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陆虎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之前那个撞人的男人跟他的家人，不仅没有对撞倒了一家三口的事情表示歉意，反而还宣传对方有问题。

　　因为这个男的说，他在撞到人的时候遇到了一股外力导致他冲到了绿化带里才撞断了自己的腿。

　　那个被撞的一家三口肯定有问题！他们不是人！

　　不论是JC还是律师，都要被他这话给气笑了。要是对方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直接避开这场无妄之灾？！

　　他们也想过这家人肯定会有各种无耻想要脱罪的理由，没想到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尽管交J部门调出对方的行车记录和当时的监控记录的时候，也看出来了异常——因为那辆车真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按住了似的。

　　不过谁能有这样的本事？人家一家三口是再普通不过的人，有什么能力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有这种能力的人，屠文知道是谁。他们也算是半个当事人。

　　在录像中，屠文看见了被王栎鑫拎到身后去的陆虎，不然的话，他们才会是被撞的对象。

　　那么，那辆车出现的诡异情况，显然就是晓得白事店这些人出手所致的。按照那样的速度，屠文用脚想也知道，别说只是男主人被撞得胳膊骨折了，他们一家三口当场就会没命！

　　按理说，他们还要感谢晓得白事店的人出手才是。

　　屠文上门调查询问线索的时候，隐晦的问起来车出现的诡异情况跟他们有没有关系。

　　陈楚生微微一笑，“屠队长，你要相信恶有恶报，或许是他的行为让神明都看不下去了。”

　　屠文当然信，尤其是陈楚生说出来的。他也明白了，这就是对方出手做的。

　　屠文叹息道：“可是，我们不能一直期盼神明会为我们做主。不然的话，要JC，要F律有什么用呢？”

　　张远侧过脸看了眼屠文，笑了笑。屠文真的蛮合他眼缘的。这个人，不迂腐懂眼色，也自有气节。

　　“放心吧，屠队长。”张远坐在躺椅上，他膝盖上卧着大白猫，正一晃一晃的把尾巴绕在他的手腕上。

　　“你们JC做好你们该做的，主持人间公义，别让坏人逃脱了，其他的，交给神明。”

　　屠文喉间一哽。不知道为什么，在张远这话说出来之后，他心里忽的一酸，他站起来对着张远重重颔首，“你放心！”

　　屠文离开之后，王栎鑫笑着说：“难得远远对人类有这么和善的时候。”

　　张远哼哼，“他挺不错的，生哥不也挺看好他的吗？”

　　陈楚生点点头，“他是不错...”所以，对这人的去处，他有安排。

　　陆虎趴在桌上，“现在我们要怎么样才能让坏人恶有恶报呢？”

　　王铮亮手里捏着温润微凉的棋子，轻轻落下一子在陈楚生对面，回答弟弟的话：“你都说了，恶有恶报。他们做了什么，就遭受什么。”

　　陆虎没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

场外，张远死死抓着王栎鑫的胳膊：“……生哥是不是要被打死了？”  

王栎鑫脸色发白：“我、我闭眼了，你帮我看着……”  

不同于两个被动，同是主动的苏醒眼睛里却闪着兴奋的光，他忍不住感叹，“生哥真是所有主动的理想型。要是我也能……”

“Allen，想都不要想。”陈楚生的声音从苏醒背后传来，他吓得一个激灵，猛然站起拖动椅子的声音在空旷的录音棚里发出刺耳摩擦声。

这边的动静太大，以至于拍摄被迫中断。王铮亮耳朵尖，其实苏醒说那句理想型的时候他就听见了，这时候转过头来意味不明的瞥了场边几人，用手中橡胶棍敲了敲陈楚生所在的茶几边沿，“安静，安静。”

穿着高阶军官制式服装的王铮亮此刻真是气场强大到渗人。场边的人，包括导演和所有工作人员在内，都瞬间安静如鸡。空气一瞬间都显得凝滞了。

苏醒揉了揉眼睛，发现陈楚生还在拍摄区，回过头见陆虎一副做错了事的表情，才反应过来那句话是陆虎模仿陈楚生的声音说的。他恨恨用手指了指陆虎。意思是:你给我等着。

陆虎缩了缩脖子，双手合十告饶。

拍摄继续进行，接下来的惩罚愈发残酷，橡胶棍的疼痛是累积式的，到一百下时，陈楚生的身后已经紫红发亮，有些地方破皮渗出血丝。  

“一百……零一。”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衬衫彻底湿透，贴在背上。  

王铮亮的额头也沁出汗珠，但手上力道丝毫未减。  

最后五十下，他换了位置，专抽囤腿交界处。陈楚生开始不受控地发抖，报数声断断续续，却始终没求饶。  

“一百……九十九……两百。”  

最后一下落下，陈楚生脱力般伏在茶几上，呼吸急促，渗血的伤痕交错纵横。  

“Cut！完美！”导演激动地喊停。

这边刚一喊停，王铮亮立刻扔下橡胶棍，第一时间扶住陈楚生的肩膀：“还能动吗？”  

陈楚生缓了两秒，撑着茶几慢慢直起身，脸色苍白，却还笑得出来，带着他那特有的南音：“亮锅……手挺黑啊。”  

王铮亮叹了口气，从助理手里接过粘了生理盐水的棉签，轻轻按在他伤处：“你自找的。”  

陈楚生“嘶”了一声，却没躲。  

场外几人这才敢围上来。  

苏醒递了瓶水给他：“生哥，你真是……”他顿了顿，憋出一句，“……这个。”  他竖起一根大拇指。

张远眼眶发红：“生哥你疼不疼啊……”  

陈楚生接过水，喝了一口，淡淡道：“还行，怎么，你们也想试试?”  

陆虎疯狂摇头：“我以后绝对不惹亮哥。”  

王铮亮扶着陈楚生去休息室上药，临走前回头看了眼镜头，微微一笑：“谢谢网友，我很满意。”  

休息室内，药膏涂完后，王铮亮拧紧盖子，目光落在陈楚生囤腿上的伤——深紫泛黑的棱子交错纵横，大腿后侧月中得发亮，在灯光下泛着一层病态的光泽。  

他皱了皱眉，低声道：“去我那儿吧，你这伤得冰敷。”  

陈楚生撑着沙发扶手慢慢起身，动作比平时迟缓许多，但语气依旧轻松：“行啊，正好蹭你一顿饭。”  

王铮亮扶住他的胳膊，陈楚生却摆摆手：“不用，能走。”  

他迈步时大腿肌肉明显绷紧，步伐也比平时小了些，但脊背依旧笔直，看不出半点狼狈。  

苏醒靠在门边，挑眉：“生哥，逞强遭雷劈。”  

陈楚生回头瞥他一眼，轻笑：“那也比某些人挨三十下就哭强。”  

苏醒：“……”  

王铮亮无奈摇头，顺手拎起陈楚生的外套搭在臂弯，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

  

第二天的拍摄现场，陈楚生若无其事地坐在折叠椅上，手里翻着剧本。  

张远偷偷摸摸蹭过来：“生哥，你……不疼啊？”  

陈楚生头也不抬：“疼啊。”  

“那你怎么坐得这么稳？！”  

陈楚生合上剧本，微微一笑：“因为我是‘所有主的理想型’。”  

苏醒拿了个苹果正要出去洗，文言一脚踹在了桌腿上，疼得龇牙咧嘴。

陈楚生抬眸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不远处，王铮亮正和导演讨论今天的戏份，听到这边响动后回头，正好对上陈楚生的目光。  

两人隔空对视一秒，同时挑眉。  

苏醒咬着苹果路过，幽幽道：“你俩这眼神……网友下次该投你俩互殴了。”  

陈楚生：“可以。”  

王铮亮：“没问题。”  

苏醒：“……当我没说。”

首先由于到了这一步还是有大部分读者不明白，我决定摊牌了，不埋线索了，从头开始介绍我的文章。陈楚生不是dom或者s！王糊不是sub或者m！

　　这是一篇【救赎文】什么是救赎文呢，就是他不是ds文，不是艾斯爱慕文！！！至于为什么是大圈文，听我仔细说来。

　　我们先来叙述一下王糊的前任，他们的相遇是王糊的一见钟情，在一个商业酒会中吸引了王糊，于是从暖心弟弟到疯狂追求的一个老土故事。而故事的不平常就是在于，前任是个dom，记住，非常标准的dom，就是你但凡看过一个正经的ds文【比如:臣服】都能知道的dom，众所周知dom擅长支配人的情绪，于是当王糊对他示爱的时候，他明确的拒绝了，并且说我只和我的sub保持长久的关系【注意只是长久的关系】

　　于是王糊会错了意，以为他只是xp特殊，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臣服了，或许换个人物，这就是一篇爽文的开端了，可别忘了王糊只是个普通小孩，他不断的试图在这个无爱的关系里，来寻找对方爱自己的证据。

　　最后他失败了，得来的是人生的第一场训诫【挨揍】，他是难过的，但对方很好的安抚了他，说这是一个错误，但打过以后我就原谅你了，我还和个以前一样喜欢你。【注意，喜欢，不是爱】

　　于是王糊接受了训诫，此时的他很年轻，青春期对于爱的观念扭曲了，被打上了“惩罚过以后就被爱”的标签，但他还是不断的在试图表达他的爱，以及证明对方的爱，但显然这触碰到了无爱dom的逆鳞，于是对方试图赶走他。

　　那王糊喜欢他啊，【他想留下来】所以道歉，认错，试图用惩罚换取原谅【这是他们潜移默化的相处模式】于是王糊得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烟疤。

　　【被羞辱，惊讶，难过】这是王糊的心路历程，可对方还是安抚了他，告诉他这是一个不能够表达的事，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误，如果你不能接受，现在可以走了【再次要赶走他】

　　众所周知沉没成本是个越来越难以自拔的东西，所以王糊果不其然的再次妥协了，而这次妥协就是他的深渊，对方以训诫和引导让他臣服，而王糊没有察觉到对方的爱，不断的试探，对方却总是在他表达爱时惩罚他。【这也是后来伤疤越来越大，王糊可以去处理，但他没有。】

　　因为他想不明白，【他不是圈内人，不是sub，他当然想不明白】他觉得为什么对方明明喜欢他，却不许他说爱对方呢，不许他表达爱呢，还要说他不需要爱呢，于是他痛苦了【在寻找中不断循环。】

　　而其中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关于肉体】或许对于不深入碰触，许多人会觉得这是dom的一个好品质，比如【在你合格之前，我都不会碰你】这种a爆全场的dom发言，其实隐藏着的是一种语言霸凌，你不听话，你对我就没有吸引力，我看不上你。

　　于是这种情绪给王糊幼小的心灵添加上了一层【自卑】，因为他表达爱，所以他不配被爱了【已经是很深的误导了】所以他在不断的试错，被安抚，被给予错误信号，被嫌弃，被惩罚的路上越走越远，分手的原因【王糊公开了，接受采访的那种】这也是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王糊有前任，却不知道具体是谁，而真相就是在公开的那一刻，王糊就已经因触碰了禁忌，被彻彻底底的丢弃了。只留了个和某某总裁纠缠|不清的骂名，而他也懒得再为自己争论。

　　这里就是蘑菇屋故事的开端，被丢弃的王糊的状态，而王糊为什么会看到前任结婚反应如此之大呢，我相信看到这的各位也了解了，因为他从前【不被允许表达爱】而对方不给他的爱，随便的给了别人了，并且明确的表达出了爱【官宣文案】所以他崩溃了，他一直以来的自卑，难过，想不通，都变成了笑话，因为对方在欺骗【但这里对方不是欺骗，而是误导，因为对方想要他做sub，而不是一个伴侣，王糊自始至终求的就是一个伴侣。】dom会爱么？当然会，他只是不需要sub的爱而已。

　　故事到这里呢，或许许多人会觉得，这个dom好垃圾，这个dom好烂怎样怎样，但我想要说的就是，这就是市面上的大部分有关dom的文章里，最最最标准的dom，你随便打开一个会所文，这就是dom的雏形，我甚至没有刻意的去批评他。换成圈内人视角，这甚至是王糊的错，因为他【不懂还往上凑】

　　但我只是用了一个【普通人】的视角，去错误的进入了这个dom的领域，被他强大的拒绝爱情，但不拒绝臣服的模样吸引，从而被错误的引导的视角，写了一篇文。

　　在此我还是要说，这是一篇不折不扣的【反讽文】讽刺这些被追捧的dom，特指那些【现实】中的dom。

　　最后，生哥是为了爱，拿起了戒尺，因为王糊已经被错误的引导了，所以他在了解事情以后，充当了他的引导者【注意是引导者】用戒尺安抚他，却不断不断不断的在表达【爱这个字眼】不断的强调他很爱糊糊，所以当时间线不断的跳转，王糊越来越自信，直到有勇气喊出那一句【陈楚生，我要为你拿下这一城！】这句话的时候，陈楚生热泪盈眶的喜悦和失控，因为这时候的他真切的感受到，他的小孩康复了，他的小孩又敢表达爱了。

　　所以我最后深重的强调，陈楚生不是dom/s，王糊也不是sub/m，他们是被救赎的情侣关系，这也是我文中糊糊从没叫过一次【主人】的原因。

　　综上所述就是全部，希望大家看文有一个良好的体验，作为一个曾经的圈内人，我由衷的希望大家能看懂我的文，我在认真表达我的声音，希望大家也能听见我的声音。

　　回家的路上气氛很沉默，王栎鑫也不敢说话了。

　　经过苏家的时候，阿荷正在院子里，看见了他们回来，就笑着说：“今天刚买了一只烧鸡，我回来就切好了，给你们装半只去。”

　　要是放在平时，听见了有烧鸡吃三个小子准得蹦起来，但是今天是头都不敢抬，挨在一起跟鹌鹑似的。

　　“耳朵听不见了？！”陈楚生声音微微拔高，“没听见阿姨跟你们说话？！这是脑子丢了耳朵也没了？！”

　　三个小子一哆嗦，这才硬挤出一个笑来回答阿荷的话，“谢谢阿姨...”要是今天晚上他们还能吃上饭的话。

　　这是知道自己要挨教训了，回到家之后这三个人放下书包，半个字儿都不敢多说，老老实实的站成一排等着。

　　见阿荷疑惑，王老师走慢一步留在苏家，把这个星期来三个小子犯浑的事儿说了，阿荷好气又好笑，“这是该教训...但是你也劝着点楚生，他下手重，几个孩子都大了，别太过火。”

　　王铮亮笑笑没说话，过火？他今天是不打算劝的，陈医生不打到他们皮开肉绽不算数！

　　王老师锁上院门，进屋之后，把屋门也关上了。

　　他跟陈楚生分坐两边，沉默的看着他们。

　　气氛实在是太压抑，陆虎已经吓得眼圈红红的，他倒不是害怕挨揍——因为挨揍是妥妥的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他害怕的是陈楚生和王铮亮的冷脸。

　　王栎鑫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畏畏缩缩的看了一眼他亲哥，王老师没看他。他又看向陈楚生。

　　陈楚生倒是看他了，还对他笑了，但是丸耶心却已经要哭了——完蛋了！生哥真的真的生气了！

　　“自己说吧。”陈楚生接过王铮亮递过来的鸡毛掸子，轻轻的放在了桌子上。

　　木制手柄跟桌子接触的时候发出了轻微的嗑哒一声，吓得三个小子浑身一激灵，以往挨揍的感觉瞬间浮现在脑海里。

　　陈楚生就是要揍他们，也一定会给他们申诉的机会。要是他们给出来的理由正当，能立得住脚，可以不挨揍。

　　但是三个小子从来没有在这种时候给出一个不挨揍的理由。

　　没有人说话，陈楚生就自己开口了，他问：“这个星期去了录像厅几次？”

　　“五，五次。”张远回答。他先开口，他是哥哥，他得挡在弟弟们面前，而且是他先犯了错。

　　“花了多少钱？”

　　张远想了一下，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更白了。“二十四块。”

　　“很好。”陈楚生气笑了，“你们告诉我，二十四块钱在我们家可以吃多长时间的饭？可以买几斤肉？可以给你们三个订多久的牛奶？”

　　“二十四块钱王老师要上多少课？”

　　“二十四块钱我要上多久的班？”

　　“二十四块钱你们爸爸妈妈要在工厂里弯着腰对着机器做多久时间的工？”

　　“你们饭是吃到狗肚子里去了？！越长大越回去了？！”说到这里陈楚生已经压不住火气了，狠狠地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星际✔️异能✔️中二✔️

