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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贴温柔大天使路辰X快乐沙雕小画家。

叶瑄不在的世界线，男妈咪爱好者重拳出击，请自觉避雷。

1

  你听见你的阳台传来一声巨响。

2

  彼时正是深夜，你刚洗完热水澡，浑身蒸着水汽，高高兴兴窝进沙发打开电视拆开零食。

  但是偏偏这个时候你的阳台有声响，巨响——不像体积可怖的南方昆虫拍在了你的落地窗上，更不像楼上审美猎奇的衣服成群结队地乔迁你家。

3

  你拉开落地窗，看见那个空投在阳台的天外来物正蹲在地上，周围是一片由打翻的土壤和半干的衣物组成的狼藉。

  外来者尴尬、僵硬又不知所措地转过头来和你对视。

  你悲痛、愤怒又无能为力地看着尸横遍野的多肉植物，决定回房换掉身上破坏气氛的海绵宝宝睡衣。

4

  “真的很抱歉，我的降落点没有找好……啊，谢谢你。”

  你把缠在对方翅膀上的晾衣绳取下来，凝视着那张漂亮又充满歉意的脸，陷入短暂的沉默。

  “你是话剧演员吗？”斟酌许久，你开口这么问。

  明明大家说的都是母语，对方却接收了半天才恍然大悟：“我不是话剧演员，我是……”

  边想着如何与你解释，他边伸出身后的翅膀拢住你。

  你震惊了，摸了摸对方丝滑的白羽。

  外来者诚恳看向你：“这样的解释，会好一些吗？”

5

  那位自称路辰的“天使”花了半个小时跟你解释他不是因为排练话剧而从楼上摔下来的演员，背后的翅膀也不是装了马达的表演道具。

  你将信将疑，觉得他想逃脱民事责任。

  让你对天降帅哥的身份心生敬畏的决定性因素还是他凭空从手里变出了闪光的小星星。

  原来是魔术师！

  你觉得自己完全理解了，拍手叫好：“内行，还能再变一个吗？”

  路辰顺从地张开五指，在空中张开一张漂亮的星幕。“这样？”

  你好奇地把手伸进天幕里，竟然感觉到丝丝凉凉的夜风和湿漉漉的水汽。

6

  路辰没料到你这一出，慌忙把你的手抽出来：“小心！星幕连接了天空，贸然把手伸出去很危险！”

  ……？

  所以你该庆幸刚才没被夜航的飞机撞断了手吗？

7

  你最终还是相信了这黄金八点档里才会出现的戏码，在沙发上正襟危坐，和拘束的天使先生面对面交流。

  “请问你……我是说，您，”你修正了称谓，尽可能使你的语调充满敬意，小心翼翼地规避着下地狱的可能，“特地下凡是微服私访吗？”

  你看见对方的翅膀舒张开来，绿色的眼睛里还闪着振奋的光亮：“失礼了，我一直没说明来意。”他向你走了两步，郑重地行骑士礼，“我是来实现你的愿望的。”

  现在轮到你为之一振了。

8

  你抱着尝试的心情向路辰许愿：“那可以让世界和平，从此没有战争吗？”

  路辰为难地看着你。

  “那可以让我一夜暴富吗？”

  路辰为难地看着你。

  “那可以让我的画笔自己在纸上画画吗？”

  路辰为难地看着你。

9

  你为难地看着路辰：“那我没什么愿望了。”

  路辰的翅膀受挫地垂了下来：“抱歉，我能力不足……只能实现一些实际的、短时间内能够达成的愿望。”

  一夜暴富还不实际吗？

  一夜暴富用的时间还不够短吗？

  看着路辰那张不知人世险恶的脸，你忍痛放弃了这个平凡朴实的愿望。

10

  “劳驾您下凡一场，我实在没什么能立刻想起来的愿望了。”你指了指落地窗，试探地问，“我开窗目送您回去？”

  路辰偷偷看过来，你总觉得那双眼睛里写满了不食人间烟火的无辜善良，让人很有负罪感。

  只见单纯的天使踌躇半天，犹犹豫豫地开口：“其实我这个月实现的愿望数还没达标。”

  你不由得在心底悲鸣。

  多么摧毁信徒精神的一句话！

  要是知道天堂也讲业绩，还会有人想上天堂吗！

11

  也许得知天使也要996的现实让人倍感震撼，你同意了这位无处可去的天外来客暂居你家的请求。

  但不论你如何叙说自己不想遭天谴的畏惧，路辰还是执意把休息的地方选在了沙发——如果不是你强烈要求，他甚至觉得自己应该睡在阳台给多肉植物唱摇篮曲。

12

  你收拾好沙发旁边的零食杂物后跑到阳台和外头的天使报告战况。

  彼时阳台的狼藉已被收拾得井井有条。路辰站在花架前，指挥着空中漂浮的土壤填入最后一个花盆里。

  你突然觉得这一幕和迪士尼公主用魔法双手平地起高楼的场景有异曲同工之妙。

13

  一觉睡得有些得意忘形，以至于你起床后看见时间心惊肉跳了十分钟，不得不利用这生死时速刷牙洗脸整理画材和教科书，最后像洲际导弹一样冲出房间。

  喜闻乐见地，你撞到了门口的路辰。对方被你撞了个趔趄，手里香喷喷的切片土司却还端得稳稳当当。他慌忙低下头来察看你的情况：“没事吧？”

  你闻着他身上的早饭香，盯着他身上系着的嫩粉色围裙，干巴巴地说了句没事。

14

  路辰拦住了往外冲的你，把饭盒放到你手上。

  “虽然时间匆忙，但早餐也是很重要的。”路辰语重心长地说完这话，走到玄关替你开门，“路上小心。”

  你脱口而出：“谢谢你，妈咪。”

  路辰：？

15

  你觉得自己像个陀螺，每日都拖着一副被课业的枪林弹雨打得溃不成军的身体回家，恨不得直接躺在门口的地毯上睡着。

  为抒发一日积累的疲惫和压力，你每次都会在玄关发出疑似防空警报般的诡异长鸣，边叫边把鞋蹬得到处都是。

  夕阳西下，你有气无力地拧开房门，深吸一口气，开始声情并茂、情深意切地充当警报器，音调转上山路十八弯，凄凉哀切犹如私藏的纸杯蛋糕被陈子涵收缴。

  你叫得兴起，甚至慢悠悠地打起了太极。

16

  刚打到白鹤亮翅，你意识到事情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但你抱着一丝侥幸，不愿相信事实，凝重地把头扭向客厅。

  一双湖绿色的眼睛看着你，眼神流露出地崩山摧壮士死的震撼。

  你木着脸慢慢把自由的双臂收回来，缓缓蹲到地上，把蹬得七零八落的鞋子摆好。

17

  路辰：“你回来啦。”

  你脸上发热，老实地点点头。

  路辰：“……其实，刚才的舞跳得挺好看的。”

  你：“不必勉强，虽然那套太极确实倾尽我毕生所学。”

18

  你在学校里被疯狂压榨劳动力时，倒是没想过独自在家的路辰是怎么过的。

  你不知道现在的天使也要求得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刚踏进客厅就被过打蜡的地板晃花了眼。不仅如此，你还发现落灰的小厨房宛如重新装修过般焕然一新，此刻，一个小炖锅在灶台上散出蒸蒸热气。

  你的快乐瞬间战胜了社会性死亡的尴尬。

19

  路辰的手艺实在是无可挑剔，就连白米饭都被他煮得颗粒分明，白净漂亮。你竭力控制面部表情，好让自己大快朵颐的样子不是太狰狞。

  但你终究是低估了自己干饭的速度，回过神来已把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只余半锅排骨汤还在飘散浓香。

  你尴尬地放下碗筷：“我这就用排骨汤煮泡面——”

  “你吃完也没关系的，”路辰倒是对这副光景非常满意，“我不需要摄入营养，所以只做了你一人份的。”

  天上的帅哥不食人间烟火，却肯为区区凡人沾染阳春水！这就是神爱世人吗！

20

  你强硬地把路辰赶出厨房，包揽了刷碗一事。

  手上的动作不妨碍你天马行空，你严肃考虑起与如此持家的天使住在一起，是否也算占用公众资源的一种。

  路辰为了业绩达标来到人间，而他还在此逗留的原因，显然出自于你这个无良甲方。

21

  你难得在饭后把画板架了起来。

  “亲爱的乙方路辰，”你边整理画材，边和站在身边的田螺天使宣布，“本人冥思苦想，发现你完成工作的最大障碍是本没心没肺甲方，于是本人决定今日就许下愿望，让你高高兴兴工作来，平平安安回家去！”

