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YM】【Jim&Humphrey】钟声
最近在看YM,写个短的
文力残了大半年,欠了一屁股文债,千万次试图复健都半途而废,表达欲望被消耗,还懒,简直是无解= =
写完了后反劲,自伤八百,非常疲累,不过大病初愈也就是这样了
送给 @Solitueon ,你可知道我有多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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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哈克离任后第一次见到汉弗莱,是在英国国家剧院。那一天天冷,汉弗莱穿了到膝盖的长风衣,还破天荒戴了一顶帽子,让人产生容易亲近的错觉。他在墙壁投下巨大的阴影里坐着,面前放着一杯酒。
哈克走过去跟他打招呼,对方抬起头,看起来没什么改变————依旧是端着...
最近在看YM,写个短的
文力残了大半年,欠了一屁股文债,千万次试图复健都半途而废,表达欲望被消耗,还懒,简直是无解= =
写完了后反劲,自伤八百,非常疲累,不过大病初愈也就是这样了
送给 @Solitueon ,你可知道我有多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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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哈克离任后第一次见到汉弗莱,是在英国国家剧院。那一天天冷,汉弗莱穿了到膝盖的长风衣,还破天荒戴了一顶帽子,让人产生容易亲近的错觉。他在墙壁投下巨大的阴影里坐着,面前放着一杯酒。
哈克走过去跟他打招呼,对方抬起头,看起来没什么改变————依旧是端着一点理所当然的生动样子。
“天气糟透了。”汉弗莱摸了一下袖口,邀请哈克坐在身边。
哈克了解汉弗莱,他一般有三个对话开场白,“今天的泰晤士报”,“今天的会议”和“今天的天气”,分别代表三个走向,冠冕堂皇,心有刀兵和勿谈国事。这个人肚子里词语太多,俯拾皆是,内容只需铺排,而主题才是意愿。
“你说的对,天气糟透了。”哈克接他的话,果然不谈国事。
其实哈克想说点别的,他们已经很久不见。有些人很久不见也就是很久不见,但是他跟汉弗莱不一样,他们纠缠太多,说是公私分明,但是真的掐过几次便向对方漏了彼此的底。你见过我手足无措,我见过你灰头土脸。这就成了很深厚的关系,四舍五入跟上过床是一回事。工作当然可以戛然而止,但旧仇和旧爱一向都很难了结,见面就是未完待续。
哈克坐下,把手里卷着的一张上演的剧目介绍丢在桌子上,汉弗莱用眼睛对他表达了衣冠楚楚的鄙夷。哈克只好把纸抹平,剧作者T.S艾略特的名字露出来。哈克并不是很喜欢看戏,他宁愿去演戏。戏是别人的生活,观看他人就是销匿自己。政客的乐趣在于登台亮相,观众的乐趣才是评头论足。
但是汉弗莱喜欢看戏,这构建了他们成千上万个分歧中的一种。演戏的人真情实感,看戏的人衣冠楚楚。汉弗莱一直都生活得衣冠楚楚,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哈克总觉得自己被他注视着,像个猴。
“退休的生活如何?”哈克问他。
“说实话还不错,跟这个差不多。”汉弗莱冲着桌子点点头。
哈克下意识以为他指的是酒杯,于是联想到他在家里醉生梦死的场景。但是紧接着意识到汉弗莱是在说那张剧目单子,剧名《合家团聚》几个花体字印在中间。哈克心想合家团聚看起来确实是比醉生梦死好一点。
“所以你现在拥有的最高权限是组织协调配合以及承担家庭职责?”哈克为刚才收到的衣冠楚楚鄙夷做出反击。
“亲爱的哈克先生,我指的是酒杯,戏剧里所谓的‘酒神意志’,脱离秩序的混乱状态,是自我嘲讽的范式”,汉弗莱仿佛知道他的大脑回路,抿起似笑非笑的神色,“以及让我冒昧揣测一下,你并不知道《合家团聚》其实是一个和家庭组织协调配合职责丝毫无关的戏剧。”
“那它讲的什么?”哈克问。
“犯罪与报应。”汉弗莱笑眯眯的回答。
对话终结于此,英国国家剧院经理看见了他们,向这边移动。汉弗莱站起来,风度翩翩风情万种地应对他,把哈克丢在一旁。这时候哈克就知道,这个人刚刚讲的酒神意志都是胡扯,他离开英国政府大楼的墙壁屋檐,还有英国国家剧院的墙壁屋檐,牛津贝利学院的墙壁屋檐,哪里也轮不着把意志放去酒精里。
但是那个似笑非笑的神情,倒是让哈克想起来过去的一些事情。衣冠楚楚并非刀枪不入,汉弗莱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严丝合缝。他们十年来互相拆台,联手拆别人的台,偶尔折损,汉弗莱的精神和肉体就像被撬开的牡蛎————这么联想起来甚至有些色情了————那些时刻他饱含汁水,对触碰格外敏感。
后来他们一起入场,汉弗莱的座位比自己好,他跟哈克错身而过的时候,漫不经心的抚了一下他的手臂,哈克把这个动作理解成一个傲慢的安慰,但汉弗莱的手很柔软,刚才那个联想又不合时宜的浮出水面,哈克被无辜挠了心。
《合家团聚》这剧确实跟家庭组织协调配合职责毫无关系,哈克觉得戏剧都是这样,故意不说清楚,外面挂着政府公文,里面夹着一根英国香肠————和汉弗莱特别般配,他明明是个牡蛎,却活的像只螃蟹,还在钳子上系领结,让人生气。
他中途睡了过去,醒来时候第一幕已经接近尾声,演员们在台上合唱诗句。
我害怕已经发生的和所有将要发生的一切;
害怕那些就在门边,就要来临的事情,仿佛他们本来就在那里。
过去即将发生,而且将来早就尘埃落定。
将来的羽翼遮暗了过去,将来的鸟喙和爪子玷污了
历史。
可耻的。
卧室中的第一声哭叫,育婴室的噪音,
破损的家庭照片,看上去可笑的
房客们的晚餐,荒野上的家庭野餐。
房顶被掀走,或许本来就没有房顶。
哈克在黑暗的剧院里寻找坐在池座前排的汉弗莱,但是只有黑压压的一群人头,像一堆荒谬的土豆。
(二)
哈克卸任之后被授予伊斯灵顿男爵,人模人样,阳春白雪。但他的爱好始终乏善可陈,无非就是看足球。
伯明翰东区艺术休闲委员会主席布莱恩和哈克算是球友,他们每个赛季都雷打不动去阿斯顿维拉公园球场看比赛,那几年维拉成绩不好,被降到乙级联赛,哈克想起来总要骂,骂完还要看,他在职的时候给汉弗莱当人质,卸任了给足球当人质,两次都当的心甘情愿,必须都是真爱。
但是多给他一千个想象力,他也想象不到有一天布莱恩会领真爱来看真爱。
一个比赛日,哈克按时按点进场,看见布莱恩按照惯例给自己留了空位,空位另一边坐着汉弗莱。哈克这人七情上脸,一瞬间仿佛见了鬼。
汉弗莱看足球,就好比瓦格纳复活为滚石站街,特别魔幻现实主义。
哈克蹑手蹑脚走过来,汉弗莱冲他点点头,哈克只好一边点头一边盘算,足球好歹也是艺术的一种,配得上汉弗莱优雅的领带。可他一屁股刚坐下,就听见后排有人高声叫骂让球队教练去给隔壁大象洗屁股,哈克瞥了一眼汉弗莱,看到对方脸上果然摆开痛心疾首的“不列颠文明要亡了”的神色,真是一场难忘的足球比赛。
维拉那天踢的格外烂,前线萎,腰线软,后防像筛子,骂娘的声音此起彼伏,哈克越听越怂,觉得在汉弗莱这里掉了好几斤面子,他只能跟对方解释,说阿斯顿维拉是贵族球队,历史悠久,有底蕴有内涵,哪怕输掉底裤,里面也矗立着贵族的灵魂。
而汉弗莱反常的安静,竟然安静出温柔的意思了。他除了一开始端了一点嘲讽表情,竟然对哈克的无耻辩解不置一词。哈克揣摩着他的安静,慢慢的有些心虚。
哈克只能转头质问布莱恩:“你为什么带他来?”
布莱恩皱着脸,“我怎么不能带他来,何况是他自己要来。”
“这地方不适合他!”
“怎么不适合了?他不是英国人?他不是人?”
哈克差点就要接口“对他不是人”,他非常愤怒,倒不是汉弗莱不能看球,而是哈克不能接受汉弗莱跟自己一起看球。哈克觉得汉弗莱已经看他如看猴了,如果再让汉弗莱看他如看球......
比赛结束之后,汉弗莱去会议室喝了一杯酒,他跟布莱恩推杯换盏,说了几句话,哈克在旁边徘徊,听出来布莱恩大概要去伯明翰大学戏剧学院挂职,怪不得凑上了汉弗莱。
这种缘故让哈克觉得没劲,他揣着半天的忐忑,好像全是喂了狗。以前工作的时候他就喂过好几次狗,但是这都功成名就了,再拿真情实感去喂狗就难免心寒。
他准备要走,汉弗莱叫住了他。
汉弗莱穿了一件浅色的西服,系着青花领结,眼窝下面浮着一层阴影,好像扛着什么事。
“事实上我也没有什么必须要讲的话.....”汉弗莱欲言又止。
哈克冷眼打断他,“无非是一些屈尊纡贵的抱怨,我能想象。”
汉弗莱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他愕然又惶惑,哈克一瞬间感受到侵犯反击的快感,但是对方很快就封闭了壳子,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
“那么.....”汉弗莱耸耸肩,表示双方可以鸣金收兵了,“我不懂球场礼仪,看来是多此一举了。”
哈克以为他在开嘲讽,他也确实开了嘲讽。场面变得令人尴尬焦虑,哈克不想接他的招式,转头便走,没能看到对方最后的眼神。
(三)
几年过去,哈克都没再见到汉弗莱,他时不时会想起他,还是未完待续的那部分在作祟。他揣摩那天汉弗莱的神情,慢慢意识到他应该确实有话要交代。但是愧疚的死灰复燃毕竟不是干柴烈火,没有太大的力量,他也就是想想。偶尔去趟剧院,希望能撞上他,解释两句,但是再也没有,他们失去了片面的联系,就失去了全部联系。
他后来听人讲起,说汉弗莱生了一场反复的大病,甚至都不能胜任皇家歌剧院董事会的闲散职务。讲这消息的人讳莫如深,哈克心惊肉跳,竟然没能追问下去。
但这心惊肉跳也没能让他行动起来,他甚至连去剧院撞人这样的事都不敢再做了。衰老带来了惰性,它拖着藕断丝连的侥幸念想,过着行将就木的日子。
1990年新年刚过,哈克拿到一张电影票,是女儿随手送给他打发时间的。电影名字叫《罗森克兰茨和吉尔登斯特恩已死》,他吃过午饭,百无聊赖,坐车去电影院。
伦敦还是那个伦敦,世间的稳定性很大程度依赖于城市建筑和结构的稳定性。哲学家们抨击结构,但是结构提供生离死别的幕布和戏台。
哈克从排队检票的人群里认出了汉弗莱,他正站在队伍最前面,有些局促的摸着口袋。
“唔,我记得它应当在口袋里.......”他很小声的嗫喏着,慢慢吞吞从队伍里退出来。
汉弗莱瘦了很多,几乎瘦成了另外一个人,但是他的肩臂还是挺拔的,维持着头颅的旧日姿态。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哈克感到什么东西在他体内冲撞,手脚冰凉头皮发麻,他几乎都不敢认他了。
时间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哈克还是走过去,走近了,隔着一个虚拟办公桌的距离,惊心动魄的看着汉弗莱。
他绝不会把重逢设计成这种模样,他们应该在一个更舒适的得体的空间里见面,彼此端出最好看的姿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汉弗莱此时此刻是个丢了电影票的窘迫老人,他本应当衣冠楚楚,他从来都衣冠楚楚。但是这又是特别亲近的时刻,哈克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跟汉弗莱如此亲近,他能看到这个人的肌肤血液,他的肉体和精神都在伦敦的街头孤立无援,像个孩子。壁垒离他们远去了,他在对方不知所措的眼睛里看见同样衰老的自己。
“汉菲....”哈克叫他的昵称,然后哽住了。这个遥远的名字从记忆力复苏,连带着情感也变得摧枯拉朽,他几乎都要落泪了,最后只能说“你看看你......”
汉弗莱惊了一下,他端详着哈克,惴惴不安的样子————他面部苍白,但是眼睛很亮,和过去一模一样。
然后他慢慢的,露出了一个自嘲一样的笑容。
检票员最终还是放了汉弗莱入场。他们头一次在一起看一部电影,却已经身处人生的末端。他们并肩坐在最后一排,四面空荡,衣服也空荡,血肉都死掉一半,但是关系还在,他们摸到了它。
电影晦涩又荒谬,如果可以选择,哈克更愿意跟汉弗莱去看风月俏佳人,但这是没得挑的,就好像汉弗莱也是没得挑的。他在哈克的人生里横空出世,给他使了一千万个绊子,绑他做人质,末了还要跟他一起看这样的一部电影,可哈克还是觉得自己爱他。电影里吉尔登斯特恩和罗森克兰茨抛了一百五十六次硬币,每一次结果都一样。那个时刻,哈克感觉旁边的汉弗莱稍微挪动了一下,这让他分散了精神,在黑暗里,有什么超越这一切的东西平地而生,他几乎都要去握汉弗莱的手。
但是他始终都没能伸出去。
散场的时候,人流拥挤,哈克丢失了汉弗莱。他在人群中焦虑的转圈,却再也找不到那个身影。失去这个人,伦敦便在他身后碎成片,只能听见威斯敏斯特的钟声。他意识到,这不是平日的钟声,是属于某个神秘角落的钟声,每当黑夜降临,他都会听见钟声响起。
End
注:文里《合家团聚》的剧本原文来自上海译文出版社的艾略特文集《大教堂凶杀案》
【GGAD】扫文整理
仅做整理,不定期更新,带有强烈个人主观色彩,大部分是偏原著向,并且我个人觉得很绝的。
之前发过一次,由于更新和改动很大,重发一下。
以下提到的这些老师们写的老头都很棒,我只是把我最最喜欢的列了出来,大家可以看一下老师们的其他文!
*通讯集我就不放了,总之必看
冬日审判
by 一斤诶梨
*解宁老师的杂谈也很好看,可以看她主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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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GAD】The Dark Inside Me/我内心深处 (END)
by 沉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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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GAD】幸福镇 (有人转载了,可以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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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B/GGAD】While Your Lips Are Still R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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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心心念念谢王爷
*这两篇最好一起看
【瑟莱亲情向】《我把我儿砸关在锁屏里了怎么办!》
@壳居 授权使用了太太的锁屏梗,感觉太好玩辣HHHH
估计是最近写逗比风写多了,写出了文艺青年45°的文艺。感觉简直对不起太太如此欢脱的脑洞
OOC,熊孩子设定
自己都不忍心再看的奇怪产物(掩面)
关爱空巢老精,人人有责!
00
【求助】发现自家儿子被关在手机锁屏里了怎么办!!!
1# 不愿意透露名字的先生
如题。
目前内心犹如一百万头大角鹿狂奔而过。
2#
楼主你需要看精神科吗?
脑洞太大早点治啊!
3#
不是蛮好的嘛,可以趁机做点这样又那样的事。...
@壳居 授权使用了太太的锁屏梗,感觉太好玩辣HHHH
估计是最近写逗比风写多了,写出了文艺青年45°的文艺。感觉简直对不起太太如此欢脱的脑洞
OOC,熊孩子设定
自己都不忍心再看的奇怪产物(掩面)
关爱空巢老精,人人有责!
00
【求助】发现自家儿子被关在手机锁屏里了怎么办!!!
1# 不愿意透露名字的先生
如题。
目前内心犹如一百万头大角鹿狂奔而过。
2#
楼主你需要看精神科吗?
脑洞太大早点治啊!
3#
不是蛮好的嘛,可以趁机做点这样又那样的事。
4#
楼上鬼父即视感……父爱如山?
1
事情发生的十天前,瑟兰迪尔如往常一样精神抖擞地上班,如往常一样冲泡了不加糖的咖啡,如往常一样批阅着试卷,然后——如往常一样和他的儿子发生了争吵。
“Ada,我今年已经十七岁了,还有十天我就正式成年了!”莱戈拉斯重重地拍在实木的办公桌上,摆在上面的试卷受惊地一抖。
瑟兰迪尔连眉毛都没皱一下,照旧翻阅着备案。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轻描淡写道:“那也是未成年,我有对你的绝对监护权,莱戈拉斯。”
“我不觉得跟社团去登山哪里触犯了您的逆鳞,而且只是十天而已!”
瑟兰迪尔的语气不容置喙:“这件事就这样了。有空多去把你的数学补补。”
办公室的同事们见怪不怪地看着这对父子闹矛盾,最后永远都是以儿子摔门离去作结局。俩父子虽然长相如出一辙,但是个性截然不同,父亲稳重冷峻,儿子阳光活泼,就像赤道和两极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是否对他太严格了?”陶瑞尔端着茶杯问他。
瑟兰迪尔揉了揉太阳穴,一贯维持着冷酷的脸上透露出一丝疲惫。每次和莱戈拉斯争吵完他就觉得又夭寿了十年。他未尝不知道在对孩子的教育问题上要刚柔并济,软硬兼施,但是真的做起来——
其实他脑内本来是这么想的:和一群没长大的小鬼结伴去爬山有啥好玩的,何况还是雪山,何况还没监护人,还不如双休日Ada带你出门玩对吧,你想去哪Ada都陪你,所以就让那劳什子的登山见鬼去吧!
但是面对莱戈拉斯的时候,他只有言简意赅的三个字:“不准去!”
——也许归功于小学缩句学的太好,要么大学修辞学是体育老师教的。
面上依然是泰山崩于前亦不色变的冷淡,瑟兰迪尔心里非常烦躁,他一烦躁就希望别人和他一样烦躁,于是他打了个电话给他的助教埃尓隆德,告诉他原定一个礼拜后的报告明天就要上交。听筒对面传来哀嚎,他心情愉悦地想那个苦逼的老男人又要担忧他的发际线了。
“咦,陶瑞尔你在玩什么?”
他余光瞟到陶瑞尔津津有味地戳着手机屏幕上的小毛球,那个黑乎乎的毛球还随着她的手指跑来跑去,随口问了一句。陶瑞尔连忙按掉手机摆出一副认真上班的模样,又忍不住偷偷安利道:“这是锁屏精灵啦,最新的一款叫做‘把你的男神锁在手机里噢☆’,你要不要也去下一个,我帮你下!”
“我才不需要这个。”瑟兰迪尔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小姑娘。”
热情的同事姑娘不由分说就抢过了他放在桌上的手机,一边笑眯眯地说“没事啦我知道你是电子盲下一个APP也就3分钟”,然后随着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她把手机还给他。
瑟兰迪尔道了谢后,看也没看就把手机放回原处。
02
忙碌了一天瑟兰迪尔下班回到住所,他摸索着开了灯,家里的一切都被钟点工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就像它们刻板严厉的男主人一样,冷硬的,公式化的,几乎没有人居住的痕迹。
起初父子俩开始在小事上争吵,后来见面都拉着脸,除非必要都不想说话,再后来父子俩的矛盾变本加厉,每次吵完架莱戈拉斯就跑出去住宿到他朋友那。这个地方就彻底变成他一个人的旅店。
很空旷,钥匙在锁眼里发出轻微的咬合声,短暂的声响之后,这座孤独的屋子再度回归了沉默。
他自觉该做的都做完了,用微波炉热了一罐头罗宋汤,一边上网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脑内没来由又响起出了那个年轻的红发姑娘的声音,他本着反正都是无聊的心态点开了那个叫“把你的男神锁在手机里噢☆”的APP。
“什么人才会起这种花痴的名称啊。”他腹诽道。
原本以为只需要上传个图片,结果这个APP居然要填写一大堆表格,大大小小零零总总,什么名字啊年龄啊爱好啊血型啊星座啊都有,最后还要附上一张最近的照片。瑟兰迪尔拖到最下面看到保密协议,保证不泄露用户任何私密信息。他嘴角抽搐了一下。
终于填完了最后一项“该对象睡觉是否会磨牙打呼噜梦游说梦话”,瑟兰迪尔开始翻照片,最近的是两年前在初中毕业典礼上拍的,那时候还未抽条的小少年搂着他的腰,很亲密的样子,他忍不住伸手摩挲那张灿烂的笑脸。
“叮”
“恭喜你成功注册了锁屏精灵VOL.432,专属于你的精灵马上就会出现啦!”
然后直接黑屏了。
他刚想看看是不是死机了,屏幕马上又亮了起来,一个清脆的、介于男女之间的少年的声音带着惊恐从扩音器里传来:
“Ada……?”
03
这个锁屏精灵APP确实蛮诚意的。他心想。
“Ada,是我啊,我是莱戈拉斯啊!”
——废话我当然知道是你,因为我设定的锁屏人物就是莱戈拉斯啊。
“Ada我是你亲儿子啊!”
——废话我这么多年就生了你一个儿子,你以为还有什么遗落在世界各地的兄弟姐妹吗?
“Ada我不是人工智能,不信你问我几个问题!”
瑟兰迪尔把嘴凑近扬声器的位置(他不确定怎么和锁屏精灵对话),问:“你最喜欢吃的食物是什么?”
小精灵飞快地回答道:“蔓越莓,松子饼和乳酪蛋糕。”
瑟兰迪尔点点头,和他填写的一模一样,连“和”都没漏。
这个锁屏精灵做的和真人太相近了。大概是十四五岁的缩小版莱戈拉斯,浅色的柔软金发,脸颊上还有未褪去的婴儿肥,大而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年轻人的朝气和倔强,还穿着高中时期的校服。他不禁感慨现代科技的神奇,通过填写资料和照片竟然能模拟出还原度如此之高的3D人物。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聒噪了。
手机里的精灵还在叽叽咕咕。瑟兰迪尔直截了当地按下了静音键,声音里有几分与往常不同的愉悦:“明天还要上班,早点睡吧,莱……小精灵。”
句尾带上了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难得的一夜无梦。
04
阳光透过窗棂投射在他的眼睑上,他醒来第一反应就是先打开手机,小小的莱戈拉斯有气无力地趴在屏幕上,可怜兮兮地抬头看他。“早上好,小精灵。”瑟兰迪尔本能地说,很快又反应过来,忍不住想嘲笑自己。
他只是那一时混淆了现实和回忆,又看到了几年前会天天跟在他后面的小跟班,经常晚上找各种借口蹭到他被窝里,早上被他吵醒了也不恼,揉着惺忪的睡眼软软地蹭他“早安Ada”。
小莱戈拉斯开始捶着屏幕似乎想跑出来,嘴巴一直在动却发不出声音。瑟兰迪尔这时才想起他把手机静音了,刚调到有声就听到还处于变声期的稚嫩少年音哇哇哇大喊:“放我出去!你这个可恶的Ada!”
瑟兰迪尔拧着眉心,又想起现实里那个天天撅着嘴拉着脸的儿子,真的是,和小时候这样有什么话直说不好吗,长大了就知道和家长对着干了。每次莱戈拉斯和他顶嘴他就忍不住想发火,但是都克制住了。
但是现在不同,他面前的是一个人工模拟出来的莱戈拉斯,他不会躲着他也不会叛逆,也不会跟他抬杠。而且个头矮矮小小的,什么情绪都表露在脸上,性格里估计还设定了“炸毛”属性,一开机就开始哭着喊着要出去。
你一个锁屏精灵还想跑哪去啊。瑟兰迪尔不无恶意地想着。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缩小版的莱戈拉斯就觉得亲切又可爱,他忍不住用手指戳了下手机里的小精灵,后者马上弹了起来,就像真的被戳中一样,眼睛都瞪圆了:“干嘛乱碰!”
表格里似乎也填过是否怕痒这个空格。瑟兰迪尔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
“不要乱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痒死了!”
“啊啊啊你这个恶德的Ada不准挠那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精灵在屏幕里逃来逃去想躲避他罪恶的手指,手机屏这么小又能跑哪里去呢,很快就笑着缩在地上求饶了。
等等……
玩得兴起的瑟兰迪尔猛然回过神来。
作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居然在家里玩手机宠物玩的这么开心?
他把手机调到静音——防止精灵又擅自主张地吵闹,如果被同事发现他一个大男人竟然和陶瑞尔她们一样热衷于无聊的手机游戏,他大概再也没脸去上班了。
05
他今天回家又没看到莱戈拉斯。
忙碌了一天他掏出手机,结果发现锁屏精灵不见了。他试探性地叫了几声,没人回他。难道人工智能也会闹脾气罢工么。
又一连拉了好几页文件,终于搜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莱戈拉斯正扒在记事本里看得起劲。
瑟兰迪尔一时有些火大,戳着精灵的脑袋:“谁允许你翻我日记本的?”
小精灵明显还记着早上那茬呢,气呼呼地转过头不理他,结果被瑟兰迪尔抓住领子扔到了主屏幕。他气恼地挣扎着,反抗着,不高兴地拍打着他的手指:“明明是你先闹我的!”
“那也不意味着你没获得允许的前提下看主人的日记吧!”瑟兰迪尔愠怒道,他一贯保持着适度的疏离,但鲜少对谁发脾气。
莱戈拉斯有些理亏地别过头,嘴上还不服气地反击道:“哼,谁让你写手机里的——话说回来Ada,你不会是害羞了吧?”
“……”瑟兰迪尔紧紧地盯着他。
屏幕里的莱戈拉斯继续作死道:“Ada,我看了你的日记发现,现在网上有一个词特别适合你。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傲娇!”
“……什么叫傲娇?”瑟兰迪尔眯着眼问。
“傲娇就是你这样的,口不对心,明明就是非要说不是。”
“我才不是傲娇。”
“对对,这就是傲娇的表现。”
瑟兰迪尔黑着脸,不顾小精灵的哀呼一把关机,将它甩到床上。
06
今天莱戈拉斯依然没回家。
瑟兰迪尔有些烦躁,拨了班主任的号码,得到的答复是他这几天都没来上学。
他对着手机自言自语:“那孩子真是……卡拉斯山是迷雾山脉的最高峰,终年积雪,气候恶劣,地形还那么崎岖,也不知道他们那帮孩子去有没有做好攀岩准备。”
“那里可是职业冒险家都未能一探究竟的地方啊,他们还只是什么都不懂的小鬼。”
“……而且,一句话都不给Ada留。”
说话间瑟兰迪尔的眼底流露出了不加掩饰的担忧。他疲惫地伏在桌上,打量着手机里的锁屏精灵,透过他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屏幕里的精灵难得没有吵闹,他安安静静地听他倾诉,表情很奇怪,半晌他问:“你这么关心他,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如果是平时有人这么问,瑟兰迪尔肯定会摆出一副“和你无关”的冷漠脸孔,但他只是看了小精灵一眼,低沉的声音有那无法言说的惆怅:“我要做一个严厉的父亲,在他眼里确实是的,所以他不会想听。”
因为不会想听。
啊,有多久没和父亲面对面地,好好说过话了呢?
总是觉得之间有很深的代沟,总是觉得他的思想太落后,总是觉得他的道理都是废话。
总是觉得他从来没把他唯一的孩子放在心上,觉得他不够爱自己。
总是想做点出格的事情让父亲正视他。
急于展现自己,告诉他自己已经长大了。
多幼稚,莱戈拉斯。
07
莱戈拉斯没回来的第三天,瑟兰迪尔回到家感觉更不爽了,于是他果断打电话找助教的茬:“埃尓隆德看好你那俩儿子别老带坏我家小叶子!”
之后把自己直接关在房间里工作。
手机时间指到凌晨1点,迷迷糊糊打算入睡的莱戈拉斯忽然清醒了一下,他敲打着屏幕大声喊道:“Ada,你是不是有什么忘了,你还没吃晚饭呢!”
瑟兰迪尔头也不抬:“叫外卖。”
“凌晨了哪有外卖!”
他敷衍道:“那就不吃了。”
莱戈拉斯冒着被静音的危险开始聒噪不吃晚饭的100个坏处,瑟兰迪尔被吵得实在看不进去了,站起来抓起手机。小小的莱戈拉斯隔着屏幕哭着对他说:“你可以把我关机,但是你一定要记得吃晚饭!”
“……”这锁屏精灵的叫饭点工作也太尽职了吧,偏偏长着宝贝儿子的脸根本无法抵挡。瑟兰迪尔心里抱怨了一句,无奈地跑到厨房,准备随便烧点速冻食品对付一下。
最后他端着煮熟的水饺有一勺没一勺地舀着,没吃几个就扔了。
莱戈拉斯看着冷藏柜里一大堆各色各样的水饺,不禁想到12岁那年家政课教了烧水饺,当时老师还跟他们说出远门之前是要吃水饺的,于是他回去后就自己尝试给Ada吃。
理论是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结果就是他看着焦黑火燎的,粘在一起都看不出形状的糊糊自己都不忍心,但是Ada居然面不改色吃完了,末了还表扬他:“虽然长得不好看,但是味道还是可以的。”
瑟兰迪尔的日记里这么写:“XXXX年XX月XX日晴,小叶子亲手给我烧了水饺,那味道虽然难以下咽,但是是莱戈拉斯做的,所以……”
莱戈拉斯不由自主地笑了。明明就是黑暗料理嘛,不想吃干嘛要勉强自己吃呢,连做的人都没想过这料理里会有什么爱的含义。
笑着笑着没来由又想哭。
这世上总有人,连同他的好和不好一起包容。
08
在小精灵几千几万次发誓不会在办公室吵闹后,瑟兰迪尔终于没静音。
——等等,他为什么会相信一个锁屏精灵的话。
密林学院里从来不禁止办公室恋情,作为一个外貌条件非常吸引人的单身男人,同事中也不乏爱慕者的目光,但是他都用恰到好处的礼貌保持了距离。
“Ada,你看那边那个女老师,看你的目光好暧昧啊。”
“Ada,Ada,你说那个男的老是跑你这边借东西,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小莱戈拉斯用只有他们听得清的音量在他耳边叽叽喳喳。
瑟兰迪尔现在非常后悔没有把手机静音,他装作整理东西,俯下身贴着手机说:“闭嘴,我不想再结婚了。”
“为什么啊?我小的时候你不结婚是因为带着我这么个拖油瓶,现在我已经很大了,我相信你的新妻子是不会介意的。”小莱戈拉斯天真烂漫地看着他。
瑟兰迪尔头疼地白了他一眼,他不知道该如何跟一个构造简单的人工智能讲解婚姻责任还有财产归属的关系,最后他只是平静地说:“我不想别人和我分享你,懂了吧?”
锁屏里的莱戈拉斯捂住脸转了过去,他知道他脸红了。
要不是躲在手机里,他哪里会知道一个办公室都这么危机四伏,等变回来以后他一定要宣告所有权,免得这些奇怪的大人对他Ada抱非分之想。
09
“早上好,小精灵。”
“Ada,早安~”
瑟兰迪尔上班的闲暇爱好从美酒到调戏锁屏精灵。
看着少年版的莱戈拉斯在手机里摸滚打趴喜怒哀乐卖萌实在是件好玩儿的事。
虽然他很怀疑这样发展下去自己会变成传说中的儿控和恋童癖。
10
莱戈拉斯没出现的第八天,瑟兰迪尔给阿拉贡打了个电话,阿拉贡在电话那头懒洋洋地说:“我最近也没看到他啊。”
瑟兰迪尔皱眉挂掉了电话。和莱戈拉斯失联这么久让他感觉很不安,他十指交叠撑着额头:“真的是……也不知道打个电话回来。”
莱戈拉斯第一次知道瑟兰迪尔认识他的好哥们。转念一想,阿拉贡的养父埃尓隆德是Ada的助教,难道他也拜托过他照顾自己么?
他以为自己已经独立了,却发现无论走到哪里都在Ada的庇荫下,但是意外地并不讨厌。尽管他的Ada总是摆出一副不近人情的刻薄样,但是他的爱像 三月阳光那样,温暖却不灼人。
入睡前,瑟兰迪尔躺在床上按了下手机,修长的指尖轻点锁屏。莱戈拉斯将脸贴在屏幕上,像猫咪一样磨蹭:“晚安,Ada。”
“晚安,我的小叶子。”
困倦的睡意仿佛柔软的蛛网一般,轻柔地捕获了他。在意识从清明滑入梦境之际,他仿佛听见有谁贴在耳畔说了声什么,很轻很轻。
11
第一缕熹微的晨光照拂在他的书桌时,瑟兰迪尔睁开了眼睛。他看了下手机,锁屏精灵还在睡着,今天是休息日,他依然遵循着生物钟在六点醒来。
星期天对于大部分人都是好日子,放假意味着户外、阳光、消遣和娱乐。但对他来说和之前的六天并无不同。
日光西移,屋里的摆设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柔光。莱戈拉斯打了个哈欠欣欣然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正瑟兰迪尔伏案工作的高大身影,他有些不可思议:“Ada,今天是礼拜天!”
瑟兰迪尔“嗯”了一声,没有下文。
莱戈拉斯有些不满:“礼拜天你应该和年轻人一样出去走走,不要每天闷在家里。”潜台词是他也不想天天看着办公室和家的两点一线的呆板景致了。
“别打扰我工作。”
莱戈拉斯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打开了维基百科,搜索了一大堆关于老年痴呆患者的经历,以及抑郁症和自闭症的自述,还有佝偻病的生成原因。
“……你是不是又想我关机?”
“我到底是为什么要像卢瑟一样一个人跑到植物园呢?”
手里紧紧地攥着植物园的票根,周围围绕着各种闪闪发光的青年情侣,瑟兰迪尔很想现在立刻马上把锁屏精灵抓出来然后挂到七号树上。和过去的每一次一样,尽管在心里不断重复着“要严厉”“要做苛刻的父亲”,最后还是丢盔弃甲妥协了,用沉默的方式。
春日和煦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叶片的缝隙疏漏下来,在他身上形成了圆形的金色光晕,他冷硬的轮廓看起来都有那么些不可思议的柔软了。瑟兰迪尔的表情仍是冷冷的,与热闹欢快的人群格格不入。
迎面拂来的暖风带来春末未散尽的闲适,春之女神铂耳塞福涅用其温柔的手轻轻梳理着他的金发,瑟兰迪尔站在盎然的春日里,浅而深邃的眼里也染上了微微的笑意:“我还记得莱戈拉斯小的时候也喜欢来植物园,不过,那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衣袋里的莱戈拉斯脑内浮现了大大的问号,他歪着脑袋回忆却怎么也想不到还有这茬事。
在植物园没待多久,瑟兰迪尔驱车开往城市最有名的珠宝店。门口一排西装革履的使者毕恭毕敬地向他鞠躬,进入店里,大堂经理娴熟地为他引领,显然是这里的常客。
“半年前我曾经预定了一件白金吊坠,我要求它由最完美的白宝石打造,有线条优美的雕花和构造,由贵店手艺最精湛的匠人雕琢,我希望不会令我失望。”瑟兰迪尔冷淡地开口,戴着绿松石指环的食指轻叩台面,扑面而来的威压让空气都为之一滞。
莱戈拉斯见怪不怪,心里有些好奇他订了什么。直到回家手机才被拿出来,他迫不及待地跳出来问。
瑟兰迪尔转移了视线:“没什么,和你没关系。”
莱戈拉斯的眼睛轱辘一转,开启无赖撒娇模式:“我要看我要看啦Ada。”脸有点红了,毕竟内心都是17岁的人了,不过既然看起来是14岁的小孩子,那装嫩卖萌也是可以接受的对吧?
不管是犯规也好还是犯规也好,瑟兰迪尔露出一个“败给你了”的表情,认命地打开蓝色丝绒盒子。在深黑色天鹅绒映衬下,一枚白宝石打造,白金作链的绿叶型吊坠静静躺在那里。经典的六爪环抱,那光泽就像它的主人映照着璀璨星辰的长发一般,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莱戈拉斯马上想到了这枚吊坠是送给谁的。
瑟兰迪尔眼中的温情一闪即逝,他咬牙切齿道:“明天那个小混蛋就过十八岁生日了,如果他不赶回来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他。”
被锁在手机屏幕里的小混蛋心虚地关机了。
那天睡觉的时候瑟兰迪尔把手机放在枕头底下,以前因为辐射从来都是放得远远的。睡前玩玩锁屏精灵有助睡眠,亲测发现。
“晚安,莱戈拉斯。”他用额头轻轻地碰了屏幕里的小绿叶。
“Ada,晚安啦。”
半梦半醒之间,熟悉的气息包裹了他,趁夜而来的灵光掠过莱戈拉斯的识海,他恍然想起他小时候确实缠着瑟兰迪尔去过植物园,但那并不是想看树,而是觉得那里有和父亲身上非常相似的,来自森林深处草木幽冷的味道。
12
莱戈拉斯失联的第十天,瑟兰迪尔上完早课就怒气冲冲地带着他订购的生日礼物杀向了学校。
“你把我儿子拐到哪里去了?”以沉着冷静示人的瑟兰迪尔挑着眉毛瞪着攀岩社的负责人,活像一只餍足的狮子在巡查他的领地,随时暴怒起来就会扑上来撕断猎物的喉咙。
对方比他还莫名其妙:“您儿子在哪我怎么知道,我还想问问你这个老爸怎么当的呢,他已经十天没来参加社团活动了!”
等等……十天?
他回想了下十天前他在干嘛——和莱戈拉斯照例地吵完架,然后他在陶瑞尔怂恿下下了个锁屏,然后再也没联系到他,包括莱戈拉斯的同学老师都没见过他——
他颤抖地如老年中风一般打开了手机,锁屏里的莱戈拉斯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大眼瞪小眼。
【THE END】
然后大王去论坛发了个求助贴。
想想不变回来的话一直在锁屏里当跟宠也蛮开心的呢【不!!!
亲情向吧貌似【抬头】
【指环王/整理】莱戈拉斯原文相关出场
>>
纯手打 未校对 译林朱学恒译版但习惯性把勒苟拉斯打成莱戈拉斯
历时近四天,终于完成了这份整理,共计两万多字
合上书时,播放器正好放起了The Last Goodbye
不知为何,痛哭了一场
大概是因为这个故事终于结束了吧 不管是电影还是小说
有关莱戈拉斯的一切彻底结束了
不管如何 今后还是会爱着莱戈拉斯
>>
《指环王1:魔戒重现》第二卷-第二章 爱隆召开的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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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手打 未校对 译林朱学恒译版但习惯性把勒苟拉斯打成莱戈拉斯
历时近四天,终于完成了这份整理,共计两万多字
合上书时,播放器正好放起了The Last Goodbye
不知为何,痛哭了一场
大概是因为这个故事终于结束了吧 不管是电影还是小说
有关莱戈拉斯的一切彻底结束了
不管如何 今后还是会爱着莱戈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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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环王1:魔戒重现》第二卷-第二章 爱隆召开的会议
另外还有一名身穿绿色和褐色衣服的陌生精灵莱戈拉斯,他是幽暗密林的精灵王瑟兰迪尔之子,也是王的信差。
“糟糕!糟糕!”莱戈拉斯大声道,他俊美的脸上露出了愁容,“现在该我报告坏消息了。我原先只知道这事不妙,但直到刚刚我才知道这有多糟糕。史麦戈,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咕鲁,已经逃跑了。”
“这并非因为我们的疏忽,”莱戈拉斯说,“但或许和我们的善良待人有关。而且,我们怀疑这犯人得到外人的帮助,他们对我们知之甚详。在甘道夫的要求下,我们日夜监视这个怪物,虽然我们对这工作感到十分疲倦。但甘道夫特别交代过我们,他或许还有希望被治好,而我们又不忍心让他终日被囚禁在不见天日的地洞中,那可能会让他落回原先邪恶的思想里。”
莱戈拉斯继续道:“在天气好的时候,我们会领着咕鲁在森林里散步,有一株离群甚远的大树是他最喜欢攀爬的地方。通常,我们会让他爬到树顶,感受那自由吹拂的风;但我们都会在树下安排一名守卫。有一天,他上去之后拒绝再爬下来,而我们的守卫又不想跟着爬上去。咕鲁手脚并用的攀爬能力十分惊人;因此,守卫继续坐在树下一直等到天黑。
“就在那个无星无月的夏夜,半兽人悄然无息地进攻了我们,我们花了一些时间将他们击退。虽然他们人数众多,又十分凶猛,但森林可是我们的故乡,他们只惯于在山中行动。当战斗结束时,我们发现咕鲁不见了;他的守卫不是被杀,就是被俘虏了。直到那时我们才明白,这场攻击是为了拯救他而来,而他也预先就知道了。这诡计是如何图谋而成,我们猜不透。不过,咕鲁非常狡猾,而魔王的爪牙又遍布各地。恶龙被杀那年一并被除掉驱散的魔物又再度大举入侵;除了我们管辖的区域,幽暗密林又再度成为一个充满邪气的地方。
“我们之后就再也找不到咕鲁。我们追踪它夹杂在一大群半兽人当中的足迹,直到森林的深处,一直往南走;但不久之后他就摆脱了我们的追踪,而我们也不敢再继续往下追;因为我们已经靠近了多尔哥多,那里仍旧是个非常邪恶的地方,我们不会去那里。”
《指环王1:魔戒重现》第二卷-第三章 魔界南行
“至于其他人,他们必须代表这世上爱好自由与和平者:精灵、矮人和人类。莱戈拉斯代表精灵,葛罗音之子金雳代表矮人,他们至少愿意走到迷雾山脉的隘口,或甚至更远。至于人类,与你同行的将有亚拉松之子亚拉冈,因为伊西铎的戒指与他息息相关。”
莱戈拉斯背着一张弓和一筒箭,腰间插着一柄白色长刀。
其他人排成一行,目光锐利的莱戈拉斯负责担任后卫。
“的确。”莱戈拉斯说,“但此地的精灵对我们这些居住在森林中的西尔凡精灵来说是很陌生的,而这里的青草与事物也都忘了他们。我只听见岩石在哀悼他们:他们将吾等深掘,将吾等雕刻出完美的景象,建造出高耸入云的建筑,但他们已经离去了。他们已经离去。许久之前,他们就已前往海港扬帆离去。”
“如果甘道夫愿意举著火把在前面开路,搞不好可以融化出一条路给你们走。”莱戈拉斯说道。大雪对他只造成了一些困扰,远征队中只剩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莱戈拉斯嘴角挂着微笑打量着他们,然后转身面对其他人,说:“你们刚刚说应该由最强壮的人来找路,对吧?不过我说,该耕田的就去耕田,擅水性的就去游泳,至于要踏雪无痕、在草叶上疾奔,还是交给我们精灵吧!”
