爸再来一个。”

 

***

乔瑟夫一直没下楼。二楼没有动静,西撒怂恿丝吉Q:“你上去看看他。”

丝吉Q也正有此意,但她没有直接去楼上。过了一会儿,西撒听见二楼有锡箔纸的悉索声和玻璃瓶子放下的声音。丝吉Q回到客厅,西撒问:“你在乔乔的门口放了什么吗?”

丝吉Q露出了诡计被撞破的尴尬神情。“嘘——你可不要生气!我在乔乔门口放了他最喜欢的那种糖。为了防止他偷吃,之前一直藏在地下仓库里。”

虽然不是第一次,但西撒还是被她的毫无原则震惊了。“你没看到他上个月的血糖报告书吗?”他大声说,丝吉q忙对他比噤声的手势。“不是全部!我只往罐子里放了一部分!”她说。西撒对她的“一部分”充满怀疑,他立刻要往二楼去,丝吉Q忙拉住他:“别把糖收走!让他吃点甜食吧,还能让他开心一会儿。”西撒不想同意,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加之他确实对乔瑟夫有些愧疚。他勉强点点头,丝吉Q才缩回手。

西撒同样没有直接去楼上。等他回到客厅,丝吉Q问他:“你没有把糖没收吧?”

西撒点头。“但我把他的血糖报告书压在糖罐子底下了。但愿他能自觉一些,别像个小孩一样毫无节制。”

该做的似乎都已经做完了,现在他们能做的就是等待乔乔消气。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各自去忙活各自的事了。

 

***

乔瑟夫肚子响了。他确实撂下了不吃晚饭的狠话,但他可以找零食填填肚子。这和他的誓言并不冲突。如果运气足够好,他还能找到被丝吉Q藏起的糖呢。他用耳朵贴住门缝,想探听外面的情况。这是一场冷战,他不想显得自己不够坚决。

外面没有声音。他换上不容易发出声音的毛袜,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丝吉Q这时候通常在花园,西撒也许在书房里。西撒当然不会回家的,他害乔瑟夫生了这么大的气,他不能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了。

角落里闪闪发光的玻璃罐头吸引了他的注意。里面竟然放着一大把他最爱的糖!但乔瑟夫很谨慎,这像一个甜美的陷阱。一旦乔瑟夫把手伸进去,也许丝吉Q就会从哪里冒出来;他收了敌人的贿赂,就不能维持愤怒的姿态了。他又发现下面压着一张纸片,是上个月血糖报告书的复印单。乔瑟夫哑然失笑,这一看就是西撒的手笔。他抽出复印件,下方的控制糖分摄入量的医嘱被西撒用红墨水笔勾了出来,墨迹还很新鲜。

楼下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丝吉Q从厨房探出头,西撒把书房门虚开一个口子。两颗金色的意大利脑袋鬼鬼祟祟地观察着他的动向,乔瑟夫本来好不容易拧起的一股较劲势头,这会儿也提不上来了。“出来吧,别躲了。”他感到好笑,但还是板着一张脸。西撒和丝吉Q立刻松了一口大气,丝吉Q解开围裙,她很少像这样亲自下厨了。

“我做了你最喜欢的尼禄面。”她说。

“哦。”乔瑟夫说,心里有些感动。

“这样的话,就不必吃那些零食了吧。”西撒立刻说,他很没有乔瑟夫刚刚生过气的自觉,立刻就要走上楼梯收走糖罐子。乔瑟夫连忙把玻璃罐子抱在胸前:“我就要吃。”

换作平时,西撒根本不会理会他的抗议,但今天他说:“那你下周必须安排时间去我那儿一趟,用波纹训练来消耗多余的热量。”

乔瑟夫很不情愿。但西撒已经做出让步了,他也只能说:“好吧。”

丝吉Q拍拍巴掌,表明冷战已经结束了。“大家来吃晚饭吧!我做够了三人份!”她快活地说,拉开客厅最大的那一档灯。乔瑟夫站在楼梯上,觉得试图跟他们冷战的自己真是个大白痴。

但尼禄面是很好吃的,于是他叹了一口气,和西撒一起去厨房里端盘子了。

 


kate0115

【仗承仗】回家

六部背景,仗承/承仗无差。

感谢盐水小屋太太给这文画的后续条漫


(1)

东方仗助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值杜王町下班高峰期前半个小时。本来趁着警局这两天案子少,他打算给自己放个假,提前下班溜去商店街新开的店里卖一波游戏。结果美滋滋构想好的小计划就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通电话泡了汤。他拿起听筒的时候心情并不算太好,还想着要速战速决提前溜出警署,但电话那边操着一口美国口音的日语让他愣了神。

“喂,这边是SPW财团下属的研究机构。空条承太郎在我们这里。”

劈头盖脸砸向他的第一句话就这么不友好,他不禁捏紧了话筒。多年来担任刑警的职业病告诉他,一般这种句子的下一句话会是:“想要赎回空条承...

六部背景,仗承/承仗无差。

感谢盐水小屋太太给这文画的后续条漫


(1)

东方仗助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值杜王町下班高峰期前半个小时。本来趁着警局这两天案子少,他打算给自己放个假,提前下班溜去商店街新开的店里卖一波游戏。结果美滋滋构想好的小计划就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通电话泡了汤。他拿起听筒的时候心情并不算太好,还想着要速战速决提前溜出警署,但电话那边操着一口美国口音的日语让他愣了神。

“喂,这边是SPW财团下属的研究机构。空条承太郎在我们这里。”

劈头盖脸砸向他的第一句话就这么不友好,他不禁捏紧了话筒。多年来担任刑警的职业病告诉他,一般这种句子的下一句话会是:“想要赎回空条承太郎,请把XXXXXX元现款打到XXXX-XXXX-XXXX-XXXX的账户上,否则承太郎的性命难保”——对的,是绑架。

但那可是有着无敌的白金之星的承太郎先生啊!凭借他的智商和经验以及白金之星的时停能力,他要想逃脱绑架,谁能奈何得了他?——他告诉自己这绝不是迷弟病发作,而是合情合理的推理,所以姑且先冷静下来听听对方怎么说吧。

“空条承太郎先生现在在位于美国德州达拉斯的分部接受治疗,我们给他脱掉衣服的时候发现他的背包侧面口袋里还装了一个东西——确切地说是一个U盘,U盘已经因为之前的打斗而完全破损在他口袋里了,但是我们希望能够把它恢复出来,因为里面说不定有关于嫁祸栽赃空条徐伦的证据和资料,所以我们联系了您,因为您的‘疯狂钻石’是目前我们所知道的唯一一个能够把损坏的物体恢复原状的替身。”

“你等等!治疗?什么治疗?他怎么了?……”

“他被人夺去了替身和记忆,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可以说是植物人状态了。”

东方仗助的第一反应是“你在搞笑,替身能力还能被夺走?”,但是刑警的直觉让他迅速反应过来这绝非一个恶劣的玩笑。——SPW财团这个名字以及达拉斯这个地名是空条承太郎曾经挂在嘴边的。而这个世界上,能够对“替身”以及“他的替身能力”有所了解的,恐怕绝非闲杂人等。仗助屏住呼吸,捏紧话筒,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心已经开始冒汗。

“……什么人能够夺走承太郎先生的替身啊?你说具体点。”

“您这是在怀疑我么?我可以把空条承太郎的照片传真给您,据我所知,这是您的办公室电话吧?应该在办公室内配备有传真机?”

“行,你传办公室传真机吧。号码就是我办公室电话的最后一位变成7。”

听筒里传来的背景音顿时嘈杂了起来,脚步声,拍照声,扫描声,拨通传真的按键声以及提示音交替响起,但是和他对话的人却没有停止交流:“夺走空条承太郎先生的替身的,是位于‘格林·多芬’刑务所管理的监狱的某人。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具体的凶手是谁。他女儿遭某人陷害,被送入那个监狱,在去救他女儿的路上他被提前盘算好的敌人夺走了替身光碟和记忆光碟。失去了这两个光碟的人相当于失去了记忆和灵魂。本来是活不过这几天的,不过刚刚他的女儿联络了我们,说今天中午会送回来替身光碟,如果顺利送达,靠着SPW新开发的维持生命的装置,空条承太郎先生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我们也不敢保证。我们也在刚刚终于找到了您的联系方式,所以联系了您……”

打断那人的说话声的,是仗助身旁传真机的“嘀嘀”声。在他按下接收键之后,传真机立刻缓缓地吐出了一张A4纸大小的照片。

他将照片抽出,看了过去,然后听见自己倒吸了一口凉气的声音。


(2)

挂上电话他立刻在DELTA官网上订购了从S市出发直达达拉斯的机票,订好了位于SPW达拉斯分部旁边的酒店,然后打了请假条给警局。

15个小时的国际航线加上一个半小时的长途汽车他一点都不觉累。或者说,身体超负荷运转却赶不上大脑的一天48小时的疯狂思考——究竟是谁,在哪种情况下,能够击败白金之星时间停止的能力?而这人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夺走的承太郎先生的记忆?

大巴停下之后,他提着行李就跑进酒店。check in后回房间放下行李,立刻转身出了酒店,直奔坐落于酒店旁边的SPW大楼。

跟随着工作人员走在SPW财团研究机构所在的写字楼里的时候,他听着自己“突突”的心跳声,想着这些年来和承太郎总是聚少离多,但上一次,也就是一个月前,他和承太郎偶然相遇的时候一切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他不由得回忆起上一次相遇时的场景。

相遇的起源是自己母亲自作主张的一段相亲。

“仗助,周日替你接下了一场相亲,女孩子是在银行工作的,人挺漂亮的,家庭条件也适合你,你们见一面先聊聊,看看感觉。”

东方朋子年过50依然身材曼妙,在他专注于电视游戏的时候突然站在了电视机旁,端着茶杯,汲着人字拖,时而呷一口热腾腾的乌龙,时而看向他。他本想打定主意不理母亲,因为他知道,每当母亲以这种姿态出现在他身边的时候肯定没什么好事。谁知母亲率先开了腔。

“什么啊妈……为什么要替我做这种决定?”

亿泰结婚的时候他理所应当地当了伴郎,结婚前一晚仗助和亿泰两个人去小酒馆喝酒的时候亿泰喝多了,当然仗助也喝了不少,于是聊天的内容也就尺度大了起来。仗助记得自己那晚问过亿泰:“你喜欢那女孩子哪里?”亿泰说:“我也不知道,就人挺好的。我人也不聪明,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本事。有个这么好的女孩子愿意跟我,我也知足了,不能亏待了人家姑娘。”于是他多年的友人就这么结了婚。

可是如果只是为了结婚而结婚,不是跟一个真心喜欢的人共度一生,那有必要结婚吗?

母亲也是因为真爱才和老头生下的自己,没有老头陪伴,每天过得也算幸福。

所以自己为什么要拘泥于这种形式上的东西呢?如果遇到真爱,多少岁结婚不都一样么?可是如果遇不到彼此能够相互理解的人,即便早早步入婚姻,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觉得自己在这方面非常豁达。但每一个做母亲的人都不这么认为——

“是啊,我起初也不想多事。直到我发现我儿子马上三十了却连结婚的影子都没有。”

东方朋子一脸淡然的样子好像在和他聊今天晚饭吃什么。

看到母亲一脸“和善”的表情,仗助立刻决定“相亲”这话题必须及时扼杀在摇篮里。

“哎……妈你放心,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好好的。你也不是不知道,康一结婚以后都被由花子压榨成什么样了,你忍心看你儿子也变成那样吗?露伴老师结婚以后画稿件速度直线下滑,以前4天画18页,现在4年休刊18次,再说了,你看你没结婚不也过得挺滋润嘛……所以妈你看,我决定追随你的脚步……”

Great!他觉得自己这套理论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最后还不忘拍自己母亲的马屁,以保持统一战线为由趁机拉拢母亲站到自己这一方。

“游戏机没收,卡带没收,在参加完相亲之前东西都放我这。”东方朋子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养了这个大儿子近三十年,她可知道什么是仗助的软肋。

接着,电视机的插座电源线被粗暴拔起,黑屏的时候仗助的拇指还在手柄的案件上猛击“x”键。来不及保护所有宅物,茶几下面的那一塑料袋新买的PS3和Wii的游戏卡带就被朋子拎了起来。

望着东方朋子抱着仗助那一桌宅物进了卧室,仗助一个人葛优瘫在了沙发上。

这都二十一世纪实行自由恋爱了为什么还有家长会逼着自己儿子相亲啊……人生大事怎么能由父母决定?——东方仗助望着天花板想了一会觉得还是游戏比较重要,毕竟那么一厚摞游戏,少说也花了他几十万日元的工资。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决定周日按照母亲的要求去相个亲,自由恋爱什么的暂时见鬼去吧。


(3)

仗助按照母亲给他的地址到达餐厅的时候比预定时间提前了15分钟。他有些不自在地揪了揪领带,整理了一下发型,就朝着预定好的7号桌走去了。

那时还没到午餐消费的高峰时期,店里的人不多。和他见面的那位银行女孩子还没到,他于是百无聊赖地玩起手机,逐渐地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消消乐”玩到第10关的时候有人在他身边站住了。那人高大的身影挡在他身前导致本来就昏暗的室内更加阴暗。他抬起头来刚想说出:“先生不好意思,您好像挡到我的光了,能麻烦您稍微移动一下么”,结果和那人对视的同时,他僵在了原地——

“承太郎先生??!”

“啊,仗助。”

“承太郎先生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约了人。对了,你知道7号桌在哪吗?”

“…………啥?”

仗助再次低头看向自己桌子上的编号,7号。

于是承太郎就这样抱着双臂在他面前坐下了。

在相亲现场遇到最不希望遇见的仰慕前(晚)辈,东方仗助觉得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事了。

服务员不合时宜地走上前来:“既然两位客人都已经到齐了,那我们能不能上菜呢?”

仗助答道:“……等等,人还没到齐。我在等一个人,承太郎先生在等另一个。而且你们餐厅的服务怎么搞的啊,为什么我们两个人预约的桌子会被安排到同一桌?”

“预定这个桌子的人留言说这桌只有两个人啊?”

“奇怪了……我妈告诉我预定的桌子是7号桌啊……”他喃喃着,然后突然醒悟过来,“承太郎先生,你确定没走错餐厅吧?你确定是7号桌?”

“没错,EverGreen 7号桌。我等的人是一个在银行工作的女孩子,名叫桥田玲。”

仗助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一句“这名字不是我准备相亲对象的名字吗”脱口而出。

然后整个餐厅都安静了。


(4)

还没开始交往就已经被潜在交往对象戴绿帽子也太凄惨了,他东方仗助现在就在感受这种凄惨。

是的,经过细问才知道,他的外甥也是来相亲的,而且他和他外甥的相亲对象竟是同一个人。

现在他和他外甥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等着那位相亲对象出现。

当时的气氛十分尴尬,但空条承太郎仿佛置身于状况外,自顾自地摊开随身携带的看上去就很难懂的杂志,进入了忘我的学术境界之中。

就这样僵持了十五分钟,仗助坐不住了,满脑子都是“承太郎先生也太淡定了吧!”,“为什么这个人已经结婚了还来相亲啊?”,“不妙啊气氛好尴尬,我是不是得说点什么以摆脱尴尬啊……”

想到要摆脱目前的尴尬境地,他立刻求助似的拿起电话给相亲妹子拨了过去,不幸的是,对方关机。

于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就这么断了。

他只好无奈地向承太郎表示了对方已经关机的事实,不料承太郎却丢过来一句:“既然这样,那我们两个先吃吧。”

“那个,不等那位桥田姑娘了么?”

空条承太郎一脸平静地回答:“本来我就没打算相亲,但是如果不来,那婆娘会在我耳边不停地唠叨‘承太郎自己都有女儿了还要妈妈操心,真是不乖的孩子呢~~’——真是听怕了。正好今天在S市有一个海洋学学术会议,我开完会就顺路过来见个面,让我妈的心愿了了。至于相亲的对象是谁,我无所谓。”

——这人对自己的人生大事也太随便了吧!不对,这种明明人生大事早就定了却还跑过来相亲的行为才是槽点——莫不会是……他离婚了?

得到这个结论的仗助立马被自己的大胆想法吓了一跳。但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于是问道:“承太郎先生,我不知当讲不当讲,不过你不是已经结婚了嘛,怎么又来相亲了。”

“哦,忘了跟你说,我已经离了。”

“啊……”

还真是这样——仗助收回了目光,却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空条承太郎。事实上他并不了解这几年来的承太郎,甚至连多余的联系都没有,也更不了解他的家庭状况。

可仗助知道承太郎的感情不顺利。

那是2007年初春。乔瑟夫·乔斯达到底没有熬过那年的严冬,在冬春换季的时候去世了。他被叫到纽约参加自己生父的葬礼。

那天纽约的上空飘着蒙蒙细雨,站在人群的末尾打着伞听牧师在寸土寸金的曼哈顿市中心的墓地里念悼词的时候,他看到撑着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一手撑着雨伞,一手抄在风衣口袋里,慢慢向他走来。那男人把雨伞压得很低,仿佛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男人在他身边站住之后,仗助的目光顺着那人握着伞柄的左手往上看,才发现那张熟悉的面庞。

“承太——”

“嘘——”

承太郎把手指压在嘴唇上,示意他安静。

“我在寻找俄勒冈州发现的弓与箭的时候惹上了麻烦的敌人,来这里的路上被替身使者跟踪了。好不容易甩掉了他,但我怕还有其他敌人再次出现,威胁到这里的人。我妻子也在这,要是让敌人发现导致她被危险波及就坏了。”承太郎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毕竟这是老爷子的葬礼,我得过来。”

仗助抬起头来,看向身边那个阔别了六年的人,眼睛里写满了担忧。他想要说话,却又无法发声。

牧师的悼词在承太郎出现以后仿佛变成了噪音,静默的人群和“啪啪”拍打在雨伞上的落雨似乎早已不存在。

只剩下了承太郎。

他满脑子都是空条承太郎的事,想起他在自己16岁分别前一天提及的四处奔走的生活,终于还是小声说道:“承太郎先生为什么要强迫自己这样活着呢……”

然后他感觉道身边那个人愣了一下。

“我从没有强迫自己,生活本来就是这样。”

“可是这样到处解决弓与箭还有替身使者的问题的生活,何时才是尽头啊。”

“……”

“我觉得——”

“仗助。”

见仗助还想劝说自己,承太郎念了他的名字打断了他。

然后就是沉默。

初春的雨夹杂寒意沉闷地滴落。天色阴沉得仿佛在哭泣。

僵持了一会,承太郎终于解释道:“……我在17岁的年纪上才有的替身能力,那会儿遇到了一个叫花京院典明的家伙。他也有替身。可是因为受到DIO的控制,所以利用替身做了许多坏事。那会儿我是个太保学生,也做了很多出格的事,可是我没见过他那样的,利用别人看不见替身,连无辜的女人都伤害。揍他的那一刻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正因为我具有替身的能力,能够看到他人眼中无法触及的罪恶,所以我才有着比别人更多的责任。”

他看了仗助一眼,又说:“你懂的吧,仗助。”

“……嗯。”

“打倒DIO之后,啊,DIO就是那个引发弓与箭问题的始作俑者,也是那个导致你发烧50天的敌人,我和你提过,你还记得吧?DIO追随而来的手下层出不穷。如果我知晓了这群人的罪恶而对他们的罪行不理不睬,那和我自己去犯罪有什么区别。……我有三个朋友死在和DIO的最终一战中,活下来的那一个在回了法国之后过了3年就失去了联系,大概也是遭遇了替身使者的攻击所致……如果我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地去享受平静的生活,那就是对我曾经付出性命的战友的生命的亵渎。”他停了一会,又说——

“所以不是强迫自己,而是我选择了这样的生活。”

和承太郎的说话声一起结束的,是牧师的悼词。在那之后人群慢慢骚动起来,已经有几个人开始有了离席的迹象。承太郎将雨伞压得更低了,轻声说了一句:“看来今天差不多要结束了,后续活动我不参加了,我先走了。”就默默地转了身。

仗助还未来得及道别,身后就有一个女声突兀地传来——

“承太郎?”

仗助侧过脸看去,发现是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国女性。女子大约35岁左右的年纪,穿着得体入时。无论从西方人的审美还是东方人的审美来看,都是非常漂亮的女性。

“这个背影……是承太郎吧?徐伦因为盗窃并且肇事逃逸而被拘留的事情你真的不打算管了么?你有考虑出面去看望她一下吗?你站住啊,为什么不理我?女孩子这个年龄正需要父爱,好歹你也是她的爸爸啊……怎么这样……”

但是空条承太郎完全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女子见到承太郎逐渐走远,亦觉得自己大声说话的行为不够妥当,于是不再发声。只是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仗助知道承太郎不会回头,也不能回头。承太郎在竭尽全力地保护着自己的妻子,可是妻子却无法理解这其中的深意。仗助觉得那时的自己似乎瞥见了空条承太郎家庭生活的一隅,可哪怕是这细微的一隅所产生的违和感,也让他能够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今天承太郎婚姻的结局。

“所以说,你呢?这些年过得如何?”

空条承太郎的声音将他的思绪重新拉回了现实。

“哈哈哈,挺好的,和朋友们过得挺好的。”仗助有些尴尬地搓了搓裤子,然后拿起了手边的筷子,“高中那时的经历真的影响人的一生啊……大学毕业之后就想着继承外公的职业,替外公的亡灵保护好杜王町,所以毕业以后进了警察学校进修,然后就进了警局工作。”

“后来没再发生过什么替身使者的事情?”

“发生过,在那之后城市恢复得不错,但偶尔还是会发生小规模的事件。不过多亏了承太郎先生那会的指导,后来我们独自解决事件的时候一直很顺利。这一两年基本没有任何替身使者引起的恶性事件了。杜王町一直很平静。”

“其他人也都不错么?”

“啊,康一这个人生赢家女儿都三岁了,现在在商店街那边开了一家书店。亿泰也去年转行去健身中心做了一名教练,露伴老师还是老样子,最近开了新的连载,好像在招助手的样子……”

“那就好。”

“……”

“……”

“那……承太郎先生呢?过得好吗?”

沉默了几秒之后,他终于把憋在心头的问题问了出口。

然后他看见,空条承太郎握着筷子的那只手在空中僵了一下。

“……挺好的。”

又是一阵沉默。

“……真的,挺好的吗?”

但是接下他这句疑问的空条承太郎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抽出口袋里的香烟盒,取出一根烟,点燃了,默默地吸了一口。

当白色的烟雾从承太郎的鼻腔里缓缓喷出的时候,他听见承太郎平静地说道:“我们不聊这个。还是多聊聊你吧,仗助。”

他于是有些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我啊,”他拼命从脑海里搜索话题,“说点什么好呢……啊,对了,说起来我最近迷恋去年新出的一首歌,怎么听都听不厌。下班的时候也听,去上班的路上也听,第一次这么喜欢一首歌。”

“什么歌?”

“《The One》[1],我还拷贝到了手机里了呢,一路听着这首曲子过来的。”

“拿来听听。”承太郎说。

接过仗助递给他的耳机戴上之后,豪沃德·多罗夫的柔和嗓音立刻伴随着乡村风格的曲调从耳机里流淌了出来——

I'll be the one(我将会成为你的唯一)

I guess you were lost when I met you (我猜当我遇见你的时候你正陷入迷失)

Still there were tears in your eyes (你的眼中仍盈满泪水)

So out of trust and I knew (你是如此地被背叛,然而我知道)

No more than mysteries and lies (再也不会有更多迷惑和谎言)

There you were, wild and free (你来了,狂野而又自由地)

Reaching out like you needed me  (找到了我,就仿佛你需要我)

The helping hand to make it right (帮助你的那双手正在让一切都好起来)

I am holding you all through the night (我整夜整夜的拥抱着你)

I'll be the one, I'll be the one (我将会成为唯一)

Who will make all your sorrows undone (我会成为那个抚平你全部悲伤的唯一)

I'll be the light, I'll be the light (我会成为光)

When you feel like there's nowhere to run (当你发现走投无路的时候成为你的光)

I'll be the one to hold you (我会成为那个一直拥抱着你的人)

And make sure that you'll be alright (然后确信你一切都好)

'Cause my fear is gone (因为我的恐惧正四散而去)

And I want to take you from darkness to light (而且我想要带着你逃离黑暗奔向光明)

……

……

“感觉像是女高中生才会喜欢的曲子。”空条承太郎面无表情地评价道。

“……”

“但是挺符合你的喜好的。”承太郎又补充了一句,“或者说,一听这首曲子,就能立刻想起你。”

“什么呀!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来我在承太郎先生心中留下的还是‘少女心的高中生’这样的形象吗?”

“你觉得把“狩猎”理解成那个“狩猎”的人会是什么形象?”

“……那都是黑历史了啊喂……我已经长大了,再怎么说现在的形象也应该是‘温和守礼却又十分机智的小舅舅’吧?好歹我也是破了几桩大案的刑警啊。”

“真是败给你了……小舅舅。”

“‘但不管怎么说,你姑且算是我的舅舅’这不是13年前承太郎先生你自己亲口说的嘛——虽然16岁时突然冒出来的一个比我大了12岁的外甥这事让我困惑了好久。另外,我想说啊,这歌一点都不娘。”

他虽然撅着嘴,但是并不真的生气。因为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从眼前这个已为人父的沉默男人的冷幽默里瞥见了一丝真情实感。

“这歌曲虽然调子和歌词都……嗯,其实我不觉得女性化啦,但你非要这么说,那就算有点娘,但是关键是意境,意境。”

“什么意境?”

仗助想了想,将视线对上承太郎的双眸:“就是‘在你我相遇之前,你一向是那么孤独,可是当我见到那样的你之后,我想要成为你的光,你的唯一,想要整夜整夜陪着你,想要抹去你的一切痛苦’这样的意境……”

然后他注意到,承太郎在他的注视下把目光移开了。

气氛不对劲。

“啊啊啊啊啊!我不是在对承太郎先生说这些话,我是说这歌词的意境!”