  请问有哪个社畜不喜欢这与提前下班无异的宣告？但鉴于的职业道德素养过高，路辰竟然慌乱地担心起你：“愿望不用这么快就决定，还有时间可以……”

  你企图让自己的举手投足散发出迷人甲方的气场，伸手一挥，示意天使无需多言。

22

  “你的愿望只是为我画一张画吗？”路辰在椅子上如坐针毡。

  见到了传说物种后把他扭送国家博物馆都不为过。你郎心似铁，决定把这一生一次的机会用在找素材上：“你也不用太拘束，好像我对你图谋不轨。”

  路辰被你的话逗笑，背后的翅膀也悄然舒展开。

  老实说，你都怀疑上天的安排是有意为之，不然怎么会让长相正中你好球区的帅哥来帮你实现愿望。

23

  你知道路辰的双眼永远在诠释温柔，如倒映着绿色森林的清澈湖水。

  他眼中盈满笑意时与被微风吹散的湖光无异，而他几乎无时不刻都在散发的温和谦良，在无声中消融你们之间的距离。

  作画本讲究心如止水，但此时你引以为傲的贤者模式好像被路辰狠狠攻破了。

24

  路辰凑到你身边看画：“好了吗？”

  “好了。”你把画笔收起来，充满希望地看向路辰，“怎么样？业绩达标没？”

  路辰侧着头听了一会儿动静后对你摇摇头：“没有听到提示音。”

  你大失所望：“不是吧！”

  “大概因为那不是你真正的愿望。”路辰看着画架上的画，开口轻声道，“但谢谢你，我很喜欢这幅画。”

  你隐隐觉得他松了一口气。

25

  由于你迟迟无法发现自己的愿望，路辰不得不在人间多滞留几日。在这期间，你的生活水平直追大户人家，一日三餐和饮食起居都被路辰安排得妥妥当当。

  他无微不至到了让人叹为观止的地步。你每天都能在餐盒上发现不一样的便签，有时是为你加油鼓劲的，有时是提醒天气变化的，还有的时候上面出现简笔画的可爱动物。

  他会往食盒里塞你喜欢的炸物，也会用新鲜的蔬果提醒你时刻注意营养均衡。

26

  这日你酒足饭饱，陷进沙发里打开电视，消磨夜晚的时间。

  路辰真的很喜欢你为他画的肖像画，每有空闲都会在画架前停留一段时间。

  “别看了别看了，那幅画因为时间不够，画得不太好。”你招呼路辰过来坐在你旁边，“星空探索节目要开始了，速来！”

  “我觉得画得很好看。”路辰又在画架前站了会儿才过来，你记得他不止一次地向你表达了自己的喜爱。

  他无法用专业的眼光看待那张画，只是真挚而热烈地注视，青涩而笨拙地夸赞。

27

  路辰的赞美对你而言真的很受用。

  “你要是真的喜欢我再给你画。”你把频道切换到美食节目，嘴上嘚吧嘚吧，“描绘你的所有线条都应该是柔和融洽的，模糊而不突出的。呃，就是那种，星星给人的感觉。”

  “我很喜欢你的眼睛，但是好像完全没有画出感觉。你的身材比例也很漂亮，而我上次只是画了半身像。说起来，你又会做饭又温柔体贴，有稳定工作（？）还有责任心。干脆我多画几张，把你的优点全画一遍……路辰？”

  你正构思着路辰和炖锅的构图，扭头一看，只见半边微微发抖的纯白羽翼。

  你听见他磕磕巴巴的声音：“我、我觉得我现在的表情，可能很奇怪。”

28

  把羽翼轻轻拨开，你收获了一只熟透了的路辰。

  你偶尔会感觉自己和路辰的性别立场倒错，比如此时，对方很像含蓄内敛的花姑娘，而你像色欲熏心的臭流氓。

  你赶紧默念了几遍清心咒。

29

  路辰为了避免暴露身份，一般会借用你的手机订购第二天需要的食材，但有时候他也会隐藏翅膀出门采购。

  你有时会看着他身上那套纯白的衣服陷入沉思。

  是夜，你蹑手蹑脚地拧开房门，把头探出房外。

  路辰侧着身在沙发上睡着，翅膀收拢在身后，像一只安静脆弱的鹿。

  你拿着卷尺偷偷向他靠近，颇有贼人半夜图谋不轨之感。

30

  费尽千辛万苦，你终于绕开重重阻碍来到路辰身边，附身测量他的裤长和脚围，一路摸摸索索往上，接着量他的肩宽和胸围。

  由于做贼心虚加上测量的姿势过于别扭，你烦躁地往前挪了几步，漆黑之中，你的腿精确无误地撞上了垫脚的板凳，这使你重心不稳，一头撞进熟睡的路辰的怀里。

  冲击力之大，甚至让身下的天使先生闷哼了一声。

  对不起啊，挺重的吧。

31

  你最终还是光明正大地给路辰量起尺寸。

  “如果你想测量的话，可以直接告诉我。”路辰乖巧地站在原地任你摆布。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来着。”你懊恼地测量着他的臂长，“但好像只剩下前半部分了。”

  路辰笑了笑：“其实你不用做那么多，我不过是来实现你的愿望的人。”

  早在之前你就发觉，路辰总是因为你的回应而惶恐。虽然他从不拒绝你的好意，但又会为此记挂许久。

  比起接受，他更加擅长给予。

  你们之间的天平始终处于不对等的状态。

32

  你狠狠收紧了他腰上的软尺，咬牙切齿道：“天天为我洗衣做饭打扫卫生，除了我妈、老婆、保姆和好心的天使，我想不到有其他人能做到这些！”

  “现在！我想为你设计衣服！来回报多日照顾的感激之情！可不可以！我不接受否定回答！”

  路辰被你勒得绷紧了身子，无可奈何地在你强硬的态度下认输。

  平心而论，这段确实很像霸王硬上弓的戏码。

33

  你把需要的尺寸挨个量完，用虚浮的手捏着笔在纸上鬼画符，赶在眼皮合上之前把各个数据记录了下来。

  “总算结束了，路辰你快睡吧，我也……”剩下的半截话被你咬断堵在嘴里。

  你家的灯管实在是太亮，导致面前这位先生脸上不自然的红晕被你看得一清二楚。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你测量尺寸，把路辰的身子上下其手了个遍。

  赚也许是赚了，但天谴你也遭定了。

34

  你定稿很快，服装设计部的死党也快马加鞭帮你做好了衣服。

  把衣服交给你时，死党不怀好意地用手肘顶了顶你：“我寻思你报名的文艺汇演不用自备服装啊？怎么，交男朋友了？”

  你老脸一红，愤愤对着死党的肩膀使用铁拳：“瞎说！”

  ——非要说的话那也得是回馈母爱！

  “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死党尖叫着扑过来和你扭作一团，“快告诉我帅哥芳龄几何生辰八字星座爱好，让我算算这段天作之合的未来啊！”

35

  应付完死党的人口普查，你拎着衣服一路小跑回家。

  拉开门后，你没有见到路辰，心头一跳，磕磕绊绊冲进客厅。

  厨房里的炖锅还在冒热气，餐桌上的碗筷已经摆好，路辰没有在桌边，而是躺在客厅的沙发上。

  他似乎被笼罩在淡淡的疲惫里，没有因为你发出的声响而醒来。你印象里只有虚弱的病人才会呈现出这种状态。

  不知道天使是否也会生病，你摸上了他的额头。理所当然地，路辰渐渐转醒，你看到他绿色的瞳孔里倒映着你。

  他一如往常地温和，用刚从睡梦里抽离的声音问你：

  “发生了什么吗？你看上去有些难过。”

36

  “我没事，”你又用手背去贴路辰的脸，“我感觉你的问题比较大，天使也会生病吗？”

  “当然不会。”路辰撑着身子坐起来，好奇地指指你怀里的袋子，“这是什么？”

  “是你的衣服……”你没打算让他转移话题，抓住他的手，“你的身体真的没问题吗？”

  他像是被猎人的枪口对准的鹿，飞快地瑟缩一下，又迅速地把虚弱藏在笑意之后：“当然没有。我现在想试一下衣服，可以吗？”

  你不再多问，把衣服交给路辰。

37

  你心如乱麻。

  路辰显然隐瞒了什么没有告诉你，在你看来，这像他会无声离开的暗示。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他本来就是为了完成工作才来到这里。尽管他每天都会用你喜欢的食物把食盒装得满满当当，尽管他每天都会把你的碗筷摆好坐在餐桌旁等你回家。