话一说完,他就轻盈地一跃而出。弗罗多仿佛第一次注意到(虽然他早已知道),这名精灵一如往常,只是穿着轻便的鞋子,而非穿着长筒靴,他在雪上几乎没有留下任何脚印。
“再会啦!”他对着甘道夫说,“我去找太阳啰!”接着,他仿佛踏在坚实的泥土上一般飞快地直奔而去,很快就超越了两名步伐笨重的人类,如风般消逝在岩石的转角。
或许经过了一个小时,但在众人的感觉中似乎过了很久,然后他们终于看到了莱戈拉斯回来了。同一时间,波罗莫和亚拉冈也出现在转角处,吃力地走上斜坡。
“可惜啊!”莱戈拉斯边跑过来时边喊,“我没把太阳带回来。她正在南方澄蓝的大平原上散步哪,红角小丘上这点小雪一点也不困扰她。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些好消息要告诉那些得用脚走路的倒霉家伙。转过弯之后有一个大雪丘,我们强壮的人类差点就被活埋在那边。他们很绝望,幸好我回来及时告诉他们,那个雪球只比一道墙宽不了多少。而在雪丘的另一边,雪突然变得很少,再往下去,那里的雪薄得像一层白床单,只够凉凉哈比人的脚趾头而已。”
梅里和皮聘被放在另一边,跟莱戈拉斯一起等着队伍的其他人抵达。
就如莱戈拉斯所说的一样,他们发现越往上走积雪就越来越浅,连哈比人都可以开始靠着自己行走了。
《指环王1:魔戒重现》第二卷-第四章 黑暗中的旅程
“我不想去摩瑞亚。”莱戈拉斯说。
莱戈拉斯的弓弦弹奏着死亡的乐章。
只有莱戈拉斯四散在山顶的箭矢和焦黑的树干是昨夜恶战的证明。每支箭矢都毫发无伤,只有一只例外:它只剩下箭头。
“我也没听说这里和精灵有关系。”莱戈拉斯表示。
“我都听到了,两位,”甘道夫说,“而现在我也不会予以评断。但我恳求两位:金雳和莱戈拉斯,至少携手同心帮助我们渡过这难关,我需要你们两个的力量。这扇隐藏的门还没打开,我们越早打开它越好,天就快黑了!”
莱戈拉斯则贴在岩壁上,似乎在倾听着什么。
“这是高等精灵的圣树!”莱戈拉斯惊呼道。
在佛罗多之后则是山姆,再之后则是莱戈拉斯和年轻的哈比人们。
金雳矮人单调笨重的闷响、波罗莫沉重的脚步声、莱戈拉斯轻盈的步履声、哈比人轻微不可闻的步伐,以及亚拉冈缓慢、坚定、大步跨出的声音。
《指环王1:魔戒重现》第二卷-第五章 凯萨督姆之桥
“他们来了!”莱戈拉斯大喊。
莱戈拉斯百步穿杨的神技射穿了两名半兽人的咽喉,金雳一斧扫断跳上巴林墓碑的半兽人的双腿,波罗莫和亚拉冈斩杀了更多的半兽人。
莱戈拉斯转身穿弓搭箭,虽然这对他所携带的短弓来说距离太远了些。正当他将弓弦拉满,他的手却因为震惊而滑开,箭矢落到地上;他惊恐地大喊了一声。
“啊,啊!”莱戈拉斯哭喊着,“炎魔!炎魔来了!”
《指环王1:魔戒重现》第二卷-第六章 罗斯洛立安
终于,莱戈拉斯转过头,发现他们已经远远落后,他上前和亚拉冈说了几句话。
“罗斯洛立安!”莱戈拉斯高兴地大喊,“罗斯洛立安!我们终于来到了黄金森林。唉,真可惜现在是冬天!”
“我族的同胞,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过这个曾是故乡的地方。”莱戈拉斯说,“但我们听说,又被称作罗瑞安的罗斯洛立安并没有被舍弃,因为此地拥有一种驱赶邪恶的神秘力量。当然,极少有人看到其中的居民,他们可能都居住在森林中心,距离这北边的边境还很远。”
“这是宁若戴尔河!”莱戈拉斯说,“西尔凡精灵为了这条河作了许多歌谣,我们在北方依旧传唱着这些歌谣,记得它瀑布上的美丽彩虹,以及漂浮在水面泡沫中的金色花朵。但如今世局黑暗,宁若戴尔河的桥梁已经断折。我要在这里冲冲脚,据说这河水对于治疗疲倦有奇效。”他一马当先爬下那陡深的河岸,踏入河水中。
“跟我来!”他喊道,“水并不深,我们可以直接涉水过河!我们可以在河对岸休息,瀑布的水声或许可以让我们暂时忘却哀伤,领我们进入梦乡。”
他们一个接一个爬上河岸,跟随莱戈拉斯。
莱格拉斯告诉他们许多有关罗斯洛立安的故事,都是幽暗密林的精灵们珍藏在心里的,那时世界尚新,阳光和星光自由自在地照耀在大河安都因两岸的草地上。
“你们听见宁若戴尔河的声音了吗?”莱戈拉斯问道,“我唱首有关宁若黛尔小姐的歌谣,她许久之前居住在这条和她同名的溪水旁。这支歌谣用我们森林的语言唱起来非常美,但我会把它翻译成西方语,如同瑞文戴尔有些人吟唱的那样。”在树叶的沙沙声中,他开始用十分温柔的声音唱道:
远古的精灵美女,
如同白日闪亮星辰,
穿着银灰的丝履,
披着黄金镶边白斗篷。
她眉宇间有星辰闪烁,
光芒照耀她的发丝,
阳光射在树干如琥珀,
在那美丽的洛立安罗斯。
她长发飘逸,双手雪白,
自由自在又美丽;
她在风中轻盈地摇摆,
如菩提树枝叶般旖旎。
在宁若戴尔瀑布旁,
清澈冰冷的水边,
她声音如同银铃响,
落在闪亮的池间。
今日无人知晓她曾漫游之处,
不管是阳光下或是阴影中;
因为宁若戴尔就此迷散四处,
消失在山脉中。
精灵船只出现在灰港岸,
就在那神秘的山脉下,
静候她多日却未出现,
海岸浪花无情地拍打。
北地的夜风刮起,
发出阵阵的怒号,
将船只吹得远离泊地,
随着那潮水飘摇。
曙光初出大地已失,
灰色山脉缓缓沉没,
汹涌巨浪平地而起,
浪花在半空中飞落。
安罗斯看着远去的海岸,
现在已遥不可及,
诅咒这只无情的船,
让他与宁若戴尔远离。
他是古代精灵之王,
谷地和树木之王,
春天的树木散发金光,
在罗斯洛立安美丽梦土。
人们看见他跳下海中,
如同箭矢离弦,
不顾水深浪汹涌,
如展翅飞翔的海燕。
风吹拂他分散的长发,
浪花在他身上闪亮;
人们看见他健美无瑕,
如同天鹅游弋在海上。
西方世界音讯杳,
海岸上空等无期,
精灵们再没有听到,
安罗斯王的消息。
莱戈拉斯哽咽得唱不下去了。“我无法再唱下去了!”他说,“这只是其中一部分,我忘记了很多。这是首很长、很凄美的歌谣,它诉说由于矮人在山脉中唤醒了邪恶,悲伤如何临到了罗斯洛立安,这名字的意思是,'繁花盛开的罗瑞安'。”
“我没有这样说,但邪恶还是来了。”莱戈拉斯哀伤地回答,“于是,许多宁若戴尔的同胞离开了自己的居所,而她在南方远处的白色山脉中迷了路,再也无法前往爱人安罗斯等候她的船上。但是,在春天,当风吹在这些新叶上的时候,我们依旧可以从和她同名的瀑布中听见她的声音。而到南风吹来的时候,安罗斯的声音会从海上飘来。因为宁若戴尔河流入银光河,也就是精灵所称呼的凯勒布兰特河,而凯勒布兰特河又流入大河安都因,安都因则流入罗瑞安精灵扬帆出海的贝尔法拉湾。不论是宁若戴尔或是安罗斯,都再也没有回来过。
据说她曾在靠近瀑布处的树上搭建了一间屋子;因为这是罗瑞安精灵的习惯,搭建树屋居住其上,或许现在也还是这样。因此,人们称呼他们为凯兰崔姆,意思是'树民'。在森林的深处有十分高大的神木,森林之民不像矮人一样挖地居住,魔影出现之前也不建造岩石的堡垒。”
“由我来爬上去。”莱戈拉斯说,“爬树我最拿手,不管是从树底下或从树枝上开始。虽然这些树木对我而言有些陌生,只是在歌谣的记载中出现过。它们叫做梅隆树,意思是说它们会开黄花。但我从来没爬过这类树木,让我先看看它们的形状和生长的方向。”
“那你就在地上挖洞吧,”莱戈拉斯没好气地说,“如果你们比较喜欢这样,那就尽管做。若你们想要躲开半兽人的追杀,手脚就得利落点。”他轻而易举地跳了起来,抓住树干,正当他摇晃着身体,想要往上摆荡的时候,上方树影中突然传出来一个声音。
“Daro!”那声音命令道,莱戈拉斯一惊落回地面,恐惧地贴在树干上动也不动。
“统统不要动!”他对其他人低语道,“不要开口,不要动!”
“没错,他们是精灵,”莱戈拉斯说,“他们还说你的呼吸声大到可以让他们在黑暗中射中你。不过他们也说,你们不用害怕。他们已经发现我们很长一段时间了。他们在宁若黛尔河对岸就听见我的声音,知道我是他们北方的亲族,因此他们没有阻挡我们过河;之后他又听到了我唱的歌谣。现在,他们要求我和佛罗多一起爬上去;他们似乎有些关于他和我们冒险的消息。其他人他们要求在树底下稍候,等他们决定到底该怎么做。”
莱戈拉斯轻巧迅捷地爬上去,佛罗多则是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当佛罗多终于上到瞭望台时,他发现莱戈拉斯和另外三名精灵坐在一起。
“八名,”莱戈拉斯说,“我、四名哈比人、两名人类,其中一名是阿拉冈,是拥有'精灵之友'称号的西方皇族。”
“第八名是个矮人。”莱戈拉斯不情愿地说。
莱戈拉斯立刻爬下绳梯去传达哈尔达的安排,之后梅里和皮聘立刻顺着绳梯爬上平台。
最后,他终于在宁若戴尔的甜蜜呢喃和树梢微风的吹拂下睡着了,耳边还不停的回响着莱戈拉斯唱的歌。
“再会了,甜美的宁若戴尔!”莱戈拉斯回头大喊。
“我可以这么走,”莱戈拉斯说,“但其他人可不行,难道要他们游泳吗?”
“该死的硬颈矮人。”莱戈拉斯说。
“各位不要动气!”亚拉冈说,“如果各位还承认我这个领导者,你们都必须照我说的做。对矮人来说,只他挑出来太不公平。我们愿意都蒙住眼睛,连莱戈拉斯也不例外。虽然这样会让我们的旅程无聊而缓慢,但这样是最好的。”
金雳突然笑了起来:“我们看起来会像是一队快乐的傻蛋!哈尔达愿意担任领着一群乞丐的导盲犬吗?不过,只要莱戈拉斯一人跟我一起蒙眼我就满意了。”
“我是精灵,四周都是我的同胞!”这次换来格拉斯生气了。
“这回我们该说'该死的顽固精灵'了吗?”亚拉冈说,“不要小孩子气了,远征队所有的成员都应该同甘共苦。来吧哈尔达,蒙起我们的眼睛!”
“唉,这种愚行真是浪费了大好时光。”莱戈拉斯说,“在此都是魔王的敌人,但我却必须蒙着眼睛走,无法欣赏在阳光中走在金色树叶下的欢乐美景!”
《指环王1:魔戒重现》第二卷-第七章 凯兰崔尔之镜
“我先走!”哈尔达说,“佛罗多第二个,接下来是莱戈拉斯,其余人的顺序就随各位的意思。对不习惯的人来说,这要爬上很长一段时间,不过,你们中途可以休息。”
“欢迎瑟兰迪尔之子!北方我族的同胞实在太少前来拜访了。”
“我们之前并未向哈尔达提及我们的经历和目的。”莱戈拉斯说,“一开始,我们很疲倦,而危险又紧追在后;稍后,我们欢喜地走在美丽的罗瑞安中几乎忘却了心中的悲痛。”
“那是魔苟斯的炎魔!”莱戈拉斯说,“在所有精灵的敌人中,除了坐镇邪黑塔的魔王之外,他是最致命的克星。”
除了亚拉冈和莱戈拉斯之外,没有人能够承受她的目光。
莱戈拉斯经常与树民待在一起,经过第一夜之后,他就没有再和众人一起过夜,只是偶尔回来和他们一起用餐和交谈。通常,他会带着金雳一起四处游历,其他人对他的改变都感到十分惊奇。
但即使莱戈拉斯和众人在一起,他也不愿意为众人翻译,说他自己没有这个技巧,并且对他而言,这还是太过切身的伤痛,会令他哭泣,还无法作歌来回忆。
《指环王1:魔戒重现》第二卷-第八章 再会,罗瑞安
波罗莫、梅里和皮聘在另一只船上,第三只船是现在已成了莫逆之交的莱格拉斯和金雳。
她赐给莱戈拉斯的是树民们所使用的长弓,远比幽暗密林的短弓要坚韧和细长,上面的弓弦还是用精灵的头发做的,另附一袋精工制造的箭矢。
“这是我和最美丽造化的最后一面,”他对莱戈拉斯说,“自此以后,除了她所赐给我的礼物,我不会再用美丽来称呼万物。”他将手放在胸口上。
“告诉我,莱格拉斯,为什么我要参加这项任务?我根本不知道真正的危险在何处!爱隆说得真对,我们根本看不见会在路上遇到什么状况。我害怕的是在黑暗中遭受拷打的危险,但这并没有阻止我。可是,如果我知道会面对这种光明和愉悦之险,我就不会参加。现在,即使今晚我将直接面对黑暗魔王,也不可能受到比这别离更重的伤害了。唉!葛罗音之子金雳啊!”
“不,”莱戈拉斯说,“你应该为我们每个人感叹!以及为所有未来的人们感叹。因为这就是天理,找到就代表着失去,就如那些在奔腾流水上行舟之人。但是,葛罗音之子金雳,我认为你是蒙受祝福的,因为你是自愿承受这失去之苦,因你本来可以做另一项选择。但你没有遗弃自己的伙伴,你的奖赏就是罗斯洛立安的记忆将永远毫无瑕疵、清晰地存留在你心头,永不褪色,永远生动鲜明。”
“或许吧,”金雳说,“谢谢你的这番话语。你的诚信真意我毫不怀疑,但是再好的安慰也都还是冰冷的。人心想要的绝不是回忆。”
《指环王1:魔戒重现》第二卷-第九章 大河
莱戈拉斯的心正奔驰在夏夜星空下北方山毛榉森林间的草原上。
“莱戈拉斯,那是什么?”他指着北方的天空说,“像我想的一样,那是只飞鹰吗?”
“是的,”莱戈拉斯说,“那是只飞鹰,是只在狩猎的飞鹰。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意义,他距离平常的山脉栖息地实在太远了。”
“Yrch!”莱戈拉斯吃惊地冒出自己的语言。
莱戈拉斯放下桨,拿起罗瑞安的长弓,一溜烟地跑上岸边。他穿弓搭箭,瞄准着对岸的黑暗阴影。随着他的每一箭射出,对岸就会传来一声惨叫,但从这边什么都看不见。
“伊尔碧绿丝!姬尔松耐尔!”莱戈拉斯叹着气,抬头往上看。
“感谢凯兰崔尔的弓箭,和莱戈拉斯的巧手和锐眼!”金雳嚼着一片兰巴斯说道,“老友,那可真是黑暗中漂亮的一箭!”
“但谁知道射中的是什么呢?”莱戈拉斯说。
莱戈拉斯在船上变换了个姿势。“不,时间并没有静止,”他说,“但变化和生长这两样东西并非在每个地方都一样。对于精灵来说,世界在他们的四周移动,有极快速也有极慢速。快速的原因是他们自己极少变动,而所有其他一切皆如飞而去,这对他们来说是很悲伤的;慢速的原因则是因为他们自己从来不计算时间的流逝,至少不会为了他们自己这样做。对他们来说,四季的更替不过是漫长时间流中不断重复的泡沫而已。但是,在阳光下所有的万事万物都有其终点。”
众人一致决定由亚拉冈和莱戈拉斯先上岸沿岸勘察,其他人则留在船上。
佛罗多心情沉重地看着莱戈拉斯和亚拉冈爬上陡峭的岸边,消失在迷雾中。但是,事实证明他是过虑了。过了不到两三个小时,还没到中午,两人的身影就再度出现。
连莱戈拉斯都不知道这是用精灵国度中的什么树木雕凿的,但这木头既坚韧又很轻,只要梅里和皮聘两人,就可以轻松抬着它在平地上走。
《指环王1:魔戒重现》第二卷-第十章 远征队分道扬镳
“我也愿意跟随他。”莱戈拉斯说,“现在离开他实在太不够朋友了。”
莱戈拉斯和金雳也迈步狂奔,远征队的成员似乎突然间都疯狂了起来。
《指环王2:双城奇谋》第三卷-第一章 波罗莫的告别
他泪流满面地发呆了片刻,当莱戈拉斯和金雳找到他时,他仍旧紧握着波罗莫的手。
金雳手中握着斧头,莱戈拉斯手中握着长刀,他的箭袋已经全空了。当他们来到草地上,一时之间都愣在当场。接着,两人不约而同低下头,为眼前的景象哀悼,他们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唉!”莱戈拉斯走到亚拉冈的身边说,“我们在森林中杀死了许多半兽人,早知如此,我们应该早点赶来这里。我们一听到号角声就赶了过来,但是,还是太迟了……你还好吧?”
“我们必须先料理牺牲的弟兄。”莱格拉斯说,“我们不能让他和这些该死的半兽人一起暴尸荒野。”
“那么,就让我们先做能做的事情吧。”莱戈拉斯说,“我们没有时间和工具来妥善安葬伙伴,也没时间为他堆建坟墓,也许我们可以为他堆个石冢。”
“而我,”莱戈拉斯说,“会收集所有还可使用的箭矢,因为我的箭囊已经空了。”他在四周的地上以及武器堆中搜寻着,找到不少完好无损,但剑身比半兽人惯用的长的箭矢。他仔细端详着那些箭。
“不对,”莱戈拉斯说,“索伦不会使用精灵的符文。”
亚拉冈站在湖边,看顾着担架,莱戈拉斯和金雳,则匆匆赶回帕斯加兰。
“有件怪事!”莱戈拉斯说,“岸边只有两条船,我们找不到另一条。”
莱戈拉斯接着唱下去:
从那汹涌的海岸南风吹来,越过沙丘和岩石;
带着海鸥的哭喊飞向前,在那门口悲叹多时。
“喔,低叹的风儿,南方是否有什么消息?
俊壮的波罗莫人在何方?他迟迟不归,我只能空等悲戚。”
“别问我他最后落脚何方——无数白骨
躺在白色沙滩,衬着黑色海岸,和天空的悲苦。
无数魂魄流入安都因,在海中消失无踪。
问那北风,问那北风可有他们的音讯传送!”
“伟哉波罗莫!向海的路过了那大门的一直往南,
但你的身影却再也不会随燕鸥从灰暗海口回还。”
“或许是那些半兽人找上他,他就这样跑了。”莱戈拉斯说。
“好吧,现在至少确定了一些事情。”莱戈拉斯说,“佛罗多已经离开河的这岸了,只有他会划走船。山姆和他在一起,只有他会拿走他的背包。”
“世界上没有其他的种族会造成这样子的足迹,”莱戈拉斯说,“他们喜欢破坏甚至不在他们道路上的一切动物和植物。”
《指环王2:双城奇谋》第三卷-第二章 洛汗国的骑士
“你想他们会往哪个方向转?”莱戈拉斯问,“会像你猜的一样,向北往艾辛格,或向法贡森林直走?或者,他们会往南渡过树沐河?”
莱戈拉斯走在前方。突然间,精灵大喊一生,其他人立刻跑向他。
“不过,不管你怎么样解读,这看起来都不算绝望。”莱戈拉斯说,“半兽人的敌人多半就是我们的朋友。这一带山区有任何居民吗?”
“你们看!”莱戈拉斯指着湛蓝的天空大声说道,“又是那只巨鹰!它飞得很高,似乎正准备远离这块土地,回到北方去。它的速度非常快,你们看!”
“我们看不见,亲爱的莱戈拉斯,连我都看不见它的踪影。”亚拉冈无可奈何地说,“它一定飞得非常高,如果我们之前看到的就是它,不知道它究竟在执行什么样的任务……你们看!更紧急的状况逼近了,草原上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应该是很多生物才对,”莱戈拉斯说,“我只能看出那是一大群步行生物,但我没办法判断它们的种族。它们距离我们好几十哩,我猜至少三十六哩以上,这块大平原很难让人准确估计它的距离。”
莱戈拉斯深吸一口气,仿佛长期在荒漠中饱受干渴之苦的旅人,终得品尝甘泉一般地享受这一切。
“啊!这种绿意盎然的味道。”他说,“比饱睡一顿更令我精力充沛,让我们快跑吧!”
“这是精灵斗篷的别针!”莱戈拉斯和金雳不约而同地大喊。
“我们只能希望,他没有为如此勇敢的行为付出太大的代价。”莱戈拉斯说,“来吧!我们继续赶路!我一想到这些快活的小家伙,被像是畜生一般地驱赶,就觉得心痛不已。”
“除非我们的敌人也停下来休息,不然只要我们停下脚步,他们就会把我们远远抛在后头。”莱戈拉斯说。
“半兽人极少在光天化日下行军,但这群半兽人却毫无顾忌。”莱戈拉斯说,“想当然尔,他们不会在晚上休息。”
“他们留下的痕迹是笔直的,就我所看到的蛛丝马迹判断,他们既不会往左也不会往右走。”莱戈拉斯说。
“从那之后半兽人一定已经加强了警戒,而俘虏们也会变得太疲倦而无法逃出他们的掌握。”莱戈拉斯推断道,“除非有我们的协助,否则他们绝对难以逃脱。至于如何救他们,现在我还不知道,但我们得先赶上他们再说。”
“我的心敦促我该继续走,”莱戈拉斯说,“但我们必须集体行动,我愿意听从你的决定。”
金雳依旧沉睡着,但莱戈拉斯如同一株年轻的树木沉默伫立在无风的夜里,若有所思地凝望着北方的黑暗大地。
“他们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他哀伤地转向亚拉冈说,“我心里知道他们今晚没有停下来休息。现在,只有老鹰可以赶上他们了。”
“我恐怕他们已经远离我的视力范围,不论我是站在山上、平原,还是在月光和日光下,都看不见他们了。”莱戈拉斯说。
“我们赶快走吧!”莱戈拉斯说。
“我现在最痛恨的一件事,就是休息和停顿!”莱戈拉斯说,“半兽人已经超前了,仿佛索伦的鞭子在驱赶着他们一般。我担心他们可能已经抵达了森林和幽暗的山丘中,现在甚至已经进入阴影遍布的森林里了。”
“你说的没错!”莱戈拉斯说,“自从我们一下艾明穆尔高地,我就有同样的感觉。那种意志似乎不在我们身后,而是在我们前方。”他指向越过洛汗国,在一弯明月下显得黑沉沉的西方。
和前一天一样,莱戈拉斯第一个醒来,如果他确实阖过眼的话。“醒来!醒来!”他大喊着,“已经天亮了,森林的边缘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我们。我不知道那究竟是吉是凶;但我们必须响应它的召唤。快醒来!”
只有莱戈拉斯的脚步依旧轻快,他的脚几乎完全不着草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精灵的干粮足以提供他所有需要的体能;而且他能睡觉,如果人类能称之为睡觉的话——他能一边睁着眼睛走在这世界的日光下,一边让他的大脑沉睡游走于精灵的迷离梦境中。
“让我们先爬上这座绿色山丘吧!”他说。
“早晨又会开始吹东风的。”莱戈拉斯说,“倘若你们需要的话,就休息吧。但别放弃所有的希望。明天还是个未知数。太阳升起时,通常都会带来新的希望。”
亚拉冈和金雳陷入熟睡,每当他们醒过来时,都会看见莱戈拉斯站在他们身旁,或不停来回踱步,或用自己的语言低声唱着歌谣;在他的歌声下,深黑的天空绽放出一颗颗星斗。
莱戈拉斯则是站在他旁边,用他纤细的手指遮住日光,看向远方。在他烁亮的眼中那不是黑影,而是骑兵小小的身影,许许多多的骑兵,晨光闪耀在他们手中长枪的枪尖上,犹如天上闪烁的繁星,远超过凡人的双眼所能分辨。
“没错,”莱戈拉斯说,“共有一百零五匹,他们拥有金黄色的头发和闪亮的长枪,为首之人身形十分高大。”
亚拉冈微笑道:“精灵的眼光果然锐利!”
“才不算呢!这些骑士距离此地不过只有十五哩而已。”莱戈拉斯说。
“我看见有三匹马没有骑士,都未发现任何哈比人的踪影。”莱戈拉斯说。
“你们很快就会知道答案的。”莱戈拉斯说,“他们已经开始靠近了。”
“不,”亚拉冈说,“我们之中只有一名精灵,莱戈拉斯是来自远方幽暗密林的精灵。”
“还有我在,”莱戈拉斯用人眼无法分辨的速度弯弓搭箭,瞄准对方,“在你挥剑之前,就会被我一箭射死。”
金雳和莱戈拉斯惊讶地看着这位同伴,因为之前从未看过他以这样的气势说话。有那么一瞬间,莱戈拉斯的双眼似乎看见亚拉冈的眉心闪起一道白色的火焰,犹如一顶闪烁发光的皇冠。
“来吧,金雳好友,你可以坐在我背后。”莱戈拉斯适时伸出援手,“这样就没问题啦,你也不需要借马或是担心别人的眼光。
莱戈拉斯则获得一匹体格较小,但看起来性格刚烈、难以驾驭的马匹,他的名字叫做阿罗德。莱戈拉斯接着要求他们替他解下马鞍和缰绳。“我不需要这些东西。”他说,随即身轻如燕地跃上马背,出乎众人的意料,阿罗德乖乖地让他骑在背上,任凭他发号施令:精灵一向是这样和善良的畜生打交道的。金雳被拉上马背坐在朋友身后,他死命地抱着莱戈拉斯,紧张的神态丝毫不亚于坐在小船上的山姆。
“但甘道夫并未反对。”莱戈拉斯说。
“如果那些不幸的哈比人在森林中迷了路,火光也可以把他们吸引过来。”莱戈拉斯说。
莱戈拉斯独自站在空地上,望着深广阴暗的森林,身体微微前倾,仿佛正聆听着远方传来的呼唤。
莱戈拉斯猛然抬起头来看着伸展到他们头顶的大树枝桠。
“你们看!”他说,“这些树木看到火焰也很兴奋!”
过了好一会儿,莱戈拉斯开口了。
“凯勒鹏警告过我们不要太深入法贡森林,”他说,“亚拉冈,你知道原因吗?波罗莫所说的传说到底是什么?”
“你的见识比我广得多。”莱戈拉斯说,“在我的土地上我从未听过这类的事情,只除了一些歌谣中描述过欧乐金,也就是人类口中的树人,在许久之前居住在此地。法贡森林是个非常古老的地方,古老到连精灵都这么认为。”
莱戈拉斯早已毫无动静,他修长美丽的双手交叠在胸前,双眼则依精灵睡眠的方式睁开着,仿佛凝望着黑夜,又同时沉睡在梦里。
亚拉冈和莱戈拉斯,都因为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坐了起来,瞪着同样的方向。
突然间莱戈拉斯惊呼出声:“马儿!马儿不见了!”
“几小时之前,你还不愿意坐上洛汗国的骏马呢。”莱戈拉斯笑道,“看来你有成为骑士的潜力。”
“如果你们想知道我在想什么,”他不久之后继续说道,“我认为,那是萨鲁曼。除他之外,还会有谁呢?你们记得伊欧墨的话:他打扮成老人的模样,戴着兜帽、披着斗篷四处行走。他把我们的马匹带走了,或赶跑了,我们被困在这里;记住我所说的话,前面还会有更多的麻烦!”
这一晚过得十分缓慢,莱戈拉斯在亚拉冈之后守夜,在那之后又是金雳。
《指环王2:双城奇谋》第三卷-第五章 白骑士
“为什么呢?”莱戈拉斯问道。
“或许吧!”精灵回答,“不过,这里的草丛很深而且很有弹性,即使是沉重的靴子也不一定会留下脚印。”
“不像。”莱戈拉斯回答,“我清楚听见它们的声音。若不是因为四周的黑暗和我们自己的恐惧,我会说它们是突然间太过兴奋了。它们的嘶鸣声就像是马儿看到许久不见的朋友一般。”
“好吧,这真是我们所找到的最大的谜团了!”莱戈拉斯大声说道,“一个被绑住的俘虏,竟然从半兽人和骑士的包围圈中逃了出来;然后他在没有任何掩饰的地方停了下来,利用半兽人的小刀割断绳索。可是这是怎么办到的?因为,如果他的脚被绑住,要怎么走路?如果他的手被绑住,又要怎么使用小刀?如果他的手和脚都没有被绑住,那他又为何隔断绳索?他对于自己惊人的表现很满意,于是坐下开舒舒服服地吃干粮!单从这点,就算没有罗瑞安的树叶,我们也可以推断这家伙一定是个哈比人。在那之后,我想他应该是长出了翅膀,高高兴兴地飞进树林里面去了。要找到他应该很简单,我们只要也跟着长出翅膀来就好了!”
“不管传说是怎么说的,我不认为这座森林有邪恶的气息。”莱戈拉斯说。他站在森林的边缘,身子微微前倾,仿佛正在聆听,同时睁大眼睛望向林中的暗影。“不,这不是邪气;就算有,也距离我们很远。我只能依稀听到黑暗之处有着黑色树木的动静。我们附近没有任何的威胁,但我可以感觉到监视和愤怒。”
“我当然知道,”莱戈拉斯说,“但它的确受过伤害。森林里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或是即将发生。你们难道没感觉到那种风雨欲来的气氛吗?它让我喘不过气来。”
“这是座古老的森林,非常古老。”精灵说,“古老到几乎让我觉得自己又变年轻了,自从我和你们这些孩子一起旅行以来,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这是座古老、充满了回忆的森林。如果在和平年代,我在此可能会觉得身心舒畅。”
莱戈拉斯和金雳把观察足迹的工作交给阿拉冈,不过实在没有什么痕迹可给他看。
“让我们上去看看四周吧!”莱戈拉斯说,“我还是觉得胸口有点闷,尝尝新鲜的空气对我可能比较好一些。”
“我们绕了一大圈路。”莱戈拉斯说,“如果我们在第二天或第三天就离开大河往西走,大家就可以毫发无伤地来到这里。前途果然是难以预料的啊!”
“不过我们还是到了这里,又正好陷入了罗网之中。”莱戈拉斯说,“你看!”
“森林里面的东西。”
“嘘!小声点!看那边!”莱戈拉斯指道,“就在森林里,我们之前经过的地方,就是他——你应该可以看见他在森林里面走动吧?”
莱戈拉斯拉起长弓,缓缓地拉开弓弦,仿佛有另一股力量在和他的意志对抗。他手上捻着一支箭,但却没有将它搭在弦上。
弓和箭果然从莱戈拉斯的手中掉下,他的手却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金雳的手立刻握住斧柄,亚拉冈拔出剑,莱戈拉斯拾起了弓。
莱戈拉斯大喊一声,对着高空射出一箭,它化成一道火焰。
“米斯兰达!”他大喊着,“米斯兰达!”
“老鹰!”莱戈拉斯说,“大概是三天之前,我最后一次看见一只老鹰在很远的高空中飞翔,在艾明穆尔的上空。
“不是单独一人。”莱戈拉斯说,“我们认为山姆和他一起去了。”
“有鹰使徒!”莱戈拉斯惊呼一声,“我在萨恩盖宝激流上,用凯兰崔尔德的箭射了他一箭,让他从空中坠落。他让我们恐惧不已,那到底是什么生物?”
“可是那些哈比人呢!”莱戈拉斯打岔道,“我们千里迢迢前来找他们,你似乎知道他们在哪里。他们现在在哪里?”
“才不只是洛汗国的传说呢!”莱戈拉斯辩解道,“不,大荒原上的每名精灵都会吟唱这些树人的悲歌,但是,树人只存在于我们的记忆中。如果我遇到树人,我真的会觉得自己又变年轻了!至于树胡,这其实是'法贡'两个字翻译成通用语的称呼,但你似乎好像指的是一个人。这个树胡是谁?”
“他们会怎么做?”莱戈拉斯惊讶地问。
“那么我们岂不就不会再见到那些快乐的哈比人了?”莱戈拉斯说。
“是的,我们愿意一起跟随你!”莱戈拉斯说,“但首先,甘道夫,我必须知道你在摩瑞亚到底怎么了,好让我安心。你愿意告诉我们吗?难道你就不能多花一点时间,对朋友解释你是如何逃出的吗?”
她对莱戈拉斯则是说:
莱戈拉斯,绿叶在树下久
汝已度过快乐的时光。注意那大海,
若汝听见岸边的海鸥鸣叫,
汝之心将不再甘于被森林围绕。
“她的话语让人有不详的感觉,”莱戈拉斯说,“对于收到的人来说又含糊不清。”
“那你要怎么样?”莱戈拉斯说,“难道你宁愿她明明白白说出你的死期?”
“他们没有回来。“莱戈拉斯说,“这次恐怕要走很远了。”
“有三匹马。”莱戈拉斯看着平原的彼端,“你看看他们跑得多快,你看,那是哈苏风,旁边是吾友阿罗德!但领头的是一匹十分高大的骏马,我之前没有见过它。”
“我这才明白昨晚是怎么一回事,“莱戈拉斯身轻如燕地跃上了阿罗德的背,说,“不管它们一开始是不是因为恐惧而逃跑,后来它们都遇到了影疾,它们的首领,因此高兴地和它会合。甘道夫,你知道他就徘徊在附近吗?
“我看见了一道浓烟。”莱戈拉斯说,“那会是什么?”
《指环王2:双城奇谋》第三卷-第六章 金殿之王
甘道夫只给了他们几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莱戈拉斯和金雳睡着了,亚拉冈摊开四肢平躺在地上。
“莱戈拉斯,说吧!”甘道夫说,“告诉我们你看见了什么!”
莱戈拉斯伸手遮住刺眼的曙光,定睛一看。“我看见一条积雪所融成的溪流,”他说,“它是从山谷中的阴影里一路流出。东边还有座翠绿的山丘,有道壕沟和带刺的围篱围住了该处。在那里似乎有许多的屋舍,在正中央的一块绿地上,有一座人类所建造的巨大殿堂,在我的眼中看起来,它似乎拥有黄金打造的屋顶,那光芒照耀着四周的城市。它的柱子和大门也都是金色的。宫殿附近有许多穿着闪亮盔甲的人类守卫着,但其他的人都还在梦乡中。”
“在我们的幽暗密林中,枫叶红了五百次,”莱戈莱斯说,“但在我们的眼中看来,不过是一瞬。”
“我猜,那就是骠骑国的语言吧,”莱戈拉斯说,“它听起来就像是这片大地本身,富饶而又平坦但在某些地方又坚韧、严肃如同山脉一样。但我实在猜不出其中的意思,只感觉出山里面充满了人寿短暂、岁月无常的悲哀。”
莱戈拉斯将银柄的小刀、箭囊和长弓交到他手中。“好好保管!”他说,“这些是来自黄金森林的武器,是罗斯洛立安的女皇亲手交给我的。”
视力极好的莱戈拉斯,似乎看见了一道白色的闪光。那或许是阳光照在远方位戍之塔上的亮光。
人们从国王的金库中拿出盔甲来,为亚拉冈和莱戈拉斯穿戴。
“我想,那位置比大多数人都安全多了。”莱戈拉斯说,“不过,当战斗开始的时候甘道夫或是影疾都会很高兴能够摆脱你的,毕竟斧头并不适合骑马作战。
《指环王2:双城奇谋》第三卷-第七章 圣盔谷
“距离那边还有很远的距离。”莱戈拉斯用手遮住阳光,观察道,“我看见一片黑暗,里面有一些影子在移动;有许多高大的身影在河边移动,但我看不出来那是什么。遮蔽我视线的并非是云雾,而是某种笼罩大地的力量,它正沿着那河流往下扩散;感觉上,好像是树林之中的阴影都从山丘上集体流泻而出。”
亚拉冈、莱戈拉斯和伊欧墨并肩而行骑在先头部队中,他们头也不回地骑进夜色之中,随着四周越来越黑暗,往南的地势越来越陡峭,行进的速度也越来越慢。他们发现前方的敌人并不多,偶尔会遇到走散的半兽人小队,但是在骠骑没来得及动手之前,这些家伙便都已经逃之夭夭。
莱戈拉斯则坐在胸墙上,拨弄着弓弦,眺望那片朦胧的黑暗中。
“我相信你。”莱戈拉斯说,“你毕竟是矮人,矮人都是怪里怪气的家伙。我不喜欢这个地方 ,就算在白天也不会喜欢。不过,金雳,你的话令我安心,我很高兴能有你拿斧头屹立在我身边,我真希望能有更多你的同胞加入我们。但我更希望能有百万幽暗密林的弓箭手来防守此处,我们会需要他们的。骠骑们拥有自己本领独特的射手,但数量太少了,太少了!”
“两个?”莱戈拉斯说“看来我的表现好多了。等下我还得找人去借箭才行,我的箭都射完了。我至少射中了二十个敌人。可是,倒下的敌人和对方全军的数量比起来,只算是九牛一毛。”
他爬山城墙,发现莱戈拉斯站在亚拉冈和伊欧墨身边,精灵正在磨着他的长刀。
莱戈拉斯说:“很好!但我已经累积到二十四个,刚刚上面这里有一场激烈的白刃战。”
当先的第一个半兽人被莱戈拉斯一箭射中咽喉,但其他人还是争先恐后地冲上来。
“糟糕了,”莱戈拉斯说,“我最后一次看到他的时候,金雳还在外面奋战,但敌军把我们冲散了。”
“糟糕!这真是个坏消息!”莱戈拉斯说。
“我也这么希望。”莱戈拉斯说,“不过,我真希望他是朝这个方向撤退的。我真想告诉金雳老大,我的战绩已经累积到三十九人了!”