意识到自己的说话内容会让人产生误解,仗助慌忙红着脸摆手。

就这样彼此之间沉默了几秒,仗助突然又说:“那个,承太郎先生,你的烟好像快烧到自己的手指了。”

承太郎于是把烟蒂按灭在了烟灰缸里。


(5)

经过走廊的拐弯处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间被玻璃窗包围的巨大实验室。由于和昏暗的走廊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在实验室内扑面而来的镁光灯光线射入仗助的眼睑的同时,他微微眯了眼。

于是回忆就这样戛然而止,以至于后来的和承太郎道别以及和相亲女子重新联系上,并被对方反复道歉说安排错时间了,本来应该是承太郎下周日,仗助这周日等事情就被他抛在了脑后。

当视线重新适应了房间内的光照时,那个人的影像逐渐透过他的视网膜在大脑中清晰地呈现了出来。然后,仗助凝视着玻璃窗里盘腿坐着的男性的身影,轻声说——

“不好意思,能让我……先看一眼他么……”

得到同行带路的两位SPW女工作人员听了他的话低头交头接耳了一阵,然后其中一个人上前答道:“东方先生,现在安装上了白金之星光碟的空条承太郎很危险。因为没有记忆,所以白金之星会攻击所有试图触碰他身体的人,借以保护他自己的身体。之前几个SPW的工作人员因为贸然摘掉空条承太郎的帽子已经受伤。所以我们不建议您和他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

仗助没有说话。

“但是,”另一位工作人员立刻接替着补充,“毕竟您也是有替身的人,近身战中疯狂钻石有着不亚于白金之星的能力,所以近距离地看他还是允许的。而且据我们观测,白金之星在没有空条承太郎的主动意识的时候是不会发动‘时间停止’的功能的,所以万一白金之星对您发动攻击,您的疯狂钻石应该能够挡下来,请您务必要挡下来,然后立刻远离空条承太郎先生。希望您理解,我们这样要求也是出于对您人身安全的考量。”

仗助点了点头。

“这是SPW财团达拉斯分部的出入卡,请您妥善保管。”

仗助接下了出入卡,在门口的扫描器上轻轻地扫了一下,连接着走廊和承太郎所在房间的玻璃门就刷拉一下打开了。

他吞下一口口水,朝承太郎走去,步伐既急切,却又小心翼翼,像是终于回家见到久别重逢的爱人的旅行者,又像是害怕打扰了熟睡孩童的父母。

跨越那几十步的距离似乎需要一生那么漫长,又似乎转瞬即逝。伴随着那人盘腿坐着、头部毫无生气地微微下垂的身影在眼前一点一点放大的,是仗助逐渐加剧的心跳声。在餐厅阴差阳错见到承太郎先生,并和承太郎先生说话的事情仿佛发生在昨天,可是又仿佛隔了经年的遥远。

他在那人身前蹲了下来,静静地凝望着对方。然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承太郎先生,我来了……”

那人安静地睡着。在装入白金之星光碟之后,无人能够接近他,因而缺乏了日常的护理。斑驳的胡茬遍及面颊,刘海因为长期未修剪而有些遮住眼睑,使得本来就被帽檐阴影遮挡住的双眼显得更加模糊不清。尽管全身上下插着无数的针管以维持生命所需的养分,可身体却还是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一动不动。

仗助望着那人,想起了彼此初次见面那天他一边单手扶着被自己的疯狂钻石搞得皱巴巴的帽子一边一本正经地讲述着自己和仗助见面的目的搞笑情景;想起他看到因为自己吞下了片桐安十郎的替身而头一次露出一脸失措的表情;想起了他在音石明一战将身后的一切交付于自己守护时头也不回的坚定侧脸;想起他在猎鼠战将自身性命都交付于自己时信赖的眼神;想起了在乔瑟夫·乔斯达的葬礼上,他连最后家族合影都没时间出席就又要远走他乡,解决新的弓与箭带来的祸患的寂寞背影;想起最后一次相遇时,自己问他“最近过得好吗”时,那根缭绕着苦涩烟气的香烟……

记忆清晰得毫发毕现,胸口的那一股沉重的压抑感再度向他袭来。想要张嘴继续说话,却发现自己早已痛苦得无法言语。他下意识地伸出双手,不由自主地将手指伸向空条承太郎的面颊,把身后两位工作人员的“东方先生,小心白金之星的攻击!”的喊叫声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只是想要摸摸他。

指腹在承太郎的脸上轻轻摩挲的时候,拂过胡茬的触感痒痒的。

并没有发生周围人预料之中的攻击。

白金之星只是看着他,静静地看着。


(6)

那是1999年夏天的最后一个月,彼时吉良吉影的案件已经彻底告一段落,那天正是乔瑟夫·乔斯达和空条承太郎离开的前一天。仗助说要举行一个欢送party。家里不能举办,因为不能让老头见了母亲,杜王大酒店也不行,因为承太郎说会打扰隔壁房客的休息,于是就和康一、亿泰、未起隆几个高中相熟的好友将地点定在了某美国地产大亨的私人游艇上。

“是老爸的话,肯定会同意儿子在他的游艇上为他举办欢送宴会吧!”

这话对乔瑟夫·乔斯达一说出口,做父亲的立刻就没了脾气。

年过耄耋的老家伙玩心不死,很快和几个高中生在甲板上搅成一片。倒是空条承太郎早早地一个人坐进船舱看论文的身影与弥漫着狂欢气氛的游艇格格不入。

打算策划一场合影留念的仗助发现怎么都找不到承太郎,这才意识到承太郎的身影早就消失了。在游艇里四下寻找了一圈,最后透过船舱的玻璃窗看见了那人坐在书桌边上用笔标记论文摘要的背影,于是独自进了船舱。

“承太郎先生明天就要走了呢。”

“是啊。”他闻声抬了头。

“我在想,这一分别又不知道多久之后才能相见了。”

大约也是觉得以后见面的机会不多,承太郎没有说话。

“所以……”仗助突然又说,“要不要一起合影留念呢。”

“啊,好啊。”

仗助扫视了一下承太郎手上的论文圈圈画画的笔记,以及他身边敞开的柜子里和书桌上摆满的海洋生物标本,说道:“呃,你看上去很忙的样子,现在我这样和你说话,真的不会打扰你嘛?”

“不会打扰我。我在改一篇关于海星的论文,周日是论文投稿的最终截稿日,毕竟明天就上路了,我希望今天能写完。”

“哎??那我不打扰了。”

“没事,只是聊几句话还有合影的话,时间还是挤得出来的。”

“十分感谢!”仗助原地鞠了一躬,“作为占用承太郎先生时间的交换,如果承太郎先生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也请提出来。”

“我走以后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仗助心想“这种事不算帮忙吧”,于是又说:“我可以帮忙收拾行李。明天出发的话,总要找时间收拾一下吧。体力活什么的我还是挺擅长的。”

“不用了,我的行李就只有一个箱子。自己一个人应付的来。”

“哎??行李那么少的嘛!”

“这些年的生活时常在危险的边缘徘徊,连回家都要避开敌人的眼线。经常是一个电话接起来,就又要奔走到下一个城市。带的东西太多了,反而成了累赘,所以只有最重要的东西才会随身携带。”

也许正因为时值分别,承太郎的话也多了起来。

他听了,不由自主的心疼起来。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转移话题:“另外我还有一个请求……我也想跟白金之星道个别。”

承太郎十分意外地抬起眉毛。

“它没法在照片上显像吧,所以连纪念照都没法记住它的身姿。今天恐怕是能够见到的最后一面了,不认真道别可不行啊。”

仗助匆忙地解释道。

于是白金之星从空条承太郎身后探出头来。

东方仗助走上前去,踮起脚,右手越过承太郎的脸颊,抚摸上了白金之星火焰型的藏蓝色头发。

和想象中的触感不太一样,白金之星的头发非常柔软。

见到白金之星眯起眼睛露出一副很受用的样子,仗助不由得用手来回摩挲了起来。摸着摸着就忘了形,于是承太郎的帽子掉了下来。

“啊!抱歉。”

仗助慌忙捡起帽子,递给承太郎戴上,然后转而抚摸白金之星的后脑勺。

“以前就觉得白金之星先生有一种……呃,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说。”

“有一种大型犬的感觉。”

承太郎无语。

仗助并没有注意到大他12岁的外甥的表情变化,只对白金之星说:“白金之星先生认识我嘛?”

等待他的是那句熟悉的“欧拉!”

“他说什么?承太郎先生?”——求助似的转向了承太郎。

“……他说认识。”

“哇~~竟然能能听懂白金之星在说些什么,不愧是承太郎先生。疯狂钻石的‘嘟啦啦啦’我一句话都没弄明白过。所以拜托承太郎先生帮忙翻译一下啦。”然后仗助重新转向白金之星,“那么,白金之星先生会一辈子记得我嘛?”

“欧拉!欧拉!欧拉!”

“他说什么?”

“他说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你。”

空条承太郎压低了帽檐。

“太好了,那请你务必要好好守护好承太郎先生啊,白金之星……”

其实那时他想说出口的完整句子是:那请你务必要替我好好守护好承太郎先生啊,白金之星。

“那、那个,东方仗助先生,您还好吗?”

身后传来的SPW工作人员的声音将他的意识重新唤回。

“我没问题的。”

“可是您的手在流血啊……”

他低下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攥紧拳头的左手因为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里而蜿蜒下了一道殷红。

他于是蹭掉了手心里的血,回头看向两位工作人员。

“你们不是说承太郎先生留下了U盘可能留有犯人的线索吗?U盘现在能交给我吗?我明天修复好了就立刻还给你们。我想尽早知道犯人是谁。”

两外工作人员对视了一下,然后其中一个人说道:“好。”


(7)

U盘里一共只有两个文件,第一个是那张1999年位于自己父亲的私人游艇上的合影,也是他和承太郎唯一一张同时出现在同一张照片里的合影。那时数码摄影技术尚未普及,胶卷相机扫描进计算机的照片明显带着一层灰度。

他又仔细地看了一遍照片,发现它看上去并不像是包含有和敌人有关的线索。

第二个文件是一个音频文件,他点开之后戴上耳机,音频抵达耳鼓的那一瞬间他愣了一秒,随即,天空颜色的瞳孔猛然瞠大。半分钟之后他将耳机摘了下来,忘记关闭电脑屏幕上的播放器就推门跑了出去。从桌子角落垂落下来的耳机里的音频于是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

I'll be the one, I'll be the one (我将会成为唯一)

Who will make all your sorrows undone (我会成为那个抚平你全部悲伤的唯一)

I'll be the light, I'll be the light (我会成为光)

When you feel like there's nowhere to run (当你发现走投无路的时候成为你的光)

I'll be the one to hold you (我会成为那个一直拥抱着你的人)

And make sure that you'll be alright (然后确信你一切都好)

'Cause my fear is gone (因为我的恐惧正四散而去)

And I want to take you from darkness to light (而且我想要带着你逃离黑暗奔向光明)

……

空条承太郎和谁都有着刚刚好的感情。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很自然,可是永远分不清这份自然的背后,你是否有被他以特殊的眼光看待。他会主动登门造访来找你,正如他会去找露伴拜托他帮忙调查吉良吉影的下落一样;他会指导你猎鼠的技巧,正如他会指导康一看破杀人皇后的穿心攻击的招数和套路一样。他会为了救你不惜付出生命代价,正如他会为了报乔瑟夫·乔斯达的仇连自己的心脏都可以捏停一样。

入夜之后的SPW大楼里空无一人,刷过员工卡之后,一楼走廊的灯亮了起来。仗助凭借着记忆朝空条承太郎所在的房间走去。然后刷开了房间的自动玻璃门。

没有灯光。只剩窗外的被乌云遮住的月光铺散进来,在那个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样的人的面颊上镀上了一层斑驳的亮色。

东方仗助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那人面前,在他身前站住了。

——“揍他的那一刻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正因为我具有替身的能力,能够看到他人眼中无法触及的罪恶,所以我才有着比别人更多的责任。”

——“……如果我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地去享受平静的生活,也是对我曾经付出性命的战友的生命的亵渎。所以自然而然就接受了这样的生活。”

——“……挺好的。我们不聊这个。还是多聊聊你吧,仗助。”

——“这些年的生活时常在危险的边缘徘徊,连回家都要避开敌人的眼线。经常是一个电话接起来,就又要奔走到下一个城市。随身携带的东西太多了,反而成了累赘,所以只有最重要的东西会随身携带。”

——“或者说,一听这首曲子,就能立刻想起你。”

——“所以不是强迫自己,而是我选择了这样的生活。”

空条承太郎从不言及自己的痛,也没人理解或者试图理解他的痛。他永远安静地站在朋友们的背后,如同最稳固的靠山。所有人出现问题的时候都会第一时间依赖他,而他也乐于默默地辅导和指引着所有人。

可是没有人念及他的痛。——没人想知道,而他也厌烦于反复解释自己。所以再痛再累,也宁愿独自吞下。

然而这样寡言的深情换来的是一纸离婚协议,这样温柔的守护换来的是如今已经无法动弹的身躯。

英雄注定要独食孤独。

仗助伸出手,再度自上至下抚摸着眼前那个沉睡男人的面颊,当手移动到对方下颌的时候,两行清泪顺着仗助的面颊流了下来。

然后,他抬起了承太郎的下颌,将自己的嘴唇覆盖上了对方的。

“承太郎先生,我再也不要放你独自一个人了。”

繁星漫天,晚风卷然。乌云渐次退去,月光轻柔洒下。


(8)

东方仗助得知空条承太郎醒过来的时候,他正在从“格林·多芬”的监狱回SPW的路上。见过空条承太郎的第二天,他决定亲自去“格林·多芬”的监狱调查了一番,企图找到犯人的下落。谁料在他抵达“格林·多芬”之前,空条徐伦和她的朋友们就已经出逃了。而整个祸端的始作俑者——恩里克·普奇,也早已消失了踪影。但他还是在“格林·多芬”逗留了好几日,因为刑警的直觉告诉他这里一定能找到发现空条徐伦的线索。

返回SPW后他立刻前往承太郎所在的治疗室。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身着紫色风衣的高大男人。彼时那男人正背对着他调整自己帽子的角度。接着,注意到四周的一片狼藉,东方仗助皱了眉毛:一屋子的SPW的工作人员全都倒在地上,实验器材、医疗设施散落了一地。

那男人闻声转过了身,看到了他,碧绿色的眸子晃动了一下,但很快又定格。

“……仗助?”

“承太郎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放心吧,只是让他们暂时昏迷过去了。因为他们阻止我去救我女儿。你又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回答你这些问题之前,我有事情想跟承太郎先生说——”

“一切等我回来再说。我要去救女儿赶时间。我刚弄清徐伦的下落,现在她很危险。”仗助的句子还没说完,承太郎就打断了他,“先走一步,我走以后麻烦你帮忙治疗这些SPW的工作人员,并替我向他们道歉。”

空条承太郎正准备拉开步子从仗助身边走过,谁知道仗助突然再度挡在了他身前。

“等一下,承太郎先生。”

“你做什么?”

“你现在不能离开这里!”

“啧——”

这小子,怎么跟SPW的治疗医师一个模样。

“你现在刚醒过来,身体机能还没恢复,去和敌人对抗只可能是白白送死。”

“你让开。”

“不可能的!”

“我再说一遍,我要去救我女儿,请你让开。”

“我不是阻止你去!而是希望等你身体稍微恢复了以后我陪你一起去!但是现在不行!!”

“真是够了……麻烦死了。白金之星·世界。”

然后,在仗助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之前,就感觉道后脖颈一阵闷痛。在他倒下的那一刻,空条承太郎的身影已然消失在门外走廊的拐角处。

——仗助,对不起,在解决我自己身体的健康问题之前,我首先是一个父亲。


(9)

大约任何人此生都不会再有第二次这样的经历。仿佛是镜头被按下快进,窗外倏然苍云变幻,湛蓝色的天幕上如同被泼了墨,大片瑰丽的色泽嫣然绽放又骤然逝去。时钟如同上了踩下油门后的机车齿轮般飞速旋转。风的呼啸声尖锐得吓人,时光以迅雷之势飞速流逝。

取消白金之星的时停能力之后挨了致命一击的空条承太郎先是感觉到头部一阵钻心的剧痛,然后是后背一阵闷痛——他沉重地摔在了地面上。

然后,普奇神父冷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如同临终前的审判——

“乔斯达家的血统赋予你荣耀和勇气,让你产生力量、不断战胜命运。可是!你的血统也正是你的弱点。空条承太郎,你引以为傲的女儿就是你的弱点。”

一股鲜血吐了出来。他的视线逐渐模糊了起来,身体也开始发冷。生理上开启的痛觉保护功能让他觉得头上的伤口带来的疼痛已经不那么明显,只想闭上双眼,沉沉地睡过去。

身体早就不听使唤了,连转头再看一眼自己女儿的力气都没有。

可是不能闭上双眼——

仗助。

离开的时候仗助好像还说过有事情要对自己讲。

普奇神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去。他只觉得呼吸变得更加困难,口腔中又是一股甜腥涌了上来,视线开始飘忽不定,耳畔风声呼啸。

好冷。

得给仗助发条短信,让他不要再等了赶快回家。

他用最后的力气掏出手机,点开邮箱。正艰难地移动着手指准备敲字,结果看到东方仗助50个小时(由于时间加速了,实际上是2个小时)前发送的最新的一条标识着“未读”的短信静静地躺在收件箱里。

他点开了它——

“承太郎先生我等不及了!我想了想还是觉得现在告诉你比较好,等这次事件结束了,等你回来,你和我还有徐伦就回杜王町一起组成一个家庭吧!!虽然我还不够成熟,但是担心承太郎先生以及想要守护承太郎先生的心情是不会变的!!”

大脑还在艰难地理解着短信的内容,泪水就超前于意识,不受控制地顺着眼角滚出,和头部的伤口流出的殷红色血液混合在一起,顺着脸颊蜿蜒了下来。

好想回复他“好”,可是做不到了。

自己回不去了。自己将会死在这里。

……该死……为什么会就这样死去……

他头一次这么害怕死亡的到来。

17岁他无所畏惧,所向披靡,一路从东京斩杀无数替身使者去往开罗,自诩替天行道,剿灭DIO。23岁有了妻子,有了女儿,也就有了软肋,但他从没担心过自己的安危,只期待敌人的迫害不要波及他的家庭,只希望女儿在不知晓这个世界的黑暗的前提下平安长大。42岁的今天,几分钟前,他唯一想的就是他从敌人手中保护了女儿就好,之后就交给她了。女儿总是要长大的,虽然担心,但父母终要先行一步……

可是现在,他不想死去,他想见仗助……

28岁离开杜王町的时候,他骗了他,其实他根本不懂白金之星的“欧拉”代表什么意思[2]。31岁时回杜王町委托康一去意大利时,他看到康一卧室书桌上压在玻璃板下的那张在外公游艇上的合影,于是找康一要了一张。一个月前见面之后,他悄悄地把《The One》存在了U盘里贴身携带,因为那首歌那么温柔,就像隐藏在仗助心底的那份温柔一样……

可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告诉他。

是对于婚姻的责任,是对于自己家庭的责任,也是对于仗助人生的责任。

可恶,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时候心意相通。

象征着生命的光逐渐从他的瞳孔中消逝。

他连按动键盘的力气都没了,艰难地憋着最后一口气不肯咽下。

伴随着“嘀”的一声的短信提示音,又一条短信从冲进了屏幕。

“承太郎先生你别动啊!!我现在就在天台楼下正对着你所在的位置的那间屋子里!刚才我借梯子去了,不站在梯子上你的位置不在疯狂钻石的射程范围之内。我现在已经爬上了梯子,可以隔着屋顶那一层墙给你治疗~!你的伤好了以后先躺着装死,等那个什么神父再进入你到白金之星的射程范围之内的时候,用无敌的白金之星停止一下时间,然后你懂的~~揍他!!”


(10)

我将会成为你的唯一。

我猜当我遇见你的时候你正陷入迷失,

你的眼中仍盈满泪水。

你是如此地被背叛,然而我知道,

再也不会有更多迷惑和谎言。

你来了,狂野而又自由地,

找到了我,就仿佛你需要我。

帮助你的那双手正在让一切都好起来。

我整夜整夜的拥抱着你。

我将会成为唯一,

我会成为那个抚平你全部悲伤的唯一。

我会成为光,

当你发现走投无路的时候成为你的光。

我会成为那个一直拥抱着你的人,

然后确信你一切都好。

因为我的恐惧正四散而去,

我想要带着你逃离黑暗奔向光明。


(11)

空条徐伦看到眼前的恩里克·普奇胸口突然被白金之星掏了一个大洞并且神色错愕地倒下的时候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如她看到随后顺着通向天台的楼梯里跑上来的梳着飞机头的男人走到她爸爸面前,说:“嘿嘿嘿~承太郎先生,你猜我是怎么跟踪过来的?”时一头雾水一样。

她尚未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她的爸爸就露出了好奇的表情:“怎么过来的?”

对方于是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经常系在他爸爸衣领上的粗壮金色链条,有些得意地指着那一坨金属:“我偷偷拿走了这个,藏在自己口袋里。为了让自己挨你手刀之后不昏过去,我脖子上被你来那一下之后,立刻把这链子上的钩子扎进了自己掌心。剧烈的疼痛使我一下子就清醒了,但我仍然要假装自己倒下了,否则会再挨你一下的,那我可就真的撑不过去啦。简单包扎之后我又把这条链子拴在钓竿上。用疯狂钻石修复这条链子,这个链条就会想要朝你所在的方向飞过去,所以是它一路指引着我过来的,就像指南针一样好用。有没有觉得我的点子超厉害?”

她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如此耐心地听完一个偷走自己衣服饰品的人讲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也未曾想到一个自我膨胀的家伙在自己父亲面前求表扬的时候,自己的父亲会诚恳地回答:“干的漂亮,仗助。”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最不可思议的是,父亲竟然会望着这个叫“仗助”的家伙替安那苏和安波里欧进行身体治疗的背影勾起了嘴角——那笑容太让人肉麻了,印象中的父亲从没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她不禁怀疑他们没有拯救回来这个世界,世界还是加速到平行世界去了,她甚至怀疑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是空条承太郎……

就在她低头开始思考人生的时候,身边突然传来了空条承太郎的声音——

“仗助,徐伦,我们走吧。”

徐伦觉得自己的大脑还需要缓一缓才能适应现状,于是没说什么就跟了上去。见徐伦跑过去了,安那苏也就跟了过去,嘴边还念叨着:“承太郎先生请您再考虑一下我和徐伦的婚事。”

承太郎没理他,只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仗助:“还愣着做什么,仗助。”

“呃,马上过来,”乔斯达家的小舅舅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了上来,随即开口问道,“我们去哪?”

“回家。”

“……啊?回谁家??”

“回杜王町的家,我们的家。”


END


[1] 《The One》: Backstreet Boys的歌曲,地址是这个:https://music.163.com/#/song?id=3950039 (你们应该都听过)网易这个翻译太蛋疼了……文中的歌词是我自己翻译的。

[2] 承太郎不知道“欧拉”是什么意思,所以他说出:“他(白金之星)说他会一辈子记得你”只是间接表达自己的心情。而仗助回忆这段内容,只是想要找出在SPW时白金之星没有揍自己的原因,他认为是白金之星还记得自己。但之所以白金之星没有揍仗助,我的解释是……因为仗助是承太郎记在灵魂里的人。















娜塔蒸汽盐水星

As long as you love me

套一个破产姐妹paro,娇妮是gay,龙龙是直男,普通人无替身,落魄少爷和黑心社畜两人合租中

二七混部,西撒杰洛表兄弟设定

CP:铁瘫/乔西/DHP

 

1

 

乔尼和迪亚哥在快餐店面对而坐,迪亚哥喝啤酒,乔尼拆开一盒pocky。

 

“我真的很想去找他。”乔尼·乔斯达说。

 

迪亚哥伸出手指,“这是你今天说的第十二遍。”他感到无比厌烦,“那你就去——不行吗?”

 

“我不行。”乔尼说,“你知道我不行。”

 

“我不知道。”

 

啤酒在迪亚哥喉咙口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套一个破产姐妹paro,娇妮是gay,龙龙是直男,普通人无替身,落魄少爷和黑心社畜两人合租中

二七混部,西撒杰洛表兄弟设定

CP:铁瘫/乔西/DHP

 

1

 

乔尼和迪亚哥在快餐店面对而坐,迪亚哥喝啤酒,乔尼拆开一盒pocky。

 

“我真的很想去找他。”乔尼·乔斯达说。

 

迪亚哥伸出手指,“这是你今天说的第十二遍。”他感到无比厌烦,“那你就去——不行吗?”

 

“我不行。”乔尼说,“你知道我不行。”

 

“我不知道。”

 

啤酒在迪亚哥喉咙口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金发青年抹了把嘴,“你搞个男人怎么这么费劲?”

 

“你歧视我的性向。”

 

“我没有。”迪亚哥说,“你是不是基佬关我屁事。”他拿了一根乔尼的pocky,“不就是前男友吗?我见多了。”

 

“你是说你前任那个议员吗?他叫什么来着……”乔尼回忆,“法那?梵尼?”

 

“法尼,法尼·瓦伦泰,我要告诉你多少遍他不是我前任?”迪亚哥叼着pocky,像在抽烟,“之前我跟他做点小生意,不过我跟政客玩不来,他们的心都很脏,瓦伦泰是其中最脏的。”

 

“每次提到他时,你都情绪激动,上次你甚至说要雇裸模去他的选举演讲上跳草裙舞。”乔尼说,“不知你是否因爱生恨,还是旧情难忘,这没必要,好聚好……”

 

“真恶心!”迪亚哥大声打断,“我才不爱他,如果不是要进监狱,我早就杀了瓦伦泰了。”

 

乔尼短促地沉默,“你不会是被他骗炮了吧?”

 

“去你妈的。”

 

“不过,说到肮脏的心灵,我认为你才是我认识的人中心最脏的。”乔尼把这项殊荣安在他同居室友的头上,“我刚搬进来那几天每晚都在枕头下放手枪,也不喝你煮的咖啡,我担心你半夜会把我的器官卖掉。”

 

迪亚哥露出虚情假意的笑。

 

“你这个月房租交了吗?”

 

“还没有。”乔尼打开手机支付软件,“多少钱?我转给你。”

 

迪亚哥报了一个数。

 

乔尼的手指顿在屏幕上,他抬起头,目光不可思议,“你怎么不去抢?”

 

“你给我,我再给房东。”迪亚哥脸不红心不跳,“我只收一点手续费。”

 

“曼哈顿的职业房屋中介才只收6%。”乔尼冷静地说,“我还是明天亲自和伯顿太太讲吧。”

 

“你最好不要。”迪亚哥说,“伯顿太太最近发现她丈夫是个gay,而她做了快二十年同妻,老埃里克在外面养了个金发碧眼的糖男孩,给他交学费,买名牌衣服,还送了他一块三万英镑的表。”

 

“她现在正火冒三丈地闹离婚,如果你这时候顶着这张漂亮脸蛋去她面前晃悠,你猜老太太会不会把你从她房子里赶出去?”

 

“那算了。”乔尼说,“不过为什么你可以?你也是金发,也很年轻,长得也不差。”

 

“因为她以为我有女朋友。”

 

“你没有吗?”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当然没有。”

 

“我以为你在和赫特·潘兹谈恋爱。”乔尼浅浅地微笑,“上次在酒吧门口我看到你下班和她一起回家——”

 

“那只是顺路!”

 

迪亚哥气急败坏地打断他,“是她说有事情要问我,我才让她来等我下班的,拜托,谁会喜欢那种女人啊?她和男人有什么区别……”

 

他显得有些欲盖弥彰的暴躁,乔尼探究地盯着他,“我认为你对HP的评价不准确,她个子高,身材也很好,面容的线条很美,她并不像一位男性。”

 

“你懂什么?”迪亚哥说,“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完全没想过她是女的。”

 

乔尼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她那天坐在吧台喝杜松子酒,什么都没加,连水和冰块都没加,小姑娘不是都应该来一杯甜腻腻的鸡尾酒吗?穿了件白色连帽衫,还是粉头发,理得短短的……”

 

“粉头发怎么了?”

 

“我以为她是个年轻基佬。”

 

“你哪儿来这么多偏见。”乔尼叹气,“我大学同社团有个男生也是粉头发,穿的衣服像渔网,人家就是直男,毕业后娶了我们学校海洋学博导的女儿,时装设计专业的日本院花。”

 

“我没上过大学。”迪亚哥冷酷地说,“你跟我说这个没用。”

 

“大学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乔尼安慰他,“我读了四年,现在还不是跟你合租?”

 

“你在大学主修什么?”

 

“电影艺术。”

 

“这种专业送给我我都不要读。”迪亚哥不屑,“只会烧钱,根本学不会怎么挣钱。”

 

“大部分大学专业都是这样的。”乔尼诚恳地说,“不过你说的对。”

 

迪亚哥不耐烦起来。

 

“别说我了,你不是要去找你前男友齐贝林吗?去啊,趁着现在店里没什么人。”

 

“他不是我前男友。”乔尼摇头,“他甚至不知道我暗恋他。”

 

“真可怜,那你怎么不去表白?”

 

乔尼把巧克力味的pocky从袋子里一根一根抽出来,然后放在盒子上理好,看起来很有条理,实则心不在焉。

 

“他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

 

他平静地说,“而且他是直男,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有女朋友,虽然后来分手了。”

 

“我当年没来得及……没想到五年了,还能遇到他……”

 

乔尼的声音轻下去,迪亚哥瞧着他欲言又止,前台的电话铃响了,收银的露西让他们俩来个人去接电话,迪亚哥撇了撇嘴,站起来走了。

 

 

 

2

 

“你应该是有点问题,才会坐在一家贵的要死的咖啡店里只为了通过四层玻璃偷窥马路对面餐厅的男服务生。”

 

西撒·齐贝林说。他挂断拨给对面快餐店的电话,将电话那头年轻男人得不到回答的暴躁咒骂一同掐断。

 

“好了,现在他们分开了。”

 

杰洛·齐贝林从座位的另一侧小心地凑过来,“他发现我了吗?”

 

“没有。”西撒说,“他去端盘子了。”

 

杰洛长出一口气,摘下头上的宽沿牛仔帽,扇着风,没话找话一样地说,“嘿,你老兄不觉得这鬼地方挺热的吗?”