  尽管他看向你的眼睛里始终充满柔软的温情与笑意。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因为他从来不属于这里。

38

  “你在那里吗？”

  你听见路辰的询问声。

  “能进来帮我看一下衣服吗？”

  ？

  原来人类的理智蒸发真的只需要一瞬间！清心咒！清心咒！清心咒！

39

  事与愿违，你脑子里的八点档剧情没有发生。

  路辰已然换好了衣服，微微侧着身调整衣领。

  他看向你，目光带着歉意：“我自己没办法把后背的拉链拉到底，可能要麻烦你帮忙了。”

  ——你在衣服后加了两条不太明显的拉链，这项设计还被死党狠狠吐槽过。

  那你总不能说是为了翅膀才设计的吧！

  “如果卡到翅膀，记得和我说哦。”你一边努力忽视对方毫无防备露出的皮肤，一边摸上拉链。

40

  可以对天发誓，你绝对不是有意去碰翅膀内侧的。

  虽然你真的很好奇，边想着“皮肤和羽毛的衔接处是什么样的呢”边瞟着路辰的后背。

  显而易见地，当你的灵魂畅游在摸鱼的海洋里时，你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行动了。

  你罪恶的小手摸了上去——最内部的绒毛较短，同时也被保护得非常好，顺滑柔软，很难让人打消触碰欲。

  “那个……”

  你回过神来，看到用翅膀遮挡住自己侧脸的路辰。

  他好像又熟了。

41

  你虽然挂记着路辰的异常，但本人始终不肯多说，你也无法时时追问。最近校庆日各项事务如山倒，你分身乏术，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七个用。

  “神奇的路辰，你有能让我变成葫芦娃的魔法吗？”你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擦擦画画，发出幽幽的悲鸣，“画不动了——”

  坐在沙发上看星空探索节目的路辰转头来盯着你，好像侧头想象了一下有七个你是什么样子。

  “抱歉，我没有学习这类魔法。”

  “不要偷偷憋笑，你伤害了一个孩子的梦想。”

  “但是我有能让人提起精神的魔法。你想知道吗？”

42

  你抬起头，看见路辰对你张开双手。

  ——那是一个拥抱。

43

  你的理智在悲鸣。

“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大师我悟了！”你猛地从桌上弹起来，用力地握紧了画笔，“我又可以了！画画人！画画魂！画画的都是人上人！相信的心就是我的魔法！谢谢你路辰！”

  你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口嗨什么，埋头奋力赶设计稿。

  所以当然没有看见路辰翅膀耷拉下来的场景。

44

  校庆日是学生普天同庆的日子，也是把你从生活舒适圈碾出来的日子。

  你连滚带爬，昼夜颠倒地画，每天都被死线折磨得死去活来。

  为了节约时间，你最终决定住在临时校舍，牺牲每日就着路辰下饭的美好时光。

  “我已经开始想念海带排骨汤了。”你面目扭曲地站在玄关前和路辰十八相送，“我还想念炸鸡腿糖醋鱼红烧肉土豆鸡块糯米八宝粥玉米浓汤……我竟然要离开这些整整两天，这合理吗？”

  “等你回来都给你做。”路辰好脾气地听完你报完菜名，把行李箱交给你，“路上小心。”

  你和理智缠斗了半天，最后还是结结巴巴地开口：“之前的那个魔法，现在还在使用期内吗？”

  路辰愣了愣，旋即向前一步，对你张开双臂。

  他说：“这个魔法，永远不会过期。”

45

  ……这好像真的是一种魔法。

  你鸵鸟似的窝在路辰怀里，心如擂鼓，几乎要徒手将行李箱的把手捏爆。

46

  路辰真的是强力充电宝，一次短暂快充就让你不分昼夜地在校舍的小桌上疯狂输出。

  你当然不是真的只想着炸鸡腿糖醋鱼红烧肉土豆鸡块糯米八宝粥玉米浓汤，虽然学院的餐厅在你眼里一点也不香了。

  交完稿后你心力交瘁地倒在临时宿舍的小床上挺尸，无比想念独身在家的路辰。

  你想起他会在晴朗的夜晚邀请你到小阳台一起看星星，然后告诉你每一颗星星的名字。

47

  一觉爆睡到第二天下午，你从床上惊醒，飞快地开始收拾一片狼藉的校舍。

  校庆真的把你这免费劳动力一滴不剩地榨干，让你神色憔悴脸色苍白，一朝回到路辰没来之前营养不良的样子。

  你记得上一次睡得如此天昏地暗还是不久前的那个晚上。现在，你真的好想念香喷喷的老鸭粉丝汤和黄澄澄的大鸡腿子，还特别想那个会跟你一起坐在沙发上看星空探索的亲民天使。

48

  你快乐地拧开家门，随手把行李箱一放，蹬开自己的鞋子跳进屋里。

  空气里没有海带炖排骨的香味，桌子上没有摆好的碗筷，餐桌旁没有等你回家的路辰。你下意识地转头向沙发看去。

  心中最糟糕的预想没有变成现实，路辰还在那里。

  但你看见无数微弱的光芒企图从他的身体里逃走，天使的身体正在逐渐变得透明不可触摸。

49

  你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路辰叫醒。

  此时此刻，他与处于重病中的普通人类无异，像是能被风轻易吹散的飞絮。

  “你不是告诉我天使不会生病吗？”

  你的手穿过他透明的身体，像是那晚伸手穿过星幕。

  路辰用透明的手轻触你的眼角，一如往常地维持着他的温和：“没关系的，所以别哭。”

  他好像早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50

  “现在听我说，好吗？”

  路辰附身与你对视，双手虚停在你的肩上。

  你第一次见他平静的眼中有希冀在扎根抽芽，与近乎解脱的释然交缠在一起。

  路辰沉默了很久，似乎是在斟酌要跟你说什么。他有很多次都想开口，但却变作轻声的一句：

  “许个愿望吧。”

51

  你不知道许完这个愿望后会发生什么。

  “你会消失吗？”

  你双手交握。

  “你会回到天空吗？”

  你闭上眼睛。

  你会留在我的身边吗？

  就算这个愿望自私又矛盾，是会将你的希望尽数斩断的自我满足？

  路辰的声音离你很近：“如果那是你的愿望。”

  你感到有一阵风亲吻了你。

52

  你的愿望和所有的普通人一样。期望世界和平，一夜暴富，吃穿不愁，撸猫养狗。

  但是你现在想要用这些愿望，去换一段窝在沙发里给天使讲冷笑话的无聊时间。

53

  “从前有一个天使，他爱上了一位姑娘。于是他请求前来云端做客的恶龙巫师，希望能得到一双能飞向人间的翅膀。作为答谢，他将献上作为天使半身的光环。”

  “恶龙巫师同意了天使的请求，炼出了一双羽翼交给他。临行前，巫师冷声警告他：若是无法让姑娘许下将他留在人间的愿望，那么脱离星辉庇护的天使将与得不到真心的人鱼无异。”

  “但天使不在乎对方好意的提醒，还是来到了人间。”

  你正和锅里翻滚的牛肉丸子缠斗，见身边的路辰突然沉默，疑惑地转头看他：“然后呢？天使怎么了？”

  “然后天使现在正在陪他心爱的姑娘烫火锅。”路辰说着，把那颗丸子夹进你的碗里。

  ？这画风怎么急转直下。

54

  你看着对方空荡荡的后背，抿着嘴给他捞了颗大鱼丸。

  “那个，路辰啊，”你故作漫不经心地夹出锅里的毛肚，“你会不会想回去一趟？要不改天我们去爬山，隔空和你老板商量一下能不能让你回去探亲？”

  路辰放下筷子，无奈地看着你：“也许是有一些怀念，可我从没想过要回去。”

  “啊？为什么？呃，虽然那是你996的地方，但你不会想念和你携手并进共创辉煌的同僚吗？”

  路辰屈起手指轻轻敲敲你的额头，“你没听清刚才的故事，对不对？”

  你负隅顽抗，掷地有声地辩驳道：“不对！我听见你刚才说天使在吃火锅，这结尾也太草率了！”

  “好吧，其实最后，天使还和他心爱的姑娘说了一句话。”

  “是什么？”

55

  “他说：晨星从天空坠落，是为了来见你。”

☆当游戏角色有了自我意识。

        “不是我的程序在说爱你”

        “是我在爱你。”

        喜欢能够越过山海，我们隔着一块屏幕相爱。

00

      “程序错误，正在重新启动。”