“我得赶快去找些箭才行。”莱戈拉斯说,“如果天亮了,我就有更好的条件可以瞄准了。”
莱戈拉斯紧跟在他左右。
“米斯兰达!米斯兰达!”莱戈拉斯说,“这可真是巫师的法术!快来!我要在魔法消失之前,看看这座森林。”
《指环王2:双城奇谋》第三卷-第八章 通往艾辛格之路
在场的还有亚拉冈之子亚拉冈、精灵莱戈拉斯、西谷的鄂肯布兰德,以及黄金宫殿的众诸侯。
“你赢我一个!”莱戈拉斯回答,“但我并不沮丧,能够看见你活生生地站在这里,实在是太让我喜出望外了啊!”
莱戈拉斯和金雳共骑着一匹马,他们刻意保持在甘道夫身边,因为金雳很害怕这座森林。
“这里好闷热!”莱戈拉斯对甘道夫说,“我觉得有股强烈的怒气在四周盘旋,你没有感觉到空气在你耳边震动吗?”
“那些倒霉的半兽人下场怎么样?”莱戈拉斯问。
他们沉默地骑了片刻,但莱戈拉斯一直不停地左右观看,只要金雳同意,他经常会勒马停下来倾听森林的呢喃。
“这是我所见过最奇怪的树林了!”他说,“我曾看过无数幼苗长成参天古木;我真希望现在有时间可以让我在此探索,它们有独特的语言,只要有时间,我可以理解它们的想法。”
“它们并非痛恨所有用两只脚行走的生物。”莱戈拉斯若有所思地说,“这点你错了。他们恨的是半兽人。因为它们本来不属于这里,对人类和精灵所知甚少。它们生长在远方的山谷中。金雳,我猜它们是从法贡森林的深谷中长出来的。”
“我愿意用黄金换取不必看它的权利,”莱戈拉斯说,“万一我误入其中,我还愿意用两倍的黄金来换取脱身。”
“那么我祝福你,金雳,希望能够让你好过些,”精灵说,“但愿你能从这场战争中安全归来,再度欣赏到这美景。但不要将这秘密和你的同胞分享!从你的描述中,这巧夺天工的奇观已不再需要斧凿去画蛇添足。或许这地的人不愿大肆声张是明智的,一群忙碌的矮人带来锤子和凿子,毁坏的可能比创造的多。”
“金雳,你的话感动了我。”莱戈拉斯说,“我从来没听过你用这种口气说话。你几乎让我后悔没去见见那些山洞。来!让我们做个约定——如果我们都能够从前面的无数危机中生还,我们会一起旅行一阵子。你当随我一起去拜访法贡森林,而我会跟你去参观圣盔谷的奇观!”
“我答应你。”莱戈拉斯说,“可惜啊!我现在都必须暂时把洞穴和森林抛开。你看!我们已经来到森林边缘了。甘道夫,距离艾辛格还有多远?”
当他们走出森林的蔽荫时,莱戈拉斯停下马,回头遗憾地看着森林。然后,他突然大叫一声。
“有眼睛!”他说,“从树干之间有眼睛看着我们,我从来没看过这样的眼睛!”
其他人也都吃惊地停下来,转过身看着森林,而莱戈拉斯则准备策马往回走。
莱戈拉斯不情愿地跟在后面。
“金雳啊,你把我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莱戈拉斯笑着说,“不过,我比较想要知道他们的酒是哪里来的。”
“没错,那边有个高大的灰色树人,”莱戈拉斯说,“他的双臂贴在身侧,直挺挺地像是柱子般矗立在那里。”
《指环王2:双城奇谋》第三卷-第九章 残骸和废墟
甘道夫和国王一行人转往东骑去,准备绕过艾辛格残破的城墙去找树胡。但亚拉冈、金雳和莱戈拉斯则留下没去。
“既然大人物都去讨论大事去了,”莱戈拉斯说,“猎人或许可以从朋友身上知道那些小谜团的真相。我们一路追踪你们留下的痕迹到森林里面去,但有许多事情让我们感到十分好奇。”
“没问题,会有时间的。”莱戈拉斯说,“我们是辛苦追踪的人,你们应该先告诉我们之前的经历。”
“你们这个早上可还真是有礼貌啊!”莱戈拉斯笑着说,“不过,如果我们没来,你们可能也会彼此陪着对方继续吃下去吧。”
“你们喝了树人的水,对吧?”莱戈拉斯说,“啊,那么我想金雳没有看错,法贡森林的饮料可有不少奇异的传说哪。”
“好啦,我要回去外面看看状况如何了!”莱戈拉斯说。
莱戈拉斯躺在地上,专注地看着天上的变化,低声哼着歌。最后,他坐了起来。“可以了吧!”他说,“已经过了很久啦!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抽烟,雾气也都散去了。你们到底说不说?”
“也给我们留下了个大谜团。”莱戈拉斯说,“我还以为你们长出翅膀了呢!”
《指环王2:双城奇谋》第三卷-第十章 萨鲁曼之声
“那是甘道夫,还有希优顿和他的部下!”莱戈拉斯说,“我们过去和他们会合吧!”
一行人转身走向已成废墟的大门。他们还没穿过拱门,树胡和十多名其他的树人就从原先站立的石堆阴影中大步走了出来。亚拉冈、金雳和莱戈拉斯惊讶地看着他们。
老树人仔仔细细地打量每个人,并且逐一和他们谈话。最后,他对着莱戈拉斯说:“所以,你是大老远从幽暗密林来的啊,亲爱的精灵?那里曾是座很大的森林呢!”
“现在也还是。”莱戈拉斯说,“但还没有大到让我们厌烦看见新的树木。我很想要去看看法贡森林。之前我曾经走入它的边界,差点就不想离开。”
树胡的眼中闪着满意的光芒。“我希望在不久之后你可以如愿以偿。”他说。
“如果我能幸运度过大战的话,我会回来的。”莱戈拉斯说,“我已经和朋友达成协议,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将在您的允许下前去拜访法贡森林。”
“任何与你一同前来的精灵,我们都欢迎!”树胡说。
“我所说的朋友不是精灵。”莱戈拉斯说,“我指的是葛罗音之子金雳,这位矮人。”
“或许很少见,”莱戈拉斯说,“但只要金雳还活着,我就不愿孤身进入法贡森林。他的斧头不是用来砍树,而是用来砍半兽人脖子的。喔,法贡,法贡森林的主人哪,他在战场上砍了四十二名半兽人!”
《指环王3:王者再临》第五卷-第二章 灰衣人出现
莱戈拉斯、金雳和他们的坐骑已在旁边待命。
“然后前往何处?”莱戈拉斯问。
“我跟你一起走。”莱戈拉斯说。
很快地,所有人都准备好出发:一共二十四骑,金雳坐在莱戈拉斯后面,梅里则坐在亚拉冈前面。
梅里呼呼大睡,直到被莱戈拉斯和金雳叫醒。“太阳晒屁股了!”莱戈拉斯说,“其他人都起了,睡虫先生,赶快起来吧!把握机会欣赏眼前的风景吧!”
“不行!我们没有时间啦。”精灵说,“别让仓促破坏了对美景的欣赏!我已经答应过你,如果世界再度恢复和平与自由,我会和你一起回来这里的。现在已经快中午了,听说到时我们会先用餐,然后就立即开拔。”
“在堡顶的房间里。”莱戈拉斯说,“我想他可能没吃也没睡。他几个小时前上去那儿,说他必须好好思考一下,只有他的同胞贺尔巴拉和他一起去,他似乎心事重重。”
“不过,如果他们开口说话,也全都像亚拉冈一样彬彬有礼。”莱戈拉斯说,“你注意到爱拉丹和爱罗希尔兄弟吗?他们的装束不像其他人那般阴沉,他们俊美、英勇、正像精灵贵族;瑞文戴尔的艾隆之子有这种气势,也不足为怪。”
“不,是凯兰崔尔。”莱戈拉斯说,“她不是通过甘道夫告诉我们,北方会有一群灰衣人出现吗?”
莱戈拉斯站在大门前,明亮的双眼转向北方和东方,脸上露出了忧虑的神情。“我想他们不回来了,”他回答道,“他们不需赶来参战,战火已经延烧到我们的家门前了!“
“先知是怎么说的?”莱戈拉斯说。
“我也愿意!”莱戈拉斯说,“我并不害怕亡者。”
莱戈拉斯和金雳没有回答,只是起身跟着亚拉冈一同离开大厅。
莱戈拉斯和金雳一起上马,亚拉冈跃上洛赫林。
亚拉冈和莱戈拉斯以及金雳同宿一个帐篷,当他的两名同伴进去之后,王女伊欧玟从后面走来,叫住了他。
众人停了下来,每个人都忍不住觉得胆寒,只除了精灵莱戈拉斯,因为人类的亡灵对他来说并不恐怖。
众人再度上马,金雳回到莱戈拉斯身边。他们排成一列前进,夜色逐渐深沉,恐惧依旧紧追着他们。莱戈拉斯回头准备和金雳说话,矮人只能看见精灵那双明亮的眼睛在自己面前闪闪发亮。
“亡者跟在后面。”莱戈拉斯说,“我看见人类和马匹的影子,苍白的旗帜像是条条云雾,长矛如同迷雾夜里冬日的树丛,亡者正跟着我们。”
除了北方的登丹人、矮人金雳和精灵莱戈拉斯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凡人能够承受这种折磨。
《指环王3:王者再临》第五卷-第九章 最后的争论
莱戈拉斯和金雳很早就起来了,向守卫要求入城,因为他们急着想见梅里和皮聘。
精灵和矮人并肩走进米那斯提力斯,看见他们经过的人,无不惊讶这样一对伙伴。莱戈拉斯俊美得超乎常人,在晨光中他边走边用清脆的声音吟唱着精灵美丽的歌谣。
“他们需要更多的花园。”莱戈拉斯说,“这些屋子都死气沉沉的,生长的植物和令人赏心悦目的东西太少了。如果亚拉冈登基为王,森林之民将会送来婉转的鸟儿,以及不会枯死的树木。”
莱戈拉斯打量了他片刻,深深一鞠躬;因为他看出来眼前的统治者确实拥有精灵血统。“您好,大人!”他说,“宁若戴尔的居民离开罗瑞安森林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过,人们还是可以发现,并非每个精灵都离开了安罗斯的港岸乘船西渡。”
“我是和米斯兰达一起离开伊姆拉崔的九人之一,”莱戈拉斯说,“这位矮人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同伴,我们是和亚拉冈大人一起来的。不过,现在我们想要见见老友梅里雅达克和皮瑞格林,据说他们在您这边。”
“大人,你只要派人为我们带路就好了,”莱戈拉斯说,“因为亚拉冈也请我们送了这个消息给你——他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再度进城,但是各位的将领必须立刻召开会议,所以,他希望您和洛汗的欧伊墨能够尽快前往他的营帐,米斯兰达已经过去了。”
“他真是位不错的统治者和将领!”莱戈拉斯说,“如果刚铎在这日暮西山的年代,依旧还有这种人才,那它全盛时期的辉煌灿烂就不难想象了。”
“不过,他们却极少就此灭绝。”莱戈拉斯说,“他们的血脉往往会在废墟中消失,等到春天来临,往往又从意料之外的时机与地方冒出新芽来。人类的成就会超越我们的,金雳。”
“关于这点,精灵们不知道答案。”莱戈拉斯说。
当其他人有说有笑地聊着时,莱戈拉斯却沉默下来,逆着光看着前方,在凝视中,他看见那些沿大河飞进内陆的海鸟。
“你们看!”他大声喊,“是海鸥!它们竟飞到这么远的内陆来。它们真令我惊奇,但也让我内心感到不安。我这辈子从来没看过它们,直到我们抵达佩拉格;在那里,当我们准备登船作战时,我听到它们在空中鸣叫的声音。我当场呆住,完全忘记了中土世界的战争;因为它们鸣叫的声音向我诉说着大海的景象。大海!唉!我还没机会看看它。但是,每个精灵的内心深处都对大海有种向往,一被挑动起来就不可遏制。啊!那些海鸥。从今以后,无论是在山毛榉或榆树下,我都无法享有安宁了。”
“同时也包括了对他的爱戴吧。”莱戈拉斯说,“每个认识他的人,都会以自己的方式来爱他,即使是那骠骑国冷冰冰的美女也是一样。梅里,在你抵达登哈洛的当天一早,我们离开了那里,该地的居民害怕到不敢目送我们离开,只有王女伊欧玟例外,她现在也在医院里养伤。那场分离真让人难过,连我看到都觉得很不忍心。”
但皮聘和梅里依旧吵着要听,最后莱戈拉斯拗不过两人,只好说道:“我会说个明白,省的你们吵个不停;因为我并不觉得恐怖,也不害怕人类的亡灵,我认为它们十分无力、脆弱,没什么好怕的。”
接着,他扼要地描述了在山脉中那段鬼魂肆虐的道路,以及在伊瑞赫的那场黑暗的聚会,以及在那之后两百七十九哩的绝命狂奔,这才抵达了安度因河上的佩拉格。“离开那黑石之后,我们头也不回地骑了四昼夜,直到第五天才终于抵达。”他说,“看那!在摩多制造的黑暗中,我的希望之火反而越来越旺盛;因为在那一片又暗中,那队亡灵大军的力量似乎变得越强也越恐怖。我看见有些人骑着马,有些人奔跑着,但都用同样惊人的高速在移动。他们十分沉默,但眼中闪动着可怕的光芒。在拉密顿的高地上,他们追过了我们,扬长而去。
“他一声令下,他们都退了回去。‘连人类的亡灵都服从他的意志,’我想,‘他们恐怕还会为他的需要效力!’
“奔驰的第一天白昼还有亮光,隔天迎接我们的是没有曙光的清晨,但我们继续前进,越过了西里尔河、瑞龙河;第三天我们来到了吉瑞尔河口的林希尔。拉密顿的战士们在该处和沿河上行的昂巴海盗以及哈拉德林人在渡口搏斗。不过,在我们抵达时,攻守双方全都放弃战斗四散奔逃,大喊着亡者之王前来攻击他们了。只有拉密顿的统治者安格柏有胆量迎接我们;亚拉冈请他集合部队,如果他们有胆量的话,等幽灵大军过去后,请跟在我们后面前进。
“‘在佩拉格,伊西铎的继承人会需要你的协助!’他说。
“就这样,我们度过了吉瑞尔河,一路追赶摩多的盟军;然后我们休息了片刻。不过,不久之后亚拉冈就站了起来,大声说:‘糟了!米那斯提力斯已经遭到攻击了,我担心它会在我们抵达之前陷落。’因此,我们天还没亮就立刻上马,催促马匹在兰班宁平原上全力奔驰。”
莱戈拉斯暂停下来,轻叹一口气,把目光转向南方,轻声唱道:
从凯洛斯到依鲁伊,河上银光闪耀,
在那兰班宁的翠绿大地上!
绿草茂盛,在海风吹拂下
白色的百合摇曳,
小金花的金钟轻晃,
在那兰班宁的翠绿大地上,
在海风吹拂下!
“在我同胞的歌谣中,那里的平原翠绿无比;但是当时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却是一片灰黑,看起来像是荒废的大地。在那宽广的平原上,我们毫不留情地践踏花草,连续一天一夜追赶我们的敌人,之后最后来到大河的出海口。
“那时,我心想:我们已经靠近大海了;因为在黑暗中水面显得一望无际,无数的海鸟在岸边飞翔。啊,那海鸥的声音!女皇不是曾告诉我要小心吗?我现在果然无法将它们遗忘。”
“的确不可思议。”莱戈拉斯说,“那时,我看着亚拉冈,心中想着:如果他将魔戒据为己有,凭他那强大的意志力,他会成为多么伟大而可怕的君王啊!摩多怕他是有道理的。但是,他的高贵情操超越了索伦的理解,因为他是露西安的子孙哪!不论经过多少年,她的血脉都不会堕落。”
“无论接下来会如何,我们所创造的功业是不可磨灭的。”莱戈拉斯说,“能够通过王者之道是前无古人的壮举,即使刚铎未来毁灭,无人可以赞颂我们的事迹,它也不会因此而失色。”
“而我是为了巨绿森同胞的荣誉,”莱戈拉斯说,“并为了对圣白树之王的敬爱而战。”
《指环王3:王者再临》第五卷-第十章 黑门开启
莱戈拉斯和金雳再度共乘一骑,随着亚拉冈和甘道夫一起出发,他们与登丹人和爱隆之子同为先锋部队。
《指环王3:王者再临》第六卷-第四章 可麦伦平原
最后,这快乐的一天终于结束了;当太阳下山,圆月缓缓从安度因河的迷雾中升起,从树叶间洒下月光时,佛罗多和山姆坐在摇曳的树下,嗅着伊西立安的芬芳;他们和梅里、皮聘以及甘道夫一直聊到深夜,后来金雳和莱戈拉斯也加入了他们。
“至于我,”莱戈拉斯说,“我想在这片美丽土地上的森林中漫游,这对我就是足够的休息了。在未来,如果我的主上允许,我们的一部分同胞应该搬到这里来。当我们来的时候,这里将会受到我们的祝福,至少暂时如此。暂时的意思是一个月、一生、人类的数百年。安度因河就在附近,而它一路流向大海,向大海!”
向大海,向大海!白色的海鸥鸣叫哪!
风儿吹动,浪花飞扬啊!
往西,往西,圆圆的太阳正落下。
灰船,灰色的巨舰,你听见他们的呼喊吗?
是否就是我那先离开同胞的声音?
我会离去,我会离开那生养我的森林;
我们的时代正要结束,我们的日子已经过去啦!
我会孤单地航向那大海呀!
最后的海岸上浪花飞溅呀!
最后的岛屿上声音甜美啦;
在伊瑞西亚,在人类永寻不到的精灵之乡,
树叶永不凋落,是我同胞永恒的故乡!
莱戈拉斯边唱着歌,边走下山丘进了树林。
《指环王3:王者再临》第六卷-第五章 宰相与人皇
哈比人依旧留在米那斯提力斯,莱戈拉斯和金雳也在,因为亚拉冈不愿见到远征队再度解散。
《指环王3:王者再临》第六卷-第六章 众人别离
佛罗多和山姆卫斯骑在亚拉冈身边,甘道夫骑着影疾,皮聘和刚铎的骑士一起,而莱戈拉斯和金雳仍是共同骑着阿罗德。
莱戈拉斯实践承诺,和金雳一同进入那闪耀的洞穴;在他们回来之后,他完全沉默不语,只肯说只有金雳能够找到恰当形容它们的话语。“在此之前,矮人从来无法在语言上胜于精灵,”他说,“到时我们一定要去法贡森林好好逛逛,让我扳回一城!”
但是除了莱戈拉斯,每个人都说它们必须告辞,往南或是往西出发。“来吧,金雳!”莱戈拉斯说,“在法贡的恩准之下,我们可以去拜访树人森林的深处,看看中土世界绝无仅有的美丽树木。你应该要遵守诺言和我一起来,然后我们就可以一起回到我们在幽暗密林和那之后的故乡。”
正文部分完
附录A
Ⅲ 都灵的同胞
在索伦的势力瓦解之后,金雳把依鲁柏的一部分居民带领到南方,成为闪耀洞穴的统治者。他和他的子民们在刚铎和洛汗完成了许多惊人的建筑。他们为米那斯提力斯重新铸造了秘银和钢铁的大门,替代那被巫王所破坏的旧门。他的朋友莱戈拉斯也从巨绿森率领了一群精灵搬到伊西立安,让它再度成为附近最美丽的国度。
最后,当伊立萨离开人世时,莱戈拉斯终于可以实现他的梦想,航向海的彼岸。
以下是红皮书中最后的一些记载
有些说法表示,由于莱戈拉斯和金雳之间那超越所有精灵与矮人所曾建立过的深刻友谊,而让莱戈拉斯带着他一起离开。如果这是真的,那这确实是非常奇怪的一件事:矮人竟然愿意为了任何一种情感而舍弃中土世界,或是艾尔达族竟然可以接受他,而西方之王也同意这件事情。不过,这些说法中也补充道,金雳离开也是因为想要再度见到凯兰崔尔的美貌,也或许,她身为艾尔达族中的领导者,才能替他争取到这项恩典。事情的真相无人知晓。
附录B 编年史(西方大地的编年记史)
1541 这一年三月一日,伊力萨王过世。据说梅里雅达克和皮瑞格林的遗体就摆放在这伟大的皇帝身边。然后,莱戈拉斯在伊西立安建造了一艘灰船,扬帆自安度因河而下,航向大海。据说,矮人金雳也和他同行。在那艘船离开之后,魔戒远征队所有的成员自此全都离开了中土世界。
完
【AL】护戒之前
AL在加入护戒小队之前的一点故事,全文2W9左右,一发完
莱戈拉斯会在幽暗密林里失手可不是常有的事。
阿拉贡从腰间抽出短刀,了结了身后不断迫近的蜘蛛,在一声古怪又扭曲的惨叫里,眯眼看向精灵的羽箭钉向的树干。
精灵放出的那一箭没有射中蜘蛛,而是射中了其他俯踞在树冠的生物,幽暗密林里的暗淡光线不足以使阿拉贡看清那到底是什么,这让他冷不防感到林中的空气变得更加压抑。像是回应游侠的内心,一阵杂乱却巨大的翅膀扇动的声音随着精灵短弓的铮鸣越来越近,莱戈拉斯在树上喊道:“趴下,阿拉贡!”
接着精灵又连射了三箭,阿拉贡微微抬头,看在足有小臂长的黑影掠过密林上空,翅膀拍打的声音几乎就响在耳畔,“莱戈拉斯...
AL在加入护戒小队之前的一点故事,全文2W9左右,一发完
莱戈拉斯会在幽暗密林里失手可不是常有的事。
阿拉贡从腰间抽出短刀,了结了身后不断迫近的蜘蛛,在一声古怪又扭曲的惨叫里,眯眼看向精灵的羽箭钉向的树干。
精灵放出的那一箭没有射中蜘蛛,而是射中了其他俯踞在树冠的生物,幽暗密林里的暗淡光线不足以使阿拉贡看清那到底是什么,这让他冷不防感到林中的空气变得更加压抑。像是回应游侠的内心,一阵杂乱却巨大的翅膀扇动的声音随着精灵短弓的铮鸣越来越近,莱戈拉斯在树上喊道:“趴下,阿拉贡!”
接着精灵又连射了三箭,阿拉贡微微抬头,看在足有小臂长的黑影掠过密林上空,翅膀拍打的声音几乎就响在耳畔,“莱戈拉斯!”游侠指向地面,冲精灵喊道。
莱戈拉斯从树上跳下来,落在阿拉贡身边。游侠把自己的斗篷掀开,拢住精灵,看向天空中黑压压的一片,问道:“那是什么?”
“是蝙蝠。”莱戈拉斯在他身边低声回道,“他们被惊醒了,今晚会飞过密林河,不再回来。”
等到簌簌的风声和被带起的空气都静止下来,莱戈拉斯和阿拉贡才起身,游侠在暗淡的光线下看清了精灵的穿着:他没做如往常一般的干练打扮,而是穿着银白色的礼服,袖口像林叶一样散开,领口与腰带都绣着珍珠与淡色宝石。精灵散着金发,戴着银白额冠,如同有一颗星辰点缀在眉间。
精灵自身并不会发光,这是他仍生活在瑞文戴尔时就被告知的知识。但阿拉贡总觉得他们皆散发着一种柔和迷蒙的气质,好像被雾气遮住的朦胧月光独独倾泻在他们身上一般。此刻在黑暗的深林中,阿拉贡更有了这样的感受。
莱戈拉斯看着阿拉贡向自己比划身上的穿着,便摊手说道:“今夜是林地精灵的宴会。我看到你进入了幽暗密林,只来得及拿上弓箭就来了。”
“宴会?”阿拉贡问。
“林地精灵在季节更替时都会举办宴会,以初春时的最为盛大,庆祝即将过去的漫长寒冬。”莱戈拉斯说道,“我们用一个上午处理接下来几天的琐事,宴会从正午开始,一直持续到第三日的黎明,甚至更晚。”
“难怪我进入了森林,却没有遇到阻拦的侍卫。”阿拉贡若有所思道。
“我倒希望我们能遇到一些。”精灵垂下头,抚摸着自己的紫杉短弓。刚刚错射向蝙蝠的一箭是他少有的失手,莱戈拉斯耿耿于怀道:“或许我需要换一把更长的弓。但铸造一把趁手的长弓并不是容易的事情,我们又很少使用太长的弓箭。”
阿拉贡出言安慰道:“毕竟在茂盛丛林中,只有轻巧的短弓才是不二之选。”
“可在阿尔达的其他地方,还是长弓能让我走得更远。”莱戈拉斯靠在树干上,手指磨搓着弓弦,“虽然我很想和你聊聊这件事,你的阅历比我丰富,肯定知道不少制作精良弓箭的好方法,但现在可不是聊这个的时候。阿拉贡,你独自前来幽暗密林做什么?”
“我在追寻一只…他叫做咕噜,或者史麦戈,”阿拉贡用手估量着咕噜的大小,说道:“它像是孩子一样高,身形佝偻,十分瘦小,只能分辨出一点人类的模样……幽暗密林的侍卫可曾看到它经过吗?”
莱戈拉斯摇头道:“来到我们森林的过客,除非我们知道他们的姓名与来意,否则现在就正被我们关在地牢。但我们对它毫无印象,恐怕是逃过了精灵的双眼。可听你的形容……”
“确实不是美善的生物。”阿拉贡环视了四周,确认暂时没有蜘蛛逼近,才说:“我最初是和甘道夫一起抓捕它,但我们开始得太晚,辗转到黑森林附近才发现了它的脚印。”
莱戈拉斯沉吟道:“今天是宴会的第一晚,在此之前我们从未放松过对森林四周的警惕…但是,既然它会被你和米斯兰迪尔一同追捕,恐怕也不会随意接近我们的精灵王国。”
“你说得对,”阿拉贡默了一会儿,又说:“这场追捕开始得太晚了,现在看来,或许只是徒劳一场的可能倒会更大。”说完,他便拿起了自己的剑。
“你就要走了吗?”莱戈拉斯问道,“树林的蝙蝠被惊醒了,我们可以等到天亮再南行。况且,在黑夜里也很难辨别它的踪迹。”
“或许如此,但我并不能在此耽搁太久。等待的时间越长,我所拥有的希望就越渺茫。”阿拉贡说。
“但你需要休息,”莱戈拉斯直言道:“你的身上也有伤口。就算你要赶路,也是休息之后才能跑得更快。”
“游侠都习惯伤口。”
“但既然你已来到精灵的领地,就不必再背负这一身伤口前行。何况我的族人也可以帮你彻夜寻察史麦戈的踪迹。
“阿拉贡,尽管我希望你可以在此停留,得到我族人的治疗,”莱戈拉斯说道:“但若你不想停歇,我也会陪你穿过幽暗密林,绕过那些黑暗生物的巢穴,走最平坦省力的道路。”
阿拉贡沉默着权衡了一会儿,最终他说道:“那么,沿着这条路向东走,我会跟着你去往精灵王国。甘道夫也交予了我任务,他希望我可以将咕噜关押在此。幽暗密林会提供它坚固的地牢吗?”
“关于这个问题,我并不能私自给你承诺,阿拉贡。”莱戈拉斯停下脚步,“…史麦戈或许会为我们招致不幸,”精灵用那双好看的蓝眼睛看着阿拉贡,眼神里满溢歉意:“我需要向我的精灵王请示。”
莱戈拉斯不再说下去,阿拉贡却明白他的话意:林地之王深爱自己的子民,未必会冒险关押一只将为这片森林带来悲伤的生物。
于是他说道:“不,莱戈拉斯,你不必为任何感到抱歉。这本就是我的请求,我会亲自向他说明。”
“如果你要和王谈判……”莱戈拉斯说,“或许也可以不是谈判。不要向王提起巫师,不要说这是米斯兰迪尔的主意。”
“王不喜欢巫师?”阿拉贡问道。
“倒不是不喜欢……”莱戈拉斯带着阿拉贡在林中穿梭,边走边道:“只是喜欢唱唱反调。我们木精灵在林地里待久了,有时候确实会有些无聊。”
沿着精灵小道,越过最后一棵树根盘虬出地表的榛树,地势终于逐渐变得平坦,草木也更加年轻焕活。远处送来了夜风,四周的黑雾像是薄纱般被吹开,星辰的光辉洒亮在前路,精灵的歌声与竖琴声也在二人的耳边响起。
阿拉贡极目望去,发现这条隐秘小径的走势越来越低,最终通往一片林中空地,里面闪烁着几点灯火,不断如点点银火,淌入更远处的森林。
坐在空地最外围的西尔凡第一个发现了莱戈拉斯,他欢呼道:“您终于回来了!但是,殿下,您是什么时候离去的?”
“在你喝醉酒的时候!”其余的精灵纷纷冲他笑道。这片空地中间燃着一堆温暖的篝火,树两旁插着迸出耀眼光芒的火把,那些火光像是拥有魔法,虽然炽热而明亮,却不会点燃树木。林地精灵拿起手边的竖琴,开始欢唱,从林中又走来了另一群西尔凡,带来了新的葡萄美酒,一遍遍地斟满自己与同伴的酒杯。
而当阿拉贡现身,动听的乐声却渐渐停止,精灵中起了骚动,他们并没有预料到人类的出现,开始柔声用自己的语言与同伴交流。这时,一位棕红色长发的精灵迎了上来,用精灵语小声地向莱戈拉斯询问了什么,莱戈拉斯回答道:“这是阿拉松之子阿拉贡,拥有精灵之友之称的西方皇族。他因为追踪一只邪恶生物而进入了幽暗密林。”
精灵之友的称号已足够让阿拉贡在所有精灵国度畅行无阻,他在南方的作为与功绩密林精灵也略有耳闻,加里安向他行礼道:“我是加里安,密林的管家。”
“你回去时能否向王介绍一下阿拉贡?我们正好有些事想去商议。”阿拉贡回礼后,莱戈拉斯故意用带着西尔凡口音的精灵语问道,“虽然并不是十分紧急的事情,但他已经很累了,我想尽快处理完。今年的宴会比往年还要盛大,王后的房间还有人打理吗?”
“靠近兰花温室的那一间,正午的时候刚刚打扫过。”加里安看了眼阿拉贡,说,“精灵王已经知道你们的到来,他在等您。”说完,他便匆匆赶回去复命了。
而莱戈拉斯并未走得十分着急(即使他想也不行),因为欢歌的木精灵总会拦下他,与他分享手边的美酒,并询问他身后人类的身份,莱戈拉斯只好停下来,向每个族人介绍阿拉贡。
当他们终于走过漫长曲折的欢宴队列后,位于尽头,坐在橡木宝座上的就是幽暗密林的精灵王。他的王冠用森林中的嫩叶和鲜花装饰,金发在星光下闪烁如明辉。王身边所围绕的精灵比起木精灵,发色更浅,其中点缀的宝石也更明亮;他们的身量高挑,身上仿佛笼罩着绸缎般的淡淡白光,所处之地也与西尔凡精灵间空出了一片皎洁的绿坪。
“他们是这里的贵族,”莱戈拉斯回头轻声介绍道,“森林中的事宜由他们和王一起决定。”
远方的欢歌再起,精灵王并没有因自己所处的宴会被打断而恼怒,相反,他迎接了这位西方人类,并说道:“你由精灵同胞带领,进入我的森林,我也已听说了这其中的原因。那么你来到我的领土,需要得到什么帮助?”
阿拉贡躬身答道:“我别无他求,只希望若我抓捕到那只邪恶的生物,您可以替我们关押并看守它。”
精灵间起了一阵骚动,而王示意他们安静,“人类之子,你是尚不清楚这请求的代价高昂,就贸然祈求林地王国的恩惠,还是深知它的风险,却仍要让我的国度承担?”
阿拉贡答道:“我之所以请求您,是因为在阿尔达大陆,只有精灵可以不被轻易蛊惑身心。而在精灵当中,只有您拥有坚不可摧的地牢。”
“你知道它将带来什么。”王审视着面前的游侠,又转向站在他身旁的金发精灵,“莱戈拉斯,他向你提起过这件事情?”
精灵点头道:“是的,陛下。”
“你给过他任何承诺?”
“没有,Adar。”
“但你也没有拒绝他。”
莱戈拉斯沉默了。王看向阿拉贡,说道:“那么,未冕者,让我听听你的说法。你最后能给我们带来什么?”
阿拉贡摊开双手,“如您所见,我现在只是一位四海为家的游侠,身上既无金银,也无玉石。”
“但你本可以拥有更多。”瑟兰迪尔说道。
“是的。所以,我给不了您奇珍异宝。我能奉上的只有刚铎子民与这片森林的友谊,陛下。”
“这友谊该如何实现,又以什么联接?”瑟兰迪尔在自己的王座上换了个姿势,看似若有所思地道:“你要知道,我的子民已在这片森林中居住上千年,近乎与世隔绝。我们虽鲜少与外人交流,但消息并不闭塞,精灵总有自己的办法。”
“您或许认为我在这里夸夸其谈,说得煞有其事,所给出的诺言也不过是无用之物,毕竟我现在只是区区游侠。”阿拉贡暂停片刻,又说道:“但是,当我回到刚铎后,只要您愿意,我的国度便会永远欢迎您的子民。无论是人类将真正从埃尔达手中接过王冠的第四纪元,还是更久,只要您们不曾离去,不管您的子民力量衰微与否,居住在这片大陆的人类都不会贸然越境,打扰您们。而您与您的子民所居住的森林和土地皆按您们的心意处理,哪怕那是在我的领土之上。”
“在遥远古老的年代,我也曾见过你的祖先。你们注定要拥有辉煌的功绩,被载入伟大的歌谣。”瑟兰迪尔支开了加里安,命令他前去密林的宝库。王只允许辛达贵族留在他的身边,他们也是多瑞亚斯的遗民,比木精灵更强大,也更睿智,“那么现在来谈谈你一直想说的吧。它从何而来?身上带着什么重要的信息或物品?值得你们如此紧迫地追捕它?”
阿拉贡便向他讲述起了自己追捕史麦戈的始因。在提起至尊魔戒时,他形容得十分谨慎,而瑟兰迪尔示意他讲下去,听到索伦,王的心便被南方的阴影笼罩,他需要更多有关魔君的讯息,“你可以讲下去,人类之子。如果那是索伦的造物,我甚至不希望它碰触我的森林的一片树叶。”
阿拉贡想起最后联盟中前线的惨烈战事,便将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了幽暗密林的精灵王。而他讲得越多,王的面色就越凝重,“如果如你所说……你还不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阿拉贡。”王开口道,“但是,阿拉松之子,你的父亲是位杰出的人类,而你将来定会有更加伟大的作为。”他的嗓音低沉,所说的精灵语如诗歌般美妙,“幽暗密林乐意为你提供帮助。至于今夜,我会派一队精灵,追寻史麦戈的踪迹直至天明。当你上路时,莱戈拉斯会与你同行至密林的最南端。”
在这时,加里安捧着数个灰绿色的包裹归来。他在阿拉贡面前将它们一一拆开,其中有小巧却实用的机关或杂物(瑟兰迪尔给了他许多绳索),亦有无数璀璨的宝石,那都是幽暗密林的精灵王赠予未来的人皇者的礼物。
最后,加里安将一口黑色的包裹打开,捧出一件油灯模样的物什。其上下用山毛榉雕刻出了盘虬老枝作为顶托,中含一颗浑圆饱满的椭形琥珀,随着他的动作,其间的光芒也像被唤醒般倾泻而出。阿拉贡虽在瑞文戴尔长大,见过无数出自矮人或精灵的精巧作物,却从未见过这般奇妙的作品:其光芒明亮金黄如夏日午后,又澄澈净透如新生皓月,靠近时更让人感觉如冬季阳光般温暖舒心。
瑟兰迪尔在一旁说道:“它的光芒能帮助你在黑夜视物,却不会惊醒其他已经沉睡的生物;亦能在寒冷中为你提供温暖,吓退盘踞在树底的蜘蛛。当你犹豫不前时,或许还可以使用它为你指明前路。美中不足的是如果你不再需要它的灯光,除了把它封回这只包裹里别无他法。”
接着,加里安将这盏灯递给阿拉贡,精灵王又说:“它诞生于第一纪元,曾作为山石之民与林木之民友谊的象征,由矮人赠与精灵,至今已在绿林的宝库沉睡千年。现在,我将它赠予人类的勇者,希望能为你的旅途带来好运。
“不过,你未来的所行之路或许艰难漫长,”瑟兰迪尔一顿,似乎看出了阿拉贡心中所想,便说:“你又还有什么需要呢?坚不可摧的铠甲,亦或轻便保暖的衣装?”
“您知道我将一路南下,甚至再前往魔多边界,考虑到种种情况,满足我的愿望,赠予我这诸多宝物。可是,伟大的林地之王,”阿拉贡突然抬起头,直视瑟兰迪尔的双眼:“您也知道,再明亮的灯光也不如一双锐目,再轻便的长靴与衣装也比不过敏捷的身手。”
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言的莱戈拉斯也终于看向两人,瑟兰迪尔却说:“那么,除了祝福,精灵已经没有更多的东西可以送给人类了。”
“但我仍要感谢您的慷慨。”阿拉贡深深行了一礼,用高等精灵语回答道。
“你的精力不是用在这些礼仪上的,人类之子。”王以眼神示意莱戈拉斯离开此处,而后说道:“只要你还在幽暗密林的境内,莱戈拉斯便会是你的同伴,也将是你的助手。但不要忘记他也是这片精灵王国唯一的王储。他虽追随你,自愿给予你帮助,但这并非你应得的。”
“我明白。”阿拉贡垂眼道。
瑟兰迪尔颔首道:“那么现在,你或许需要治疗和休憩,长途跋涉使你背负了太多的疲惫和沧桑。既然你已在我的领土中,今夜当可高枕无忧。”
游侠便离开了王的宴会,一名辛达贵族与他同行。莱戈拉斯等在不远处,带他们进入精灵的宫殿,前去夜晚安歇的居所。
林地精灵大多把自己的居所建在柏树之上,但莱戈拉斯不想再让自己已十分疲惫的朋友走上曲折的旋梯,便带着阿拉贡抄了近道前往精灵洞穴的深处,那里有许多建在平地的住屋,里面装潢的简单却舒适,四处摆满了盛开的白色与金色的兰花。
“这里离我们的花房很近。放在这儿的兰花都是精灵王亲自打理的,”等那位辛达女性为阿拉贡治疗完伤口离开后,莱戈拉斯给屋内盛开的兰花浇了些水,道:“希望这至少能抚慰你精疲力竭的心。”说完,他就为阿拉贡关上了门,从房间离开了。
因为阿拉贡留在了宫殿里歇息,一些精灵担心他会有什么需要,便纷纷来到了室内。他们从瑟兰迪尔的酒窖里取来美酒,开起了自己的宴会。精灵低声哼唱的歌谣让阿拉贡陷入了梦境,那些优美的韵律与词句使他暂时忘记了追捕咕噜带来的倦痛,柔和的歌声与的悦耳精灵语言编织出一副美好而快乐的图景展现在了他眼前,阿拉贡知道了:这是他第一次与莱戈拉斯见面的场景。
那时他还叫做埃斯泰尔,生活在瑞文戴尔。他和埃尔拉丹埃洛希尔两兄弟在旅行途中走散,自己徘徊在伊姆拉崔的边境,走得又累又渴也没能找到回去的路。
当埃斯泰尔打算在小径的林子里休息,顺便找点泉水喝时,他听到了一阵隐约而轻巧的马蹄声。他赶忙从森林中跑出来,站在路旁的草丛后。这算是埃斯泰尔一天中最欣喜的时刻,因为如果这些旅人也要前往伊姆拉崔,他便可以搭一班这些人的顺风车,不用受累了。
随着马蹄声渐近,埃斯泰尔看清了那是一行四人,为首的骑着一匹白色骏马,在后的三名都一并骑着枣红马匹,它们的马鞍与笼头上都似乎点缀着浅色水晶与其他闪亮的饰品,在阳光的照射下煜煜生辉。
这四匹骏马奔驰得如流星一样快,只见这些骑者们策马的速度,埃斯泰尔便判断他们是精灵,因为除了他们,没有人可以驾驭这几与疾风比肩的马匹。他们带起的促风掠过路旁的低矮灌木,将树丛吹的飒飒作响。埃斯泰尔眼见他们将看不到路旁的自己,便急掠而去,心下一横,从草丛中跳了出来,挥着手臂将他们拦下,“嘿,嘿——!”
为首的精灵见状猛地勒住骏马,在马蹄声与急促的嘶鸣声中,他的兜帽也随即落下,一头金色的长发含光熠熠。精灵俯身拍了拍白马的颈侧以示安抚,便将目光转向埃斯泰尔。
埃斯泰尔也抬头看向他,精灵面容白皙,眉目焕然。埃斯泰尔见他身形颀长,所着的衣物也比其他三人的都光辉明亮,便向他问道:“您们要去伊姆拉崔吗?”