群像✔️cp随缘嗑

chapter 62  并肩

陆虎的角度正好看完了这一场完整的默片，一时间站在原地消化了一遍又一遍。

他站在厕所的窗户边，一只手按在墙边上，来的保洁机器人转了一遭有一遭，最后在他的脚边打转，恐怕是在扫描面前这个一动不动的人类是不是突然死在这的尸体。 

大哥在这，亮哥在这。

这么热闹。

关键问题是他也不知道生哥知不知道亮哥在这，亮哥肯定是不知道生哥在这的。感情只有他夹在中间，而且目前还是一个没法出去的状态。陆虎挠了挠头发。

“已检测，有生命体征，取消呼叫。”

陆虎无语的看一眼保洁机器人，微微一笑，“劳您关心啊。”

机器人检测陆虎说的话，在他容量并不大的语言库里精挑细选了一句答复，“关心是一种人类美德，谢谢您的夸奖。”

陆虎一个转身，直接从门口窜了出去。

生哥不能当着薛绮的面和亮哥见面，这得····想办法把薛姐支开。首先他还得跟亮哥接上头。

天方夜谭啊天方夜谭啊，陆虎，你也是操心上了。

他突然忍不住在心里脑补，亮哥经历了这么多现在突然看到生哥这么活生生的出现在面前会是什么样子？

沉甸甸的担子像是山一样落在肩头五年，背负着喜忧参半的评价，活成被误解也云淡风轻的样子，突然看到这么个人站在面前，会不会突然觉得拨云见日，手术台上的灯光看着他们肢解这个时代的走向，现在离开的人回来了，而且不会再走了。

“今天就先到这吧。”

王铮亮站起身来朝着薛绮伸出手，两个人握了握手，薛绮淡淡的笑了笑，“今天聊的还算不错。”

“共赢为什么不满意呢？”

“你说的对王部长，为您准备了接风宴——”

王铮亮伸出手，“能收到如此礼遇是我的荣幸。”

“保卫兵开始往下撤了，看来这里确实是有会谈。”罗瑞站在墙后面小心的观察一番，陈楚生沉思几秒，“已经结束了，这个点怎么说也要吃饭，你知道会客厅在什么地方吗？”

“我又不在这当官我怎么知道？”罗瑞撇了撇嘴，“我又不在这吃饭。”

陈楚生盯着他沉默。

罗瑞不看着陈楚生都能感受到他欲言又止内涵丰富的眼神，摆了摆手自说自话的继续说，“好了好了，让我想想，我记得我之前有的几个弟兄好像又在这里干过活的。”

“你现场联系恐怕来不及。”陈楚生眼底颤了颤，“除非的你的人脉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并且连他们要去哪怎么去都知道。”

罗瑞转头，上下打量了一下陈楚生，“第一次见你说话跟迫击炮似的富有节奏韵律。————我要有这样的人脉现在给人接风就该是我了。”

陈楚生的目光紧紧的跟着主楼门口层层往下下楼的保卫兵。卫队正在进行有条不紊的接班，按理来说现在安全处也应该在进行最后一遍的安全排查，他们最好还是光明磊落表演的坦荡一点，不然有可能比俞灏明先一步被抓着。

“看见那几个人了吗？”

陈楚生修长的手指在空]中微微的点了点，装饰的戒指好看的手指上镀上一层银白色的光芒，圈画在微微显露的青筋上，“看见肩标应该是安全部巡逻处的，他们先下来应该是最后一轮巡逻开始了，不出十五分钟，重要人物就会下楼。”

“他们走过的地方应该就是大致路线，这么看应该是这个位置没错。”

罗瑞听着陈楚生有条不紊的说，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当年还干过安保工作？”

陈楚生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安保不是人干的？”

陈楚生无奈的摇摇头，“安保没干过，当过图书馆打杂的。”

罗瑞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象不到面前这位去图书馆打杂是个什么样子，摸了摸下巴，话回正题觉得这跟刚才说的好像没什么关系，“那你怎么知道安保的事儿？”

“这不是……我也有人脉。”

陈楚生真诚的抿了抿嘴，忍住了嘴角的上翘。

“行了吧你，你那二号弟弟呢，准备去谋杀你三号弟弟了？你一号弟弟不管吗？”

陈楚生按了按脑袋，这都哪跟哪，扶着墙话绕了一圈最后还是纠正了一句，“里面那个三号是哥哥。”

罗瑞哼笑，“你还有哥哥呢，真稀奇。”

陈楚生面色不改，咬了咬后槽牙，两根手指一弹“啪”的一下打在他的肩膀上。

罗瑞身子一歪摸了摸被陈楚生偷袭的肩膀，舔了舔牙尖，“还打我……别闲聊了，等着和你的难得存在的哥哥会晤。 ”

一号弟弟正在厕所拐弯的走廊进退不得。

“最后一巡，马上下楼了。”

“都麻利一点……别出幺蛾子。”

“陆……所”

正在下楼的队员看了一眼站在走廊上低头看终端的陆虎，“陆所怎么在这里。”

“嗯。”

陆虎拍了拍衣服，抬头略略迟缓一秒，然后动了动眼珠，沉默几秒看着面前的几个人，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总是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错觉，再加上他有亲和力的眉眼罕见的敛去柔和，一时间站在原地的三个队员脚踝一根筋先绷直到大腿根的紧张。

陆虎挂着淡淡的笑意，“刚刚从卫生间出来，看来我不用回去了？马上是要接风宴了是吧。”

队员，“是，陆所，我们做最后安全检查。”

陆虎沉吟的点点头，似乎是有意的朝他们身后看了看，门口的位置还没有人，“薛总马上下去？”

队员点点头。

陆虎摸了摸下巴，喃喃自语，“让他们早一点早一点还是拖到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安排的。”

他略带生气的自言自语更让三个人原地罚站，面面相觑。陆虎叹了口气，敛了敛神色，对着三个人说，“那正好，我跟你们一起下去看一圈安保。然后我手头上还有点事情，这次来等不了多久，我终端快没电了，马上叫你们队长给薛总汇报一下，我需要回一趟荒星。”

“就只需要说这个吗？”队员询问了一句。

陆虎扫了他一眼，队员立刻察觉到自己失言，立刻眼神直接紧紧盯着脚不敢再抬头。陆虎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么跟她说，她会明白的。”

“是。”

陆虎看着三个人往前走，自己背着手跟在后面。距离一层楼虚虚的跟着往下走，从外人看来似乎是有些什么心事。没有人敢上前过问，毕竟h星研究所所长一向神秘莫测，少年天才性情古怪是小说里最常有的情节，说不定那句话就触碰到这位上司的逆鳞。

“你怎么敢的啊，还敢追问，陆所有什么事薛总还不清楚吗?"

“还好陆总没说什么，你下次小心点。"

"刚才说话没过脑子·····好了这下我彻底醒了。"

"·······"

议论声顺着空间只言片语传到了陆虎的耳朵里，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勉强压住自己的嘴角。看来自己的表演技术这么多年来已经进入致臻化境。他在心里默默对着前面的三个人说了句对不起，过了二楼的楼梯道一转弯溜没了身影。

“唉，陆总刚才不是在我们后面吗？”

“你怎么这么多话，人家忙自己的事情，还要你管吗？”

“可是······”

“好了赶快走，马上来不及了。”

薛绮站在门口，王铮亮站在他身后一步的距离。

她敏锐的眼睛闪过一道光芒。是她的错觉吗？

好像有风的味道，就在很近的地方。

“都跟你们说了赶快，万一最后一轮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马上分头，所有点位再踩一遍"

三个人脚步急匆匆的从主楼的楼梯走了下来，他们前一波巡逻队已经去了最远的点位，他们只需要再走一遍近处的点位。

楼下各色部门的人兵荒马乱的在各自忙碌，准备着最后的收尾工作，就连清理地面落叶的机器人都在嗡嗡的赶路，领头的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个人，“现在什么环境还要我说吗？前面分岔路口你们俩往左边去，我去西门的————”

话音轻飘飘的被勾起来，被混凝土爆裂的声音覆盖过去，尖锐的人声和呼啸的藤蔓生长的撕裂音拉扯在原本安静的空气里。

“小心——”

“快回来！”

领头的被两个人手疾眼快的往回拉了一步，原本走过来的地面裂开宛如刀疤一般的裂缝，张牙舞爪的蛇生长着开始开疆扩土。

领头的无措的张望几下，看着原本身后方向突然拔地而起的巨型藤蔓仿佛食人花的触手青紫色的边缘仿佛还带着尖锐的倒刺 ，阳光苍白的它的身后描摹上一层润滑的光，更加透露一丝诡异感。

他盯着这几乎有两个人高的怪物，一时间破口惊呼。

“这是什么！”

“你在问什么废话！我怎么知道这是什么！”

站在身后的两个人开始摸异能枪，虽然他们知道面对面前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怪物，他们手上的武器并不一定有什么作用，“死马当活马医，赶快上楼通知——换路疏散！快！”

枪响在空中爆发出更加尖锐的摩擦声，保洁机器人的行径被藤蔓阻断，在空中翻了个底朝天，四处弹飞的碎片，闪烁着红色的报警灯光以及刺耳的警告声响。

武器打在藤蔓的躯干上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火花四射之间似乎更加刺激到了原本就在卷曲活动的精神，它似被惹怒的野兽，往前俯冲卷起两个人撕拉一声跟直接撞入了主楼的强力。血液在破损的洞口浸润，人们的推搡尖叫在攻击性的暴露下成了浪潮。

“这是什么新型异兽吗？”

“哪有这样的异兽！连个主体都没有！”

还在扩展的触手在人们的注视下封上了主楼的大门，安全处的人们高举着武器，企图撼动，“叫支援！快点！”

从阳光下走出来一个苍白的影子，他的西装外套脱掉了，半张开双臂，闭上眼睛聆听着如同协奏曲一般的混乱，嘴角往上微微勾了勾，然后有些恍惚的眨了眨眼。

人们的惊讶和后退会激发着身体里的活跃因子，让他的疼痛都被疯狂上涌的兴奋感吞噬。他一只手在空中捏了一捏，半透明的能量体顺着他的操控放下了两个被他创入墙中的人，他看着落地不省人事的人，毫无波动。

他的眼珠在阳光下被透成不再遮掩的窗户，一览无余的，是不再收敛的灵魂。

“是个人！有恐袭！集合队伍！”

陆虎听到爆破音的时候，在墙角抓住了正准备冲出去的陈楚生的衣角。

“虎子？！”陈楚生诧异的看着突然出现面前人，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别去！”陆虎咬着牙说，“听我说，你不能薛绮面前露面，所以麻烦——”他的目光平滑的移到了旁边罗瑞的身上。

陈楚生反应迅速，眼神递给罗瑞，“你先去救人。”

罗瑞颔首，“我知道了。”他一个侧身迅速消失在他们面前。陆虎气慢慢的喘匀，手紧紧的抓住陈楚生的衣角，“先别解释了，我看到俞灏明出现了，亮哥现在在最高层会议室，这个时候应该采取第二计划要从另一个通道走。”

陈楚生拍了拍他的背，“我知道。看来你看到我和俞灏明碰面了，他刚才跟我透露了。”

陆虎“啊”了一声，“他跟你说了？”

陈楚生点点头，“先救人，他不会真的对亮哥动手，但是————他能做出什么样的破坏就不知道了————罗瑞去前面牵制，我们去后面包。”

“马上如果说话我没法开口，俞灏明身上有东西，你如果开口，记得帮他演演戏——这个敌对角色，别穿帮了————”

陆虎反应迅速的点点头，再三叮嘱，“我清楚了———还好俞灏明那小子没歪。生哥，记得一定别在薛绮面前和亮哥见面！”

陈楚生郑重的点点头：“我明白。”

两道光影顺着主楼背后的道路并肩而去，在前的敏攻手脚步残影，手腕握紧刀刃的带动着漂亮的线条。在后的主攻手神色平静，追逐的身影之外就连风都带着形状。

陆虎额头的发丝簌簌而动，他笑起来眼角压抑不住的开心偏头的那一刻汇聚成眼底的光芒被陈楚生尽收眼底，他呼吸轻轻一窒，随即在两个人逐渐缩小的距离里，温柔的问他。

“怎么了。”

陆虎看了一眼前方，转头再看陈楚生的时候眼底千言万语却怎么也找不到开口的第一个音节，他眼底一点晶莹闪闪发光，嘴角却上扬的迅速，刀锋在手指尖几个旋转成花，骄傲的喊了一句

“生哥————”

陈楚生直直看着前方，突然朗声像是在开玩笑一样，“就位，虎子。”

陆虎愕然，随即在牵拉成线的回忆里，一脚抵达了如梦的现在。他点点头，眉眼间早年间蜷缩在他们身后的恐惧无影无踪，他从青涩的过去里踏足之后迅速剥离出一个新的自己，然后从容的看向前方。

一如既往的陈楚生回到他们的身边，新的陆虎站在这里，告诉他们现在是新的开始了。

“就绪了，生哥。”

五年的间隙被填满了.

现在，已经是现在了.。

（all糊，主亮糊，有拍，慎）

（蛇年大吉，巳巳如意。晚到许久，非常抱歉）

  ——正文——

  

    再回到青山铺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

    王栎鑫看见王铮亮的时候脏“咚”“咚”地急跳了两下，胃很配合的一阵痉挛。手里还没喝完的冰美式烫手，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把杯子塞进助理手里。

    “啧，这么怕我啊？”王铮亮扶了扶墨镜，眼里的冷光被挡在镜片后面。他好似没看见王栎鑫的小动作，伸手揽过幺儿肩膀拍了拍，轻飘飘地说着吓人的话，“没事啊糊糊，我知道你胃没养好，也没忘了你跟我说有几天顾不上罚站的事。”

    王栎鑫被王铮亮几下拍得肩膀都塌下去些，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狰狞，又很快挤出笑来去贴他亮妈妈的脑袋，手挨着衣服很小幅度地扯扯。

    “我错了哥…”

    王铮亮看着憔悴的王栎鑫，有心想说两句狠话，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又被咽回去。

    “你就不能老实点，管管你那个破身体。别叔叔手术一点事没有，你再给自己搞病了，那我可真要生气了，知道不？”

    王铮亮的话太温柔琐碎，和前两天他妈妈微信语音里的叮嘱如出一辙，听得王栎鑫又是感动又是无奈，他推着王铮亮的腰往前走，克制着音量敷衍亮妈妈的念叨。

    “知道啦知道啦，会注意身体的。我今年才三十五好不好，冇问题的啦～”

    即使知道王栎鑫是故意在转移话题，王铮亮依旧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小兔崽子，一天天就知道欺负老年人。

    好像只要待在哥哥们身边，就会生出勇气，就能坚定地相信，怎样的风雨都无法将他摧毁。

    王栎鑫收拾了自己的房间，和陈楚生一起做了风车。吃过饭坐在天台上看着远处星点灯光的时候，他很轻地笑起来，发现第二天要等待的手术也不过只是一根稍粗壮些的刺，注定会有汩汩的血液流出，却也终会愈合成不算难看的疤。

    他们唱了很久的歌。

    王栎鑫坐在他的卡宏上，听乔小刀唱“天上的星星，有一颗永远与你相陪”，想起他的儿女，温暖和幸福包裹着他，有泪水从眼角滑落又被擦去。

    他听见虎子讲“泥巴味”，想起他们22年的蘑菇屋，想起快发，想起节目第一季最后挑着扁担带着满溢的爱而来的老老王。有只手抚过他头发、揉过他耳朵，又落在他后颈上。他知道那是陆虎，是永远最快感知到他情绪，会用手掌的温度安抚他的哥哥。他也知道陆虎一定在看着他，但他不敢回头看，怕眼泪不听使唤。

    他听见张远唱“闷着发涨，说不出想说的话”，想起东北的某一个夜里，无助蜷缩的身影，想起上次录制时蹲在他床边的好大一只鸟，想起他坚定又艰难地安慰他“不会有事”。他知道张远未尽的话，是说着不想长大却也会张开羽翼给他温暖的哥哥。

    他看见王铮亮抱着手风琴，想起这个人一次又一次地对他讲“栎鑫，照顾好自己”、“糊糊呀，你就不能对自己上上心”，总是宠溺又无奈的眼神，第一次下手重了时泛红的眼圈，给他上药时轻声的叹气。他不好讲什么，只将角落里盛开的不知名的小花送一支给他的亮哥。

    之后王栎鑫的心情都还算不错，他们讲音乐，讲人生，讲理想，讲幸福。在他坐到王铮亮身边，唱起“三月的烟雨，飘扬的南方”之前，他都觉得，他很好。

    可手风琴旋律悠悠响起，他的心被直白的词句牵扯，横冲直撞地闯进他深埋的脆弱里。音符刺破装满了不安、还在继续膨胀的气球，这些天的苦楚就从那个破了的口子里哗啦哗啦的往外涌出来，填满身体，阻断知觉，让他甚至不能向上扬起一点嘴角。等唱到“葡萄枝嫩叶般的家”，已经塞满他身体的糟糕情绪终于冲破摇摇欲坠的壳，跟随眼眶里的水不受控制地落下。