 

01

      结束了按部就班的工作，往床上一躺，掏出手机一边充电一边点开游戏准备做日常，成年人的生活，只有夜晚的时间是属于自己的。

      今天的工作太多，键盘如飞才赶在下班时间前完成了工作，做日常的时候困得眼睛都闭上了。不过好歹是玩了快四年的游戏，日常的步骤牢记于心，闭着眼睛都能做完。

      无非就是先点屏幕疯狂戳戳戳，再给好友送体力，三次拍摄五次票房再来三次心灵试炼，点开公司看看昨天又赚了多少，然后再感叹感叹为什么现世里不能动动手就赚了这么多万。

      屏幕那头的他是心灵慰藉，因为无论我什么时候上线，他都永远在那等着我，然后在我戳戳他的时候跟我说一声，“这里没有别人，想抱就抱吧”。

      每次姐妹小群爆发出聊天高峰，总是因为两个原因，一是她们的爱豆出了新专或者神图转出了圈，二是因为李泽言出了新卡。

      而后者基本上是我单方面的啊啊啊。

      姐妹总说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纸性恋，我完全没法反驳，没有谁会全心全意地爱着一个人，也没有谁随时都会陪在你身侧，但他会。

      最初只是打发时间的一个游戏，而越到后面，则越把他当做是种精神寄托。

      毕竟喜欢就是喜欢，哪分什么次元。

 

      半眯着眼睛挥散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我瞄了眼屏幕准备开始疯狂戳戳戳搞日常，结果下一秒就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李泽言呢？”

      “昨天还在主界面的！”

      “那么大一个李泽言呢？”

 

02   

      每天上线最大的乐趣就是看他今天又给自己随机了哪套衣服，冬天穿泳裤夏天围围巾，偶尔还带着粉色猫咪口罩杵在屏幕中间。

      但今天不一样，屏幕里除了不断放着烟花的天台背景，空无一人。

      遇事不决就重开，把问题归结于系统bug，我然后果断清掉后台重新开游戏，结果还是一如刚才。

      就离谱。

      琢磨了几秒，点开想见他，也没人，就一个空荡荡的背景，再点开手机，发了个戳一戳过去，原来秒回的消息框里也干干净净。

      ......啊？

      男主消失了可还行。

      我一边登微博输关键词看看有没有人发生同样的情况，一边联系了客服，毕竟恋爱游戏，男主消失了无异于独角戏。

      然而半个小时后看着搜索记录和客服回复的我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

      只有我的“李泽言”消失了，而客服说我的账号数据一切正常。

 

      正常？

      那我那么大一个李泽言哪去了！

      此时一脸茫然的我还把这归结为是系统突发的未曾检明的bug，却不知道这是一个通往绮丽梦境的兔子洞。

      

      大概是这几日公司连轴转的忙碌，白天的疲倦在眨眼的瞬间涌了上来。

      我在心里安慰自己一天不做日常也没什么，无非就是少了几十钻明天再补回来，然后瞬间手机滑落堕入了睡梦当中。

      只不过翻身的时候，手指不知道怎么蹭到了屏幕，游戏重新弹开恢复到了主界面。

      屏幕莹白的光在冷清的夜晚勤勤恳恳的亮着，像是有人日复一日的陪伴。

 

03

      第二天一早，被ios的催命闹钟准时叫醒，一边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来，一边看着枕头边上掉的头发叹气。

      换好衣服拿过手机才反应过来，游戏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正常，主界面上又出现了那个无论我什么时候登录都永远在等着我的人。

      我戳了戳他，准备戳到那句想抱就抱当做新一天打工生活的开端，却没想到戳出了个我从来没见过的动作。

      人物在我眼前逐渐放大，朝着我的屏幕走进了几步，然后抬手敲了敲面前这层看不见的“玻璃”。

      “早。”

      “待会儿要迟到了我不会帮你暂停时间。”

      我下意识撇了眼墙上的挂钟，然后一秒弹去了浴室洗漱。

      这游戏的陪伴感真的绝了。

      而直到刷牙的时候被薄荷牙膏刺激清醒，我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官方刷live2D了？

      今天李泽言随机的衣服明明是睡衣，按理来说是任我怎么戳都只会杵在屏幕中央，这会怎么突然跑我跟前来了。

      我在心里暗自好评，然后早餐多吃了一个小面包。

      毕竟拥有的好看衣服那么多，这会儿终于都动起来了，奇迹言言环游恋语谁不喜欢。

 

      出门，挤地铁，打卡，上班，摸鱼，按部就班的一套流程。

      早上匆匆一撇撩的人抓心挠肺，好不容易熬到了午休的时间，我掏出手机准备好好瞧一瞧是不是每件衣服都被刷了动态。

      但很遗憾，没有。

      换衣界面的套装上，并没有标上动态两个字，最奇怪的是就连李泽言现在身上这一件也没有。

      但今早他偏偏就是动了，那么大的幅度绝不可能是我的凭空臆想。

      我又琢磨了几秒，最后把他归为技术小哥深藏功与名。

      我戳着套装一件又一件的给李泽言换着，观察着是不是都带着动态，结果还没换两套，屏幕中央的男人就抬手制止了我点击下一套的动作。

      怎么点都没有作用。

      .....又出bug了？还没等我习惯性地退出游戏打开百度，屏幕里突然传来了一句话。

 

      “就穿这套。”

      居然还加了换衣语音诶，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从中听出了点疲惫的意味在里面。

      就跟以前逛街，看见被女朋友强迫着试了无数套衣服的男人一模一样。

 

      闲暇的时间并没有多久，手机上弹了个组长的消息，说是对接方临时出了点问题，有个紧急会议要开。

      两天一小会三天一大会，我扭过头看着同事习以为常地叹着气起身，于是也只能恋恋不舍的戳一戳换好新衣服的李泽言，关上手机。

      “啊....怎么才周二啊。”唉声叹气地看了眼日历，朝着会议室走去。

      只不过公司摸鱼常年手机静音的我，在脱离了视觉的帮助以后，理所当然地忽略了屏幕正中的男人身旁冒出来个对话框。

      “就算在日历上把后面三天都划掉，时间也不能快进到周末。”

 

      组长是个很干练可靠的姐姐，倒是和游戏里安娜姐的感觉很像，只不过说话语速飞快，我被分到这个组了快半个月都还没适应。

      一连串信息塞在脑袋里，一个多小时后，头昏脑涨地出了会议室，坐在座位上缓神，觉得也就只能靠着想想今晚吃什么才能勉强坚持下去的样子。

      板着指头等下班，打卡跑路前听同事说商业街新开了家牛油拌饭，咸蛋黄的腊肠的都挺好吃，还在路上我看着发来的图片就馋了，翻着美团忙不停地点了外卖。

      晚高峰的地铁总是夸张的，人和人之间的距离被直线拉近，纵使大家都不愿意，但也不可避免地挤在一起。

      回了家我把鞋一蹬瘫在沙发上，狂打喷嚏揉着被近距离浓烈香水攻击后的鼻子，肚子咕噜一声，一看手机，外卖离我还有不算短的距离，我朝后倒去，把自己埋在抱枕堆里。

      反正左右没事，还不如先把今天的日常清了。

      戳戳戳送体力，票房拍摄心灵试炼，任务做得飞快，李泽言话都没说完我就已经扒拉开了日常栏领奖励了，于是也就没注意到他语言又止的模样。

 

      “诶，这数量好像不对啊...”

