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生残局
*全文3.7w+ 一发完
*这是一个如何成为人的故事
*内含有关《少爷和我》《警察和我》《德古拉和我》三个故事的妄想,ooc有,时间线混乱,不知道算be还是he
*祝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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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
"如果你因为爱而痛苦,那就更狂热的爱吧。为爱而死,便是在爱中永生。"
壹.
我记不起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了。
上一段的记忆还是雨夜逃亡,陷入重伤的我和姐姐躲避着范海辛的追杀,我的胸口应该被银子弹击穿了才对,然而现在衣服上的血污都不见了,好像被什么人...
*全文3.7w+ 一发完
*这是一个如何成为人的故事
*内含有关《少爷和我》《警察和我》《德古拉和我》三个故事的妄想,ooc有,时间线混乱,不知道算be还是he
*祝阅读愉快
——————————————————————————————
零.
"如果你因为爱而痛苦,那就更狂热的爱吧。为爱而死,便是在爱中永生。"
壹.
我记不起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了。
上一段的记忆还是雨夜逃亡,陷入重伤的我和姐姐躲避着范海辛的追杀,我的胸口应该被银子弹击穿了才对,然而现在衣服上的血污都不见了,好像被什么人清洗过,仔细闻闻还能闻到残留的洗衣液味道。
我正疑惑,门那边传来的声音却瞬间让我精神紧绷,一个箭步蹿到墙壁和衣柜的角落中,生怕进来的是一个拿着枪的猎人。
“你醒了?”
拿着菜刀的男人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不知道为什么激动的话都说不完整,磕磕巴巴地说了一堆我听不明白的车轱辘话。
这个人类太奇怪了。
我仍是警惕地盯着他——或许这人只是不清楚情况,把我当作一个普通人类对待,我应该让他清楚我究竟是什么生物,人类都是一样的,知道了我们的身份之后都会因恐惧而疏离,或许还会将我们驱逐:“可能你还不明白情况,我是吸血鬼。”
“我知道。”
突如其来的三个字把我想要说的话全都怼回了肚子里,他那双眼睛一直盯着我,就差把真诚两个字直接刻在脑门上了。我后退两步和他拉开距离,犹豫道:“你怎么知道的?”
他听我这么说,了然地啊了一声,两手一拍道:“你姐姐不就是吸血鬼么,那你肯定也是啊。”
“我姐姐……我姐姐也在你这儿?”我有些怀疑地盯着他,他告诉我说我姐姐上集市买东西去了,马上就能回来,让我先暂时在这里待一会儿,其他的事可以等姐姐回来再决定。这套说辞我在别人口中也听到过,只是那个人最后把我们姐弟俩都出卖了,“不用了,我自己去找她。”
“等等,你伤还没好透,你都昏迷一年了,一年没吃东西你哪儿有力气出门。”他好像完全不怕我似的,拉住我的斗篷指指旁边看起来像是砖块垒起来的石台让我坐下。我的手刚接触到那个东西就被吓了一跳,他好像很清楚我为什么被吓到,轻轻地拍了我两下道,“别怕,这是炕,不是什么会把吸血鬼烧死的处刑台,你可以把它当床,很暖和的。”
我有些不习惯,紧张兮兮地贴着边坐下,把斗篷从他手里抽出来——他说的确实是实话,我不进食的话,身体情况可能还不如一个普通人类,别说找姐姐,可能走不出这个村子就又昏过去了,但是我没办法信任人类,无论如何都不行。
“你姐姐叫玛丽,你叫傲天,你们都是吸血鬼,因为躲避范海辛的追杀跑到这里,你们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就摔在村子头那边的菜地里,那天我正好有事去一趟菜地,赶巧就把你俩都带回来了。”这家伙突然说起这些,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你姐姐没受什么伤,休养了一周不到就没事了,只有你伤得很重,我们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你们的事都是你姐姐告诉我的,这回你能信了不?”
他说得煞有其事,但我心里总是有芥蒂:“我姐姐跟你说这么多,她没告诉你把我放在棺材里可能会恢复得更快吗?”
“她说了,我觉得不太好,万一你有幽闭恐惧症呢?”
我有些无语。
“我是吸血鬼,吸血鬼怎么可能会有幽闭恐惧症?”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他笑呵呵地拍拍我的肩膀,“我去给你拿吃的,你等一会儿,别偷摸走啊。”
这家伙确实是个傻子。
他一来一回比我想象的要快得多,他告诉我门外头就是厨房,端个东西也就一下的功夫,费不了什么时间。我低头看了一眼他放在桌子上的东西,胃已经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但出于自尊,我还是开口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酸菜和血肠,我没放蒜,炖得也很烂,你吃了不会伤胃的。”他递给我两根长条木头,好像是告诉我可以用这个来吃。我试探性地用那两根木头扒拉了几下,那东西闻起来确实是血,他没有骗我。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就那样笑眯眯地看着我,也不说什么。
或许可以尝尝,就尝一口。
我稍微咬了一口,味道有点奇妙,是血的味道,但是和我们平时会喝的血味道又不一样,没有那种令人不适的腥臭味。只是闻了这香味,胃里的饥饿感就更加明显了,我狼吞虎咽地吃了半盆,那家伙就在旁边看着,表情好像有些心疼,他正想说些什么,这时房间的门被推开了,我猛地抬头,嘴里塞得鼓鼓的和姐姐对视上了。
她好像变了很多,穿着和从前完全不相像的衣服,我清楚地看到她瞪大双眼流了泪,连手里的菜篮子也不顾了,飞扑过来一把抱住我道:“太好了太好了……终于醒了……一年了,都一年了……”
我急忙把手里的血肠放到一边,拍了拍姐姐的后背,她只哭了一会儿就冷静多了,拉着我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兴奋的模样让我不忍心打断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变得像个人类一样,但她这个状态又证明她在这里过得很好。
“这是刘波,咱们姐弟俩的救命恩人。”姐姐说到最后,拍了拍我的手背小声道,“记得跟人家说声谢谢。”
我侧头看向刘波,他也没靠近我们姐弟俩,好像是特意为我们留出足够的空间。把最后一口血肠咽下去之后,我开口道:“这一年麻烦你了,也谢谢你救了我们,我和姐姐一会儿就离开……”
“傲天。”姐姐突然打断了我的话,攥紧我的手认真道,“傲天,姐姐想留下来。”
我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也不知道是在生什么气地把手从姐姐的手里抽出来:“姐,你忘了妈妈曾经说过的那些话了吗?我们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或许……或许这个刘波是好人,但是你能保证这个地方其他人是吗,你能保证那么多人不会有人出卖我们吗?”