    王栎鑫少有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在音乐的间奏里小声啜泣。

    歌还要继续唱的。

    他把手放下，努力调动着面部肌肉调整好表情，尽可能平稳了声线再次唱起“三月的烟雨”。

    “明天早上，七点钟，我爸爸，做心脏手术。”

    节目还在录制。王栎鑫把歌唱完，看着他的哥哥们，想把这个消息说得轻松些，只是话出口呼吸都是滞涩的，他停顿了好几次才能把话说完。

    老老王是要强也好，逞强也好，他都要去的。

    为人子却早早离家打拼，他有许多不得已，于家人总难以周全。从出道时父亲对他、对他身边朋友的絮絮叮嘱，到现在每次回家时包揽的生活琐事，王栎鑫享有来自父亲全部的爱。

    可他总会看到，曾经山岳般伟岸的父亲好像又多了些皱纹，脊背又佝偻一分。

    王栎鑫不敢去想他不在的时候，他的父亲，到底是怎样忍受不安与紧张，笑着同他讲“我自己可以”的。

    他要去陪他的老老王，走是不够的，要用跑的。

    “会好的。”

    陈楚生看着王栎鑫匆匆离开的背影，很轻地说了一句，回头看了看目光还没有收回的苏醒，像是说给离开的人，又像是说给在场的人。

    王栎鑫从手术时间定下来时就在他们的群里说过，安慰的话也早在王栎鑫手机里刷过满屏，但关于手术，话语总是无力的。

    哥哥们所能做的所有，只是给他支撑和相对舒服的氛围。

    所以他们在录制的这一天，都默契地没有主动同王栎鑫提起第二天的手术，只是陪伴。

    直到小朋友终于去往心底无尽牵绊的地方，才敢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稍稍倾吐一点心声。

    幸而，一切顺利。

    第二天上午录制照常，只是摄像头之外的地方，总有个人会刷一刷群消息，念叨一句“还没结束”，直到下午看到群里那条新发的视频。

    王栎鑫肯定是哭过，说话带着点囔囔的鼻音，但还算冷静，手术应该是顺利的。陈楚生把视频来回看了两遍，第一遍确定王栎鑫状态，第二遍看王叔叔情况。他还记着几个月前他们见面时看到的身形，再看现在叔叔憔悴的模样，不敢想过年时还笑容爽朗的人会突然这样虚弱。他拇指在手机屏幕上用力划了划，轻轻呼出口气，又拿起刷子继续没干完的活。

    陆虎最先看到发在群里的视频，还没说什么，王栎鑫已经一个电话打过来。

    “hin好mai，hin好？”

    “必须很好，我看见你笑了，没问题！”

    一向藏不住情绪的小朋友还没开口，嘴角先扬了个大大的弧度，被视频对面的哥哥们一眼瞧出。他实在没办法不高兴。从听到消息开始，老老王的手术就是一双紧扼住他咽喉的手，不至于要命，但时时憋闷痛苦。手术顺利结束，那双手终于施舍了些缝隙，让他能艰难地吸入些新鲜空气，以缓解缺氧的窘迫。

    到挂断电话，王栎鑫都还是恍惚的。舌尖下意识扫过嘴里被磨咬过的烂肉，直到铁锈味和刺痛一并传入大脑，才生出几分实感。

    他已经捱过了手术室外等待的煎熬，也听到医生说手术成功，能安心地继续他的工作。

    结束电话后，陆虎第一反应就是关掉摄像头去看前排的张远。小鸟微弓起的后背小幅度地抖，温柔的人，连脆弱都无声。

    王铮亮轻轻叹口气，挪到张远身边的位子上，伸手揽住他肩膀。

    “亮哥，我不是…”

    “我知道，我知道。”

    王铮亮手掌轻轻拍着慌乱的人后背，很小声地打断他的解释。

    没事的，小远，我们都足够了解你。

    ————

    见面的欢喜只持续到张远上车前问哥几个有没有人要喝饮料。王栎鑫顶着王铮亮的死亡凝视告诉张远他要冰饮的时候，整张脸都是皱巴的。

    “我…我嘴里咬破了不能喝热的。”

    耷拉着脑袋的小狗磕磕巴巴的解释。

    等他给几个人看完嘴里被咬的有些不堪入目的伤口，哥哥们谴责的目光几乎要把小小一只的王栎鑫埋起来了。

    “王栎鑫你——”

    舍不得骂的张远咬牙切齿地拿着吸管戳戳老幺脑门，没好气地把手里饮料塞进夸张笑着的人手里。

    “我托经纪人帮我买了康复新液，王栎鑫，你最好祈祷它快点长好。”

    下了车，王铮亮扣住王栎鑫的肩膀亲昵地搂着，脸上也是笑模样，语气却是冷森森的吓人。

    又被捏碎一回肩膀的王栎鑫面部表情扭曲了一瞬，又很快遮掩过去，也不管亮妈妈说的什么内容，只一味点头如捣蒜。

    王栎鑫诶，他是什么很怂的人吗？

    他是。

    等到了晚上陈楚生因为他没戴手套就拽绳子揪着耳朵骂，想辩解没事却被发现咬出了血的甲肉，而王铮亮还在一边虎视眈眈的时候，王栎鑫几乎想回去翻万年历了。

    可能他这一天都不适合出现在亮妈妈面前吧？刚见他时的亮妈妈有多开心、多心疼，现在就大概攒了多少的火气值。

    原本还存了分教训弟弟心思的陈楚生听见王铮亮一声冷哼，情绪立刻从生气转到了同情。

    真发火的王铮亮，见一次都要念阿弥陀佛了，还是不要沾边的好。

    “晚上你记得把药涂了，这几天管住嘴，别再搞发炎咯。”

    王铮亮把人剜了好几眼，才走过去把药塞人衣服里叮嘱，但凡不是顾忌王栎鑫要去医院陪护，他这晚上就要让小兔崽子多个刻骨铭心的回忆。

    “亮哥~今天是虎子生日诶~别生气嘛，开心一点啦~”

    陆虎：兄弟，虽然今天是我生日，但你天要下雨哥要揍你这种事，不归寿星管。

    “嗯嗯嗯，我不生气，快上去吧，他们几个都去天台了，什么事都过了今天再说。”

    王铮亮极其敷衍地应合着还想再磨叽的王栎鑫，扳着人肩膀转了个身往前推，直接打断后续施法。

    至于第二天听见王栎鑫又因为拔河把腰扭伤了的事，王铮亮默默不语，只一味记账。

    等到两个人终于有时间坐下来盘一盘账已经是一星期之后了。

    王铮亮从舞台上下来正对上迎面走过来的王栎鑫，小狗抬头看看已经开始黑沉的天，再看看亮哥脸上那副墨镜，很夸张地“咦~”了一声。

    “干什么干什么，我这就是个造型就是，你都这么帅了，我耍一下不行啊？”王铮亮瞧着王栎鑫活力满满的样子嘴角也跟着扬起来，回怼也不忘了夸夸小朋友的妆造。

    “亮哥，我把地址发给你了吧？你去了先点。”

    “发了发了，那我先走了，一会聊。”

    ————

    晚上的烧烤局吃的还算尽兴，虽然有亮妈妈盯着没喝多少酒，但是几个朋友聚在一起，还有多年的老朋友在，谈天说地总也是热闹的。

    可惜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王栎鑫一进酒店房间被就揪着领子拎到墙角醒酒，王铮亮抱着胳膊站在旁边抬了抬下巴。

    “来，你自己先说说最近都干了啥好事。”

    他语气不差，但眼神是冷的，王栎鑫有些发懵的脑子被狠狠刺了一下，后知后觉的指尖发麻起来。

    “亮、亮哥，我…”王栎鑫打了个磕绊，咽了咽口水才扣着拇指上的倒刺回忆这些天做过的事，“胃没养好，嘴咬破了，咬指甲把指甲咬出血了，拔河把腰扭了……”

    “呵。”

    王栎鑫还没说完，就听见身后王铮亮一声轻笑，还没说完的话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演唱会结束喝多了胃疼，我…我昨天没敢和你说…”

    他沉默了很久才硬着头皮把前一天没敢讲的话坦白，心率因为紧张飙升，口唇都干燥，舌尖划过已愈合的口腔内壁，忍住了再去磨咬那一小块肉的冲动。

    “看出来你有事瞒着我了，行李箱我开了啊？”王铮亮等到王栎鑫同意，轻车熟路地从行李箱里翻出戒尺扔在酒店柔软的床上，发出一点沉闷的响动，“趴着吧，我今天没心思做热身。”

  （照旧，后续见vb）

🦈生右拍拍，左位是亲哥楚龙，算是兄弟系列

🏠背景是白石洲的小出租屋，时间线是二十出头的里，故事线是“以为自己要挨打，然后就真的挨了打”以及空耳挨更重的倒霉温情小故事

tips：没看过大牌生日会片段的可以把大哥代入为年长几岁的生哥。

弟弟今年好像格外的忙，现下都快要中秋了，上次见面还停留在春节。突然想到这些，加之过两天要去深圳办事，陈楚龙就给弟弟去了个电话，问人后天有无空闲，是否能见上一面，电话那头沉默了下才答说自己当日不在深圳。于是又问人下周中秋能否回家，答案还是一样，已经答应了演出。没办法，陈楚龙也只能嘱咐人别太累，照顾好身体，有空再聚。

挂了电话后却总觉得弟弟言语里有些不大自然，陈楚龙又给弟妹去了个电话，果然得到些不同的答案。

……

因着在酒吧驻唱的缘故，陈楚生的作息多少有些不寻常，夜里休息得晚，第二日多睡到日上三竿。今天也没什么不同，只是人睡得正酣，却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半梦半醒间猜测大概是女友忘了带钥匙，套上件长T就趿拉着拖鞋去给人开门，大门打开，却赫然一个陈楚龙。

刚睡醒的大脑还不大反应的过来，陈楚生开了门没让人进，只是在门口眨着眼睛问人怎么会来，他哥说跟他讲过了自己来办事，顺路就来看看他，陈楚生这才点着头把人往屋里迎。

进门发现自己就一件T恤配拖鞋，裤子没穿脸也没洗，于是给他哥倒了杯水安置下，就自顾去洗漱穿衣。刷牙的时候猛然想起他哥前两天联系过自己，自己信誓旦旦的告诉对方自己今天不在深圳，这会儿却明晃晃的在家里睡大觉，突然的心虚让人鬼使神差的在一众沙滩裤里捡出了一条长裤。

陈楚龙等了十分钟人才重新出来，这潮湿闷热的天气，人竟换了条牛仔长裤，甚至还拴了条皮带在腰间，陈楚龙愣了愣，又不禁在心里发笑。

“不是说今天不在家？”

“…噢，是，原原本是有事情的，取消掉了”，陈楚生搬了个椅子在他哥对面坐下。

“嗯。”

“哥要过来怎么不先给我打个电话？”

“怕你在忙，我打给弟妹的。”

“……”打给阿云了？那自己今天压根就没安排的事儿…

“中秋也有工作了，没时间回海南？”

“对…是”，陈楚生小声肯定，延续了两日前自己在电话里的说辞。

房间安静了一会儿，陈楚龙是真诚的生出些疑惑，“里，我都说了我给弟妹打过电话了，你为什么还要跟我说谎话？”

陈楚生尬了下抬头看人，支吾不出个一二三来。

“站起来。”

他哥面上还是淡淡的，陈楚生感觉却不太妙。果然这边自己刚老实站起，那边他哥的手就探向了自己的腰带搭扣，利落的解开，直到人要往外抽自己的皮带了，陈楚生好像才突然反应过来似的，低头按了人的手。他哥没说话也没撒手，陈楚生坚持了一会儿只能松了劲儿，于是皮带就被人整根抽出，折了两下握在手里。

没了腰带约束，牛仔裤就松松的卡在人胯骨，陈楚龙索性又解了弟弟的裤扣和拉链，伸了只手出来看了人一眼，陈楚生就顺从的扶上了他哥的手，脱掉了自己的外裤。

“转过去，衣服撩起来。”

陈楚生听着他哥的指令，两手捏上了衣服下摆，人却神游天外。就很奇怪，明明他哥很少教训自己，动手的次数更是寥寥，可今天自见到他哥，就莫名觉得自己要挨打，按说两人对这件事情应该都蛮陌生，可事情就这么自然的走到了这一步。

陈楚龙看出了弟弟的出神，那衣服都快捏出花边了也愣是没掀起来一点儿，索性自己上手，卷了人的T恤到腰间，打了个结卡住，掐着人侧腰把人搡到打着顺手的位置站定，皮带就开始跟人身后不太温柔的接触。

陈楚龙只用了六七分力气往人身后甩，抽了二三十下，人身后也不过是刚客气的染上层红。他弟只是局促的两手搁在腿面上，老实的挨，待到见人嘶着气拧了膝盖试探着想躲了，陈楚龙就停了手问人。

“有假为什么还不想回家，躲着我呐？”

陈楚生惊了一下扭头否认，“当然不是。”

“那是跟爸妈吵架了？”

“…也没有。”

然后空气就又安静。

见人问一句答一句答完就哑巴的样子，陈楚龙也觉得有些烦躁，突然起身给弟弟两只手按在了人刚才搬来的椅子上，不似刚刚的小打小闹，皮带使了力气往人身后甩，一下子就给人激出几声痛呼，喊了几声又想到这楼房很不怎样的隔音，龇了龇牙把喊声往鼻腔里堵，被他哥听到就更气，更不吝惜手下的力气。

陈楚生知道这是把人惹急了，开口想讨饶，可话到嘴边总是被人几下子就抽回嗓子眼里，只能狼狈的挨着等他哥稍微消消气。可自己就是一经验不足的脆皮，听到皮带带起的风声就想逃，等皮带真的抽在身后了就更想逃，只能紧紧的抠住椅子边沿把自己定在这方小天地，可到底是没撑多久，就被他哥横贯屯峰的狠厉几记抽直了身子，撒了手连退了两步躲避。

他哥倒没上前捉他，盯着人疼红的眼眶和满头的水气问人，“有什么心事连跟哥也不能说？”

然后就见陈楚生的脸从疼痛中分出一块表示疑惑，那意思是“你怎么知道我有心事？”

陈楚龙险些没笑出声来，“今天根本就没想打你，偏你自己穿成这样出来，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要不是心里有事你会这么心虚？我要打你你会这么听话？”

他哥怕真是比肚里的蛔虫还了解自己，陈楚生低头思忖。陈楚龙不知弟弟在心里怎么编排自己，只觉得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人也该跟自己掰扯掰扯他那点“隐秘心事”，可等了半分钟也不见人张嘴，索性扬了扬手里的皮带佯怒着催促，“是现在讲，还是接着挨？”

陈楚生有些出神，没听清他哥的言语，只看到人板着面孔对自己扬皮带，只当他哥是还要接着揍他，只好咬了咬牙又往椅面上撑。

这操作看愣了陈楚龙，以为都到这份上了人还宁愿挨揍都不愿讲，也觉得他弟这犟劲儿属实是有点过了，敛了让人轻松揭过的心思，扽了扽皮带，第一下抽回人身后就又急又重，打得陈楚生一下子就弹起，捂了身后扭头看他。

陈楚龙只是有些不耐的吩咐人快些撑好，陈楚生不知道人为什么突然翻脸，愣在原地没有动作，见人要伸手来按他才慌忙回身，可还是被他哥掐着腰侧按了个结实。身后已经被热情照顾了大几轮，只是回身撑在椅面上就疼得人鼻子一酸，可他哥毫无跟他客气的意思，皮带甩在身后力度不减，几下就打落了陈楚生的眼泪。

被人按着抽了二三十下，陈楚生疼得两腿都开始打摆子，曲了膝盖频繁交换重心站的扭曲，他哥看在眼里却只是冷厉的要求人撑好，人就只能咬着牙抻他那两条控制不住打抖的腿。

原本觉没睡足头脑就不灵清，陈楚生也搞不明白今天到底是怎么就给他哥气的要这样按着他揍，也不知到底是挨了多少，终于在他哥第三次要求他“腿打直”的时候崩溃，落了两颗豆大的泪滴，哑了嗓子摇头讨饶，“真的站不直了哥，要痛死了。”

楼宇间的缝隙传来些小孩子呼朋引伴的喊声，落到陈楚龙耳朵里才后知后觉弟弟今日如此“硬气”不肯喊叫的原由。为着那点微弱的隔音效果，也是想让弟弟喘口气，陈楚龙松了对人的桎梏走到窗边关上了窗户。

于是房间就更显湿热，可比屋里空气更潮湿的，是他的弟弟，自己从窗边走回人身边的这几步距离，人倒是还乖巧的撑在原处，可至少落了五六颗眼泪到椅面上。

陈楚龙看的无奈，到底是扶了人起身，把人掰正捋直了问人，“哭什么，明明好好讲话就能揭过的事，非要挨上这通打，有什么话是跟哥也不能说的，嗯？”