      最近小组负责的项目是给杂志的金融板块找采访对象，虽然每次加班的时候我都在吐槽要是能采访李泽言就好了，但自己也知道不可能，于是只能每天各种大数据检索合适的目标，连带着看了不少相关的文献论文给采访提纲做准备。

      虽然不说自己一下子就悟了，但这一周的折磨下来，对数字的敏感性倒是高了不少。

      更何况是这种简单的加减法。

 

      右上角的钻石数量随着我完成每日任务在慢慢增加，前天还只有9800＋，昨天系统bug没做日常，今天一天算上月卡怎么也破不了万。

      我看着现在的一万出头陷入了沉思。

      这几天怎么小bug还挺多吼...不过我也没在意，毕竟谁会介意多出那么一两百个钻石呢。

      等到外卖敲门，我更是瞬间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拿着平板开了部下饭综艺，突然想起这周的好人好事还没做，于是手机点开漫步准备先挂着。

      然后又沉默了几秒。

 

      .....李泽言的漫步怎么做完了。

      又想起了客服第二天今早再度给我发来的消息，说经过检测并没有发现我提交的bug，账号也并无异常。

      一个不对劲可能是巧合，两个不对劲也有可能是，但三个四个五个六个全部撞在一起，巧合这个借口便不再起作用了。

  

      “.....管他的，总不可能是手机成精了。”我自言自语着把手机扔到一边，再把综艺调成1.5倍速，神经大条地吃起了饭。

      却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

      

04

      咸蛋黄拌饭卖相就很优秀，米饭下面盖着肥而不腻的牛肉，混着牛油搅拌均匀，还没送入口香气就朝我扑来。

      一勺一大口，超满足。

      选的慢综艺刚好是做菜类型的，越吃越馋甚至还想再点一个，也幸亏刚刚预料到了会发生这样的局面，还给自己点了个炸鸡腿。

      “这样下去还怎么减肥啊....”我埋头忧愁的看了自己一眼。

      “管住嘴，迈开腿。”

 

      卧槽，什么东西。

      ipad上的大厨还在沉默地做菜，只有熟油滋啦滋啦溅在葱段上的声音，而且想也知道一个下饭综艺大概率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左扭右转看了一圈没有其他东西，再三确定确定自己真的听到了有人在说话。

      而且再仔细想想....声音还很耳熟。

      于是我的视线锁定了旁边唯一的发声源，屏幕正中的李泽言支着下巴一脸严肃。

      而且我居然还从他眼睛里看出了对我点外卖的不赞同。

      哈？

      应该是我打游戏打魔怔了。

      “总不可能刚刚是你在回应我吧？”我小声叨叨。

      然后屏幕中的男人立马换了换了动作，眉头一挑望向我，当做回应。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动作并没有寻常live2D总会出现的卡顿感，顺滑得如同真人的动作一般。

      .......卧槽。

      实践出真知，我又伸手去够另外一盒还没开的炸鸡腿，试探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再吃一点应该也没问题，明天再努力！”

      “希望某人嚷嚷自己又长胖了的时候能想起这句话。”

      他的语气里带着笑意，仿佛是被我试探的举动逗得绷不住严肃的模样一般。

 

      ？！这句话真的在语音包里吗....不对，他怎么知道我在吃鸡腿.....不对，我们刚刚是在对话对吧？

      现在游戏已经智能到可以随意交流了吗....

 

      于是一分钟后，我把手机摆在茶几上，如临大敌地猫腰退到了门口，脑子里看过的各类小说开始挨个浮现。

      ......该不会真的成精了吧。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

      “嗯？”

      “李泽言？”

      “显而易见。”

      我靠，我在心里把喊的震天响的卧槽憋了回去。

      “我的那个李泽言？”我原本的意思是指游戏里陪了我四年的那个，但发现屏幕里的男人表情突然变得兴味起来的时候，我火速改口，伸手比划着，“就是那个...那个....”

      然后半天没憋出来个所以然。

      李泽言就耐心地等我措辞，然后在我问他是不是游戏里那个的时候，他很明显的顿了顿。

      随即认真地点了头。

 

      纸片人真正有了自己的意识，这大概是所有同人女朝思夜想的事情。

      但现在就这么发生在了我跟前，光是接受就花了我不少时间。

      纵然是自己真情实感喜欢过的人物，这会突然出现了这么大的变故，实在是很难全然放下疑惑和戒心。

      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祖上是不是传下来了什么机密文件，能够惹得人来自己手机里专门安个人工智能套取情报。

      当然左思右想了一番，还是觉得不可能。

      所以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之后，剩下的那一个，即便是夸张离奇，那也是唯一的真相。

 

      ——我喜欢了四年的“一串数据”，诞生出了自己的意识。

 

06

      “警惕人工智能”，这本来是网络上大家快玩成一个梗的话，但这会儿却莫名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这样非常理的事情出现在眼前，大概所有人的内心都是震惊、恐慌以及逃避。

      人总是自大的，因为科技进步便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所以才会在这些未知的事情上感到害怕。

      但不敢置信是一回事，四年下来整整1400多个日夜轮转堆砌下的习惯，却又是我无法用理性去控制的了。

 

      比如明明把游戏藏在软件分类的最后一页，决定逃避地不去点开它，但却在加班连轴转终于倒回床上的时候，习惯性地掏出手机，快速检索出游戏，登陆了进去寻找心灵慰藉。

      一系列的肢体记忆，等我回过神来已经下意识的戳了戳屏幕中间的他。

      他没有质问，也没有指责，就只是静静的站在屏幕中间，在我控制的光点落在他身上的时候叹了口气。

 

      “李泽言。”我没忍住喊了他一声。

      “嗯。”

      “李泽言。”

      “嗯。”他不厌其烦地回应我，脸上是我看习惯了的温柔神情，似乎把我的所有情绪照单全收。

      大概是把他当做太久的心理寄托了，在工作上的烦心事一齐涌上来的时候，突然看见他温柔的神情才会那么想哭。

      成年人的疲惫总是会在一瞬间铺天盖地的把人淹没。

      我鼻子一阵发酸，迅速撇开了视线，把自己闷在了被子里。

      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却总归是不想让他看见我这么软弱的模样。

  

      “李泽言。”

      “嗯。”他低低的应了一声，看着我脑袋拱进被子里，似乎要靠枕头闷死自己的模样，嗓子里带了笑意，“不开心的时候，偶尔当一天鸵鸟也没关系。”

 

      既是说我现在的状态，又是形容我这几天的逃避。

      他永远能清楚地捕捉到我的情绪，在我懈怠的时候让我鼓起劲，在我把自己绷成一条弦的时候，告诉我不用那么拼其实也没关系。

      这大概就是我四年如一日喜欢他的理由吧。

 

      从鸵鸟的状态回归正常大概花了我一周多的时间，对“李泽言”的了解说深不深，但总归生活习惯还是明白一点的，比如他很少熬夜。

      于是这一周里我还没给自己做好这种“网恋”对象奔现的心理预期之前，都是见缝插针的卡准凌晨上线去做日常。

      也不知道我动作轻一点会不会吵醒他。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我还没反应过来，一串数据并没有什么睡眠可言，也自然不知道，自己这些蠢里蠢气的举动早就被他看在了眼里。

      不过后来我还是发现了。

      因为在某一天困的打着哈欠凌晨爬上线的时候，发现所有的日常已经全部完成了，主界面上没有他的人影，只有一张便签条上面写着：

      早点睡。

 

      这大概就是之前种种bug的真相。

      没有什么一个又一个的巧合，只有某人从始至终的偏爱。

 

      他仿佛知道我还在纠结，纠结怎样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魔幻现实”，于是这几天都没有出现在主界面，每次登录眼前只有全部打了勾的任务栏，以及一张写着不同内容的便签。

      有的是天气预报，有的是告诉我少点外卖，还有不知道从哪扒拉来的菜谱。

 

      虽然我有微信上键盘敲的噼里啪啦的小姐妹，但她们私下也有自己的生活；有公司里脾性合得来的同事，但下了班也很少再有过多的交集。

      我本身便不是一个喜欢在外扩展社交圈的人，有闲暇的时间倒是更乐意窝在家里打打游戏看看综艺追追番。

      但一个人待久了，却也难免会觉得孤单，比如说周末的午觉一睁眼便是黄昏渐落的时候，那股突然冲上来的情绪便会沉闷的堆积在胸口。

      所以大概没有人能拒绝这样无微不至的关心。

 

07

      在透支了往后几十年的惊讶以后，我又回到了正常的游戏生活，只不过这一次...