姐姐沉默了一阵,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可能说错了话,这种时候我不应该提及父母的事。许久,她低下头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傲天,姐逃不动了。你陪姐姐在这里待到过年,就三个月,到时候你要是不能接受,姐姐跟你走。”
据我对姐姐的了解,这已经是她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我思考片刻点点头,同意了这个提议。
三个月对于吸血鬼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最开始的几天,刘波跟姐姐俩人带着我在村子里闲逛,或许是怕我的行头太过扎眼,刘波把他的衣服借给我穿,只是按照身高体型来说那些衣服确实小了些。村子里头的人没见过我,刘波跟他们说我是他远房表弟,最近在他们这儿住一段时间,那些人也不介意,甚至村长还带着他家女儿跑到刘波家来说媒,兴许是看我不乐意,他都帮我挡了回去。
天气好的时候,村子里会弄个小型的篝火晚会,说是篝火晚会,实际上就是村民围着小火堆跳秧歌,我姐姐也在其中行列,看得出来,她确实很高兴,只是我还不太习惯火焰的温度,坐在人群的外围扒着苞米粒。
刘波那家伙原本坐在篝火边,或许是发现我不愿意掺和在人群中,便特地从他们中间钻出来凑到我身边坐下:“不用扒了,家里那些够了。”
“我就是想找点事儿干。”我手上的动作不停,抬头看向人群中央的秧歌队,“你们人类怎么总喜欢这种蹦蹦跳跳神神叨叨的东西,这是什么奇怪的仪式吗?”
“这叫秧歌,这是劳动人民淳朴快乐的娱乐方式,你们这些洋吸血鬼说得那么吓人干什么。”
“因为我上次看到这种场景,还是我们一族的人被架在火上烧成灰烬,那些巫师也是像这样围着火架跳舞,只不过伴随的不是这些音乐,而是我同伴的惨叫。”
"你……"刘波一时语塞,他好像察觉到了我的心情低落,话题一转道:“诶你看你姐,跳得多开心啊。”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他说的没错,我从小到大几乎就没见到姐姐这么开心过,自从父母离开后,她永远是愁容满面,永远是惊慌的,如果是从前的她,也绝对不会这么毫无安全意识地跟一群人类混在一起,更别提围着火焰跳舞了。
“你喜欢我姐姐?”
好像是被我这句话吓了一跳,我第一次看刘波的眼睛瞪得那么大,他连忙摆摆手:“哎呀可不敢,只不过你姐来得突然,为了方便我们都跟村里说我们是两口子,但是可没你想的那层关系。”
我勉强信了他的话,只是这样的话我又有其他的疑问了:“既然你不喜欢她,你对我们这么好是为什么?”
“就不能没有理由吗?”刘波伸手从我旁边的簸箕里拿了一棒苞米,跟着我一起弄苞米粒,“或许我只是单纯的真心想帮你呢。”
听到他这句话我忍不住笑出了声:“真心?人类的真心能值几个钱。”
“上一个这么口口声声说会帮我们的人类,还是在爱尔兰,那群家伙表面温和善良,转头就联系上吸血鬼猎人,如果不是那个农场的管理员忘记了关后院的栅栏门,我跟姐姐早都死在那里了。”
“那是那群人混蛋,他们辜负了你们的真心。”我没想到刘波会这么说,抬头看他,他却只是低头继续弄着手里的活儿,“真心,可是这世界上最强大的东西。”
我看他的样子,心里感觉怪怪的,刚想说点什么,却正赶上换歌的间隙,秧歌队领舞的大爷趁机过来拉着刘波的胳膊道:“刘波你平时不最能跳了吗,咋今儿个不跳了呢,走走走,跳一会儿去。”
刘波听他这么说,想到什么鬼主意似的目光游移了一圈落在我身上,他拉住我的手腕,小声笑道:“别扒苞米了,正好,哥带你玩会儿。”
话音刚落,他不由分说地把我拉了起来,我被他拽了一个趔趄,跟着他穿过人群站到了秧歌队的队伍中间,这里可比刚刚坐着的地方喧闹多了,我叹了口气道:“你……”
还没反应过来,两把扇子就塞进了我的手里,刘波站在我身前,因为周围声音大,他就拢着手凑到我耳边稍微大声些道:“你要是不喜欢火,就看着我,我教你怎么跳!”
他说完又笑呵呵地转过身去,我对着手里的扇子发呆了一会儿,新的音乐已经响起,围坐在一起的村民们拍着手唱着歌,那都是我从未听过的歌谣。舞蹈的人们也都笑着,跟着唱着,我听不懂,也不会唱,视线避开燎眼的火焰和嘈杂的人群落在刘波的背影上,笨拙地模仿着他的动作和脚步,别扭的总像要把自己绊倒。
“傲天儿!看我!”我正低头走步,刘波那家伙突然转过身喊我,他可能是看我不熟练,一边倒着走一边摇头晃脑地走了一个秧歌步,末尾还把俩扇子在脖子处一横给我展示了他灵活的脖颈动作,“咋样!好玩不!”