对上他哥那双心疼无奈却写满包容爱意的眼睛，陈楚生再藏不住他那点心事，“哥，我知道农场有长辈说我没继续念书很可惜，讲我是不务正业。我自己是不在意，只是觉得有点对不住爸妈，我当然不会一辈子都在酒吧唱歌，可未来我会走怎样的路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爸妈就更无从替我开口。”

“驻唱的工作也…不都是那么顺利，私下要自己去找机会，台上也有被人丢过酒瓶，能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我很知足，但理想面前先是生活，偶尔也会觉得有点辛苦，怕找不到出路。”

话毕又觉得这怕是太多年轻人共同的处境，自己挨了这通好打才支吾出来也有些脸红，抬头看他哥却见人听的认真。

“里，你小的时候很调皮，反倒是喜欢上吉他后变得沉稳了许多，自己报班学习，自己跑来深圳谋出路，我和爸妈就觉得你是个大人了。但哥应该想到，选择这条路打拼，即便是自己喜欢，压力也一定很大，因为是自己的选择，委屈和疲惫就更难开口，是这样吗？”

哥哥的理解让陈楚生脸上又现出些蜿蜒泪痕，陈楚龙只能抽了张纸捧了人的脸给人轻轻的拭，“你的第一把吉他是哥给你买的，哥喜欢你弹吉他的时候眼睛亮亮的样子，爸妈也从未挑剔过你选择这一行没继续考学的事，还要怎么表达我们的支持？这点心事都不肯跟家里人说，你这嘴巴学会唱歌之后就不会讲话啦？”

说完在人脸颊上狠狠拧了一圈，陈楚生只能边呜呜噜噜的说知道了，边两手并用的去摘他哥钳在自己脸颊上的手。摸到了才发现他哥说了这半天话，皮带竟还握在手里，怕人说完还要给自己来上几下子，抢先打起感情牌，“哥，我晚上还要跑场子的。”

陈楚龙听明白了人的弦外之意，眼神果然就松动，陈楚生愣了愣，他哥就是这样，明明就疼自己得很，也是被人刚刚沉甸甸的言语冲昏了头，咬了咬牙跟人开口，“没事，哥还要打的话，今晚我可以站着唱。”

陈楚龙险些没因着人这壮士断腕的气势笑出声来，话都说开，人身后也早已深一块浅一块的斑斓，觉得今日索性就到这。只是皮带还没来得及放下，门口就响起些门锁转动的声音，是弟妹买了菜回来。

陈楚生愣了下才手忙脚乱的动作，裤子是来不及穿，只来得及解开腰上的衣结，T恤垂下堪堪遮住身前身后就忙不迭的往他哥身后躲。陈楚龙也愣了一下，只能站的更正些，试图更多的挡住藏在身后的弟弟。

出租屋的空间本就不大，刘云进门没走两步就不可避免的扫见了男友通红的半张脸，和两条藏不住的光裸的腿，大哥皮带还握在手里，实在是看一眼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只跟大哥打了声招呼，就扎进厨房说洗水果大家吃。

等厨房的水声响起，陈楚龙才扭头看了一眼脸快熟透的弟弟，“害羞了？”

陈楚生索性破罐破摔，“没有，就是这会儿没看到，她也会发现的。”

“怎么？”

陈楚生横了人一眼，大概是觉得这问题显而易见，背了手到身后揉了揉辟股，“很痛的，我今天肯定都没办法正常坐下。”

陈楚龙笑笑，递了人的牛仔裤给他，却被人扔到一旁，随便在屋里摸了条沙滩裤换上，于是陈楚龙又笑，心说早穿成这样，今天这打大概还落不到他身上，陈楚生大概也想到了这点，于是又横人一眼。

连遭人两个白眼的陈楚龙也不恼，甚至觉得十分受用，话说开了，知道不会挨打了就又变回有些骄蛮的样子，这很里梨。伸手抹了弟弟脸上还有些晶亮的痕迹，没忍住又在人脸上捏了两把，“中秋一起回家？”

“嗯”，陈楚生吸了吸鼻子，“想爸妈了。”

 

End

开篇预警！！！小圈文学（不懂可自行百度）介意者慎点......

与真人无关！！！完全是生哥和糊糊之间的兄弟氛围让我疯狂脑补！！

文笔不好，各位轻喷。。。

近11600字的第六章 祝大家食用愉快~

———这是平平无奇分割线—————

接上文……

 

虎子拿到浴刷的时候悄悄在左手心上试了试，轻轻甩了一下就起了红印，斯哈斯哈的搓着手心，想着前天晚上给王某糊上完药后试的那下数据线，有点难以理解，“这房子里简直处处是‘刑具’。”

 

走进客厅，看苏醒已经把白茶摆在了桌上，“虎子要来点不？”

 

陆虎攥了攥手里的浴刷，心想喝酒误事儿，就自己那酒量，万一没hold住等王糊挨揍的时候谁帮忙啊！！

 

“emm算了，我来点白水。”

 

走近的时候发现陈楚生低头摆弄着电脑，身子后仰依靠在沙发靠背，右腿翘起搭在左腿上，因为下午没拍摄换上的白色棉质短袖仿佛还有些薰衣草的香味儿，笔记本电脑就放在右腿上，手指灵活的敲击着键盘。

 

如果不看那面无表情的冷漠脸色，虎子估计得欢欢喜喜贴上去问问生哥是不是又在搞音le，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此刻他只敢站定后攥着那把比较有分量的木质浴刷，小心翼翼的开口，“生哥，是……这个吗？”

 

陈楚生听到声音抬眼看向陆虎，微点了下头，“嗯对，放桌上就好。”说完继续低头看电脑。

 

陆虎弯腰的时候侧头看向正在用眼神发出疑问的王糊糊，后者瞪着无辜的大眼睛仿佛在说，“虎子！你绝对算得上是帮凶！”

 

放好浴刷起身要回到自己座位时有点同情的看了眼王糊糊，浑身散发着一种“兄弟，祝你好运”的无能为力。

 

苏醒因为发现手机要没电了，索性回房间去拿pad和充电宝，陆虎刚坐下就侧头和张远开始低声耳语，不过张远没啥表情，不好猜测虎子说了啥。

 

王铮亮也在摆弄手机，偶尔探过身子往陈楚生电脑上看几眼，整个气氛诡异又静谧。

 

王糊表示感觉自己仿佛和哥哥们不在一个空间。。。

 

看着就躺在面前茶几上的浴刷，有点出神——

 

不出意外这个东西今天可能即将或许马上就要和我有一个亲密接触了，看它这厚实的样子估计生命力挺顽强的。

 

不过谁家普通同事还搞暴力教育这回事？？！

 

亮哥说的没错，生哥那句话是气话，对！一定是气话，否则等这玩意儿贴我身上的时候，我可是绝对不依的！

 

出神的时候人是管控不了自己的表情的，因为一柄浴刷而引起的一系列大脑“推理”，王糊糊轻而易举的证实出了“生哥讲的气话，所以生哥没有失望，而且生哥还打算揍我，好了那就是关心我，yes，没错。”

 

嘴角微微上扬。

 

陈楚生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到王糊糊脸上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么一幅将笑不笑的表情，心想果然是没教育到位，这时候都能笑得出来。

 

“开心什么呢？”突然的发问，蕴着冰棱子一样的语气，成功把王糊糊吓了一跳。

 

意识到自己干了些什么的王糊脸上露了点尴尬，舔了舔嘴唇，“啊…没没什么。”眼神不自觉的乱飘，就是不敢和面前的老大哥对视。

 

等苏醒拿着pad和充电宝也坐好，陈楚生收起翘着的二郎腿，身子前倾把电脑放在桌面上，两肘撑着双膝，右手缓慢的拧转着左手指上的指环，“也恰好今天没有拍摄了，那我就——”话说一半，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有那么一点点不合时宜。

 

陈楚生摸出手机看了眼备注，没有回避直接划开接听。

 

“哦下午啊，就他俩吗？”

“好的，那我们去取好了。”

 

通话结束很快，放下手机后朝着王糊糊，“下午两点半，需要你和虎子录一个商务，记得提前换好衣服嗯。”

 

后者有点不敢相信的用手指了指自己，“我？”转而看向陆虎，陆虎此时恰好刚收到赵浩发来的微信，“虎哥，下午两点半海边沙滩有个商务，你和王肿。”

 

陈楚生点了点头，左手拍了拍放在身侧的手机，“赵浩的电话。”

王糊心里懵，但王糊不敢说。为啥自己的商务赵浩电话要打给生哥？？！！我现在很像自己做不了主的小孩儿吗？？！！

 

“也中午了，赵浩说准备了午饭啊，我去取下。”说着陈楚生就起身，左手顺势拿起手机揣兜里，虎子见状紧忙和张远一同出声，“诶生哥生哥，你坐这我去就行。”

 

陈楚生右手伸出停顿几秒，意思表示不用，王铮亮见状也一同起身走出房门。

 

苏醒看了眼似乎还懵懵的陆虎，靠在沙发椅背上打开手机，“生哥亮哥有话要说，咱就等着待会儿开饭就OK啦兄弟。”

 

陆虎这才一幅恍然大悟的模样。

 

张远见状右手握拳轻轻碰了碰陆虎的大腿，“陪我洗手去。”

 

陆虎皱了下眉头，满脸不解的看向一脸认真的张远，“兄die？？？”话这么说着但动作一点都没落，立即站起和张远并排往洗手间走。

 

苏醒刷手机的空档抬眼看了看正低着头摆弄手机的王糊，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轻轻摇摇头，手机屏幕上是和赵浩的微信聊天，“我建议可以给生哥打一个。”

 

赵浩回复：“醒哥🤝🤝”

 

王某糊现在正皱着眉在微信和赵浩友好交流——

 

糊：？？？我的商务！！

 

zao浩：王肿什么事🙏

 

糊：为啥不直接告诉窝？！

 

zao浩：🙏🙏🙏

 

糊：你知道什么了👀

 

zao浩：🙊🙊🙊

 

糊：……🐮

 

zao浩：🙏🙏🙏

 

 

王糊现在满脑子都是生哥，愁的坐在沙发上双眼无神的放空自己。

 

陈楚生和王铮亮一前一后出门，沿着熟悉的那条路往赵浩房间走，正午的阳光比较刺眼，温度也高，裹在人身上有种烦闷的燥热，但幸好是在海边，还有点风让人缓解片刻。

 

“亮哥，我蛮害怕的。”陈楚生率先打破沉默。

 

“这次训得狠，糊糊肯定再不敢拿自己不当回事儿了。”王铮亮话里话外都是心疼，以他对陈楚生的了解，陈楚生让陆虎拿那柄浴刷时他就知道这前两天事儿今天估计得有个说法。

 

但昨晚威逼利诱好歹话说尽才安抚下来的王糊糊，今天再给来一顿还不把人给打傻了。

 

陈楚生听完后闭了闭眼睛，继而睁开眼往海边看，有些疲态的摇了摇头，“他记不住。”

 

“楚生，你得信他，否则容易适得其反啊。”语气略带焦急，话音一落紧而又补充一句，“别总当他十八岁一样。”

 

言下之意即无论做的再怎样，他终究不是小孩子了，这个年纪还能不管不顾服服帖帖的在你手下受责，足以看得出有多重视和我们的兄弟感情，不要过于苛责。

 

“亮哥你不是问过我昨天早上在卧室我对栎鑫说了什么吗。”

 

陈楚生有些恍惚一样，语气淡淡的，带着些不易让人察觉的无奈。

 

王铮亮知道陈楚生有话继续说，所以没开口，只是静静的等待下文。

 

停顿了两三秒，“我逼他和我约法三章。”陈楚生说完轻轻笑了，转头看向王铮亮后自嘲般的开口，“亮哥，我挺后悔的。”

 

王铮亮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人，“楚生，你……”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问下去。

 

陈楚生顿了几秒似乎在极力克制着情绪，“看到伤的那一刻我也心软，亮哥你知道吗，他就乖乖的撑在那里，就因为我说了一句噤声，嘴唇都要咬破了也不松口。我问他至于吗，他抖着身子点头。”

 

“亮哥，我那个时候像个逃兵一样，我把树枝扔在地上就出来了，我下不去手了。”

 

王铮亮想起昨天早上，从卧室出来的王栎鑫，嘴唇上有明显且深的咬痕，倔强的瞪着湿漉漉的眼睛，手指微微发抖的握着断掉的两段树枝。

 

有些不解，“你不是告诉我这事儿已经完了么，怎么？”

 

“我说只要你答应哥，哥再不像这次这样训你，但栎鑫没有。”

 

陈楚生语气中带了些挫败，“我看到他握着折断的树枝不肯撒手，我知道他最终还是答应我了，后来在海边休息区，他亲口告诉我，他说生哥，我答应。”

 

“但你也看到了亮哥，昨晚的事情，换句话说，他现在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否会落下病根，也不关心将来是否能继续唱歌，他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消耗品，只看当下的效益。”

 

带着些疲累和挫败的话一句接一句的从一上午都没怎么开口讲话的陈楚生嘴里说出，这让王铮亮感到心酸。

 

“亮哥，他怎么敢把自己当一个消耗品的。”言语里透出的心痛和愤怒让王铮亮此时此刻终于明白昨晚陈楚生的滔天怒气从哪里来。

 

二人说着话就到了目的地，拿好午饭跟赵浩打过招呼就朝着住宿地方走。路上王铮亮问陈楚生那约法三章是哪三章，陈楚生微眯了眯眼睛，有些停顿，“最近三个月内尽量推掉那些带货直播，先调整保护好嗓子。”

 

自从人气回升，工作也多了起来，王栎鑫的嗓子突发性沙哑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对嗓子伤害极大，这一点王铮亮在陈楚生话音刚落时就明白过来。

 

“做个全身体检，方方面面的报告出来以后按症修养。”

“三个月后的演唱会我当嘉宾。”

 

后两句一出来，王铮亮有些明白为什么王栎鑫会犹豫了，按照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果听话抽时间去做了全身体检，按照楚生的脾气肯定会拿一份原原本本的结果报告，仔仔细细盯着人按症修养。

 

王栎鑫现在一心扑在事业上，按他昨晚说的那样，“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这股热度就过去了，我再不拼一点，机会就溜走了。”

 

至于最后一个，如果只是简单的演唱会嘉宾，糊糊不用陈楚生开口都要把人名字加上去，但关键就在于这种特殊情况下，陈楚生是想借由演唱会嘉宾的身份帮王糊糊弄音乐，确保演唱会的顺利进行。

 

这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曾经王糊糊就懵懵懂懂的答应了下来，最后看着陈楚生放下自己近期工作为了他的演唱会累到只要坐下就能睡着而懊悔不已。

 

所以这三件事里，王铮亮稍稍一想都知道，如果前两条还有些打算同意的余地，那么最后一条就是斩钉截铁的拒绝，所以犹豫着不肯松口答应也是意料之中。

 

陈楚生说完后有些无奈，拎着午饭的双手已经被塑料袋勒出了红痕，和王铮亮并排继续往住处走着。

 

“楚生，我还是那一句，点到为止，糊糊他有自己的思量。”王铮亮思忖了半路，终于是说出了这句话，他也知道王栎鑫的状态需要人敲打，但始终觉得对于这个最小但也已过而立的弟弟，不应该像十五年前那样了。

 

陈楚生闻声转头看向王铮亮，弯了弯眼角，轻轻开口，“亮哥，今天别拦我，好吗。”

 

而后二人再没开口，直到将要迈进房门的一刹，王铮亮才似乎思量完全，“楚生，记得哄一下，糊糊昨晚怕得紧。”

 

陈楚生无声笑了笑，点头。

 

他知道王铮亮考虑事情从来不会只看一方面，也知道多年的感情足够让亮哥相信自己。

 

一进门，陆虎张远和苏醒就迎了上来，王糊糊起身站在原地看着依旧冷着脸的陈楚生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向前。

 

这顿饭吃的有些安静，由于下午有商务拍摄，陆虎有点刻意控制自己不要吃的过多，王糊糊是压根没心思吃，一小份米饭戳了又戳都没吃下去几口。

等陈楚生吃好顺手抽了张纸巾擦嘴的时候才注意到心不在焉的王栎鑫。

 

“这么几口饭你要吃多久，不饿？”听到生哥的语气似乎有些缓和，王糊糊觉得此时是个好机会，稳稳放下碗筷，有些忐忑的开口，“生哥，我我想和你道个歉。”

说完小心翼翼的看向陈楚生，似乎是在打量后者的表情有没有发飙的迹象。

 

陈楚生带着些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王栎鑫，左手向前伸附在王某糊的右膝盖上，一如昨天在海边休息区，“如果要道歉，也应该是我为昨晚的口不择言向你道歉。栎鑫，昨晚是我冲动了。”