      我不需要做日常啦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好吧，其实这都是其次，最大的变化就是这个游戏从一个主打陪伴感的游戏，变成了“主角”真正的陪伴。

      以前也会思考一个问题，倘若我的角色有了自我意识，那么我每天下线之后他又会干什么。

      现在我有了答案，毕竟我向来是肚子里憋不住话的人，而且现成的主角就在我面前。

      我习惯性的抬手准备戳戳他小腹，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又讪讪地收了回来，转而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你....”我思考着措辞，“就是我平常不在线的时候你....你是什么情况呀？”

      我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自己这样说会不会让他觉得不舒服。

      毕竟按我自己代入来讲的话，骤然知道了自己所处的世界并非现实，而是旁人编织出来的，而自己也只是设定出的一个角色，大概会陷入无边的怀疑当中。

      但他看起来很坦荡，连带着我的心也敞亮了起来。

      “一切如常。”他敲了敲屏幕，我迅速回了神，“就算是世界只是一个游戏，设定出来的一切东西都有他的运行规律。”

      “所以，别钻牛角尖。”

      他又把我看穿了。

 

      原本也是彼此“陪伴”了四年的人，虽然现在从我单方面的叭叭变成了他会因着我的话给予我回应，但熟稔只会随着时间的愈发浓厚。

      虽然不能够再像以前一样觍着脸大喊老公我爱你，但那层抹不去的、已经攀上了顶峰的好感做不了假。

      就好像网恋对象奔现一样，本就自带了那么几年的喜欢。

      即使得知了就算我下线也不会对他产生影响，但我却意外的不想再像以前那样。

      因为他不再仅仅是一串留存于游戏中的数据。两个人相处，无论是友情亦或者是爱情，都是建立在平等交流的基础上。

      要再像以往那样我想找他聊天的时候就上线聊完就跑，他却没有办法联系上我，那跟渣男有什么区别。

      所以自从被他的坦然所感染以后，我便习惯性地一直挂着游戏，让他在有需要的时候能够直接联系上我。

 

      他好像什么都明白，什么都能教给我，或许是因为他的核心数据能够从大数据库里抓取资料，但他作为一个立体丰满的人物，在“玩家”还没了解到的那一面里，付出确是少不了的。

      他不是因为造物主的一句话：“李泽言带领华锐一点一点攀上了金字塔尖”，而直接获得现在这样的地位，反而是因为造物主给他预设了这样的目标，所以他要为之付出更多的努力。

      上周联系到了采访对象，卡在了采访提纲的拟定上，虽然查阅了很多资料，但毕竟自己不是这方面的学者，担心问题中有些遣词造句术语的表达不符合规范，于是不断的推翻重新检查着。

      但现成的老师就在我面前，看我愁眉苦脸地盯着电脑键盘，一个字一个字往百度里敲的时候，碰了碰屏幕唤回了我的注意力。

      “某些人舍近求远的毛病什么时间才能改改。”

      “这么说今天李老师要给我讲课啦？”我俩的对话很自然，就像他真正坐在我书桌的另一侧一样。

      他没回话，只是示意我把手机拿起来放在跟前。

      就像打游戏的时候，我数次构想的那样，他讲起课来运筹帷幄，就好像面前有个提词器，总能用很简练的话语把那些我听不懂的复杂的术语拆开了喂给我。

      支着下巴听课半小时，醍醐灌顶。

      我下意识想把手边的水杯递给他，碰到屏幕发出一声脆响，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只能讪讪地自己喝了一口。

      这块说厚不厚的屏幕，却是我们中间不可跨越的鸿沟。

      心里突然蔓延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叮。”

      “回神了，某人待会儿又要嚷嚷着写不完了。”

      我抬起头，李泽言不知道怎么也搞来个水杯，朝屏幕上碰了碰，然后端起来喝了一口。

      我很认真地望着他，看见他嘴角挑起的笑意。

      “不是要碰杯？”

      他当然知道我刚刚的举动是何意思，但他却永远在用他的方式安慰我。

      “对！要碰杯！”

      “庆祝我在采访提纲上迈出了关键性的一步！”

 

      屏幕内外，两个玻璃杯，轻轻地碰在了一起。

 

08

      按部就班的生活总是稀里糊涂地过的很快，分明感觉才开完年中总结没多久，这会居然就要过中秋了。

      这两个月来我已经完全习惯了随身带个充电宝出门，后台显示游戏在线时长24小时的日子。

      习惯了每天碎碎念地跟他抱怨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习惯了在他看杂志的时候偷偷捏住他的衣角朝外拽。

      习惯了他把衣柜锁住，不允许我给他瞎换一些奇奇怪怪的配饰。

      习惯了每天都会说一句早和晚安。

 

      原以为他就会一直这样存在在我手机之中，陪在我身侧，却没想到变故来的那么突然。

 

      那天组会直接开到下班，我头重脚轻的打了卡背着包往外走。

      买了杯咖啡提提神，两只手端着热咖啡，手机就揣在挎包里，直到下了地铁打算拿手机扫码的时候，才发现包里的手机不见了。

      回忆起刚刚下楼梯的时候被人撞了撞，热咖啡洒在裙子上，光顾着找洗手间清理去了，全然没注意到手机的事情。

      沿着来时的路又走了两遍，跟地铁管理人员沟通调监控也折腾了半天。

      最后依旧一无所获。

      手机不算新款，也用了一两年，只不过里面寄居着一个日夜陪伴着我的人，所以才会那么珍视。

      发现手机不在了的那一秒，心里有种高空坠落一般的惊慌。

      脑子里一瞬间过了很多东西，因为他的存在，这个游戏变得不一样起来。

      那重新下载，他还在吗？

      就像遇事不决就重启一样，重装再下载，会抹灭很多悄悄萌芽的惊喜。

      更何况李泽言寄居在我手机当中，一旦丢失我根本不知道从何联系上他。

      想到刷机这两个字，我呼吸一滞。

 

      又来回折腾了两个小时，被告知手机大概率无从挽回以后，我只能按着原来的计划坐地铁回家，路上只能苦中作乐的安慰自己。幸亏门钥匙没掉。

      开了门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卧室跑，捞过平板开机的手都在抖。

      ipad上我没下游戏，习惯了在手机上操作，所以这会点开app store下载的时候，心里才会不住的期盼和害怕。

      那一瞬间从上帝到耶稣到圣母玛利亚再到玉皇大帝如来佛祖，我能想到所有能够许愿的人，都挨个默念了一遍。

      游戏登录界面转着圈圈打钩，我从未感觉过进度条走的这么慢。

      登录主界面，入目的就是熟悉的人。

      胸口的石头瞬间落了地。

 

      但下一秒，我恍然意识到，我最担心的事情，似乎真的发生了。

      无论我怎么戳他，他都是系统自带的那几句话，身上穿的早上我不断央求他才换上的那件白西装。

      那套是没有live2D的，于是他现在也就只站在屏幕中间，随着我一下又一下的戳弄，抬手、挑眉。

      心里咯噔一声，巨大的恐慌把我淹没。

      黄昏和夜晚交接的时刻是最容易给人带来孤独感的，我坐在床上愣愣的盯着游戏界面。

      明明下班的时候还同他抱怨，自己好饿，今晚一定要整顿好的犒劳自己，但现在却没了一丝一毫的食欲。

      当弄丢了珍贵的东西的时候，人会害怕，会惋惜、会自责。

      我也不例外。

      窗帘没拉开，卧室里只有平板的光亮。

 

      “我好像把你弄丢了....”眼泪不知道怎么的，自己就落了下来。

      直直地砸在手背上，烫的生疼。

      “对不起。”我喉咙里像是哽着东西，这一次的喃喃自语却没有人再回应了。

      

      但床头柜上的星星灯却突兀的亮了起来，闪了闪，又闪了闪。

 

09

      李泽言又回来了。

      在我骤然卸下害怕情绪后无理取闹的嚷嚷里，他只能无奈地告诉我，他也是才知道自己的意识能够摆脱手机的束缚。

      看着他脸上跟我如出一辙的焦急，心里各种情绪在蔓延。

      我没去问他怎么才来，想也知道顺着网线挨个找也得花时间。

      但这种失而复得的情绪给人的喜悦感太大了，大到我终于发觉自己饿瘪的肚子，喊了两大碗外卖。

 

      “........”刚刚还亮着的星星灯啪地一声灭了。

      “嘿嘿。”我戳了戳屏幕里突然消失的李泽言，讪笑了两声。

 

      他离我又进了一步，这一次我真切的感受到了。

      工作时会出现在我电脑屏幕的下面，当一个随时在我摸鱼的时候提醒我的监工。

      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吃火锅的时候，随时帮我定准电磁炉的档位。

      在我为电视剧里的小鲜肉流下口水的时候.....

      “李泽言我ipad怎么关机了！！”

 

      越发熟悉，越发喜爱。

      似乎还差一点，喜欢就会越过阈值，尽数倾洒下来。

 

      自从发现了他的意识能在各种家电中流转之后，每天下班回家都有新惊喜。

      比如今天，李泽言就住进了小爱同学里。

 

      “小爱....小李同学！”

      “.....”