可能是他那几个动作做得确实好笑,配上他那个表情,我憋了几秒钟还是没忍住破了功,笑着给他比了一个大拇指。他看我笑了,一拳轻轻打在我肩膀处:“你这臭小子这么多天终于肯笑了哈。”
那一瞬间我愣了一下,差点被后面的人踩掉鞋子。
这时候已经接近初冬,奇怪的是,他那一拳留在我肩膀处的温度,好像比身边的篝火更无法忽略。
刚入冬的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很困。
刘波家的衣柜早就被我霸占了,虽然他总说衣柜没有外面的炕暖和,但毕竟我是吸血鬼,对于这种事情并没有多么在意。只是后来他一直说这样家里头放衣服不方便,我们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他把炕头的大柜子给我腾了出来,这样我也有个专门的住所,衣柜里的衣服也能得个安生。
“来傲天儿,我按你姐说的尺寸去村头给你打了条棉裤,试试。”刘波那家伙拎着那条一看就很臃肿的裤子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眨眨眼睛,假装没看见地钻回了柜子里。刘波在外面轻敲了几下柜子门,继续道,“这玩意儿一斤呢,老暖和了,你试试,总不能让你一冬天都穿我的衣服啊,你看你那脚脖子都露出来了。”
我拉开柜门和他大眼瞪小眼,看看他,又看看那条棉裤。吸血鬼不怕冷几个字就在嘴边却说不出来,一人一吸血鬼僵持了一会儿,我还是一把扯过那条裤子关上了柜门。
“好像有点大。”刘波上下打量着我。
他好像没发现我都快皱成一团毛线的表情,只是将注意力都放在棉裤上,经过他炉火纯青的缝纫技巧修改后,我还是穿着那条棉裤被刘波拉出门了。
讲真的,我从小到大从没穿过这么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厚重的有些走不动道。他好像觉得我没见过雪一样拉着我跑到一片雪白的田里头,像个面饼一样把自己盖进雪里,留下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形状:“快来!傲天你没玩过雪吧?”
我刚想说你是不是傻,我可是全世界跑过的,怎么可能没见过雪。却转念想到,好像每年的冬天自己和姐姐都疲于奔命,从来没什么机会停下来像那些普通人一样真正的去欣赏雪景。
“怎么了,发什么呆啊?”刘波看我像个电线杆子似的杵在那儿,已经爬起来在地上滚起了雪球,没过多久已经滚出了一个半人高的大雪球,他拍拍那个雪球顶示意我,“快弄个小点的雪球过来。”
我模仿着他的样子在地里搓了一个小一点的雪球,只不过没有他滚得那么圆,按我的话来说,也是有一些不规则的美感在的。他用手给雪人画了一个笑脸,又从地里刨出几根树枝给雪人做手,做完这一切他转头跟我显摆:“咋样,大雪人。”
“还差点,我能让它活过来。”
听我这么说之后刘波一把拉住我已经伸过去的手,好像有点哭笑不得:“可以了可以了,不用让它活过来。”
“你不相信?”我挑眉。
“我相信,我特别相信你。”刘波真诚地点点头,“咱那点法力省着点用吧。”
我收回手揣进口袋里,我当然知道我的法力应该省着用,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不乐意:“你知道我们的能力来源是什么吗?”
看他不说话的样子我继续道:“是人血。你不是说什么真心想帮忙吗,不然你给我吸点你的血,也成全你的善心。”
我都做好了在他脸上看到慌张神情的准备,结果他只是平淡的说了一句行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脸色一变,笑着从背后掏出一个雪球朝我砸过来,我一动不动地被砸了一个正准:“不过那得等真的有用的时候,不然我一个人也扛不住你吸多少次啊!”
“看招!”
我还没开口接茬,又一个雪球直冲面门。
我闭着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耳边还环绕着刘波那家伙挑衅的声音,这要是还能忍我就不姓德古拉了。下一秒我低头从脚下抓一把雪朝他扔过去,他转身就跑,我就追在他后面到处捏雪球砸他,时不时还要躲他丢过来的袭击:“刘波!你别跑!”
我们几乎是一路追逐回家的,到家门口刘波实在是跑不动了,气喘吁吁地说休战。姐姐看我俩玩得浑身是雪笑得不行,我们简单地换了衣服之后,刘波去做饭了,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学着刘波的样子搓小雪球,心情莫名其妙的好,甚至忍不住轻声哼起了歌。但可能是我太过专注,居然没有注意有人推开了栅栏门:“天哥!”
我抬头发现来人是村长家的女儿,村长好像还为了她来这里说过媒,叫什么名字我记不清了,但是她好像是来送东西的:“二叔跟二婶呢?”
我有些膈应这个称呼,但还是平静地回复道:“在屋里做菜。”
“那我就不打扰了,这不是快过年了嘛,这些鸡蛋是我跟我爸送给你们家的!”小姑娘脸冻得红扑扑的,半张脸缩在围巾里,我点点头说了声谢谢,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篮子,那一瞬间手指突然接触到了什么东西,一股炙热的灼烧感带来的疼痛让我下意识松手,那一篮子鸡蛋就这样都掉进了雪地里。
“天哥你怎么了!”
小姑娘好像也被吓了一跳,我看着手上被烧掉一层皮的地方,这才注意到她手腕上戴着一对手镯:“你这是什么!”
“这个,这个吗……这个是我爸爸给我的银手镯,我戴好些年了呀。”
她好像看到了我手上的伤,想要过来帮我看看,我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将那些还没碎掉的鸡蛋捡起来,忍着剧痛道:“没事,谢谢你们的鸡蛋。”
进了房间后那股灼烧感减轻了些,我透过窗子看向外面,那姑娘已经离开了。姐姐还在后院,正在做菜的刘波看我表情不对,放下铲子跑到我身边,他拉过我的手看了一眼,皱着眉问道:“咋回事,你碰什么了?”