这话一出，王糊糊秒变小哭包，眼眶瞬间湿润，死死抿住嘴巴含着泪摇头。

 

我就知道！！生哥绝对不会真的对自己失望！！生哥都向我道歉了，我王糊还有什么脾气！？生哥今天打死我我都不带有怨言！！

 

此刻王糊糊心中满是庆幸，还有那么点“我就知道#￥@%&*#@￥&%*”的小得意，苏醒看在眼里，无语在心里。

 

看那样子是完全没有意识到陈楚生真正生气的点在哪里，许是忘了？

 

又或许真如陈楚生说的那般，王糊糊现在真的是从心底里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一颗心装满了至亲好友，没有自己。

 

王铮亮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方才答应楚生今天不干涉，是个正确的决定。

 

等吃完饭收拾好，赵浩已经在门口等着接虎子和糊糊去海边，其他兄弟们准备各自回房间午休，王糊糊刚刚放松下来的心情被陈楚生突如其来的一句“等拍完商务，晚些回来我们好好谈谈前两天的事情。”搞得又开始上上下下。

 

王糊糊应了一声后紧忙拉住客厅仅剩的苏醒，“Allen，生哥的意思是……？”

 

苏醒伸出右手安抚性的在王糊糊肩膀上拍了拍，而后头也不回的进卧室，只留下一句，“Wish you good luck！”

 

等王糊糊拖着依旧肿痛的身后勉勉强强坐上了车，心里还有些忐忑。

 

但当得知今天下午的商务需要利用海上运动设施时，反而心情有些上扬，昨天因为身后实在痛到不行，又加上发烧浑身无力，玩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今天可以借着拍摄间隙好好体验体验。

 

穿好装备的时候虎子就提醒了一次，“栎鑫！你听我说，如果觉得控制不住就和工作人员招手示意，这个很难控制。”

 

后者点点头，说虎哥你放心。

 

起先很难控制，但王栎鑫聪明，很快就掌握了诀窍，有些想要往深海区靠的意思，“诶老师，那我这样直接冲到前面那里，拍一个背影是不是更符合这个主题。”

 

负责追拍王糊糊的摄像老师有些犹豫，“确实是可以，但有些危险，所以我们一开始没有这样策划。”

 

“害，可以那不就得了，拍出来视觉冲击力更强不就得了？”

 

在距离岸边较近已经拍完的陆虎有些疑惑，为什么王栎鑫还没有上岸，眼见着人在原地堪堪停了停，紧接着直直冲向深水区，速度快到陆虎都来不及喊住人。

 

“不行这怎么回事？！抓紧把人弄回来，太危险了！！”昨天大家一起听过相关的知识讲解，这样太危险了，一不小心就能翻身掉海里，很容易因为一下子呛到水反应不过来溺水。

 

负责追拍的摄像也没想到话一说完，没等他思考几下做出回应人就已经出发了。

 

扑面而来的海风，刺激着王某糊心中那一股少年豪气，刹那间仿佛海面上只剩自己，因为速度过快猎猎海风在耳边呜呜作响，他听不清旁人的呼喊，由着心里那股劲儿直直往前冲。

摄像老师急忙大声喊停，“非常好！素材有了！！非常棒！！可以停了！！王老师！可以停啦！！”

 

奈何王某糊耳朵里只听到了，“非常好！！素材非常棒！！”

 

等到听清可以停的时候才堪堪反应过来，脚下一松劲儿，瞬间感觉天旋地转，缓冲时间过于短暂，所以在船上的那些人看来，王栎鑫是直直的摔进海里的，头朝下。

 

吓得紧忙坐船往那边赶的陆虎动都不敢动，完蛋了，王栎鑫你完蛋了！

 

摔进海里的王某糊瞬间感到四面八方都是海水，鼻腔口腔里灌满了让人窒息，挣扎着想要正过身子往上游，但身后的肿痛此刻使他提不上太大的劲儿，越挣扎似乎越往下。

 

等感觉自己都快要意识模糊了，突然手臂被人死死拽住，被人拉上了海面，上了船终于呼吸到空气的王糊不断的咳嗽，陆虎在一旁一边拍着王糊糊的背，一边不安的观察王糊糊的脸色。

 

“王栎鑫你乱搞什么？！你不怕死啊？！”蕴着怒气和后怕的声音此刻在王糊糊耳朵里也格外亲切。

 

“虎哥别说了，我我不小心，咳咳…不小心。”

 

因为下午没拍摄，睡醒后因为知道是海上拍摄有些不放心的其他兄弟，赶来海边的时候恰好目睹了王栎鑫被捞起放到船上的画面。

 

在控制不住王糊但又非常接近深海区时，那位摄像老师已经被抓紧赶来准备救援的摩托艇接了回去。此刻正一脸懊悔的向陈楚生王铮亮一行四人还原着几分钟前的对话

 

陈楚生脸色铁青。

 

等船靠了岸，王糊已经被船上载着的医生检查完身体了，结论就是得亏赶去的及时，只是呛了些水，没别的大碍。

 

下了船的王糊和陆虎还没有注意到兄弟们已经来了，王糊糊和陆虎慢慢往休息区走着，“虎子刚刚这事儿你别和其他兄弟们说啊。”

 

“等到出了人命再让我们知道是吗？”

张远罕见的说话夹带着怒气，把二人惊的立马转身，王糊糊看到眼前一个不落的兄弟们，腿有些发软，尤其是陈楚生，感觉如果不是现在人多，估计已经上手了。

 

王铮亮看着头发还没擦干的王某糊，终归是有些不忍，“糊糊你这次可真的是任性了昂，快，用这个先擦擦头发。”

 

等到了休息区的换衣间，陈楚生低沉着脸顺手拿了门口打扫用的鸡毛掸子跟了进去，进门转身关门一气呵成。

听到关门声的王糊糊转身就看到了一脸怒气皱着眉的陈楚生，有些害怕的后退一步，“生哥，生哥我，啊！”

陈楚生一句话都不想听，直接上前两步一脚踹在人小腿上，后者疼的踉跄了两步直接蹲下，捂着被踹到的地方斯哈喘气。

后面的尝试截断发了三次，次次不通过，所以截图放在彩蛋，如果还不行，我再弄一弄。（累了。。。）

范闲进庆帝书房的时候，先看见的，就是那一整套廷杖的东西。

一时之间，范闲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唯一的感觉可能是，那颗城门争道，战马铁蹄直逼面门都没慌乱的心，就这么突然沉了下去——

欺君之罪，一个“滚”字遮掩不过去，范闲心里全然明白，可是话又说回来，北齐一行艰难险阻无数，如今正式归来，未有赏赐，便先有惩罚，范闲扪心自问，总是委屈的：

谁不知道，若要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最好的办法，必不是肉偿。

所以再开口时，范闲也不愿再称一个“罪”字，只是跪下叩了首，“臣范闲，见过陛下。”

庆帝自然敏锐的察觉出他这两次用字的不同，是以并不开口。

殿内寂寂，青砖冰冷，帝王没有旨意，范闲只能以面贴地跪着，一动不能动，逐渐品味出膝盖的疼痛和腰背的酸麻——想必这也是惩罚的一部分。

许久，才听见帝王举重若轻的问话，“私事都办完了？”

“是的。”滕梓荆妻小获救，弟弟和老师也都安然无恙，“和离京前一样，依旧是陛下的臣子，没有牵绊。”

“就还要继续查。”

“是。”

庆帝于是又给了一点反应，他说，“哪怕再犯一次欺君之罪，也无所谓？”

这话不好答。

范闲心中告警，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有所谓，但不得不为。”

“所以，何苦来呢？”帝王道，“老这么自讨苦吃——一会棍杖打在身上，并不好受啊。”

何苦，若是外人，真是会听得鼻酸到眼泪掉下。

范闲却斟酌着圣意，笑了，“无非是想套住我、或者杀了我嘛，我不能安然无恙，否则就会下更厉害的杀招——我这人心窄，实在见不得人命白白牺牲。”

他发出淡淡感慨，“说来伤心，自我进京都，遇事没有何苦，只有何辜。”

帝王眼风就这么扫了过来。

没办法，范闲说的太直白，他不是怕自己死，但是却要为普通人的性命，与皇子争锋。

人皆有护短私心，但要为自己的私心而出手，哪怕这私心其实也是不忍普通人无辜受苦的公心，然而朝中官员都没有，只有他有，这就已经是一种“出格”。

看来今日这亏就要吃得再实一点了。

壁虎断尾，欲取先予。

范闲想一想，也觉得好笑，可怕的不是您家那些皇子自相残杀，可怕的，是这样的自相残杀，背后推手却是皇帝大人您，斗争像机器一样疯狂而不知疲倦地运作，所到之处——我只能心甘情愿地绞断尾巴，换取良心安宁。

庆帝说，“其实你也可以虚与委蛇地应付过去——朝中六部，都是这样的。”

范闲愣一愣，索性直言，“如果那样，我想当日，我那护卫的遗孀和遗孤大概已为我的天真陪葬。”

来京都日久，学的最深一课莫过于此，人一旦没了性命，就什么都没有了。

“就为这个？”

“是。”范闲苦笑。

“心软，活该你被人拿捏住。”帝王说，“你的弱点，就差摆在明面上了。”

“陛下教训的是，但也可以说，人心所能承受的底线太不一样吧。”范闲一副承认自己十分笨蛋的惭愧像，“直到今日，我都始终歉疚无法补偿我那护卫一家，甚至，时常惊醒，觉得回到牛栏街，难以安睡。”

“这样的范闲，怕是做不太好您家的差事。”

“太不理智。”

更不用说，如今还有一整个抱月楼的无辜鲜血。

帝王权臣，不可以有弱点，但应该可以有委屈。

“看来今日之苦，也有自作自受的成分。”庆帝脸色稍缓，下了结论，“磨砺仍是不够。”

范闲觉得膝盖愈发痛起来。

他早知道，自己所在意的身边人的生死，在帝王口中，不过“拿捏”、“磨砺”而已。

但是这话还是让范闲想起李承泽的笑容，又看此刻庆帝的，那种平淡的神色看起来都像是很好很亲切的人，像是大人面对可怜的孩子。

孩子说，“我不相信狗狗真的不在了。”

大人说，“当然，当然，他们会用另一种方式陪伴你——”然后随便指着另一条小狗，“它就很像你那只狗狗小时候，没准正是它又来陪你了呢？”

说到底，敷衍罢了。

“陛下说得很是。”

范闲于是诚恳点头，将北齐的不安和搏命都彻底放下。

该懂得了，在活下来之后，与庆帝要他承担的那些“重任”相比，与许多为了大庆孤掷一注献出性命的程度相比，他这半年的生死一线，其实十分微不足道。

帝王见过多少流血牺牲。

真荒诞，范闲想，恐惧要攀比，痛苦也要攀比。

世界好像永远是这样，不做到骨断肉离、啮腹椎心，都不能拿来宣之于口，不能作为他欺君的理由，也不能流露于外。

哪怕是对父母。

更何况，是陛下，并不是父亲。

想到此节，范闲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面上一点为难情绪也没有，只是走到那条凳子面前，十分爽快地脱了外袍，十分利落地俯在上头。

帝王看着他单薄不少的身子，因为抱着木头，从雪白中衣中都隐约透出了蝴蝶骨的形状，摇一摇头，“欺君之罪，就打你五十，小惩大诫。”

范闲抿一抿唇，答，“陛下圣裁。”

帝王颇体贴地补充，“做给外人看的。”

范闲摸一摸手边那块红木杖，又看一眼侍卫，苦笑，“臣懂得。”

这漆了的红木杖，竖直起来比人还高，侍卫抡圆了，会有呼呼的风声。

10受罚 ⚠→花方

等方多病用过了饭，李莲花便拿出了前几日的竹子，绿色底色已被尽数除去，明黄一支，看着不像竹子，倒像玉笛。

方多病只着里衣，膝下蒲团已经撤去，实打实的跪在的冷硬的木料上，等的十分坦然。

“三条错处，一条二十，”

“是。”

坚韧竹子抽上脊背，虽疼，但相比前几日不知好受了多少，他挨的十分安静，身形也没有晃动，甚至闭上了眼睛，封闭视觉来感受李莲花的下手力度。

他打的并不重，相比之前的剑鞘来的柔和的多，却也没有轻饶，实打实的竹子抽下，横贯脊背，若非里衣遮挡，应该看得见肿痕。

一轮二十，李莲花停手活动手腕，侧脸看方多病的表情。“你昨天喝的是酒还是麻沸散，痛觉消失了？”

方多病静静跪着，微微睁开眼，歪了歪头。“那要不你打的再重些，用上些内力也无妨，总要知道痛才会长记性知道改，这不是你说过的。”

李莲花笑着补上一下。“那不如方少爷自己来，省我些力气。”

方多病当真思考了一下，伸出手去。“也好，这等粗活明日我喊两个下人来做也是一样。”

李莲花朝着他的手心抽了一下。“又妄言。”

方多病从善如流的闭上了嘴。

第二轮本该伤处叠加，可方多病挨到最后甚至怀疑自己的衣服是假的，这人分寸拿捏极好，并无半分重叠。

最后一轮打过，方多病的气息也难免不稳了些，小幅度的活动筋骨，这几十下打的都没之前练武的时候来的狠，他低头垂眸不知想些什么，忽闻身后异动，只略略侧头并不大动，却见李莲花翻出了之前方多病送来的刑具盒子，这才让他略略有些动容。

李莲花从里面拿出一条鞭子，鞭身呈棕色黄色，线条颇为流畅，长度也是刚好顺手，既可离得远些以鞭梢重罚，亦可折叠在手，以鞭身施力，鞭柄雕文绑扎无一处不精致，甚至包裹了一层软皮来保证质感的同时提升手感，李莲花拿着鞭子在眼前仔细端详。

“方少爷自己送来的东西，应该不陌生了，方家果然家大业大，连刑具都这般精致。”

方多病一时拿不准他这话的意思，没敢接话。

“方才算是你入我门下的门规惩处，今日的罚也该到此为止，但李相夷还有些私刑，方小宝，你怎么说。”

方多病这才半错过身，看看他，忽然笑起来。“能给我颗糖豆吗？”

李莲花垂眼看他，嘴角轻扯伸手摸进腰间，又轻轻放进他手心。

方多病双手接过，紧紧捏着又转回去。

“若这私刑只为我一人而私，有何不可。”

只要是你给的，是糖是罚，皆甘之如饴。

互通心意至此，自是不必再多言，李莲花扬起手，不再留情，横鞭落下，一下足以抵过方才一轮。

方多病闭眼攥拳，只一下就乱了他的气息，然他深知这不过是个开始，而后接踵而来的两鞭果然更为狠辣，他以手掐住穴位镇住骤起自护的内力，趁机大口呼吸。

“我与笛飞声乃是平辈论交，名头并起惺惺相惜，你以晚辈之身贸然插嘴，是为僭越不敬，他不在意这些，我却不能这般纵容你不知规矩。”

“是，我记下了。”

鞭身再落，一鞭重过一鞭，又是三下收手，方小宝气息乱的快要连呼吸都跟不上，大口平复全然没了方才的镇定自若。

“本是我与他的约定，我心中自有成算，他的对手是我，你无故横加阻拦，妄加揣测，又是一错。”

“是。”

方多病趁机把糖含进嘴里。

李莲花看着他背后，换了手法尽量避开交叠之处，再扬手，最后三鞭落的很快，却不自觉留了情。

只是分神无力的方多病，已被疼痛占据了大半理智，虽有分辨，却实在无力印证。

“其三，是你自大，以为有扬州慢加持相夷太剑就能再无敌手，殊不知天外有天。”

“我，我记得了，也绝不再犯。”

李莲花搁下鞭子，越过他身前，从矮几上的另一木盒中，取出一支香，当着他的面焚上。

“跪完这支，就可以起来了。”

香灰燃起，味道与他从前闻过的都不一样，他轻轻笑了，这香该是他自己做的，口中糖块融化，丝丝甜水落入腹中，他缓过劲儿来，蹭掉额上汗水，跪的规矩了几分。

他看着眼前李莲花亲手给他燃的香，身后疼痛稍缓，嘴角抑制不住的扬起，一扫多日愁容。

这一步，终究还是让他越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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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有轻口味的调教；2.千万不要相信你看到的任何剧情

 

周子舒知道那个男人在看他。

他沿着小溪一路往山上走，找到了好几颗水生的药草。正思忖着是否该原路返回时，那人正好从附近树林中漫步走出，瞧见他时顿住了脚步，来回打量了他一番，唇角噙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周子舒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赶紧转过身、继续在溪边摸索，假装还在找药草——等着这人离开。