跟随在后的棕红头发的精灵们似乎对埃斯泰尔突然阻挡道路的行为十分不满,但金发精灵果然约束了他们。他温和地答道:“我们确实要前往伊姆拉崔。你呢?你是迷路了吗?”
询问的同时,精灵亦打量着面前的孩子:埃斯泰尔的头发与面颊上都粘着泥土和碎叶,但他的额间闪耀着如星辰般的白色宝石,眼中也流露着与年龄不符的智慧,仿佛他体内的灵魂之火已完全掌控肉体。那时的精灵尚不知他特殊的血统,便将他错认为了在瑞文戴尔迷途的年幼亲族,“你是伊姆拉崔的精灵?如果你需要帮忙的话,我们可以载你一程。”金发精灵用本族的语言说道。
他的声音恰如流淌在瑞文戴尔的山泉,清冽而甜美。他一开口,埃斯泰尔就知道了他是辛达族中的一员,因为除却他们,中洲再没有哪个种族拥有这样美妙的嗓音。
“我跑出来玩的路上和其他精灵走散了,实在找不到回去的路。”埃斯泰尔讪笑着摸了摸鼻子,“不过……我不是精灵。”男孩把微卷的头发拢起,露出自己圆润的耳尖:“你看,我是人类。我与母亲一同生活在伊姆拉崔,埃尔隆德大人收养了我。”
精灵对此感到惊奇而诧喜,因为在此之前,他从未见到过人类。而面前的男孩,更与他从族人那里听说的次生子全然不同。或许是由精灵抚养长大的缘故,年幼的埃斯泰尔温和谦逊,所使用的语言也高雅优美;他徘徊于林野却不形容狼狈,举止中既不显贪利之欲,眉目间也无厌骘之情,反而享有着无尽的活力与热情。
在埃尔达所唱的歌谣中,人类常被成为“易逝的”、“早死的”,或者“异乡之客”。但他们也拥有光辉伟大的称呼,而林地精灵看着面前的人类男孩,便不由想起其中的一个,那是因人类苏醒于朝日首度升起时而获得的、充满温暖与希望的名字:“太阳的子女”。这并非常用的称呼,他之所以想起,是因为埃斯泰尔的双眼中有着星辉与晨曦交织的光芒,他的灵魂亦炽热而明亮。
而男孩的话语亦引起了精灵的恻隐,无论如何,年幼时失去父亲都是悲伤不幸的事情。精灵对他喜爱又怜悯,拿出了自己行路的清水与食物(因为他才知道埃斯泰尔不是精灵)。他拧开一袋有些干瘪的皮质水囊,埃斯泰尔却闻到了丝丝扩散而出的葡萄酒香。
“这是加里安的酒。”精灵咳了一声,把手里的水袋抛给身后的一名西尔凡精灵,又从马上解下一个崭新的水囊递给埃斯泰尔:“这一袋才是泉水。”
“…谢谢您,”埃斯泰尔接了过来,踌躇半天,还是决定先自报家门:“……伊姆拉崔的人们都叫我埃斯泰尔。”
“埃斯泰尔?”跟随在后那名红发精灵听到这个名字,沉默了一会让儿,又低声叹道:“我们为何会在这时遇到以此命名的人类?自刚达巴到幽暗密林,我与我的族人都未能找到的‘希望’,却就在伊姆拉崔之中?”
听到这句话,金发精灵垂下了眼。
此时他们已到达伊姆拉崔的边界,与其说春天提早眷顾了此处,不如说她从未离去:路两旁松树与橡树层层林立,茂盛葱翠,他们所站的草地清新而皎洁,空气里充盈着甘甜的水汽与芬芳的花香。在维雅的庇护下,此地的一草一木都会治愈旅人劳困的心,但精灵却依旧显得乏顿。埃斯泰尔看出,精灵眼中的疲惫并非来源于舟车劳顿,这个念头让他踌躇,“您不喜欢这个名字吗?”
“不,这是个很好的精灵名字。”金发精灵的双眼依旧暗淡,但他笑起来,伸手把埃斯泰尔拉上马,说道:“我叫莱戈拉斯,来自北方的黑森林。”
“莱戈拉斯?”埃斯泰尔跟着念了一遍,发音却有些古怪,“这是绿色的树叶的意思吗?可又和我所学的读音有点不同……”
“我的名字的写法与读音都与伊姆拉崔亲族所用的不太一样。”精灵笑着向他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莱-戈-拉-斯。”
埃斯泰尔无声地跟着他念了一遍,这名字让他想起五月溪畔的晨风,惊鹿踏过的青草。后来他才得知这是源于西尔凡化的变体:为了念出这姓名,他的舌尖要两次抵上上颚,连发声时喉咙的震动都如幼鸟翅膀的振颤。
未来当他不再年少,甚至直到他成为四海为家的游侠,都没能改掉呼唤这名字的习惯。若要追其原因,定是因为那个在伊姆拉崔边境的冬日下午,莱戈拉斯把他拉上马,风带来泥土和树林的味道。埃斯泰尔回头看精灵的睫毛与发梢被阳光照得透明,在心里默着用舌尖练习他名字的发音。
当他们走过一条铺满苔藓的滑石小道,莱戈拉斯若有所思地问道:“埃斯泰尔,你既然是埃尔隆德大人的养子,那你认识埃洛希尔和埃尔拉丹两兄弟吗?”
埃斯泰尔点头道:“我就是和他们俩走散了。”
精灵笑起来,又低头问:“你骑过马吗?”
埃斯泰尔依旧点头:“但还到不了能策马驰骋的程度。”
“那你要不要试试?我载着你。”莱戈拉斯又问,“埃尔拉丹赛马可从没赢过我。”此时骏马已由慢步变向小跑,清爽的山风吹来,埃斯泰尔玩心大起,亦羡慕刚刚精灵御马俊逸的模样,便立刻应声,“等我晚上回去,一定找埃尔拉丹好好夸耀一番。”
“但是埃洛希尔可会训你一顿。”莱戈拉斯笑着一振缰绳,骏马便载着二人疾驰而去,但或许是山路陡峭,又有精灵牵制,白驹奔行得十分慎敛,并未如精灵单骑时般骋如电掣。直至行入开阔的绿坪,莱戈拉斯单手执缰,另一手把埃斯泰尔背后的兜帽捞起,拢在他头上。接着,白马似与主人心有灵犀,终于放足疾奔起来。埃斯泰尔只感觉有狂风瞬在耳边猎猎刮过,甚至自己也化身为长风,四周的景色都变作不足入眼的云烟,向身后飞逝而去,连陡峰远山都成为余光中粗犷洒脱的一笔,如浮光掠影般不做丝毫停留。
在一个险坡处,精灵揽住男孩,骏马纵影急转,没有丝毫停顿,又飞驰入一片幽林。林间密径狭窄,神驹却似无所可挡,驰骋而出时埃斯泰尔发现眼前的景物已十分熟悉。转瞬间他们已飞驰过明净空地,即将经过一座没有护栏的小桥,埃斯泰尔曾见过的旅人都要牵着马驹缓缓走过此处,但莱戈拉斯却毫无减速的打算。
“我们要过桥了,莱戈拉斯,”埃斯泰尔回头问道:“我们不骑得慢点吗?”
“不要紧。”精灵俯下身,埃斯泰尔只好将脸埋进骏马的鬃毛里,接着他感觉莱戈拉斯提起一口气,勒紧缰绳,马嘶长鸣中,自己短暂地腾空,呼风掠耳,便又轻巧地落回地面。潺潺流水声临近又远去,只有纷纷马蹄声常伴耳畔。
越过这座建于融雪川流之上的石桥,他们就真正接近了瑞文戴尔的宫殿。莱戈拉斯逐渐放缓了速度,晚风亦变得柔和,裹挟着领主花园的木叶气息吹拂而来,充盈了二人的鼻息。
埃斯泰尔从未拥有过这般奇妙的感受,仿佛二人已脱离形肉束缚,周身的一切都不足以成为阻绊。他确信纵使只有一瞬,也曾真正作为阿尔达大陆的次生子,成为她的一呼一吸,与其融为一体。此时瑞文戴尔的和风被夕阳染得金黄,送来了清甜的果香与精灵的歌声,埃斯泰尔忍不住舒展四肢,欢呼出声;而莱戈拉斯则餍足地眯起双眼,他已纵马至尽兴,此刻呼吸着花草馨香,感到欢欣而满足。
“我一会儿要去找埃尔隆德大人谈议些事情,”莱戈拉斯翻身下马,埃斯泰尔也搭着他的手臂跳下来,“你呢?你要去哪,我可以先送你过去。”
“我哪里也不能去了,母亲这几天布置的书还一点没读。”埃斯泰尔耷拉着眉毛,“不过我的住处离这里很近,自己回去就好。”
莱戈拉斯拍了拍人类男孩的头,牵着马和他一起走向领主宫殿。但埃洛希尔和埃尔拉丹并未归来,出来迎接的是林迪尔。他看到同行归来的埃斯泰尔,便派了精灵去通知还在寻人的两兄弟。
之后,林迪尔便转向金发精灵,欲言又止地道:“莱戈拉斯殿下。……唉,我们已听说了北方的战事……”
“…我正是为了传达刚达巴的消息,还有林地国王的口信而来。”莱戈拉斯答道。
林迪尔闻言,脸上也愁云密布,“……王后的逝去亦让我们悲伤,在我们听得的歌谣中,她几如照亮密林的明洁莹星。在伊姆拉崔之中,若有什么得以治愈您的心,请您一定告知于我。”
埃斯泰尔并不知道林迪尔所说的“王后”是谁,但他看到方才畅情策马的快意已自精灵的脸上消失殆尽。仿佛那愉逸和安慰只是川流溪水,虽能倾注润裹大地的裂口,却不能使其愈合。
精灵的面容苍白,眼中的光芒也尽数熄灭。莱戈拉斯没有回应林迪尔的话语,而是说道:“我也带来了些森林南方的消息。这个冬天南方的魔影扩散的区域又扩大了,几乎能蔓延我们领土的上空。”
“您又独自前去多尔哥多的边界了吗?”林迪尔皱起眉,“亚玟小姐前几天才寄了书信过来,让我再问您一句:‘莱戈拉斯,不知道你后背的伤口是否已经痊愈?上一次见面时,你似乎还因为那魔影而困扰。多尔哥多时时警惕着北方的精灵王国,如果它继续增强对边境的防御,而你仍孤身南下,必会陷入危险之中。’”
暮星的关怀使精灵略展笑意,莱戈拉斯答道:“请一定向亚玟小姐表达我的谢意,我的伤口已经痊愈,南方的暗影也不再萦绕于心头。”
林迪尔还开口想再说什么,但埃洛希尔与埃尔拉丹恰在这时自日落之处驱马而归。他们看到埃斯泰尔,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又看见了莱戈拉斯,便远远地冲他挥手。他们也很早得知了刚达巴的战事,埃洛希尔希望能说出什么安慰的话语,但埃尔拉丹不愿让气氛陷入压抑悲哀之中,便与莱戈拉斯讲述起自己数年内远行的见闻,他一说起这个就没人能打断,林迪尔只好让这对双生兄弟带领莱戈拉斯一行人前去埃尔隆德的宫殿,自己则带着埃斯泰尔回到他的居所。
走在路上,埃斯泰尔向林迪尔询问起刚才对话中的密林王后,但林迪尔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说了一两句“是莱戈拉斯的母亲”后就再不多谈。埃斯泰尔只好转而问道:“莱戈拉斯以前曾来过伊姆拉崔吗?可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他。”
“他成年以后,有时会担当林地国王的信使而来。”林迪尔思忖道:“上一次来大概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你怎么和他相见呢?他来得又不算频繁。不过,我倒希望他能多来几次。”
埃斯泰尔不解道:“伊姆拉崔和幽暗密林之间原来有那么多消息要沟通吗?”
“那倒不是,”林迪尔笑着说:“生长在这里的草木乐于他的到来,我们便也喜欢。”
“难道是因为莱戈拉斯长在林草之间,树木才会尤其喜欢?”埃斯泰尔愈发困惑。
林迪尔闻言,忍不住大笑起来,“木石可对所有的精灵都一视同仁,只是它们格外喜欢年轻的精灵而已。
“伊姆拉崔已经太久没有年轻的精灵诞生了。”林迪尔解释道,“大部分精灵更愿意在西渡后养育后代,他们不愿意让魔君的阴影接触自己的孩子。不过幽暗密林可不一样,那里的西尔凡精灵对西方的光芒没有渴望,也没有驾船西渡的打算。现在尚算不上战时,他们不会抗拒婚姻和生育。”
“那莱戈拉斯呢?他应该并不是西尔凡中的一员,未来也会西渡?”
“他当然会走。”林迪尔了当地答道:“不仅如此,我想他的大部分族人也会在劝说下随他离去。徘徊于中洲,直至消磨尽肉体,最终忘却他人,也忘却自我,这可不是个美善的结局。”
埃斯泰尔闷闷地叹了口气,那时伊姆拉崔中已有许多精灵渡海离开,他一想到莱戈拉斯或许会有一日也随他们离开,而自己可能也再无缘见他第二面,就不由失望,心情也低落起来。
林迪尔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安慰道:“不会有你想的那么快。他还十分年轻呢。在我们看来,他就和人类眼中的你差不多大吧。”
“我曾在记载上看到,精灵成年至少需要五十年,那么他对我来说,已经是个十足的长者了。”埃斯泰尔摊了摊手,“虽然在你眼中,我们两个却是同龄人。”
“这可不能只用存在的时间长短衡量。他的心还十分年轻,只经过山间密道来往于故乡与幽谷,再没去过更远的地方。难道和你不一样?”林迪尔笑道:“不过,你说的年数是精灵已不使用的古老历法中所记载的。按照人类的历法,精灵成年少说也要将近五百年呢。”
“按照人类的历法就需要四百多年?”埃斯泰尔感到惊奇,他本以为精灵的身心都成熟得比人类迅速,“那精灵岂不是成长得太慢?”
“为什么不会是人类的一生太短暂了呢?”他们已到达了埃斯泰尔的住处,吉尔蕾恩亦出来迎接,但林迪尔说完这句话就离去了。
埃斯泰尔却因为他的话陷入沉思,直到走入宫殿,他终于忍不住问向自己的母亲:“精灵的一生漫长如恒星,甚至不等他们长至成年,我们的子孙都已逝去。可我们一生又能看几次乔木落叶,春花盛开呢?”
吉尔蕾恩是个睿智善言的女子,但她听到了埃斯泰尔的话,却并没有予以回答。
埃斯泰尔看到母亲忧伤的双眼,心中更加郁结,直到埃洛希尔来找他去庭院练剑,他也始终闷闷不乐,面容更不曾明朗轻快。
莱戈拉斯一行人与埃尔隆德谈论许久,在这期间,居住在伊姆拉崔的辛达精灵为北方林地的王后谱写了一首歌谣。他们当中有不少是多瑞亚斯的遗民或后代,曾与她熟识,听到她的逝去,都纷纷为其垂泪。莱戈拉斯尚无法以这切身的伤痛作歌,他们便代其在开满百合花的花丛之间,以词句记录她的美好与功绩。
在明月高悬,银星闪烁时,莱戈拉斯与其他精灵在星空下唱起了歌谣,埃尔拉丹在树下弹奏竖琴。那时,埃斯泰尔正与埃洛希尔同在高台庭院,而他已能听懂精灵的语言:
她为古时精灵贵族,来自遥远明霓国斯;她是北方精灵王后,统治山石草木与林地。她的长发灿如缎缎银缕,其间点缀白色水晶;她的双眸亮如流光星辰,额间闪耀璀璨宝石。她的美臂白皙,巧手纤细,身姿轻盈而飘逸。
她与瑟兰迪尔邂逅晶莹溪水旁,裙裾如星歌如莺,身若皎玉面若珉。随行前往幽暗密林,彼时魔影尚未至,枝桠苍翠若欲滴,少女笑声如银铃。
她曾治愈北方森林,装饰宫殿以兰芝,奈何薄凉命运载其行,迫使所爱与分离。
柔美平静的歌声如珍珠色的月光与银色湖泊,抚平了埃斯泰尔白日的疲惫;而当他认真聆听时,精灵轻灵的歌声又变得悲痛哀伤。仿佛被黑暗烙刻进这片大地的伤痕、早已被次生子女遗忘的血泪往事,都一一被这歌谣唤醒,随着埃尔达的歌声进入埃斯泰尔的脑海。那些回忆缥缈如白雾,又沉重如磐石,填满了他的心。
埃斯泰尔感到眼前的景物被一片阴霾蒙住,精灵的歌声也渐渐远去,只留肃肃凄风过耳。他看到无数佝偻的人影经过,接着便是一段段或辉煌或惨烈的往事,一场场无论胜利或失败都只是徒劳的战争。那些光怪陆离的画面飞快地从他眼前滑过,但拥有非凡血统、也注定拥有跌宕命运的人类之子却看得无比清晰。
而在婆娑的树影下,埃尔拉丹终于在歌谣的第二章段加入了吟唱的行列。埃洛希尔在这歌谣中,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这首哀歌使两位精灵兄弟忆起了因伤痛西渡的凯勒布里安,他们的心都溢满了悲伤。
到歌声渐缓时,埃洛希尔深吸了一口气,呼吸山间清新的空气,平复自己的心情。但当他转头看向埃斯泰尔时,却又皱起了眉头。人类男孩长久地站立在阴影中,既不言语,又像忘却了呼吸,如同是有什么黑暗的回忆捕获了他的心神,让他的灵魂陷入遥远的虚无。
埃斯泰尔并不记得自己父亲的死亡,埃尔隆德的关爱也使他重新回到了福乐之中,既然如此,精灵的歌谣又能唤醒什么?埃洛希尔走过去,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呼唤他的名字,埃斯泰尔这才像是终于挣脱了这歌谣的魔法,回过神来,看向埃洛希尔。他能感到有丝丝暖流从肩膀流入身体,但他的心仍被悲伤的暗影笼罩:“我不仅看见了远古时的黑暗年代,亦似乎看见了我命定与一人分离的未来。”
埃斯泰尔的双手交握,隐藏在银灰的斗篷之下,他的声音在冷风中低哑而茫然,“这是我第一次亲耳听到精灵吟唱的哀歌。我曾一直以为精灵的歌谣不会悲伤至此,分别时的离歌往往都由人类诵唱。”
埃斯泰尔所说的话使埃洛希尔十分讶异,仿佛是人皇者间代代相传的预知能力突然降临在了这位伊西铎的子嗣身上。于是,精灵开口说道:“埃斯泰尔,我无法知晓你看到了什么,因此便无安慰的话语。我只能告诫你:请不要陷入虚幻的伤痛。你所见的未必既是全部,若你被迫瞪视黑暗,便去寻找这其中的微光,并谨记你在伊姆拉崔被赐予的名讳。”
“即使在刚刚我陷入的阴霾幻影中,我也从未舍弃希望,无论何时我都不会丢弃这微光。只是,有谁能让我心中的希望永不熄灭?”埃斯泰尔的叹息与夜风一起吹入银色的森林,那时密林精灵的身影正掩映于枝桠之间,星光编织入其绸缎般的金色长发,让他看起来在夜色中散发着微微莹光。
埃洛希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知他在埃尔达的歌声里还看到了其他事物,只是并未言说。而埃洛希尔也并无逼问他的打算,“埃斯泰尔,你今晚的话语古怪又阴郁,但我知道这些念头不会在你的脑海中盘踞太久。至于你提出的问题,我们可以以后再谈,现在对你来说还为时尚早。但我仍希望能带给你哪怕一丝安慰,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请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何曾认为精灵的诗歌不会如人类一般哀恸悲伤呢?”
“在回答您之前,请您明白,”埃斯泰尔说道,“我并没有不敬的意思,更不是在质疑您们的悲伤。只是我在古老典籍上看到,精灵死后会去往海外仙境,并在那里得到重生。若事实当真如此,您们的分别难道不只是短暂的吗?尽管这离别会让你们痛苦,但并非无可挽回;而这分别的时间对于永生的你们,不就如沧海一粟?”
埃斯泰尔垂下了头,声音变得几乎微不可闻,似在于自己喃喃低语;他的眼神却看向别处,心绪也已潜入那片有着精灵歌声的森林,“可惜对于人类,每一次分离都可能会是永别。无论与任何种族携手,人类的旅途都是去而不返,而行至此世的终点时,我们的路途便再不会有所交汇。若你驾船西渡,那么直至我此时所站于的高山都变作平地,我们也再不可能相见了。”
埃洛希尔陷入了沉默,埃斯泰尔的话语使他想起许多;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我们哀悼这片大陆上逝去的一切——你或许可以称此为天性——因为我们是阿尔达的子女,我们深爱这片大陆。且这世界的一切都是我们仅有的,对我们来说弥足珍贵,若他们衰微逝去,我们怎能不感到伤痛,不为之奏起哀歌?
“同时,也请你明白,埃斯泰尔,埃尔达是阿尔达大陆的子女,我们的命运与其紧紧联系在一起,若这个世界毁灭,我们便也不复存在。可最终,我们却要航行远去,离开生养我们的故土,离开我们挚爱的星辰、草木,与其他善洁的生灵。直至经过漫长的岁月,我们的肉体被灵魂消耗殆尽,也都再不能回到这片大地,甚至哪怕仅仅一眼也无法再见。而根据古老智者的话语,对于人类,你们的离去是魂归故里。你们将回到本属于的自己的世界,那个世界是否比阿尔达,比维林诺,都更加光明祥和?无论是埃尔达还是维拉都不得而知。不管这话语是否带给你慰藉,都请你记住,埃尔达与人类诞生时,就注定拥有截然不同的命运,因为我们就是如此被创造的。无论是埃尔达孤注一掷地追求人类的自由,还是人类飞蛾扑火般寻求埃尔达的永生,最终除了沉默与血泪外,都将一无所获。”
埃斯泰尔垂下眼,精灵所说的话已触动了他的心,“埃洛希尔,我并不追求过长的寿命,也从不觉得一如创造我们时有何不公。相反,作为人类,我已对现状感到满足。但是,我还是十分不解,您说我们——埃尔达与人类——拥有截然不同的命运,若我没理解错的话,您是否也想说,我们两个种族间拥有着巨大的鸿沟,而这鸿沟既无法跨越,更不可跨越呢?可是,我们既然都是至尊者的子女,既然我们是这世间唯二的至尊者的子女,我们的亲缘难道不是比谁都更加接近?若当真如此,至尊者创造我们时,如何忍心割下这一条裂壑?你们于我们,不就如手足长兄?我们本应该比阳光之于草木、森林之于飞鸟、流水之于游鱼都更亲密至不可分离,但事实似乎恰好相反。”
“…哪怕是精灵也无法揣度一如真正的想法。我还是只能回答你:埃尔达的命运在爱努的乐章中已被谱写既定,我们注定要在你们兴盛时衰微。但是,你生活在伊姆拉崔中,与众多精灵交好,也常与他们如你我今日谈论般谈论,难道这从未拉近你与精灵间的距离?难道这不曾让你感觉你们之间有足以跨越那鸿沟的桥梁架起?”埃洛希尔反问道。
“这正是让我感到悲伤的。”此时已月至中天,埃斯泰尔将自己隐藏在宽大的兜帽下,无论星月的光芒都无法洒落于其身,“在您们浩瀚如沧海的生命中,我的存在不过是一掬清水。当这捧水的缺失被永不停息、亦不改变的涓流弥补时,您们也会将我,连并今天我们所谈的一切,都彻底遗忘吧。您们会留存至这个世界的终焉,而我们这些‘异乡人’,只是朝露晨霜,转瞬即逝。”
“唉,埃斯泰尔,人类常常会在这种时候轻视了自己。你既博览众书,必然读到过无数埃尔达回忆自己与人类在最初的黑暗岁月携手的诗歌,你真的认为我们会将你们转瞬忘却,从不铭记于心吗?况且,埃尔达的记忆从不会随着时间淡褪,在人类看来,这对于拥有漫长寿命的我们来说,是赐福与恩典,还是会让我们苦痛的负担与诅咒?”
“我无法回答您。只是对于寿命短暂的人类,若我们能有这般伟大的天赋,必然会是稀世的赐福。”埃斯泰尔踌躇地说道,“可惜人类并未受到如此恩典,有时连最珍贵的宝石都会被我们遗忘在沙土之中。”他暂停片刻,又叹道:“……唉,或许这就是造就那鸿沟的原因之一?”
埃洛希尔沉吟道:“或许如此,因为我们两族的命运本不相同。但这命运本身未必就代表着哀痛……在遥远的孤寂年代,是人类与我们的祖先相遇,长久地陪伴在埃尔达的身边。既然一如选择了让我们两族相遇,那祂创造我们时,本意定不会是为了赋予我们永恒的悲伤。”
“又或许这是祂不曾预料到的产物?”埃斯泰尔将兜帽摘下,抬头看向埃洛希尔,“但我愿意相信埃尔达的观点,这也正是我之前所说的;因此,我不认为跨越这鸿沟后,尽头只有悲伤等待。难道那些被谱写入伟大传说的人类与精灵,从来只挣扎于苦痛,而未曾享有过福乐?”
“唉,埃斯泰尔,他们自然有过无忧快乐的日子,可最终他们都找到了什么呢?”埃洛希尔说道,“埃尔达也拥有自己的天性。在分别的一刻来临时,那些曾一起度过的福乐时光,对于人类,或许已是模糊的幻影;而对于精灵,却仍清晰如昨。黑暗与死亡的记忆会将我们日夜折磨,最终使我们忘记曾经的快乐。那些仍留存于脑海中的回忆只能为我们徒添伤痛,让我们的心永远沉浸在悲伤之中。若有谁执意跨越那命运的鸿沟,这便是他最终所能留给埃尔达的一切。”
“所以,那命运的伤痕并非由至尊者给予,而是源于我们自身——既然人类能带给埃尔达的快乐只短暂如露水,悲伤却永恒如枷锁,我们两族为何不能仅仅只是‘相遇’,而是要爱上彼此呢?”埃斯泰尔叹道,“在鸿沟的彼岸,我若有想见的人,定也甘愿为其跋山涉水,放弃一切。我本以为这是勇气之举。”
“有人在休憩时仰望夜空,羡嫉繁星璀璨,自己也想拥有其永恒的光辉,于是驾船远去;有人在旅途中误入深林,见其间绿叶清新焕然,便折下一枝,想将其保留在自己身边。而他并不知道这会给彼此带来腐朽和毁灭。埃尔达认为,这样的行径是出于无知,而非勇气。”
埃洛希尔的银白衣袍折射着星芒,这使他的身形看起来愈发高大,他站在庭院中,看着埃斯泰尔,缓和了语气说道:“话已至此,我必须提醒你:不要轻易向一位埃尔达许下诺言,除非你已明了等在前方的将是何等艰难与痛苦。那蚀刻你的面颊,使你两鬓染霜的岁月将从不影响他的外表,而他的心与灵魂是否永不苍老?作为人类的你又能否察觉明了?若他裹挟着与你曾经的美好回忆西渡,你孑然一人的时光是否煎熬?或当你年迈,你最终寿定离去的不幸是否会将他折磨?人类之子,埃斯泰尔,你既于伊姆拉崔成长,由埃尔达亲族教导,为何不用自己的双眼去寻找答案:精灵是否真的有不减的精力与从不衰老的心?当你得出答案时,你今日向我询问的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精灵最后的话语使埃斯泰尔仿佛听到暮鼓晨钟,他抬起头,双眼亮如星辰:“那么,若当我得出答案后,仍渴望追寻跨越您所说的这一切呢?”
“到那时,还有什么可以阻挡你呢?只是你还无法明白自己到底会从他身上夺取什么。”埃洛希尔说道,“不过,我尚有安慰的话语,且这是我唯一能预见的:埃尔达(星辰之民)的时代行将结束,但这世界中仍留有一颗星辰,无论未来你前往何方,都会与你一同找寻到光明。并且,他追随你,将是出于他自己的意志,以及他对你的忠诚……还有爱。”
阿拉贡醒时,天还未亮,他记得自己身有任务,所以并不贪图睡眠。而屋内栽培的兰花更让他感到清爽明朗,仿佛有新生的活力涌入体内,整个人都焕然振奋起来。
阿拉贡整顿出门时,莱戈拉斯便已等在宫殿外。他只在昨晚的银灰长袍外多穿了一件绿褐色的麂皮外衣,由刻着密林枝叶的深棕皮革护臂封腰。精灵怀抱短弓,后背羽箭,立在晨曦里,如初春时一棵刚抽枝的柔韧幼树。
看到阿拉贡出来,莱戈拉斯便把放在地上的包裹收拾起来,与阿拉贡每人各分了一半。
“这是兰巴斯?”阿拉贡打开了装有行路口粮的包裹,发现里面塞满了他曾在瑞文戴尔吃过精灵的行路面包,奇怪道:“……幽暗密林里也有诺多精灵吗?”
“这是亚玟小姐赠予的。”莱戈拉斯把自己的行囊背在身上,笑着说:“但…我们这些年总共没有吃掉多少。伊姆拉崔的亲族或许不太了解我的族人的习惯,他们宁愿背着又重又多的美酒,也不想一路上只吃这样像蜂蜜一样甜的面包。”
“这就像是哈比人一样,”阿拉贡失笑道:“我们这些‘大个子’叫他们小种人,因为他们的个头实在不高,但也喜欢佳酿和美食。”
“我还从未见过他们其中的一员,不过我的族人的身量确实要比居住的洛斯罗瑞安或伊姆拉崔的亲族小些。”莱戈拉斯回头道:“刚刚搜寻史麦戈的那一队精灵回来了,他们告诉我在魔法溪流附近有史麦戈的足迹。虽然不是新留下的,但也并非陈旧。”
阿拉贡便在清寒的雾气里与莱戈拉斯一同离去,他们沿着小路进入密林,没有去打扰还在享受盛宴的林地精灵。
在追寻的第一天,二人按照密林精灵的指引,前往了魔法溪流。那附近水汽蒸盈,泥土湿软,但精灵走在上面却并不会留下痕迹。有着明确前行方向,莱戈拉斯的心情十分轻松,哼着歌谣跟在阿拉贡身后。而游侠却只能走得小心翼翼,避免自己的脚印盖住了史麦戈的足迹。他们逆着溪流的流向一路奔走,中途只停下来吃了几口兰巴斯。
在幽暗密林之中,白天与夜晚几乎没有差别,只有偶尔能有阳光穿过茂盛纠缠的枝叶,投射进来,让阿拉贡计算二人奔行的时间。
而在第二天夜里,即便是阿拉贡,也忍不住开始怀念明亮的阳光与爽朗的清风。因为幽暗密林深处的空气总是霉湿郁凝,树木结着树瘤,一棵接一棵地生长或腐朽,唯一足够落脚的地方也都是混着蜘蛛网的腐叶堆,夜晚的星光更穿透不了笼罩在上的迷雾。
入夜后,莱戈拉斯提议远离河岸,到近处的树下稍做休息。阿拉贡把瑟兰迪尔赠予的提灯拿出来当做光源,莱戈拉斯在他的身边,说道:“这片森林的星光稍微有点少,哪怕是埃尔贝瑞丝点燃的光芒也很难穿过这片阴影。有时我们外出或者清理蜘蛛,精灵王会有意在子民的衣物上点缀浅色的水晶与宝石,就是为了不让我们林地精灵忘记星辰会带来的光明。”
当晚,莱戈拉斯坐在阿拉贡身边吟唱起歌谣,他不想往常一样只是哼着含糊的曲调,而是唱出了歌词,阿拉贡半梦半醒间,感觉被谁打了下肩,一个带着笑意的清亮声音响起:“埃斯泰尔,你怎么睡在这种地方?”
阿拉贡赶紧睁开双眼,看到面前的人,迷惑道:“莱戈拉斯?不是你让我睡在这棵柏树下面……”
莱戈拉斯笑道:“什么柏树?我在林子里清理蜘蛛的巢穴,一抬头就看见你的马跑了进来。睡在石头底下就算了,连马的缰绳也不系好吗?”
阿拉贡还没有睡醒,头有些犯痛,一边问“那你把我的马牵到哪去了”,一边起身到安都因河边洗了把脸。流水在阳光下泛着粼粼银光,阿拉贡看中河中倒映的自己,愕然是二十多岁时,自己意气风发,青春年少的模样。
莱戈拉斯牵着自己与阿拉贡的马走过来,问道:“这下醒了?”
阿拉贡点头问道:“你看到埃洛希尔和埃尔拉丹了么?”
“他们也来了?”莱戈拉斯笑道:“罗马尼安这么广阔的草原,我也只看见了你垂着头在睡觉。你们来这儿干什么?”
阿拉贡回忆了一番,答道:“我们追杀一批半兽人,一路走到了这里。”
莱戈拉斯偏头沉思了会儿,道:“我倒是没听见半兽人行军的声音,埃斯泰尔……”他说到阿拉贡的名字时顿了一下,然后笑着说:“现在该叫你阿拉贡了。”
“你的马。”精灵把手里的缰绳递给阿拉贡,说:“如果你又和他们走散了,我来陪你一起去追那群奥克吧。但在路上,和我赛场马。”
阿拉贡接过缰绳,翻身上马,与莱戈拉斯一同驰骋于绵延广袤的罗马尼安草原,耳边是安都因大河潺潺的流水声,春日特有的新鲜芬芳扑面而来。
“阿拉贡?阿拉贡!”莱戈拉斯推了推阿拉贡的肩膀,把他唤醒:“起来了,我们要继续赶路了。”
阿拉贡迷迷糊糊地醒来,黑夜还未过去,但他感到树林间闷窒的气氛也不再让人难以忍受。
这下总算是在幽暗密林里醒来了,他心道。
“你做梦了?”莱戈拉斯问道。
“梦见当时你和我在草原上赛马了。”
“你赢我的那次?”
“我们只比过一次,莱戈拉斯。”
“但我总是梦见我们比了很多场,我还赢了你好几次。”莱戈拉斯笑着把行囊收起,二人稍作整顿,便重新上路。
在魔法溪流转变流向的地方,咕噜的踪迹终于不再与它平行,而是继续向西逃窜,阿拉贡与莱戈拉斯也沿着那踪迹一路西行,越靠近西部边缘,透过树叶的空隙照射进来的光线便越多。但史麦戈没有一路跑出森林,还是在一块高地的下坡路顺势南下,阿拉贡给精灵指明了那条延长的足迹。
“这方向是通向林地人的村庄。”莱戈拉斯奇怪道:“它跑到人类的居所做什么?”
“或许是因为它曾经也是人类?毕竟它绝对不可能逃向有精灵居住的东方。”阿拉贡说,“但愿它不要在那些无辜之人的村落里作恶。我们还是要去看看,莱戈拉斯。”
“我从没去过林间居民的村庄。”莱戈拉斯似有所想道。
阿拉贡答道:“我也鲜少经过。”
“但我听说这些年他们的戒备愈发森严,很少能允许生人经过他们的村庄,”莱戈拉斯思忖了一会儿,说道:“你我都是陌生面孔,我可以说自己是北方王国的精灵,只是……”精灵看向了阿拉贡。
游侠与他对视一眼,说道:“……那恐怕不会是个好主意。”
莱戈拉斯点头,“你没有其他的身份可以用吗?”
阿拉贡无奈道:“没有什么足以在林地人间通行的身份。”
而他们也都认为现在便大肆宣扬伊西铎后代的身份并不是明智之举,莱戈拉斯便掏出了一个镶有蛋白石与绿色宝石的戒指,递给阿拉贡:“这是幽暗密林的信物。带上它,侍卫会容许你经过他们的领地与村庄。但它并不能带来更多的恩惠了,我不是林地的国王,无法给予更多。”
阿拉贡接了过来,他并未褪下巴拉赫之戒,而是把戒指戴在了另一只手上,“我们只说史麦戈是小偷,尽量不要向他们提到咕噜的身份和索伦。如果未知能帮助他们不直面恐惧,我们就最好谨言慎行。”
莱戈拉斯颔首。在交谈间,他们已走到这座林间村落的领地,许多装备精良的战士用长枪拦住他们的去路,这些人都交由莱戈拉斯应付。精灵的光辉温暖而圣洁,他们也只为经过的土地带来欢喜和祝福,几句交谈间,侍卫们果然已同意了莱戈拉斯进入自己把守的村落。
而侍卫在看到莱戈拉斯身后的人时,面色却古怪起来:“大人,他是谁?”
“是我的同伴,”莱戈拉斯答道:“他是人类,需要和我一起经过你们的领土。”
其中一个侍卫打量着阿拉贡,说道:“大人,我们不能容许身份不明的游侠经过。”
莱戈拉斯皱起眉:“他必须时时与我同行,你们要质疑精灵看中的人类吗?”
“并非如此,但是,大人,”那侍卫的眼中流露出怀疑的神色,“若您真的是睿智的精灵,又怎么会和这样衣着褴褛的流浪汉同行,甚至与其结为同伴?你的身畔本可以是渊博的学者,或者勇敢的骑士。”
他故作聪明,却将阿拉贡眼中的锐利错视为阴骘,将他旅行的奔波视为不修边幅,认为他因冒险而带来的沧桑是源于卑微逃亡。这些人类无法与精灵一样,看出隐藏在阿拉贡双眼中的王者之息,只把他当做是可疑的流浪汉,靠着花言巧语获得了精灵的怜悯。
而这样的行径惹恼了温善的精灵,但阿拉贡在这时上前,他一手掀开斗篷,露出自己的面目,并高抬起手,向那位士兵展示来自精灵王国的信物,“看好了,侍卫!我受西方‘最后家园’瑞文戴尔领主的嘱托,身负使命,途径此地。又受到北方伟大的精灵王国的协助,林地精灵的王储此时就与我同行!我们意图低调行事,不惊扰在此的居民,而你,是要协助这两片精灵领地的使者,还是反对它们的掌权人,认为他们也是被我蒙骗的愚昧之人?给出你的答复!”
他并未言说、也不曾展现一毫自己真正的身份,但他的威严已为他加冕。拿着长枪的守门人中没有一人能够承受这位“游侠”的目光,他们只觉得面前的男人忽然变得十分高大,体内仿佛有一股力量燃烧如烈火,此刻如一道白净的光焰倾泻而出,照耀在他们的脸上,让他们无法睁开双眼。
他们终于感受到这个被讥讽的游侠气韵不同常人,只好纷纷丢弃长矛,为他让开道路。
而当阿拉贡进入村庄后,他又带上了那灰绿色的兜帽,恢复了游侠的身份,再次隐藏起自己的地位与血统。
还没有走出半哩,阿拉贡便看到不远处有一家旅店。莱戈拉斯提议先到里面整顿休息,然而旅店的老板并不乐于接待游侠,他把两个人拦在大门口,对精灵说道:“请您原谅!我的小旅店永远欢迎精灵,但如果您执意要与这位人类一同跨进我的旅馆,我只好闭门谢客。游侠总是带来麻烦和不干净的东西,我可不想招惹麻烦。”
精灵已因这村庄里人类的轻蔑语气感到十分不快,他简单地说明了来意(已提前与阿拉贡对好口供),也展示了密林的戒指,可男人并不买账,他不想让游侠碰到自己洁净的床单,更觉得来去无声的精灵与穷困流浪的游侠结伴而行十分诡异,“你给我展示再多的信物也没有用,尖耳朵。更不要让你身后的流浪汉和我搭话!免得我也成了可疑的人物。”
莱戈拉斯继承了密林君王与王后的大部分美好与长处,他像母亲一样温厚善洁,嗓音美妙;亦如父亲一般坚韧锐敏,有着高贵的气质,但他独独没能学到精灵王的能言会辩。莱戈拉斯希望此时的自己也能如父亲一般,用三两句的优雅言语便能让面前的人类无地自容,但他无法这么做。
旅店的老板看到精灵迟迟不曾答话,脸上逐渐显出鄙夷的神色,“离开吧!不管你是精灵还是人类,在我眼里都是编织谎言的恶徒!”男人冲阿拉贡的脚跟狠唾了一口痰,“尤其是你这样阴郁的流浪汉,我店里的花瓶和抽屉里的金子可进不到你的口袋。这真是个奇怪的年代,精灵居然和乞丐混在一起!”
“你最好注意自己的言辞,”莱戈拉斯终于被惹得恼怒,用人眼无法分辨的速度搭上双箭,“还是因为你是特意而为,只为了失去自己的一只眼睛和耳朵?”