“村长家的闺女来送鸡蛋。”我把手里的鸡蛋先放在了一边,刘波盯着我的手吹了一会儿,好像吹吹就能让它恢复一样,“她带了一对儿银镯子。”
“银的啊,难怪……等会儿,我给你弄点雪敷一下,这样好得快。”
我没有反驳他,只是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等着他给我敷伤,其实这点伤我能自己痊愈,冰敷其实起不了多大的效果,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我没有告诉他。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我感觉有些不对劲,我这是在享受他的关心吗?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那个小姑娘都没再来过这里。我没怎么在意这件事,马上就要过年了,最近刘波和姐姐都忙着给家里置办新东西,刘波更是早早地出了门,我在家也是无事可干,便端着浆糊贴窗花。
最近村里都热闹的很,家家户户都弄得喜气洋洋的,不过这也意味着,我跟姐姐约定的时间就快要到了。原本我以为这点时间过得飞快,到时候我离开不会有任何芥蒂,我和姐姐还会像以前一样到处流浪,会永远远离人类。
但是现在我不能确定了。
天刚黑下来,我便透过窗户看见刘波抱着一堆红色的盒子回来。我匆匆忙忙地跑到院子里接过那些东西,他却告诉我说不用拿进屋里,就放在院子里就行。我嗅了嗅那些东西,皱眉头道:“火药的味道。”
“什么火药,这是烟花,集市上买的,今晚带你们放烟花。”刘波有些无语,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火柴盒,拍了拍我让我把我姐姐叫过来。我姐姐正在盛饭菜,不知道是不是跟刘波那家伙商量好的,今晚的饭菜异常丰盛,连血肠都炖了两大盆。
“怎么啦把我叫过来。”姐姐在围裙上抹了两把手,披上外套跟我来到院子里。看到刘波一脸得意的样子跟地上摆成一排的烟花,姐姐瞬间就明白了,她笑着道,“干嘛浪费这钱啊。”
“就当庆祝傲天在家里过的第一个节了,多少算点心意。”刘波划火柴点燃烟花,随后飞快地跑到我身边站着。
一股绚丽的火光冲上天空,在夜空中炸开亮起红色的星星点点。我很少看到烟火,更长伴随我生活的是无止尽的枪声,虽然在刘波家生活的时间不长,但实话实说,这的确是我几百年来第一次确确实实地感到安心。
感觉手边传来一丝热度,我转头看向刘波,他好像被烟花炸开的那一下吓了一跳,但也只是片刻他又恢复了常态。那家伙总是一脸兴奋,好像对什么事情都能保持乐观,即便只是看烟火,也能在他脸上看出不同平时的喜悦神色。
真的有这么奇怪的人类吗?
那时候,我在一片荒野中圈定一小块自己的安全区,那里很小,只能装得下我和姐姐两个人。周围大雾弥漫,看不到尽头,也没有声音,那长达三个世纪的寂静折磨着我的精神,在我已经平静地接受世界的荒凉时,一个人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在雾中,他点起烟火,绚烂的火光破开迷雾落在我眼中,是从未见过的景色。
姐姐先走出了那个圈,然后是我。
这么想来那个人从未踏进这片领地,是我自己走出去的,是我自己要去见他的。
“那个,我……”我清了清嗓子,刘波和姐姐都转过头来看我,好像好奇我究竟想说什么,我犹豫了片刻,缓缓开口道:“过完年,如果没什么事……我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再留一段时间。”
姐姐和刘波两人像是没听清我说的话一样,天上的烟花绚烂,他们却纷纷愣在原地。我有点尴尬,正想着要不要改口,却看到我姐姐捂着嘴又哭了起来,刘波倒是坦然地笑了,他长舒一口气,好像眼睛也有些泛红。
“我只是说再留一段时间,说不定哪天想法突变我就又跑了也说不定。”我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场面,嘴硬地接了一段。
姐姐自然是懂我的意思,她用手擦着眼泪不停点头,说好。刘波那家伙好像也明白,他一把搂住我的肩膀,看着烟火道:“没事,随时回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可能你们吸血鬼命长,但是只要我还在……三百年不行,三十年我还不能陪吗?”
说完,他又恢复成那副憨笑的模样。烟火就快放完了,姐姐说屋里还弄了很多好吃的,赶紧回去,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刘波也附和着点头,他们俩搂着我转身往屋里走去,姐姐好像突然间放松了很多,搂着我的胳膊不停地说着话,刘波在旁边搭茬,两人你来我往的——很奇怪,明明我很不喜欢吵闹,可是现在却忍不住跟着他们笑起来。
最后一发烟花在我们身后的天空中熄灭了,巨大的响声紧接而来,我们的笑声也戛然而止。搂着我的那双胳膊逐渐滑落,我僵硬地转头,上一秒还兴高采烈地跟我分享故事的姐姐,那样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心脏处的血洞。我愣了,眼睁睁地看着她就那样倒在雪地里失去了生气。
“傲天往后退!”
刘波飞快地把我挡在了身后,可能我还有些恍惚,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村长和几个人带着一个西洋打扮的男人站在门口,那男人漫不经心地吹了一口枪口的白烟道:“死人血加银弹,一枪毙命。”
“就是那个人,他之前突然出现在我们村子里,前一阵子我闺女跟我说他碰到银镯子手就被灼伤了。”
我抬头看向门口站着的几人,开枪的那人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他就是导致我昏迷一整年的罪魁祸首范海辛。而刘波还是死死地挡在我身前,他朝门口几个人大喊道:“他们又不是什么坏人,连人血都不喝,你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刘波,我念你是咱们村子里的人,之前肯定是被这俩东西骗了,你现在过来,我们有话好好说。”村长朝刘波招招手,希望他站到他们那边去。
这场景有些熟悉。我记得那次在爱尔兰也是这样,我们总是会被人类背叛,以前因为背叛失去的是父母,是同伴,这次我和姐姐恐怕都要死在这个地方。我看向刘波,他听了那些人的话也转过来看我,我原以为可能会在那双眼睛中看到妥协,然而他只是十分坚定地看着我说了一句:“他们没有骗我,我是自愿的。”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突然猛地拉着我跑进近在咫尺的房门,门口的范海辛见势不对又开了一枪,幸运的是,那枪并没有打中我。刘波嘴里不停念叨着后门什么的,他一边拉着我跑一边喘着粗气:“傲天,傲天你的能力呢,现在是需要你的能力的时候……”