 

“空调开得挺舒服,是你要来的,这鬼地方一杯咖啡20刀。”

 

“你男朋友那么有钱。”杰洛笑嘻嘻地。西撒捏了捏手指关节,又捏了捏,他十分想给那张俊脸来上一拳。

 

不过最后他还是压住了。

 

“你为什么不跟他说呢?”西撒试图开导情窦初开的表弟。虽然他知道杰洛·齐贝林和自己一样曾经是个女人堆里打滚的家伙,但不耽误——毫不影响——他现在认为对面餐厅那个男服务生才是杰洛的初恋。

 

“乔尼称赞过杂志上的黑发美女,不止一次。”杰洛难得忧郁地叹气,“老兄,我感觉他是直的。”

 

 

“你不也是直的吗?”

 

乔瑟夫从洗手间回来,西撒递给他手帕。

 

“我不确定了。”杰洛说,“从我大学开始肖想他的屁股的时候我就不太确定了。”

 

“噢,这很正常,意大利人嘛。”乔瑟夫·乔斯达耸耸肩,“亦弯亦直。”

 

“你在暗示什么,乔乔?”西撒说。

 

乔瑟夫亲亲热热地搂着他的肩膀,把手帕塞在他胸前的口袋里,“西撒,你之前从来不穿真丝衬衫。”

 

“是你买的。”

 

“我妈买的,她说用Prada的会员卡两件打折。”乔瑟夫捏他的肩胛骨,“你穿真好看。”

 

西撒不自在地动了动,但他没有挣开。

 

“你们感情真好。”杰洛羡慕地说。

 

“你也可以这样。”乔瑟夫向后倚靠沙发,“我听西撒说你已经有了心仪的对象。”

 

“你应该知道杰洛喜欢的是你们家的人吧。”他的金发男友说,“你和那个小弟弟同姓,有些血缘关系,乔乔,这全怪你们家辈分太复杂。”

 

乔瑟夫沉默片刻,“……我没想到乔斯达和齐贝林家以这种方式再度联结在一起。”

 

 

杰洛又拿起他的牛仔帽扇风,他大学时候玩摇滚,总是奇装异服,身上挂着好几个铁球,如今脱了白大褂,私服还是下意识保留部分风格。他刚刚通过美国执业医师资格考试,专攻神经外科,正在纽约第一全美第五的医院进行住院规培,工资不高,还要还读书时的贷款,老齐贝林认为长子需要独立成长,只在关键时出手帮他一把。

 

 

“乔尼家破产了,老爹进了监狱。”他神情有肉眼可视的沮丧,“他毕业之后就换了号码,他家的事我还是听曼登说的。”

 

 

“就是因为你觉得他是直男,所以你大学四年都没有跟他讲明白你喜欢他?”

 

“……不,我一开始也没搞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性向。”

 

“这好办。”乔瑟夫说,“西撒,你给杰洛分析分析。”

 

“为什么我来分析?”

 

“你们都是意大利人,从前又都是直男,你看。”

 

“你对意大利人有什么偏见吗?”西撒·齐贝林不爽地皱起眉毛,但还是选择和颜悦色地给自己的表弟提供建议,他选择性忽略了乔瑟夫的后半句话。

 

“通常来说,大部分的Gay是容易辨认的,他涂指甲油吗?”

 

“涂。”杰洛说,“乔尼很在意保养指甲。”

 

“他用口红吗?”

 

“用蓝色的。”

 

“他衣品怎么样?”

 

“挺不错的,他喜欢星星花纹。”

 

“香水呢?”

 

“呃……我想有吧。”

 

“他喜欢健身吗?或者跳健美操之类的?”

 

“有。”杰洛悉数承认,“乔尼刚上大学的时候腿脚不好,坐了一年多轮椅,我们经常一起锻炼。”

 

西撒迟疑,“那我觉得……”

 

“老兄,你不能刻板印象啊!”杰洛大嗓门嚷嚷起来,“我也总去健身,用绿色唇膏,喷宝格丽黑茶,背包上挂小熊……但是我——”

 

前后座位顾客皆回头侧目,对他投以意味深长目光。

 

他后知后觉住了嘴,“操。”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你看,这就是问题所在。”西撒沉静地说。

 

“我们对你的乔尼了解不多,我也只是在你们上大学的时候见过他一次,只能从一些特征加以猜测。”

 

杰洛·齐贝林仍怀有期冀,“乔尼还送了我小熊,小熊妹妹,”他不死心地强调,“你们说这有可能成为证据吗?”

 

“什么证据?”

 

“他不是直男的证据。”

 

“这只能成为你不是直男的证据。”乔瑟夫爱怜地拍拍他的肩膀。“你有没有想过大学时代你俩可能就是别人眼中的一对基佬了?”

 

“……”

 

“你们当时就没有什么流言吗?”西撒接口道。

 

“有吧……我想是有,”杰洛喃喃地说,“我们总在一起,的确有人议论,艺术学院的乔斯达和医学院的齐贝林,但是乔尼总是看起来很坦然,我看不出……”

 

他慢慢俯身趴到桌子上。

 

 

杰洛·齐贝林上午跟了一台手术,下午得来半天休假,本应睡个好觉,他却饭都没吃就跑到咖啡厅蹲点,西撒来纽约出差,想起表弟在医院实习,带着乔瑟夫来探望时把刚洗过澡披头散发出门的杰洛堵了个正着。

 

他金棕色的长发还散着,平时工作总是扎成一束,现在一半干了,另一半藏在后面还是湿的,西撒看着他的黑眼圈,突然有些不忍,他自己也体验过求而不得的感觉,他能理解。

 

杰洛目光放空地看着窗外的街道。

 

“大三……有一次,乐队聚餐,乔尼也跟着我来了,他说怕我喝醉了不好回去,曼登和布拉克摩亚他们闹起来没轻没重的,灌了我不少,乔尼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上帝在上,他看起来好乖,我好喜欢,一边看他一边越喝越多……”

 

街道上时不时有车辆经过,杰洛隔着玻璃盯对面快餐店,有些人开门进去,有些人拿着纸袋离开,店里影影绰绰,但他看不到乔尼了。

 

“然后呢?”西撒问。

 

“然后他替我付了帐,把我带回宿舍,我喝多了,但没醉得完全失去意识,他把我往床上搬的时候我们两个一块儿滚在地上,我压着乔尼,借着酒劲吻了他。”

 

“你的下一句话是——”乔瑟夫说,“结果第二天他像没有这回事一样,他甚至没当真。”

 

“结果第二天他像没有这回事……嗯?”

 

乔瑟夫·乔斯达露出得意的笑容,搭在西撒肩膀上的手又不老实起来。

 

“好了,乔乔,别玩了。”西撒制止男友不分场合卖弄的预告把戏,以及偷偷给他发带打蝴蝶结的手指。他放缓了声音问杰洛,“那你到底有什么打算呢?你总不能每天坐在这儿偷窥他吧?实习医生的工资够你每天来喝咖啡吗?”

 

“我可以给你一笔钱。”乔瑟夫慷慨道。

 

“乔乔!”

 

乔瑟夫举起双手,“说开了算了。”他指着对面快餐店,“现在走到街对面,拉开门进去,找到你那位朋友,然后告诉他嘿老兄我喜欢你很久了,一切就都解决了,我和西撒也能安心了。”

 

 

“如果奏效的话,”西撒觑着杰洛的脸色,叹了口气,“如果有这么简单的话,乔乔,你觉得我们还能听到这个故事吗?”

 

 

 

3

 

乔尼的酒瓶在手里挽了个花,他把伏特加和桃子味力娇兑在一起,加橙汁和蔓越莓,勺子搅动一下,冰块在杯底当啷作响。

 

“Sex on the beach,请慢用。”

 

他穿着制服,宽肩窄腰束在白衬衫和西装马甲里,对客人彬彬有礼地微笑,金发蓝眼十分迷人,酒吧里很多人似有若无地打量他。

 

迪亚哥端着托盘回来,把空杯放在吧台的水池里冲。

 

他们的工作时间和曼哈顿的夜生活一同开始,乔尼和迪亚哥都打两份工,白天在快餐店,晚上在酒吧,起初迪亚哥是侍应生,乔尼弹钢琴,但后来酒吧缩减开支,那架本来就装饰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钢琴被撤了,幸好乔尼上学时闲得无聊考过调酒师证,才在这场裁员风波中幸存,获得了在吧台调酒的工作。

 

“赫特·潘兹最近好像没来找你。”他撕掉酒瓶的标签,和迪亚哥闲聊。

 

“她今天请假。”迪亚哥简短地说,“给她弟弟开家长会。”

 

“你见到齐贝林了吗?”乔尼否认那是他的前男友,说现任也不对劲,迪亚哥又不知道全名,最后只能用姓氏称呼那位神秘先生。

 

乔尼的手一顿。

 

“你是否对我的感情生活太过关心?”

 

“一般吧,比刷杯子有趣点。”

 

“我不能找他。”乔尼顺手摘下杯口的樱桃,棕色的糖浆挂在杯壁上,这是一杯没喝尽的特基拉日出,他转着玻璃杯身,盯着灯下反射的光出神,似乎陷入回忆。

 

“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钱。”乔尼说,“我很穷,白天端盘子,晚上调酒,买打折食材,交不起房租,还要被你收两倍的手续费。”

 

迪亚哥选择性忽视最后半句,“他不也只是个医生吗?没差很多。”

 

“齐贝林家祖上是贵族。”乔尼把酒杯递给他,“他祖父曾有皇室头衔,他们家做着很大的机械铸造生意,如果我爸爸没进监狱,这当然不是问题,但我们家破产了,我现在一无所有。”

 

他沉静地叙述着,像在思考。

 

“从前我们能玩到一起,也许是因为性格合拍,但肯定也有阶级相配的缘故,现在天平的另一端塌陷,想要维持关系,自然不能像从前那样行事。”

 

迪亚哥舔了舔自己的牙龈,他本能地觉得乔尼·乔斯达这话怪异,毕竟对于他来说,阶级就是用来跨越的,事实上往往富人更在意阶级,而穷人拼上所有。

 

“所以你要放弃他了?”

 

“当然不。”乔尼歪了歪头,“你怎么会这么想?”

 

“……呃?”

 

“以前我想过。”他承认,“不过现在我不这么觉得。”

 

迪亚哥望着他,声音穿透舞池里播放的《As long as you love me》。

 

“我见过很多你们这种人。”迪亚哥说,“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富家少爷,顺风顺水,一套衣服能顶穷人一年的饭钱,想要什么都能用钱解决,当然,钱是好东西,谁不喜欢呢……”他漫不经心地叙述着,“我认识很多这样的人,他们风光,然后一下子落魄,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身无分文,失去所有,然后他们都会变得非常阴郁,怨天尤人,仇恨一切。”

 

“但你不太正常,”他承认,“你看起来很有……怎么说?韧性。”

 

乔尼摩挲着自己的指甲,“我遭遇过比这严重得多的打击,我很幸运,那时候遇到他。他教会我很多东西,包括应对现在这种局面的方法——即使他自己没意识到,不过,也不止这些,他没意识到的东西太多了,所以——”

 

他戛然而止,迪亚哥望向金发蓝眼的青年,“所以什么?”

 

但乔尼没有再多说,他的侧脸在酒吧暧昧的霓虹灯下看不清神情,声音沉沉,听起来却又像勾着一点儿笑。

 

“所以呢,我要跟他上床,一定要。”

 

 

迪亚哥突然打了个冷战。

 

 

他确信对方真正想表达的意思绝对不是这个,他本来以为这顶多是场风花雪月,对学生时代白月光的遗憾,现在发现乔尼·乔斯达的偏执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他的想象。迪亚哥自认不会对金钱权力以外的东西产生如此恐怖的执着,他抿住两片嘴唇,开始用一种全新的眼光审视他的同居室友。

 

指尖在玻璃杯壁上响亮地搓出泡沫,凝滞空气被割断,乔尼转头瞄了眼迪亚哥,把话题扯开了。

 

“嗯……我不太了解赫特·潘兹,话说她是有钱寡妇吗?”

 

迪亚哥·布兰度因为这个新话题愣了愣,但他还是如实回答,“不是,她没结婚。”

 

“那她是打拼多年的女企业家?”

 

“不是,她和我差不多大。”

 

“那她是富二代喽?”

 

“……不是,她在花店打工,供她弟弟读高中。”

 

“我知道了,那她一定有一大笔远方亲戚的遗产要继承,可怜的女孩还不知道幸运即将落到自己头上,而你抢先一步调查到了?”

 

“不是!”迪亚哥爆发了,“你他妈到底想说什么?”

 

“不应该啊……”乔尼看起来比他还诧异,“你怎么会跟穷鬼谈恋爱?”

 

“少爷。”迪亚哥乐了,“我记得刚认识你时你对他们的称呼还是‘经济落魄的人’。”

 

“你是穷鬼,我也是。”乔尼坦然地说,“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我没跟那丫头谈恋爱。”迪亚哥强调。

 

“那你为什么揍了隔壁花店的老板?”

 

“因为他欠揍。”

 

“因为他对赫特·潘兹动手动脚。”乔尼自顾自地说。

 

迪亚哥假装没听见。

 

 

 

4

 

作为报复,那天晚上迪亚哥下班时顺走了乔尼的外套,乔尼不得不穿着紧身的薄衬衫和马甲在凌晨两点的夜风中走回家,然后迪亚哥也遭到了报复,他的同居室友感冒了。

 

乔尼神色恹恹地缩在沙发上,怀里抱着垃圾篓,把擤过鼻涕的纸巾团成团扔进去。迪亚哥戴着两层口罩,恨不得离他八尺远。

 

“阿嚏——”

 

“你死远一点啊!”迪亚哥崩溃地向外弹动,仿佛乔尼一屁股坐上了他不存在的尾巴。

 

“你好意思?”乔尼闷闷地说,“如果你不拿我衣服我会这样?”

 

迪亚哥自知理亏,“我帮你请假。你想吃东西吗?我下班回来给你带。”

 

“谢谢你。”乔尼说,“不过我没胃口,你害得我今天没法上班,可能明天也不行,按每天25美金算,两天就是50美金,四舍五入你给我200美金就好了。”

 

“四舍五入多少?”迪亚哥怀疑自己的耳朵,“你不是上过大学吗?大学就是这么教你数学的?”

 

“那150是小费。”乔尼面不改色地说,“你认为我不值150美金吗?”

 

“你他妈当鸭子都不一定能卖150美金!”迪亚哥破口大骂。

 

乔尼瞳孔里似乎燃起两粒小小的黑色火苗,他举起怀里的垃圾篓,迪亚哥拿上衣服跑了。

 

 

 

“我不是怕他,他感冒了,我懒得跟病人计较。”

 

迪亚哥用力系上衬衫最顶端的那颗扣子,露西趴在收银台里,心不在焉地摆弄自己贴满水钻的美甲,“那也是你害的人家感冒的啊,昨天我看见你拿乔尼的衣服,我还纳闷你什么时候喜欢蓝色星星花纹了?”

 

她吹了吹指尖亮晶晶的闪粉,“靠窗桌有个客人一直在看你。”

 

迪亚哥转头看过去,迎面和对方视线撞到一起,高个子,金发,绿眼睛,系三角图案的发带,羽毛形状的小挂坠垂到耳骨上方,是个花里胡哨的漂亮男人,桌面上放着一杯柠檬水。

 

迪亚哥抄起菜单走过去,“吃点什……”

 

“请问这儿有没有一位叫做乔尼·乔斯达的先生?”

 

对方先发制人,迪亚哥没反应过来,见他沉默,男人主动介绍自己,一口声线华丽的意大利腔英语,“请别误会,我名叫西撒·安德里欧·齐贝林,我是——”

 

“我知道你。”迪亚哥突然说,“乔尼跟我提过你。”

 

“……很多次。”他想想又补上一句。

 

西撒一愣,随即笑起来,流光溢彩得晃眼,“那太好了,请问他在吗?”

 

“他不在。”迪亚哥简短地说,“他今天感冒没来上班。”

 

“哦?噢!那么我就不——”

 

“你等等。”迪亚哥伸手按住他,“吃点东西。”他语气不容置疑,“露西,给他端一盘墨鱼面。”

 

西撒看着金发侍应生拉开椅子在自己对面坐下,迪亚哥翘起一条腿,又确认了一次,“你是齐贝林?”

 

西撒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那就好办了。”迪亚哥说,“我实在受够乔斯达那个笨蛋了。”

 

“……等等,劳驾,你说的是哪个乔斯达?”

 

“乔尼·乔斯达啊。”迪亚哥莫名其妙,“不然呢?”

 

“哦哦。你继续说。”

 

“我觉得你们俩应该是有点误会。”墨鱼面端上桌,迪亚哥自顾自吃起来,“乔尼是个能藏事的,你们之间,你不说,他不说,然后他一个人在那儿憋着坏……”

 

他吸溜一口面条,话说多了,不自觉流露出和乔尼相似的肯塔基口音,“他现在病歪歪的,还每天琢磨这点儿事,我看了心烦,我也不知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所以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什么?”

 

迪亚哥挑起眉毛,“你说你应该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西撒茫然地说,“所以我问你啊。”

 

“知道乔尼·乔斯达喜欢你啊!”迪亚哥失去耐心,他算是知道为什么这俩人这么多年都成不了了。

 

西撒·齐贝林一口柠檬水呛在了嗓子里,他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西撒咳得脸通红,迪亚哥略带嫌弃地护住自己的盘子,眼前阴影遮蔽,高大的棕发绿眼男人翩然坐在他对面,手掌拍抚西撒的后背替他顺气。

 

“妈妈咪呀,你是不是搞错了……”西撒换气的间隙从喉咙挤出一句,“乔尼和我?怎么可能啊,怎么……咳……这根本不……”

 

“你看不出来?”迪亚哥恶劣道,“他暗恋你那么多年你一点都看不出来?真是白长了张花花公子的脸。”

 

西撒眼泪都咳出来了。

 

乔瑟夫手指按上他嘴唇,“好了,好了西撒,深呼吸,低头。”

 

“你又是哪位?”迪亚哥打量他。

 

“不重要。”乔瑟夫说,“我是西撒的未婚夫,你可以叫我乔乔。”

 

迪亚哥一愣,“操,你他妈的有未婚夫了?”他冲西撒怒吼,语气激烈,活像正室将负心汉和出轨奸夫当场抓获。

 

不是,他妈的,这都什么跟什么?!

 

西撒刚喝到嘴里的水顺着嘴角流下。乔瑟夫递给他手帕,捏捏他小臂上的肌肉,示意一切交给自己。

 

“对。”奸夫坦然地说。

 

迪亚哥瞪着眼睛,收银台里的露西·史提尔投来看热闹的目光。

 

“我和西撒相识多年,青梅竹马,从小就定下婚约,后来他长大成人外出求学,我从美国来到罗马寻他,化名龙舌兰,女扮男装进入他的大学参加选美比赛,可惜那群德国评委眼光过于毒辣,看破我的伪装,却不想……”

 

“等等……”西撒虚弱地说。

 

“却不想西撒和学生会的三个学长结仇,他们仗着人高马大和西撒约架,西撒被打伤,而我带着我妈及时赶到,把他们打了一顿,为首那个学长记大过,被家里送到国外研究宇宙科学,估计是回不来了。再说我救下西撒后,他十分感动,热泪盈眶,当场下跪向我求婚,说我是他心中珍宝,发誓要用一生爱护……”

 

“乔乔,乔乔,别说了……我快吐了。”

 

“……总之我们十分恩爱,至于你说的那个什么乔尼,小西撒甚至从来没在我面前提起过。”乔瑟夫骄矜地总结,犹如成功上位的美貌情妇,“回去转告他,是男人的话,有本事就当面表白,别在背后偷偷摸摸打齐贝林的主意。”

 

他在“当面表白”和“齐贝林”上分别加了重音。西撒终于若有所觉,他抬头向男友求证,而乔瑟夫冲他眨眼睛。

 

 

 

5

 

迪亚哥心情沉重地回到公寓,他打包了店里剩下的三明治,乔尼病怏怏地缩在被子里,伸出一条手臂,把纸袋放在床头柜上。

 

“谢谢,我还不饿。今天工作怎么样?”

 

迪亚哥舔着嘴唇,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乔尼察觉异状,“发生什么了吗?”

 

“我今天在店里遇到了齐贝林。”他拉了张椅子坐在乔尼对面,“说了几句话。”

 

“什么?”乔尼哑着嗓子,牵动喉咙又是一阵咳嗽,那模样让迪亚哥想到今天同样坐在他对面咳得死去活来的男人。

 

——还有他的「未婚夫」。

 

迪亚哥脸皮一阵发酸,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乔尼烧得蓝眼睛发红,愕然地看着他,迪亚哥舔了舔尖尖的虎牙,词语在他舌头上打着转,他又舔了舔,见鬼的,他心虚什么啊?

 

“我觉得你没戏了。”他最后说,“今天那个齐贝林来店里找你了,我想替你问问来着——不信你问露西——结果他一听你喜欢他,吓得要命,后来还冒出来个男的,说是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他们两个看起来腻腻乎乎,不像没感情的样子……”

他越说声音越小,床上乔尼的眼神让人瘆得慌。

 

“……我说完了。”

 

乔尼头疼欲裂,刚刚迪亚哥那番话信息量太大,无论是他的心意被自作聪明的愚蠢室友揭开了,还是骤然听闻心上人不是直男,还有了未婚夫,对他的冲击都过于激烈,他稍微合眼缓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和身下的床一同回旋,再睁开眼,迪亚哥坐立不安地打量着他。

 

“你没事吧?”

 

乔尼从他说的话里迅速提炼一个最重要的点,“他……”他艰难吐出那个称呼,“……未婚夫,那是个什么人?”

 

“很高,很壮,长得挺帅,得有一米九多了……哦,齐贝林管他叫乔乔。”

 

“乔乔?”

 

“对,乔乔,JoJo,”迪亚哥念了两遍,看看乔尼,突然又念了一遍,“JoJo,Johnny·Joestar,JoJo……,嚯,乔尼,这不是你吗?”

 

他福至心灵。“难道那个男的是你的替身?”

 

乔尼无动于衷地看着他。

 

“……不会你才是替身吧?”

 

迪亚哥自认窥探到了一切的真相,看向乔尼的眼神复杂怜悯。乔尼·乔斯达的脸苍白得没一点血色,他想暴起,想杀人,想把指甲变成子弹射进他同居室友的心脏,想把迪亚哥和那个“乔乔”的尸体切碎扔进马桶里一起冲走,然后他会进监狱,执行死刑前杰洛来探望他,他会和他说我喜欢你很久了,然后夺过注射药剂和他同归于尽。

 

“迪亚哥,看看你干的好事。”他轻柔地说,“你把我的一切都毁了。”

 

迪亚哥屁股向后挪了挪,“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打开纸袋吃凉掉的奶酪鸡肉三明治,“你也别半死不活了,我看那个齐贝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长得一副花心相,我妈说太漂亮的男人都靠不住,你俩就算在一起了他说不定也会出轨……”

 

“你怎么敢这么说?”

 

“我在安慰你啊。”迪亚哥用手指抹抹嘴角碎屑,“别生气,我跟露西说了,西撒·齐贝林,还有那个乔乔已经上了我们店的黑名单,以后如果他们再来露西就用扫帚打出去。”

 

 

他因自己的体贴感到得意洋洋,丝毫没发现乔尼正挣扎着从被窝里钻出来。

 

“你说什么?”

 

“我说露西用扫帚打出去……”

 

“不是这句,上一句。”

 

“乔乔已经上了店里的黑名单。”

 

“不是!”乔尼憋红了脸,“你刚才说什么齐贝林?”

 

“西撒·齐贝林,”迪亚哥莫名其妙,“怎么了?”

 

 

乔尼突然笑出声来。

 

他的笑容逐渐扩大,声音越来越放肆响亮,间杂着几声低语“西撒齐贝林?”,“哈哈!是西撒·齐贝林……”迪亚哥胆战心惊,他认识乔尼快一年了,对方真心的笑容屈指可数,多数时候都是皮笑肉不笑,什么时候笑得这么欢畅过。

 

他小心翼翼,“你不会是受刺激了吧?”

 

“你干得好啊,迪亚哥。”

 

“好吧,是我不对,你……”

 

“我是真心的。”乔尼笑得前仰后合,“你干得真的很不错。”

 

 

迪亚哥站起来向后退。

 

 

“等等!”乔尼喝住他,手在枕头下面摸索,迪亚哥猛然想起他说自己在枕头下放手枪,险些拔腿就跑。

 

但乔尼只是把身后的枕头拨高,让自己倚得更舒服些,他额头上一层汗,刚刚情绪激烈波动,显得十分疲惫,迪亚哥谨慎地审视他。

 

 

“你搞错了一件事。”乔尼说,“西撒·齐贝林和杰洛·齐贝林不是同一个人,西撒是杰洛的表哥。”

 

迪亚哥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个叫杰洛的才是你的齐贝林?”

 

“对,我的齐贝林。”

 

“操,那我岂不是在那个叫西撒的面前闹了大笑话?”

 

“你自找的。”乔尼坦然道,“无所谓,他又不认识你。听着,迪亚哥,我要你帮我个忙。”

 

“什么?”

 

“明天是我的生日,你……”

 

“我没钱。”迪亚哥飞快地说。

 

很快他想到什么,“等等,你当我没看过你身份证?你生日不是早就过完了吗!

 

“我说明天是我生日,那么明天就是。”乔尼说,“不然我干嘛找你帮忙?”

 

迪亚哥拿他的歪理邪说毫无办法,“你要干嘛?”

 

“拜你所赐。”乔尼敲着自己的指甲,“我酝酿好的计划都没法开展了,我只能先下手为强。”

 

“你有什么计划?”迪亚哥怀疑道,“每天坐着哀叹为什么你爱的男人不来找你,这是你的计划吗?”

 

乔尼充耳不闻,“因为你干的好事,杰洛的表哥回去一定会把今天的一切都告诉他,明天杰洛就会来店里,你要做的就是告诉他我过生日,而且生病了,一个人在家,这样他就会过来找我。”

 

“你怎么知道一定会按你想的发展?”

 

“因为我了解他。”

 

“你就是想找个理由把他约到家里来!”

 

“对。”乔尼坦坦荡荡,“我会买一些气球和彩带贴在墙上,让一切看起来更加真实。”

 

迪亚哥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我去哪儿?”

 

“随便。比如去找赫特·潘兹约会。”

 

“你听不进去人话吗?”迪亚哥说,“我和她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说什么了?”乔尼诧异道,“我说你可以找她一起吃个饭,喝点东西什么的,打发打发时间,好歹是熟人,有什么不对吗?”

 

“我没有钱。”金发青年牙尖嘴利,他重新抄起椅子坐下,“你给我钱吗?”

 

“让HP请你……”

 

“她也没钱,我们俩都是穷鬼。”

 

“啊……”乔尼若有所思,“说真的,迪亚哥,你们都没钱,那你们要怎么生活呢?”

 

“我大学的时候看过一本小说,情节和你们这种境况很相似:从前有个青年出身贫寒,这促使他力争上游,他野心勃勃,一心想要追逐金钱和权力,他的爱人也是贫寒人家出身的女孩,爱情的甜蜜无法填补对上流生活的渴望,最终他们分道扬镳,青年凭借天生的技术进入了赛马界崭露头角,女孩在社交场上迷失了自己,沦为贵族的金丝雀,最后看尽繁华,选择成为修女侍奉上帝,修道院隔壁就是马场,她偶尔站在另一端墙下听他纵马经过,但他们终生没有相见。”

 

“什么脑残能写出这种小说?”迪亚哥鄙夷道。

 

乔尼很生气,“你敢骂杰洛?”

 

“……”迪亚哥不跟他计较,“不是,你一定要在家里实行你的计划吗?”

 

“我也想找个豪华酒店,但是就像你刚刚说的那样,我也没钱。”乔尼说,“好歹我也交了一半房租对吧?”

 

“那可以只装饰一半吗?”

 

“不可以。”乔尼微笑,“你做爱会只做一半吗?”