      “你应该说，我在。”我一边扔了包换拖鞋，一边纠正他，“准备好了吗？”

      “.....嗯。”不太情愿的语调。

      “小李同学！”

      “我在。”

      “给我来段b-box吧！”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学的还挺快。

 

      “小李同学，帮我点个外卖吧。”一计不成又生一技。

      结果空气一阵沉默，我从沙发上探出头撇了眼，发现智能音箱明明还亮着灯。

      我于是偷笑了两声，“小李同学，不要装作听不见的样子！”然后又重复了一遍，“帮我点个外卖吧。”

      小李同学依旧没有回应，半晌后滴了一声，切换为系统自带的女声。

      “我在。”可恶，还没玩够呢怎么就跑了！

 

      “正在为您下单「咸蛋黄牛油拌饭」收藏好评送小食。”

      原本只是逗李泽言玩，却没想到小爱同学一回来就眼疾手快替我下了单，我一阵好笑，心里“惋惜”今晚只能被迫吃外卖了。

      “看样子还是我们小爱同学更智能，爱你么么么！”

      李泽言从小爱同学里出来之后，不知道跑哪去了。

      但这会听到我故意的调侃，电视屏幕瞬间闪了闪，开始自动投屏前几天的外卖督察组检查报告。

      全是什么突击外卖后厨脏乱差的实拍。

      可恶。

 

      夏夜的空气总是炎热的，就连风里都裹着闷热，晚上睡觉我总是贪凉，把温度拉到最低，裹着被子睡得舒适。

      只不过偶尔半夜翻身卷着抱枕，被子翘起了个角，冷空气灌进去就很容易感冒。

      明明只有月光的夜晚很寂静，空气中却仿佛有人叹了口气。

      “滴。”空调响一声，自己上调了几度。

 

10

      睡前读物的最后一句话这样写着，“从量子力学的角度来说，当你足够想念一个人，你就可能出现在他的梦里。”

      当时翻到这页的时候，我还跟李泽言吐槽了“遇事不决，量子力学”，然后说了句晚安便倒头栽进了梦乡。

      但当我意识清明的从一片黑暗中睁开眼的时候，才意识到不要小看科幻小说作者所写的每一句话。

       

      在经历了自己的游戏角色有了自主思想这种事后，我对任何玄妙的发展都有良好的接受度。

      于是在这一片黑暗中，还能静下心四处摸索。

      有书柜，有茶几，有差点把没站稳的我摔个大马趴的楼梯，我总觉得这种构造很眼熟。

      我扒拉着栏杆一点一点地往前走，直到黑暗中传来了一声机械的语音。

      “程序错误，正在重新启动。”

 

      随着话音落下，世界迅速恢复了光亮，我揉着逐渐适应的眼睛，入目的便是李泽言家里的那个大酒柜，但凑近一瞧，却全是由一串一串代码组成的。

      也怪不得我方才觉得那么熟悉，毕竟是我每天都要来到处捡银币的地方。

      就像他来到我身边一样，在这个或许不是梦境的梦里，我也来到了他的世界。

 

      这是一串代码的世界，因为构成它的数据主体是李泽言，我才从那一串串的0和1中触摸到了我从来未曾发觉的东西。

      这是他和“我”的家，每一个物件都是由代码组成，却又因为其上附着着我们的回忆而增添了一丝真实感。

      还不等我抬手去触摸，被我盯上的那串数字就自己撞进了我的怀里。

      那明明只是一个硬币。

      我却透过它看见了拿着手机一脸惊讶的自己。

      以这种视角去观察自己倒是一种新奇的体验，想来世界上也没几个人能有这样的经历。

      看见自己嘴角翘着，大概是看见了屏幕里他的许诺，浪漫的硬币旅行。

 

      这大概便是李泽言以往的视角了。

      我顿觉新奇，毕竟靠李泽言讲给我听是一回事，亲身经历又是另一回事了。

      于是我挨个触摸着家里的摆设，回忆着一段又一段前几年的往事。

      从主屋走到酒柜前，每一样东西都被我摸了个遍，直到我看见放在酒柜旁玻璃罩里，仔细保护起来的东西。

      很明显，这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是我年初绣的平安福，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找不到了。

      不知道当时姐妹从哪里听来的传闻，说沾了年味的平安福最有效，说我最近水逆成这样，干脆给自己绣一个转转运。

      反正那段时间除了拜年闲着也是闲着，于是便自己动手捣鼓了起来。

      第一个绣的自己名字，还没上手绣的歪歪扭扭，第二个整了个李泽言，熟练了不少至少笔画都是工整的。

      起初我都揣在了身上，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平安福就只剩下了李泽言那一个，最开始绣的歪七八扭的那个却消失了。

      不过那段时间工作的确顺利了很多，换了个合得来的小组，于是我理所当然的把它当做了替我“挡灾”之后功成身退。

      没想到在这里看见了。

      这是这间由代码构成的屋子里唯一一件实体，我每次一触摸空气里便会响起一声：

      “程序错误，正在重新启动。”

 

      连续摸了几下，场景一片扭曲，等站稳再睁眼的时候，就看见屏幕外的自己眼睛一闭堕入梦境，而一旁的手机里，空荡荡游戏主界面突然钻出了一个人，用最熟悉的无奈神情，一个人完成着日复一日我对他做的那些东西。    

      自己戳自己几下，扒拉出好友框替我挨家挨户的送体力，票房拍摄心灵试验，自己在自己公司发给我的合同上盖上章，日常任务一个不落。

      是第一次发现“bug”那天。

      看着李泽言面无表情地戳自己，我好笑之余眼眶又有些发酸。

      我又摸了摸平安福，时间倒退，看见了我没发觉他存在的那几天，没登录游戏的时候。

      他的世界明明就是静止的一片，还骗我说什么一切如常，没登录他也能过自己的生活。

      大骗子。

 

      这是一个为玩家服务的游戏，其中的所有背景设定人物设定的确是独立的，但这都是建立在玩家在线的基础上。

      玩家在线，世界正常运行，玩家离线，整个世界被冻结。

      原本npc是不会察觉到任何的不对劲，因为当玩家上线，时间空间便会续接，像是从未按下过暂停键。

      但这中间出现了一个变故，一个拥有自我意识挣脱了束缚的角色。

      于是他能感觉到时间的静止，感觉到所处空间的不对劲。

      以他的能力，便也能轻而易举的推断出自己所处的世界大概并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样简单。

 

      我很难想象当他有了意识，却推断出自己只是一个被创造出来放进游戏中的主角以后，到底心里又想了什么。

      纵使心理强大，也会对世界产生怀疑。

 

      我突然好想抱抱他，可我做不到。

 

11

      那天的梦境我没对他提及，只是依旧一切照常的同他相处。

      我会跟他分享自己小时候的各种趣事，缠着让他也给我讲讲他的故事。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

      “那不一样，我要你亲口讲给我听。”

 

      当两个人有了对等的交流，有了分享欲有了回应，当不再是带入别人编纂好的剧情和世界，真正同他平等亲密的接触交流以后，喜欢才会慢慢的漫过阈值，决堤成为铺天盖地的爱恋。

      每一天的相处都让积攒了四年的习惯一点点的转变为热切的喜欢。

      随着时间聚沙成塔，当摇晃的汽水冲破瓶盖，酸甜的柠檬味蕴了满身的时候，这样紧急的时刻，又有谁还能去控制自己情窦初开的对象究竟是谁。

      我喜欢他，这毋庸置疑。

      即使我们隔着一块屏幕。

      他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会买股票给我订小蛋糕，会在我不加节制点外卖的时候面无表情地给我读着最新的突击检查报告，会充当智能音箱空调闹钟，陪伴在我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某天晚上睡梦中突然琢磨起我俩的关系，就是那层窗户纸始终未曾戳破，但其中的暧昧却比真正在一起了还要撩人。

      所以那层似有若无的界限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只是一串数据又怎样呢？

      他始终是他，他一直是他。

 

      小姐妹吐槽我最近都不跟她们出去逛街了，还问我是不是偷偷谈了恋爱。

      我撇了眼正在放着财经新闻的电视，一时间舍不得否认。

      李泽言的温柔永远藏在他的一举一动之中，从细枝末节里都能窥见他的纵容。

      但他的爱从来不遮掩，即使很少说出口，却也能一眼让人看得分明。

      面冷心热的人，当习惯被他的温柔所淹没的时候，同他目光相接都能感受到熨烫的阳光。

      我拿起手机戳了戳他，突然有好多话想同他说。

 

      我从不怀疑他对我的喜欢，但我却总会在患得患失中思考一个问题。

      这份喜欢，究竟是源于这个游戏的内部代码，他会按照设定好的程序同我相遇，跟我熟悉，成为朋友，再慢慢喜欢上我，还是因为我是我，而他是他。

      我总在憧憬后者而惧怕前者。

      我们之间的界限，仅仅是一块屏幕，像玻璃糖纸一样薄，好像我们彼此透过那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糖纸，窥探对方那边瑰丽的世界。