“没用的。”我没有灵魂地跟着他跑着,“我剩下的力量根本瞬移不了多远,很快我就会被抓住的。”
“那他妈的也要先用了才知道!先用!剩下的我来想办法……”刘波带我从后门跑进空旷的大地,身后的那群人早就闯进了屋子,很快就能发现我们两个,这时他转过头拍拍我的脸道,“我能保护你,相信我。”
我抬眼看着他,可能是被刺激地出现了幻觉,以至于感觉他的声音都变得微弱了许多。我听他的话闭上双眼,用尽我最后的那点力量,将我们两人瞬移到了一片荒芜的雪地中,即便是在这里,我还是能看到远处村子的亮光和他们挂着的一排排红灯笼。
果然没有多远,这么算一下,用不了十分钟范海辛就能找到我们。
我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就这样摔在雪地里躺着不想动了。刚刚我好像马上就能拥有一个能被称为家的地方了,下一秒熟悉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告诉我那只是我的痴心妄想。这么想着,我苦笑道:“我一开始就不应该心存幻想,我就应该强硬一点拉着姐姐一起逃跑。”
刘波并没有回复我。我感觉到一点不对劲,空气里好像弥漫着一股我许久未闻到的味道。那些血液已经将他身下的雪地融成一片殷红,即便如此他还喘着气想要发出些声音。我用尽力气爬到他身边,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范海辛的那颗子弹究竟击中了哪里——人类终究是脆弱的,并不是只有心脏中弹才能让他们迎来死亡。
“现在还有时间。”他一把抓住我的领子,强行把我的头按到他的肩膀上去,用破风箱一样的声音继续说道,“现在是合适的时候,吸我的血,然后跑得要多远有多远。”
“不要。”我挣扎着想要逃开,他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直按着我,本身就脱力的我更没办法挣脱。
我只得伸手抱着他,不知道是他在发抖还是我在发抖——可能是太冷了吧。一股酸涩感涌了上来,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头发,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你不这么做我也会死,还不如让你逃走,尝试去做个普通人,这样说不定在未来的某一天,你还能拥有一个家。”
“没有了,不会有了,不可能再有了。”我收紧双臂,却又不敢收得太紧,他的血早就浸透了我胸前的衣服,我们拥抱着,我很清楚地能够感觉到他下降的体温和逐渐微弱的呼吸。我有点慌了,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荒谬的想法,“对,我可以转化你,我可以把你变成吸血鬼,变成吸血鬼的话这些伤早晚能够恢复,你会没事的……”
这么想着我没有犹豫,露出了我几百年来不曾露出过的獠牙,对着他已经有些冰冷的脖颈一口咬了下去,他没有反抗,多年来不曾品尝过人类鲜血的我感觉到力量正在逐渐恢复,原本按着我的那双手也渐渐失去了力气。时间差不多了后我咬破自己的手腕将鲜血滴在刘波的嘴里,然而他没有任何反应,就那样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睛,没有了呼吸。
“不对不对,按理来说你应该能够被转化,你应该能的……”当时的我可能已经不太清醒,或者说我就是在自欺欺人,转化的过程漫长且痛苦,刘波本身将死的状态就证明这注定是徒劳无功,而我也不过抱着那一点不可能的幻想在安慰自己罢了。
我后退了几步,看着他的尸体,他的表情很平静,只是他越平静,我越慌乱。
不远处传来人类的脚步声,冰冷的空气中已经能闻到他们的味道,我迷茫地环视了一圈,抹了抹嘴边的血渍,移开视线,跌跌撞撞地向着被大雪覆盖的另一片苍茫中走去。
贰.
“妈妈!他醒了!”
我刚睁开眼睛就看见床边看书的小孩大叫一声,他蹦蹦跳跳地跑出去老远,没过一会儿,一位穿着讲究的女士便端着一碗汤走了进来,她看到我醒了也是很欣喜,坐在床边想要触碰我的额头,却被我警觉地躲开了,看我这副模样她摇了摇头道:“可怜的孩子。”
据她所说,我是在开春的时节被人从河里打捞上来的。
最开始大家以为我死了,胸口上都是血,体温还低得要命,就像是一具新鲜的尸体。可检查后却发现我仍旧有微弱的呼吸,他们对此表示震惊:“我看你那身衣服,应该是东北那边的孩子吧,怎么会到北平来?还弄成这样。”
我不愿意回答。
她也不强求,觉得我应该是受到了重大打击,把汤放在床边告诉我好好休息后便离开了房间。
我记得自己当时走了很久,走到精神已经恍惚,不知道在何处的冰面上一脚踩空失去了意识——醒来以后就在他们说的北平了。之前自己割开的手腕处突然生出一道痛楚,那道疤并未如以往的伤口一般愈合,而是狰狞地留在那里提醒我,那过去的短暂时光并不是梦,像一个标记,也像一个烙印。
我陡然生出一股迷茫来,这种感觉是姐姐还在的时候我不曾有过的。如果不是身体里有一股不同寻常的血液提醒我,我可能会以为我在来生。
说起来也是好笑,吸血鬼怎么可能有来生。
我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待得太久,身体好些便离开了救我的那户人家,那家的女主人好像有些心疼我孤身一人漂泊北平,送了我一些她丈夫的旧长衫,她坚持要我收下,我只得感谢她一番收下了那些衣服,至于我原来的那身衣服……早就不能穿了。
这是我第一次踏足北平。
北平城的人类很多,凌乱的气味让我不是很舒服。
普通人类会做什么?我兜兜转转,在某家小店里找了份工作,老板见我不要住处也不要工钱,很高兴的就收下了我。
从那以后我就在北平城里打工。刚开始我自然是不习惯的,我鲜会照顾别人,最早时多是姐姐照顾我,就算是那段时间,也是刘波照顾我多些——因此我闹出了不少乱子,上错菜记错账这些都算常见,老板为此发了不少火,但是像我这种白打工的伙计,他也舍不得开除我。
打最初在夜里我都是在店里找个柜子钻进去睡觉,按理来说在这种封闭环境我应该得到更好的休息,但我现在只要一钻进去,手腕处的疤痕就会发疼,脑子里就会重复那些画面,我会看到那场烟花,姐姐的尸体,还有他安静的表情——记忆枪林弹雨般轰击着我的思维,把我的大脑搅得一团乱。
后来我再也不在柜子里睡觉了。
我学着那些乞丐的样子住在天桥下,住在胡同里,他们没见过像我这样穿得体面还来睡大街的人,偶尔在闲暇时他们会跟我聊两句,也会在我回去比较晚的时候给我的位置垫上两张报纸。我好像接受了他们这种无声的帮助,于是在我饿了去酒楼的后院里偷鸡吸血充饥后,剩余的肉便当做回报送给了他们。即便如此,等天气冷起来时,还是有人一夜过去再也没睁开眼睛,他们一个接着一个,都没熬过那个冬天。