 

迪亚哥深呼吸,“听我说,你觉得这样如何?明天你把他带进你的房间,然后在墙上贴满美元和避孕套,不比这些娘们兮兮的彩带和气球好多了?”

 

“你好肮脏。”

 

“是谁先提的?!”他看上去像只喷火的恐龙。

 

“Scary Monster,离我远点,”乔尼彬彬有礼地说,“帮我买盒套吧,万一用得上呢?”

 

迪亚哥转身离去,把门摔的震天响。

 

 

 

6

 

杰洛·齐贝林站在快餐店街对面,内心挣扎。

 

昨天下午轮到他值班,有病人挂号,结果开门进来的是西撒和乔瑟夫。

 

“我找你有点事情,给你打电话没人接,就挂了你们主任的号。”西撒说,“顺便给乔乔查查脑子。”

 

“我最近时常感到头痛。”乔瑟夫补充。

 

杰洛颇为无语地看了他们一会儿,拔开圆珠笔的笔盖,“头疼多久了?”

 

“先说正事。”西撒拉过椅子坐在他对面,“听着,杰洛,乔尼·乔斯达喜欢你。”

 

“言简意赅。”乔瑟夫鼓掌,“小西撒,不愧是你。”

 

……

 

后面他们还说了几句解释因由,包括乔尼那个看起来又拽又凶实则异常热心的室友,以及西撒想给乔瑟夫做个脑部CT,结果被对方严词拒绝,声称他只是最近有点感冒,耽误公共资源挂号已经很不好了,不能再浪费钱,西撒反唇相讥他前不久才摔坏三万元的相机……

 

但杰洛已经听不进去了,他脑子里盘旋着那句“乔尼·乔斯达喜欢你”,他想这怎么可能呢?乔尼怎么可能也喜欢我呢?那他知不知道我对他也有想法?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真的假的?为什么他老兄从来不说呢?然后这些念头最后就只变成,“天呐,上帝在上,乔尼·乔斯达喜欢我耶!”

 

 

正午的阳光把他的后背烘得暖融融的,有小孩从他面前的街道跑过,举着色彩鲜艳的冰淇淋。杰洛想起大学时代他们校门口那家店,出售一种三个球的蛋筒冰淇淋,杏仁,巧克力和草莓,个头大分量足,乔尼只喜欢杏仁口味,所以他们总是买一个,乔尼吃掉杏仁球后,他再把剩下的解决掉,虽然两个大男人吃一个冰淇淋看起来有些古怪,但乔尼那时候的表情很愉快,是真心实意的高兴。

 

 

 

 

7

 

他们是大学报道那天认识的。纽约的校园人潮拥挤,杰洛仗着身高腿长,一手一个行李箱畅通无阻从人群中挤过去,报名处混乱无比,几个穿黑T恤迷彩裤的大汉正熟练地把周围的学生拨到一边,看模样怎么也不像是家长,他们硬是在黑压压的一片里腾出一块空地,而杰洛被人群冲到边上,窥见轮椅的一角。

 

上面坐了个年轻男人——也许说男孩更合适。牛仔外套,金发压在毛线帽里,脸色苍白,神情恹恹,他的保镖粗声大气地替他付款,交报名表,他食指指尖摩挲着拇指的指甲,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哪儿来的公子哥。杰洛在对方外套下的双腿上多看了两眼,签了报名表走了。他按手机上的通知找到自己的寝室,两人间,挺宽敞,采光和卫生都不错,走廊上也闹哄哄的,他简单收拾了行李,曼登给他发信息让他出来吃饭,顺便在附近转转,找找有没有合适的酒吧作以后乐队的据点,他回了个OK,站起来手插口袋慢悠悠地往外走。

 

杰洛在走廊尽头又看到那个坐轮椅的男孩,对方的保镖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按理说大学的校园设施应设计得能够同时满足正常人和残疾人的需求,但这层楼梯修得窄了些,杰洛遇见他时他正卡在楼梯中间不上不下,一只手扶着楼梯栏杆,另一只手抓着轮椅边缘,企图把自己掼到上面几阶去,他咬着牙,没什么表情地低头用力,手臂的肌肉倒是鼓鼓的很明显,看起来并不孱弱。

 

杰洛站在原地,想看他究竟能做到哪一步,不久他手一滑,可能是掌心出汗的缘故,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后倒,杰洛上前一把抓住扶手,伸腿别住轮子,把他连人带轮椅拽上来。

 

 

男孩惊魂未定的喘气,杰洛突然发现他有一双非常漂亮的蓝眼睛。

 

“谢了。”他低低地说。

 

“不客气。”杰洛推着他往回走,“刚才报名处我看到你了,哥们儿,你的保镖呢?”

 

男孩没立刻回答,意大利人耸耸肩,“我叫杰洛,杰洛·齐贝林,医学院的新生。”

 

“乔尼·乔斯达,电影学院,我也是新生。”

 

“你住哪个寝室啊?我送你回去。”

 

他没听到意料之中的数字号,乔尼坐在轮椅上突然试着活动了下自己的双脚,眼睛骤然亮起,尽管只是微小的移动,这一闪而逝的希望被他牢牢抓住了,他转身抓住杰洛的手臂,声音急促,“你——你刚刚碰我了吗?”

 

“啊?”杰洛莫名其妙,“……老兄,你不是要讹人吧?”

 

“不,你刚刚,你刚刚确实碰到我的腿了吧?”乔尼·乔斯达一拳砸向自己的腿,他下了死手,挥拳的动作甚至带风,拳头砸向肌肉发出闷响,那姿态让杰洛忍不住咂了下舌。

 

“我的腿之前一直没知觉,但是刚刚,你碰了之后,我觉得有点疼,那一瞬间能动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刚刚拽他的时候杰洛的手无意识接触到他的腿,有肌肉,按下去的感觉很硬,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杰洛按了对方腿上几个地方,反应过来他觉得有点懊恼,他父亲的故交,一位来自东方的年迈医生多年前曾在齐贝林家小住,对方精通传统医术,纤细金针能刺穿瓶盖,给还在上中学的杰洛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那段时间他学了不少东西,知道身体的哪些地方是重要穴位,按摩可能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但他根本没想用在第一次见面的这家伙身上,一是他自己只是个半桶水,二是他压根不愿意多管闲事。

 

结果乔尼眼睛亮的吓人,那双蓝眼睛,如果刚刚杰洛还能怀着赞美之心说是像他家乡那不勒斯六月的晴空,那现在看得他硬生生涌起几分寒意,像狼的眼睛,幽幽的,充满某种恳切的狂热。

 

杰洛觉得自己惹上了麻烦,他打定主意速战速决,“你哪个寝室的?我把你送回去我就走了。”

 

对方不答反问,“你是哪个寝室的?”

 

“A513。”杰洛说,“你是附近的?隔壁?还是对面?”

 

“我知道了。”乔尼说。“请推我过去吧。”

 

不是,你知道什么了?杰洛满肚子问号,他把乔尼推到自己寝室门口,“你自己能走吧?那我走了。”

 

他迈开腿,进门找自己忘在床上的钱包,下一秒那人摇着轮椅跟了进来。

 

“你……”

 

“乔尼·乔斯达。”金发蓝眼的美国男孩仰头看他,“电影学院,新生,很高兴和你成为室友。”

 

杰洛转身走到对面床,去看床头贴的姓名条贴纸,“凯伦·布鲁斯特,商学院一年级,学号……”他抱着双臂,“你是我室友,那这个布鲁斯特是谁?”

 

“这很好办。”乔尼面不改色地说,“我会和学生管理处提出要求。”

 

“老兄。”杰洛打断他,嘴唇勾着,但眼睛里没什么笑意,“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只能说你千万别,我也就是个医学院的新生,不知道你腿到底是什么毛病,但刚才纯粹是误打误撞。”

 

“别对我抱有奇怪的期待。”

 

“我只是有些好奇。”乔尼不卑不亢地说,“你不要误会。”

 

“我看起来像是同情心泛滥的类型吗?”杰洛猛然跨步,他有一米八五,身高腿长,肌肉发达,乔尼整个人被笼罩在阴影下,被他一衬无端显得娇小起来。乔尼嘴唇抿得紧紧的,毫不示弱地抬头和他对视,杰洛拿他没办法,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床上。妈的,意大利人气恼地想,这算怎么回事啊。

 

乔尼摇着轮椅过来,“你和你的新室友很有感情?”

 

那个姓布鲁斯特的家伙连个鬼影都没出现,哪儿来的感情。杰洛腹诽。

 

“没有。”他硬邦邦地说。

 

“噢,也就是说还没开始培养感情。”乔尼自顾自地说,“那和谁住又有什么关系,不如就和我好了。”

 

 

杰洛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张口结舌愣是没找出一句话来。乔尼转到对面床,不紧不慢拿出手机发消息,过了不久他的保镖提着几个行李箱进来,其中一人拎着披萨外卖,打开放在桌面上,熟火腿鲜美,碎蘑菇淋黑椒酱汁香气浓郁,两张馅料充足的经典意大利披萨切块,对面的公子哥摆好餐具,又打开两罐圣佩莱格里诺牌的橘子汽水。

 

杰洛听见自己肚子抗议的声音。

 

“来吃吗?”乔尼说。

 

“……来。”

 

等到饥肠辘辘的曼登·提姆打电话来痛骂杰洛放他鸽子时,杰洛·齐贝林已经跟他的新室友混熟了,知道对方是来自肯塔基州的美国人,家里做的是马匹生意,家底很厚。乔尼的蓝眼睛注视着他,在那样的眼神下杰洛无端生出被信任的感觉,于是他也说了自己的情况,不想像父亲那样每天跟冷冰冰的机械打交道,他更愿意和人接触,对医学也有兴趣,于是从老家那不勒斯跑来了美国,目前感觉纽约还不赖。

 

他们混熟得快,偶尔杰洛感觉自己被新室友缠上了,他无奈,明明他是最不喜欢惹麻烦的,但他并不讨厌乔尼·乔斯达。乔尼很安静,有时杰洛甚至觉得他有点儿忧郁,他会非常认真地听他讲话,给出建议,哪怕是天马行空的想法或者随口的笑话,他都会一丝不苟地当作重要的事对待,跟他相处很舒服。杰洛洗完澡站在阳台上抽烟,夕阳染红整片天空,乔尼在屋子里看书,等他散着湿漉漉的头发赤着上身晃进来时,乔尼已经低头解开吹风机缠绕一团的线,接通电源,招手示意他去把头发吹干。

 

乔尼行动不便,两个人课表不同,但时间能对上大半,杰洛会帮他带饭送他去教室,艺术学院下属的电影学院规模不大,杰洛很快在乔尼班级混了个脸熟,人人皆知医学院的高个长发意大利帅哥是乔尼·乔斯达的保镖。杰洛高中玩摇滚,一口金牙就是那会儿的杰作,曼登·提姆是他高中同学,上大学之前又认识了布拉克摩亚,三个人在大学搞了个小规模乐队,没课的时候就泡在大学城的酒吧里鬼混,每次演出乔尼必定到场,他会把他们乐队的歌词抄下来,和杰洛讲过的冷笑话记在同一个本子上,还会替他们的酒水买单,杰洛揉他脑袋说你是不是傻,曼登和布拉克摩亚都是酒鬼,不知道要敲你这公子哥儿多少笔。乔尼喝杰洛给他点的薄荷芙莱蓓,没什么度数的绿薄荷甜酒,他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啜饮,像某种腮帮鼓鼓的小动物,他嚼碎冰块,声音含含糊糊地说没关系啊,都是你的朋友嘛。

 

某次他们演出,台下混进来几个醉鬼,一口布鲁克林腔,乔尼当时正给台上杰洛录像,有个红发的漂亮女人和他搭讪,指甲划过他脸蛋,企图把手里酒杯往他嘴边送,乔尼躲闪不及撞到为首那人,那家伙立刻大着舌头嚷嚷起来,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乔尼嘴唇抿得死紧,打开钱包想破财消灾,不料对方打量他身下轮椅,笑嘻嘻地说他一个小白脸,还是个瘫子就别学人家寻欢作乐了,滚回福利院找妈妈吃奶去吧。

 

话没说完那人脸被台上飞来的铁球砸歪半边,杰洛·齐贝林从台上跳下来,一脚把人踢出老远,那人打翻了身边小桌,在一地酒水和玻璃渣里挣扎,吐出半颗带血的牙齿,又惊又痛地骂骂咧咧,杰洛又冲过去揪起衣领补上几脚,他冷着脸挥拳毫不留情地砸下,地上瘫着的家伙痛嚎出声,曼登赶紧过去把他拉开以免事情闹大,杰洛又大步走回来,蹲下仰头问乔尼怎么样。

 

“我没事,杰洛,你手擦破了。”乔尼放下相机,微凉的左手碰碰杰洛破皮的指骨关节。同时他一直插在口袋里的右手拇指轻轻一旋,把开了刃的刀片合上。

 

布拉克摩亚找老板收拾残局,又交代几句,走过来不轻不重踢了一脚蹲着的杰洛,“你小子差点惹大麻烦,刚刚隔壁桌有客人报警了。”他嗤嗤笑,“我以为你会拿吉他给那混蛋开个瓢,没想到你第一反应居然是拿衣服上的铁球砸?”

 

“Bastardo!(杂种)”杰洛用意大利语骂了句脏话,双手扶在乔尼膝盖上低头絮絮叨叨,说下次看到那家伙一次揍他一次,乔尼揉他的后颈,摸他毛毛糙糙的金棕色长发,说下次我和你一起揍他,像安抚炸毛的大猫,两个人都没意识到这举动有多亲昵。

 

 

圣诞节前夕他们去逛超市,乔尼对着名单,杰洛把巧克力,啤酒和薯片一股脑丢进购物车里,他花了点时间去找一个牌子的蛋黄酱——涂起司很好吃,回来时不见乔尼,临近节日的超市里人声鼎沸,泰勒·斯威夫特的音乐放得震天响,杰洛觉得自己就像和孩子走散的年轻妈妈,当他准备去前台广播时在下一个货架转角看到了乔尼,他在玩具区,正伸手从货架上一排毛绒玩偶取下一只,棕色小熊,穿着外套,牛仔帽子上却有朵小花,乔尼用双手把小熊举到和视线平齐处,面对面认真打量它,不久他笑出声来。

 

 

杰洛·齐贝林觉得自己看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画面。

 

 

那只小熊最后被送给了杰洛,当作圣诞礼物——之一,圣诞前夕乔尼收到的快递几乎堆满了房间,杰洛起初以为是其他人送给他的,直到圣诞节那天他从外面回来发现自己的床被礼物铺满:护肤品套盒,电动牙刷,香水,围巾,镶钻的领带夹,宝石袖扣,Amarone的红酒,瑞士军刀,酒壶,雪茄盒,Zippo的火机,Switch,PS4……最上面还放了一把吉他,那只玩具小熊就坐在这高高的一堆上面。

 

“我的上帝。”杰洛呆立良久,“老兄,你去抢劫了吗?”

 

“圣诞快乐。”乔尼说,“送你的。”

 

“这么多?”杰洛震撼了。

 

“我没什么朋友,也不知道该送别人什么礼物……”乔尼有些赧然,“然后我就上网查了很多帖子,感觉他们说的都挺有道理,又不知道你到底喜欢什么,所以……”

 

“谢谢你的照顾,杰洛。”他对上男人的金发和绿眼睛,郑重地说,“和你给予我的比起来,这些礼物不值一提。”

 

“只有你让我感受到爱,谢谢你,杰洛,我只能说谢谢。”

 

有时候杰洛·齐贝林甚至觉得惶恐,他觉得自己并不值得乔尼依赖至此,但他又鬼迷心窍地沉醉其中,齐贝林家家教甚严,他弟妹又多孤僻,作为长子他本人实际上并无多少被依恋的经历,如今他知道了,那是一种非常温暖,非常熨帖,让人心脏泡在蜂蜜水里的感觉,是非常珍贵的感觉。他感恩这种经历,正如他感恩给予他此等礼物的乔尼。

 

最后杰洛说他实在用不了这么多东西,他们一起挑挑拣拣,给曼登和布拉克摩亚送去两份,杰洛给家里弟妹寄了些,以及班级里平日对乔尼照顾的同学,收拾完他们坐在地毯上聊天,杰洛说按照齐贝林家的传统,圣诞全家要一起聚餐,做祷告,妈妈估计又要抱怨他不回家过圣诞节了。

 

“圣诞假期很长。”乔尼说,“你可以回家啊。”

 

“那你怎么办?”杰洛想都没想地说。

 

乔尼一时无话,他和父亲关系不好,乔治·乔斯达只负责给儿子钱,其余事情懒得过问,连小儿子上大学都是雇了几个保镖送过来的,乔尼当然不会回家过圣诞节,按从前他哥哥的想法,乔尼应该留在肯塔基读个法律或者经济学位,出来做个律师或是股票经纪人,现在他跑到纽约来学艺术,不好不坏,谈不上多喜爱,而他大哥尼古拉斯早就没了……

 

“我爸有点老气横秋的。”杰洛摩挲着下巴的胡茬,“他们那代人总有那种古怪讲究,吃饭要讲礼仪,说话做事也要有规矩,我小时候打碎了一套银餐具,差点被揍了个半死……有什么用,现在是民主议会的时代了,他那一套迟早要淘汰的。”

 

乔尼抱着膝盖听,“你祖上是贵族嘛,老牌家族总有那种派头的。”他弯一弯嘴角,“像我爸只是个农场主,我们家就没有这些规矩。”

 

“那也是很有钱的农场主。”杰洛双手枕在脑后,“家底丰厚,把自己漂亮女儿的嫁妆一提再提,几千到一万金币,还陪嫁各色珠宝和仆人,”他陷入中世纪爱情小说式的幻想里,“……就指着她吸引那些无法继承爵位的落魄贵族青年,或者需要续弦的年迈伯爵,提升全家的阶级,但是姑娘绝不要接受这样的命运,她悄然离家,在旅行途中结识了一位异乡人青年,他们志同道合,她……”

 

他意犹未尽,“说真的,乔尼,如果你是女的,我一定娶你。”

 

乔尼愣了愣。

 

“好啊。”他露出一个明显的笑容,“我也是。”

 

他酒窝的凹陷让杰洛看呆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你也是?”

 

“我也娶你。”乔尼说。

 

他很快换了个话题,“你喝咖啡吗?我去煮一些吧。”

 

“哦,好,我的那杯不放糖。”杰洛愣愣地说。

 

乔尼摇着轮椅离开,杰洛后知后觉刚刚那句话,乔尼他,好像没加限定条件。

 

 

杰洛·齐贝林真正意识到哪里不对是在大二那年,那个夏天乔尼从医院回来,他休养了两年多,积极治疗,每日锻炼,如今双腿终于恢复大半知觉,他能站起来独立行走那天杰洛把他从轮椅上抱起来转了好几个圈,当天晚上他们逃课去海边玩,杰洛骑着他的瓦尔基里载乔尼——Energica 的EGO 45金属黑色机车,他给它取名叫“女武神”,为了避免「女神之妒嫉」,他这辆车从不载女人,就连杰洛之前的女友们都没有坐过他的后座。

 

他们都脱了鞋子站在海水里,海浪和砂砾游鱼一样从皮肤上掠过,乔尼跌跌撞撞地从海滩一端跑到另一端,用脚踩海水,扬起沙子,向杰洛丢贝壳,杰洛咧着嘴笑,他几乎从来没见过这么孩子气的乔尼,他的腿好了,这真是件好事,杰洛的长发在海风里飞扬,他按住帽子防止被吹走,哼着歌,他想以后乔尼就不用坐轮椅了,他们要四处去玩,乔尼如果想骑机车的话他也有门路给他搞到一辆性能好的,他前不久已经看中了一辆银白色的,起个名字叫“慢舞者”也许不错,他们可以一起参加布鲁克林的赛车比赛,绕着海滨公路骑行……

 

乔尼带着一身海水和快乐扑到他身上,像一颗星星落进森林里,他揽着杰洛的脖颈,杰洛熟练地托起他的屁股向上一踮,他的胸膛因为运动而上下起伏,脸上有红晕,一切都昭示出他的健康。畅快盈满杰洛胸口,他真心实意地大笑起来,他们的胸膛贴着,于是这笑声也传到乔尼胸口,蓝眼睛和绿眼睛在月光下不甚分明,他们投向彼此的目光融化了。

 

海水和星云扭曲成雾,杰洛听到咚咚声。

 

来自哪儿?来自海浪吗?来自脚下的砂砾吗?来自近在咫尺的乔尼·乔斯达吗?他四处找寻声音的来源,最后发现那竟来自于他自己,剧烈又响亮的心跳,一声一声:

 

咚,咚,咚。

 

声音从胸口沿脊椎一路攀升至鼓膜,杰洛的耳朵被自己的心跳塞住了,他干涩地吞了两口唾沫,身体里血液凝结成冰,脸皮下的热血却沸腾起来要冲破眼眶,他惊觉了,如同信徒聆听传道福荫,圣子的手触上他发顶,教堂晨钟振聋发聩,随后一切声音逐渐远去了,他的世界万籁俱寂,唯有他和乔尼两人。是的,是的,杰洛头晕目眩,原来如此,是星星。

 

杰洛·齐贝林想要吻他。

 

 

8

 

太阳已经转了个角度,从暖融融变得滚烫。杰洛还在原地站着,对面的马路仿佛烫脚,他迟迟不能踏下去。

 

当初就是毕业之后他突然失去乔尼音讯的。他天马行空地想着,毕业前夕父亲生病,家里生意也遇到麻烦,母亲一个人忙不过来,弟弟妹妹又还在上学,最后杰洛没能参加自己的毕业典礼,他出发当天的晚上才来得及和乔尼说一声,后半夜就去了机场。

 

他没能把自己的心意跟乔尼说出口,就好像他既没能参加自己的毕业典礼,也没能像之前设想的那样和乔尼一起拍毕业照,等他处理好家里的事再联系乔尼时,对方已经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这么多年过去,如果不是三个月前他碰巧在商场里遇到他……

 

杰洛知道自己心里总有没法释怀的东西,那个在海边的夜晚给他的触动太大了,不然他不会执拗地选择留在美国工作,也许是想要一个后续的故事,或者是想要一个结局。但他又忍不住考虑很多,他自信自己足够了解乔尼·乔斯达,当初他身有残疾时命运都不能打倒他,如今更不能。他很想问问乔尼这些年如何,有没有想过他,如果不是听西撒说乔尼喜欢自己这件事,杰洛不会这么快就选择与他再见面,那么,他站在这儿,是希望问一问乔尼,他到底……

 

手机响了,杰洛接起来。

 

是西撒,他问他有没有见到乔尼,杰洛如实以告他还在犹豫,他想跟表哥说说自己的顾虑,寻求一些鼓励,他捏着手机的手松了又紧,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所以然来,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可笑。

 

电话那头的西撒却听懂了。他张口欲言,肩膀上搭上一双大手,转头对上乔瑟夫碧绿的眼睛,乔瑟夫的发丝蹭在他脖子里痒痒的,对方指着对面桌上煮好的墨鱼面,扁着嘴巴,用口型问西撒在和谁打电话。

 

西撒那一瞬间想到很多,他的家庭,人生,整个灰暗的少年时代,棕发绿眼的青年嚣张又明亮地点燃他的青春,鸽子,泡泡,水波般纠缠不休的感情和心意,他张了张嘴,想说很多,想给杰洛提供最恰如其分的建议,他有经验,他自信自己能长篇大论,讲得很好。

 

 

但他最后只是叫了表弟的名字。

 

 

“杰洛。”

 

“嗯?”

 

“去做吧。”西撒·齐贝林说,“只要你爱他,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9

 

“他动了。”迪亚哥说。

 

“我以为他会在那里站到明天早上。”露西双手托腮,“这就是乔尼的意中人吗?”

 

“最开始我也不知道。”迪亚哥从窗边走回来,“但这家伙实在在咱们店对面站太久了,乔尼说杰洛·齐贝林是长头发,绿眼睛——”他回忆着室友的描述,“他有轮廓坚毅却五官柔美的面容……”

 

“我操。”他牙根发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什么形容,我还以为是个女人。”

 

“他长得很好看。”露西·史提尔说。

 

迪亚哥冷哼一声把露西赶回收银台,因为他看见杰洛推门进来了。

 

“欢迎光临。”他公事公办,履行自己作为服务生的职责,“吃点什么?”

 

“我找人。”杰洛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耀目金牙,迪亚哥被晃了下,他先是回忆西撒·齐贝林的面容,比较后发现果然有几分相似,随后他心思逐渐飘到别处,开始想象着如果把这男人的一口牙拔下来能换多少钱,他想的入神,杰洛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嘿老兄,老兄?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我找·乔尼乔斯达。”

 

迪亚哥猛然惊醒,按照乔尼交代的那样一板一眼地说,“他不在。他生病了,一个人在家,而且今天是他的生日。”

 

“生日?”杰洛挠头,“乔尼生日是四月啊,这不早过了吗?”

 

坏了。迪亚哥警铃大作,“你还记得他的生日?”

 

“开什么玩笑。”杰洛说,“我们大学时每个生日都一起过,毕业后乔尼每年生日我都给他发信息,虽然后面他就换了号码……”他有点丧气,然后很快又捕捉到重点,“你刚刚说乔尼生病了?”

 

然而迪亚哥没心思圆这个了,他飞快转着脑筋,开始胡编乱造,“我说错了,今天不是乔尼·乔斯达的生日,是他的纪念日。”

 

杰洛大惊失色,“结婚纪念日?”

 

“咳……当然不是,那家伙还是单身。”

 

“那是什么纪念日?”

 

我怎么知道什么鬼纪念日?迪亚哥在心底大骂,面上依旧坦然,“什么纪念日嘛……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反正是对乔尼很重要的纪念日,他每年都要庆祝,千真万确。”

 

他在背后冲收银台招手,露西心领神会,她笑容甜美地走上来向杰洛介绍店里的招牌菜,而迪亚哥绕到后厨去给乔尼打电话。

 

“情况有变。”他气急败坏地说,“这家伙记得你的生日。”

 

“……”

 

“你他妈搞的这都什么事?我随便编了个理由,你说现在怎么办吧。”

 

“……”

 

“你要过来?”

 

迪亚哥走回前台,杰洛稀里糊涂地点了份最贵的套餐,迪亚哥赞许地看了露西一眼,杰洛仍然记得他刚刚说乔尼病了的事情,和他打听乔尼的情况,迪亚哥随便扯了些有的没的,然后告诉他刚刚乔尼打了电话,不久就会过来,让他在店里等。

 

杰洛在桌边坐了一会儿,迪亚哥把他点的东西端上来,他只喝了两口牛奶,手指跟着店里的音乐有节奏地敲着桌面,看不出是喜悦还是紧张,露西走到一边整理角落里的玩偶服,杰洛抬头看见了。

 

“劳驾,小姐。”他走过去,“请问这些是什么?”

 

 

“玩偶服。”露西说,她笑了笑,“店长前不久买的,说是店里促销时用,不过没什么人愿意穿,现在天太热了。”

 

杰洛蹲下来翻了翻,他拿起一个布偶熊的头套端详着,露西若有所感,转头看他。

 

 

 

10

 

乔尼是从后门进来的,他感冒尚未痊愈,还戴着口罩,额头上一层跑出来的细汗,他走进店里,摘下口罩环顾四周,并未见到想象中场面。

 

“他人呢?”

 

迪亚哥神色很复杂,有点好奇,还有点无语,露西咯咯笑,声音清脆得像百灵鸟。

 

女孩白嫩的手指指着窗外,“他呀,你看外面。”

 

乔尼走到窗边,店门口有只高大的卡通熊,从乔尼的角度只能看见它的背影和圆滚滚的脑袋,它站得笔直,专心致志地盯着对面的街道,似乎在等什么人来。

 

“他说你过纪念日,要给你一个惊喜。”迪亚哥跟他并排站着,由衷地说,“你看上的这个齐贝林脑子好像没他哥那么好使。”

 

乔尼看了那只熊许久,走回桌边坐下。迪亚哥奇怪道,“你不出去见他?”

 

乔尼不答反问,“布朗尼套餐,他自己点的?”