话音未落,阿拉贡就挡在了莱戈拉斯的面前,他阻止了精灵,也压制了那名村人的怒火,“我个人原谅你的言行。我经历了艰苦的冒险,自然与你想象中美善之人的形象不同。但你又惧怕什么?生命,还是财物?我从南向北,斩杀的奥克已无法尽数;至于宝物,它们在密林精灵的宫殿应有尽有,我亦得到许多,你害怕失去的,我们皆不觊觎。但恐怕你也无法相信我所说的一切,那么我们就将离开。”说着,阿拉贡轻轻搭下莱戈拉斯的弓箭,带着精灵转身离去。
在泥泞的土路上,看到阿拉贡的村人都纷纷皱起眉头,妇人抱着孩子赶回屋中,紧闭家门,而男人们则停下手中的动作,警惕地盯着这两个陌生人的一举一动。
莱戈拉斯跟在阿拉贡的身后,他抱着自己的弓箭,整个人都绷如紧弦,冷漠地扫视着每个村人,仿佛只要再有一个人出言不逊,他就会一箭射穿那村民的脑袋。
阿拉贡察觉到了友人的不快,回身安慰道:“他们一定是被咕噜吓坏了,这样谨慎的戒备也并不奇怪。”
“他们被恐惧蒙了眼睛,”莱戈拉斯道,“但要我说,他们只是草木皆兵,庸人自扰罢了。”
“那也是事出有因。”阿拉贡捏了捏的莱戈拉斯的肩膀,继续前行,走过了通向入口的唯一大道,村落的分布便凌散起来,两个人只好分开寻找能提供线索的村民。
有一些胆大且更坚毅的林地人愿意为阿拉贡敞开大门,他们提供了零碎但有用的讯息:咕噜确实来到过这个村庄,他只在深夜活动,抢夺一切能发出光亮的物品。
这些林地居民中也有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少女,红着脸给莱戈拉斯递上刚摘下的鲜花。她们从未见过精灵,而莱戈拉斯远比她们听得的歌谣中描述得更加俊美,他温和有礼,方才与身边的人类交谈时,所用的也是她们从未听过的高雅语言。
快到约定的时间时,阿拉贡便赶向二人约好碰面的榕树。在路上时他便看到一个金色的影子闪烁在树荫里,走近些后,果然是莱戈拉斯躺在那棵少要四人合抱的老榕树上,双手枕在脑后,眼上用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鲜花遮着阳光。
游侠看得哭笑不得,“密林的王子殿下!你也太悠闲了吧?”
莱戈拉斯把脸上的花挑开一点,看见是阿拉贡,就坐了起来,往下垂了条绳子:“上来躺会儿。”
阿拉贡只好借着绳子的力几步跃上榕树,他见这榕树的树枝已有寻常林木的树干那么粗,便挑了与莱戈拉斯临近的躺下,“怎么跑到树上来了?”
“老榕树喊我上来的,”精灵半开玩笑道,他把手里的花朵分了一半给阿拉贡,又躺了下去,“结果天气正好,等着你来的时候就不太想下去了。”
阿拉贡也仰面躺了下来,透过树叶的间隙看着天空。春日暖阳气和,天既不热,风也甜软,阿拉贡盯着大朵白云随风缓缓飘动,忍不住眯起双眼,惬意道:“确实是好天气。”
莱戈拉斯应了一声,便不再回腔,望着蓝天出神。
树桠层重,木叶相叠,筛下细碎的阳光,投成光斑,大小不一地映在二人身上。风动枝条,光影也随之闪烁。
临近天空的地方,嫩叶也都泛着金辉,露出的片片天穹中,偶有结群的白鸟飞过。
二人就这样无言地对着天空发了小半天呆,直到阿拉贡在余光里看见有人走向这棵榕树。
“有人来了。”
“村民?”精灵跟着游侠懒懒地坐了起来,偏头看道:“那个黑发的女孩?”
“来给你送花的。”阿拉贡补充道。
莱戈拉斯闻言又躺回了树枝上,“埃尔拉丹有没有跟你说过怎么应付这种情况?”
“他……”阿拉贡想了想,措了措辞才说:“他说的办法,贯彻了他的精神……”
“那不行,”莱戈拉斯说,“埃洛希尔呢?”
阿拉贡评价道:“他自然比埃尔拉丹更绅士。”他往树下看了看,又说:“她放下花就走了。那些花外面用了纸包着。纸背洇着墨,可能是信。”
“我这下可夹在他们俩中间了,”莱戈拉斯跳到阿拉贡坐在的那根树枝上,也往下看,“她怎么看到我的?难道也拥有和精灵一般的视力?”
“金发可太惹眼了,王子殿下,”阿拉贡揶揄道:“我在路上也远远就看到你了。”
“你难道没有精灵一样的好眼力?”莱戈拉斯从树上跳下来,“来看看信,这可不像是只给我一人写的。”他把那张纸展开,略略扫了两眼,“……里面提到了咕噜的事,”阿拉贡也跳下了树,精灵又把它递给游侠:“这是她写的?”
“……她恐怕偷拿了自己父亲的信。”阿拉贡指向信尾的落款:“这是个男人的名字。”
莱戈拉斯和阿拉贡对视了一眼,精灵说:“那你先在这儿看信,我去找她。”
“嗯,我也再去看看这附近的草丛,不离这条路,”阿拉贡道:“回来的时候往前走些。”
莱戈拉斯点点头,又回头冲那棵老榕树挥了挥手,“走啦,下次再来看你。”
莱戈拉斯追上少女的时候,那个女孩正在一片花田的附近徘徊。精灵来得无声无息,女孩儿被吓了一跳,差点跌进花丛里,莱戈拉斯上前扶了她一把。
少女看着精灵的手上没拿着信,便问道:“你们已经读那封信了?怎么样?……信,有用吗?”
莱戈拉斯笑着点了点头,少女的脸便又红了,低头小声道:“我不知道你们在打听什么,但是父亲知道最近村子里发生的所有事。我没来得及看信……有用就好,”她飞快地抬头看了眼莱戈拉斯,又说,“那我、那我就回家啦…”
“……把这个拿回去给你父亲吧,”莱戈拉斯叹了口气,把斗篷上的宝石解了下来,递给那名少女:“你给了我们有用的消息,我们也不能让你空手而归。”说完,没等少女道谢,他就转身去找阿拉贡了。
莱戈拉斯回去的时候,阿拉贡已经读完了手上的信,翻查着路边横长的野草,看见莱戈拉斯回来,他便站了起来,又看着精灵斗篷的扣针上光秃秃的一块,问道:“你给了她斗篷上的宝石?”
“她拿了自己父亲的信,因为帮了我们而被呵斥就不好了。”精灵笑着说道,“不过那不是密林的宝石,是之前来林地王国的长湖镇人硬要镶上的。不值钱。”
阿拉贡点头道:“她怎么说?”
莱戈拉斯摇了摇头:“她没说什么,我直接回来找你了。”精灵顿了一下,又说:“不过…我和她说了那是精灵的宝石,毕竟是从精灵的衣物上拆下来的。这一带的居民几乎没见过精灵打造的珠宝,她们卖掉的时候肯定能得个好价钱。”
阿拉贡听到这话,沉吟了一会儿,莱戈拉斯见状补充道:“幽暗密林的精灵王国可不做这样倒卖宝石的生意。”
阿拉贡又抬头盯着莱戈拉斯,精灵又说:“我也不做倒卖宝石的生意。”
“来看看这封信吧,好莱戈拉斯。”阿拉贡扬了扬手里的信,忍不住大笑道:“精灵王的宝石除了赏赐给子民,难道不是只进不出?”
“我们不是还给了你吗?”莱戈拉斯与阿拉贡哈哈笑起来,笑了会儿,精灵就摇了摇头,说道:“好了,好了,信上说了什么?”
阿拉贡也止了笑意,抖了抖信,把它拿给莱戈拉斯,用手指划着上面相应的文字说道:“这里的村民试图追捕过咕噜,但是它在村庄的东南边缘消失得无影无踪。”接着他又指向了上面几行的内容:“而且…信里提到,它偷走了许多婴儿。这也大概是为什么他们会如此戒备生人的原因。”
莱戈拉斯听到这话,心中腾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而那恐怕就是那些新生儿的结局。但他与阿拉贡都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精灵转而说道:“它大概是从东南边的小路离开,又潜入了密林之中,在树林的掩映下逃走了,”
“可惜这个村落每天人来人往,恐怕已经很难追寻到咕噜的踪迹。”阿拉贡皱起眉,他踏了踏脚下的黄土,又低身拨开路边的灌木看了看,摇头道:“它躲藏的草丛已经被尽数清理了,走过的小径也被踩乱,除非有人看到他到底是从哪里离开的村庄,否则我们还不如回到森林,在那里面搜寻反而更快。”
这时已天色渐晚,哪怕阿拉贡知道这场搜捕本就是徒劳多过希望,此刻也不免心烦意乱。他们在这座人类的村庄逗留近半日,辗转询问,拼凑消息,最后得来的线索看似与逃窜的史麦戈息息相关,却不能为二人带来更多帮助。
就当阿拉贡打算带着莱戈拉斯原路返回,到森林中继续搜寻咕噜的蛛丝马迹时,他们听到了一阵苍老又破碎的呼喊,莱戈拉斯眯起双眼,看见来人是个已年迈的人类女子,她拄着拐杖一路走来,阿拉贡则上前迎接。
妇人弓着身子,想看清兜帽下游侠的面孔,“……大人,是您吗?”
阿拉贡闻言,停住了步伐,抬头看了面前的妇人一眼。
就是那一抬头,妇人终于看清了阿拉贡的面容,浑浊的双眼中泪水夺眶而出,“果然是您,果然是您……”她撑着拐杖踉跄而行,走到阿拉贡身前,又伸出手,想去触碰游侠的面颊,却差点跪倒在地,“我听到他们在谈论游侠与金发的精灵,便猜测会是您……”
阿拉贡扶住了她,然而游侠并不记得自己曾与这村落中的人熟识,“夫人,您是?在此之前,我从未造访过这座村庄。”
“……过去太多年了,大人,从安都因河边到我现在生活的这座村庄,已经太多年了。”她的声音作抖,双唇打颤,看到莱戈拉斯,她叹了口气,说道:“只有您,我绝不会因为相似的容貌或身形认错…岁月不曾对您的面容造成任何影响,也不曾将你从他的身畔带离。大人,您不记得我了吗?”
莱戈拉斯看着面前的妇人,她有着一头暗金的长发,所说的话语的发音也与当地的居民有着微妙的不同。精灵略一思忖,记忆立刻就被唤醒:数十年前他与阿拉贡驰骋在荒原,射杀座狼、捣毁奥克巢穴时,曾在安都因大河的水边遇到过一名少女,她的家园被毁,逃亡至此,满身血污。阿拉贡在那时对她施予了援手。
莱戈拉斯惊道:“您是那位在安都因水边的女孩?我还记得你的金发如流淌的日光,双眼似清晨的白霜。”
“可惜我已年老色衰了。”妇人苦笑道。
阿拉贡也回想起了往事,遇到故人,他亦感慨不已。
“我们已经太久、太久没有相见了,大人。您看似饱经风霜,却变得比那时更睿智勇敢。我初次见到您时,就觉得你隐藏着与常人不同的力量,果然,连时间都宽容于您……结果,还是只剩我一人变得年迈。”妇人看着阿拉贡,又落下泪,对他说道:“唉,当年是您赠予了我水与食物,在山脉附近的村落寻找与我熟识的人,让我得以生存下去,并重新回到喜乐之中。这些年我一直在探寻着您的消息,尽管从未有只言片语从远方传来。您还记得我当年的模样吗?那位被您扶起的水边的少女的模样?”
“当年您的双眼亮如白日星辰,就如今日一般。”阿拉贡握住她的手,对她说道:“至于我所给予的,我只是做了我应做的事。”
“但您仍旧拯救了我,”妇人抽出手,又叹了口气,“来吧,到我的住处去。一个可以安睡的夜晚,一些或许你们想要听到的消息。”
她转身,扶着拐杖,一步步走近暮色里。莱戈拉斯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背影,默默不言。在精灵的记忆中,那名妇人还应是坐在水边垂泪的少女,她尚未褪尽青涩之气,被阿拉贡扶起时,流露的眼神动摇而倾慕。而转瞬之间,她便走完了人生的朝晨,已垂垂老矣,眼中也只余黯淡与遗憾。
“实在是太快了。”莱戈拉斯低声用精灵语喃喃自语道。这是精灵第一次见证人类的衰老。
阿拉贡听到这话,在晚风中陷入了沉默。几十年对于精灵来说只是瞬息,四季流转也不过场场泡沫,而他却也不再意气焕然。他年轻时也曾发扬蹈厉,身上的王者之气锐利桀骜,可他背负的命运最终使他的面容坚毅却阴郁,心也不再年轻气盛。但精灵却和他在伊姆拉崔初见时别无二致,他的双眼明亮,灵魂澄澈。
而阿拉贡知道,这流逝与失去只会越来越快,直到即使他拥有着蒙神祝福的血统,也不会再为他停留。
当游侠抬起头时,太阳已完全落入西山,四周陷入黑暗,唯余群星闪烁。但很快,村中一家家的灯火都被点亮,像一条条的流水明光沿着山脊向下淌去。精灵的金发也如网住了那些亮似银火的光芒般,跳跃的火光在他的发梢舞动。
他看着那些在精灵的长发上稍作停留,便被风吹散的点点星火,亦低头感叹道:“……确实太快了。”
妇人点燃房间的炉火,为阿拉贡与莱戈拉斯准备了足以饱腹的食物之后,她便坐了下来,开始讲述村民追铺咕噜以及它的逃亡经过。
“我最后在一个夜晚看到了它,它的双眼在夜色中发着光…当时我听见一声惨烈的尖叫,现在我猜那应该就是来源于与它。我跑到窗户边上往外看的时候,正好看见它从离这里不远的一条小径逃离了。”
这是个让人愉快的好消息,阿拉贡问道:“你看到它沿着哪条小径逃走的?”
妇人想了想,朝自己东北方的窗户一指,“从这里再向前走一小段路就是。那里鲜有人经过,已经杂草丛生。但我亲眼见到了他跑入那片荒草中,这一点绝不会错。”
阿拉贡颔首,莱戈拉斯在旁边小声地用精灵语向他说了什么,阿拉贡亦用精灵语低声回复了几句。
妇人已发现了面前的精灵有用自己的语言与游侠偷偷交谈的习惯,但她并不好奇其中的内容,她只关心自己想知道的:“大人,它到底是什么身份?它的声音古怪,又凶狠不似常人。”
莱戈拉斯想起在村庄外阿拉贡对他说过的话,便假装喝茶,噤声不言。
阿拉贡则解释道:“他叫史麦戈。身形很小,跑得飞快,是个小偷。”他看了莱戈拉斯一眼,又说,“他偷走了一样珍贵的宝物,我所侍奉的精灵领主希望我能将它追回。”
“原来只是个坏心眼的小种人,”妇人听到阿拉贡的话,松了口气,“村人都在猜测是不是半兽人捣的鬼,深夜时不敢入眠。不过我在夜晚依稀看到过他的身影,虽然佝偻瘦小,但确实是人的模样。”
阿拉贡皱起眉,“这里的村庄也会收到座狼和半兽人的袭击吗?”
“确实并不如接近迷雾山脉的村庄那样被洗劫得频繁,但这些年,它们来的次数却越来越多。”妇人叹气道。
“…夫人,当年的我还太过年轻,只能给予您水与食物,”阿拉贡示意妇人拿来纸笔,“但这些年,我游历四方,也见到过许多防御半兽人的机巧方法,其中有一种,方便易筑,而且十分有效。”
他向人类女子大体说明了那些形似护栏的机关大体的模样与功能,而细致的图纸,阿拉贡希望能由莱戈拉斯来画,因为精灵的下笔与对尺寸的丈量远比人类精细。但莱戈拉斯还记得今天村民冒犯自己友人的行为,因此他并非完全情愿,但他乐意听从阿拉贡的指令,只好把画纸摊开,随着游侠的口述,将图纸记录下来。
在莱戈拉斯画完后,阿拉贡又接过来,一一进行好标注,并递给那位妇人:“请把它当做您帮助我们的谢礼吧。”
当他们做完这一切时,夜已深了。二人在森林周折奔波数日,即便是阿拉贡也感到浑身僵硬酸痛,他们稍作收拾,便一同去到房间,陷入了梦乡。
而精灵并不需要太多睡眠,在深夜未尽时,莱戈拉斯便起来了,他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走到屋外的空地上。
妇人伫立在门外的不远处,披着风霜寒露,抬头盯着夜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听见莱戈拉斯开门的声响,她才转过身:“大人,您还没有歇息吗?”
“我并非没有睡眠,而是已经醒来。”莱戈拉斯了走过去,“而您似乎一夜未眠。”
“有时睡得多,有时睡得少。”妇人枯瘦的手指攥着拐杖,仿佛她不这样支撑,便会如一片落叶跌下,“但今晚我却了无睡意,不甘把时间浪费在睡眠上。这是精灵的法术?让我的心重归于年轻?”
“精灵并没有这样的力量。”莱戈拉斯说。
妇人笑了,“有或没有,我都不希望这魔法降临到我身上。我已苍老,年轻活力的心只会让我羞愧。您有要问的事吗?您们昨晚太累,许多事我都未描述得十分详细。”
莱戈拉斯便说:“我想去您昨天提到的小径看看。如果可以发现史麦戈留下的些许踪迹,便能节省我们不少的时间。”
妇人点头道:“那我带着您去吧。那里的路既不好认,也不好走,恐怕我要提着灯去。”她在进屋前回头问:“您需要油灯吗?”
“不必了,”莱戈拉斯说:“精灵的视力不受光暗的影响。”
妇人出来的时候,莱戈拉斯接过了她手里的灯,好让她扶着自己的拐杖,“您之后有去过那条小径吗?”
“并没有,我也没让其他人走过。”妇人带着莱戈拉斯走向小径,“我担心它还潜伏在哪一处草丛里,不敢独自接近。”
那条蜿蜒小道从一片被废弃的农田延伸而下,尽头没入了森林之中,莱戈拉斯略略一扫满目荒草,便得出了结论:“恐怕它已离去很久了。”他说完,便走进了荒芜的小径,那名妇人跟在他的身后。
“我搜寻踪迹的本领不如阿拉贡,”精灵俯身拨开乱长的杂草,“如果有什么能直接看出是史麦戈留下的痕迹就好了……”他们一路向前,最终,莱戈拉斯在已十分靠近森林的一片草地停下,手指碰上泥土,“这是它的脚印,”精灵欣喜地说道,“虽然看起来不是新留下的,但既然能知道它从这里回到了森林就已足够了。”
莱戈拉斯站了起来,“这是个好消息,尽管我们还没有抓到它…但这足以减轻他的忧虑了。”
妇人闻言,问道:“您是说阿拉贡大人吗?”
莱戈拉斯点头,并说:“再次感谢您,夫人。您为我们指明了前行的路途。在我们返回之前,如果您累了,我们可以在这里稍作休息。”
“我不累。”妇人呼出一口浊气,执起拐杖,莱戈拉斯走到她的前面,为她在荒草中辟出一条更平坦的道路。
“阿拉贡大人曾说这场追捕来自精灵的命令,那么这是林地王国的命令?”她问。
“这命令来自其他的精灵领主。”莱戈拉斯答道:“但是他经过了我们的领土,而我看到了他,便乐意向他提供帮助。就像您一样。”
“与我一样?”妇人沉默了片刻,似在思索精灵所说的含义,“我爱他,大人。”她停下脚步,看着精灵,突然说道,“您与我一样,那么您亦爱他。您似乎与这任务并不相关,却仍愿跟在他的身边。若我不曾衰老,我也愿常伴他身侧,不与他分离。我已厌倦了苦苦等待,但我现在又是怎样的一副模样?我老眼昏花,哪怕在白日提上油灯,也不及您黑夜中的光辉。”
“……夫人,您知道我说的‘相同’意义并非如此。人类是曙日的子女,而精灵在苏醒时只有星光为伴,我们本就不同。”莱戈拉斯对人类的衰老无法感同身受,更不愿继续这个话题,“您已帮助了我们许多,如果可以,我们也希望在这里多逗留几日。但是,我们毕竟尚有任务在身,必须在黎明中离去。”
“您们总是离去得这样快。”她暂停片刻,“那么,大人,”她问道,“您是否知道,他……他最终会去向何方?那会是险恶之境?还是蒙福之地?”
“我无法预知他的前路。但他注定要经过穷途,翻越险峰,因为他肩负神圣的使命,有着伟大的血统。”
“是啊,那么他难道就没有其他路途可走?一些稍微平缓些的,不至我无法跟上的路途?”妇人苦涩地说道:“他为何独独选择了最为凶险可怖的一条?”
“因为他别无选择,夫人。”星光照射在莱戈拉斯的身上,为他的发中点缀上辉明宝钻,让他如夜晚闪烁的一道清光。他说道:“只有这样,他才能完成自己在阿尔达的使命与责任。他年少时做出了伟大的抉择,此后便不可回头。我也是因此才追随他。若他可以随心所欲,我也希望他能在我的宫殿的树荫下,享受光明与福乐。”精灵一顿,又开口道:“但若他当初没有选择走上这条道路,而是留在祥和美丽的伊姆拉崔徜徉,我现在恐怕也不会乐意让他接近密林精灵的领土。”
“果然,果然,”妇人哀叹道,“那么我已无法等到再次与他相见了。大人,他将去往哪里?是否穿过刀林剑莽,直至黑夜之墙?他将着银辉甲胄,如一位年轻君王……在您与他分别之时,请您、请您一定替我告诉他,千万不要鲁莽!若我年轻,我也愿跟随他,但我们重逢得实在太晚……”
“我会的,”精灵说道:“那时的我将追随在他身边。”
天已蒙蒙亮,莱戈拉斯看着夜空中未褪的群星,对她说道:“天亮了,我们要走了。”
妇人沉默着,掩面低声哭泣起来。她知道就如自己无法阻止旭日升起,露水消逝,她也无法阻止这两个人踏上他们命运中就已既定的旅程。
而莱戈拉斯在日出前夕回赠了她一首歌谣。那是她从未听过的柔和优美语言,她无法听懂那歌谣的内容,却觉得其中唱尽了人世短暂与命途动荡的哀伤。
这时,阿拉贡从屋里走了出来。他已整理好行头,递给莱戈拉斯他的弓与箭筒,在精灵停止吟唱后,他缓缓开口,继续那歌谣的第二节篇章。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唱出的词句高贵神圣。那些歌声散在清晨的薄雾中,仿佛拥有着医治人心的力量,让那位年迈的人类女子感到自己已干涸枯萎的心重新充满了温暖与希望。
在这歌声中,妇人擦干了泪水,她向莱戈拉斯与阿拉贡行礼,用当地的礼仪为他们送别。
道别进行得短暂而安静,再无欢歌,也无笑语。其他人还未在晨曦中醒来时,精灵与人类的王储就已将整装远行。
“只愿您找寻到光明。”这是阿拉贡留给那位人类女子的最后一句话,他一说完,便转身与莱戈拉斯一同静静地行入了远方一片黯蓝的雾气里。
而精灵的离去,像是带走了最后一片月光,天空终于大亮,雾霭被抽走,远山之后放出金光万丈,空气也变作明黄色的软纱,其间的风与微尘都闪烁着亮光。
“只愿您们平安。”她在晨光中目送着离开的二人,低声说道。
永昼与长夜的交替中,精灵和游侠并肩远去,他们并没有回望身后艳丽的日出,而是头也不回地驶入了黑暗的森林。一离开人类所建的小径,他们的身形便融入了郁郁的密林之中,再也看不见了。
从村庄离开,莱戈拉斯带着阿拉贡去看了小径处咕噜留下的脚印,游侠低头查看了一番,喜道:“你还记不记得她和我们提起过,史麦戈曾在她的屋前惨叫了一声?”莱戈拉斯应声,阿拉贡用手沾了些泥土,拿给他看:“你看,这些泥土里有血。它或许是踩到了什么,结果脚被刺伤了。”
“那它跑得恐怕要慢很多了,”莱戈拉斯松了口气,“这里的树都长得太高,它在离开森林前应该都不会冒险爬到树上了。”
“但我们可不能因此就慢了脚程,”阿拉贡起身道,“我们该走了!”莱戈拉斯便跟着重新他进入密林,沿着新的踪迹继续赶路。
果然如二人所想,一路上史麦戈的足迹清晰可辨,由于线索明晰,二人虽在黑暗潮湿的森林里奔跑,中途既未停下饮水也没坐下歇息,却也依旧精力充沛。直到他们经过罗斯加堡一带,咕噜的脚印杂乱起来,好像它在这附近原地打转了一段时间,便凭空消失了。
阿拉贡还欲继续往南前行,搜索咕噜的足迹,但精灵拦住了他,说道:“再往南走就是多尔哥多了,精灵不会去那个地方,它应该也不会。”莱戈拉斯推断道,“它会不会在这里折返,从东南边逃出森林?”
阿拉贡闻言沉思了一会儿,回身逆着咕噜的足迹,与精灵一同依次查看附近的树干。
“阿拉贡,”莱戈拉斯喊住他,指着最为低矮的一棵,说道:“这棵的树干上似乎有些红色的斑点,是不是史麦戈留下的痕迹?”
阿拉贡也抬头看去,“我上去看看,”他回头对莱戈拉斯说道:“留在这里,我一会儿回来!”说完,他便抽出一段绳索,甩到枝干上,爬上树去。在一个枝桠的分叉处,阿拉贡果然发现了史麦戈留下的血迹,而东南长势的临近树叶上,也留有这样的痕迹。
“它为什么要在这里突然爬到树上,离开幽暗密林?”阿拉贡从树上下来,收起绳索,默然沉思了一会儿。
“他会不会是被什么力量强迫?”莱戈拉斯想了想,说道:“他被迫使改变自己既定前行的路线,从东带边缘离开了这片森林?”
“……魔多在召唤史麦戈,它爬到树上,是想要抗拒那股力量。”阿拉贡皱起眉,沉声道,“它沿着这些横长的树木离开了森林,向南奔去了。”游侠又向精灵问道:“莱戈拉斯,这片森林中有没有什么近路,可以快点离开这里?”
莱戈拉斯点头道:“那洛斯是幽暗密林最狭窄的地方,我们可以穿过那里,走出森林。但在此之前,我想你该休息一会儿。因为之后你就要一鼓作气地赶路,再也不能停歇了。”
阿拉贡依言坐在一棵枫树下,闭上双眼,莱戈拉斯站在旁边,嘴上轻声哼着绿林的歌谣。
天蒙蒙亮时,莱戈拉斯带阿拉贡横穿那洛斯,一路把他送出森林,阿拉贡回头说:“便到这儿吧。”
于是莱戈拉斯便停了步,阿拉贡又把那枚密林的戒指褪下来,莱戈拉斯说:“我拿着也没用,你继续带着吧。”
阿拉贡便把那戒指戴了回去。
“食物和饮水不用和我分了,我很快就回去了。”莱戈拉斯又说。
阿拉贡只好接过所有的包裹。
莱戈拉斯点点头,冲他笑笑,往森林里走去。阿拉贡默然看着他背影,数息后,问道:“要日出了,看不看?”
莱戈拉斯便转过身,站在密林的边缘,眺望正一点点自地平线处上升的朝阳。他看得漫不经心,在阿拉贡回头时,抬眼与他对视。
“若我没抓到史麦戈,便取道去林谷,不再回幽暗密林了。”
罗马尼安的平原此时已迎来黎明,群山之后泛出金光,倏然勾住山脊,而幽森中却还笼罩在黑夜中,莱戈拉斯披着一身星晨,仿佛自己也是那千万点星中闪烁的一颗。他看着阿拉贡,微笑道:“到时候,我就去找你。”仿佛是年少时,埃洛希尔曾向埃斯泰尔提起的那个模糊预言终于应验,此时二人之间的晨曦与星辉、拂晓与永暮,都只是那含混却伟大的预言的数个化身。
而莱戈拉斯也知道,如今是忠诚与爱让他选择留在族人的身边,但总有一天,这份忠诚于爱也会驱使他去到游侠的身旁。
阿拉贡沐浴在阳光万丈中,问道:“那个时候,你愿意与我并肩携手,直到我重回刚铎,这世界的次生子们重见白树银辉么?”
“直到我终于想离开阿尔达为止。”莱戈拉斯笑答,“走了。从魔多的边境回来,记得写信给我。”
林中天光终于大亮,晨曦中,精灵向游侠摆了摆手,消失在郁郁林色之间。
Fin.
【锤基/盾冬/EC】猫鼠游戏 Hide and seeK(1)
AU,现代,欢脱向,受抓攻,攻追受。
Loki、Bucky和Charles是世界上最棒的赏金猎人组合HAS的成员,只要有一张照片和足够多的钞票,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任何目标。但这一次,他们的猎物却没能迅速地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
剧本那篇后续在写,忍不住想再挖个坑,是的我要开始挑战AU了,请不要打死我。
我是不是要成为闺蜜组专职产粮选手了?
—————
Hide and seek。
这本来只是一种再普通不过的儿童游戏,富有童趣,天真烂漫,一个躲,一个捉。
但如果你对这所城市的...
AU,现代,欢脱向,受抓攻,攻追受。
Loki、Bucky和Charles是世界上最棒的赏金猎人组合HAS的成员,只要有一张照片和足够多的钞票,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任何目标。但这一次,他们的猎物却没能迅速地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
剧本那篇后续在写,忍不住想再挖个坑,是的我要开始挑战AU了,请不要打死我。
我是不是要成为闺蜜组专职产粮选手了?
—————
Hide and seek。
这本来只是一种再普通不过的儿童游戏,富有童趣,天真烂漫,一个躲,一个捉。
但如果你对这所城市的地下产业有一点点了解,那你对几个单词的理解一定有所不同。
而如果你曾亲自成为他们的猎物,那这三个字足以让你闻风丧胆,冷汗直流。
锁上所有的门?拉上窗帘?躲到床单下?逃到无人的小岛上?都没关系。
只要你一息尚存还在这个星球上,就一定会被他们找到。
这不是什么宣传语,这只是个事实罢了。
全纽约的黑道都听说过HAS的大名,甚至就连市民也在一个个都市传说中略瞥过他们的影子,这个口碑一流的赏金猎人组合只有三名成员,据见过他们的人表示,他们看起来像是什么优雅的贵族子弟,似乎和这一行格格不入,但处理起订单来确实是一比一的稳准狠。
确切来讲,只要你有一张照片,和足够多的钞票,他们能把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带到你的面前。
但规矩是订单要由他们自己挑选,只有通过他们筛选的才会被接单,规矩是不沾政治,除了寻找走失人口时不碰女人和小孩。
被他们看上的猎物还没有一位有幸逃脱的。
“不会吧……那家伙还在进行‘运动’吗?”
深夜,道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一间豪宅门外的树荫下停着一辆通体漆黑的面包车,Loki和Bucky穿着黑色皮衣的制服正窝在车厢里,面前几台电脑上开着摄像头,画面里一个肥胖的中年男子正和情妇在卧室翻云覆雨。Loki抱着一桶爆米花一边吃一边看,脸上挂着饶有趣味的笑。Bucky盯着车门发呆,像是等得已经不耐烦了。
Charles的声音从电脑里传出来:“是的,你们要听声音吗?”说着电脑音响被远程开启,做作的嗯嗯啊啊声瞬间充满了整个车厢。
“关掉它!”Loki差点被食物呛到,Charles忙笑着把音量关闭了。
“结束了。”Bucky对着屏幕上起身离开卧室的男人抬了抬下巴,跳下车去,“我们开工吧。”
男人叫Jimmy,是某个走私大鳄的手底下的人,凭借着组织的实力小有资产,但富有的生活冲昏了他的头脑,他做下了绝对不能做的事情。
侵吞毒品。
Jimmy此时正为逃过了组织的追查而窃喜着,他搬了家,出了国,改掉了所有的身份。这个城市是组织力量的一个死角,他很确定上头找不过来。
天啊,等明天他把货出手,就彻底发财了!
他哼着歌,走进浴室,想冲个澡,然后抱着新找的年轻情妇美美的睡一觉。
Jimmy推开浴室的门,一抬头,一个带着口罩和护目镜的人正盘腿坐在他的洗衣机上面。见他进来,他摘掉了自己的眼镜,对他举起右手。
“嗨。”他说。
下一秒,Jimmy只觉得头部受到了重击,直接昏死了过去。
他最后的记忆就是那双惑人心魂的绿眼睛,正在用野兽看到了猎物的眼神紧盯着自己。
我们可怜的小Jimmy再次醒来的时候,面对的恐怕就是组织的行刑者了,至于那之后他会怎样,是死是活,没有人在意。
反正Loki已经拿到了二十万美金,跨国任务机票还报销,当Charles宣布收款成功后,开着车的Loki和副驾驶上的Bucky击了个掌。
“你现在感觉如何?”Loki有了钱心情大好,难得的慰问起队友来。
“饿了。”Bucky可怜巴巴地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仿佛之前那个宛若暴徒一拳把快两百斤的胖子打晕了然后脸拖地抬出来扔进车厢的人不是他一样。
“我订了餐厅,等你们回来就一起去吧。”Charles远在总部,只能隔着电脑和他们交流。
“好的,等着吧。”Loki说着,狠狠踏下一脚油门,车子向着黑暗中极速驶去。
tbc.
先开个头,逼迫我自己继续产粮。
[文轩]让他坠落 01—05
^黑道小少爷x医生
^双重生,ABO,一个不懂爱的小笨蛋把一个不敢爱的小笨蛋弄丢了再找回来的故事
—
01
冰冷的海水不停的覆盖着他的身体,他下意识的想要蜷缩,却根本动弹不得,我会死吗?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可是到了真正的死亡面前,他却没有那么害怕。
大脑走马观花般的映过了他这二十八年以来全部的记忆,听说死前记忆都会像电影一样重放,看来这是不假的,最后的定格画面在一个男人身上,那是他法定意义的伴侣,他孩子的另一个父亲。
他也就只有在想到那个人的时候,嘴角才弯出了一个弧度,意识逐渐变得越来越模糊,宋亚轩...
^黑道小少爷x医生
^双重生,ABO,一个不懂爱的小笨蛋把一个不敢爱的小笨蛋弄丢了再找回来的故事
—
01
冰冷的海水不停的覆盖着他的身体,他下意识的想要蜷缩,却根本动弹不得,我会死吗?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可是到了真正的死亡面前,他却没有那么害怕。
大脑走马观花般的映过了他这二十八年以来全部的记忆,听说死前记忆都会像电影一样重放,看来这是不假的,最后的定格画面在一个男人身上,那是他法定意义的伴侣,他孩子的另一个父亲。
他也就只有在想到那个人的时候,嘴角才弯出了一个弧度,意识逐渐变得越来越模糊,宋亚轩觉得命运对他好不公平,怎么连多给他想象的时间都不愿意,或许又是上天怜悯他,才想快一点结束他这惨淡而已悲悯的一生吧。
孩子才8岁,他还那么小,以后又该怎么办?
我死后,会有人一直记得我吗?
他会记得我吗?
如果能重新来一次就好了,宋亚轩这么想着,他一定不会,再爱上他了。
他是被人摇醒的,宋亚轩半眯着眼睛,他只觉得头痛欲裂,一睁眼便是贺峻霖那张未加任何修饰的脸,直接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被吓了一跳,猛然往后一仰,一下子就撞到了身后的床头柜上。
贺峻霖一脸关切的看向他,“轩儿,你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我早知道不让你来我们篮球社做替补了。”宋亚轩扶着额头,这才碰到头顶上的纱布,他有些疑惑的看向贺峻霖,看着眼前人的五官要比他认识的那个贺峻霖的五官稚嫩了不少。
宋亚轩倒吸了一口凉气,“什么篮球社?”贺峻霖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他直接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就开骂,“喂,张真源!就怪你,你那一个篮球砸下来给宋亚轩儿都砸傻了,完了,你就等着负责人家的下半生吧!……”
宋亚轩还是有些懵,他不是在海里吗?这是怎么回事,等一下,信息素的味道,他是omega,信息素的味道是青柠,他慌忙撕开脖颈后面的抑制贴,青柠的味道更加清楚的传来,宋亚轩却知道这味道不对,他是一个已经被终生标记过的omega,味道不可能会这么纯澈。
他看着还在打电话的贺峻霖一脸懵的看向他,嘴里还念叨着,“完了,宋亚轩真被你一个篮球砸傻了。”宋亚轩直接把人拉了过来,贺峻霖也是omega,他把人后颈上的抑制贴也直接撕了下来,贺峻霖一脸惊恐的看向他,“轩儿你干嘛!OO之间是没有好结果的!”
贺峻霖的信息素味道是抹茶的味道,这个味道的确不太像是omega,但是也的确也跟他的一样是没有经过任何标记的omega,这不可能的,宋亚轩抬头看向贺峻霖,“严浩翔呢?”
贺峻霖伸手碰了一下他的额头,“没发烧啊,哥们,我和严浩翔都分手三年了,我都快把这个人忘了你还提!他怎么了?破产了等着我给他收尸?”
分手三年?篮球社?信息素的味道,这些词一直在宋亚轩的脑海里萦绕着,他突然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看着贺峻霖,“现在是几几年?我多大?”
贺峻霖看向他,“2024年啊,你20了啊,你傻了吧。”宋亚轩睁大了眼睛,他没有猜错,他真的重新回到了八年前。
贺峻霖摇摇头,还是重新拿起抑制贴给他们两个人都重新贴上了,毕竟这味混在一起还挺怪的,他想了想还是拿起手机给张真源发了一句语音,“张真源你快点过来吧!快把宋亚轩抗进医院!”
宋亚轩直接被他这一嗓子喊清醒了,他摆摆手,“我没事,刚才有点没反应过来而已。”贺峻霖却还是有点不信,他小心翼翼的提问道,“你还记得你是哪个大学的什么系学生吗?最好的朋友有谁?”
宋亚轩点点头,那时候的他应该已经大三了,“A大大三临床医学院,最好的朋友有你,张真源,还有丁儿!”贺峻霖这才拍了拍胸脯放下心来,“你刚才可把我吓死了,明晚丁儿酒吧开张,要是知道你这事他酒吧都能直接不开了。”
酒吧开张,这四个字对宋亚轩来说却不是陌生的,他第一次遇到刘耀文,就是在丁程鑫酒吧第一天开张的时候,他们一起去庆祝,也就是在那个酒吧后面的小巷中,他看到了受伤的刘耀文。
Omega天生就有一颗恻隐之心,他不忍心看着那个受伤的Alpha流落街头,后来他也曾笑话自己的同情心用错了地方,就算当初他不管,那个Alpha也不会落得一个不好的下场,反而把他自己给搭进去了。
贺峻霖看他在发呆,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明天还去不去啊,不去的话我还是让张真源陪你去趟医院得了。”宋亚轩在医院和酒吧当中选择了后者,他不想让别人担心,而且只要不去后巷,他也不会遇到刘耀文了,他的人生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张真源下午的时候也来看望了他,宋亚轩看到张真源的时候还有些愣神,他已经太久没有见过他了,在他25岁的时候张真源就去了国外,整整三年没有见到。
张真源是个Beta,据说他在国外的时候也找到了一个同为Beta的伴侣,但是宋亚轩那个时候并没有去参加婚礼,他身体在生过孩子以后就变得孱弱,那时候也在发烧,根本没有来得及。
张真源一脸关切的看向他,“轩儿,我真错了,我哪知道你就在我旁边啊,你真没事吧,你看,我还给你买了特别多你爱吃的。”贺峻霖坐在另一张床上开了一包薯片吃,难得安静下来看着他们的好戏。
不过他倒是知道宋亚轩这个人,根本就不会跟张真源计较,果然嬉笑几句就过去了,几人的共同好友丁程鑫还不知道这件事,丁程鑫年长他们几岁,早已经大学毕业,家境富裕他也不急着找工作,便先开了个酒吧试试水,家里人也都不拦着。
宋亚轩印象当中丁程鑫后来也一直没有去找工作,他以前是A大的学生会主席,学的是商务英语,但是他倒也没有用上,酒吧倒是越开越大,甚至做成了品牌,张真源后来从了商,回家继承了家业,他虽然是一个Beta但也不输给Alpha。
贺峻霖成为了一名知名作家,他本来是可以进入娱乐圈发展的,但是后来由于种种原因没有去,贺峻霖算是他们几个当中除了他以外第二个结婚的,宋亚轩知道他没有进入娱乐圈发展是想专注家庭,贺峻霖一向活的通透,他自然支持。
最后混的最不好的反而是他,他本来是有机会可以在全国顶尖的医院实习的,是他自己丢失了这个机会,再加上婚姻的失败,他从此一蹶不振,也没有在重新找一份工作,宋亚轩承认当时他自己的心态的确不稳,以至于后来他在想要重新来,他也没有那个机会了。
但是现在他有了,宋亚轩默默的将手指握成了一个拳头,他再也不会丢失掉这个机会了,他一定要从一开始就好好把握。
贺峻霖把薯片递给了他,宋亚轩顺带接住,他靠在床板上,贺峻霖揶揄道,“诶,张真源你一个Beta,力气怎么比Alpha都大。”张真源耸耸肩,“我哪知道,我一直怀疑我是个Alpha,只不过医院证明写错了,其实我是个无味的A!”