或许是之前那短暂的三个月里,那个人确实把我养得太好,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样茹毛饮血了。一来二去,我的胃莫名其妙糟了病——说起来也是好笑,我一个吸血鬼,同时得了幽闭恐惧症和胃病。
简直是吸血鬼之耻。
春去秋来,从北平到天津,再一路向下,我像个无家可归的幽灵一样徘徊,装作普通人的模样混进人群,见过家庭离散,战火纷飞,只是我从未如同他当初所说,找到第二个像家一样的地方。
原本我以为三百年很长,五十年够短,可自从那一天起,我感觉这五十年的每一天,都是三百年。
上海近来的天气不算好。
我拿着那封信站在窗前,犹豫半晌才打开,那里面是我十几年前曾经跟着学习过的老师寄来的信,我们虽已多年未见,却时常保持着书信联系。只是这次我拿到的信却有些不一样,那里面是一封推荐信,信上写他最近已然病重,多年来他一直在刘宅做管家,现如今刘家少爷迁家去上海,他无法伴随左右,便想起了我,他说若是我需要工作,可以拿着那封信去刘家在上海的居所。
那封信后面的内容并没有多引起我的兴趣,我便没有再读下去。只是刘宅两个字太过刺眼,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别不过自己心里的那股劲,弄了身合适的西装便拿着那封信敲响了刘宅的大门。
刘宅里下人很少,招待我的是个丫鬟,她看了老管家的推荐信之后招呼我去厅里等待,他们少爷出门办事去了,此时还要等少爷回来再做定夺。我点点头走去厅前等候,冷静过后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不是很合理,仅仅因为一个常见的不得了的姓氏就跑到人家做管家未免有些过激,做了管家就意味着自己要在这个地方待上很久,这不是什么好事。
正当我还在思考时,一道人影背着光从走廊那头投了过来,他步履匆匆,在离我不远处站定了脚步,一身长衫站得笔直,应该就是那位刘家的少爷了。
原是背对着光少爷的面容隐匿在黑暗中看不真切,我向前迈了一步正准备开口自我介绍,却在看清他的那张脸时哑了嗓子——虽然过去了五十年,但是那张脸的每一个细节我都记得一清二楚,两人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这位少爷长得更年轻一些,还戴了一副陌生的眼镜。
手腕处的疤无端疼了起来,身体中那股特别的血液不安分地翻腾着,在推搡着我向前。我知道那些血液是属于谁的,它在逼迫我开口,让我开口喊出那个名字。
那少爷的脸上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或许是我愣神太久,他先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你就是新来的管家吧?”
那个名字我还是没说出口。我冷静片刻,开口道:“是的少爷。”
那少爷点点头,甚至没有多问我一句话便道:“那你以后就跟着我吧,老管家选的人我信得过。”
我皱了皱眉有些不敢相信。这刘宅现在是多缺人,这么随随便便的就把我留下了,是不是不太妥当?这少爷一点没有警惕心的样子……还真跟那个人有点像。
“对了,忘了问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傲天,少爷叫我傲天就行。”
我微微点头,少爷听到我的名字后目光挪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你的名字很特别,不多见。”
“少爷见笑了,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名字罢了。”我和他保持着礼貌的距离,或许是我内心深处还是对那个问题好奇,于是我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我相信少爷的名字才是不同凡响。”
那刘家少爷听我这么说,做了一个有些难为情又有些尴尬的表情,轻声道:“我叫刘波。”
我已经有半个世纪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即使是在我那些噩梦里,我都好像选择性地不去提起他的名字。好像只要忘掉一个人的名字,就能连带着他带给我的所有生活所有记忆一同忘却——然而现实并不是这样。事实上,那三个月的烙印,哪怕我再等上三百年也无法消除。
“很特别的名字。”
少爷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好像也不敢相信我会这么说,但是我确实是没有说谎的,这个名字对我来说,就是无比特别的。
“傲天你就叫傲天吗,你姓什么?”少爷兴许是来了兴致,慢悠悠地散起步来,我就跟在他身后一步远的位置,不敢靠近,也不敢离得太远。
“曾经是有的,但在下已然忘记了。”
毕竟我现在人在中国,顶着一个英文名到处招摇也不好,那简直就像是在和范海辛的后人大喊向我开炮。更何况当初姐姐和刘波总是一口一个傲天的叫我,我早就无所谓什么姓氏不姓氏的了。
少爷好像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做出一个像是文人念诗一样的动作:“你说龙傲天这个名字如何,听起来像是话本里的人物。”
龙傲天。
那群不知道活了几十个世纪的龙族要是知道我一个小吸血鬼拿他们当姓起了这么一个猖狂的名字,还不把我整个吸血鬼都扬喽。不过看刘波一脸期待的表情,我退后半步欠身道:“少爷喜欢的话,那便这么叫吧。”
我原以为少爷会欣然接受,可没成想他却突然摇了摇头,似乎有些失望道:“算了,还是叫你傲天吧。”
我不清楚他是哪根弦搭错了,或许有钱人家的大少爷都是这样喜怒无常吧。
自那天后,我便留在了刘宅做事。
刘宅跟我所认知的几乎一样,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下人,除了我也就只有一个丫鬟和一个年纪大些的厨娘,厨娘那家伙身上喜欢戴银饰,就算干活也总是戴着,据说是她从小身体不好,家里人求来给她辟邪的。我得知这个情况后便总是绕着她走,因为只要看到她我就会想起那个拎着鸡蛋的姑娘,手指就会泛疼。
少爷不知何时注意到我总是绕着厨娘走,便问我是否与厨娘生了嫌隙,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跟他说,我拗不过他,只得编出一个我对女人过敏的理由,听上去好像有点扯,可那个傻子少爷就这么信了。