 

迪亚哥和露西毫不心虚地点头。

 

 

11

 

杰洛站在外面等着乔尼,他藏在头套下面的脸有些泛红,不全是因为热的缘故。

 

他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傻气,快三十的大男人了,但除此之外他一时间也想不到别的,杰洛搜刮着回忆,他不记得乔尼有对什么东西表现出特别的喜爱,只有当年圣诞节的那只小熊——现在还摆在杰洛床头,当时乔尼对着小熊笑的很开心,后来他们去游乐园时乔尼也问过他要不要和穿着玩偶熊服装的工作人员拍照,也许,杰洛想,说不定他会喜欢。

 

他站在那儿,打量四周的环境,乔尼上班的这家快餐店在寸土寸金的纽约,藏在一条小巷子里,对面是杰洛之前蹲点去过的昂贵的咖啡厅,旁边有个小推车卖冰淇淋和棉花糖,再隔一个转角有一家花店。

 

 

迪亚哥出来倒垃圾,从他身边经过。

 

“乔尼来了吗?”

 

“还没。”迪亚哥眼都不眨地扯谎,“不过快了。”

 

一头乱糟糟的金发青年在杰洛身边站住,点了根烟,目光同样投向对面花店。

 

“啧。”迪亚哥说,“哥们儿,你要不要给乔尼买束玫瑰?”

 

“……啊。”杰洛的声音在厚重头套里听起来闷闷的,“乔尼好像不喜欢玫瑰。”

 

“你这就不懂了。”迪亚哥吐出口烟,“他喜不喜欢不重要,这是浪漫,你不是意大利人吗?这都不懂?”

 

“噢。”玩偶熊用力地点点头,“你说得对,不过老兄,你怎么知道我是意大利人?”

 

“我是乔尼的室友,我听说过很多你的事。”

 

“原来如此。”杰洛挺高兴,“老兄,你一定很会追女孩,我现在不太方便,能不能请你替我买束玫瑰,钱包在我裤子口袋里。”

 

“好说,好说。”迪亚哥满口答应。他哪里懂什么追女孩,只不过赫特·潘兹在那家花店上班,工资按销量算,只要卖出一束花她就有提成。他把烟头扔到脚下踩灭,拿着杰洛的钱包走了。

 

 

 

12

 

“我毕业的时候其实拍了部短片。”乔尼说。

 

露西示意她在听。

 

乔尼自言自语,“我的毕业作品早就交了,和同学的合作作业,很无趣,用了点政治隐喻,套路式的流水线剧情,典型的美国主义英雄片。但这部短片是我自己一个人完成的,剧本是我写的,我一个人拍的,是真正属于我的作品。”

 

“不过也不能说完全是我的。”他搅动盘子里杰洛没动过的蛋糕,笑一笑,“台词引用了很多他说过的话。”

 

“我本来想毕业典礼结束后放给他看,跟他表白的。”

 

“那为什么没放呢?”露西耐心地问。

 

“他没参加毕业典礼。”乔尼安静地说,“毕业典礼之后我爸就进了监狱,财产全被法院查封了。”

 

二十二岁的乔尼·乔斯达收拾东西的时候把那个U盘塞进了行李箱最深处,连着那些未能出口的心意,他长出一口气,茫然四顾,感觉一直在胸口屏着的那口气散了。他想,就这样吧。

 

二十八岁的乔尼·乔斯达坐在一窗之隔看他喜欢的人,高大的玩偶熊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束玫瑰花,这让他显得有些滑稽,路过的小孩都好奇地跑来看他,揪揪尾巴,扯扯爪子,在一旁嘻嘻笑,有路人经过还会拍照。他脾气好地站在原处不挪地方,似乎是怕自己一走就会错过等待的人。

 

迪亚哥推门进来,“你还没出去?等什么呢?”他挠挠后颈,“这天这么热,一会儿人晒晕过去了。”

 

“我有点害怕。”乔尼说。

 

迪亚哥挑起眉毛。

 

“迪亚哥,”乔尼突然问,“你会做梦吗?”

 

“做啊。”金发青年不假思索,“经常做,曼哈顿是我的,纽约市长让我当,我成功竞选总统,第二天就枪毙瓦伦泰那个傻逼。”

 

“我说的不是这种……”

 

“不然呢?”迪亚哥一屁股坐下,“你的梦还会比我更离谱吗?”

 

“何况我这梦没边。”他笑得吊儿郎当,转头看向窗外,意有所指地说,“你的梦马上就实现了。”

 

乔尼盯着他,眼睛里似有光彩闪动,迪亚哥唾弃自己的心软,却到底没忍住多说了几句。

 

“乔尼·乔斯达,其实我不太理解你们这种人,该叫你们理想家呢?可有时你们又像从来不会做梦一样。”

 

“只是,人不能连梦都不敢做吧。”

 

乔尼沉默着。而一直默默听着的露西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她刚成年没多久,容貌甜美,性格温柔,乔尼平日里总是下意识把她当成小妹妹,他们见过露西的丈夫,是个稳重正派人,只是看上去年龄颇大,但露西言语间对丈夫十分依恋,称他为“拯救她的阳光”,显然他们之间有诸多故事。

 

 

露西·史提尔柔和地说,“我不清楚你们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

 

“乔尼,只要你爱他,那又有什么关系?”

 

 

……

 

迪亚哥觑着乔尼的神色,心里有了谱,“我去把他叫进来。”

 

“不用了。”乔尼说,他站起来,走到角落,弯腰拿起另一套白熊的玩偶服。

 

他把那个圆滚滚的头套捧起来,和白熊的蓝色塑料眼珠对视,似乎是自言自语,“我其实不喜欢熊,一点也不。”

 

他套上头套,拉开门走了出去。

 

 

 

13

 

两只熊并排站在店门口。

 

起初杰洛没反应过来,他费力地转动圆滚滚的脑袋,直到那只白熊对他说。

 

“好久不见,杰洛。”

 

啊。杰洛呆住了,他怀里还捧着玫瑰花,看起来傻乎乎的,然后他意识到什么,手忙脚乱地把花束往白熊手里塞。

 

他想过很多次再见乔尼的场景,他有无穷无尽的话想说:嘿,我知道你喜欢我了,我也喜欢你,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反正我从大学就惦记老兄你了,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上次在商场碰见只来得及交换联系方式,你还好吗……

 

最后他只憋出了一句,“好久不见,乔尼。”

 

杰洛痛恨自己的无能,下一句话不过脑子又从他嘴里吐出来,“听说今天是你的纪念日?”

 

 

“是啊。”乔尼说。

 

“什么纪念日?”

 

“取决于你。”

 

杰洛摘下头套,他金棕色的长发被汗水黏在脸上,痒痒的,乔尼也摘下了头套和手套,替他把头发拨到一边去,就像他曾经很多次做过的那样。

 

“取决于你。”乔尼又说了一遍。

 

“……什么?”

 

“今天会不会变成我们谈恋爱第一天的纪念日,杰洛,这取决于你。”乔尼·乔斯达望着他,微笑起来。

 

 

 

14

 

“像傻子一样。”迪亚哥评判道,“那两套熊布偶装看起来实在太蠢了。”

 

“可是很有趣啊。”露西满目温柔地说。

 

“是啊,很有趣,只有那个杰洛·齐贝林觉得有趣吧。”迪亚哥嫌弃地说,“你没听乔尼刚刚说他压根就不喜欢熊吗?”

 

“乔尼也会觉得有趣的。”露西笑着摇摇头。

 

“为什么?”

 

“因为那是他喜欢的人啊。”

 

她点着手机屏幕,突然绽放喜悦的笑容,“呀,我先生要来接我了。”女孩立刻站起来脱下制服外套,换下高跟鞋,像只快乐的小鸟跑出收银台,冲迪亚哥挥挥手。

 

“迪亚哥!明天见。”

 

 

“……搞不懂。”迪亚哥看着她雀跃的背影,店门口那两只熊不见了,脱下来的玩偶服歪歪扭扭堆在门口的盆栽边上,他骂骂咧咧地进去把衣服收回来,又打扫了店里的卫生,等到下班时,暮色早已西沉。

 

他走出店门,口袋里的手机振动,屏幕来电显示乔尼·乔斯达。

 

“你今晚先别回来了。”他接起来,这是对方的第一句话。

 

“为什么?”

 

“不方便。”乔尼简短地说,但迪亚哥突然敏锐地意识到什么。

 

“你是不是要跟他睡觉了?”

 

“怎么会。”电话那头语气淡然,“还没到晚上,我又不困。”

 

“你他妈少在这儿跟我装傻!”迪亚哥·布兰度冲着手机大吼,街上行人对他侧目以视。他气急败坏地压低声音,“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个「睡觉」”

 

“我不确定我是否知道。”


“你信不信我回去把房子烧了?”


“……我想我又知道了,我们是准备睡了,你开心吗?”乔尼说,“所以九点之前别回来,迪亚哥,体贴点。”

 

“我他妈凭什么体贴你?见了鬼了,九点?你们有必要干那么久吗?喂?乔尼·乔斯达?喂?喂?”

 

……

 

 

15

 

赫特·潘兹正给郁金香洒水,眼前阴影遮蔽,金发青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站在她面前。

 

“晚上喝酒,去不去?”迪亚哥问。

 

她拿着小喷壶站起来,“去哪儿?”

 

“我上班那家,去不去?”

 

“去。”赫特·潘兹随手把水壶放下,“不过你不跟你室友回家吗?”

 

“他睡觉了。”迪亚哥冷漠地说,“和另一个男人长眠不醒。”

 

赫特·潘兹耸耸肩,“等我会儿,我马上下班。”

 

粉头发的年轻女人穿梭在一桶桶花之间,她身材高挑,脸庞秀美,迪亚哥换了只脚站,盯着她的背影心烦意乱,原因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赫特·潘兹修剪玫瑰的枝,迪亚哥蹲在她对面,没话找话,“还剩这么多,卖不出去怎么办?”

 

“过几天就会蔫,如果卖不完就只能扔掉。”

 

迪亚哥又盯了她一会儿。

 

“给我来一朵。”他说。

 

赫特·潘兹一愣,“还是帮人买吗?”下午的时候迪亚哥来过店里一次,买了束巨大的玫瑰,包的极其花里胡哨,让店里狠宰一笔,她自己也赚到不少小费,迪亚哥说是帮人买的,赫特·潘兹看到他手上那个做工精良的皮夹,也相信了他的话。

 

“是……不是……,”他烦躁地挠挠头,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给我来一朵,包装得好点……算了,别包了,桶里的我都要了,我自己买。”

 

赫特·潘兹满腹狐疑,但她还是依言把剩下的红玫瑰简单修剪,用缎带系住递给他。

 

迪亚哥站起来,手插在口袋里,并不去接。赫特·潘兹举得手都酸了,“你还要不要啊?”

 

 

迪亚哥·布兰度焦躁地点了根烟,环顾一圈周围鲜花又掐灭,咬了咬牙,豁出去一般。

 

“送你的。”

 

他闭着眼睛说。

 

 

(END)


Ps:彩蛋是当初刚有这个功能随便试的,里面只有一张小萨摩耶的图片,不用特意去解锁,读完故事笑一笑就好了,爱你💖

木村三十

【混部】一场小熊妹妹引发的连环案件

*1、2、7混部

*cp要素:乔西/西乔、铁瘫、迪乔、DHP

*评论大欢迎


0

乔尼抿了一口红茶,他眼里的火焰比法尼·瓦伦泰手中的美式咖啡更加黑而浓郁。年轻人冷酷地扬起下巴,说:“我要你叫停全国所有小熊妹妹的生产商家。”

哈?!碍于把柄在对方手中,总统候选人法尼及时把不以为然的嗤声转换为一声咳嗽。然后他拿出一名政客的素养,捧住乔尼的手,深情得好似乔尼是他再生爹妈:“乔斯达先生,多少小女孩会为你的决定流泪啊!你忍心摧毁她们的梦吗?”

“杰洛也会流泪。”乔尼神情杀伐,“我很乐意摧毁他的这个梦。”

嚯,问题在这儿。法尼缩回手,他撕开一袋咖啡伴侣,慢条斯理地...

*1、2、7混部

*cp要素:乔西/西乔、铁瘫、迪乔、DHP

*评论大欢迎

 

0

乔尼抿了一口红茶,他眼里的火焰比法尼·瓦伦泰手中的美式咖啡更加黑而浓郁。年轻人冷酷地扬起下巴,说:“我要你叫停全国所有小熊妹妹的生产商家。”

哈?!碍于把柄在对方手中,总统候选人法尼及时把不以为然的嗤声转换为一声咳嗽。然后他拿出一名政客的素养,捧住乔尼的手,深情得好似乔尼是他再生爹妈:“乔斯达先生,多少小女孩会为你的决定流泪啊!你忍心摧毁她们的梦吗?”

“杰洛也会流泪。”乔尼神情杀伐,“我很乐意摧毁他的这个梦。”

嚯,问题在这儿。法尼缩回手,他撕开一袋咖啡伴侣,慢条斯理地搅均。“乔斯达先生,就算我能关闭厂商,这一千只、一万只小熊妹妹,销毁得尽吗?治标不治本。况且,杰洛大可以去二手网店买进新的小熊妹妹,那些小熊妹妹早已被别人亲过抱过,不是纯洁的小熊妹妹了……再被杰洛宝贝似地买回家,你说,这合适吗?”

乔尼动摇了。法尼乘胜追击:“但有一件事是我可以为您做的,乔尼先生。”他庄严地用手指着心脏,允诺道,“我可以为你更换杰洛!我会去平行时空穿梭,为您寻找一个不喜欢小熊妹妹的杰洛·凯撒·齐贝林。”

“不喜欢小熊妹妹?”乔尼心动了。

“全心全意,只爱乔斯达先生一个。”法尼慷慨地加价。

“你的秘密安全了。”乔尼用茶杯敲敲桌角,法尼微笑了,知道这是成交的意思。

 

1

西撒·齐贝林盯着电脑屏幕,突然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

“怎么了,西撒?”乔乔的乱毛从屏幕后面支棱出来,然后被他无情地摁回座位。“别一有点风吹草动就想溜号,乔乔!”他训斥道,虽然看不见乔瑟夫的表情,但他能想到对面那张脸已经技术性地委屈起来了。果不其然:“人家是担心小西撒嘛。”

“那你就快点搞完课题。”西撒说,“我不想被你连累得错过黄金周,明白吗?晚上想吃什么?”

“菠萝披萨,或者七分熟的黑椒牛排配法式焗蜗牛和红酒小龙虾。”

“只要我掌勺一天,你就别想在家里见到菠萝披萨。”西撒威胁道,乔瑟夫心满意足,只要列出一个意大利人绝对不会选的选项,他就能拥有一顿梦寐的心仪晚餐。

 

2

不过,乔尼马上补充道:“只交换一个星期,懂了吗?一个星期之后,你要把我的杰洛还给我。”

“即使他喜欢小熊妹妹?”法尼问。

“即使他喜欢小熊妹妹。”乔尼回。

“了不起的爱情。”法尼点评,一个响指召唤出D4C。

“比起寻找新欢,我倒更想自己去平行世界玩玩。”另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乔尼立刻面露厌恶,而迪亚哥不以为意,他堂而皇之地坐下,翘起二郎腿,玩弄自己的一缕金发。

“先生,我没有义务为您使用能力。”法尼委婉地提示他。

“是吗?”迪亚哥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他掏出一根录音笔,回放法尼刚才和乔尼的对话。俊美的金发男子得意洋洋,他伸出两根手指。

“候选人先生,第一,你发表了性别刻板印象的言论,凭什么只有小女孩喜欢小熊妹妹?男孩呢?老人呢?边缘群体呢?性别认知障碍者呢?第二,你对小熊妹妹进行了荡妇羞辱,说二手的小熊妹妹不纯洁。这根录音笔我已经备份了,您看着办。”

法尼立刻屈服了。

 

3

乔纳森·乔斯达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这个姿势意味着拒绝。

“作为乔斯达家的代理家主,恕我不能同意。”年轻的绅士说了一个复杂的嵌套句式,法尼在心中冷笑,呵,英国人。

“我理解迪亚哥·布兰度先生的难处,但如您所见,我们家已经有一位布兰度先生了。他是我的义兄弟,我们情……呃,情同手足,”乔纳森犹豫了,但他立刻坚定地收紧手臂,“他是一位自我意识非常旺盛的年轻人,这个家容不下第二位布兰度,我必须考虑他的心情。当然,我也会帮忙解决迪亚哥先生的困难,乔斯达家名下还有一处房产,家具齐全,您可以去那里度过一个星期。我会嘱咐朋友多多照——”

“我可以变成恐龙。”迪亚哥长出一条尾巴。

“啊,咦,我刚才说了什么吗?”考古系大学生的乔纳森立刻开门:“欢迎您入住乔斯达宅,迪亚哥先生。”

 

4

饭厅布置得差不多了,西撒打发乔乔去楼下买蜡烛。他翻起法式焗蜗牛的菜谱,乔瑟夫多半只是听了个名头,这道菜不是他那个可乐胃会喜欢的。他正思考着怎么把口感调清爽一点,客厅里忽然碰地一声巨响。西撒从厨房里探出头,“你又在搞什么名堂,乔——”

一个金色长发的陌生人旋转着扑过来,问他:“齐贝林?”

“哈?”西撒点点头,警觉地举起菜刀:“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终于找到了,上百个平行世界,绝对超过一百个了!该死的乔尼乔斯达,他根本不懂这个任务有多么困难。”法尼擦去额头上的汗珠,由于丑闻泄露的精神压力而进化的D4C stage2乖巧地侍在一边,替身捧着搜索栏,上面写着着杰洛·凯撒·齐贝林,不喜欢小熊妹妹,与乔尼乔斯达处于恋爱同居关系中。旁边还浮动着一小行红字:模糊搜索。

如果西撒能看见替身使者,他会首先澄清自己并没有和乔乔恋爱,其次乔乔的名字也不是乔尼。但西撒看不见替身使者,他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力量提起了他的后颈,下一秒,客厅消失在一片扭曲的色彩里。

 

5

乔瑟夫打开门,一个粗犷的长发男人正大刀阔斧地坐在他家沙发上,杰洛露出一口灿烂的金牙,说:“嗨喽,长挺高啊老弟。”

乔瑟夫关上门。

 

6

迪奥·布兰度的生活遭到了破坏。

还没到和乔斯达家撕破脸皮的时刻,虚与委蛇的日子难以捱过,他因此喜欢不动声色地折磨乔纳森,在所有事情上胜过他,打压他。乔纳森的痛苦是让平静生活可堪忍受的必要甜点,迪奥就是他一切苦难的源头,是他悲剧生活的造物主和创世者。他就是他的神。

“哈,迪亚哥怎么又把饭洒在桌上了!”乔纳森伸出叉子,开朗得十分扎眼,“没关系,我以前吃饭时也这样。喜欢烤鸡吗?来来,这块也给你。”

神眼睁睁地看着乔纳森叉走了自己想吃的鸡心。一只鸡只有一颗心。

乔纳森把叉子举在半空中摇晃,迪亚哥瞧准了,伸长脖子叼走了那颗酥脆的鸡心。这两人的餐桌礼仪足以气得老乔治翘辫子,真可惜那老头去苏格兰了。但乔纳森的双眼却湿润了,他充满感情地为迪亚哥擦掉下巴的碎屑,迪奥怀疑他在回忆丹尼。

让乔纳森感到心情愉快,这是迪奥断然不允许的。他决定忽略狼吞虎咽的迪亚哥,假装无意地踩中乔纳森的雷区。“今天我收到了莱恩教授的信,他通过了我的论文大纲,我这两天就可以开始动笔了。”迪奥轻声问,毒蛇丝丝地吐着信子,用餐刀轻轻敲击装盛香肠的银盘,“乔乔,你呢?你的毕业论文选题怎么样了?有方向了吗?”

“有了。”乔纳森的快乐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我想写一篇和恐龙有关的文章。”

“哈?现实点,乔乔,你上哪去找恐龙的遗迹?”

“我会有办法的。”乔纳森斩钉截铁地说,然后拿走了迪奥面前的香肠银盘,“来,迪亚哥,再吃点,别客气。看看,你这么瘦小!”

“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乔纳森·乔斯达。”迪亚哥由衷地说,嘴里塞满了食物。

“你是我见过第二好的迪奥·布兰度,别说话,快吃吧。”乔纳森笑着说。这世界上只有一个迪奥·布兰度,那就是我!迪奥愤恨地想。如果让他给今天拟一个题目,那一定是:《侵略者迪亚哥》。

 

7

正常人会更在意玻璃水槽中漂浮的活人头,但赫特·潘兹更在意这位风度翩翩的金发政客。她暗中握住喷雾,准备随时糊他一脸。

“你就是迪亚哥·布兰度的紧急联系人和遗产受益者——潘兹小姐吗?”

赫特潘兹走神了。“你说的后一个是什么?”她问。

“看来是你了。”法尼如释重负,他径直走进赫特的房间,放下水槽,然后坐在沙发上。“说来话长,为了维护两个世界的平衡性,我必须带回那个世界的迪奥。但是,你能想象吗,那位迪奥是如此地邪恶,从孩提时代就精于谋杀。我不能把祸水引向我挚爱的国家,所以我找到了这个最无害的版本——喏,虽然触手有点恶心。”

“你才恶心,愚蠢的人类。”那颗人头说,用触须凸出中指。

赫特精准地问道:“你把我男朋友扔在平行世界了?”

“你那男朋友卑鄙地威胁了我。”法尼冷冷地说,“放心,他安全得很,只是得麻烦你照看这颗怪脑袋一个星期了。别让他从水槽里出来,明白了?我查过你,你有教会背景,应该比我更清楚该如何饲养一只吸血鬼。”

赫特点点头,坦然地接受了。相对于恐龙,吸血鬼至少不必她时时照看。

 

8

乔瑟夫和杰洛面面相觑地坐在餐桌两边,本该和他相对而坐的人是西撒。

“你男朋友和你吵架了,为什么把西撒抓去当替罪羊?”乔瑟夫质问道,杰洛伸出一只手:“嘿!老弟,我们没有吵架。乔尼只是有些想不开,等一周后我们就是跨越天河的牛郎织女,他会超级爱我的。”

这个回答没有让乔瑟夫满意,他阴郁地戳着面前的牛排,觉得心仪的晚餐没有一点诱惑力。他想到了一个让自己不开心的理由:“西撒不在家,我每天吃什么?”

“哇哦,超级凑巧,我也是一位精通厨艺的意大利人。”

“我和西撒还有一个胆结石的课题要做,”乔瑟夫想到了第二个理由,“lisalisa是我亲妈,但我很确定她会在我交不出论文的那一刻杀了我。”

“你说你们是食品营养专业?我是医学生,专业知识应该有不少共通之处,他那份交给我吧。”杰洛挥动着小刀,把西撒煎好的牛排放进嘴里,这个动作深深地激怒了乔瑟夫。杰洛嚼了两口,立刻感受到对面的杀人视线:“不是吧?你不愿意别人吃男朋友给你做的爱心晚餐?”男人调侃道,“说真的,你们交往多久了,一个星期?”

乔瑟夫觉得很愤怒,现在他的不开心有了第三个理由,因为有人污蔑他和西撒的友情。“我们没有交往。”他咬牙切齿。

“这可真是相当不明显。”杰洛说,餐桌上铺着红布和新鲜的花束,中间的银烛台暗示这本是一场烛光晚餐。不过杰洛耸耸肩,又吃了一块牛排。“这不就得了,放宽心啦兄弟,一周后你的室友就回来了。”他挥动着叉子,“乔尼也不太会做饭,说不定你的那位西撒正在为乔尼下厨呢!嘿,我们齐贝林,绝不会辜负朋友和美食……”

乔瑟夫没有听清杰洛接下来说了什么;他更加地不开心了。

 

9

在所有被牵扯进这件事的人之中,西撒的情绪波动最大。他完全有这个理由,只有他被毫无防备地拽出日常生活,然后抛进了陌生世界。好在意大利人的乐观天性令他接受了这场暂时的变故,乔尼把所有过错都推到了法尼头上,显然,齐贝林更容易相信乔斯达。

意大利人伸手去够酱汁,他胳膊一拐,有什么粉红色的东西掉进了锅里。

“对不起,”西撒拧着那只满身油香的粉红小熊去客厅找乔尼,“但你也不应该把布偶放厨房。我那边的乔斯达如果这么做,我就要用菜刀的刀背打他的头。”这是他在三十分钟里第五次提到乔瑟夫。

“你看着这只小熊妹妹,”乔尼试探他,“有没有觉得心疼?”

“如果这是乔乔的布绒玩具,我就该头疼了。”西撒有点莫名其妙。第六次,乔尼在心中计数。“他都是成对买的限量款,我曾经拆下迈克尔小姐的蝴蝶结去装饰礼品盒,他非说那对情侣熊变成了基佬熊,嚷嚷了一个星期,把我头都吵炸了。”

你也很吵。别炫耀了。

 

10

水槽里的DIO暗暗观察着。这位饲养他的人类女性拥有一件可以创造肉体的奇妙宝具,头颅意识到,重获肉体的机会来了。

但凡人类,总有欲望。这位女士看似无懈可击,但DIO会令她对自己敞开心扉。吸血鬼等待着,他用深沉沙哑的英式口音与她说话,文质彬彬,知道这类腔调最为迷人。

赫特相当熟悉这种强调:迪亚哥每次向她借钱时都这么说话。

“也许它能造出身体,谁知道呢。”她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遂与吸血鬼聊天,“你想要什么样子的肉体,给我讲讲?”

迪奥详细地描述:“肌肉发达,匀称,胸肌非常大。拼上我的头能达到195厘米,大约105公斤重,左肩有一块星形的胎记,右边膝盖有小时候摔倒时留下的伤疤,同侧的肋骨有火烧的痕迹。还有胸肌真的非常大。”

“是什么样的伤疤,怎么摔的?”

“他愚蠢地去追一条狗,然后掉下了河堤。”DIO美滋滋地回忆,“但我更喜欢关于烧痕的故事,因为那是我的杰作,你应该用我的眼睛去见识火焰里的乔斯达宅,本迪奥在记忆藏阁里最珍爱的宝石之一。”

“我想你留下的不止一条烧痕吧。”

“好吧他左脚踝上有条疤,有人想在橄榄球比赛时制造点小意外,我不过是为藏刀片创造了一些时机。”

“还有呢?”

“很多人不知道jojo眉毛里也有一道伤痕。那是我住进乔斯达家的第二个星期……”

赫特潘兹终于找到一件有趣的事情可做了。

 

11

“东西交出来。”迪奥冷冷地说。

乔纳森忍痛掏出了一把巧克力。

“你觉得我很好骗吗,乔乔?”迪奥咬牙切齿。

实在没办法隐瞒了,乔纳森只好拿出藏在衣服里的石头。“让迪亚哥吃一点吧,迪奥,他消化不良的样子太可怜了!”乔乔的圆脸上满是恳求,让迪奥的施虐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不容置疑没收了全部的巧克力和石头,对旁边捂胃的迪亚哥扬起下巴:“乔斯达家的庭院不是很宽吗?跑个三百圈,肚子就不痛了。”

乔纳森不满了,他据理力争:“迪亚哥都这个样子了,你还不准他吃石头!你严格的方针是好的,但是不是应该考虑别人的承受能力?”

迪奥无情拒绝:“迪亚哥不能总是依赖石头,他应该通过运动提高消化能力,而不是可怜巴巴地去找另一位纵容的家长。”

“那至少把巧克力还给我。”

“我不。”

“迪奥,你还有没有人性啊!”

“乔乔,我不做人啦!”

 

12

杰洛和乔瑟夫把电脑放在餐桌的两侧,开始完成联合论文的最后一部分。

“老弟,你每天都和你的那位齐贝林做什么啊?”