但那男人非但没走，还在附近一块岩石上坐了下来，饶有兴趣地盯着周子舒，目光在他弯下腰时、被布料绷紧的浑圆豚线上来回流连。

就好像用眼神把他八光了一样。

周子舒手心浸出了汗。他重新站起身，沿着溪流，快步朝远离那人的方向——山林深处走去。方才惊鸿一瞥时，他瞧见这个陌生人带着一柄剑，很可能是武者；右手小指还有一个青色指环，隐约有一丝微光，说不定是须弥戒——那是会道术的人才会戴的东西。

无论是武者还是术士，都不是先天不足、身体孱弱的周子舒能够抗衡的。

周子舒不断加快脚步，心却渐渐沉到了谷底：那人跟了上来。他似是很有闲情逸致，不急不缓、步履从容地跟在周子舒身后，就好像……

就好像猫抓耗子一样，戏耍着怎么也逃不出掌心的猎物。

周子舒的双腿越来越沉重，额头出汗，大口喘着气——他身体本就不好，采了大半天的药，已经很累了。眼下又快步走了半个多时辰，却无论怎样都甩不掉那人，双腿已经跟灌了铅一样。

他终于停了下来。

温客行——那个始终跟着他的人，从容不迫地走到他面前，轻笑一声道：“小公子，走这么快做什么？我只是想问个路呢。”

十九岁的周子舒身体僵硬，眼都不眨地盯着他。

温客行伸出手，缓慢抚摸他的面颊；而后手指捧住他的脸，人也凑近过来。

——将要吻上来的瞬间，周子舒猛地扭过了头：那一吻只落在他的侧脸。

（和谐）

 

 

 

“CUT！”

导演话音刚落，温客行顿时就跳了起来，赶紧伸手去扶周子舒，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周老师您还好吗？我是不是弄伤您了……”

这里是古装玄幻剧《霜华》的拍摄现场——那些火爆的场面，自然都是假的，全都是摄像机的错位拍摄、暗示性的肢体语言和声音共同呈现的结果。两位演员甚至都还穿着短裤，连一些亲吻身体的动作、嘴唇都没真的贴上去，尺度比大部分床吸都还不如。

这会儿一堆人围了上来，只有温客行带的那名助理在给他披衣服，其他人全都忙着慰问周子舒——后者这会儿正在揉自己的手腕。显然温客行手劲儿不小，把他的右腕扭得都有点青了。

“你怎么回事儿，有没点儿轻重！伤了周先生你担待得起吗！”其中某个第一天上任的助理急于表功，立刻就呵斥温客行，“新人就有点新人的样——没规没矩的，还想不想混了！”

“对不起对不起，”温客行诚惶诚恐，连连鞠躬致歉，“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不需要道歉。”周子舒说，“你演得很好，尤其是临场发挥部分。”

“周先生大度，才不跟你计较！小子我警告你，别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就凭你还想跟影帝炒绯闻——”

周子舒顿时皱起了眉，不悦地看向那名助理：“道歉。”

“……啊？”助理的声音戛然而止，彻底懵了。

“他做的是演员的本分。”周子舒仍是一如既往的冷淡神色，“我给你薪水，是让你尽职，不是让你仗我的势去欺压新人。道歉。”

助理人都傻了——第一天上岗、跟了当红的影帝，本来还美滋滋的；结果周子舒比传闻中还要不近人情，哪怕对自己人也一点情面都不留，连这种话都直接说！

“呃……对不起……”他气势顿时弱了下来，只能灰溜溜道歉。

“不用不用，前辈您太客气了！”温客行连忙摆手。

“小姜，”周子舒又转过头去，吩咐自出道时就一直跟着他、最受信任也最得用的助理姜呈元，“让工作室多开一个月工资，这人不用再来了。再告诉王志一声，别什么人都往我这儿塞，懂点儿规矩。”

“好的。”姜呈元早就习惯了周子舒的脾气，利落地应了一声，对那名目瞪口呆的新助理做了个“请”的手势，“胡先生，你都听到了。大家好聚好散，闹起来对你也没有好处——请吧。”

 

周子舒，整个《霜华》剧组最大的腕儿，身价比所有其他演员加起来都高。出道十年，拿奖拿到手软，单是国内影响力最大的皇冠电影节，他就拿过七次最受欢迎男演员、六次最佳男主角、四次最佳男配角，还斩获过三个不同的国际电影节影帝——是如今整个娱乐圈最炙手可热的男演员，没有之一。

众所周知，周影帝从不拍真正的大尺度床吸，连吻戏都很少——不是什么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有……洁癖。周子舒厌恶旁人的肢体接触，从来不和别人共用任何生活用品；从他还是个新人时，就已经是这样了。但他依然是一位非常有职业素养的演员，只要接了戏，不管是跳什么泥坑、还是假装和什么人上床，都一定会呈现出完美的演出；然后一旦下了戏，就立刻把自己从头到脚地用水涮一遍。曾经他和某位当家花旦在电影中饰演情侣，刚接完吻、导演一喊cut，他立刻取了一张湿巾，把自己的嘴唇来回擦了十几遍——以至于那女演员大为光火：我有那么脏吗？！

最开始时，不少人觉得他是想耍大牌；但这么多年过去、他一直如此，整个娱乐圈都习惯了——不就是洁癖吗？大不了用果替就是了。毕竟周影帝虽然是座冰山，但只是性格比较冷淡而已，其实脾气很好，很少对人发火、对身边的人约束极严，演技更是没得说，还不吝于指点后辈；相比起那些稍微红一点就趾高气扬的小朋友，实在可以称得上是圈内模范了。

传闻周子舒背景深厚，之前有人想打压拿捏他，还有位大老板看上了他——但最后，这几家公司都死得很惨。狗仔努力了十年，也没能挖出他的家世；据说他可能出身某个顶级豪门，甚至还有人酸溜溜地说，周子舒背后肯定有位大金主在为他保驾护航，说不定早就被包养了，装什么清高呢！

无论如何，现在的周子舒早就羽翼丰满、根基深厚，业内人脉极广，再加上过硬的业务能力和超高的人气，就算是业内那几家巨头，也不愿轻易得罪他。

 

《霜华》这部剧，虽然投资巨大、班底雄厚，但能请到周影帝来演剧中的反派BOSS——若不是他之前欠了许导一个人情，加上最近正面角色演得太多、想演个反派冲淡一下观众的固化形象——根本就不可能。就这样，剧组还得信誓旦旦、承诺那段强爆戏的尺度绝对不大。

是的，周子舒演的其实是个反派。这个角色名叫邹云，是这部剧最大的BOSS，他年轻时遭遇磨难、性情大变，逐渐成为了一个丧心病狂的魔头，而后掩藏真实面目、获得了男主角的信任，实则另有所图。剧中的几位重要角色都真心将他视为知交好友，直到后来落到他手里、被他折磨拷打，也不敢相信他一直在欺骗所有人。

然而，在主角已经失去利用价值之后，邹云却迟迟没有杀他——以至于最后被主角抓住机会反杀。邹云死后，主角一行人还亲手埋葬了他，给他立了无字碑。

这是一个相当有挑战性的角色，他在剧中不会有任何心理活动表达，只能靠演员的微表情、微动作去诠释他的多面性；而且，周子舒需要演出他在不同时期的不同状态。新人温客行所演的，则是在邹云年少时，一个临时起意、强爆了他的路人。之后，他又经历了母亲病逝、族人欺压、贩卖为奴、施虐拷打，因而渐渐性格扭曲。

 

“小温演得真不错啊！”导演连连夸奖。

温客行这个角色，就是个只有一场戏的龙套，在“邹云”的回忆片段中闪现，连台词都没两句。

然而，他演得实在太好了。从他与周子舒眼神接触时起，整个片场的张力几乎都快要突破屏幕，紧绷的气氛让现场工作人员连口大气都不敢喘——明明知道两位演员不是真的在做艾，那情景依然令人血脉贲张，几名男性工作人员甚至还脸色通红地遮掩自己起的反应；更不用说，温客行还有一些非常微妙的临场发挥，无论是神态、动作还是台词，都将这个路人塑造得极为立体。哪怕剧本完全没有给出这个人的背景设定，也能从温客行的表演中，窥见一个强大而又冷酷的反派侧面。

观众都是有“强者崇拜”的。温客行对角色的塑造、加上两位演员之间的化学反应，竟让这个路人变得极为吸睛。尤其那个吻，堪称神来之笔——让这场本来只是纯粹屈辱的强爆，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

就那一下，温客行可是真的吻了周子舒：但这发挥实在太契合情景，导演便没有叫停，周子舒也没有制止这个不在剧本设定中的吻，而是以高超的职业素养，给予了最大程度的配合。影帝不愧是影帝，温客行的所有临场发挥，他都完美接住了，并随机应变地调整了自己的台词和肢体语言，在镜头下呈现出强烈的、脆弱的美感——如果说温客行还能让人意识到他是“演技出色”，周子舒给人的感觉……就是角色本身。

但无论如何，作为一个第一次进组的新人，温客行面对影帝时竟然完全没有被压戏——整个剧组，恐怕只有饰演男主角的另一位实力演员才能做到。

就连许导也不由感慨：新人……了不得啊。

“谢谢许导，”温客行十分谦逊，“都是周老师太厉害了，一下子就用眼神把我带进戏里了。”

 

温客行演的虽然是个龙套，却不是个普通的新人——他是带资进组的。

《霜华》剧组筹备得差不多时，一个投资人找上门来，给钱的条件相当宽厚，唯一的要求就是空降一个新人进剧组：不用给他主角，只要和影帝演对手戏那个龙套就行。

许导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顿时就明白过来：这是想借着“和影帝拍同性大尺度床吸”的噱头来炒CP、捧新人吧？

换做是别人，他也就答应了，但周子舒可不是能随便糊弄的角色：借他的咖位来捧流量明星，态度好、演技过关也就罢了，若是没点实力、频繁NG，当场翻脸退组都有可能。周子舒的钱多得恐怕都花不完，违约金算个屁？他谁的面子都不会给。

这种级别的演员，许导实在不想把关系弄僵——这可比一个普通投资人重要多了。

然而，那名投资人信心十足，说自己要空降的这名新人非常优秀，演技绝对在线——如果周影帝对他的业务能力不满意，可以接受让新人退出。

说都说到这份上，许导也就答应了。

然而这个叫温客行的新人，实在很会做人，进组第一天就给全剧组上至导演、下至清洁工每人都送了一大袋水果；平日里见到谁都客客气气喊前辈，从来不争不抢，脾气好得不得了，一天到晚都眉眼弯弯、笑意盈盈——以至于除了导演，其他人竟完全没有意识到，这还是个带资进组的演员。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便是剧组里脾气不太好的那两位演员，对温客行的印象也都还不错。他本就长得好，即便放在娱乐圈也相当引人注目，而且非常敬业、演技出色，眼下和周影帝的化学反应又这么好，许导觉得自己实在是捡到宝了。

“你加那句台词就很好，就是说他身体虚弱、要给他治一治那句。”许导笑着对温客行说。

温客行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当时是突然觉得，他应该也不是完全出于色裕，也会有一点好感的。对他来说，帮个小忙应该很简单——人家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都这么欺负邹云了，不能太绝情吧。”

“这个想法很好。剧本可以做一点改动，让邹云的病真的得到了缓解。小张，你过来一下！”许导连连点头，又把编剧也叫了过来，“你们两刚才的情绪处理非常到位——就是要这种牵扯不清的模糊感，要让观众看不出，他们到底是不是真的有情。小温这个角色越复杂、越立体，就能连带着让‘邹云’的层次感也更加丰富。”

“许导，我正想跟您说呢！我觉得小温这个演绎特别好，补足了剧本背景的空白，完全可以再加几段戏。”小张全程观摩了两位演员极具张力的对手戏，简直亢奋无比、彻底上头了，“我可以改一下剧本，让这个路人成为前期的一个小boss，在邹云的回忆里多出镜几次。比如说，他后来还去找过邹云，依然是强爆——我们都知道，前期的邹云是非常弱小的，没有办法反抗。以他骄傲的性子来说，这个人会成为他无法摆脱的阴影，这会加重他的屈辱感。再安排他在变强后杀死这个人，让男主角目睹他掩饰不住的恨意和戾气，从而对他的身份产生疑惑。您看怎么样？”

“不错！”许导眼睛亮了，又征询地看向两位演员——主要是看周子舒，“你们觉得呢？”

“可行。”周子舒沉静地点头，“我的确感觉到，邹云的情绪是很复杂的。他无法接受这个人给予他的羞辱，却又禁不住对方的引诱，在这样的屈辱中获得了快感。如果是纯粹折辱还不算什么，但这个人越是偶尔流露出一丝温情脉脉，他的恨意就会越深。”

末了，周子舒又用一句话概括道：“他最恨的，就是他的恨并不纯粹。”

“周老师对角色的把握，实在没得说。”编剧小张笑着说。

“我这个角色……我觉得，他其实是喜欢邹云的。但这种喜欢，就像是在喜欢一个好看的‘物件’。”温客行慢慢开口，若有所思，“他有点像那种人格缺陷，对别人的痛苦没有一点感知；其实他并不是故意想伤害邹云——他根本就意识不到自己的残忍。我特别赞同编剧老师说的，他最后一定会死在邹云手里，因为就算他有机会，他也不愿意杀死邹云。甚至我觉得，当他发现邹云来杀自己的时候，他还会很开心，会说‘你终于来找我了’、‘你想不想我’之类的，说不定还会任由刀子捅穿自己、扑上去吻他。”说到这里，温客行不由笑了起来，“总之就是……非常变态。”

“就是这个思路！小张，你先把剧本改一下。”导演拍了板，又看向周子舒和温客行，“你们两位化学反应非常好，我建议你们有空多琢磨一下这个对手戏——现在这个改动，完全是基于你们的表演去重新塑造的，你们自己才是最懂角色的人。小张写的场景，不一定是最贴合你们的，大胆想，大胆发挥。我非常期待两位带来的惊喜啊。”

“要完全脱离剧本吗？”温客行有些迟疑，“我……我毕竟第一次进组，没有什么经验，不知道能不能演好……”

“绝对没问题！”许导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温呐，我跟你说，你一定能红！我看人绝对没差！”

“大家这么相信我，我一定尽力。”温客行笑了笑，又态度谦逊地请教周子舒，“周老师，您也住在剧组包的酒店吗？”

“是。”

“如果周老师有时间的话，今天大家拍完回去后，我能找您请教一下角色吗？”温客行姿态放得极低，“我经验不足，实在没什么底气……”

周子舒看了他一会儿，才说：“可以。你晚饭后过来吧。”

 

这一天的拍摄都非常顺利。

散场的时候，许导一面招呼众人，一面悠悠然往回踱步，脑子里突然掠过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

今天……那个新人可是真的亲了有洁癖的周子舒啊。他后来……有用湿巾擦嘴吗？

 

 

 -TBC-

【和谐惯例见置顶】

都是成年人了，有些事看破不说破！

wink行，仿佛真是个正人君子似的

演员设定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嵌套AU，每一个剧本又是一个AU故事~

写文目录

1、“请问知识是不是粮食?““是武器。”

2、如果你是黑夜，你就有好多星星。

3、为什么是该努力了?直接开始努力好不好。

4、down的事情常常有，所以要学会找一个情绪出口喽。

5、光有动力没用，还是要动起来哦!

6、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别想着有没有用，先做好该做的事情，边做边想，莫急!