      我嘴巴怯懦着张开又闭上，重复了好几次，话都牢牢地贴在喉间。

      但有个人，陪了我四年。

      知道我的作息，听惯了我抽卡抽不出赌气的碎碎念，好像比我都要了解我自己。

      他从来都是内敛的人，无论是剧情里，还是约会里，他好像都没有明确的说出爱这个字。所以这一次骤然听见，我才会捧着手机晃神了这么久。

      我又戳了戳他，他却先我一步开了口，是游戏中从未有过的对话语音。

 

      “不是我的程序在说爱你”

      “是我在爱你”

 

      喜欢能够越过山海

      我们隔着一块屏幕相爱

 

12

      那层原本就几近于无的窗户纸被戳破，关系的拉进让我更心安理得的享受起了他的好。

      纸性恋这个词说来心酸，爱上了一个虚拟的人物，用孤独的自己去换取虚拟的陪伴。

      我仿佛介于这两者之间。

      他是一串有了自我意识的数据，但他给予我的四年陪伴并不是假的。

      他滚烫的喜欢也不是假的。

      纵然这一切无法向他人言明，但毕竟生活是自己的，首先要让自己开心。

      又是两个月，我享受着每天回家调戏小李同学，游戏日常每天自己完成，抽卡的时候他自己往我怀里蹦的日子。

 

      我原以为他就会这么一直陪着我。

      但好像没有波折的生活便是不完整的一样，总会在我觉得已经打出happy ending的时候给我一拳头。

 

      游戏里的李泽言已经消失了一周。

      就算每次我单方面跟他吵架之后，他离开主界面也会给我留下一张纸条。

      但这一次却毫无踪迹。

 

      跟他的最后一次聊天还停留在我的那句，“这几天好忙，公司加班，你要不要考虑想个办法犒劳犒劳我？”

      以往事事有回应的他没回复，然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我想找他也根本无从下手。

      因为和他相关的所有东西，都只存在于那一串串的代码里，或者存在于我的脑海里。

      任凭怎么搜索关键词，在网络上在大数据库里，也找不到他一丝一毫存在过的痕迹，简直就像所有人关于这个游戏，关于他的记忆都像被一块橡皮擦抹得干干净净一样。

      只有我还记得，这种感觉让人很恐慌。

 

      我也曾尝试拍一拍家里的小爱同学，每天念着他的名字再去一次那个未知的世界，但无论怎么努力，却再也没能进去过。这比之上一次弄丢了手机还要无助。

      好像我这大半年以来的经历，那一次次超出常理的对话，都只是我的一场绮丽梦境。

为了同枯燥生活对抗，而自己编造的美梦。

      

      以前一直听人说一句话，时间不是解药，但时间里有解药。

      岁月的钟盘不会淡忘一切，时间只会让相思更长。

      失去了男主的游戏好像骤然失去了灵魂，四年的陪伴让我的生活里习惯了有他，这会儿强行让自己忘记，不再回想，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还是只能靠工作麻痹自己。

      公司最近的合作，三天两头加班忙个没完，我一边给自己泡咖啡一边打哈欠，心里想着李泽言要是在我旁边会说什么。

      是说，“时间从来不等人，等你的人是我。”

      还是说，“楼下的蛋糕店给你定了你想吃的甜品，下了班过去拿。”

      想着想着鼻头就一阵酸涩。

 

      好不容易加班回了家，把自己往床上一抛妆也不想卸的埋进被子里，好想这样就能构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小世界，逃离现实。

      枕头边上充着电的ipad抖了抖，弹出一条推送，我习惯性左划想要删掉，但下意识的撇了一眼，手却停在空中僵了很久。

      熟悉的tag开头，熟悉的汉字组合。

 

      #国民老公李....

      推送标题有字数限制，只能看见一半，我点开详情的时候手都在抖。

      怕后面不是我心里想的那两个字。

      怕这又是一场梦境。

      但这一次，我心里的许愿好像被听见了

 

      热搜上的一句话来来回回看了十来遍，一个字一个字的反复确认着。

      那个一度消失检索不到的名字，又一次的出现在了我的生活里，而且这一次离我更近。

      国民老公四个大字，后面跟着华锐李泽言几个字，游戏里的头条，平面的描写，全部被真实的构筑在了我的世界里，话题下面配了李泽言的照片，评论一群人在喊着我可以。

      他不再是二维的留存在手机中，而是真真正正地出现在了那里，我早在心里描摹了无数遍他立体化后的模样，而现在却发现自己的想象那么贫瘠。

      他就是他，他一直是他。

 

      惊讶的情绪只在心里蔓延了几秒，很快就被狂喜所盖过。

      大概是在当初得知他脱离了既定程序束缚的时候，就把我这辈子的讶异都透支得一干二净。更何况他很早就来到了我的生活中。

      以各种各样的形态和方式。

 

      有的时候就当个恋爱脑也罢，抛开逻辑理性全靠感觉走的时候，活的意外顺心。

      游戏能升级更新，一串数据又为什么不能通过那个兔子洞，钻进我的世界呢？

 

      还不等我思考我俩的差距从一块薄薄的屏幕变成了总裁和小屁民的阶级差，我到底该怎么联系上他的时候。

      手机先震动了两声。

      心里突然有了种很玄妙的预感。

      忙不迭的打开微信，熟悉的头像和备注出现在了我聊天框的最顶上。

 

      点开的瞬间，像是有张由0和1编制成的网，一个点一个点的，把我们这四年来的每一段对话和聊天全都备份进了我的手机里。

      记录飞快的往下滑着，余光瞥见的每一句话，都是我们的过往。

 

      当亲眼目睹这种场面的时候，内心的震撼是表达不出来的。

      以前总看电影里的剧情，当一个人从世界消失被遗忘，他所留存在其他人手机里的回忆全都会飞速的被删除。

      而现在就像是那样的情景被倒放，那些随着时间快被我以往的记忆，也尽数随着聊天框的被充满，而重新钻进了我的脑海里。

      对话框里是他新发来的一句话，是在回答他消失之前我给他发去的消息。

      “这几天好忙，公司加班，你要不要考虑想个办法犒劳犒劳我？”

      “礼物不会从天而降，下楼来拿。”

 

      鞋子顾不上换，闷头朝着楼下跑去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或许之前临睡前开玩笑的时候对他说的那几句话，成了真。

 

      “有的时候我也在幻想，我会不会也是一个人笔下的主角。”

      “所以我才会拥有这么多奇妙的经历，才会以这种方式遇见你。”

      当时的他没说话，只是寄宿在我床头柜上的星星灯上闪了闪当做回应。

      大概星星总是善于实现人的愿望的。

 

      扑进了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陌生又熟悉的怀抱，我终于有勇气相信，做惯了普普通通路人小配角的我，这一次或许真的是主角。

      毕竟游戏角色都会生出自己的意识，那为什么我的世界又不能是一本小说，一部电影呢？

      作者编剧一开始就定下了He的目标。

      设定条件：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

      然后推导结局：我们终会相遇，我们终会相爱，

      这就足够了。

 

      因为相信即存在，不是吗？

 

13

      揉着酸涩肿胀的手腕，我撇了眼Wps里显示的总字数，点击保存。

      右上方转着圈圈显示保存成功，我才终于从自己构筑的世界里脱离出来。

      这篇小说陪我度过了很多个日夜，白天上班摸鱼，晚上得了空躺在床上继续码字，大概是这次的题材代入感太强，码字断断续续的，不断推翻又重新审视。

      从文思泉涌灵感井喷，到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日月轮转了几个来回，这会儿终于写到了尾声，这篇一拖再拖的文章也算是落了幕。

      小说里有我设定好的美满人生，角色有了自我意识，又跳脱了程序的束缚构筑了实体来到现实世界。

      因为相爱，所以相爱，两者之间直截了当的搭了横线，不用走一点弯路。

      我看着自己的手机叹了口气，念叨着怎么就不争点气，然后关上电脑朝后栽倒在床上，准备躺一会儿就去敷个面膜早点睡觉，明天好打起精神迎接痛苦的周一。

      要做的事情在心里的记事本上挨个排序，甚至都排到了明天下班要点什么外卖，琢磨着那家评分更高一点，要不干脆就点那家咸蛋黄牛油拌饭。

      我盘算的认真，却没发现在我视野的盲点，手机上的游戏图标闪了闪，还有声提示音被窗外聒噪的蝉鸣给掩盖。

 

      “程序错误，正在重新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