你的那位齐贝林。可疑。这个代称好像在暗示他和西撒有不同寻常的关系。乔瑟夫义正言辞,他告诉杰洛:“不做什么。他早上叫我起床,吃完饭我们去研究室。午饭我们叫外卖,一起看电视剧。晚餐都是他做,我收拾好饭厅刀叉确保他有好心情。之后我们会沿着河边散步,没什么特别的。”

“乔尼和我也差不多。他现在还不能久站,所以我们会带上轮椅。”杰洛点点头,他伸手去拿乔瑟夫前几天买回的蜡烛,它们的造型非常可爱,“哇,是小熊!真可惜不是粉红色的。看看,我帮了你们这么多忙,这只蜡烛可以给我吗?”

乔瑟夫一把夺回。“这是我给西撒的。”他小声说。

他们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回电脑屏幕上,过了一会儿,乔瑟夫吱声了。

“还有,我不想和你去散步。”男孩气鼓鼓地说。杰洛笑了,觉得小孩儿们太有意思了。

 

13

露西仰头站在街边,觉得十分震撼。

“好久不见了,乔尼。”她小心翼翼地招呼乔尼。金发男孩瘫在透明泡泡里,透明泡泡漂浮在半空中,一切都非常引人注目。

乔尼有气无力地招招手,表达了对她的问候。

“你这是在做什么?“露西问。

“总得说来,我在做两件事。”乔尼说,“第一,例行的每日散步。第二,我正在思念杰洛。”

 

14

“很抱歉,乔尼,我的做法伤害了你的自尊心。”事后西撒揉着被指甲击中的脑袋,“但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不是男同性恋,和男人逛街感觉很奇怪,而且挺无聊的。”

“你和乔乔不散步吗?”乔尼问他,然后嫌恶地皱眉,呕,杰洛都不叫他乔乔。

“什么?我当然和乔乔散步,但那是饭后消食。况且他又不是别人,他是乔乔欸。”西撒醒悟过来,“你觉得我和他在恋爱?!”

乔尼冷淡地点点头:“显而易见。”

西撒愁苦了。他扯着自己的头带,高速思考着如何自证清白:“不……那是乔乔,那是乔乔啊?”他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个乔瑟夫,“他是一个会行走的巨大麻烦,我必须时刻看住他,不然我就会提心吊胆心神不宁。从我们俩认识起就这样了。从来都是。只有确认他在身边,我才能稍感安心。”

“行。”乔尼懒得和他鬼扯,说,“赌上齐贝林家族的荣誉,发誓你不会和乔瑟夫发展恋爱关系。”

西撒沉默了一会儿。“可以选择赌上我的魔兽世界账号吗?”他谨慎地提出。

“不可以。”乔尼翻了个白眼,拨通了法尼的电话。

 

15

门铃响了,又是法尼。

“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我得提前回收那只吸血鬼了。”他告诉赫特潘兹,女孩放下手中的针线,让他进了房间。吸血鬼的头颅wrywry乱叫。赫特把客人送到门口,法尼注意到她正在用羊毛线编着某种奇怪的长条织物。

“快入秋了,我在给迪亚哥的尾巴做外套。”赫特解释道,“而且,我和这位吸血鬼聊过了。看来我的男朋友并没有那么十恶不赦。”

 

 

16

乔斯达大宅一片混乱,法尼救世主般气壮山河地推开门:“乔斯达先生!我来回收迪亚哥了。”

“你来得正是时候,迪奥又和迪亚哥闹起别扭了。”乔斯达家代理家主灰头土脸地迎上来,胸口的扣子全都弹开了,全然没有一点绅士的样子。客厅里尘土飞扬,恐龙咆哮着,迪奥毫无畏惧,拿了一根长矛与他对峙,还问恐龙:“你知道猛犸象是怎么灭绝的吗?”

“他当然不知道!他没上过学!”乔纳森转头吼道,责怪迪奥不应该问这么难的问题。迪奥笑得一脸狰狞:“恐龙正如猛犸象一样,空有蛮力,其实并没什么了不起的。接招吧,迪亚哥,你马上就会见识到了,人类才是真正伟大的物种,人类的历史就是智慧的历史!”他一个挺身挥出长矛,迪亚哥迅速躲闪,却刚好踏入迪奥布置的陷阱,被女神像的花瓶砸得眼冒金星。恐龙痛苦地嘶吼,一个尾巴砸在墙上。这下换乔纳森惨叫了:“啊,爸爸四处收集的古董!啊,文艺复兴时期的插画!海螺化石!石鬼面面具!”那可怜的面具被踩得稀巴碎,估计是再也修不好了。

乔纳森抄起滚落在脚边的水管,飞奔着加入了如火如荼的战局。法尼轻轻合上门,决定半小时后再来。

 

17

杰洛给了乔尼一个熊抱。

“我还是更喜欢这一位小小的乔斯达。”他亲亲恋人的额头,一点也没有埋怨被换去了另一个世界。乔尼亲亲他的嘴唇,熟悉的气味令他感到安心。

“对了,乔尼,听我新写的歌吗?”杰洛快活地摘下帽子,“那边的乔斯达毫无审美,你一定要鉴赏一下这首歌:乔~~瑟夫被妈打啦,乔~~~~瑟夫被妈打啦,丽萨打啦丽萨打啦丽萨打啦打啦打啦打啦……”

“哇,是叙事歌呢。起承转合都很清晰,高潮部分毫不换气,听者犹如看到手起掌落连绵不绝的场景!”乔尼熟练地赞叹道,“你什么时候给我也写一首歌呢?”

“随时都行,我亲爱的乔尼。”

 

18

乔瑟夫很想给西撒一个熊抱,西撒也习惯性地张开双臂。但他们同时对这个动作的妥当性产生了质疑,四目相对,彼此都觉得有点尴尬。

论文写完了,黄金周还剩下一半。他们曾约好一起开车横跨欧洲,但时间不够了,更别提两人都不敢去想象该怎么挤在宾馆的同一张床上。现在,他们每个动作似乎都是不合适的,因为他们太亲昵、太默契了。朋友之间不应该这样,他们一直分享着情侣的距离。

两人一整天讪讪的,同时又感到了久别后的欣喜。也许和西撒做情侣也没什么不好的,乔瑟夫想,这样他们就能回到原本的关系里了。情侣的话,会接吻吧?西撒的吻技是不错的,他不介意,甚至开始想象那种感觉了。西撒也在考虑同样的事,只是他认为乔乔会亲得很糟糕,像一只笨拙的大狗狗。“你在笑什么?”乔瑟夫问他。

“没什么。”西撒回答,“焗蜗牛好吃吗?”

“有点太黏了。”乔瑟夫评价,西撒把红酒推到他面前,说:“解腻的。”

他们迟早会走出这一步的;但来日方长。小熊蜡烛静静地燃烧着,眼下,最重要的是这顿迟到的晚餐。


end


星明暧

【迪亚哥×前妻】乱世佳人

是的,你没看错,写的就是迪亚哥和他83岁老婆的故事。

雷,大量捏造,请务必谨慎阅读。


在第三杯酒下肚时,她说:“迪亚哥,你在酒里下了毒吧。”

迪亚哥·布兰度斟酒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抖。然而她的语气太过平和,与半年前初遇时如出一辙。

半年前在地下赌场,她就是这样注视着他,伸出手说:“迪亚哥,要不要和我结婚?”


英国上流社会曾经的传奇,83岁的玛格丽特·格雷夫人。30岁嫁进格雷家,仅仅五年就守了寡,独自坐拥亡夫留下的巨额资产。仅靠挥霍金银和与贵族太太们的茶会无法满足她那爱玩的本性与寂寞的心,她开始频繁地寻觅年轻貌美的丈夫,一次...

是的,你没看错,写的就是迪亚哥和他83岁老婆的故事。

雷,大量捏造,请务必谨慎阅读。


 

在第三杯酒下肚时,她说:“迪亚哥,你在酒里下了毒吧。”

迪亚哥·布兰度斟酒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抖。然而她的语气太过平和,与半年前初遇时如出一辙。

半年前在地下赌场,她就是这样注视着他,伸出手说:“迪亚哥,要不要和我结婚?”

 

英国上流社会曾经的传奇,83岁的玛格丽特·格雷夫人。30岁嫁进格雷家,仅仅五年就守了寡,独自坐拥亡夫留下的巨额资产。仅靠挥霍金银和与贵族太太们的茶会无法满足她那爱玩的本性与寂寞的心,她开始频繁地寻觅年轻貌美的丈夫,一次次闪电结婚又迅速厌倦,扔给对方一大笔抚恤金便将其请出家门。然而即使如此,只要她拇指上那格雷家祖传的克什米尔蓝宝石钻戒还在闪闪发光,就总有跃跃欲试的青年男子前赴后继。

庄园和城堡的主人们对她的评价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背地里说什么的都有:丧门星,暴发户,结婚狂……但毕竟格雷家家大业大,多少都有着利益往来,那些腌臜字眼也就没人拿到明面,社交场上始终一团和气。后来格雷夫人终于玩腻了结婚游戏,不再招徕美男子作入幕之宾,而是专注于经营扩张事业版图至今,做得风生水起,周遭那些或真心或虚伪的声音才变得敬重而亲切起来。

作为时刻准备跻身名流的野心家,迪亚哥当然有听说过这位出手大方的巨富遗孀。在得知她上一次和年轻美男结婚是在二十年前、早就不再热衷于此时,他还着实惋惜了一番生不逢时。

他从没想到,自己会在如此窘境下遭遇这个传闻中的老妇人:于伦敦夜晚的地下赌场,赌到债台高筑,即将用右手抵债之际。

多说无益。迪亚哥为了打动出身名门的美艳女友才走进赌场,事实证明,他在赌博上毫无天赋。而现场支付是这里的传统,即使顶着贵族养子和天才骑师的头衔也无济于事,毕竟对这家特殊的赌场而言,贵族身份只能充作入场券,迪亚哥还没有资格让它对他网开一面。

迪亚哥站在众人的视线焦点,淌下冷汗,挽着他的女友也感受到他无法自控的颤抖。愿赌必须服输,眼前没有逃跑的选项,贵族的世界自有它的规矩,一旦毁约的名声传出去,就再也别想在这个圈子立足。

没有人为迪亚哥说话。上等人们站在离他几步远的位置,眼里闪着恶毒而兴奋的光,准备见证赛马场上的天才断腕。仿佛一群秃鹫,等待吸食他的血肉。一瞬间,迪亚哥觉得自己回到了童年那个农场,那群贱民也是这样,眼睁睁看着一瓢热汤泼上他母亲的双手。这份幻觉唤醒了他心头熟悉的暴戾,而暴戾让他冷静下来。

——怎么可能让你们得逞。

于是迪亚哥·布兰度对赌场经理微笑了。他的声音镇定而恳切:“先生,我们打个商量,把砍掉右手换成右腿,如何?”

对于赛马而言,执缰的手是必需的,腿脚却未必。要是可以保住右手,他愿意拿腿来换,甚至两条腿也行。他迪亚哥不是那个没用的乔尼·乔斯达,那软弱的废物二世祖瘫痪了下肢,就彻底退出了赛场一蹶不振,如今大概已经死在哪个街头。但他不会。他从来都是一个幸存者。

一阵笑声和掌声打断了迪亚哥的咬牙思索。那喑哑的笑声于一片恶毒的沉默里格外突兀,迪亚哥循声望去,紫衣华服的老妇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拄着权杖,步伐丑陋而缓慢,人们却纷纷为她让路。在他们的低头交耳间,迪亚哥明白了她的身份:玛格丽特·格雷夫人。

“迪亚哥·布兰度,真是个有魅力的年轻人。你的每一场比赛我都很享受,姿态好看,而且天赋异禀。托你的福,今年我赌马时的下注那可是稳赚不赔。在这种破烂地方葬送前程未免太可惜,我救你一次。”

她给身边的管家递了一个眼神。管家心领神会,向赌场经理点点头,经理便尾随他走到一边,想来是去打点财物。偌大的危机在须臾间被轻飘飘地解决,人群散去,剩下沉默的迪亚哥与格雷夫人四目相对。她打量着他,带着笑意。

 “我对你很感兴趣。迪亚哥,要不要和我结婚?”

 

迪亚哥瞬间甩开了女友搭在他胳膊上的手。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而我正好给得起。”她笑起来,满脸的褶子在迪亚哥眼里看去和女巫没有两样,但这是给他金钱魔法的好运女巫。

与她结婚,那可不止是能从方才的窘境解脱出来那么简单。那意味着上流社会核心的人脉与资源,意味着支配下等人的权力,意味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钱财富。

虽然不知道这老太婆为何临时起意,但大概也就是想找个乐子,看上了他的皮囊罢了。毕竟有那样的前科在,不算稀奇。只不过他不会像他的前任者们那么愚蠢。他会充分利用这场婚姻,爬到更高的地方。

考虑到新娘83岁的年龄和及时行乐的个性,婚礼很快便举行。迪亚哥没空哀悼自己第一次结婚如此匆忙草率,甚至只是一场亲友参加的小教堂私人典礼。20岁的金发碧眼的新郎把自己打扮得漂亮得体,在教堂门外有些不耐烦地等待着宣读誓言的时间,没人知道他比她更着急。而在木已成舟之前,格雷夫人姑且好心地最后给了他一次选择的机会。她提出了这场婚姻里她的准则,也敬告了迪亚哥与她结婚可能带来的后果。

“你会被整个社交界所耻笑,毫无疑问,也会影响你作为骑师在业界的评价。而我不会搭救你,不会为你说话,因为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当然,我也不会落井下石。”

“不要给我蒙羞。在与我结婚期间,不要和女人鬼混。”

 

行,都行,谁他妈在意。

 

迪亚哥早就不在意这些了。从他15岁为了跻身上流社会而费尽心思、选择接近克劳利家族那时起就不在意了。要知道,他能被这个贵族家庭收养,不是因为克劳利先生格外好心肠,而是因为迪亚哥的脸蛋和身材恰好对了他的胃口。迪亚哥不过是名义上的“养子”,实际家族聚餐时,克劳利家的儿女甚至会当面嘲弄地叫他一句“小后妈”。

都是交易罢了。即使克劳利家早已是空心贵族、强弩之末,它的一纸身份证明仍旧能让迪亚哥摆脱“下层阶级出身”的泥潭,摇身一变以“赛马届的贵公子”之名踏进名利场。而与格雷夫人结婚,将是再一次人生的跃进。没什么想不开的,老女人和老男人比起来又能差到哪里去?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和藉此入手的辉煌未来相比,这点损失不值一提。

在第一次被叫到克劳利庄园,在昏暗的寝室烛影间光裸着身体躺在床上,眼睁睁看着那老男人覆上来时,迪亚哥脑内曾一闪而过五岁那年所见母亲挺拔的背影。当时挨的一巴掌至今还隐隐作痛,母亲破碎却凛然的声音依旧如在耳边:“不管再怎么贫困,也绝不可舍弃掉尊严。”

自尊当然不应该被舍弃,但是母亲啊,这世上有的是比一匙热汤更必要、却也更需要代价的东西。

因为我Dio想要的,并不只是活着。

婚礼结束的当晚,迪亚哥心平气和地将润滑油、眼罩甚至马鞭逐一整理收纳进随身的手提箱,然后拎着箱子敲开了格雷夫人寝室的房门。

她合上书本看向他:“你可真好看。哦,还喷了香水吗?”

迪亚哥微笑:“夫人很敏锐。是潘海利根最新款的馥奇香,昨天在考文特花园排了长队才到手的。前调是薰衣草和青柠,没有中调,后调是麝香、雪松与胡椒。希望是你喜欢的味道。”

“我很喜欢。那么,晚安了。你的房间在走廊尽头的左手那间。”

她自顾自吹熄了蜡烛,留下站在门口、微微愕然的迪亚哥。

 

事情就是这样。无论外界传闻成什么样,格雷夫人实际上并非色欲熏心。正因为生命中经历过这样一位妻子,以至于后来遇到美国的史提尔夫妇,虽然那么多人在背后嗤笑那对相差35岁的合法伴侣龌龊不堪,迪亚哥却轻而易举地相信了其中几乎被淹没的一缕微弱的声音:“其实史提尔并没有碰过露西,他甚至是她的恩人。”

以婚姻的名义施恩,世间自然有这样的人。有什么可稀奇?连他,一个彻头彻尾自私自利的混账,都遇见过。

至于如此这般的感慨都是后话了。新婚的迪亚哥尚且还忙着弄清格雷夫人的真意,无论如何,第一步该是获取她的欢心。他将金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对着镜子练习恋慕的眼神,还准备了几个自己很满意的暖场笑话。这可以算作一种服务精神,虽说到底还是为了他自己。然而午后来到庭院赴会,他尚未开口,格雷夫人就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必演出一副爱上我的神情。我比你多活了大半个世纪,什么小伎俩没见过?但是过来这边,陪我喝下午茶吧。你读过这本《红与黑》吗?”

“当然。”迪亚哥自认为不显山不漏水地走了过去,心底却涌上一股挫败感。倚老卖老、装腔作势,臭老太婆可真难伺候——他这样想着,到底年轻气盛,不知不觉表情也带出一丝厌烦来。

这鲜活的厌色倒是逗笑了她:“你看,现在脸上没那么假惺惺,反而好看多了。”

 

迪亚哥一向擅长透过现象看本质,只不过这次因为答案太特别,他才一时没想到。多年来行走世间,上等人们要不然对他视若无物,要不然充其量垂涎或瞩目他的皮囊和马术,从没人提出对他那颗“心”感兴趣。意识到格雷夫人的言外之意,愣怔之后,迪亚哥不由自主地焦躁起来:他宁可被碰身体,也不乐意被触碰到自己的心。

这太贪婪了,太超过了。除了他本人,谁都不配看到真实的他。

他在心底啐了一口,表面上却演出一套迟疑、思考和决断后的放松,坐下来在她面前舒展开四肢,像一个取得了信任、因而展现了自我的高傲少年。他耸耸肩:“我投降,原谅我自作聪明。我猜在你面前伪装确实没有意义。”

只不过与此同时,他心里有另一套说辞:“不好意思,这一样是我的伪装。换个策略罢了,你更喜欢这一款是不是?”

她眯了眯眼睛:“我只是觉得,这种神情很适合你。这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绝不甘为人下、任人摆布的神情。”

……别假装你能理解我。

迪亚哥故意咂了咂舌。他说:“来读书吧。”

 

是的,读书。与格雷夫人的下午茶时间是他们相处的主要时光,虽说是下午“茶”,但摆在桌面上的全是酒。格雷夫人酷爱饮酒,托斯卡纳的葡萄酒香甜醇厚,两三杯后便容易进入微醺。在微醺的氛围里,迪亚哥为她读书,或者染指甲。有时赶上晚间需要赴宴,他甚至会为她化妆。

老太婆那套欣赏他不任人摆布的理论,迪亚哥也就听过就罢,不可能往心里去。他跑遍牛津街与摄政街上的美妆店,向柜员小姐虚心学习知识与手法,然后在下午茶时间,观察着格雷夫人的神色,一边适度地抖落少许毛糙与笨拙,一边不动声色地为她化好一个完美的全妆。伦敦午后的风和雨都是说来就来,裹挟打落锦簇的蔷薇,让整个庭院弥漫着花香,却不可避免地也让老妇人身上的味道更加显露出来。那体味并非脏污,而是年龄带来的一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从里到外,从她萎缩的血管代谢到开始脱落的皮肤。周围的佣人们倘若没有领到那份可观的薪水,想必已经忍不住要当场干呕了吧。

近在咫尺的迪亚哥对此倒是无动于衷,连拿着眉笔的手都稳稳当当,不疾不徐地画出一条新月。这反而让格雷夫人产生了兴趣,主动提起:“你不觉得恶心吗?”

“不会啊。”迪亚哥回答得意外的真诚。毕竟他那颠沛流离的少年时代,时常在阴湿的马棚里就着草料囫囵入睡。“我觉得,就还好?”

比起味道,反而是你那穿睡衣不施粉黛的丑样子让我做了噩梦——他恶毒地在心里补上一句,又为她的脸多扑了一层粉。

 

就这样,维持着奇妙的平衡,两人之间共同生活的时光开始积累,不知不觉成为了日常。对迪亚哥而言,除却财产与地位上的那些长期回报,还有了一份意外的收获:格雷夫人的经营课。在每晚结束下午茶、醉醺醺地去往书房工作前,商场常青的女士会分享些许成功的秘诀,也乐意解答迪亚哥任何有关创业与经营的问题。这远比丢给他一桶金开启项目、或丢给他一个公司直接上手有价值得多,迪亚哥发誓他在匆忙步入婚姻殿堂时可没期望过这个。那些荒唐的私生活掩盖了这女人真正的才华。她是有天赋的,就像迪亚哥天生能安抚并驰骋烈马,将凶险的金融战转化成美味的利益则是她与生俱来的玩意。这份智慧佐以数十年的经验,发酵成独家的好酒,她大大方方斟出来请他喝一杯,他自然恨不得连杯壁都舔了。

因此,唯有在事业上,迪亚哥不得不敬佩她。以她83岁的年纪,身体早就开始腐朽,头脑却还敏捷清晰得像个正当年的学者。但也因此,迪亚哥不得不在相处中更加谨慎,重新审视起自己的伪装。在审视的过程里,那种熟悉的无名火又冒出来,堵得他心里发慌:她教他怎么布下陷阱,怎么选择投资,毫无保留;而在那么多堂课以后,他却至今连她所图为何都看不透。

 归根结底,他想,是他没有底气。迪亚哥虽然自认无耻贪婪,喜欢掠夺,面对超额的赠予更会毫不犹豫地照单全收,但他同时也喜欢掌控局面,需要知道自己手里那张底牌是什么。问题在于以格雷夫人传授的标准看,他的心不值那个价钱,就连他本身也该算作她“不合格的投资”才是。找不出答案,他就只能像她前面的十几任丈夫一样,被动等待着她某天突如其来的厌倦翻脸,然后24小时内打包走人。

这种感觉就好像在迷雾中行走,白茫茫看不清前路,虽然一路接着从天而降的礼物盒,但说不准下一刻就踏进深渊。

像被这老太婆玩弄在股掌之间。

像一条狗。

 

就在迪亚哥苦苦思索自己的筹码为何时,他意外地从格雷夫人的老照片里窥见了一线曙光。成为格雷夫人翻找出旧照的契机的,则是两人之间聊起的赛马话题。这也是关于她,迪亚哥不得不认真对待的另一点:与那些为了攀附话题的妇人和将其作为生意的赌徒不同,格雷夫人是真的了解并喜爱马术。虽说她既是个妇人,也时常赌马。但谈论到竞马时,她眼神里那种热情与严肃绝非作伪。

迪亚哥不拿马术相关的事情玩笑,因此只有在这样的话题里,两个人都是一样的真诚。聊到兴起,迪亚哥脱口而出:“所以你究竟是怎么喜欢上赛马的?”

这问题其实不太得体,像是要探究她的隐私,又像是他对她感兴趣似的,甫一出口,迪亚哥就有些后悔。格雷夫人却仿佛被唤起了某些回忆,没有多留意他,只丢下一句“你等一下”就匆匆离了席。

在迪亚哥喝干整瓶酒之前,她总算回来了。她小心地怀抱着一个烫金的册子落座,他接过来打开,首页就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这是年轻时的我。你看,过去的我可是自己下场骑马的。真怀念那个时候啊。”

照片上25岁的女子一脸自信地骑在马上,长发如云,眉飞入鬓,红衣飒爽。即使是这般年轻的面庞,也称不上能用美丽形容。然而她身上确实有一种风华,迪亚哥甚至熟悉她眼底那种凶狠的渴望。那是他每次照镜子时都能清晰见到的神情。

这不是位美女,却是位佳人。

倘若骑术了得,得缘邂逅,恐怕未必不会让他期望着风流一场。

“明明是张黑白照片,你却能看出我穿了红衣?”

迪亚哥醒了醒神。六十年后的佳人本人此刻就坐在他身边,佝偻着身躯,笑得脸上的褶子堆积起来,像朵腐烂的食人花。

“……就是一种没有根据的感觉。感觉这件衣服是红色的,感觉红色很适合——”

他想说很适合“她”,但话在舌尖上滚了一圈,最终还是变成了:“很适合你。”

像是为了逃离这种怪异的感觉,他匆匆地往下翻着相簿:照片里的年轻女人在马鞍上是那样神采飞扬、四肢矫捷,仿佛永远不会有老去的那一天。她几乎每一个被定格的刹那里都在展露笑容,唯有一张与几位同龄人的合影中,她挽着一位绅士,眼神却漂向另一侧某个只拍到半张脸的男人,神色里是快要溢出的忐忑与爱慕。旁边则是一张那男人的单人照,像是被谁偷拍下的瞬间:他倚着门房闭眼小憩,午后的阳光在他脸上打下强烈的阴影。

那是玛格丽特·格雷无疾而终的初恋。在她还不是玛格丽特·格雷之前,她就爱了他很久、很久。

“你看,迪亚哥,你是不是和他很像?在我第一眼看到你时,我就这么觉得了。”

迪亚哥很难违心地答一句“是”,因为在他看来,照片里的男人长得很丑:塌鼻子,大片的雀斑,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他勉为其难地找寻着彼此外形上的共同之处,避重就轻地确认道:“他也是金发?”

格雷夫人点点头。她突然问:“你知道曼哈顿吗?”

“美国纽约?”

“美国纽约。我真想去那里看一看啊。不过这辈子大概没有办法了。”

把她没头没尾的憧憬之词放在一边,迪亚哥最终还是没忍住:“为什么说我和这个人很像?我们到底哪里像?”

默默看着照片,她却没有再说话了。

迪亚哥撇嘴,心里一阵没来由的烦躁。说不上原因,他也不是很想继续听那人的事。

所以困扰他许久的无解谜题,关于他在此立足的理由,谜底居然不过是贵妇人无聊的初恋情结。格局小到可笑,却是个可以接受的答案。虽说迪亚哥拒绝承认自己和那个丑而穷酸的“初恋对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他把这归结为老太婆的老眼昏花,或者脑神经的记忆美化。再次拿过册子,他翻到其他页的照片,在旧日里永远年轻的女孩被暴雨淋得湿透,海藻似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却毫不在意地粲然一笑,对着镜头送上飞吻。

迪亚哥“啪”的合上了相簿。

 

那之后不久的某一天夜里,迪亚哥的梦里出现了一位红衣女人。那个梦柔软而温热,以至于醒来时让他坐在床边失魂落魄。窗外是尚未拂晓的朦胧的灰青色残夜,当他想明白梦里那女人到底是谁之后,他猛地打了个寒战,胃里涌上一阵恶心。他说服自己,一切不过是由于近日老照片看多了,况且他在书中读到过梦的原理,这反而意味着他的大脑在做扫除,在没用的记忆被彻底清空前,它们会被流放到梦境中。科学的解释。就是如此。

他就这样干坐到天明。阳光洒满房间的时候,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索:女佣送来了他妻子的礼物。

那是一套崭新的赛马服。并非出于她的心血来潮,而是一份精心准备。婚礼举行后格雷夫人就带着他的身材数据去下了订单,而这身独一无二的衣服新鲜缝制完成,就即刻快马加鞭送至了府邸。湖蓝色的高领上衣辅以网格状的金丝条纹,完美勾勒出他宽阔的背脊与分明匀称的胸腹肌;真皮手套,兼具设计感与实用性的裤装,舒适而闪亮的马靴……这套装备齐全的赛马服有着最流行的款式、最高级的面料与最出色的剪裁,然而什么也比不过它的制造者本身的名气:它出自Ede & Ravenscroft的手笔。这家位于萨维尔街附近的伦敦最古老的裁缝店,几乎是皇室御用的定制老牌,绝非寻常的富人等闲便可消费的地方。动用的大笔钱财还在其次,即使贵为格雷家家主,能让店家这般耗费精力地接单订做,她也必定花了不少的心思。

这是件贵重的礼物。坦白来说,迪亚哥喜欢得不得了。要怪就怪他自己神经错乱做了个胡扯的梦,害得他接过它都没办法纯粹地感到开心,反而像生吞了一颗橄榄。

打发掉那些多余的念头,迪亚哥穿戴好这一身,前往客厅去见她。格雷夫人鼓掌的间隙还不忘吹个呼哨:“我早就觉得你先前的行头配不上你的外貌与才能。如今刚刚好。”

“巧了,我也这么觉得。”这才是迪亚哥·布兰度该说的话,他想。

“有没有发现少了点什么?”