7、我知道身边会有很多不开心的事情，每个人都是这样，所以你们不要丧啊，不要觉得过不去，相信所有的东西都会过去的，而且，我告诉你们所有的东西都会过去，我是绝对不会骗你们的。

8、没有什么是会一直烦你的，熬一熬就过去了。

9、不会说话，那可以多读书。

10、要做有牙齿的温柔哦。

11、不是鸡汤，我走过一遭了。

12、直路也是路，弯路也是路，哪怕是后路也是路，但站在原地犹豫不决就是没有路​。

13、人生都会有不如意，每个人都会有他的无力，改变不了的事情你要让它过去。

14、我明白你也有很多事情找不到地方去投递，我相信熬过了风雨就会有惊喜。

15、善良比聪明更难得，聪明是一种天赋，而善良是一种选择。

16、这不是金句，都是经历。

17、梦想这个东西，只会被压制，它不会消失。

18、希望我们都能像鲸一样，每个人都能强大，能成为一座岛屿。

19、你可以做你人生的第一。

20、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21、​有梦想就去追呀，追的路上一定会累，但是不后悔承担就是最好的哦。

22、​努力做自己的事，就是越来越好啦。

23、​黑暗的时候记得开灯就不黑啦，别老往黑暗的方向看哦。

24、​别老去跟别人争，看见开心的点个赞留个言，感觉不开心的，划走就好啦！咦，人生就是要开心呀！

25、​要对自己好点哦。

26、别叹气！！继续努力​！

27、​必须要热爱生活。

28、没有美好的人吧，自己做好自己该做的，就是最美好的！

29、愿你心诚血热。

30、经历过很多事以后就会发现，平凡其实才是最无懈可击的状态。

31、世间的相遇和离开就像花开花落。

32、永远不要小看自己，也不要小看自己给别人的力量。

33、很多时候要接纳自己和别人的不一样，因为那可能是你最利的武器。

34、每个人也许都是一座孤岛，但总有桥会通向其他地方，感谢那些真实存在且美好的东西。

35、把刺拔掉，然后吃掉。

36、当我们彼此都变得更好的时候再相遇，我相信那应该会是最好的时光。

37、无语的人，不看就好。

38、要学会把讨厌的事讨厌的人揉出去。

39、世间有很多美好的事，善于发掘咯。

40、既然如果要做，就尽最大力。

41、其实有些人，你已经见过这辈子最后一面了，只是你还没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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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积累

注：第20句出自《增广贤文》不是周老师说的，但是周老师在wb用这句话激励过米子，就放上来了，不要被误导啊啊啊啊啊

二编：第15句出自杰夫·贝索斯，原话是：“惟善选择者生存，天赋和选择不同。”

严重ooc预警

作者为了一己私欲逻辑已经圆不回来了……

外面孩子要吃糖

我们谷主要吃………？

“阿絮这腰，手感可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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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第一针刺下去的时候，一股难以言说的酸麻感从后腰炸开，没多时就传遍了全身。

一针连着一针飞速均匀地落下，没给他留片刻喘息的时间。银针刺在腰间的痛感，跟先前他所受过的大大小小的伤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可这一针针扎下去过于磨人，消耗着他所剩无几的意志力，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昔日给自己周身大穴钉进七根钉子都可以面不改色的前任天窗首领，竟然疼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委屈你了？你当这谷中能有几头有此殊荣，能得本座亲自刺青的？”

周子舒薄唇紧抿，一声不吭地任由他在自己身后动作。曾经被捧在心尖尖的人，如今被这番对待，怎么可能不委屈。

那个鬼面娃娃算不上狰狞，温客行的画功又是极好的，可真当最后一针刺完，心里突然空落落的，好似被人硬生生地剜走了一块。

八

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之前周子舒背上，那些刻意被忽略的伤痕，便再也按耐不住，狰狞地朝着温客行叫嚣。

斑驳的疤痕纵横密布，大多都是陈年旧伤，伤口早已结痂愈合褪色，只剩下凹凸不平的棱子，留作那人曾经九死一生的见证。

然而也有例外，刚刚结痂的两处暗红色疤痕，蛰得温客行眼眶生疼。

约莫两指粗的圆形伤痕，一左一右自蝴蝶骨下过，将面前这人打了个对穿。

那对伤口看得温客行忽然莫名地烦躁，他拽了一下手里的链子，强迫眼前人微微仰起头。

“把你的剑给我。”

周子舒不可置信地眉头皱起，一瞬间，眼前的视线变得朦胧。

刚完成的鬼面刺青上被人用力一按，他听那人冷声道：“我没在和你商量。”

半晌之后，铁链轻轻颤动，碰出清脆的声响。温客行感受到，手下的人几不可察地点点头。

铁链被放开些许，允许白衣剑的主人伸手取过腰带。藏着剑的腰带被它的主人双手举过头顶，温客行将软剑抽出，随手捥了个好看的剑花。还没及周子舒过多的思考温客行拿着他的剑要干什么，下一瞬，皮质剑鞘就似一条软鞭狠狠的绞上了脊背。

这一下抽得周子舒毫无防备，上身向前扑去，差点儿以额抢地。

还没等他摆回姿势，第二下紧接着绞了上来。

起不来，他索性就跪趴着受着。

温客行心里莫名邪火在烧，手上不自觉就带了些许内力。从肩颈到后腰，剑鞘落点纵横交错，乍看之下似乎毫无章法。

只是蝴蝶骨下那两处刺眼的伤疤，很快就看不见了。

人在痛极的时候是发不出声音的。

周子舒本就生得白皙，剑鞘落下，先是压下去一条白棱，然后随着剑鞘的离开迅速泛起红肿，待得第二下落下，交错处便会泛起紫砂。连着急风骤雨的二十下过去，整个脊背鞭痕从横交错，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那原先的伤痕，也就不再那么扎眼。

（……）

十二

他都不记得最后温客行是怎么肯放过他的。

筋疲力尽趴在榻上时，连抬一下眼皮都困难。

温客行用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拢着他的头发，像是在给炸了毛的猫顺毛。而后随意地挽了个发髻，一枚玉簪插入发间。

周子舒惊讶地回过头，回应他的是一个温柔的吻。

“这是七爷差阿湘送来的。”

那人眉眼弯弯。

“阿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周子舒不多的力气揪住温客行的衣襟，将那人拉到自己身下。

温客行以为他要发火，或者要解释。

可他只是趴在温客行胸前，颈间还挂着先前被温客行亲手扣上去项圈，细长的铁链垂在他们身侧。

他恶狠狠地瞪着温客行，却由于眼睛在脸上占比太大，而失去了实质的威胁。

如果不是身上的疼痛存在感过于强烈，他几乎要以为，眼下这个委屈巴巴看着他的人，才是刚刚被欺负的那一个了。

他从那双耷拉着的狗狗眼里，认真审视了一番自己的现在这幅模样。

然后他气着气着就笑了。

这世界上的因果是非、阴差阳错，到底有多少是真正能说得清的呢？

但人若一旦有了软肋——

“既然你要把老子锁在身边，”分明是恶狠狠的语气，却被他说出了几分撒娇的意味，“那就应该做好下半辈子都要伺候着老子的觉悟。”

那副深邃的眼眸里，终于恢复了记忆中的神采。

“甘之如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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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被老坟头整得没脾气

我就怀疑你是逼良为那啥（。

于是一气之下干脆回去又扩写了两段😤

第一次写得不好不能怪我

你们以为温温摔坏脑子的部分

全都是我脑子不好

全文wland wid：4090383

❗修了一下

ooc警告

虐身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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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见这里 

（中）见这里 

“长庚，长庚……”

那呢喃声太轻，需要长庚低下头去，凑得很近才能听清。

重伤昏迷这种事，于顾昀不过就是家常便饭，但他从来不会在昏迷中唤着谁，只因自当年玄铁营事变后，这世上已没有了任何一个肩膀可以让他依靠，他所能倚仗的就只有自己，又要他唤谁呢？而现在却不同了，漂泊半生的人有了归宿，也便等同于从此有了依靠。

都道人梦中的反应最是本能、真实，倘若放到平时，长庚多半会暗暗欣喜于这点，可此情此景，目之所及，将军血泡的身，嶙峋的骨，苍白的颜，无一丝缝隙地占据了他全部心神。

一旁的曹娘子心中惴惴，他见年轻的天子跪坐在地，却没有如预想般失控，他依旧面无表情，也许内心有万顷洪涛，但伸出手去抚摸地上之人脸颊时，却只让人以为风平浪静。

但曹娘子知道，那洪涛定如眼前将军的血衣一般颜色，因此天子才刻意压抑着，不肯轻易泄漏出半分。

大概，只有最心头的一滴，早已滴进了将军眼尾朱砂里，此刻正被那惨白如纸的脸色衬得刺目异常。

 

……

 

王伯和霍郸等早早就得到消息迎在了门口，当看到自家侯爷半死不活地被陛下背回来时，众人恍惚又回到了隆安十年，当时新皇也是这么一步步把病骨支离的侯爷背回来的，谁能想到呢，如今龙椅的主人都改换成了他们四殿下，这番情景竟还能看见第二遭。

不过，眼下正值料峭春寒，在马车里时长庚就给顾昀裹上了厚厚的狐裘，下车前又多在他外面罩了层狐毛领斗篷，因而即使顾昀这昏迷在长庚背上半死不活的样子，也已是被“粉饰”过了的，大家根本还未得见他裘衣下的惨状。

长庚低垂着目光，没有向谁投去一眼，说不上是因为没脸才刻意回避侯府的人，还是无心去管其他人。

“陛下快带侯爷进屋去吧，陈圣手已经在等着了。”王伯说着，示意其他人赶紧给长庚让开了路，大家哪里又责怪过他呢，在他们眼里，两位主人同样令人心疼。

 

来前，陈轻絮被家里那位唠叨夫君嘱托了一堆，中心思想就是“千万别让顾子熹归西了”，可惜她夫君本人尚有要事要办——那幕后主使此时想必已知道自己东窗事发，需即刻将之捉拿归案——不能亲自前来，否则若他亲眼看见自己兄弟变成如今这副熊样，非得当场痛哭不可。

但不用沈易嘱咐，陈轻絮对顾昀也一向是竭尽全力医治的。这会儿她为顾昀把过了脉，有些凝重地道：“侯爷在前线时受有内伤，回京时尚未痊愈，本来并不是很严重，但近日接连的遭遇又加重了他的伤势，导致余伤迁延难愈，恐怕得有阵子好养了。”

长庚拿着剪刀的手一抖，低低“嗯”了声，继续小心为顾昀剪开粘在伤口上的衣物。之前在牢房里时，他只见顾昀血污满身，却还没来得及查看他周身的伤究竟是何模样，直到此刻，那些纵横交织的、焦黑一片的、肿胀糜烂的……终于一点点清晰地展现在了他眼前，他才惊觉，自己那专晕顾昀血的痼疾又蠢蠢欲动了起来。

“陛下，侯爷现在最需要您。”陈轻絮暗示意味地提醒了一句，然后迅速将顾昀的外伤检查完毕，道：“侯爷身上其他地方所受的虽只是皮肉之伤，但那杖伤却着实不轻，幸亏在狱中已简单医治过了，否则难保不会留下些不便，但即便如此，侯爷的筋骨以前伤过太多次了，到底不如寻常人容易恢复，日后也还是得好好将养才是，以免留下病根。”

长庚仍只是“嗯”，然而手下的颤抖却明显地愈来愈抑制不住，任谁都能一眼看出他真正的情绪。

陈轻絮于是微叹一声：“侯爷意志坚定，怎样都能挺过来了。麻药效用有限，估摸很快侯爷就会醒，您先给他清洗上药吧，我去厨房盯着煎治内伤的药。”

“好，有劳了。”

 

长庚从没想要强装镇定，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正濒临于怎样一种疯癫。

前半生费尽心机、熬尽心血，若说为黎民百姓，亦不过次之而已，他此生最大的愿望和所有筹谋的最终目的，就只有那一个——令他的将军终可免受本不该承受的苦难，而得到应有的荣耀与平安喜乐。

他的将军……顾昀，顾子熹。

以一根顶天立地的脊梁，撑起大梁破败江山的子熹；

身赴山河，为天下换得太平盛世的子熹；

他小心翼翼地，捧在心尖不敢伤之分毫的子熹——

却被他们那般当众折辱、施以酷刑！他们怎敢？！

这教长庚如何不疯癫。纵然亲手将贼人凌迟碎剐，亦不足以消解他心头万分之一恨意。

但，正如陈轻絮所言，顾昀现在最需要他，所以他不得不镇定。

镇定地将顾昀身上的烂肉和焦肉一一擦拭干净，再在上面抹化开乳白色的药膏，就像是厨子对待一块砧板上的肉，处理起来只需要精准和迅速。因为这一切必须在顾昀醒来前做完。

“子熹啊，”世间最有经验与“疯癫”二字对抗的青年突然莫名地笑了笑，对他的爱人说道，“你真的好爱我。”

我也好爱你。

或许，这才是导致你所有苦难的根源……

不出圣手所料，刚为顾昀上完药不久，他就醒了。果然，再强效的麻药也抵抗不住蛊虫的肆虐。

人醒了，但意识还混乱着，煎熬在痛苦中的将军显然还不知晓外面已经晴天、自己已经脱离了牢狱，只一个劲儿地把手臂伸向蹲在床边的人，口中念叨着：“是不够吗？我有的是血，你快都取了，去……去救长庚……”

“顾昀！”长久的隐忍在这一刻彻底爆发，长庚生平第一次对着顾昀喊出他的大名，语气中仿佛有冲天怒火。

“你救我做什么？为了看我再发疯？可以，你做到了，所以你需要付出长命百岁的代价，从今往后，日日年年，都要一眼不落地看着我是怎么为你发疯的，你听懂了吗？”分明是声声怨恨的质问和凶恶的威胁，青年却说着说着，不自觉已泪盈于睫。

可能眼泪确实是对付将军最好的武器，百炼钢也能在它们的催化下变为绕指柔，顾昀渐渐看清了，原来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自己面前……他在哭。

“心、肝，”他忍着体内绵绵密密的痛楚，将伸出的手改道挠上了青年的下巴，如同挠一只闹脾气的小猫，“你别哭，我就好了……”

长庚的眼泪却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一滴滴顺着脸颊流淌到那只手上：“你先好了，我就不哭了。”

这似乎陷入了一个死结。

“好吧，”顾昀无奈地扯扯嘴角，“你尽管哭，什、咳咳……什么时候哭好了，过来抱抱我。”

“我现在就不哭了。”长庚眼睛眨也不眨，谎话说得比街头无赖还顺口。

然而，他去拥抱顾昀时，动作却是一种截然相反的战战兢兢，生怕把这瓷做的将军碰碎了似的。

顾昀俯趴在床上，只将头埋在长庚胸口，专心聆听他胸腔内熟悉而有力的心跳，听了好一会儿后，突然间开口，低低说了一个字。

仅仅一个字，令长庚的心跳蓦然止住了。他感到自己整个心脏瞬间扭作了一团血淋淋的东西，随即又更加疯狂地敲打起胸骨。

“我知道，”青年狠狠用指甲掐了掐手心——那里不知何时已布满了一排排细小的伤痕，“我知道，子熹。”

我知道你疼，可我却无能为力。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绝望的了。

顾昀没有再回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傻瓜心肝啊，你的心在陪我一起疼，所以我们明明是在共患难。

 

靠在爱人的温暖怀抱里捱受苦痛，终究与独自一人在森寒牢狱中苦撑是不同的，而且既然长庚没事了，顾昀心头的雾霾便也消散干净，之后的日子有了更多心力去与那些邪祟虫子做斗争。

但尽管如此，他依然难免经常疼到失去理智，床褥都不知被他咬烂了多少条，甚至长庚的胳膊上也不乏他的牙印——但凡他还保留有一丝理智时，都绝不会去咬伤长庚的，即使长庚总是会把胳膊往他嘴里塞。

麻药和安神散长庚自也是常给他用的，在药效时间内，他可以保持沉睡，任人支配，而不会忍不住挣扎影响到换药。只可惜那药效太过短暂，无法长久地给予他解脱，大部分时候，他还是必须清醒着忍受蛊虫的噬咬。

至于其他内外伤，与蛊虫带来的折磨相比皆已不值一提。当然，这句“不值一提”是顾昀自己认为的，在长庚眼里，他身上任何一处损伤皆比天大，因此长庚对他的照顾可谓细致周到至了极点，甚至时常会令他生出种错觉，自己即将就要融化在那浓郁的爱意里。

“万幸”，这样度日如年的日子只有七天而已。

 

七天后，除蛊之日。

按照陈轻絮的说法，只需中蛊者与宿主交合，则宿主蛊即可除。

这听起来对于长庚与顾昀而言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了，他们本就是爱侣，抵死缠绵又何妨？

但情与欲，本该兴起于哪个你康我安的良夜，我任性或你顽皮，你顺从或我屈服，我们同始而共终，就如四季里的每一缕夏风、每一树春花、每一场冬雪与每一轮秋月，皆应是天道自然。

而如今，顾昀不康，长庚何以能安？人不安，又如何提得起风花雪月的兴致？

故，在上榻拥住将军的血肉之躯前，天子像史书里所记载的荒淫又无能的昏君一般，偷偷吞下了好几枚助兴的禁药。它们的确是有些作用的。可放眼看去，将军身上仍是满目疮痍，尤其臀股之处……他咬了无数次舌尖，呜咽似只受了欺负的小兽，但就是狠不下心……

此时此刻，天子是如此痛恨自己的懦弱，更痛恨这般懦弱的自己，竟最终骗取了将军的信任。

“长庚，”顾昀看出了他的焦灼，凑近他耳边，努力挤出一句完整的话，“你进来，才能与我同甘共苦。”

长庚醍醐灌顶。

他们的欢愉与苦难，从来都不需要区分出彼此。

 

太始五年春，在安定侯意图弑君篡位后，又一场前十八部狼王手下余孽下蛊谋害天子之大案惊动了朝野。然该案虽大，却在朝中文武皆未得风声前即已结案，除主犯外，另有若干都察院官员和内监牵涉其中，皆为帝下旨凌迟于市。