到底还是张真源,一下子就把气氛活跃了起来,他今天已经没有课要上了,只有明天上午有一节课,张真源回去以后,就只剩下贺峻霖和宋亚轩两个人,他们是室友,学校人性的给Omega分了两人寝,贺峻霖学的是会计,倒也挺适合他的。
两个人准备一起出去在学校外面找家饭店吃饭,张真源晚上要去训练,便没有跟他们两个一起来,宋亚轩这还是重生以来第一次在外面走走,他已经很久没有在A大的操场上走路了,八年来他也未曾回过母校。
贺峻霖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出了口,“轩儿,你今天下午为什么会突然提严浩翔啊。”
宋亚轩差点忘了这么一茬,这个时候的贺峻霖和严浩翔应该处于分手老死不相往来的尴尬局面,严浩翔人在加拿大,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楚,“啊,就是感觉他快回来了吧。”
的确快回来了,宋亚轩看向贺峻霖,只见对方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他之前也以为严浩翔只不过是贺峻霖的初恋,总是要过去的坎,也没见贺峻霖多把人放心上,后来才知道他错了,宋亚轩不能说什么,只能拍拍他的肩膀,至少结局是好的啊,比他可强多了。
一路上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般都是贺峻霖说,他听着,这一直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两个人晚上吃的家常菜,贺峻霖怕宋亚轩头顶上的伤没好利索,也不敢带人吃什么重辣重盐的,只能吃点清淡的。
宋亚轩只是觉得额角有点疼,但是没什么大碍,他一直忙着思考回忆,这才意识到自己这点伤可能把他们都给误导了,淤青消下去也就一周,纱布包着倒看上去很恐怖,虽然再三强调了没事,贺峻霖还是很担心,他拗不过贺峻霖,便也只能由着他来了。
第二天上午宋亚轩只有一节课,他从今天早上开始心就跳的厉害,他太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了,昨天晚上甚至还去药房买了一盒抑制剂,贺峻霖看着他都发蒙,“你不是发情期还有很久吗?”宋亚轩朝着他笑了笑,“提前准备一下嘛。”
上一世的他就是在今天,被易感期受伤的Alpha诱导发情,才导致了他一生的转折,虽说他今天已经做好准备,不可能再遇到刘耀文,但是最怕的还是万一,他绝对不能遗漏没一点差错,他是铁了心不再和刘耀文发展的。
下午他就安心的待在图书馆,他回到二十岁的身体里,知识还是二十岁所储备的,不像28岁的时候已经忘了大概,他专心研究着专业问题,为以后的医院实习做准备,他已经找了几家医院作为以后的希望工作单位,但是他还是希望能回到以前的S市附属第一医院,国内顶尖医院。
他一直在图书馆待到了六点,才匆匆收拾书包准备回宿舍和贺峻霖他们一起去酒吧,他已经太久没有这么学习了,心里还是有点小开心的,他仍旧喜欢充实有希望的生活,而不是以前那种无望只依附着Alpha的生活,那是他所厌弃的。
回到宿舍看到贺峻霖穿的倒是可用惊艳来形容了,他穿了一身v领黑色衬衫,脖子上还带了choker,裤子则穿的是简单的深色牛仔 ,脸上倒是没有过多修饰,只是简单的做了个发型,他长相和身材本就是Omega中的佼佼者,这样自然吸睛。
贺峻霖看到宋亚轩回来了,连忙拉着他要做造型,宋亚轩只是迟疑了一会,但是也答应了下来,贺峻霖还有些吃惊,宋亚轩可是不爱这些东西的,他底子好,怎么搭都不会差,可是贺峻霖看他随便套一件卫衣就出门,总觉得是在暴殄天物。
宋亚轩想了想上一世他就拒绝了贺峻霖帮他打扮的好意,既然要重头再来,是不是也要从细节开始一起改变呢?
丁程鑫的酒吧开在了A市比较繁华的商业区,这里的物价也比较贵,丁程鑫又不差钱,直接把原本的咖啡厅盘了下来改成酒吧,又花了一番大价钱装修,这才今天开了业。
张真源下午上完课就直接过来了,等到贺峻霖宋亚轩他们到的时候,丁程鑫和张真源还在掐架,“你怎么不告诉我你一个篮球砸到亚轩儿头上的事!啊!”贺峻霖清了清嗓子,丁程鑫才把勒的差点离开美丽世界的张真源放开了。
丁程鑫看到贺峻霖和宋亚轩,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他直接走到了宋亚轩身边,“轩儿真的,你今天也太好看了吧。”贺峻霖拍了拍胸脯,“那当然了,也不看是谁设计的。”
宋亚轩衣柜里的衣服大多都是卫衣和宽松的,贺峻霖看了一眼就直皱眉,直接贡献出了自己衣柜里的一件白衬衫,宋亚轩不常露额头,贺峻霖可不管这些,直接撩起了刘海,只留下了几缕碎发,额头上的淤青也被遮盖了一下,他本就生的秀气,此时更是亮眼,和贺峻霖更是两种风格的omega,站在一起互相依衬。
连张真源都有些看直了眼,宋亚轩有些害羞的挠了挠头发,“也没那么好看吧。”丁程鑫直接一锤过来,“果然我弟就是漂亮!”丁程鑫控制不好自己的下手力度,一锤过来宋亚轩差点内伤。
四个人原本定的是包厢,丁程鑫觉得难得他们都这么用心打扮,不给人看一下绝对不行,干脆就包了沙发,坐在内场,酒吧陆陆续续的开始进人,第一天开业加上促销,自然人比以往的多,在气氛组的带动下,场子也很快就热了起来。
贺峻霖和张真源直接进了舞池,只留下丁程鑫和宋亚轩两个人,宋亚轩是很喜欢这位哥哥的,他们两家一直都是邻居,后来丁家富裕了搬的远了,他们两个的感情却一直没有变,后来也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丁程鑫给他点了一杯酒,直接递给了他,“马上就要到实习期了吧,想好找哪家医院了吗?”宋亚轩想了想还是直接说了,“我想现在本市的医院实习一下积累经验,然后再往好一点的医院走,不想一下子跑的太快。”
丁程鑫点点头,“那用我帮什么忙吗?”宋亚轩连忙摇头,“不用不用。”丁程鑫已经帮过他很多,乃至于上一世的低谷期八年,他也一直不离不弃,有求必应,他实在是不想再靠别人了。
也不是没人向他们两个搭讪,宋亚轩不太好意思拒绝,便只能硬着头皮加了几个,丁程鑫也没拦着,他这位弟弟一直是好学生,早恋都没早恋过,现在谈个恋爱也挺好,就当历练了。
贺峻霖玩的也嗨,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回到沙发上,“你们两个在这坐着干嘛,一起玩啊,走着啊。”丁程鑫摆摆手,“别,我怕我把持不住我自己,我是这的老板,第一天怎么也得装装样子吧。”贺峻霖直接一下子坐到宋亚轩身边,“那你呢?”
宋亚轩看着舞池就头晕,“我……算了吧。”贺峻霖一脸我就知道,他也没执着,直接换了个话题,“你知道吗?我听说后巷有两伙人打起来了,动刀了都,满地的血啊,警察都来了。”
宋亚轩听到这话心脏就跳漏了半拍,一模一样的一句话,再次听到他却还是觉得讽刺,丁程鑫也变了脸色,“我才开业第一天,没死人吧?”贺峻霖摇摇头,“不知道,反正打的挺狠,一会要不要去看看。”他也是个胆大的主,丁程鑫也有这个想法,张真源看他们三个都在,便也走了过来,“你们聊什么呢?”
贺峻霖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张真源思考一下,“不会是黑帮拼黑吧,这地方酒吧多,走货不愉快打起来了?”丁程鑫看了一眼,“万一就是两个不良少年打架呢。”宋亚轩不自然的笑了笑,看他们三个都有点兴趣,他自然是不会跟着一起,“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他记得那时候的现场都已经被封了,打没打死人他最后也不知道,这地方的有些势力,的确是不好管教的,饶是抓了这么多人,却还是有一条漏网之鱼被剩下了,宋亚轩清楚的记得他就藏在对街小巷的围墙旁,他只恨当时他的听力太好,发现了当时如同受伤幼犬般的刘耀文,只可惜那并不是幼犬,而是一个爪牙锋利的狼王。
他们三个人还是去了现场,宋亚轩留在酒吧里,他心里觉得忐忑,还是去了卫生间冲了一把脸,看着镜子里青涩稚嫩的自己,他觉得有些无力,到底还是爱过的,这下便是要真的割舍了。
身后的门突然被打开,他周身突然被一股熟悉的薄荷香围绕住,他依稀能够闻到对方身上很重的血腥味道,对方直接抱住他拉开卫生间隔间的门。
强大的Alpha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宋亚轩这才清楚的看清了对方,那是刘耀文,他前世的Alpha,刘耀文看着他,眼睛里也有些晦涩不明的情绪,只可惜宋亚轩并没有读懂,他听到门外有人的交谈声。
“那小子跑哪去了?”
“我看到他进了卫生间啊!”
“那就在门口堵着!那小子受了伤,一定跑不远。”
刘耀文轻声的在他耳边说,“别动。”宋亚轩的心里真是五味杂陈,千算万算他万万没有想到刘耀文这次会更换了逃跑路线,他眼睛里看着刘耀文,他绝对不能再发生上一世的错误了,他猛然用嘴咬紧Alpha的手掌,趁机开了门,直接跑了出去。
刘耀文还从震惊当中没有回过神来,他看着自己已经被咬出血的手掌,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还好,找到你了。
02
宋亚轩的心跳的很快,他慌忙在路边打了一辆车回学校,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刘耀文会突然出现在酒吧里,宋亚轩觉得有些害怕,如果他遇见刘耀文是必须要发生的事情,那后来的事情会不会也同样发生。
宋亚轩连忙摇了摇头,把自己的这种想法排除在外,不一样的,至少他还没有和刘耀文发生关系,那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他和刘耀文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除了那个孩子。
如果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关系,那么那个孩子也就不会出生,宋亚轩是不舍得的,那个孩子是他灰暗八年里唯一的光和救赎,可是他却不得不走和当年完全相反的道路。
上一世的这一夜,他们度过了相当荒唐的一夜,宋亚轩颤抖着手给贺峻霖发了条消息,告诉他们自己先回学校了,才泄气般的瘫回座椅上,撇清关系,对他,还是对刘耀文,都是最好的结果吧。
贺峻霖玩到后半夜才回来,张真源直接把人扛回来的,宋亚轩看着张真源气喘吁吁的样子还有点愧疚,自己要是晚点回来也不至于让张真源这么累了,贺峻霖还在人的背上撒泼,嘴里还一直念叨着严浩翔的名字。
“严浩翔你就是个混蛋,有钱了不起啊,有钱就能玩弄我的感情啊,真的要不是你长得还算的过去,我早就给你一锤打到北冰洋了,正好你不是想看北极熊吗,给你看啊!”
张真源和宋亚轩对视了一眼,宋亚轩扶着人把人弄到宿舍床上,张真源也得早点回到寝室了,宋亚轩印象中的贺峻霖从来就没有喝的这么醉过,他有些疑惑,“贺儿今天怎么喝了这么多。”
张真源叹着气,“我们不是去那个斗殴现场吗,那个时候已经被警方封锁起来了,贺峻霖眼睛尖,突然看到了掉在巷边的一块手表,再回到酒吧就一言不发一直喝,我和丁儿都拉不住,严浩翔可能是回来了。”
宋亚轩蹙着眉,在他的记忆里严浩翔不会那么早就回来,手表这一说他也没有印象,他点了点头,张真源累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打起精神跟宋亚轩道了别,就虚浮着脚步走了出去。
宋亚轩帮忙把贺峻霖的衣服换下来,在他的衣服口袋里,的确是有一块手表,宋亚轩有点眼熟,那块手表的钟表盘里还刻着XL,正是翔霖两个字的缩写首字母。
宋亚轩把手表小心翼翼的放到了贺峻霖的桌子上,替他掖好被子才安心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宋亚轩看着窗外在黑夜里散着微光的圆月,也默默祈祷起来。
刘耀文最后还是被马嘉祺接走的,他酿跄着走到酒吧门外,还好宋亚轩没有出卖他的位置,他的头疼的厉害,无数段记忆在他的脑海中纵横交错,当再次出现在后巷中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他重生到了他的19岁。
他坐在副驾驶上,眼睛一直盯着窗外看,他这时候应该是刚刚从加拿大回国,替他的表哥马嘉祺走一桩黑活,他和马嘉祺一个常年走黑道,一个则走白道,一个做明面的事儿,一个便身处暗面,他们做的是家族生意,虽然后边分了摊子,感情却一直没有变过。
到底是年轻气盛,没沉得住气和人打了起来,打赢了也算是没输了面子,马嘉祺盯着他的脸看,面上没什么表情,嘴上倒是没留情,“在国外就是这么混的?差点被条子给逮了知道不知道。”
刘耀文活动了一下手腕,“那不是没被逮到吗?说好了一对一,谁知道他那小弟还搞背后偷袭,我受这点伤不错了。”经过刚刚短暂的思考,刘耀文已经消化了一些重生之后的碎片记忆。
他的脑海里仍旧浮现着宋亚轩的身影,明亮的眼眸紧紧盯着他,像是一只受惊的小猫,一想到这,刘耀文的心情就畅快了不少,嘴角也不自觉的勾了起来,还好,他见到了宋亚轩,他的爱人。
马嘉祺一看刘耀文这个笑还有些疑惑,不过他也懒得过问刘耀文的私事,“诶对了,严浩翔找你来着,说打你手机打不通,好像还是什么要紧事。”
严浩翔是和他同一大学同一专业的学长兼舍友,刘耀文从高中开始就一直在加拿大留学,严浩翔则是从大学开始,按理说他们两个不同届应该住不到一起去,可是他们的大学也比较特殊,他们为了避免Alpha之间因为等级不同所产生的躁郁情绪影响到学校。
所以他们就按照了Alpha的等级进行了宿舍划分,同理Omega也一样,两个人都是顶尖出众的Alpha,又有相同的兴趣爱好,很快就成为了兄弟。
刘耀文仔细回想了一下,严浩翔现在还没有回国,人应该还在加拿大,他们两个人是同窗好友,这个时间点刘耀文也想不到什么和严浩翔有关的事,严浩翔找他应该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他从兜里翻出手机,才发现手机的屏幕都裂了,应该是刚刚打架不小心碰到的,马嘉祺扫了一眼,直接摸出自己的手机扔给了他,马嘉祺的手机一直不设锁,刘耀文吐槽过好几次。
他在通讯录里找到了严浩翔,一个电话直接打了出去,对方接的很快,“喂,小马哥?”刘耀文想了想好友应该刚刚起床,声音都带着点慵懒,“什么小马哥,我是你文哥。”
严浩翔一听这话就瞬间变了语气,“刘耀文!我问你是不是把我的表顺走了,是不是你!”刘耀文这才想起来好像却是有这回事,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脸色突然一变。
他们两个习惯共用衣柜,别说是表了,裤子都可能互换着穿,刘耀文也没太当回事,可是当他摸到自己手腕上空空荡荡的时候……
糟了!他打架的时候习惯性摘表,然后放在一边忘了拿了,刘耀文有些支吾道,“我拿的就是你床头柜上那个戴了好几次的表,你的全球限定款我都没敢动,你还差这一块表了!够不够兄弟!”
严浩翔咬牙切齿道,“你懂个屁,那是我初恋送我的定情信物!我表呢!”刘耀文倒也没太当回事,毕竟严浩翔这人在爱情方面也就对贺峻霖一个人上心,只要不是贺峻霖送的那还有回旋的余地,管他什么初恋呢。
刘耀文的语气依旧平平,他还是想着先转移下话题,“呦,你还有初恋呢,你不性冷淡吗?你初恋谁啊,我认识吗?”严浩翔到底忍无可忍了,“那是我们家霖霖送我的!你要是把那只表弄坏了我饶不了你!”
看,霖霖吧,又不是,等一下,霖霖???
刘耀文陡然瞪大双眼,“霖霖?!贺峻霖?贺峻霖是你初恋啊?!”严浩翔从来没有跟他提到过贺峻霖三个字,刘耀文只知道他有个忘不掉的初恋,在中国,可是刘耀文万万没想到,贺峻霖就是他初恋,想想刚才的表,那哪是坏了啊,是直接找不到了啊。
严浩翔听到他这话也不免有点疑惑,“你怎么知道他叫贺峻霖的?”刘耀文扶着额头,随便胡邹了一个理由,“你忘了,你以前喝醉酒的时候跟我说过,啊啊先不说了啊,这儿信号不好,我先挂了啊,有空在聊。”
马嘉祺看了他一眼,刚才的话他也听了个大概,“把人家表弄丢了?”刘耀文点点头,他原本想再买一个赔的,可是这他可怎么赔,刘耀文有些丧气,今天他本来可以和老婆度过美好一夜的,结果老婆跑掉了,还把兄弟老婆的定情信物弄丢了。
这跟他想的一点也不一样啊!他看着正在开车的马嘉祺,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哥,你帮我查一件事呗。”
自从那一晚上过去已经过了一周了,贺峻霖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照样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宋亚轩知道他一直都是这样,表面上嘻嘻哈哈,内心却看的比谁都透,他不提宋亚轩也更不可能提,他只是替贺峻霖担心。
宋亚轩下午还要上一节课,他强行拉着上了早课非要再睡个回笼觉的贺峻霖去学校食堂吃饭,贺峻霖一向吃饭不按点,他的胃又不好,宋亚轩有点担心,只要他去食堂吃饭,必带着贺峻霖一起吃,想到贺峻霖以后还会因为胃病去医院住院,宋亚轩就更下定决心要板他这个习惯了。
贺峻霖随便点了一个盖浇饭,和宋亚轩两个人找了一个双人桌坐,宋亚轩马上就要去医院实习了,贺峻霖也找了一家公司实习,考完月底的考试两个人也要忙起来了,贺峻霖戳着盘子里的西红柿炒鸡蛋,“我还是好困啊!”
宋亚轩直接就着他的手给他喂到嘴里,“吃饭,吃完再回宿舍睡。”周围的女生突然叽叽喳喳了起来,他们的声音不小,贺峻霖和宋亚轩能听个大概。
“诶你听说了吗?今天学校正花园有个帅哥,长得可帅了,还是Alpha,开着豪车来的,不知道的以为是大明星呢。”
“帅哥?大一的吗?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我们学校有这样的Alpha帅哥啊,你确定小道消息没错,不会又是谣传吧。”
贺峻霖咬了一口饭,“这又不是新生报到,哪来的帅哥啊,还开豪车,多半是接对象的吧。”宋亚轩对这些一向不是很感兴趣,他的现在想的只有今天下午上课要用的材料。
他怎么也没想到,刘耀文会出现在这,宋亚轩有些近视,他带着一副圆框近视眼睛坐在倒数第三排,刘耀文就在门口站着,两个人的眼神无意中对视,宋亚轩慌忙低下头。
怎么会呢,刘耀文根本就不是A大的学生,而且这是大三要修的课程,刘耀文比他年纪小,根本不可能来这上课,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间里,刘耀文已经坐到了他旁边的位置上了。
宋亚轩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薄荷味,刘耀文冲他打了下招呼,“你好,又见面啦。”宋亚轩压根就不想理他,他能感觉周围有很多视线朝他们两个看过来,宋亚轩思来想去刘耀文出现在这只有一种可能,他是来给别人代课的。
刘耀文见宋亚轩没理他,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宋亚轩的确是有些慢热不爱理人的,他还有些怕生,刘耀文小心翼翼的又补了一句,“你不会忘了吧,上周在酒吧,你还咬了我一口呢。”
宋亚轩对于这样的刘耀文有些吃惊,他印象里的刘耀文话不会像现在这样多,还主动找他说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虽然Alpha的年纪比他还要小,但是有时候他才更像是哥哥。
宋亚轩不愿再多想,他默默的往旁边挪了一个座位,刘耀文就跟着一起挪,就这样一直挪到了边上,宋亚轩还想看看有没有哪个空位,他扫视了一下教室周围,发现空座都被占满了,他有些烦躁,快要上课了,他也不挪了。
老师是压着上课铃进来的,刘耀文小声的问他,“诶,你怎么都不说话的啊。”宋亚轩转过头,声音有些冷漠,“你说够了没有?”老师叫到宋亚轩的名字,宋亚轩低头答了个到。
刘耀文听到宋亚轩答到,顺着就问到,“原来你叫宋亚轩啊,名字还挺好听的,你哪个系的啊。”
“李英俊同学,李英俊同学!”
刘耀文突然想到自己混进来是因为代课的事,他慌忙答了一声到,接着而来的是全班哄堂大笑,刘耀文脸有点红,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代课这个人名字品味会这么独特,宋亚轩也没忍住笑了出声,他看着刘耀文没忍住吐槽了一句,“你名字真好听。”
刘耀文慌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是代课来的,我不叫李英俊,我叫刘耀文,一会加个微信呗。”宋亚轩摇摇头,“我目前没有找代课的想法。”
刘耀文知道他这是误会了,还想挽回一下自己的面子,“我不是推广代课的!”宋亚轩淡淡的哦了一声,他目视前方拿出笔记,这架势是不打算在和刘耀文多说话了,刘耀文也没敢打扰他学习,干脆闭了嘴不说话了。
这节课上了有多久,刘耀文就盯了宋亚轩有多久,宋亚轩虽然一直没有看他,但是心跳的仍旧很快,他们很少有这样的两人时光,宋亚轩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世的刘耀文会性格转变的那么大。
一直等到下课,宋亚轩有些慌乱的收拾书包,刘耀文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越界,他还是只说了拜拜就转身离开,不过路不是那么好走,刘耀文一下子就被周围的学生围了过来要联系方式。
宋亚轩打开了自己的手机,果然看到学校论坛上刘耀文上课的帖子已经被顶到了版首,也怪不得教室里的人不多,一下课从外面围观的人倒是不少,刘耀文的长相的确出众,再加上A大是个Beta居多的学校,Alpha少的可怜,被围观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宋亚轩虽然一再警告自己不要在多管闲事,可是看着被人群围住的刘耀文心里还是有点不忍,他深吸一口气,直接冲进人群拉着刘耀文就往门外走。
宋亚轩也是A大出名的Omega,因为长相清秀,性格又温柔,没少被同校的Beta追求过,他拉着Alpha走,自然也没几个人敢拦着的,刘耀文强忍嘴角的笑意,一直等到宋亚轩把人拉到了人少的地方,宋亚轩松手,刘耀文才开口,“刚刚谢谢你啊。”
宋亚轩偷瞄了他一眼,阳光倒是有些刺眼,“当我咬你那一口赔不是了,我们两清了。”说完转身就走,刘耀文不是很喜欢两清这个词语,不过因为宋亚轩刚才主动牵了他的手,他笑的倒是很开心,“宋亚轩儿,路上注意安全,多喝热水,我会想你的!”
刘耀文这么一喊,路上的人都往这边瞅,宋亚轩脚下的步伐更快了。
他一直看着宋亚轩走到他再也看不见,刘耀文的表情才淡了下来,他一边往校门外走一边拿出手机,马嘉祺给他打了个电话,他顺手滑屏接听,“一会回老宅一趟,用我去接吗?”
刘耀文将车门拉开直接坐了进去,“不用,我开车了,直接老宅见吧。”
刘耀文的表情冷了下来,他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还是感叹19岁的面容太过年轻,岁月还未曾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他将额头上的碎发顺后一捋,那张充满少年人傲气的双眼出现在镜前,既然重活一次,有些事情还得再去争。
如果说现在和以前的刘耀文有什么是一直未曾改变的,那就是他的野心,属于他刘耀文的,他就不可能会让给别人。
事业一样,爱情更甚。
03
A市作为Z国的超一线城市,掌握着一个国家的经济命脉,自然,无数场经济交易也会优先选择A市,而在A市吃香的还要数刘,丁,严,白四大家,不过后来严家举家移民加拿大,发展重心自然也不在了Z国,四大家逐渐有向三大家靠拢的趋势。
刘家主涉黑,当家家主还是刘耀文的父亲,到他父亲这一辈刘家就已经有了白色产业链,目前交由刘耀文亲姑姑的儿子,也就是他的表哥马嘉祺接手。
刘耀文自然是清楚父亲的决定,刘家的主心骨还是在黑道上的那条产业链,马嘉祺一向不争不抢,对这种事情也不是很在乎。
他开车把车停到大宅外面,刘家大宅目前只有他的父亲一个人居住,整个宅子地处郊区,远离嘈杂的市区,这几年父亲已经陆续把一些产业交到他和马嘉祺的身上,渐渐退到后方去了。
刘耀文下了车,他把车钥匙随手扔到管家的手里,忽视了仆人们那一句句的小少爷好,直接推开了门,一名菲佣走了过来,“少爷,老爷和大少爷已经在书房等候了。”
刘耀文点点头,迈步到书房里,他知道这将是他人生的一大转折点,他推开了书房的门,果然看到了站着的马嘉祺和坐在主位上的他的Alpha父亲。
刘衷看了刘耀文一眼,才慢条斯理的扶着茶杯道,“怎么才来。”刘耀文和马嘉祺对视了一下,才笑着道,“路上耽搁了点时间。”
刘衷对刘耀文这幅吊儿郎当的样子实在是看不上眼,“你要是有你哥一半定神就好了。”到底是年轻气盛了。
刘耀文也承认,他上一世的确因为父亲对马嘉祺的夸奖而对自己的表哥心生芥蒂,也就导致了后面的分摊,刘耀文觉得那时候的自己还是挺傻的,马嘉祺对他一直真心,也从未想抢过他的分毫,分摊以后还暗中出手帮过他,这一世刘耀文已经沉下心,和自己这位哥哥争所谓的“宠”,实在不值得。
马嘉祺笑着替他解围,“耀文还年轻,等他到了我这个年纪,定性不见得比我差。”
刘衷似乎就等着马嘉祺这句话,“是啊,你岁数也不小了,也该到了成家的年纪,你母亲上次家宴的时候还跟我提过呢,说要有哪家的合适,一定要介绍给你呢。”
刘耀文咬了咬牙,他倒是忘了这一茬,上一世他和宋亚轩意外终身标记,倒是遂了父亲的愿,他知道父亲一直想攀附一个红色背景的世家,而宋亚轩的父亲正好就是A市的副市长,这件事巧合太多,商业联姻无爱建立,也成了后来他和宋亚轩之间的一道跨不去的心墙。
而这一世他和宋亚轩还属于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的关系,想要得到红色世家的依靠,还是需要联姻来维系,他的年纪还算小,而这个重任自然是要交给马嘉祺,而他太清楚自己的这位哥哥了,一向从容淡定,对别人温柔把所有的狠厉都留给了自己,他怎么会拒绝。
果然他看到马嘉祺的脸色僵硬了片刻,又不自然的缓了回来,“那舅舅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吗?早点成家也好,不让您和母亲担忧。”
刘耀文直接接过话茬,“我们刘家还没沦落到让一个外姓联姻稳住家庭地位的地步吧?如果非要这样刘家还不如改姓马呢?至于让人牺牲这么大吗?”
他这句话说的倒是直截了当,刘衷的脸色当即一变,马嘉祺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那么冲动,刘耀文觉得好笑,他当时因为和宋亚轩的联姻也没少冲着马嘉祺置气,凭什么他的婚姻无爱,马嘉祺却可以自由恋爱找到一个合适的,如今想来,到底还是他太幼稚,如果是马嘉祺商业联姻,他也不会因此来挤兑自己,反而还会为自己找到合适的而开心。
马嘉祺比他更适合当家主,刘耀文这么想,所以他也不想让马嘉祺后悔,他还没有遇到他生命中最爱的人,那个让马嘉祺第一次失态的人。
刘衷也是被气到了,他也是一个Alpha,这种不尊重他根本就忍受不了,“混账东西!你要是有你哥的定性我也不至于现在还放不下心!”
刘耀文耸了耸肩,“行了爸,您今天找我们俩来不会真就为了我哥的终身大事吧。”那当然是不可能的,马嘉祺也随之附和,“伯父您就别跟他一般计较了,他年纪还小。”
刘衷冷哼一声,到底还是没再发作,“过几天有个拍卖会,你们两个去一趟,我们要把那套Simon的山水画给拍下来。”刘耀文蹙了一下眉头,果然,还是那场拍卖会,怪不得父亲那么早就要攀附红色背景了。
马嘉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Simon?那个年轻的混血画家吗?只是我们为什么要拍他的画?”其实他们两个人心里都有了猜测,刘衷抿了一口茶,“E国有个商人,走的是枪支生意,他下个月回国,这位商人就是Simon的父亲。”
刘耀文自然知道,只要拍下Simon的那副山水画,就相当于得到了见他父亲的机会,他们流通枪支本就不易,如果和这位商人谈好了,以后就有了订货渠道,也不必在费心思,不过这块肥肉可不止他们刘家一家看好,丁,白两家势必也要争一争,至于严家。
别人可能没有下定数,可是刘耀文心里却清楚,严家对这块肥肉虽没有那么看重,但是也想一试,严家这代生了两个孩子,一个女孩Beta,一个男孩Alpha,这位Alpha就是他的好友严浩翔。
刘耀文突然有点想笑,也不知道严浩翔父亲以后会不会后悔,让严浩翔回这次国,这块肥肉不仅没得到,人还再也带不回加拿大了。
刘衷又嘱托了几句,刘耀文和马嘉祺才告退了,马嘉祺问刘耀文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去吃饭,刘耀文欣然同意,他是很喜欢和马嘉祺待在一起的,至少在这个罪恶都市,有人绝对不会害他。
他们两个人来了常去的那家饭店,马嘉祺按照刘耀文的口味点了几道菜,才终于放松下来开了口,“怎么想的?”刘耀文还在愣神,“白家现在当家的是白溯,他上个月娶了检察长的女儿,官道算是走通了。”
马嘉祺点点头,“对,丁家现在掌权的是丁飏,他倒是还没有结婚,诶,丁家不是两个儿子?一个Beta一个Omega。”刘耀文若有所思的看向马嘉祺,“那个Omega叫丁程鑫。”
刘耀文没好意思说,这将是他未来的嫂子,也是马嘉祺的伴侣,马嘉祺倒是没什么表情,“那我们家有点吃亏,怪不得伯父这么想联姻了,刚才的事做的不错。”刘耀文嘿嘿一笑,“那哥你给我点什么奖励啊。”
马嘉祺抱着手臂靠在座椅上,“我帮你的还不够多吗?说吧,今天上午去A大干嘛去了,我可帮你找了一个代课的由头啊。”刘耀文昨天想让马嘉祺办的事就是这个,不过具体原因他还没来得及跟马嘉祺说。
刘耀文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接跟马嘉祺坦白,“我找我未来老婆去了。”马嘉祺原本还在喝水,听到这话差点没喷出来,“你谈恋爱了?”刘耀文摇摇头,“还没,不过快了。”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自信。
刘耀文猜的没错,严浩翔果然要回国了,他直接给刘耀文打的电话,后天的飞机,要刘耀文来接机,刘耀文笑着看着手机上屏幕的凌晨四点,然后吐出了一个滚字,继续倒头就睡。
宋亚轩周日回了一趟家,他从下周开始就要去医院实习了,学校自然是不去住了,他早就找好了房子,准备收拾收拾东西就搬过去了。
他们家从政,家境算不上富裕但也是小康了,父母两个人一个是Beta一个是Omega,性子都很温和,宋亚轩从小耳濡目染,也暴躁不起来,他刚一回家母亲就做了一大桌子饭菜,他们家没有很强的等级关系,吃饭也是一起坐着吃,聊聊家常。
父亲倒是很不对劲,宋亚轩心思敏感,几次察觉到父亲的欲言又止,他看着父亲,还是叹着气开了口,“您有什么话就说吧。”父亲看向他,“过几天,有一场拍卖会,很多上流阶层都会去……”
宋亚轩倒是淡定,他早就料到了会有拍卖会这件事,他上一世是和刘耀文以未婚夫妻的身份参加的,全程虽是陪衬,但也见识到了自己未婚夫在对待猎物的狼性,这一世他们虽无交集,但是宋亚轩背景特殊,又是Omega,实在是很多世家想要联姻的对象。
宋亚轩不想让父亲为难,便干脆应下了,“我会去的。”父亲点点头,“这次我不能跟你一起去,不过小张也会去的,你俩也是个伴。”
小张就是张真源,他们家算是书香世家,也跟宋亚轩的父亲一样,不争不抢,张真源是个Beta,联姻这种事他也不用操心,这次他也去多半是为了拍卖会的商品。
宋亚轩只是有些没想到,有些事情反而提前了,不过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他现在只想安稳的完成自己的梦想,这些家族纷争他实在是不愿意去参与。
黑夜降临,繁华的商业街泛起各家灯火,点点涟漪围成一排,丁程鑫的酒吧开了也有半个月了,生意一直都很好,他坐在调酒台上,随手调了一杯吉普森,给坐在吧台旁一直试图跟他搭讪的男人递过去。
他的酒吧开的好,有个原因自然也是老板人长得好看,不过可惜了,是个冰美人,还没有哪个Alpha得到过他的正眼看待,更别提Beta了,自然,也没有人闻过他信息素的味道。
前台的小弟在他的耳边轻声附和了几句,丁程鑫的眼眸才逐渐亮了起来,离开了调酒台直到二楼包厢走去。
他刚一推开包厢的门,血腥的味道就扑面而来,他有点犯恶心,马嘉祺就坐在包厢的沙发上,他早就褪下了在亲密的人面前温柔的外壳,周身都是散不去的阴郁。
地上跪着的人正在被人拿枪顶着头,只要他的扳机一扣,那个人将会直接被爆头,他的左腰上插着一把刀,丁程鑫很少见这种血腥,但是他还是强装镇定笑了笑,“马总这不好吧,我酒吧才刚开张半个月,你就来这动手,晦气。”
马嘉祺随手挥了挥手,围在他身边的小弟都识趣的带着人离开了包厢,偌大的地方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丁程鑫原本带着笑的脸瞬间冷了下来,马嘉祺倒是突然笑了起来,他坐在沙发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丁程鑫才有些不情愿的走过来,刚凑到他身边,就直接被马嘉祺一把抱住。
丁程鑫在他怀里有点闷,“下回别在我酒吧里见血,闻着烦。”马嘉祺点点头,在他的发旋上留下一吻,“调查出来一个卧底,迫不得已,主要还是太想见你了。”
他缓了一会才从马嘉祺的怀里出来,他勾着人的脖子,“想见我不来找我?你这叫始乱终弃,渣男。”马嘉祺将他脖颈上的抑制贴撕了下来,白桃和乌龙茶纠缠的味道慢慢盖过了血腥。
“如果我想见你就真的能去见到你那就好了。”
还没等到丁程鑫回神,他的嘴唇就被马嘉祺吻住,他的心有点酸涩,再爱的人,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见了面还得装作不认识,又是多可笑的事。
04
宋亚轩今天上午还要去医院报到,昨天晚上跟贺峻霖他们庆祝实习,乔迁新居到凌晨一两点,此时的状态也不是很好,早知道就不跟他们胡闹了。
晚上还要去拍卖会,宋亚轩看着自己镜子里的脸色苍白,都有点嫌弃自己,门铃的声音突然响起,宋亚轩趿拉着拖鞋往门外走。
贺峻霖叼着一个包子手里还拿着一个早餐袋子,他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眼睛下面挂着一片阴影,“醒啦,昨晚是谁说要续摊的,我今天必拿他人头!”
宋亚轩敲了一下他的脑壳,“是你自己,昨晚喝大了,小张张和丁儿一起拉都拉不住你,果然人在喝醉酒之后的潜力是无穷的。”
贺峻霖昨天喝的最多,宋亚轩有点担心他自己回学校不安全,便直接把人带回自己公寓了,却没想到这人醒的比他还早。
宋亚轩揭开皮蛋瘦肉粥的盖子,粥的香气四溢,一下子唤起了宋亚轩的食欲,贺峻霖咬了一口包子,“我昨晚根本就没睡!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个左眼皮一直跳,我总
觉得今天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宋亚轩直接捂住了他的嘴,“今天可是我去医院报道的第一天,你可住嘴吧。”贺峻霖做了一个拉链封嘴的动作,“用不用我去送送你。”
宋亚轩摇摇头,“算了,你先在我家好好睡觉吧,看你这个黑眼圈,等你休息好了再回宿舍吧,时间快到了,我先走了昂。”
宋亚轩走的匆忙,贺峻霖揉了揉自己发跳的眼睛,其实他心也有点慌。
宋亚轩上午报道倒是一切顺利,同事也很亲切随和,他现在在急诊实习,明天起才算是正式上班,宋亚轩是知道急诊的工作力度的,他倒是很期待,因为这样学习的经验才会丰富。
急诊不像其他科室,可以分门别类的诊治病人,他需要强大的实战经验和医学知识,工作强度大,忙起来也是不分昼夜,甚至产生的医学纠纷也是最多的,别的实习生不爱接这个烂摊子,宋亚轩倒是兴致勃勃。
这个科室还有和宋亚轩一个大学毕业的学姐,学姐是个Beta,一看到新来急诊的竟然是个白白嫩嫩的Omega,心下就觉得不好,看着宋亚轩的眼神也多了一丝怜爱,她尽心尽责的带着宋亚轩了解医院的各个科室,宋亚轩也认认真真的听讲,偶尔还会提个问。
学姐名叫楚娜,一看到宋亚轩这么个乖宝宝自然疼爱的不得了,只要有问必答,中午吃饭的时候还亲自给人加了个大鸡腿,然后送着人走出医院。
宋亚轩在医院待了一上午,心情都好了许多,他伸了一个懒腰给张真源打了个电话,他还是第一次出席这种大型场合,有些东西还都不太懂,张真源直接给他约了造型师,买了正装,两个人下午一起过去就行。
宋亚轩走到路边,突然被人撞了一下,他觉得有点奇怪,那个人全身武装,他张了张口,那个人却早已经跑远。
在他不知道的远处,那个人才将口罩摘下,拿出手机给人发了几条信息,是几张照片,照片上赫然就是宋亚轩刚刚在医院的时候拍下的。
有些事情,即使重来一次,也依然会发生。
这次的拍卖会是一家慈善机构举办的,所拍卖得到的资金也全都募捐出去,这家慈善机构背靠四大家之一的严家,严家一向出手阔绰,自然拍卖会的排场也不会差。
拍卖会场所分为副厅和正厅两个部分,副厅主要是一些甜品吃食,方便各位名流老板间的交际,正厅则是拍卖会的主要场所,拍卖会八点整开始,宾客七点穿着正装入场。
宋亚轩张真源是踩着点来的,却发现副厅里已经有很多人了,这种场合给商政合作提供了难得的机会,这次拍卖会老一代的商人倒是都没怎么参加,来的都是即将接手家族势力的年轻一代。
宋亚轩上一世参加这场拍卖会完全就是刘耀文身边的附属品,他就自己安静的跟在刘耀文的身边,听着年轻的丈夫跟比自己大一轮的商人们交际,交谈的内容宋亚轩也听不明白,他也在这场拍卖会上受到了不少冷嘲热讽。
刘家联姻怎么也联不到他们家,如果不是那场意外,宋亚轩和刘耀文根本一点交集都没有,说到底还是他宋亚轩高攀了,而那场意外又太过于巧合,谁仔细想一下都会觉得是宋家搞鬼,父亲这几年业界口碑也一直不好,刘家也从未出面澄清,连宋亚轩再三恳求都视若无睹。
在想到这件事,宋亚轩的心还是会疼的厉害,张真源看出来他脸色不好,低声问他怎么了,宋亚轩连忙摇摇头,才从那段回忆中抽离出来。
张真源看着桌上的甜品若有所思 ,“你说严浩翔会不会回来。”
宋亚轩回过头看向他,“不知道,国内的生意不一直上他姐姐在打理吗?”