“帽子?”

“帽子。”她变戏法似地从沙发里捞出一顶帽子,与他上衣同色同材质,一看就是配套制成,上面张扬地坠着金灿灿的三个字母铭牌D-I-O,那是他赛场上的通称。唯独在那铭牌下系着的湖蓝蝴蝶结,像个格格不入的审美灾难,大大咧咧地呈现在帽子正中央。

事实证明,这画蛇添足的部分不可能来自百年老店的原装。它正是扣下帽子的格雷夫人自己安上去的。她笑得那么厉害,简直对自己的手艺不能更满意:“你瞧,我实在不擅长针线活儿,所以委托人家做了全套,但又觉得不够表达我的心意。只有这个蝴蝶结是我亲手缝纫的,迪亚哥,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希望以后你看到这蝴蝶结,就可以想起我。”

你在拿我当傻子吗?迪亚哥差一点就把这句话脱口而出了。上一次他的穿戴中缀有蝴蝶结,还是在他那窘迫的童年,来自他母亲的旧裙子改制的外衣。从此这形状就像一个侮辱性的提醒,提醒他“贫穷”是多么不堪回首的存在。然而眼下他别无选择,只能闭上嘴把这顶帽子连同刺眼的蝴蝶结戴上去。

他走到富丽堂皇的穿衣镜前。有了这身行头,他看上去真的很完美,完美到他能够说服自己那蝴蝶结不过算是无伤大雅的掉价。自然,他也在心里咬牙切齿地低念着,等到他摆脱她的那天到来,他会第一时间把这个天杀的蝴蝶结摘下来烧掉。

“谢谢。”他最终说。

“愿这身衣服带给你胜利。”她回应道。

 

装扮一新的骑师甫一出现在赛马场上,就毫无悬念地成为了视线的焦点。湖蓝色衣装衬得他玻璃珠一样的眼睛在阳光下泛着一种几乎让人着魔的光彩,感受着那些黏着追随的目光,迪亚哥翻身上马,唇边无声无息地泛起讥笑。人类的愚蠢之处就在于此,明明自然界所有其他生物都懂得,过分的美丽意味着剧毒。

他那些竞争对手倒是没有被蛊惑。嫉妒与恼恨清洗了他们的视线。这群衰人从迪亚哥结婚的第一天起就靠着嘲讽他的婚姻发泄,这身来路不小的行头更是给了他们新的话柄。起跑前,迪亚哥右边的骑手还是按捺不住,直接向他开了腔:“哟,Dio,你奶奶又给心爱的小男孩买新衣服啦?哦,抱歉,不是你的奶奶,是你的夫人。不过谁能怪我们认错呢?为了求到这一身,你晚上又在她身上卖了多少力气?说来听听,兄弟,说实话我们都很同情你。”

一番阴阳怪气的问候听下来,迪亚哥眉毛都没动一下。直到确认对方说完,他才懒洋洋拖长了嗓音道:“原来狗还能骑在马上叫唤啊?多谢你让我大开眼界。”

说罢,不顾对方扭曲的表情,伴随鸣枪声响,一骑绝尘。

对这种低级的干扰,迪亚哥白眼都懒得。他心里一丝不乱,稳稳当当奔驰过终点,将冠军奖杯收入囊中。掌声和欢呼里他撞见对手狰狞的眼神,大大方方笑出了声:“扯些有的没的,先赢过我如何?挑衅是赢家的特权,懂吗酸货?”

不过噎人是要讲究场合的。赛马场上他尽管锋芒毕露,出席名流聚会又是另一回事了。尤其是与格雷夫人结伴亮相的时刻,迪亚哥从来显得美貌而乖巧,尽职尽责扮演着她最亲密的爱人,又仿佛她最精致的摆设。纵然全场的贵客都心知肚明而无人点破,迪亚哥照旧能对那些好奇或险恶的眼神置若罔闻,专心对着他的妻子端茶倒水、嘘寒问暖。簇拥着格雷夫人的贵妇们夸张地称赞着,纷纷真情假意地表达艳羡,而格雷夫人不过呵呵一笑,接过雪茄叼在嘴边。她说:“我也上年纪了,或许这就是我最后的男人了。”

 

是啊,做你最后的男人——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浪费青春不是迪亚哥的风格,一笔不菲的抚恤金也填不满他的胃口。格雷夫人虽然高龄,却头脑清醒而无病无灾,眼巴巴耗到她寿终正寝恐怕还要许多年,说白了,他没耐心,也等不起。况且宠爱是随时会变换方向的微风,即使握有那肤浅的初恋情结作为倚仗,也远远并不安全,迪亚哥比谁都清楚什么叫时移世易、变化无常。最关键的是,他忐忑于自己摸不透她,尽管他不愿承认。那种焦灼始终仿佛阴影怪兽,催促着他,追赶着他,扰乱他的心境,逼迫他在被吞噬前做出决断。

总之,他必须主动出手掌握局面。赶在变故出现之前,先下手为强。

答案很简单,下毒。

当迪亚哥跑遍伦敦的繁华街区购置妆品时,他也顺道前往下三滥的贫民街,从一个东洋人手里收了上好的毒药。这种毒温柔而缓慢,像一场逐渐加重的风寒,他只需耐心地一剂一剂少量掺杂在每日午后的葡萄酒里,就可以完成这桩无人知晓的谋杀。考虑到对方83岁的年纪,被久治不愈的风寒夺去性命是个多么常见的可能,谁也不会起疑。谁也不会。

实践比想象来得更简单。在阅读《红与黑》主角走上断头台时,在翻看年轻时代的格雷夫人的老照片时,迪亚哥顺势下毒的手都没有过一丝犹疑。藏在他枕下的小小玻璃瓶中的粉末以一种美丽的、有序的平稳速度逐步减少,终于只剩下最后一日的剂量。

一切顺利得像是在做梦。

那是距离他们婚礼算起差不多半年的时刻。不过是又一个看似平凡无奇的下午茶。只有迪亚哥·布兰度知道,这个午后就是属于格雷夫人的最终章。他不动声色屏退了佣人,只留下彼此在庭院中,眼睁睁看着她将夺命的美酒喝了下去。

可她却说:“迪亚哥,你在酒里下了毒吧。”

这话提起得太过突然,却一针见血,像一声巨雷在迪亚哥耳边炸开,炸得他大脑空白一片。他甚至条件反射地张了张嘴,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而她叹了口气,眨眨眼睛:“或许你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擅长伪装。我说过,我比你多活了大半个世纪,什么小伎俩没见过?”

迪亚哥手心出了汗,也咬紧了牙关。他用自己的双眼确定她饮下了每一次的毒药,不会有错,量已足够,她活不过这个下午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但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她是不是提前写下了额外的遗嘱,藏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让他功亏一篑?甚至可能已经将他举报,消息送到了警署,准备拼个鱼死网破,使他以谋杀罪论处?飞快转动着思维,他连视线都因过度紧张而模糊起来。在一片混沌里,他又听到了她的声音。平和的、安稳的声音。

“放心吧,这件事我没和任何人说起。遗嘱确实留下了,财产都是留给你的。”

像是恶作剧得逞一样,她笑起来:“啊啊,我等这么久,就是想看你这一刻的表情。多精彩的表情啊,可惜你自己看不到。”

 

“我是喜欢做游戏,但我不喜欢被人当成傻子耍弄,所以临走之前,我总得告诉你事情的真相。说实在的,下毒真的没什么新意。我本以为你能做得更好,而不是用我玩剩下的。”

“……玩剩下的?”迪亚哥找回了一点自己的声音。

“哦,拜托,你以为我当初是怎么得到这笔庞大的家产的?”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所以,既然是最后了,要不要听我说几句?”

 

她与他的故事至此,终于到了解谜的时刻。

“我原本没想再结婚的。”这是她的开场白,“像你知道的那样,我年轻时确实沉迷过一阵子这方面的乐子,但换着花样玩了多少次以后,发现男人也就那么回事,连寂寞都填不满,还不如做生意赢取的真金白银来得踏实。”

“在赌场遇到你的那天,我被确诊得了绝症。不是什么会把人折腾到不成人样的病,只不过治不好了,仅此而已。”

“我起初不想出手干涉你被赌场惩罚。一个漂亮的小伙子,远远看过他几次赛马的小伙子破坏了规矩,断腕也是理所应当。但你的表情让我改变了主意。你看着周围人时那种表情,那种像是要把在场所有人都一把火烧干净的愤怒……那样强烈的能量让我想起了我人生第一次爱上的那个人,恐怕也是唯一爱过的人。所以我出手了。”

“我对自己说,最后一次,我愿意做一把慈善。年轻时我没能帮到他,现在我想帮帮你。我向你提出了结婚,也知道你一定会答应,因为你需要钱和地位,且愿意付出代价。”

“而越和你接触下来,我就越觉得你像他。我知道你不乐意听这样的评价,我不瞎,虽然爱情让我盲目。不是长相的问题,你们有着相似的神情。那种天生的野心,始终无法满足的向上的欲望,蓬勃而不讲道理地生长在你们的眼睛里,不会被地位的低微或侮辱的尘泥所掩盖。困于穷苦却不肯甘于现状反而是很可悲的,因为那会让灵魂饱受折磨,但也正因如此,会开出惊人美丽的花。六十五年前,我就是被他那璀璨的灵魂所吸引。虽然照片拍不出来,但我永远记得,在谈论起未来的时刻,他眼里的光。”

“让我给你讲讲我初恋的故事吧。”

那其实是个几句话就能说完的陈腐故事。生长于贫民街的下水道的老鼠,想要成为俯瞰众生的鹰。在等级森严的英国无法得志的青年,听说了大洋彼岸某个新生的国度,那里一切正在高速发展,那里充满着机遇和挑战。热烈的爱情阻拦不住对登高的向往。他把自己的憧憬说给她,说他要去那里试一试,闯一闯。而她没有跟着去,她选择留下来。后来她听说他在曼哈顿定居,再后来,音讯全无。 

她不知道他是成功过上了想要的生活,还是冻死在了路边。她能做的只有奋力攀登,嫁入豪门,再争取财富与资源,想着某一天,或许,待他回来,成为他的助力。只是时光让希望变得无望,让美人迟暮,美梦凋零。而命运最后一点奢侈,让她在命不久矣时与一位酷似于他的青年相遇,重温一段她从未来得及与他有过的平和的旧时光。哪怕青年指缝间藏着剧毒,她亦甘之如饴。

“我早就查出你在下毒,但我选择放任。因为我需要你当我最后的男人。我想死在你的手里,好过死于什么名字都拗口的疾病。”

“所以并不是你利用了我,而是我利用了你。很抱歉。谢谢你。”

迪亚哥平静下来了,在听过她的故事之后。如此汹涌,如此荒芜,如此愚蠢。

“蠢货。”他脱口而出,语气里没有鄙薄,只是陈述事实,甚至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懊恼。可悲的女人,打着放浪的名义心有所属,爱了个不靠谱的痞子一辈子,到最后还甘愿被初恋的幻影所谋害,奉上一切,只为一场什么都不做的过家家。

问题在于,迪亚哥再清楚不过,她所爱的这样的人,是没有心的。

可她说: “我知道。”

她说得语气轻柔,像鲸在低语:“不仅如此,我还知道,这并不是你自己选择的。在你能选择之前,你就只能是这样的人了。一直被仇恨和欲望所驱动,无法停下也无法回头,迪亚哥,你也很累了,是不是?”

迪亚哥不说话了。或许他并没有资格高高在上地怜悯她,他想。

 

时间从不等人。毒药已经开始生效,但还剩下一件事必须要做完。按压下胸口的腥甜气息,玛格丽特·格雷望向迪亚哥·布兰度碧蓝色的眼睛,那里满满的都是待开垦的年华。世界早已经不属于她,旧日的野心家应当及时谢幕退场,将无限的未来留给年轻人。

于是她弯起眉眼:“迪亚哥,我想命运让我们遇见,并不只是为了圆我一个梦,更是为了指引你前往你命中注定的赛场。”

虽然颤抖的手打翻了两个玻璃杯,但她还是在桌面的下方摸索到了那张报纸。展开报纸,迪亚哥顺着她指尖的方向读去:“Steel Ball Run大赛,将于9月25日正式开跑,冠军可得奖金……”

“五千万美元。”她替他说完,“不是一笔小数字。读读看,我想你会感兴趣的。”

这场美国举行的比赛预告在报纸上只占了小小的豆腐块,还被英国本土的艳星花边、名为社会评论家的骗子们的长篇大论傲慢地挤在角落,迪亚哥都不知道她怎么能留意到它。然而短短的篇幅却蕴藏着巨大的信息量:这是一场人类史上首次以骑马的形式来进行的北美大陆横断竞赛。起点为太平洋圣地亚哥海滩,终点则是纽约,全长6000公里,参赛者年龄限制在16岁以上,国籍、人种、性别、职业或业余皆不过问,只等某位豪强横穿美洲大陆,率先抵达终点,夺取五千万的奖金。

“你应该去参加这场比赛。想想看起跑时,美国人一定会这么介绍你——‘在英国赛马届闯出了一片天的天才骑师迪亚哥·布兰度’。听着真不错,不是吗?”

“我不明白。”

“答应我,去参加。也许现在这场比赛的消息在英国还不算轰动,但我能看到它真正的价值,不止这笔天价的奖金那么简单。你应当知道,我在投资上不会走眼。我用人脉去调查过大赛和它的主办方,可以预见它实质的规模之大,参赛选手之多,拥有吸引全世界媒体聚光灯的力量。详细的资料在书房的桌面上,你尽可去看。我敢断言,这场SBR大赛的荣光,甚至是足以撼动英国王室的权力。而为了让当年折辱你和你母亲的那些人彻底被摧毁,我想你需要争取掌握这份权力,因为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机会了。是的,别惊讶,我当然有调查过你的背景。但我想以你的自尊,绝不会希望复仇假手于人,所以一直没有插手此事。你会完成你的复仇,毋庸置疑。但当一切结束后,你有没有想过要去做什么呢?”

迪亚哥突然觉得放松下来。十几年来,他第一次可以在另一个人面前,坦诚地开口说出他真实的野望:“你见过鸽群吗?”

“当然。”

“在我看来,人类就像鸽群一样,头一只往右飞,其他的也就跟着往右飞,只是一群由满脑子只注重自身利益和骄傲的、装腔作势的可怜虫组成的集团。而我会更加装腔作势地站在这鸽群上面,站在社会的顶端,彻彻底底地支配他们!”

“是吗?那你打算具体怎么做呢?成为货真价实的贵族吗?”

迪亚哥短暂地沉默了。在大仇得报前,他还没能看得那么长远而具体。

“我的财产加上这场大赛的奖金应该足够了,你去买下曼哈顿如何?”

这提议太过惊人,迪亚哥一时间竟不知她是否在开玩笑。然而她的神色认真起来,对着他一字一句,仿佛最诚恳的教诲:“我知道现在还有很多英国人、尤其英国上层的人看不起美国,但那是一个充满机遇的地方,绝不会错。而且,你不觉得这就像你一样吗?虽然起初被低估,没有根基,却有朝一日必定会走上巅峰。你看,甚至比赛的起点都叫圣地亚哥。San Diego,命中注定是你出发的地方。”

这是个不错的笑话,他们一起笑起来。在笑声里,她说:“去吧,迪亚哥,替我去看看纽约曼哈顿,那座梦想之城。去胜利,然后与自己和解,放过你自己吧。我知道你很累了。”

 

她说着,抬起右手,习惯性地为他的肩头拂了拂尘。

迪亚哥忽然愣住了,为着这份自然而熟稔的小动作。他有些恍惚地想起,在半年的婚姻生活里,有过几次这样的时刻:当他赛马回来,发现宅邸灯火通明,而她无言地为他取下外套,他疲惫地倚靠在沙发上,嗅着室内蜡烛与木质的香气,错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家。明明从五岁开始,他就再也没有真正拥有过一个家,然而那份难以寻觅的真正的平和,却仿佛在不知不觉间复现在这个空间里。他觉得过舒适,觉得过安全,他甚至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子转天清晨那一杯冒着热气的蓝山咖啡。

他甚至从心底愉快过,在与她关于马术小小的争论里,在那些脱口而出的笑闹里。的确,他自认只是在塑造她所谋求的对象形象,然而那形象与他本身如此相似,他真的分得清其中哪些是伪装,哪些又是本真流露吗?

思及至此,迪亚哥恍然:自己一路走来面对冷漠人世,经历过太多仇恨和怨怼,然而身边这个“妻子”,却的的确确一次也没有害过他。她只是用她最后一点时间,为这个血管里都沸腾着毒液的年轻人创造了一个容身之所。她选择了帮助而非施舍,因为她尊重他的尊严。是的,纵然她也有她的私心,但那又如何?没有私心帮助别人的那是傻子。

只是没有什么能填满他心底那份饥渴。除非爬上顶端支配一切,否则他始终无法停止仇恨、停止掠夺。而她也充分理解并接受了这一点,因为她自己曾是这样的人,也爱过这样的人。可笑而可悲的是,恐怕全世界也只有她理解了这一点。

然而当他意识到这个事实时,最后一剂毒药已经流进了她的血管,与先前无数累积的毒素汇集,达到了致命的剂量。

毒是他亲自下的。

虽然转动着慌乱的眼,望向她苍白衰败的脸庞,迪亚哥心底却有一种死寂般的平静。只剩下一种声音,像荒漠里的风声,空空荡荡地回荡在他的灵魂深处。只有迪亚哥自己听得懂它在说些什么。

它说,看啊,你又一次失去了家。

它说,看吧,你从来都是对的,这世界就是容不下一个好人。

 

最后的最后,她也只是平淡地笑着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噙着一种温和的挑衅,像是要在他石头一样坚硬的心上划下柔软的刀疤。

“就到这儿吧,再见了,迪亚哥。人生最后能认识你,我很尽兴。”

 

“玛格丽特,你……”

你为什么不……?这句话迪亚哥没有问出口。因为她已经不会回答。他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她高高扬起的嘴角,只是这个笑容,也渐渐地、渐渐地冷掉了。

在那干瘪的嘴唇上,迪亚哥·布兰度落下一个虔诚的吻。

 

葬礼上,无人相信迪亚哥的眼泪,就像无人知晓下葬的棺椁其实空空如也。迪亚哥将那一抔灰烬装进随身的行囊,横渡大西洋,带到了洒满阳光的加利福尼亚。

Steel Ball Run大赛开始的前一天,一切已经准备就绪。梳理着爱马的马鬃,迪亚哥在心里向着已逝之人低语:我已如约前来。如果我成功获胜,我就与自己和解,像你教会我的那样,玛格丽特。

不,不是如果。我Dio必将成功。这场比赛最后的赢家必将是我。我将一路趟过灼热沙漠,翻过落基山脉,穿越大草原与冰湖,在晨光中率先踏上纽约州的土地。我将一边隔着左肩眺望自由女神像,一边在曼哈顿的布鲁克林大桥开始加速,于市政厅前方左转,沿着笔直的百老汇大道往南冲刺,最终在众人的欢呼里第一个越过终点的圣三一教堂。爆炸般的声浪和飘舞的彩带将我淹没,热气球上也回荡着我的名字,而我举起奖杯,把这份荣光、名誉以及随之而来的权力收入囊中。然后趁所有人忙于狂欢时,我会溜进那座教堂,把你藏到某个陈列的圣人石棺里。想想看那些虔诚的教徒像傻子一样对着你朝圣祈祷,是不是很有趣?得了吧,我知道你会喜欢的,你是个传奇,你配得起。

我必将借助比赛的力量跨越身为人类悲惨的界限,不惜任何代价。如果为了胜利需要我作弊使诈,我就作弊使诈;需要我加害于人,我便加害于人。倘若唯有杀人才能取得那张驶向辉煌的车票,我动手时眼睛都不会多眨一下。当一切尘埃落定,贫瘠的噩梦都成为过去,无限光明的未来被我牢牢掌握,从此人生全是好运,好到我一生不需要再提及你的名字。

不过首先,希望明天是个晴天——无意识地摸向帽檐上的蝴蝶结,迪亚哥这样想。

 

迪亚哥·布兰度自诩与玛格丽特·格雷夫人之间从未萌生过爱情。他没有特殊嗜好,枯萎的老妪对他绝不会产生性的吸引,他像任何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人那样热衷着鲜翠欲滴的女体。况且说是“爱情”未免太肤浅了。这世上比男女之情深刻的东西比比皆是,格雷夫人给予他的便是其中之一。该说是恩义、尊重还是教诲?或许都有,他说不清。总之那份感情不知不觉间一往而深,镌刻在他的心底,永远地改变了他。

但他不屑于和别人解释这个。那个重返赛场的手下败将乔尼·乔斯达,甚至不吝当着他的面嘲讽,嘲讽迪亚哥利益至上的婚姻,用以佐证他为人的肮脏与不择手段。也不知凭借着哪里看来的小报流言,那瘫子说得言之凿凿,连带着说得格雷夫人也仿佛成了个昏庸蒙昧的多金蠢妇。可乔斯达只管说去,那又如何?他知道她并不会在意。

于是迪亚哥也高高扬起了嘴角。

“嗯,对,你说的都对。我Dio为了野心无所不用其极。”他说。

 



一戏空.

【黑喵】红白玫瑰

*纯属瞎编 无关现实 三观不正 当真的都是傻逼X3

黑喵/红白玫瑰

文/一戏空

1.

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被绝望浸染的、好似望不到尽头的沉寂黑夜。

女孩蜷缩在床上,弯曲起双腿虚抱着自己的膝盖。空调温度开得太低,分明盖着被子却好像还是将她打入冰窖深处。大脑深处神经传来清晰的眩晕感,伴随着胃部的抽搐令她作呕。眉心尖锐地疼痛警示着花季少女熬夜的不良反应,她却在两小时十六分钟的辗转反侧后放弃了睡眠。

窗帘没有拉紧,或是在几小时前的行径中被拉扯开。唯一明确的是无人会去关心。凌乱的刘海遮住半只眼睛,睫毛扎进眼球泛着些许刺痛还可以忍耐,缝隙间流淌下来的月光格外清冷...

*纯属瞎编 无关现实 三观不正 当真的都是傻逼X3

黑喵/红白玫瑰

文/一戏空

1.

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被绝望浸染的、好似望不到尽头的沉寂黑夜。

女孩蜷缩在床上,弯曲起双腿虚抱着自己的膝盖。空调温度开得太低,分明盖着被子却好像还是将她打入冰窖深处。大脑深处神经传来清晰的眩晕感,伴随着胃部的抽搐令她作呕。眉心尖锐地疼痛警示着花季少女熬夜的不良反应,她却在两小时十六分钟的辗转反侧后放弃了睡眠。

窗帘没有拉紧,或是在几小时前的行径中被拉扯开。唯一明确的是无人会去关心。凌乱的刘海遮住半只眼睛,睫毛扎进眼球泛着些许刺痛还可以忍耐,缝隙间流淌下来的月光格外清冷,将她的意识照得更加清醒,连同指节微微颤动便牵连半个身子的钝痛。指腹用力按压进淤青后疼痛变得鲜明,这样丰富的感官倒终于不再那么惹人心烦。

身后传来动静,是布料摩擦的声音。有人发出一声鼻息,膝盖敲打在木质地板上,似乎惊动了一旁安睡的小猫,继而又有什么压住她的床单,使她的后背微微下陷。

真恶心。她听见有人这么说。她不禁在心中赞同了,却同样没有主语的指代,变成了无意义宣泄感情的短语。

沈梦瑶缓慢地转过头去,被袁一琦按住肩膀拉扯而被迫在瞬间四目相对。眼前的那张脸同样狼狈,嘴角破了个口子,血迹没能擦干而凝结在嘴角,像个过分妖艳的美人痣。

袁一琦低下头抵住沈梦瑶的额头,动作暧昧偏用着要将她的肩膀掐碎的力道。发丝迷乱地缠绕在一起,少女黑色的眼眸中流动着窒息的情绪,那是爱恋还是恨意,谁都没有力气再去解读。

“我睡不着。”

“我做不动。”

一声尖锐的猫叫。

......

“我们一开始就不该是这样。”

她跪在地上,聚焦太近干脆紧紧闭上双眼。

那该怎么样呢?沈梦瑶疲倦地想,却没有问出口的兴致。

“...我痛。”

几秒的沉默之后被子被掀开,黑暗中的人俯下了身。预料之内的温热触感与乌青的钝痛揉和在一起,说不清是刺激还是兴奋了。

她低低地吸了一口气,垂下头用小指勾起一缕发尾。

“舍不得我吗?”

“...人渣。”

舔舐变为毫不客气的啃咬,却只有短短一瞬。若不是恰好咬在伤口处,这完全可以成为情侣间调情的绝佳手段。

“嗯,舍不得你。”

带着哭腔。

这夜寻不到尽头。

2.

“你这么做真的很无聊。”

“那你推开我啊。”

公演后台的空间并不宽阔。狭小的空间内散发着闷热的气息,充斥少女同样并不好闻的汗味,光鲜亮丽的舞台之下藏匿着镜头背后的混乱,甚至是当沈梦瑶被袁一琦拉去废弃角落里越界的时候,屁股底下还垫着别队上上个公演的服装。

所有人都觉得她们很甜。

她被压在满是灰尘的墙壁上透不过来气,这绝不是一个为了情欲效果而进行的夸张修辞,是因为她被堵住了嘴唇捏住了鼻翼。

沈梦瑶抬起膝盖用力踢上面前人的腹部,抿着嘴唇看对方咳嗽着后退狼狈地坐在地上,抬起眼睛些许愤怒地望着自己。

“我不喜欢窒息。还有你要上了。”

“你等着。”

袁一琦撑着站起来理了理本该精致的服装,漫不经心地说完便转身走入转角之后嘈杂的队友群中,沈梦瑶喘着气望着她的背影在瞬间消失。

袁一琦不要走。小黑不要走。琦琦不要走。她颇为嘲讽地心说。

都他妈给我搞清楚,你们黑喵有多甜。

她低下头舔了舔嘴唇上的血渍。

大概有“这么甜”吧。

3.

“我真的喜欢你。”

是因为互相伤害才爱上的,还是因为相爱才互相伤害的,从一开始就没能弄清。

最初着实只是女孩子间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与一切解释澄清相吻合。因为一些琐事揪着头发骂着婊子,分开后仍在微博上呼唤对方带自己去吃一款网红冰激凌。

那是真的很甜,她们俩偶尔都会怀念的。

直到某一次见了血。袁一琦在血迹完全干涸后回到房间,叫醒床上陷入昏睡的人,用湿毛巾擦干净她鼻下的痕迹。

“我都觉得我鼻梁骨要断啦。”沈梦瑶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傻笑起来望着眼前那个模糊的人影。

“我喜欢你。”

“嗯?你在跟哪只猫猫说话呀。”

“我在跟沈梦瑶说话。我说我喜欢你。”

“猫猫也喜欢琦琦呀。”

女孩懒洋洋地表露着心意,是甜丝丝的草莓奶油蛋糕,唯有鲜红的草莓酱被人偷天换日了。

后来仍然是喜欢的。

在她捧着手机傻笑的每一秒钟承受着贯彻心底的愤怒与不安,被冠以恋爱的前提,那是蜜糖味的占有欲。

恐惧相互攀比而产生的嫉妒心与距离感,被扣上心动的帽子,那是充满默契的志同道合。

不愿对方行为不受自己掌控一丝一毫,更无法容忍她参与没有自己的活动,被打上交往的标签,那是令人动容的处处关心。

后来仍然是喜欢的?

“你和她关系也很好。”

“我和她只是朋友。”

“我和她也是啊。”

“谁知道呢?”

所以手机被人抢了过去,指甲嵌进肉里的疼痛迫使她尖叫出来,这一次却不需要被死死捂住嘴巴,她可以咬着下唇将那些吞回肚子里。眼睁睁看着手机屏幕碎裂,那上面的聊天页面仍然闪动着,显示对方又发来一条语音消息。

“我不参加,所以你也不要参加了。”

“那为什么不能一起参加呢?”