直到那天丫鬟与我商量府中事务被少爷撞见,他用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看着我和丫鬟两个人,一开始我还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劲,直到闲暇时候少爷跟我提及此事我才想起我曾经编出过这么一个离谱的理由。
我的脑子运转了半天,最后只憋出一句我发现我好像对她不过敏,然而就是这个更为离谱的解释,少爷又信了。
他问我是不是喜欢丫鬟,若是喜欢,他可以帮我问问,正好我们年岁也合适。
我心想哪里合适了,按年龄来说我做人家太爷爷的太爷爷都有余。我礼貌地拒绝了少爷的提议,他听我这么说却好像松了口气,整个人从里到外都舒畅了。
少爷也是个十分没有边界感的人。兴许是宅子里的人本来就不多,丫鬟和厨娘又是从小陪着少爷一起长大的,少爷时常会在晚饭时叫她们一起上桌吃饭,最开始他也招呼过我,只是那时候我仍觉得自己和他们之间有一层障壁,也无法心安理得地伪装成不介意的样子,便拒绝了他的好意,他见我不愿意,倒也不强求。
就这样,十月份初的某一天,我出门替少爷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务。事关刘家王家的一批货物,少爷和王家的这笔生意若是能谈成,那刘家少爷才算真正在上海滩立了足。只是最近这笔生意好像出现了一些问题,上海的大家欧阳家横插一脚,少爷原本谈成的两成利润被欧阳家用一成利润压制。王老板本就是个商人,也自然是知道哪一方对自己更有利,少爷也因为这件事忙的焦头烂额,我作为他的管家也确实应当帮他分担一些工作。
吸血鬼的语言其实是有魔力的,不是心想事成的那种,而是在注入力量后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更像一种心理暗示。所幸王老板并不是什么心智坚韧之人,我当年残存的那些力量没用多少便摆平了这件事,甚至用四成利的价格谈下了这笔生意。只是使用力量后我总有些乏力,想着回去后可能要睡上很久,却在刚走到刘宅门口时,闻到里面飘来一阵饭菜的香味。
兴许是半个世纪没有闻到过那个味道,我一时间没有辨别出那是什么。
先发现我回来的是丫鬟,她好像奉了少爷的命令在门口等候我,一见我回来,便夸张地大声说管家回来啦,生怕少爷听不见。我跟着丫鬟往平日里吃饭的地方走去,心里总有种异样的感觉,那股饭菜的香味也越来越清晰。
而当我走过最后一个拐角时,少爷和厨娘都在饭桌边等我,看到我来,少爷手忙脚乱的跟厨娘对视了一眼,两人毫无默契地开口道:“祝傲天生辰快乐!”
两个人能每一个字都说的不在同一个节奏上,也是蛮厉害的。
我低眼看向桌子上的那些饭菜,那些菜大多是东北菜,而那我一直觉得有些熟悉的香味就来自放在桌子中央的炖血肠。少爷见我不作声,先开口介绍到:“这么久了你都没跟我们一起吃过饭,看你是从东北那边来的,我就跟厨娘准备了这些,厨娘说你都不怎么吃有蒜的食物,这次我们可一点蒜都没放。”
“我也没怎么做过东北菜,味道不对也请多多包涵。”厨娘点点头,也看向我。
“少爷从何处得知今日是我的生辰?”我一时哽咽。少爷说他是从老管家的推荐信中得知,甚至也是在信上得知我来自东北那边,我心想原来如此,那生辰不过是我随口编来骗人用的,时隔几百年,我还从来没有过过生日,早就把自己真正的生日忘到脑后去了。
看我愣神,少爷过来拉着我就把我按到他旁边的座位上,甚至为了照顾我之前编出的荒谬的对女人过敏的借口,厨娘都被安排在离我最远的位置。等我们四人落座,他们三人都不动筷子,一双双眼睛就盯着我,意思像是先让我尝第一口。
我拿起筷子,这个感觉有些熟悉,就好像当初我第一次从刘波家醒来,而他递给我一盆血肠让我吃。只是现在的我学会了使用筷子,也不会像当初那样狼吞虎咽。我夹起一块血肠,在大家的注视下咀嚼,说实话,味道并没有那么正宗,但是我还是微微一笑抬头道:“很好吃,谢谢。”
这下其他三人都舒了一口气,纷纷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我恍惚间在少爷身上看到了曾经的刘波。
彼时天气渐冷,他和姐姐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血肠进屋,我就坐在那儿等晚饭,看到我把筷子当叉子一样用,姐姐忍不住笑了我几句,刘波看我吃得开心跟姐姐摇头,我看看姐姐,又看看他,嘴里还塞得满满的。刘波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后来的日子他时不时会在饭桌上把着我的手教我用筷子,最开始我嫌弃他,义正言辞地说人类不要随便碰我,他就只是傻笑着说行行行,不碰你,然后又不厌其烦的教我,直到我学会的那天为止。
真的很奇怪,这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相像的人吗?
饭后我随少爷在宅子后的小花园散步,和他提及那笔生意,他有些惊喜地看了我一眼:“傲天,你不经商真是屈才了,这都能让你拿下。”
我说不敢,能帮上少爷的忙,我很开心。少爷说不用这样,既然来了刘宅和他们一起生活,那就是朋友——说实话,我对朋友和亲人这种字眼已经产生了一些没由来的恐惧,感觉只要我对这种东西产生了眷恋,下一秒它们就会在我的眼前被撕成碎片,怎样都寻不回来。
“少爷,您对谁都这么好吗?”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少爷停下脚步,回头疑惑地看了看我,摆摆手道:“也不是,我要是对谁都这么好,那我还经什么商,直接散尽家财做慈善家去了。”
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答案。说到这里,少爷后退一步和我并肩,带着些好奇的神色问我:“诶对了,能跟我讲讲,你怎么说服王老板的吗,那可是四成利啊,直接要了王世昌半条命呢。”
他凑得近了些,我微微向旁边挪了一小步:“我就是真心地跟他谈了谈,坦诚布公要四成利,王老板就答应了。”
“啊?你忽悠鬼呢,还真心谈了谈,用真心就可以吗?”少爷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嗯。”我确实没有骗他,我的确就是那么说的,只是删减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语言魔力。“真心,是这世界上最强大的东西。”
又是一年初冬,上海下了场大雨。
丫鬟近来家里出了事,跟少爷告了假要回家一趟,少爷自然是允了,只是很长一段时间我们的宅子变得更冷清了。那天少爷正在书房检查账本,我就在旁边帮着他查缺补漏,只是少爷好像有些心不在焉,总是往我这边看,兴许是实在憋不住了,少爷放下手里的账本清清嗓子:“那个……傲天,你来我这里这么久了,怎么从未见你给家里写过信?”