其实他知道,严浩翔会回来,就是在这场晚宴上,严家少爷的回国,正式为四大家之间无声的硝烟战场打了锣。
还是有不少人找他们两个说话的,宋亚轩的父亲虽说不上高官,但是在本市还是可以说的上几句话,虽得不到四大家抛出来的橄榄枝,其他一些小家族到还是想要的,再加上宋亚轩是数量少,品级高的Omega,想找他说话的人也不在少数。
宋亚轩不好拒绝,也只能陪笑着附和几句,他还不太想再这么早结婚了,现在是新时代,Omega早点结婚嫁人的封建思想早就不复存在了。
副厅内突然一片哗然,他看向门口,果然是刘耀文和马嘉祺,两个人都身穿了深色正装,都是优越的Alpha,身高和颜值也十分出挑,这还是宋亚轩这一世第一次看见马嘉祺,他不同刘耀文带有侵略性的气质,他是温文尔雅的,出挑的干净气质反而更吸睛,怪不得许多千金小姐都青睐于他了。
刘耀文出国留学六年多,也是第一次参加国内的大型场合,代表刘家出席,以前一直都是马嘉祺代表,如今看来刘家转权给刘耀文也是早晚的事,至于长相和气质,连在宋亚轩旁边的一位Alpha都不禁感慨,“为什么同样是alpha,人家长得就那么帅,我长得就跟玩似的呢。”
宋亚轩收回了视线,他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不远处的张真源还在跟人应酬,他跟张真源眼神示意了一下,便自己先找位置坐了。
服务员给他送来一杯果汁,他轻声道了谢,这才把目光放在拍卖会的请柬上,他知道这次拍卖会会拍什么东西,这次四大家都派人过来,自然是为了混血画家Simon的那一副秋水送别图,画技虽然不错,但是又不是真的为了那副画,而是为了他父亲的那桩军火生意,谁先拿到那副画,谁就拔得头筹。
宋亚轩依稀记得刘家在那场拍卖上用了高价才买了回来,结局应该也差不多,他觉得有点乏味了。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宋亚轩听声音抬起头,发现是一名混血的Alpha,他长相十分俊美,穿着一身浅色西装,宋亚轩点点头,“嗯,你坐吧。”
远处的刘耀文原本想自己先去找宋亚轩,结果被一个又一个的人围住交际,他看着那个混血alpha和宋亚轩坐在一起,后槽牙都快要被咬碎了。
宋亚轩看他有点眼熟,但是记忆里却再难搜索出来这一号人,混血alpha倒是先出声介绍自己,“您好,我叫陈郁。”宋亚轩的确对这个名字也觉得陌生,他回答道,“宋亚轩。”
陈郁的中文说的很好,也很健谈,宋亚轩这才知道他是一个中美混血,母亲是中国人,又在中国待了七年,自然中文说的要好。
陈郁看着宋亚轩的视线一直都在那副画上周转,他轻声问道,“你怎么一直看这幅画啊。”宋亚轩这才回过神,“没,我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陈郁看向他,眼底有了点不一样的感情,“可惜什么?”宋亚轩指着那副图,“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原本描绘的是祥和的景色,现在这幅画却成为被商人们拍卖抢夺生意的敲门砖,倒是有点讽刺,也不知道原画家会不会觉得伤心呢。”
陈郁突然笑了出声,“但是这幅画的价值会提升啊,原本值10万的画,却有可能拍卖到千万,长了业界口碑,何乐而不为呢。”
宋亚轩摇摇头,“Simon就生在商人世家,他应该更不会在乎这点利益吧,比起长辈所带来的光环,自己做出一番事业,才最值得骄傲,他所需要的不是这幅画的价值,而是需要一个懂这幅画的人把它买回家吧。”
陈郁晃神了片刻,才又笑了起来,他这次显然更加开心,“刘家那位少爷是你男朋友吗?我看他一直看我们,怪吓人的。”宋亚轩经过他的提醒才注意到刘耀文,他看到刘耀文原本目露凶光的盯着陈郁,才看到宋亚轩转头又讨好的笑了笑,变脸速度之快可以去申请吉尼斯了。
宋亚轩直接忽视了他,“不是,我不认识他。”陈郁听到这话连忙掏出手机,“行,那我就放心了,加个联系方式呗。”宋亚轩欣然同意,加过联系方式以后,陈郁就先行告退了。
四大家此时已经到了三家,白家的独子白溯,丁家的长子丁飏,只剩严家还没有人到场,刘耀文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直接坐在了刚才陈郁坐的位置上,“你为什么给他联系方式都不给我?!我们好歹也是见过三次的吧。”
刘耀文去找宋亚轩,实在是吸引了在场不少人的目光,连张真源都一脸好奇的看向他,宋亚轩连忙挡了挡脸,“给谁的联系方式不是我的自由吗?您就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
刘耀文干脆耍赖了起来,“行,你要是不给我联系方式我今晚就粘着你,不仅今晚粘,我以后每天都粘,一直粘到你给我联系方式为止。”
宋亚轩真没想到刘耀文耍无赖的技术会这么高超,到底还是他以前不了解他,不知道他的真面目,宋亚轩看着刘耀文,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世的刘耀文会这样,让他很难不去想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刘耀文可以利用的东西。
八年的婚姻生活,让宋亚轩知道,刘耀文就是一个商人,他只会注重利益,一个一点利益对他来说都没有的人,和垃圾没什么区别。
他思来想去还是没拗过刘耀文,把联系方式给他了。
刘耀文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副厅再一次喧哗了起来,这一次的声音比他们来的还要大。
因为严浩翔回国了。
05
宋亚轩与严浩翔是没有什么交集的,虽然他们上的是同一所高中,但是不同班,他只知道严浩翔是贺峻霖的男朋友,偶尔见了面会打声招呼,可是他内心没有波澜,不代表其他人也没有。
严浩翔经过这三年的国外生活,变化的确很大,以前印象里那个在篮球场上可以肆意挥洒汗水的阳光少年现在却一身西装,脸上也再找不出一丝温暖的感觉,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刘耀文看到严浩翔,下意识的就要往后躲,别人三年没见他,他可不是,他一周前还把人家的表给弄丢了呢。
随着严浩翔的到来,拍卖会也宣告开始,他们的座位都是事先排好的,即使刘耀文不情愿去跟严浩翔一起坐也不行,宋亚轩倒是挺轻松,直接跟人说了声拜拜就开溜了。
他座位旁边是张真源,自从严浩翔来了以后,张真源也一直在愣神,毕竟严浩翔对他也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却被三年的不告而别而生疏了,成为熟悉的陌生人,这论谁也不会甘心。
宋亚轩也不好劝,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张真源冲着他笑了笑,也还是没有说话,其实都会好起来的,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严浩翔一看到刘耀文就撕开了那副高高在上生人勿近的外皮,他咬牙切齿的在刘耀文耳边说道,“我表呢。”刘耀文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尖,“那个……可能,丢了吧。”
严浩翔听到这话,拳头都差点举起来了,看到旁边人的视线一直往他们两个这里落,才慢慢松了拳头,只留下一句,“你等着。”
拍卖会的主持人也选的都是专业的,这次拍卖会的物品都还蛮珍贵的,吸引了不少收藏家前来,刘耀文看着这排场,在严浩翔耳边夸奖了一句,“排场弄挺大啊,财大气粗不愧是你。”
严浩翔正抑郁着呢,听刘耀文这不正经的话,没好气的就回了句,“滚,我老子弄的又不是我弄的,我就来走个过场。”
第一个拍卖的物品就是最近新开采出来的玻璃种翡翠手镯,起拍价格就高达100万元整,许多老收藏家都看直了眼,刘耀文虽是外行人都能看出这块玻璃种的种老,水头足。
只可惜他对这些东西的确是提不起兴趣,身旁的严浩翔和马嘉祺也一样,起拍价格刚一叫,就有人喊出了150万的高价,严浩翔也举了一下牌子,“200万。”
刘耀文看着严浩翔有点发蒙,他可不知道严浩翔还有买翡翠的兴趣,严浩翔显然也是看出了刘耀文的疑惑,头都没转的小声说道,“我抬抬价,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刘耀文默默给人竖起了一个大拇指,“那你就不怕真没人跟你抬价了,你可是要付款的啊。”严浩翔耸耸肩,“那就买呗,又不差钱。”
刘耀文转头看向马嘉祺,“哥,我也可以这样嘛?”马嘉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别想了。”
最终翡翠被抬到了500万高价,严浩翔还装作一副十分惋惜的样子,冲着那位高价买下翡翠的收藏家竖起了大拇指,小声的对着刘耀文说,“其实那翡翠是我爸买的,买的时候才300万,也不知道为啥这人非要跟我杠,无语。”
刘耀文:。。。
接下来的展品也都是好货,应接不暇的一件接着一件拍卖出去,其实刘耀文除了那副画也还在等一个东西,他和宋亚轩前世的结婚对戒,就是在这个拍卖会上得到的。
宋亚轩很喜欢那枚戒指,在看到它的第一眼眼睛就亮了起来,比起那副画,刘耀文其实更想得到它。
很快,就到了那两枚戒指的拍卖,这对对戒是由一位意大利收藏家提供的,全世界仅有这么一对,十分珍贵,戒身形状像是一条游鱼,虽然钻不大,款式简单,但胜在独一无二,连碎钻的点缀也恰到好处。
宋亚轩看到那两枚戒指也还是愣了神,前世的刘耀文见他喜欢,硬是将这枚戒指抬到了百万高价,其实并不值当,那时候他还因为刘耀文的宠爱而感到窃喜,其实不是,刘耀文那时候只是想得到个好伴侣的名头而已。
起拍价是70万,刘耀文直接举了牌,“200万。”这一举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这价格差距太大,连严浩翔都一脸震惊的看向他,“你疯了吧。”马嘉祺倒是没说话,可是脸上也是惊讶的神情。
宋亚轩不敢去看刘耀文,他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他心里又有点希望刘耀文真的能拍下这枚对戒,他有些紧张的抠着手指,突然,另一个声音响起,“300万。”
宋亚轩回头看向那个声音的来源,是陈郁,他也觉得有些奇怪,前世的拍卖根本不是这样,刘耀文一开始的叫价没这么高,陈郁也并没有参与这次的拍卖,刘耀文最终就是用200万成交的。
刘耀文显然也没想到会出现这么一个人物,他又再一次举起了牌,“500万。”
两个Alpha无声的较量也算开始了,陈郁冲着刘耀文笑了笑,“600万。”
宋亚轩也有些慌张,这超出那枚戒指的定价太多了,可是显然两个Alpha之间的战争还没有停止。
“700万。”
“900万。”
“1000万。”
“3!2!1!成交。”
刘耀文最终用1000万拍下了那枚70万的戒指,陈郁笑着给他鼓掌,刘耀文冷哼一声,严浩翔看着这两个人的明争暗斗,“我不会借你钱的,我说真的。”
马嘉祺点点头,“我也不会借你钱的。”
刘耀文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我没有你们这样的兄弟!”
宋亚轩也觉得震惊,刘耀文整整花了比上一世高了5倍的价格拍下这枚对戒,可是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他接下来的拍卖会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一直等到那副画的展出,这幅画的咖位并不大,比起这场拍卖会的其他展品也并不出奇,甚至只是一位新人画家的画,甚至起拍价格,也只有一千块。
这个起拍价格一听就与这里其他的展品格格不入,据说这个价格是Simon自己定的,他本来还想定价更低,反而没被允许,其实在场的很多人都是冲着那副画来的,可是那副画,也终究不是主角。
白家的白溯率先举了牌子,“100万。”直接给拉开了档次,这才有了谁才是主角的归属感,丁家也不甘落后,“200万。”马嘉祺本来想举牌,却被刘耀文拦下了,刘耀文冲着他摇摇头。
严浩翔对这幅画的想法不大,父亲也没有过多嘱托他,因为严家本来主心骨也不在黑道生意上,对枪支生意也不愿插手,但是为了面子,严浩翔还是举了一次牌,“250万。”
还真是有够不给面子的。
一直都是白丁两家争,刘和严完全没有参与的意思,马嘉祺也有些急了,可是他看向刘耀文,还是摇摇头,一直等到白家喊出五百万的价格时,刘耀文才缓缓举牌,“510万。”
也不知道怎么的,白丁两家还真没有在举牌,刘耀文硬生生靠着510万拿到了这幅画,要知道,上一世他可是花了1500万才拿到的。
马嘉祺更震惊了,他这场拍卖会被刘耀文震惊了整整两次,“你怎么做到的。”刘耀文笑着耸耸肩,“我把白溯的儿子绑架了。”马嘉祺看向他,“你说什么?!”
“其实是伪装绑匪把他儿子绑了,但是依我对白溯的了解,他对他儿子的重视程度肯定还没有这个生意重要,但是他那个官员女儿的老婆可就不一定了,所以先打电话威胁他老婆,天下哪有哪个妈妈不把自己的孩子放在第一位,一闹起来又有哪个人能受得了,权衡利弊之下,你觉得白溯会怎么做。”
“而且,我这是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他不是总说我们家一派莽夫成不了大器吗?他也没少背地里使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吧,那就用莽夫的方式对待他,有什么不对吗?”
的确,白溯这么多年背后做的阴事不少,之前马嘉祺都被他算计过,虽然刘耀文做法是粗了点,但是的确很爽。
“至于丁飏,那就更好解决了,他最在乎的不就是自己的名誉吗,平时又爱乱搞,私生活不检点,以前的他可能对这种事情无所谓,即使曝光了他也可能压下来,最近他不也忙着联姻吗,你说对家小姐收到了会怎么想。”
刘耀文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不过哥你放心,我找外人做的这些事,做生意嘛,还是要靠脑子。”
其实他做的这些其他人也可能会做到,但是到底还是风险太大,这种事情一调查出来就很容易清楚是谁做的,刘家的确是第一怀疑对象,也是受益最大的,但是马嘉祺平时做事拘谨,实在不像做这种事情的人,而且这种手段说白了就是阴招,实在不像大家做派,顶多怀疑也就怀疑到平时积怨已久的小企业身上。
刘耀文这种做法,的确是聪明人的做法,既得到了这桩生意,又把刘家和自己摘的干干净净,这事情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都要感慨一下这位刘家小少爷的心思太脏,不像是少年人,可谁又知道他早就不是了呢。
这一局,算是他刘耀文赢了。
拍卖会结束以后,还有一个晚宴,想参加的人自然可以留下来,不想的也可以先行离开,张真源就这样站在阳台上吹着冷风,严浩翔推开了阻断阳台和正厅的那道门,他们早该谈谈了。
张真源看到是严浩翔,直接挥手给了他一拳,严浩翔没躲,那劲就直接挨在了他的左脸上,张真源用了全劲,他又生的白,整张脸都红的厉害,严浩翔啐了一口血沫,身子倒是一直很稳。
打完这一拳,张真源才抱了一下他,刚才打那一拳是怪他三年的不告而别,怪他三年的毫无音讯,而抱他这一下,又是对这三年的和解,他们就是这样,从来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他们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严浩翔默不作声,从口袋里翻出一包烟,用大拇指推出一根,递给张真源,张真源看到也没拒绝,直接接过来叼在嘴里,“什么时候学的抽烟?”
严浩翔也叼了一根,拿打火机给张真源点燃,又给自己点上,尼古丁的味道充斥在口腔中,他缓缓吐出烟圈,“刚去加拿大那会儿吧。”
张真源笑道,“这次回来为了继承家产?现在还真变财阀了,是不是得早点抱你大腿啊,以后还得等严哥罩我呢。”
这话说着充满了揶揄,严浩翔把嘴里的烟掐灭,他正了神色,“我回国是为了贺峻霖。”
张真源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只不过没想到过了三年,严浩翔还能跟以前一样,坦荡的说出来他是为了贺峻霖,就像是这三年他从未缺失过他们的人生。
张真源看着他,“你就不怕贺儿在你不在的这三年里早就有了归宿吗?”张真源是Beta,可是他也依旧能感受到身旁Alpha的冷意,严浩翔的语气却依旧未起波澜,“那我就等他分手。”
张真源觉得好笑,“你怎么就那么自信呢?”严浩翔的眼睛里却依旧没有笑意,他依旧很平静,平静到让人觉得可怕,“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能配得上他。”
也只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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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坠落」姐妹篇「与他同在」即将上线,敬请期待!
【文轩】理想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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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婚后爱/新年快乐各位
1.
都21世纪了怎么还会有指腹为婚这种事。
刘耀文坐在凳子上翘着腿,听着眼前的母亲大人絮絮叨叨地讲:小宋呀!你不认识啦?你们小时候可是穿过同一条裤子的嘞!还没出生的时候这娃娃亲就定下了。
别看母亲一副温温柔柔贤良淑德的样子,她可是远近闻名的爱好面子,当年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的。若是自己的儿子在婚姻这种人生大事上出尔反尔,她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断绝关系的绝情事。
刘耀文一边乖乖点头,母亲说什么他都应下,一边暗自在心里盘算,到时候找个合适的时机逃婚也不是不行。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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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婚后爱/新年快乐各位
1.
都21世纪了怎么还会有指腹为婚这种事。
刘耀文坐在凳子上翘着腿,听着眼前的母亲大人絮絮叨叨地讲:小宋呀!你不认识啦?你们小时候可是穿过同一条裤子的嘞!还没出生的时候这娃娃亲就定下了。
别看母亲一副温温柔柔贤良淑德的样子,她可是远近闻名的爱好面子,当年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的。若是自己的儿子在婚姻这种人生大事上出尔反尔,她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断绝关系的绝情事。
刘耀文一边乖乖点头,母亲说什么他都应下,一边暗自在心里盘算,到时候找个合适的时机逃婚也不是不行。
不过那个结婚对象,说是和自己青梅竹马,实则却有十几年没见过面了。刘耀文连他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只知道他的名字叫宋亚轩——和如今一个当红歌手同名。
刘耀文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凭借着211高校的本科生文凭,毕业以后进入了一家外贸公司,摸爬滚打了几年终于坐上了部门经理的位置。平时除了打球没什么其他娱乐活动,更不用提追星,对当红小花小鲜肉一概不知,认知范围还停留在上世纪的四大天王上。
不过他还就真的认识宋亚轩,那个当红歌手宋亚轩,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他真的太火了,上班路上每隔几十米就可以看到他的一块广告牌,每一家商场门口都挂着映有他照片的LED大屏。刘耀文怎么可能不记住他。
“听到了没,明天去领证的时候记得带上口罩!”
母亲的话打断了刘耀文的遐想。刘耀文没听清,把口罩听成了口哨,怀疑自己听错了就没往心里去,只是听话地应下:“保证完成任务!”
很快,他就为自己的不上心感到后悔。
第二天一早刘耀文就被母亲催促着赶去了民政局,去得早,又不是什么特殊日子,所以没什么人,于是刘耀文的视线很快就捕捉到了一位打扮怪异的男子。
其实也说不上怪异,就是捂得太严实了,鸭舌帽加墨镜加口罩的配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谍战片的拍摄现场。
一般遇上这种奇怪的人,刘耀文都会选择避而远之。就在他预备退后三步的时候,那个男人走了过来,拉住了他的衣袖,声音细微:“请问,是刘耀文吗?”
刘耀文有些纳闷:“是,怎么了?”
只见那个男人摘掉了墨镜又摘下了一只耳朵上的口罩挂绳,凑近刘耀文,声音更小了:“是我,宋亚轩,你的结婚对象。”
“..........”
眼前的这张脸,几分钟前刘耀文还见过,在来民政局路上沿路的公交车站台灯箱广告上见过——原来自己所谓的青梅竹马宋亚轩和大明星宋亚轩是同一人。
自己的结婚对象是宋亚轩,居然是宋亚轩,居然是那个红遍了大街小巷的歌手宋亚轩。
妈的......这简直太荒唐了。
刘耀文站在原地完全愣住,时间在流逝,宋亚轩这张脸暴露在外界的时间太长了,不免招惹来一些路人的侧目和打量。
眼见着即将引起旁人的注意,宋亚轩牵起刘耀文的手就往民政局里面走。明明是夏天,宋亚轩的手却是凉的,手与手之间冷冷的触感让刘耀文一激灵,总算是回过了神来。
他手上用劲,拖着宋亚轩停下脚步,打算及时止损。于是盯着宋亚轩的眼睛看:“你真的打算和我结婚?”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宋亚轩一边反问一边笑,嘴角上扬露出了齐齐的上排牙齿,一脸明媚。
或许是宋亚轩笑得太过于人畜无害,又或许是他的笑眼弯弯异常好看,刘耀文觉得自己晕晕乎乎,下一秒又好像有一腔热血直往脑袋涌,他突然觉得自己就应该和宋亚轩结婚,就和超人就应该拯救世界一样理所当然。
鬼迷心窍。
于是,刘耀文的抽屉里除了毕业证、驾驶证之外,又多了一本小小的,红红的证书:结婚证。
2.
思想再回归现实世界已是晚上,彼时刘耀文和宋亚轩已经搬进了两家大人为他们置办的新房。出于各种因素考虑,两人暂且决定一人住一屋。
刘耀文把自己锁在卧室一夜没出门也一夜没合眼,躲在被窝里抱着手机看了一整晚。先是查阅百度——和偶像谈恋爱犯法吗、和偶像谈恋爱会被粉丝追杀吗、和当红偶像谈恋爱会有生命危险吗......
在得到一连串的肯定回答后,刘耀文开始无比懊悔为什么白天领证的时候没有戴口罩,万一有人认出并且拍照了,那自己铁定会被人肉搜索,说不定会落下一个晚节不保的后果。
......死就死吧!
刘耀文努力释然,劝说自己木已成舟,长夜漫漫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于是他打开了b站,看起了他的准老公宋亚轩的唱歌视频。
宋亚轩唱过很多歌,有过很多舞台,摇滚爵士流行情歌各种风格都驾驭得游刃有余。当然舞台的完成度不仅仅只靠这些,还需要有一张好看的脸,很巧的是宋亚轩也刚好具备。
看完舞台又去看宋亚轩参加过的综艺cut,发现综艺里的宋亚轩和舞台上的判若两人。舞台上的宋亚轩是独领风骚唯我独尊的,而在综艺节目里宋亚轩却很少说话,一副很乖巧听话天真烂漫的样子,有别样的魅力,照样让人挪不开眼。
一人千面,不管哪一面都很吸引人。
手机在被窝里散热得慢,不知不觉已经变得滚烫,可刘耀文依然不停下,视频一个又一个地无缝衔接,仿佛睡前喝了两大杯咖啡似的不知困倦。
嘴角是上翘的,眼睛是发光的,心脏是扑通扑通振奋地跳跃着的。连刘耀文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他已经被宋亚轩迷得神魂颠倒。
就这样到了早上,平日里作息规律的刘耀文少见地通宵了。可就算通宵了又怎样,就算昨天刚结婚又怎样,就算结婚对象是宇宙无敌大明星又怎样,作为一个苦命的打工人,还是逃不过上班的命运。
打开房门,意外的,宋亚轩还没有走。看到害自己熬夜的罪魁祸首就站在自己眼前,刘耀文面上有些发烫。
宋亚轩见刘耀文走出来,自然地开口问:“吃早餐吗?”
刘耀文扫了一眼饭桌,上面摆着一个芝士培根蛋帕尼尼和一杯咖啡,一看就是宋亚轩点了肯德基外卖吃剩的。没有拒绝的道理,刘耀文坐下开吃,啃了几口帕尼尼后一仰头把咖啡一饮而尽,以扼杀通宵产生的瞌睡虫。
吃完刚准备出门上班,没想到被宋亚轩一把拦下:“吃人嘴短,你吃了我的就得送我去赶通告。”
“......?”
刘耀文瞪大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死死盯着宋亚轩的脸看,仿佛要看出一朵花来。而宋亚轩则是神色自若,泰然地把话又重复了一遍:“送我去赶通告。”
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人红是非多,宋亚轩这种级别的流量,狗仔和私生一抓一大把,为了不让新家的位置被发现,相较于招摇的保姆车,宋亚轩选择了同一屋檐下的现成劳动力,也就是刘耀文。
“喂不是吧,祖宗,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我上班就要迟到了。”刘耀文看了眼时间,无奈又无语。
“好嘛!你不送我的话大不了我就不去了!”宋亚轩一边说着一边三下两下甩掉了脚上的拖鞋,跃上沙发顺势侧卧,背对着刘耀文,语调一转,“你去上班吧不用管我,你的工作重要,我没关系的,大不了放主办方一次鸽子,大不了给他们留下一个坏印象,大不了名声扫地......”
“......”刘耀文觉得,宋亚轩不去演戏真的屈才了。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拉着宋亚轩的胳膊把他从沙发上拽了下来,没好气地讲:“走吧,我送你过去。”
“好嘞!”
宋亚轩变脸如变天,脸上挂起笑,甩开刘耀文的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小跑到了玄关旁,飞速换好鞋子,打开门,出门前还不忘回头催促一动未动刘耀文:“愣着干嘛?赶紧走啊!刘司机。”
刘,司,机?
刘耀文的内心翻江倒海五味杂陈,他想起了自己通宵看的那些视频,里面的宋亚轩乖得不像话,而屏幕外的这个宋亚轩却是坏得不像话,就凭方才那副乖张的样子,就算他上演一出扮猪吃老虎的戏码刘耀文也不会感到意外——宋亚轩,可真会装啊。
3.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几句话。宋亚轩两耳塞着耳机,听他下次舞台要唱的歌,而刘耀文则是专心开车,两手紧握方向盘认真看路的样子,还真就像个尽责的司机。
汽车电台准点播报时间,这就正式意味着刘耀文上班迟到了。宋亚轩有些不好意思,不再闭目养神了,睁开眼睛打量刘耀文的侧脸,看见了他掉到下巴的黑眼圈。
当初会答应结婚是因为这已是一件既定事实,按爸妈的话说,这婚不结也得结。宋亚轩看了照片,结婚对象长得不赖,况且若是结了婚,爸妈就再也不会就此事唠唠叨叨没完没了,就当是扯一个证得到一份安宁。
这就是宋亚轩选择结婚的全部理由。
但当他看到刘耀文开车的样子,一颗心不免有些松动。自己的合法丈夫,刘耀文,此刻正坐在正驾驶座上,开车把自己送往拍摄现场,即使他已经迟到,说不定还会被扣年终奖金。
虽然宋亚轩知道刘耀文做这些事时多少有些不情愿,但这都是因为他面对自己的撒娇时没出息地心软了——如果那称得上撒娇的话——在此之前宋亚轩已经很久没和人撒过娇了。
或许这就是结婚的意义。
想到这里,宋亚轩心情大好,雀跃得心脏加速跳动。这个时候导航提示离终点还有三百米距离,为了不让人发现秘密结婚,宋亚轩叫刘耀文停下了车。
没做发型,宋亚轩的头发软软地贴着头皮,还有一卷呆毛不听话地翘起,刘耀文没忍住上手摸了摸。
宋亚轩条件反射般地转头,愣了一秒后笑得一脸狡黠:“刘耀文,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爱?”
“......你在说什么屁话。”
刘耀文收回手,宋亚轩也跳下了车。走了两步后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示意刘耀文把窗户放下,刘耀文照做。
太阳很大,阳光很好,透过挡风玻璃照在刘耀文脸上像是在拍画报,宋亚轩再一次感叹,刘耀文长得真不赖。
“怎么了?”刘耀文问。
宋亚轩管不住嘴脱口而出:“老公,看在你这么帅还愿意送我上班的份上,我今天一定会加倍努力赚钱的!”
说完脸微红,破天荒地感到害臊,火速离开。
后面有车子按喇叭的时候刘耀文才七窍归位,想起来这是禁止停车的区域,开车走了。一路上他的脑海里始终萦绕着那句来自宋亚轩的甜甜的“老公”,飘飘然几欲成仙,脸上是怎样也藏不住的笑。
上班迟到算什么!扣工资又算什么!一声老公大过天!
刘耀文觉得,全世界最优美最动听的词汇就是“老公”,别人说的不算,只有宋亚轩说的才行。
4.
明星工作忙作息乱,刘耀文加完班下班回家的时候宋亚轩还没到家,发了个微信过去,得到了“我还要很久、会自己回来的、你不用等我”的回复。
刘耀文回复了一个“好”,便洗洗睡了。
宋亚轩到家已是凌晨一点多,打开家门迎接他的是漆黑一片,除此之外还有银针落地都能被听见的无比安静的氛围,忍不住撇嘴。
他本以为刘耀文会像电视剧演的那样,开着客厅的灯,躺在沙发上等自己等到睡着。没想到他会这么缺心眼,叫他不用等他就真的不等。
无语!
感觉自己受到了冷落,宋亚轩心生一计。刘耀文睡觉没有锁门的习惯,于是他换上睡衣后抱着从自己卧室拿来的枕头,转开刘耀文的卧室门把手,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他把枕头放到刘耀文的枕头边,跳上床,扯起刘耀文被子的一角盖在了自己身上,然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下。
空调的度数开得很低,刘耀文的被子又是很薄又很小的空调被,宋亚轩在半夜觉得冷,扯走了刘耀文所有的被子不够,还整个人都缩进了刘耀文怀里。
于是,当刘耀文早上醒来,低头看到了像个树懒一样挂在自己身上还在做梦的宋亚轩,大吃一惊。
宋亚轩的一只手搭在刘耀文的肋骨上,一只脚搭在刘耀文的腿上,头埋在刘耀文的胸前,整个人简直和刘耀文严丝合缝。刘耀文呼气的时候,宋亚轩的头发丝都会连带着颤动。
太近了。近到只要随意一扫,就可以看到宋亚轩光滑的手臂和小腿,看到那张有着神奇魔法的脸。
刘耀文的五脏六腑都在叫嚣,全身上下都流淌着热血,面颊在知不知觉中变得滚烫,下一秒,刘耀文在宋亚轩的头顶上落下了轻轻一吻。
仅仅是这一吻,就需要很大的勇气,也足以让刘耀文回味好一阵子了。
这一吻也叫醒了熟睡中的宋亚轩。他睁开眼睛,然后和刘耀文四目相对,接着就是死一般的寂静。几秒后,宋亚轩终于反应过来了,触电般地撒开了刘耀文,又往后挪了几步。
装凶道:“你没有把我怎么样吧?!”
刘耀文对宋亚轩的恶人先告状感到好笑:“是你爬上了我的床,要怎么样也是你把我怎么样吧?”
这的确是事实,宋亚轩的气焰瞬间弱了下去,小声道:“我那是......梦游!”
面颊还透着刚睡醒的红润,因为撒谎眼神飘忽不定,把话说的很用力像是在力证自己的清白,这些刘耀文都看在眼里,觉得好生可爱。
“宋亚轩。”他故作严肃地叫道。
“嗯?”
“梦游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所以以防万一,你以后还是跟我一起睡吧。”说这话时故作镇定、面不改色。
“啊?”
“我问你,以后要不要一起睡?”
“......,好啊。”
5.
刘耀文的公司最近推出了一个新产品,由于市场竞争太激烈所以想找个明星打广告宣传,在考虑到咖位太大请不起所以想都没想就在拟邀请名单里划掉了宋亚轩后,刘耀文站了出来。
“我可以请到宋亚轩。”
说这话时,刘耀文只觉全场的光都打在了他一人身上,他就像拯救苍生的救世主,是最闪耀的。
然而中二过后就是懊悔,虚荣心作祟,刘耀文承诺得实在太果断。他还不知道宋亚轩行程排得这么满到底会不会有时间,更不知道就算有时间宋亚轩又会不会答应。
可惜说出去的大话是无法收回的,尤其是在领导欣慰又欣赏的目光的注视下。回家时宋亚轩又不在,于是刘耀文做足了思想斗争,给宋亚轩发了条微信。
—我们公司想找你拍个广告,你有时间吗?
—是你们公司的主意还是你的主意?
—......我的。
—当然有时间,老公的事就是我的事♡(•ི̛ᴗ•̛)ྀ
老公......老公的事就是我的事......
后面还加了一个那么可爱的颜文字,还有一个爱心,短短一句话,刘耀文就觉得心上有小猫在抓,痒到不行。
这宋亚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刘耀文越发捉摸不透了,变得越发好奇了,也越发被吸引了。
回了个动画表情后这事就算是这么说定了。拍摄那天宋亚轩特意推了原有的通告,这让刘耀文又感动又不好意思,百感交集。
拍摄现场大多都是公司的工作人员,宋亚轩的到场让并不太大的摄影棚炸开了锅,尤其是女生,骚动一阵接一阵。老板亲临,眼神里透露着不常见到的赞许,刘耀文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他有预感,以后自己在公司可以横着走。
这是刘耀文第一回现场观看宋亚轩的拍摄,他的表现力真不是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都抓人眼球,有多吸引人一旁女同事的尖叫声就可以证明。
刘耀文十分自豪,在心里偷偷嘚瑟:帅吧?喜欢吧?喜欢也没用!这是我老公,你们一辈子也得不到的男人。
广告设计得简单,宋亚轩又深谙拍摄套路,所以很快就结束了。一结束刘耀文就准备拿着水走上去,却没想到被那一群如狼似虎的女同事抢了先。
“哥哥,可以帮我签个名吗?”
“哥哥,可以和我合张照吗?”
“哥哥......”
宋亚轩在大众眼里是小甜豆,所以面对这些看不到头的请求,他都礼貌微笑并一一答应——其实他是可以拒绝的,只不过自己是刘耀文请来的,可不能因为自己而让刘耀文丢了面子。
老公的面子比什么都重要。
而刘耀文对宋亚轩的心理活动当然一概不知,在一旁揣着兜冷冷地注视着,心里很不是滋味。甚至还被女同事拉去帮忙拍照,那些女的贴着宋亚轩的身体笑得一脸灿烂,嘴角都快翘上天了。而刘耀文还要装得大度,装作什么都不在意似的说“一二三,茄子——”,任谁看了都要说上一句惨。
回家的路上少见的低气压,刘耀文开着车一言不发。他今天是第一次亲眼见识到宋亚轩的受欢迎程度,自己的老公被粉丝围得团团转,自己一句话也插不上,就算知道他是工作需要迫不得已,但刘耀文还是会不舒服还是会吃醋。
该死,这才结婚多久啊,自己就被宋亚轩吃死了。
“你怎么啦?”宋亚轩见气氛不对,问。
“......我吃醋了。”
刘耀文也不掩饰,有什么说什么。这可把宋亚轩吓了一跳,但很快就找回了声音:“因为刚才的事?我不是故意冷落你的嘛,工作而已。”
宋亚轩的声音软软的,刘耀文第一回听见,但他也是不好哄的主,三言两语是很难解决问题的。
见没有回应,宋亚轩又问:“还生气啊?”
“......还生气。”
宋亚轩一开始还觉得刘耀文吃醋可爱,可从小到大他都是被人哄被呵护的那一个,一次哄不好第二次宋亚轩就失去了耐心,打算开启“放养”模式,爱咋咋地吧,于是道:“你别给我无理取闹啊,那就气着吧,我不哄了!”
“......?”
这剧情走向怎么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啊。刘耀文有苦说不出,然后车里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一直到回到家。
洗完澡,刘耀文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眼睛盯着屏幕看而思绪早已飞到了宋亚轩那,想看看他在干嘛。就连体育频道的篮球比赛也激不起他的兴趣了。
不知看了多久,他听到了脚步声。于是赶忙正襟危坐,假装没看到宋亚轩的出现。
“刘耀文?”宋亚轩轻轻叫了声刘耀文的名字。
“干嘛?”刘耀文压低声音,故作冷漠地应答。
“......”
宋亚轩没再说话了,而是叹了口气。刘耀文用余光看到他在茶几上放了张纸,放完后预备离开,转身都转到一半了,又回头看向刘耀文:“桌上是我周末的签售会门票,希望你能来。”
刘耀文这才舍得看向宋亚轩,沉默良久傲娇地问:“你很希望我去吗?”
“很希望。”宋亚轩认真地说,“刘耀文,夫夫之间哪有隔夜仇啊,你就收了这张票然后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这下反而刘耀文觉得脸上挂不住了,但他还是选择把傲娇贯彻到底:“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不生气了。”
6.
签售会当天,刘耀文是精心打扮了去的,不想走后门,所以选择和粉丝们一起排队。刘耀文的次序在中后面,这次看着宋亚轩坐在桌子前和粉丝们,大多是女粉丝们互动,他不再吃醋了。
刘耀文长得优越,相貌去出道当明星也是绰绰有余,所以不免吸引粉丝们的目光。
“原来哥哥还有这么帅的男粉啊...!”
“嗑死我了!”
“敢不敢去要个联系方式?”
“你去我就去!”
......
刘耀文听着周围女生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高兴得狼尾巴都快翘上了天。在学校的时候自己收情书收到手软,没想到出了校园自己风韵犹存、宝刀未老啊!
就在他沾沾自喜时,两个女生一起走了过来,拿出手机打开微信,腼腆地笑:“请问,能加个微信吗?”
看起来应该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刘耀文不忍心拒绝,本想答应下来,大不了添加微信后设置不让对方看自己的朋友圈,可他突然感受到了背后一阵凉意。
回过头,不出所料地对上了宋亚轩恶狠狠的目光,那看起来像是要把刘耀文吃了的眼神仿佛在说,榴莲和搓衣板二选一吧。
刘耀文吓得一哆嗦,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已婚男麻烦又甜蜜的烦恼。他转回头,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我不添加陌生人的微信的。”
“好吧...”
那两个女生遗憾道,下一秒语气一转,“那可以和我们拍张照吗?因为你长得实在太帅了!”
说着,一个女生已经站在了刘耀文的身边,另一个女生走出队伍站在他们的对面举着手机准备照相。前者不自觉地抓住了刘耀文的胳膊,刘耀文在慌乱中又回头看宋亚轩,果然,宋亚轩的脸更黑了,咬着下嘴唇,手里拿着签字笔,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
完蛋。
没想到宋亚轩的醋劲会这么大,回到家不知道要哄到什么时候了。不过,宋亚轩怎么连吃醋都这么可爱。
刘耀文知道这么做很没礼貌,但天大地大老公最大,他一狠心推开了身旁的女生,一脸愧疚:“对不起啊,拍照的话我老公会吃醋的。”
两个女生很快就捕捉到了关键词,老公。一脸不可言说的笑容,识趣又迅速地退下:“没关系没关系,祝你们99哈!”
“......感谢。”
再去看宋亚轩,凶狠的表情没有了,又挂上了一副甜甜的笑,偶尔看向刘耀文的眼神也变得温和。刘耀文这才长吁一口气,知道自己的处境转危为安了。
又过了一会儿,轮到刘耀文的顺序了。刘耀文递上提前准备好的专辑,装模作样:“哥哥,你就在上面写,祝我三年抱俩。”
“......刘耀文,你别太过分了!”宋亚轩压低声音,把话说得咬牙切齿。
好嘛好嘛不开玩笑了,等回家以后让宋亚轩给自己to签一百张专辑都可以。于是刘耀文又随便扯了一句:“那你就写祝我不用加班,升职加薪吧。”
宋亚轩一字不差地把话写了上去,然后再专辑右下角落款了龙飞凤舞的“宋亚轩”三个字。刘耀文不满意,为自己没得到特殊的对待而感到失落,于是指着宋亚轩的签名对他说:“再在前面加四个字吧,你的老公。”
“......”
这,如果被后面的粉丝拍到,肯定要上明天的娱乐头条了呀。宋亚轩在心里骂了刘耀文千百遍,气氛僵持之时后面的工作人员出来解围,一边说着到时间了,一边把刘耀文这尊大佛请走了。
宋亚轩心想,下次就算刘耀文吃醋,闹得掀翻了房顶,他也不会再给刘耀文任何门票了。
7.
签售会后还有别的活动,宋亚轩又是很晚才回到家,彼时刘耀文已经躺在被窝里玩手机准备睡觉了,
洗漱完毕,宋亚轩爬上床自然地钻进了被子,挨着刘耀文躺下。刘耀文正在刷微博上站姐拍的今天白天时签售会的照片,由于男粉是稀奇物种,而长得帅的男粉更加稀奇,所以很多张照片里,刘耀文都和宋亚轩同框了。
刷得入神没注意到一旁宋亚轩的动静,所以当宋亚轩突然靠过来的时候刘耀文整个人都是懵的。
“在看什么呢?”宋亚轩好奇地问。
为了看清刘耀文的手机屏幕,宋亚轩的下巴直接抵在了刘耀文的肩膀上。刚洗完澡,身体没有完全擦干,全身上下还散发着沐浴露的甜甜的奶香味。身体紧挨过去,睡衣是短袖短裤,因此导致了肌肤的大面积触碰。
刘耀文忍不住咽口水,可宋亚轩仍像一个没事人似的无动于衷,刘耀文在心里暗骂他怎么能做出这么危险的举动而不自知。
不过,刘耀文突然意识到,自己和宋亚轩都结婚了,这种举动根本算不上危险,反而藏着掖着才是不合理。
把自己说服后他猛地一转身,侧身而卧,让自己面朝宋亚轩,又顺势揽上了宋亚轩的腰。他注视着被自己这一连串动作吓得不知所措的宋亚轩,睫毛震颤,像蝴蝶翅膀扑闪扑闪。下一秒,更浓郁的奶香味扑鼻而来。
很难会不为眼前的人而动容。
“宋亚轩。”刘耀文开口道。
“嗯?”