“我不想和你成为利益竞争关系。”

“这明明就不是个贬义词。”

所以一切发言的自由被限制,在她的地方发出的每一个字都不出自她手。被堵在狭小的空间里限制住一切行动,直至对方打开门将手机递还,嘱咐一句不可以删除。

“又没有我,你为什么要去?”

“这是我的权利。”

“那些根本就不适合你。”

所以在锁骨附近留下了明显的伤痕,触目惊心到无法靠化妆来掩饰,在staff担忧的眼神下笑着解释,告诉他是哪个人还有空闲可以顶替,回到房间被人压回在床上做些没有乐趣的事情。

而。

玻璃碎渣更加尖锐。她可以捡起来扎她的喉咙,可是她没有。

更加激烈的言辞更能使她一败涂地,她可以选择口出狂言使一切无法收场,可是她没有。

在脸上弄出伤口有更好的唬人效果,甚至可以让她再也无法出席一切非既定活动,可是她没有。

当一切结束之后,被袁一琦重新抱回温暖的怀里,被她说着请你还手把我往死里打的时候,沈梦瑶便会想。

后来啊,仍然是喜欢的。

4.

谁不喜欢温柔的人?

谁最初不想当个温柔的人?

袁一琦明白,她在被伤害。所以她必须也要去伤害。

口口声声对自己诉说喜欢的人却根本不尊重自己的感情,毋庸置疑,这是一种慢性行凶。

可是她不忍心去让对方承受自己独自承担过的痛苦。这是心理上的折磨,比生理上的痛一万倍,且无药可医。

“你怎么样关我什么事?”

这好比扯着她的头发把脑袋往墙上撞。

“我为什么要考虑你的感受?”

这宛如扣开她的嗓子眼逼她咽下肮脏的东西。

“那不如我去死吧。”

这仿佛把她从顶楼扔下去,偏偏不至死,只是全身的粉碎性骨折。

她试图告诉对方,我很痛苦,你不要再这样做了。你也考虑一下我的想法吧,也站在我的立场思考一下。

可是她仍旧连试着去理解都不愿意。

这哪里谈得上是喜欢?

那她又为何非要强迫自己去扮演温柔。

再怎样发泄最终也会心痛,含着自责的血腥味承受对方的回击,才明白她之前也并不是任自己摆布,只是失去理智之后难以注意到她微弱的抵抗。

“我们扯平了吗?”

“谁知道。”

“那我现在可以吻你吗?”

“你随时都可以。”

青涩的动作发泄不了多少深藏的蠢蠢欲动的情绪,无论那是憎恨深爱欲望还是什么不可一世的秘密,藏进小小房间床板的咿呀声里,红着眼睛忍住泪水还要捏着调皮猫咪的后颈将它轻轻放回地板上。

“是我送的猫。”亲吻之间喃喃细语。

“嗯,是你的猫。”

“你也是。”

“...谁知道。”

5.

这样的爱恋并不干净,与她们的年纪,与她们谁的形象,与这个组合的名字,统统都不相符。

这本应该是个心照不宣的禁止提起的事项。在某些见不得光的时刻甚至可以成为追求枯燥生活之余一些刺激紧张的小游戏。

除非游戏规则被玩家亲手打破。

“以偏概全很有意思吗?”

“我没有以偏概全,那些全都是事实吧。你也可以说出你经历过的事实。”

“那样真的很恶心。”

“早就够恶心了。”

在所有人都在围观闲聊的时候,在满首页都充满代表她们的简称的时候,在微博可以轻松找到两人姓名的时候。

“我们终于一起登顶了。”

她说出最后一句幼稚的玩笑话。

那是最初的幻想,是被丢弃到犄角旮旯的憧憬,是她们曾经守护过的美好。梦想汗水坚持,现在换来一片哗然而已。

6.

最后一个夜晚,普普通通,被绝望浸染,好似望不到尽头。

她们最终躺在了一起。

天色将亮的时候,有人嗓音沙哑地说。

“猫,你养不过来的话,可以送人。”

“如果我舍得的话。”

听着回答的同时她翻了个身伸手够整理好的行李箱,拖到床边拉起拉链。

翻身下去。

“不等早上吗?”

“待不下去。”

“好。”

沈梦瑶看着袁一琦摇摇晃晃的背影,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回来。让我最后打你一拳。当是那次的报仇,我看看能不能把你鼻梁打断。”

那身影顿了顿,仍然转身照做了。

沈梦瑶坐了起来,甩了甩手抬起来,握成拳高高举起。佯装打上去的前一秒被人张开手掌接住,她继而迅速撤回手,只是笑嘻嘻地晃着女孩瘦瘦弱弱的小拳头,眼睛眯成一条缝,盈满溢出心底的爱意。

“石头剪刀布。哎呀,我输了,不能挽留你了。”

7.

她一个人躺在床上,享受着从来向往又不可得的安宁,直到枕头被浸湿,打上一块块阴影,却不再是血了。

这样没有尽头的夜晚,终于迎来了终点。

可她期盼许久的日出,竟不如夜晚来得凄美了。

End.

露从今夜白

【JOJO的奇妙冒险】【JD/木大+僕亲子】小教父

背景:JD茸一家三口,DIO生的茸。DIO是吸血鬼,大乔靠着修炼波纹一直保持年轻状态活到了一百多岁(我也不知道波纹有没有这么厉害总之我先放一个山吹色波纹疾走在这jpg)。茸刚当上教父不久,护卫队暗杀组全员存活。有一分钱茸米。私设如山!ooc注意!


1


迪奥接到来自乔鲁诺的电话时,他正准备合上手里的《法理学讲义》。


他在上大学时就很偏爱这本书,至今也是,闲暇无事时仍会拿出来重新翻阅一遍,即使他距大学时光已经过去了百年之久。迪奥牙齿间咬着书签,手上翻开书本的下一页,不急不慢想着这次停在哪里比较好。放在一旁的电话响...


背景:JD茸一家三口,DIO生的茸。DIO是吸血鬼,大乔靠着修炼波纹一直保持年轻状态活到了一百多岁(我也不知道波纹有没有这么厉害总之我先放一个山吹色波纹疾走在这jpg)。茸刚当上教父不久,护卫队暗杀组全员存活。有一分钱茸米。私设如山!ooc注意!

 

 


 

1

 


迪奥接到来自乔鲁诺的电话时,他正准备合上手里的《法理学讲义》。


他在上大学时就很偏爱这本书,至今也是,闲暇无事时仍会拿出来重新翻阅一遍,即使他距大学时光已经过去了百年之久。迪奥牙齿间咬着书签,手上翻开书本的下一页,不急不慢想着这次停在哪里比较好。放在一旁的电话响起铃声,年过百岁的金发吸血鬼瞟了一眼上面显示的名字,把那枚精致的黄色风信子干花做成的书签卡进书页间,眼睛停留在那一页上的“你可以走入森林,摘下另一个苹果”[1]。


“早安,父亲。您近来可好?”


乔鲁诺的声音永远带着遗传自他另一位父亲的清脆与阳光。


“乔鲁诺。”迪奥继续翻开下一页,“这个问题的答案你永远知道。”


“很高兴听到您这么说,父亲。”


短暂的沉默。在迪奥又看完一页的内容后,乔鲁诺终于再次开口:“父亲,我想请您帮我一个忙。”


年轻教父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低低的笑声,好像他父亲早已料到他的来意。


“我想请您帮我过目一些法律文件。我接手组织后,那不勒斯一切曾属于‘热情’的中大型合法企业都需要签订新的合同,与警察和政府那边也要进一步协商。虽然我并不准备取缔赌场与红灯区,但由于我准备切断毒品生意链,这对那两种地方会造成不少利益损失,负责那边盘口的干部颇为不满,因此我打算制定新的策略来改变这一现状。状况很紧急,我自己过目了一遍但是我对自己的能力没有多少信心,短时间内我也找不到能完全值得信任的律师来帮我操持……”


迪奥把玩着那枚风信子书签:“一共有多少?”


“……27份。”


“乔鲁诺,跟我说实话。”


“好吧,91份。”15岁小教父的声音里带上了破罐破摔的粘腻鼻音,听来可怜兮兮,“可以吗,父亲?我知道这个请求很过分,但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迪奥仿佛看到了十多年前,路都还走不利索的小男孩捧着在院子里发现的小鸟尸体,边哭边跌跌撞撞来拿给自己看的模样。


“发到我邮箱。”


“父亲!谢谢您您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


“所以,”迪奥把书放回书架上,声音里是难以察觉的笑意,“你准备什么时候和你爸谈谈这事?”


“……”


前一秒还兴致高昂的年轻教父瞬间变成一个跑了气的气球。



 

 

2

 


经过了那惊心动魄有惊无险的九天,一切尘埃落定后,乔鲁诺第一件事是打电话给迪奥。


一个目的是报平安——毕竟他一个人生活在并不十分和平的异国他乡,足足九天都没有和家人联络。虽然他觉得迪奥可能也没怎么担心。


他没敢给乔纳森打电话,考虑到他爸爸正在东非出差忙着考古研究,也是害怕自己在听到乔纳森的声音后会忍不住把一切都和盘托出——在乔纳森那温柔包容的声音面前,仿佛隐藏任何秘密都是罪大恶极。


另一个目的是分享这样大的好消息:收服了所有暗杀队的成员,保护好了所有自己的同伴,最后成功打败组织前老板,如愿实现自己的梦想,成为热情组织的新老板,以及全意大利黑帮的教父。这足以让向来冷静理智的乔鲁诺变回一个只有15岁的男孩,忍不住想要和家人分享这一成就。


迪奥开了一瓶新红酒,第一句话:“不愧是本迪奥的儿子!”


第二句话:“你告诉JOJO了吗?”


“……父亲。”乔鲁诺开始发愁,“您知道的。”


“很好,我是第一个知道的。”这似乎让百岁吸血鬼十分愉快。


“爸爸一直想让我成为一名绅士。”


“但你选择了这条路。”


“是的,我选择了这条路。”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迪奥一边轻轻晃着红酒杯,“你得告诉他。”


“……”


“怎么,你觉得你能瞒得过他吗?他迟早会发现。到时候被他发现你瞒了他这么大的事……”迪奥耸了耸肩,“说实话,我和你爸结婚一百年了,我都猜不到他到时会是什么样。”


乔鲁诺感觉一阵寒意从脚底一路一直升到头顶。



 

 

3

 


乔纳森拿钥匙打开门,带着一身夜色和行李箱走进家中,客厅意料之内的没开灯。吸血鬼的视力极好,即使是在黑暗里也能看清东西,因此在乔纳森和乔鲁诺不在家的时候,迪奥向来懒得开灯。


迪奥在二楼的书房里,非常罕见的坐在电脑前,桌上亮着一盏昏黄的台灯。


与伴侣重逢的喜悦使乔纳森感觉旅途的疲惫都一扫而空。他走过去,和迪奥交换了一个拥抱和亲吻,然后看向闪着荧光的电脑屏幕。


“真少见,你不是一向不喜欢用电脑的吗?”乔纳森看到屏幕上显示出来的全意大利文的文件,迪奥在其中一些句子或词语下做了标记,做出修改和注释。“这是什么?”


“你儿子的课外作业。他说他以后想学法律,想走商法方向,就找了些合同法的例题自己先做着试试,让我帮他批改。”迪奥摊了摊手。


乔纳森的表情看上去心脏都快融化了:“乔鲁诺还是那么优秀上进。”


“你看这,隐藏的这么深的陷阱他都能看出来。”迪奥翻到一处,指给乔纳森看,原文下有一处注释,是乔鲁诺漂亮的字迹,用意大利语写出自己对这一处原文的怀疑,但似乎还并不确定,在最后打了个小小的问号。“虽然他的分析只说对了一部分,但能发现这一漏洞,真不愧是我生的儿子。”


乔纳森干脆搬了个椅子在迪奥旁边挨着坐下,完全忘记了行李箱还被自己扔在书房门口,“毕竟我们儿子从六岁开始就去翻你那些法律书籍了。”


“还有这里,他就修改了两个词,把整句话的内涵都给改了,将对方可能依靠这一句获得的潜在利益全给堵死。”


“还有这,他增加了一个条件,虽然还不能最大化我方利益,但这个条件已经很精妙了,我只需要做一点改动……”


“还有这里……”


“噢,乔鲁诺。”乔纳森带着那种快要融化的笑容听着,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我们已经半个多月没打过电话了!都怪我忙着出差……我现在就去给他打个电话!”


“坐下,JOJO,现在意大利那边是半夜十二点。”


身高一米九五的高大男人难过的缩了回来。


“我和他说好了,让他下个月找时间回家一趟。”迪奥看了看泄气的乔纳森,这么说道。他在看到那双蓝色眼睛重新亮起来后实在忍不住笑,伸出手去蹭蹭乔纳森长出细小胡茬的下巴,又凑过去在那双露出笑容的嘴唇上吻了一下,“现在,快去把你的胡须清理一下,然后去睡个好觉,想打电话的话明天白天也不迟。”


乔纳森捉住了那只手在上面亲了一下:“我爱你。”


“快去吧你。”

 



 

4

 


布加拉提知道此时乔鲁诺会很忙,但他还是敲响了乔鲁诺办公室的门,原因是纳兰迦说“乔鲁诺现在的状态和我做数学题的时候一模一样”。


组织领导变更,曾经的布加拉提小组全员成为新任教父的核心领导层,着手处理更迭事宜,忙于组织内各种事情,每个人都焦头烂额。而最位于风口浪尖的无疑便是新任教父本人——乔鲁诺·乔巴拿一上来便显露出要严打毒品交易的势头,一下子得罪了不少人。做思想工作、劝降以及安排暗杀组去解决冥顽不化的人,与警察政府方面建立新的合作关系,与热情相关企业签署新的合同与文件,着手改造赌场红灯区等地带的经营模式……这些全部都要由乔鲁诺来亲手定夺。年轻教父展现出与年纪完全不符的气度和效率,按部就班有条不紊的处理着一切事,顺利推展着组织的变革事业,代价便是他在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都没好好休息过。听了纳兰迦的话,前护卫队全员都很担心,布加拉提趁着好不容易回一趟基地的机会赶来看看乔鲁诺,祈祷这个才15岁的少年不要因为劳累而出什么坏状况。


乔鲁诺坐在办公桌后面,后仰靠在椅背上,手指上停了一只蓝色翅膀的蝴蝶,他正看着蝴蝶出神。在察觉到布加拉提进来后,那只蝴蝶变回了钢笔,乔鲁诺不留痕迹的坐直,钢笔尖落到桌面上的文件上,留下一点墨蓝色的墨痕。“怎么了,布加拉提?”


“……”布加拉提被他这副看似如常的模样噎了一下,“没事,纳兰迦说他看到你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所以我来看看。既然没事的话那我就……”


乔鲁诺的眼睛看着他,却好像透过他在看他身后的空气,明显没在听他说话。


布加拉提坐下了。


“什么在困扰着你,乔鲁诺?”护卫队成员私下不会称呼乔鲁诺为老板。布加拉提坐在他对面。


“我没事,布加拉提,真的。可能就是最近有点太累了。”


“你知道的,乔鲁诺,无论什么事情我们都会为你赴汤蹈火。”


“不,这件事不行。”


“果然有事。”


“……?”


“乔鲁诺。”布加拉提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实在不想说也没关系,但是我们都很担心你,米斯达听说你不太好后差点要从马拉诺-迪那利[2]那边的赌场连夜开车赶回来。你也知道他的开车技术,我说我会亲自回来看你,才说服他。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但至少让我们知道你安然无恙。”


乔鲁诺倒了下去。

 


在给米斯达打了个电话让他相信自己确实没事之后,乔鲁诺再次坐回到了布加拉提面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你看,这是我的家事……我本来不想拿出来说的。”乔鲁诺捂住了脸,变回了一个15岁的男孩。


“原来如此。”布加拉提严肃的点点头,“这确实很伤脑筋,毕竟虽然我们都很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但是在不知情的人看来——比如令尊——黑帮这个身份的名声还是很不好的。”


“我答应了父亲这个月会找个时间回家,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我爸,他一直对我寄予厚望希望我能成为一个绅士。”乔鲁诺沉闷的声音从手掌后面传出来。


“乔鲁诺。”布加拉提叫他。


乔鲁诺用了几秒放下手,看向他。


“关于你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我很清楚,阿帕基很清楚,米斯达很清楚,纳兰迦和福葛也都很清楚。你会为相识不过几天的人拼上性命只因他们是你的同伴,会挺身而出保护弱者,会因为敌人滥杀无辜而出离愤怒,会不顾一切保护你所看重的人,会坚守自己的信念。乔鲁诺·乔巴拿——BOSS,你的‘觉悟’如同太阳一般耀眼。我在认识你第一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小队里其他人也都在后来认定了这一事实。正因如此,我们愿意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们愿意为了你黄金般的梦想献出一切。虽然在外人看来你是见不得光的黑帮成员,但我们都知道你是怎样一个人,你的灵魂、你的所作所为都无愧绅士之名。”


“布加拉提……”面对突然严肃的布加拉提,乔鲁诺不禁正襟危坐起来。


“所以,话又说回来。”布加拉提话锋一转,“我们认识你不过一个多月,便已经有如此觉悟。令尊养育你十五年,我相信他对你的认知要远远比我们深刻,他又怎么会不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乔鲁诺睁大了眼睛。


“放心大胆回家去,和令尊好好谈谈吧。”布加拉提站起来,微笑着拍了拍乔鲁诺的肩膀,“一个多月过去,组织内最要紧的事情已经基本处理完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你就当给自己放个假。”

 



 

5

 


乔鲁诺回家那天,收到了来自两个父亲的五个亲吻:乔纳森在门口亲了他额头一下,迪奥在客厅亲了他额头一下,然后乔纳森又在他左右脸上各亲了一口。最后一个是迪奥的,乔鲁诺帮着往餐厅端菜的时候被迪奥突然搂过去不由分说在他毛茸茸的发间又亲了一下,满满一篮子小面包被乔鲁诺吓得掉出去了一个。


迪奥不用摄入人类的食物,纯粹是在陪着乔纳森和乔鲁诺,慢悠悠切着盘子里的牛排,听着乔纳森和乔鲁诺交谈。乔纳森问起乔鲁诺最近“学习商法的进展”,乔鲁诺瞥了装作若无其事撕面包的迪奥一眼,迎着乔纳森期待的目光硬着头皮瞎说一通。


“乔鲁诺,我的孩子,你永远让我这么骄傲。”乔纳森举起红酒杯和乔鲁诺碰了个杯。


乔鲁诺只觉得自己因为布加拉提前几天那番话而鼓足的勇气已经快泄没了。


“对了,乔鲁诺。你上次和我说你在意大利那边交到了一群好朋友,怎么样,和朋友们相处的还好吗?”迪奥突然开口。


“乔鲁诺交到好朋友了吗?这太好了!他们都叫什么名字?”


“……!”乔鲁诺瞪着迪奥,“是的爸爸,他们都是很好的人,能遇到他们我很幸运。”


“那真是太好了,当初送你去意大利读书我们就很担心你会不会在那边感到孤单,这样我和迪奥也就放心了。”


“事实上,爸爸,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诉您。”


“什么?”


“我……我找了一份工作。”


“工作?你不上学了吗?”乔纳森有些疑惑。


“不是,就,可以让我一边上学一边工作的那种。”


“这样啊。如果你自己觉得时间没问题的话,工作就工作吧,不过要注意别累到。”乔纳森吃了一口牛排,随即又紧张的问道,“你是没钱了吗宝贝??”


“您不用担心,我的存款还足够。”


“没钱一定要告诉家里,知道了吗?”


“JOJO。”迪奥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儿子那份‘工作’赚的比我们两个加起来都多。”


“……父亲!”


“我再不插话,你准备要磨蹭到什么时候才能说出口?”


“迪奥?”乔纳森终于觉得有哪里不对,“乔鲁诺?”


乔鲁诺闭了闭眼,终于一咬牙:“爸爸……我说实话。我说的‘工作’是黑帮的工作。我加入了意大利最大的黑帮,而且……我现在已经是那个黑帮的领袖了。就在您去东非出差那一段时间里。”


 

 

6

 


乔鲁诺后悔了。


他刚刚用短短几句话便打败了他的爸爸——那位传奇的乔纳森·乔斯达,昔日坚强的波纹战士,活在这世上132年从未被任何强大事物击倒过,就在刚才,因为乔鲁诺的几句话几乎溃不成军。


但事实上,乔纳森表现的很冷静。他平静的轻轻放下刀叉,就像平日结束完用餐一样,拿起餐巾擦了擦嘴,一系列动作都自然如常。但他的睫毛在轻颤,放下刀叉的手指也难以察觉的颤抖着。


好像沉默了一个世纪。


“乔鲁诺。”他开口叫了乔鲁诺的名字,声音很轻。“你……受伤了吗?”


乔鲁诺完全愣住了。


“……”过了好久,乔鲁诺感觉自己才终于找回声音,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乔纳森已经安静的离开了餐桌,上楼去了。


乔鲁诺僵在餐桌旁。迪奥喝完杯里的最后一口红酒,把高脚杯放在桌面上,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起来。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乔鲁诺,以前应该没和你讲过。”


迪奥又给自己倒上酒。


“你五岁的时候,有一天突然嚷着想要学骑自行车,然后在自行车买回来的当天下午,JOJO就带着你出去练习了。”


“我在客厅里看书,过了一会儿,我就听见你在哭,由远及近——JOJO抱着你急匆匆跑回来,告诉我你从自行车上摔下来了,摔得很严重,腿和手肘都摔伤破皮,流了挺多血。你一直在哭,怎么哄都哄不好。”


“我问怎么回事,他说,本来你骑得很好很顺利,于是你就不让他把着你了,非要自己骑一圈试试,他就在旁边跟着。但是你好像突然没抓稳把手,一下子从车上摔了下来。”


“我们给你处理了伤口,出去给你买了巧克力和布丁,但你一直不高兴,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在抹眼泪,睡着了都不踏实。JOJO觉得这都是他的责任,都是他没看好你才让你受伤,三天都没睡好觉,一直到你伤口痊愈才真正开心起来。”


乔鲁诺安静的听着。


“现在,你明白了吗?”


迪奥挑了挑眉,向楼上的方向看了一眼。


 

 

7

 


“请进。”


乔鲁诺轻轻打开了房门。


“爸爸,我……”


“过来,宝贝。”


乔纳森向他招手。乔鲁诺走近了才看到他眼眶还是湿的。


乔纳森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手边是一些散落的照片。乔鲁诺挨着他坐下。


“爸爸,对不起。”


“你永远不用抱歉,乔鲁诺。”乔纳森把他揽进怀里,在他头顶发间落下一吻。


“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草率就做出决定……我应该事先与您与父亲商量下的。”乔鲁诺垂下眼睛,“让你们担心了,我真的很愧疚。我甚至还一直在害怕您会因为我成为黑帮而生气……我没有像您希望的那样成为一位绅士。”


“儿子,”乔纳森笑起来,“你在说什么?你谦逊,有礼,早就是一个真正的年轻绅士了。”


“……”


短暂的沉默后,乔纳森收起笑容,垂下眼睛继续开口,声音沉静。


“我这次去东非出差,只待了不到半个月。”


“结果你和我说,在这短短半个月里,你加入了黑帮,还成为了黑帮的领袖。”


“黑帮的领袖……那是什么概念?和成为一个班的班长、成为一个小团体的中心不一样,你都经历了些什么,都要经历些什么,才能最终成为领袖?”


“你受伤了吗?害怕了吗?哭了吗?……你是不是差点就死了?”


“……”金发男孩听着父亲声音里的哽咽,心揪成了一团。


乔纳森停顿了几秒,苦笑起来:“我刚才在餐桌旁听见你说这事,脑子里全都是这些,都没法思考。我太害怕了……我的男孩才15岁,他那么年轻,那么活泼,那么完美。我是不是差点,差一点,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对不起爸爸,对不起。”乔鲁诺紧紧抱住乔纳森。


乔纳森伸手,温柔地擦去儿子脸上的眼泪:“但同时,我也为你骄傲。你小时候是那么怕疼的孩子,摔一跤都要哭鼻子,现在竟然已经能挺过那么多考验,独当一面了。”


“乔鲁诺,我永远为你骄傲。”

 



 

8

 


“……所以,你和你的同伴们一起,最终打败了组织的前老板?”


“是的爸爸,能够遇到他们,我觉得自己非常幸运。”


“这种和同伴们一起并肩作战的感觉,好怀念啊,一百多年前我也有过这种珍贵体验。”


“那你们是去打谁啊?”


“你父亲。”


“……??”


“说起你父亲。你有向迪奥去道过谢吗?”


“拜托父亲帮我看法律条文那件事吗?已经说过了。”


“乔鲁诺。你们这趟九天之旅那么凶险,遭到各路暗杀,最后能够全员全身而退,有惊无险。不是我怀疑你们的能力,但是你们毕竟只是一群十几岁二十岁的年轻人,对抗的是一个规模有七百多人的黑帮,这项任务对你们来说太过艰巨了。”


“……!!您是说,父亲他?”


“虽然他自己没法在太阳下活动,但他活了一百多年,他的势力扩散到了哪里连我都不清楚,但我确信意大利一定有他手下的人。想必是他做了什么吧。不过最主要的战斗还是由你们来完成的,我想他只是暗中协助了很小的一部分。”


“您是怎么……”


“我和迪奥结婚一百年了,相信我。”乔纳森揉了揉乔鲁诺的头发,“如果他没有做这些的话,他绝对不会这么淡定。”


乔鲁诺想起自己给迪奥打电话的时候。他父亲听了这个消息什么都没问,只是那样骄傲的说了一句“不愧是我迪奥的儿子”,好像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


因为他看到了乔鲁诺战斗的全程。他足够撑的起那样骄傲的声音。


“我有没有给你讲过你小时候学骑自行车的事情?”


“父亲给我讲了,说我摔伤很严重,晚上睡着了都在哭,让您愧疚了很久。”


“他肯定没有说他为什么会知道你晚上睡着了都在哭。这就是迪奥,永远不擅长表达自己。”乔纳森笑着摇摇头,“因为他晚上一直陪着你,哄着你入睡,怕你半夜去抓自己的伤口,在伤口彻底痊愈之前他都没合过眼。”


“以及,后来我们才知道当时你从自行车上摔下来的原因——你五岁的时候,替身能力就已经觉醒了,只是那会儿还很微弱,而且你并不能控制它。当时,你无意识把自行车右边的车把手变成了一簇花,一下子抓空,这才摔了下来。”


“一簇花——”


“一簇小小的黄色风信子。”


“!是父亲的……”


“对,是迪奥的书签,这么多年了一直没变过。”


乔鲁诺有些发愣。他的心里好像被什么填满了。


“乔鲁诺。”乔纳森抚上男孩的头发,一双眼睛里全是温柔的爱意,“所以你不必抱歉,也不必害怕。去吧,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不顾一切的去做吧——”


“我和迪奥将永远在你身后。”

 

 


 

9

 


“你们谈的怎么样了?”


迪奥推门进来,端着张托盘,上面放着三个杯子。“JOJO,茶。乔鲁诺,半杯巧克力奶,别那么看着我你睡前不能喝太多。”最后一杯无疑是他自己的红酒。


“乔鲁诺?怎么了,你怎么那么看着我?”


迪奥能做出的最快反应是赶紧把托盘举高,以防饮料被突然扑过来抱住他的乔鲁诺撞翻。


“我爱你,父亲。”


“?”迪奥看向乔纳森,他的伴侣只是笑着对他耸了耸肩。


“你15岁了,乔鲁诺,你不能再撒娇了。”


“我爱你,父亲。”


“让我先把盘子放下,好吗?”


“我爱你,爸爸。”


“我也爱你,乔鲁诺。”


“?你们到底聊了什么?”


 

 

 

 

 

—FIN—

 

 

 

[1]出自亚当斯密《法理学讲义》p17


[2]那不勒斯省大都会区的其中一个城镇


千辞周君
kissの波纹💕 二乔:你甚至...

kissの波纹💕


二乔:你甚至不愿【帮我】摘下面罩【再】吻我(ಥ_ಥ)


【这种程度应该不会被屏吧,求你了lof哦内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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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乔:你甚至不愿【帮我】摘下面罩【再】吻我(ಥ_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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