与此同时，安定侯弑君一案为太始帝亲口平反为忠心护驾，因其封无可封，帝遂将安定侯之仁、义、忠、勇、武、智、信亲书成《七赞侯书》颁布天下，令各州府组织百姓传阅。

月余，坊间孩童亦能歌《七赞侯书》，整个大梁，只有太始帝眼皮下一人阅之即推远，坚决不肯读第二遍——因为比九门城墙还厚的老脸，也是会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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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有点写烂尾了🥺 彩蛋是顾昀养伤期间的一点ptsd~

 

 

*题文几乎无关。rua小温文学，小圈趣味，不喜勿入。

*全员be预警；情节十分不做人预警；甜文爱好者请勿点开！

*私设温客行假死之后在武林大会上诛杀赵敬，然后因为纵容群鬼出谷、伪造琉璃甲等事造了杀孽，遭到江湖正道的清算，要在兰若寺幽禁十年忏悔赎罪。

*部分情节来自 @末生 和 @七号汤圆铺 两位太太的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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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

“温施主，本寺规矩，入寺忏悔的罪人，先受一百棍杀威。”

 

一身水粉色夭桃潋滟的温客行被兰若寺武僧按压在刑凳上，眉目低垂，并无反抗之意。

那样艳丽的春衫仿佛都失了颜色，像一朵枯萎在枝头毫无生气的花。即便有人上前来掀起他的外袍，缚住他的双手，温客行也只是眉心微微一拧，肩背下意识地紧了紧，便又松弛下来。

下身衣衫褪尽，一桶冰冷的井水泼在温客行身后，儿臂粗细的武棍便兜风落了下来。

戒律院训练有素的武僧，每一棍落下都挤压得一寸肌肤血色尽失，然后又迅速充上血来。

被冷水泼过的身后再吃棍棒，发出一声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每一棍的痛楚都直冲天灵盖。

温客行双手都被绑在凳腿上，半分也移动不了，除了以全副意志强迫自己不要出声惨叫，他不知道还能怎样应对这难堪的刑罚。

不过温客行有一个本领，就是在肉身极度痛苦的时候，从神识中分离出另一个自己来。

冷眼旁观，仿佛苦受折磨的是另一个人。

没有这个本领，他在鬼谷中也活不下来。

 

杖刑结束的时候，温客行几乎昏迷，水粉色的衣衫垂落下来，迅速被鲜血浸染，星星点点如零落的桃蕊。他面容也如水洗过一般，干净苍白，嘴边挂着像是纹上去的微笑。

众僧口宣佛号：“我佛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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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和尚，阿行这孩子心地纯良，请你……务必善待他。”

叶白衣昔年和兰若寺住持玄寂大师的师父灵虚大师平辈论交，是以称他一声“小和尚”。

年近古稀的玄寂大师合十一礼：“叶前辈放心，只要温小施主诚心悔过，小僧必不会苛责于他。”

叶白衣一声轻叹。

要是他不愿悔过呢？

温客行大仇虽报，可这一路上血色尘埃滚滚而来，所失者良多。就连周子舒那小子，都为了替温客行报仇强行拔了七窍三秋钉，现在全凭南疆大巫的灵药吊着一口气。

这般遭际，那小蠢货如何能心平气和地认罪悔过？

叶白衣自离了长明山苦寒之地，天人五衰之势就没有停止过。这大半年里走人间、食烟火，帮那小蠢货做假死之局，又将鬼谷恶人一力诛杀，到如今鬓发尽成霜雪，气弱体衰，六合神功仅剩了一成而已。

百年来长明剑仙说一不二，凭的自然不是“德高望重”。

如今的叶白衣能为温客行做的，也只是把他托付给行事尚有底线的兰若寺罢了。

玄寂大师知他心意：“叶前辈，便是温小施主一时想不通，蔽寺也只会训诫教导，盼他醍醐灌顶，绝不会过分凌逼，甚至伤他性命。”

叶白衣点点头，一个拱手，飘然而去。

在他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他要去找来容炫夫妇的骨殖，带往长明山葬在容长青夫妇的墓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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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施主，你可愿认罪悔过？”

一身淡灰色素衣的温客行佛前长跪，垂眸不语。

每日讯问他的是兰若寺戒律院首徒云空，云空见他不答，暗叹一声，手中迦南木的香板便落在温客行嘴边。

“世间罪孽之重者，无过口孽，温施主伪造琉璃甲搅动风云，有妄语之业，不认此罪，当受香板掌嘴十记。”

香板并不如何厚重，十下落完，温客行双颊还是微微肿了起来。

“温施主，你可愿认罪悔过？”

温客行轻轻动了动嘴角，脸颊上的刺痛让他轻轻抽着冷气，仍然不语。

“身不履邪径，不杀、不盗、不淫，则身业清静。温施主为报私仇伤及无辜性命，不认此罪，当受香板二十记责手，戒板二十记责臀。”

 

明玉般的修长双手摊平在身前，香板的力道比掌嘴时重了许多，温客行看着自己手心一点一点红肿起来，甚至带了些青痕。

戒板要比香板厚重许多，是真正用来罚人的东西，温客行被监刑的武僧按倒在地，虽不曾去衣，二十板受完也出了一身的冷汗。顾不上已有伤痕，指尖在手心掐出了浅浅的痕迹。

刚进寺时挨的那顿棍子让他半个月没能下床，当时他意识稍稍清醒之后咬着牙给自己洗去一盆一盆血水，把伤药涂在身后。

依稀记得当初喝醉了酒被阿絮抢过折扇抽了几下，打得原也不重，阿絮硬是要给他敷药治伤。

温客行忸怩不肯，阿絮便笑道，你伤在那种地方，自己上药多有不便，跟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便，只身一人的时候，什么事情不得自己来干。

 

此刻身后的伤也只刚刚愈合，一顿戒板下来，温客行疼得几乎站不起来。

云空放下戒板，双手合十，口宣佛号：“我佛慈悲。”

 

每日讯问过后，便是漫长的抄经和跪香。

温客行始终不曾开口认罪，就每日受一遍例行的责罚。

那身水粉色夭桃潋滟的衣裳，在第一日受杖刑之后便是血痕斑斑。

能下地之后，温客行洗都没洗，直接烧了。

他跪香之处在观音殿。

白衣观世音的面容在香火缭绕之中模糊不清。

观世音，真的能观世音么？

我父母一生积德行善，却惨遭横死；阿絮一片诚心待我，却受我连累命悬一线。

天之报施善人，其何如哉？【2】

伤人性命是真，波及无辜是真。

可这罪，温客行如论如何也做不到开口认。

 

抄经的时候是半夜。

接受讯问的第七日，温客行双手受责之处已经留下丝丝破口。

握笔的右手缠了白绢，轻轻颤抖着抄写《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温客行字迹渐渐凌乱，他甚至看不清自己抄了些什么。

心有挂碍，生大恐怖，夜夜颠倒梦想。

 

温客行怎么也没想到，在兰若寺这样清寂脱尘之处，他居然做了一场春梦。

在那个梦里他和阿絮肢体交缠，颠倒云雨，全身脱力，相拥睡去，汗水在两人安静下来之后渐渐变得温凉。

春日里的四季山庄繁花处处、时鸟嘤鸣，他们就那么在温软的衾枕间缠绵到天光大亮，然后相携到后山的温泉去洗澡。

梦好莫催醒，由他好处行。 

可是阿絮的神色忽然间变了，变得痛苦而狰狞，他胸前的每一处钉伤都流出暗红色的血来，泉水被血色染红，变做了一条血河。

温客行在眼睁睁看着阿絮被血河淹没的时候惊醒。

坚硬的木板床上铺了幅青色的粗布，温热过后，一片冰凉。

冷露滴梦破，峭风梳骨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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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静似太古，日长如小年。

一个月的光阴如流水般悄然逝去，这一日，云空手持香板站在温客行面前，心里居然生出一丝不忍。

金刚怒目的戒律院首徒，从来不曾对一个罪人生出过近乎怜悯的情绪。

云空悚然一惊，赶紧收摄心神：“温施主，你可愿认罪悔过？”

今日是温客行接受讯问的第十五日。

从入寺到如今，前后一个月的光景，原本丰神如玉的一个人形销骨立，面颊上深深浅浅的青红更是凄惨可怜。

 

啪、啪……

清脆的香板声再一次在耳边炸开，温客行嗅到了一丝腥味。

被按倒在地挨戒板的时候，掌心的伤已经让他没有任何可能去抓握忍痛。

虽然伤药不缺，可日日受责，血肉之躯又如何能金刚不坏？

云空看着温客行额头隐现的青筋，轻叹一声：“我佛慈悲。”

温客行前往观音殿跪香的时候，行动间便令淡灰色的素衣透出血迹来。

他皱了皱眉，回到禁足的小小居室解开衣袍。

身后的伤渗着伤药也止不住的殷殷血迹，温客行默然，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白绢，直到血色再也透不出来，才缓步往观音殿走去。

 

一双鸿雁凌空飞去，温客行想，阿絮此刻不知道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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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庭湖君山岛。

张成岭扑倒在周子舒的尸身上，放声大哭。

景北渊俊朗的面容蒙着消不去的悒郁：“子舒以前说，鸢飞鱼跃，最是自在不过，他若死了，上天是上不得的，可以将他葬在水里。”

乌溪看着孩子面前勉力镇静、却眼眶通红双手一直颤抖的景北渊，帮他把周子舒腰间的白衣剑解下来：“找人带去兰若寺，给那人留个念想吧。”

故人们谁也不敢亲自带着白衣剑去找温客行，怕掩不住戚容露了周子舒已死的消息，断了温客行最后一丝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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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若寺大雄宝殿。

下山义诊的玄寂大师回寺之后，云空立刻赶来向他禀报温客行的情况。

玄寂眉头深锁：“这么说，温小施主一直没有认罪？”

“是，住持，若按例日日施罚，温施主怕是……快要承受不住了。”

玄寂点点头：“明日暂缓施罚，我去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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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客行从观音殿出来的时候，曹蔚宁和顾湘带着白衣剑来找他。

七爷和大巫思来想去，周子舒的死讯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曹蔚宁和顾湘毕竟不像他们一般与周子舒交情深厚，年纪又比张成岭大些，两个人相互叮咛着，当不至泄漏了机关。

温客行脸上带伤，不愿与他们朝向，借口幽禁期间不得见人，隔着屏风与他们交谈。

“哥……子舒哥身子还弱，暂时使不了剑，他说……这白衣剑放在你身边，就像是他陪着你一般。”顾湘尽量让自己话说得平稳些。

温客行“嗯”一声，又问：“他还说了什么？”

顾湘跟曹蔚宁对视一眼：这个问题没商量过。

曹蔚宁怕犹豫久了温客行生疑，连忙道：“周兄还说，来日相见，他要教温兄四季山庄的剑法，要温兄珍重自身，日后相见有期。”

 

温客行脸色蓦然一变，定了定神，若无其事地问道：“他说要教我四季山庄的剑法？”

如果曹蔚宁和顾湘两个人能看见温客行的神色，一定会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可惜他们没看到。

顾湘慌乱之中随口道：“是啊，子舒哥说，哥你一直想学四季山庄的剑法，将来有机会……是一定要教你的！”

顾湘记得温客行在鬼谷的时候就说过，希望像周子舒一样从小在四季山庄学剑。

却不知道温客行见过周子舒用白衣剑使四季山庄的剑法之后，登时自惭形秽，觉得自己无法再学那样光明俊伟的剑法。

当时两人还为此闹了一场别扭，最后周子舒答应了日后绝不迫他学四季山庄的剑法，一切随温客行高兴，才算作罢。

 

这对小夫妻说谎了，温客行想。

什么情况下他们会特意过来把白衣剑交到自己手上？

一个月前江湖白道公论，要温客行入兰若寺十年忏悔赎罪的时候，其间是不允他多见故人的。

他们来一趟定然不易，就为了说几句废话，送一把剑？

 

温客行几乎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整个世界都冷了下来，心口如插冰刃，温客行眉峰一骤，低头涌出一口血来。

他深吸一口气，抹去唇边的血迹：“好，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吧，阿湘，小曹，好好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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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沉，温客行觉得心头一松。

上天终究是不肯原谅他作孽良多，连阿絮都夺去了

不过……没有原谅，结束也行。

 

温客行入寺的时候就被封了内息，此刻身手还不如一个寻常武人，他甚至没有办法避开看守的武僧寻个清净的地方去找阿絮。

不过，人在绝境之中往往有灵光乍现。

温客行想起鬼谷有一门禁术，叫做燃灯血咒。

稍有内功根底之人，无论受到什么禁制，都能短时间激发体内的全部潜能，提起数倍于己身的内息来。

代价是施术之后油尽灯枯，筋脉断绝，形同废人，

那又有什么关系。

 

温客行打开箱子，换上那件亮白色绣有修竹的衣裳。

武林大会上，他穿着这件鲜亮的白衣，用秋明十八式亲手杀了赵敬，那是他一生中最为快意的时刻。

他以为之后就能和阿絮一起，在阳光下度过余生。

可是接下来……惊觉阿絮拔钉，命悬一线；江湖白道要清算他的罪行，叶白衣勉力周旋，虽得不死，却要在他青灯古佛前幽禁十年。

温客行宁愿死，但是他想，或许阿絮还想要见他。

 

血债到底还要血偿，温客行想，倒也公平。

他将白衣剑缠在腰间，提气直奔，一路如惊鸿掠水，步云踏月。

恍然间还是那个潇洒倜傥的白衣公子，身手佳妙，无人能挡。

 

兰若寺背靠灌愁海，山顶即是海涯。

其时天色已晚，高处却仍有一丝光亮，海面在斜阳下是一片深沉的蓝紫，绚丽之极。

 

蓝霞辽海沉过雁，漫相思、弹入哀筝柱。伤心千里江南，怨曲重招，断魂在否？

 

温客行露出一个真正轻松的笑容，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大和尚们天天念叨的“我佛慈悲”是什么意思。

人命危浅，人身脆弱，造物慈悲之处在于，人终有一死。

如此，再难熬的折磨，总有一个尽头。

 

轻薄的白衣剑刎在颈间，像情人稍微有些激烈的吻，热烈而痛楚，如同凭虚御风，白鹤般的身影消失在沉沉辽海之间。

最后一丝意识泯灭之前，温客行想，天下水脉相通，阿絮，不管他们将你葬在哪一片水里，万流归海，终有相聚之时。

兰若寺的晚钟自半山腰响起，庄严镗鞳，直入云霄。

-----------全文完-------------

 

注：

【1】《维摩经略疏》：“莫呼洛迦，此是蟒神，亦云地龙，无足腹行神，即世间庙神，受人酒肉悉入蟒腹。毁戒邪谄，多嗔少施，贪嗜酒肉，戒缓堕鬼神，多嗔虫入其身而唼食之。”

写这一篇的时候总是想起《青蛇》里那首《莫呼洛迦》，充满欲望纠缠，想要突破禁制而又百般艰难的感觉。

【2】《史记·伯夷叔齐列传》：“若伯夷、叔齐，可谓善人者非邪？积仁洁行，如此而饿死。且七十子之徒，仲尼独荐颜渊为好学。然回也屡空，糟糠不厌，而卒蚤夭。天之报施善人，其何如哉？盗跖日杀不辜，肝人之肉，暴戾恣睢，聚党数千人，横行天下，竟以寿终，是遵何德哉？”

作者的碎碎念：

忽然想起莫呼洛迦是佛教天龙八部之一。我很喜欢的金庸的《天龙八部》，被人评为“无人不冤，有情皆孽”。

在这个故事里好像就充满了这种无力感。

温客行一定要报父母大仇，报仇的过程中伤及无辜，可是，他被命运辜负至此，要他认罪，他是不会认的。

温客行选择隐瞒周子舒，是为了保护他。

周子舒选择拔钉，是为了完成温客行的心愿。

叶白衣不再是无所不能的神仙人物，他也会老，也会死，也有无能为力的事情。剧中叶白衣说的那句“有罪当罚，就罚你永闭鬼谷”，给温客行放水放出了一条江嘛。而江湖人士对此没意见，当然不是因为叶白衣德高望重，而是因为他武功好。

兰若寺的大和尚们也不是坏人，老主持答应了叶白衣善待温客行，他是好人，说话算话的，即便温客行不肯认罪，他们也不会真的一直rua下去。

可惜就在大和尚们准备慈悲为怀的前一夜温客行就死了。

派阿湘和小曹来送白衣剑是怕走漏风声，但其实陌生人被问到什么问题直接说不知道就行了，熟悉一些的人反而必须回答，编得多了就容易露馅。

大家都尽力了，但还是be了。

悲剧是什么？大概就是所有人都做出了自认为最好的选择，然后被命运交织为充满遗恨的结局。

人生实难，死如之何？

幸好小温还有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