“今天签售会的时候你没给我签‘我的老公’,”刘耀文的语调变得委屈,“你都不肯给我一个名分......”
“你想说什么?”
宋亚轩看着刘耀文演的一副楚楚可怜样,强压笑意,觉得他幼稚,觉得他可爱,还觉得他百看不厌的好看,又忍不住在心里感叹,怎么会有人能同时做到这三点——和刘耀文结婚,真是赚了呀。
“你能不能叫我一声老公听听?”
原来之前铺垫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这个啊。宋亚轩盯着刘耀文的眼睛看,竟有些不好意思。良久,他缓缓开口道:“老公,和你结婚真的是一件很nice的事。”
“你叫我什么?再大声点!”刘耀文兴奋地说。
“......老公。”
“诶!”
【老版Y(P)M】【Jim/Humphrey】伯纳德的日记
编者的说明
《是,大臣》以及《是,首相》的出版引起了公众对我国已逝杰出领导人詹姆斯·哈克的关注,以至于编者时常收到一些读者的来信,希望了解哈克在离开唐宁街十号之后的故事。公众只知道这位前首相于1995年因淋巴瘤去世,并不了解相关的细节。而在过去二十多年中,编者受限于“三十年规则”,也无法了解当时的细节。有幸的是,数年之后的今天,我们能够满足公众对了解事实的渴求。在此我们必须感谢前文官首脑,巴思大十字勋章获得者伯纳德·伍利爵士的无私和慷慨,若非他在哈克的伴侣汉弗莱阿坡比爵士逝世二十周年之际授意我们将他的私人日记中关于哈克的回忆出版,关心哈克的读者还要再等上许多年。熟...
编者的说明
《是,大臣》以及《是,首相》的出版引起了公众对我国已逝杰出领导人詹姆斯·哈克的关注,以至于编者时常收到一些读者的来信,希望了解哈克在离开唐宁街十号之后的故事。公众只知道这位前首相于1995年因淋巴瘤去世,并不了解相关的细节。而在过去二十多年中,编者受限于“三十年规则”,也无法了解当时的细节。有幸的是,数年之后的今天,我们能够满足公众对了解事实的渴求。在此我们必须感谢前文官首脑,巴思大十字勋章获得者伯纳德·伍利爵士的无私和慷慨,若非他在哈克的伴侣汉弗莱阿坡比爵士逝世二十周年之际授意我们将他的私人日记中关于哈克的回忆出版,关心哈克的读者还要再等上许多年。熟悉《是,大臣》和《是,首相》的读者都知道,伯纳德·伍利爵士在哈克上台后一直担任他的私人秘书,同哈克和前文官首脑、哈克的伴侣汉弗莱·阿坡比爵士有着比较深厚的私交,由他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描述那段日子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当然,编校中的任何错误都是我们的。
乔纳森·林恩
安东尼·杰伊
牛津大学,哈克学院
公元2021年3月
2019年4月5日
1992年10月22日,我刚刚升至内政部首席文官不久。我甚至记得那是一个难得明媚的早晨,我像往常一样坐车来到白厅,像我的司机道谢,然后坐进我办公室的大椅子,翻阅刚刚送来的各类报表。这时我的私人秘书告诉我,MI5与爱尔兰自由军的接触发生了一些小变故,这让我不得不驱车前往MI5的总部大楼。
伦敦早高峰的街头一如往常的水泄不通,而我的司机用一种好像权衡了很久发现自己不想说又不得不说的表情,似乎无意的告诉我,“伯纳德爵士,您知道哈克先生,就是我们的前首相住院的事情了吗?”
而我在到达圣爱德华医院之前都不记得自己刚刚干了什么。
圣爱德华医院,当年那个只有行政官吏没有病人的医院,现在终于步入了正轨。我向一位亲切的护士小姐打听到了哈克病房的位置。可我在病房外犹豫了两分钟。
众所周知,司机是白厅最快捷最灵活的消息渠道。能让我的司机露出那样一幅表情的事情一定不是一件小事。所以我不敢看到哈克和汉弗莱爵士。这并不是说在汉弗莱爵士退休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而是我不知道如此冒昧的前来探望是否妥当。
我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门。
我觉得我似乎回忆不下去了。或许我应该早点休息。
开门的是汉弗莱爵士,当然,他看起来有些惊讶。“小伯纳德!”哈克一如既往的快乐的嚷嚷着,“啊哈,什么风把你这个大忙人吹过来啦?汉皮,快给小伯纳德倒杯酒来。”
汉弗莱爵士瞪了哈克一眼。“自己坐,伯纳德,”他温和的说,“你得知消息的速度很快啊,如果考虑到北爱的形势的话。”
我从汉弗莱爵士手中接过热腾腾的咖啡,很惭愧的表示我似乎是把同MI5的会议时间推迟了一个钟头。我本以为会收到汉弗莱爵士的训戒,结果汉弗莱爵士只是挑了挑眉毛。
我上次见到如此紧张焦虑的汉弗莱爵士,恐怕还是在苏格兰土地承包的丑闻曝光的时候。我小心翼翼的询问起哈克的身体状况,躺在床上的哈克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我很好,小伯纳德。”
“是啊,如果不把医生用长针戳进你的背这事儿算进去的话。”汉弗莱爵士没好气地说。
上帝,我想象着那个场景,捏紧了手中的杯子,感到后背上一阵酥麻,似乎被长针戳到的是我自己。
“汉皮,”哈克看了我一眼,“小伯纳德快被你吓哭了。”
我马上向汉弗莱爵士表示我没有。
“吉姆,我不希望看到你这么不珍惜自己的身体——”汉弗莱爵士急促的说。而哈克打断了他,一如若干年前他坐在办公桌旁,朝汉弗莱爵士挥舞文件时那样。
“我并非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可是确切的结果还没出来,我们总不能自己先把自己吓死,不是吗?”
我承认哈克说的有点道理,这让我稍稍放下心来。汉弗莱爵士似乎也被安抚了,哈克这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魔力?
我在病房里坐了一会儿,仿佛重新回到了当年在行政事务部的时光。最令我高兴的是,他们似乎没有一个人介意我空手而来,反而汉弗莱爵士让我满载而归,“伯纳德,这是十五年的拉菲,希望能让MI5的大老粗们不是那么介意你的迟到。”
而我确定我听见了哈克的磨牙声。
2019年4月12日
我不确定应乔纳森·林恩和安东尼·杰伊这两个年轻人的邀请来核实他们为出版哈克日记所选择的材料是不是一件好事情。他们不仅从哈克的女儿露西那里弄来了哈克日记的全部内容,还从瓦尔塞姆斯托的文官档案馆拿到了阿坡比文件。这毫不意外的勾起了我对当年时光的回忆。而这真切的提醒我自己,我已经有多么老。
哈克从1980年起担任行政大臣,后来又通过党内角力成为了首相,在这期间汉弗莱爵士一直是他的首席文官。而我作为一个私人秘书,职业生涯中几乎所有的奇迹都发生在他的任内。按道理说,一个文官不会被政治家所影响,政治家来了又走,而文官——如果不出现意外的话,能够在白厅呆到六十岁。但我惊讶的发现,我在与哈克相处的近十年中受到了太多来自哈克个人的影响(我想汉弗莱爵士的感受更明显),或许是因为那时的我正在学习文官之道,或许也是因为哈克性格中的固执,或许还有种种的与当时的环境有关的原因,这让我在哈克卸任之后近一年中,对着新任首相的脸,依然有着“一会儿哈克就要不顾还没到五点半的事实吵吵着来杯酒”这样的错觉。
我想我说的有些远了。
自我首次去医院看望哈克之后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在这期间,不仅是我,整个内政部都为北爱的局势惮精竭虑,包括整日只知道煽动内阁分裂的内政大臣也不得不暂时放下他的活计,乖乖的带走所有的红盒子。
我第二次去圣爱德华医院的时候,哈克的诊断结果已经出来了。我想我从我的司机嘴里听到总好过让汉弗莱爵士亲口告诉我——这也太强人所难了。皮肤T细胞淋巴瘤,我不是学医的,但我知道那个“瘤”字意味着什么,虽然还是中期。
我很傻的在办公室犹豫了很久,不确定应该给他们带些什么。幸好我的私人秘书提醒我,我还有个专门打理私人事务的私人秘书。
我拎着大包小包来到了圣爱德华医院,却不想在病房前的走廊里看见了汉弗莱爵士。
“吉姆刚睡着,伯纳德。”他坐在长椅上闭着眼睛,我尴尬的站在那里,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是我的。我小心翼翼的挨着他坐下。
汉弗莱爵士此时选择睁开眼睛,他瞄了一眼我手中的礼物,说,“你带了威士忌,看来你知道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见过汉弗莱爵士愤怒,见过他害怕,见过他无计可施的无可奈何,见过他得意洋洋,但我没法应付他显而易见的哀伤和痛苦。这么多年受到的训练在我身上丝毫没有什么作用,我只能点头。
“真好,那我就不用告诉你了。”汉弗莱爵士干巴巴的说。
“首相知道了吗?”我问他。
汉弗莱爵士知道我指的是哈克。他点点头,“当然知道,是他告诉我的。”然后气氛陷入无可救药的沉默。
我意识到汉弗莱爵士其实一点都不坚强。经受的文官训练,管理人员庞大的部门的经历和运转整个政府的经验在将他一点一点的推向坚强的对立面。我记得汉弗莱爵士说过,一旦遇到不利于自身的状况,一个大臣的第一反应就是背叛他的部。而一个文官——我不知道身为一个高级文官的我说这个会不会不太合适——遇到连他也无法解决的问题是的第一反应便是逃避,因为这是我们的生存技能,就如同政客的背叛一样。而我记得在那句话之后汉弗莱爵士还说过一句话,说防止这种情况发生最好的办法是把大臣的裤子——而不是旗子钉在柱子上,而现在,汉弗莱爵士的裤子已经被钉上了,他不敢逃避也不会逃避,因为病床上躺着的是吉姆·哈克。
我对汉弗莱爵士未来的精神状况极为担忧。于是我不得不岔开话题,谈论起文书工作,北爱局势,外交大臣的新奇主意以及首相是如何和内阁秘书对着干的。
我试图把汉弗莱爵士从不安的深渊中拖出来,幸运的是我这次干的不错。
2019年5月1日
或许在公众眼中,1988年的大选是由首相哈克宣布自己不会谋求连任而开始的,事实上,整场大选在哈克宣布自己退出的那一刻就结束了。
那应该是大选前的一个月,哈克告诉我们他决定不参加大选的时候,我惊讶的下巴快要掉下来,而汉弗莱爵士的脸色相当不妙。我想这不奇怪,因为当时民调的结果对他来说相当不错。
“对我来说相当不错,可是对我的党来说就不太有利了。”哈克向汉弗莱爵士争辩着,就像一个希望家长同意他晚上参加同学派对的大男孩。“事实上你会看到,马丁的民调也相当不错,我不希望分散票源,尤其是在对方步步紧逼的情况下。”
事实上哪个政党执政都不会对政府有太大影响,所以政府从来对此表示中立。我想汉弗莱爵士的脸色不太好可能是因为哈克之前根本没有找他商量过,也就没有在意这回事。可没过几天我便震惊的听说(听私人秘书的小道消息说),内阁秘书(也就是汉弗莱爵士)打算提前退休,与首相同进退。
我记得我那时像个傻孩子,匆匆忙忙的跑进十号办公室,询问哈克有没有听说这件事,而哈克那张震惊到扭曲的脸告诉我他没有。我当时并不明白已经结婚的两人为什么会向对方隐瞒这么大的事情,直到后来听到他们的吵架我才隐隐约约明白,哈克的退出一方面是因为他的党,另一方面是前任内阁秘书阿诺德爵士和他的谈话。而汉弗莱爵士以“与首相同进退”相要挟。
我本身是去送文件的,听见哈克说出“你作为文官的判断力就快被我毁了”这样明显出自阿诺德爵士之口的话时,我的慌乱使文件洒落一地。声音显然惊扰到了专心吵架的两人,屋子里一片诡异的沉默。我尴尬的拾起文件送到办公桌前,哈克随意的翻了两页,慢吞吞地签了字。
“首相,你没有必要考虑我。”汉弗莱爵士干巴巴的说。
“不,汉弗莱,我没有考虑你,”哈克就差把违心二字写在脸上,“我考虑的仅仅是我的党。”
我为我的两个上司貌似陷入冰点的关系恐慌了整整两天,而后来我发现不知何时去意已绝的哈克同汉弗莱爵士达成了勉强的一致。汉弗莱爵士在退休之前得再为一届政府服务,而于此相对的,哈克在汉弗莱爵士退休之前不准逃掉上院的席位。
似乎很公平。我记得我一个人坐在安妮酒吧里喝了几杯,敬即将落下的幕布。
演员选定了自己的位置,演出才算开始了。哈克以一贯的得意地称之为“跨界的演出”,被汉弗莱爵士讥讽为“从动物到植物界的跨界也值得这么骄傲”。在哈克最后一次离开唐宁街十号的时候,他对我说,“我们都老了”。
不,我想我今天回忆不下去了。
2019年5月8日
哈克的病情在经过了两次手术之后慢慢的有所好转,这让每个人都比较乐观。我保持着每周探视一次的频率,而我每次去医院时,都能看到哈克靠在床头翻阅报纸,汉弗莱爵士趴在床头柜上整理私人备忘录的场景。汉弗莱爵士似乎也振作了一些精神,这让我放下心来。
那是一个周末,我猜是1993年6月的一天,我刚刚在沙发上坐定,另外一位访客就到了。那是哈克的女儿露西。半年来我从未在病房里遇见过她,而据汉弗莱爵士所说,她从哈克确诊之后就常常来探望,只是由于工作原因,她从未在周末来过。我想这是第一次。“爸爸,”她一进来就飞快地亲吻了哈克,然后将带来的东西塞进汉弗莱爵士手中,“我知道医院的饭特别糟糕,所以特意烤了小饼干。汉弗莱爵士,这是最新上市的茶叶。”她绕着病房转了一圈,对我嚷嚷,“伯纳德爵士,您不能再给爸爸送酒了!”然后她又理所应当的对哈克展开说教。
这个当年用裸体示威威胁自己父亲的女孩如今依然延续了自己风风火火的脾气。她的思想依然左倾,但终究没有与那个托派分子走到一起。她嫁给了一个医生,成为了两个孩子的母亲,由此她学会给父亲做饭而非把果酱抹在内阁文件上。
露西对汉弗莱爵士的称呼始终都是生分的“汉弗莱爵士”,对此汉弗莱爵士并没有说过什么。他们维持着一种在熟悉与生分之间游走的微妙关系,而我看的出来,汉弗莱爵士喜欢她,不仅仅是因为她出席了他们的婚礼——说实话,女王祝福过的关系她也没有否认的可能,而是因为,我猜,露西和她的父亲实在是太像了。
汉弗莱爵士没有孩子,他对下一代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露西和她的孩子身上——听着那两个小家伙奶声奶气的叫爷爷永远不会使人厌烦。而感情是双向的,露西可能会对所有文官和政客(当然是以汉弗莱爵士和哈克为主)抱之以对官僚主义毫不客气的攻讦,但是我亲眼见过她贴心的为汉弗莱爵士患有风湿的膝盖盖上毯子。她甚至为哈克和汉弗莱爵士织过情侣毛衣——看在上帝的份上谁会给两个老头子织水果图案的情侣毛衣。理所当然的,哈克和汉弗莱爵士一次都没有穿过,但这并不妨碍汉弗莱爵士视此为一生中收到过的最珍贵的礼物。
那边露西和哈克就教育问题又开始打嘴炮,或者说是单方面的嘲讽着上院的植物人和下院的野蛮人而哈克一如既往的对女儿带刺的言论措手不及。哈克从未真正说服过她,而家里唯一能对付这个丫头的人正对她露出最接近于宠溺的微笑。
这幅场景太接近于温馨和幸福,以至于让人无法不想到可以预料的未来。
2019年5月12日
哈克的病情在1994年出现了反复,而在那段时间里,汉弗莱爵士又不小心扭到了脚。不仅是我尽量压缩自己的日程安排好有时间前来帮忙,我注意到,当年曾在行政部任职的人——其实哈克根本不认识几个——也都在尽力帮自己的老上司。
这种事情相当少见,以至于在白厅引起了不小的讨论。我曾经在常任秘书例会后被外交部常任秘书(新的那个,巨人早就退休了)拦在门口,询问我如何看待一个退休的政客依然获得不少公务员尊重这种史无前例的事件。我不否认其中有汉弗莱爵士的因素,然而就我来说,哈克虽然在许多方面与其他政客没有什么两样,但真正与他相处上一段时间你就会发现,他其实相当讨人喜欢。不是那种被公众喜欢,实际上在知情人中恶评甚多的那种,事实上哈克被报纸抨击的次数远多于赞扬。哈克没什么敌人,在各派中称不上左右逢源也没有不高的评价。而在朝夕相处的文官眼中,他虽然天真固执有小聪明怕担责任又爱捅娄子,但他知道如何与文官妥协,看起来软弱又好操纵,实际上他也在对文官施加自己的影响。我不知道这是否称得上是人格魅力,但至少我能说与此相当接近。更何况,如果说汉弗莱爵士这样的老练文官都会在这上面栽跟头,其他文官也就不可避免了。这位同僚不得不承认哈克是一个非典型案例,同时遗憾的表示,为什么这么有趣的政客没有被他遇到。我想到他的外交大臣,突然对他满是同情。
时间还早,我打算去改革俱乐部找找乐子,比如贸易大臣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就挺值得讨论的。
2019年5月31日
我想除了最后关头之外,1994年年末是哈克状况最不好的时候。他出现了严重的不适,以至于又进了一次手术室,结果不在人的意料之外,癌细胞扩散了。医生告诉我们哈克还剩最多一年的时候,我从汉弗莱爵士的脸上看到的表情,比他被告知公务员系统改革法案出台时会露出的表情还要糟糕。
圣诞夜的前一天晚上,我从部里的派对上遛出来前往圣爱德华医院,我轻轻地推门进去的时候,哈克已经沉沉的睡着了,而汉弗莱爵士一个人坐在昏暗的灯光下,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银环。“汉弗莱爵士。”我试探着叫了一声,没想到这个老人猛地一下跳起来,好像一个干了坏事被当场抓包的小学生。我看见他咖啡色的眼睛中与他经验和阅历完全不符的眼神时,我就明白了。
他承受不了了,他想逃开。
“汉弗莱爵士,”我放下手里的东西,慢慢地走向他。“别,别这样。”
而这位曾在白厅中维持政府运转的、面对再大的危机也从容不迫的高傲文官痛苦的表情令人心碎。
“别这样,汉弗莱爵士,他需要您,他很需要您。”我像一个卡带的录音机一样固执的重复着这句话,仿佛这句话是圣诞节的彩灯和姜饼小人,多说几句就能使这间冰冷的病房温馨起来。
“不,伯纳德,”汉弗莱爵士绝望的摇着脑袋,“他不需要我,他不需要一个软弱的人陪在身旁,随便一个人都比我更合适——”
“他需要您,汉弗莱爵士,”我轻声打断他,“他爱您。”
汉弗莱爵士因为我的话恍惚了一下,“可我怎么能——”顾虑到睡着的哈克,他尽力压下自己的歇斯底里,“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是怎样一点一点离开我的?我怎么能!”
“那您就闭着眼!”我几乎是在恳求,“您哪怕闭着眼,只要让首相知道您还在他身边。”
汉弗莱爵士的身体抖的厉害,然而他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第二天,汉弗莱爵士的状态看起来好了很多,我和他,还有一些护士小姐用彩灯和小圣诞树把苍白的病房装饰一新,直到露西和她的丈夫孩子一拥而入我才离去。我坐在我家的壁炉前喝酒时还在想象,他们一定玩的非常尽兴,包括汉弗莱爵士,我相信他甚至会高兴到允许哈克喝上一杯酒,因为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这或许就是前英国首相吉姆哈克最后一个圣诞节了。
最后一个。
2019年6月10日
1995年的初春,哈克的精神状况基本良好,甚至能和汉弗莱爵士做一些毫无意义的口舌之争,直到汉弗莱爵士用自己的看家本领——那些一个从句缀连着一个从句的文官用语把他打败为止。
汉弗莱爵士时常在天气不错的时候推着哈克在医院的花园里散散步(是的当时医生已经不建议哈克自己行走了)。我去探望他们的时候总会跟在他们身边,说一说内阁闹出的笑话啦,白厅里的流言啦,威斯敏斯特和旗舰街又纠缠不清啦之类的。只有这时候,我才知道我有多怀念汉弗莱爵士和哈克的开怀大笑。
哈克一直是非常乐观的,甚至在得知自己的癌细胞已经扩散之后也是如此。这让我意识到哈克只有在牵扯到自己的政治生命时才会贪生怕死,如果当年登上死亡名单的时候他还是改革杂志的编辑,他也不会如此丢人现眼。而只有公务员才会对任何事都顾虑重重,谨慎小心。
哈克夫人有时也会在医院里,帮着削个苹果什么的。因为我曾担任哈克的私人秘书,所以我与哈克夫人的关系比较亲近。而汉弗莱爵士,看得出来也对哈克夫人有些敬意——毕竟她曾指挥哈克在凌晨两点骚扰他,还“仁慈的”让他多睡十分钟。
至于哈克和哈克夫人离婚的原因,据我所知,是生性自由的哈克夫人终于受不了做一个规规矩矩的大臣妻子了,而这位大臣偏巧总是一心扑在工作上,连度蜜月的地方都得和货币流通联系起来。而令人意外的是,离婚前半个月都说不上几句话的夫妇在离婚后成为了相当不错的朋友,一周交谈的甚至比一个月还多。而且相当奇怪的是,哈克夫人似乎对哈克和汉弗莱爵士结为伴侣一事接受良好。恕我冒昧的揣度一下,或许她早就允许了丈夫和工作的结合,而既然丈夫成为了前夫,那工作实体化了对她的态度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阳光让哈克有些想打盹,但不知从哪里跑来的小猫吸引了他。那只白色的小猫一直在轮椅下打转,冲着汉弗莱爵士咪咪叫。就在汉弗莱爵士犹豫着是不是要逗一逗它的时候,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跑了过来。她抱起小猫,向我们道了歉,然后扭头跑回去了。
汉弗莱爵士似乎相当受感染,“吉姆,为什么我们没想过养一只宠物呢?”
“因为养你一个都很麻烦啊,中产阶级腐朽的生活啊什么的。”
汉弗莱爵士背对着我,但我有理由相信他气的鼓起了脸,就像是当年哈克试图跳出他的掌控一样。
“我才是那个年薪十二万镑的人。”
“我才是那个每天买菜做饭洗碗的人,汉皮。”
哈克夫人看着我,“伯纳德,”她说,“在他们家是谁在通下水道呢,即使是吉姆有一大堆文件要看的时候?”
我不太理解她的意思,但我还是告诉她,那也应该是哈克。
哈克夫人意味深长的笑了。我想我可能是错过了什么。
(哈克的日记中写到,在他们还未离婚的时候,哈克夫人曾因为哈克因为看文件而拒绝通下水道一事颇为恼怒。她认为哈克在工作上有数十万公务员的帮忙而她没有。所以或许当她知道哈克即使在和公务员首脑绑在一起后也得干脏活累活这一事实时,她会感到莫名的愉悦。编者)
2019年7月10日
这个月我主要的工作就是哈克的日记。两个年轻人已经将磁带的记录转变成文字叙述,还为日记中记录的事情仔细地考证过了。而我需要做的,是为每件事标上自己的回忆。
我看着这些文字,不可避免的回忆起了过去还在行政部的日子。我有时候甚至觉得,我刚刚说了什么蠢话,哈克就在旁边疑惑地看着我,而汉弗莱爵士无奈的说“谢谢你伯纳德,没有你我们就酿成大错了”。
为了回到那一刻,我愿意付出一切。
哈克的情况恶化的很突然。我当然记得那一天,1995年11月4日,我完成了一个关系到首相政治前途的合作项目的先期谈判,从华盛顿飞回伦敦。下了飞机,我把手提箱扔给了我的私人秘书,命令我的司机马上掉头,首相可以等着,而哈克不能。
我匆匆赶到时医生还没有离开,而汉弗莱爵士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他告诉我,我现在应该去唐宁街十号,首相在等着我。我以一个私人秘书所能说出的最坚定的语气告诉他,让首相见鬼去,我的首相还躺在里面呢。
他异样的看着我,良久,他说,这不是一个内政部常任秘书应该说出来的话。我对他说,这是伯纳德·伍利应该说出来的话。
汉弗莱爵士还没来的及说什么,医生就从病房中出来了。“哈克先生全身器官都已经衰竭,”医生怜悯的看着我们,“我恐怕他撑不了多久了。抱歉,汉弗莱爵士。”
汉弗莱爵士脸色苍白,我想我也好不了多少。然而汉弗莱爵士依然绅士的向医生的努力道谢。
望着医生离去的背影,他瘫倒在长椅上。
“汉弗莱爵士,”我竭力使自己的话听起来没有那么多颤音,但是似乎不太成功,“首相应该希望能看到您,汉弗莱爵士。”
汉弗莱爵士茫然的看了我一眼,低头摩挲起自己的婚戒。
“汉弗莱爵士?”
“太紧了,伯纳德。”他低声说,“我取不下来。”
“您想把它……”我震惊的指了指他手上的银环,“取下来?”
汉弗莱爵士站了起来,整了整领带。推开病房门的时候他回过头对呆呆地站着的我说,“我不想。上帝保佑,我不想。”
我急忙跟着他进去。
“汉皮!哎哟,小伯纳德也来了?每次看到你我都很高兴。”哈克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但依然热情洋溢。“我也很高兴,首相。”我眨巴了几下眼睛,希望泪水不会遮挡住视线。
“吉姆,叫我吉姆,小伯纳德。我总是试图让文官们叫我的名字,但是这辈子就成功过一回。”哈克努力地抬起手,指指旁边的汉弗莱爵士。
“啊,我会尽量记得您的名字的,首相。”我用尽量轻快的语调说道,“吉姆?”
哈克看起来高兴坏了。收到汉弗莱爵士的眼神,我决定离开病房,让他们单独待会儿。我最后看了哈克一眼,起身带上了门。
我并没有把门关严,我留了个缝。我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飘出来。在深夜的走廊里,寂静把一切细语都一点一点放大。我知道没人注意到某人将受到上帝的召唤,也没人关心这人是不是以前的首相。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黑暗中,守着他们或许从未说过以后也没有机会再说的情话,守着那两个在上帝脚下褪去一切曾经的荣华的普通人,守着他们半路起家的爱情直至死亡将他们分开。黑幕与谎言,权力与金钱,爱国心和政治责任此时显得如此无足轻重,我们的毕生追求……至高无上的权力,荣誉勋章,骑士头衔,与物价指数挂钩的养老金,在一枚取不下来的朴素指环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如此可笑。
我听着汉弗莱爵士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完全的静默。他一直呆在房里,我也一直站在门外,直到首相在怒火之下掀了雕花的办公桌。我在车里看着倒退的夜景想,当我摆出一贯的扑克脸对他说“我尊敬的首相”时,一切都已不再重要。
2019年7月13日
我至今仍不可避免的在梦里见到当时的场景。萧瑟,静默,黑色的衣服和群起的鸟儿。哈克安葬在他伯明翰选区中的一个教堂里,以及小小的占据了新闻的一角,如同他希望的那样。他在遗嘱中把资料留给汉弗莱爵士,藏书赠给了我,财产也全数留给了露西和哈克夫人。汉弗莱爵士毫无异议。因为对于文官来说,只有文字才是一个人生活过的真切凭据。
汉弗莱爵士一下子苍老了。那个记忆中圆滑优雅的文官似乎是个幻觉,而这个痛失爱侣孤独无依的老人,才是真实的汉弗莱·阿坡比。
我的车从威斯敏斯特出来之后便径直向车站驶去。我想我应该还能买到去伯明翰的票。在经过一片树林时我突然要求停车,圣詹姆斯公园,我怎么会忘了这里。我穿过树林,走向那个幽静的池塘,不出所料的是,汉弗莱爵士正坐在长椅上,向池中的鸭群投着面包屑。
哦,我忘了说,这是1996年的11月4日,一年前的今天,大英帝国前首相詹姆斯·哈克勋爵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伯纳德,”汉弗莱爵士望了我一眼,忧郁的开口,“我很高兴能见到你。”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傻傻的坐下。
“他很喜欢在这里喂鸭子。”汉弗莱爵士轻轻地说,“他在上院时总是迟到早退,回家做饭,或是来喂鸭子。我告诉他这是老年人的活动,他反问道,‘我不是老年人吗,汉皮?’”
“我以为他是一个不服老的人。”我说。
“是的,他不服老。”汉弗莱爵士露出一丝微笑,“他曾经想把他的日记重新整理一遍,以提高出版时的清晰度,准确性和实用性。但后来他放弃了,因为他觉得没理由让自己成为唯一一个遵循这些标准出版回忆录的政治家。后来他视喂鸭子为新的事业,”说道这里汉弗莱爵士忍住笑容,“看在上帝的份上,他让圣詹姆斯公园的鸭子胖的飞不起来了。”
我与他一同笑了起来。
“你知道吗,伯纳德,”良久,汉弗莱爵士才开口继续说道,“你知道他为什么放弃了大选?”
“难道不是因为阿诺德爵士的谈话吗?”
“哦,伯纳德。”他又露出微笑,“阿诺德确实同他谈过话,不过没有让他放弃大选,而只是隐晦的表达了担忧,他完全可以不理会。”
“那他为什么?”我有些疑惑。
“唉,伯纳德,他是一个政治家。”汉弗莱爵士叹道,“隐瞒真相是他的职业技巧,而这次他做的实在是太成功了。”
我突然明白了,就在汉弗莱爵士咖啡色的深邃眼眸的注视下,在圣詹姆斯公园的树荫下,脚下踏着飘落的黄叶。
从哈克下台到哈克患上癌症只有短短的五年。哈克究竟是如何预见到他命不久矣的问题已然不再重要,总之他的目的完美的达到了——一生中有那么几年完全奉献给了家庭而非不列颠和女王。难以想象,哈克在与汉弗莱爵士结婚之前甚至连鸡蛋都不会炒,而他下台之后会把汉弗莱爵士喂胖一圈。
“我曾有相当多的机会把他挤走。”汉弗莱爵士说,“尤其是在行政部的时候,若是我想,我能把他踢到欧盟或者上院不下五次。”
“那您会得到巴兹尔·科伯特。”我想起了当年的事情。
汉弗莱爵士嗤之以鼻,“我一生服务政府,再棘手的大臣我都有办法,更何况只是一个被称为‘道德楷模’的巴兹尔科伯特。”
“可您什么也没有做。”我指出。
汉弗莱爵士苦笑着承认,“是啊。或许是我真的不想要巴兹尔·科伯特吧,因为那样会让我记起吉姆哈克的好。”
“可他或许比首相更好驯服。”
“不论大臣是谁,驯服一个大臣都所需不菲,你应该有所体会,伯纳德。而问题不在这里。”汉弗莱爵士的脸柔和了一些,“问题在于,我是否真的想让他走。答案是不。”
“您被首相驯服了。”我说出这句话立刻就想咬掉舌头。汉弗莱爵士用一贯的责备眼神瞪着我,过了一会儿,他慢慢的笑了,“是啊,而且居然是因为他炒鸡蛋的时候会放很多盐。”
“善待你的大臣,伯纳德。虽然他们身上都有些让人无法忍受的政客通病,但是说不准哪天就会给你惊喜,谁知道呢?”
萧瑟的秋风又卷下一阵树叶。汉弗莱爵士站起身来裹紧了大衣。我陪着这个被政治家驯服了的高级文官走回了家。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值此深秋,黑索米尔的高级住宅区前那排梧桐树的叶子依然繁盛,唯有汉弗莱爵士家门口的那棵的枝头上,只有一枚黄叶在秋风中摇摇欲坠。
2020年3月1日
快半年了,我重新拿起了我的日记本。旋开我的钢笔帽,我却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这半年来发生了太多事情,尤其是对于一个退休在家、除了去俱乐部小酌无事可做的文官来说。我的妻子——小我五岁的甜蜜的老太太离我而去,而另一样东西,就是我手边的这本书,进入了我的生活。
哈克的日记出版在即,乔纳森·林恩和安东尼·杰伊两个年轻人送给了我一本样书。我翻过写着“是,大臣”的封皮,抚摸着油墨的香味,突然有种在看别人故事的错觉,这让我深感不安。
就在刚刚,英国石油公司的董事之一来拜访我,在原来我会很乐意招待我这位曾经的同僚,而现在我意识到,听到他传来的那些消息令我厌倦。
这种感觉加重了我的不安。它令我我想到1999年的汉弗莱爵士。
汉弗莱爵士在退休后依然拥有很多头衔,比如光国机构的某个委员会主席,比如苏格兰皇家银行董事,还有巴特利茨银行董事,当然,尽管现在这家银行已经快要破产。在退休之后另谋职位是几乎所有高级文官的选择。不了解内情的人,比如哈克曾对这种行为表示非常不解和气愤。他以为这是为了钱,或者什么荣誉感,其实他大错特错了。
恐怕是由于把持权力的时间太长,即有太长的时间花在保护已得的权力和攫取更大的权力上,高级文官在退休之后非常容易陷入一种自我矛盾的怪圈。我想这是一种权力落差导致的正常现象。于是我们不得不装作自己仍在忙碌,仍然大权在握——从某种程度上说,确实大权在握,就像小心翼翼的走钢丝——一旦摔下,也就是说,当一个高级文官对权力失去了兴趣,那就证明这位高级文官的人生之路快到尽头了。
我想我应该振作精神,或许我该去改革俱乐部小酌一杯。
在我惊讶的听说汉弗莱爵士对银行及委员会事务失去兴趣的时候是1999年。那时戴斯蒙德爵士刚刚过世,我在他的葬礼上听前任行政部常任秘书告诉我的,他说老汉弗莱已经两个月没有出席过苏格兰皇家银行的董事会议了。或许是他身体不好,我想着,我该找个时间看看他。
某天下午,我想是1999年的七八月,我妻子从麦德龙购物回来,告诉我她在路上遇见了来伦敦办事的露西。她告诉我,“可怜的老汉弗莱爵士去了老年精神病院啦,伯纳德。”
正在看报纸的我目瞪口呆。“什么?”
“露西说的,她说汉弗莱爵士的精神状况不太好。”
“露西怎么能让他住进那里?”我有些不满。这不能怪我,我还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露西让他回伯明翰,这样方便照顾,可是老汉弗莱爵士怎么也不肯去。露西说她只好把他送到那里去,因为那家医院的院长和她丈夫是老交情,而且医院很专业,人也很好,她比较放心……”我妻子还在喋喋不休,我打断了她,“是哪家医院?”
她责备的看了我一眼,“圣迪姆那老年精神病院,亲爱的。”
其后的两年间我拜访了数次,有几次是来向汉弗莱爵士请教问题,有时则只是纯私人性质的看望。当我站在这家医院里,望着草地树阴和阳光,与热情的护工交谈时,我感到一丝舒适,也不得不为我自己对露西的误解而惭愧。即使是我,也找不到比这里更适合静养的地方。
显然这里比黑索米尔高级住宅区和蓓尔美尔街的俱乐部更适合一颗希望远离喧嚣的心。我得说汉弗莱爵士的气色不错,而他告诉我,“当然不错,伯纳德,没人乱动我的书,炒鸡蛋里的盐也加的合适。”
我庆幸汉弗莱爵士为他脆弱的身体找到了这么一个好地方,但我也在忧虑这是否会给他更充足的时间思考过去。他没有了哈克的陪伴,对银行和委员会事务又兴致缺缺,身体状况也不允许他外出度假,从而使他更易落入文官们都竭力避免的自我矛盾之中。
刚开始的时候,汉弗莱爵士还优雅又智慧,就如同当年一样,可是到了2000年底,他已经有些精神恍惚,身体也大不如前了。我后来听医院的护工讲,汉弗莱爵士只有在有人来拜访之前才会稍稍愉悦,平常的时候总是闷闷不乐,或是阅用收音机阅读着哈克的日记,独自追念过去。而很少有人来看他——除了我,露西和她的家人,还有当年行政部的个别人会偶尔前来探望以外,这让我非常难受。后来的许多年我都在想,如果当时能多抽出一点时间来陪他就好了。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到了汉弗莱爵士的前妻。我从未见过她,即使我在汉弗莱爵士离婚前五年就在他手下工作,我依然没有在任何场合见到过阿坡比夫人,不论是在小型的文官聚会,还是大型的国宴或是出差。连仅有的那么一次私人拜访,我还不巧的赶上了阿坡比夫人去法国度假的时候。我猜测过,他们很可能是那个时代典型的家族联姻的结果,没有继承人也不要紧,一旦家族利益不同了,两人立刻分道扬镳,毫不含糊。
汉弗莱爵士的前半生没有爱情,权力和文案工作就是他的一切。而哈克的离世对他来说——我得打一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好像一个第一次吃蛋糕的穷孩子刚刚咬了一口奶油,蛋糕就掉进了水沟。而令人发疯的时间一层一层的将这个浸洇了太多年权位与黑幕的、道德真空的老人最后一点对温暖的渴望剥离,只剩下冰冷的躯壳。
2020年3月20日
不仅是我,我想任何人都对那个多事之秋记忆深刻。九月十一日改变了世界的格局,也使身为肩负着艰巨的反恐任务的内政部常任秘书的我陷入了长达半年的、名为“大量文案、频繁出访、应付质询、与内政大臣进行艰苦卓绝绞尽脑汁的斗法、拼命躲掉媒体扔在内政部脸上的石头、应对MI5的大老粗们会议上的大吼大叫”的灾难。消息传来时,我正在美国使馆里,同美国大使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拼命的试图致对方于死地。当我赶到圣迪姆那老年精神病院时,院长抱歉地告诉我,高等巴思勋爵,大十字勋章获得者,前内阁秘书汉弗莱·阿坡比爵士在一天前因为心肌梗死而离世,律师已经通知了遗产继承人——也就是露西,而她本人刚刚坐上飞回伦敦的飞机。
整个故事就这么结束了。
一生隐于幕后的文官当然不曾得到公众的半分关注,如同一枚沙子落入草原,没有溅起一丝灰尘。下院还是那样吵闹,白厅依然是笔头为剑三件套为盔甲的战场,美国口音更加令我厌烦,媒体变本加厉的宣扬亡国言论,我从内政部升调为内阁秘书,服务了数届政府之后按计划退休。一切都很完美。一切都与沉睡在一起的政治家—公务员伴侣,抑或是人质—恐怖分子伴侣毫无关系。白厅的人换过了一茬又一茬,直到再也没有人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那对政治家与公务员相处的“典型范例”。
我已经很老了,但我试图令自己不要忘记。我每天都要看那本我看过无数遍的《是,大臣》,我一直在整理自己的私人备忘录,而我残存的记忆如下:
(甲)我第一次同汉弗莱爵士见面时,他问我,“这份文件是你起草的,嗯?助理秘书伯纳德·伍利?”
(乙)我第一次同哈克见面时,他(失败的)要求我叫他的名字而非大臣。
(丙)行政部的圣诞晚会上,醉醺醺的哈克大笑着举杯,“嗨,亲爱的老汉皮,和我结婚怎么样?”而汉弗莱爵士明显也喝高了。
(丁)哈克不安的站着,看着讲电话的汉弗莱爵士,直到他挂上电话。“找我的……?”他问,而汉弗莱爵士微微一鞠躬,“是,首相。”
(戊)哈克最后一次离开唐宁街十号时说,“我们都老了。”
(己)哈克躺在病床上,汉弗莱爵士趴在床头浅眠。昏黄的灯光中,我似乎还能看到汉弗莱爵士无名指上的银环。
(庚)“您被首相驯服了。”我说。汉弗莱爵士慢慢的笑了。
写到这里,我沉吟良久,不知道还要写些什么。我发现自己比我想象的更想念那个八十年代的行政部。三个人遇到各种各样的事,互相打趣,互相制约,互相揭老底,一起捂盖子,共同维护着这种微妙的竞争与合作的关系,每个人都乐在其中,仿佛这个故事永远都不会有终点。而如今,这三个人中的两个已经安眠,另一个也垂垂老矣,凭着对往昔乐此不疲的回忆,用以徒劳无功的掩盖被时代远远抛下的苦闷和悲凉。我突然觉得我整理的记忆应该多加上一条:
(辛)最后一次见到汉弗莱爵士时,他抱着茶站在窗前,窗台上的矢车菊早已枯萎。我静静地站在他身后,望着这个伛偻的背影,仿佛望着我自己的未来。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