我抬眼看他,他的心思实在是有点好猜。
我思索片刻,叹了口气合上账本道:“我小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个孤僻的弟弟。那个弟弟讨厌家里所有人,总想要离家出走,但家里人还是对他很好。长大后,他家里的仇家寻到我家来,我家里人为了保护这个弟弟,都被弟弟的仇家杀死了。”
少爷好像有些被震惊到了,他愣了一会,开口道:“啊,这样……你那个弟弟……”
“也死了,我杀的,我恨他。”我一脸平静地说道。少爷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你居然讲故事诓我,这不是话本子上的那种经典复仇戏码吗,你这人胆子大了啊,都敢忽悠少爷了。
我跟着他笑了笑,说这都被少爷听出来了,看来我的火候还是不够。
但我也确实恨这个“弟弟”,恨了很久很久。
自那之后少爷便很少提及我的家庭了,反倒莫名其妙的对我照顾了起来,有时候我都有些好奇,明明我现在是管家,我才是那个负责照顾人的角色,但是在很多时候,却好像还是他在照顾我呢?
冬日的那个下午,少爷坐在房间里喝茶,我就站在他旁边候着。
这时刘家大门突然被一群人踹开了,我的视角一眼便看到那群人手中拿着的枪,我手疾眼快冲过去关上了房间的门,急忙喊道少爷蹲下,紧接而来的便是不知多少声枪响。过了一会儿,枪声停了下来,门外的人喊道:“刘家少爷,或许您还不知道咱们上海滩的规矩,也不知道您是怎么做到的,只是这么久以来,敢跟欧阳家抢生意的人,从来没有一个活着走出上海滩。”
欧阳家在上海属于大家族,传闻他们在军方和警方都有路子,才在多年来一直在上海滩横行霸道,这次和王老板的合作也不知道触碰到了他们的哪个底线,竟然就这么直接的杀到人家家里来。
可能是听枪声停止了,少爷从书桌边露出头来,额头上有一道被子弹燎过的擦伤,那一点鲜红有些刺眼——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我好像又回到了那片荒芜的雪原上,殷红的血不停地蔓延,交叠的枪声在我耳边响起。
我似乎听见少爷在喊我的名字,但我并没有理会,无端的愤怒冲昏了我的头脑。我像个疯子一样冲进人群,人类的枪支打在身上虽然很痛,但对我造成不了什么实际的伤害,我能感觉得到手指略过鲜血的温度,也能感觉到周围逐渐变弱的枪声,等到周围一切都安静下来,我才慢慢回过神。欧阳家那些打手的尸体都倒在地上,不知道他们还是我自己的血浸透了我的衣服,我喘着气,双手有些颤抖地抬到眼前,我正盯着手上的血出神,身后却传来一声枪响。
我猛地回头,却发现在我愣神时,一个还活着的欧阳家的打手正举着枪对着我,而他倒下后,我才看到站在房间门口举着枪的少爷。少爷好像也很慌乱,略过他我能看到他房间里撒了一地的钱和没有合上的箱子。少爷一直觉得没有人发现他把钱藏在地毯下这件事,然而我和丫鬟早就在一次打扫中发现了那些钱,只不过我们都默契地选择当做没看见。
少爷见那人倒下,好像烫手一般地丢掉了手里的枪,想也没想地朝我冲了过来,慌慌张张地摸了摸我身上那些血:“傲天你没事吧,你流了好多血,我们去找个医生……”
“刘……”我差点开口喊出那个名字,视线挪到他的额头上,那被子弹擦过的伤痕已经不流血了,但那道疤还是刺眼的让人不舒服,“我没事,少爷枪法不错。”
“只是对不起,让你受伤了。”
少爷拿袖子擦了擦我脸上的血,见我好像并无大碍才放下心来,他说他那点伤本就不算什么,反倒是我快要把他吓死了,什么都没说就像丢了魂似的冲出去和欧阳家几十号人打,他都差点以为我要交代在这里了。
“这里不能待了,我们走吧,欧阳家家大势大,很快就会继续派人追杀我们的,我们先离开上海滩去外面躲一阵子,等风头过了我们再想办法回来。”
这可能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我闹出这么大的事,那些吸血鬼猎人也不是没可能闻讯赶来。少爷给丫鬟和厨娘都批了无限期的假,她们俩一开始还不太乐意,尤其是丫鬟,哭着说舍不得少爷,少爷只得安慰她说没事,等风头过去,他回到上海滩,还会给她们写信叫她们回来。有了这个保证,那两人才勉强点头,那天我们两人登上火车,她们还偷偷地来火车站帮我们送行,给少爷塞了一大包吃的。
“傲天哥,你一定要保护好少爷。”丫鬟扒在窗口,眼圈刚哭红,却还是认真的看着我,“你答应我。”
我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为如何安置那些食物而发愁的少爷:“我会的,不用你说,我也会保护他的。”
看着两人在窗外挥手告别,少爷好像也有些舍不得。
火车渐渐启动,我和少爷所在的车厢并没有多少人,空荡荡的,反倒适合看风景。火车驶离上海后,少爷寻思着跟我讨论起我们这段时间应该去哪里,他提了广东和香港,最后又都被他自己一票否决,安静片刻后,少爷又开口道,傲天,你觉得东南亚怎么样?
我说都可以,少爷要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哪里。
他点点头没再作声,好像在心里盘算着去东南亚之后的生活怎么办。没过多久,他便靠着窗子睡着了,我把西装外套盖到他身上,靠着椅背假寐。
对我来说,这种生活好像才是常态,我带着他四处漂泊应该也不是难事,在路上,吸血鬼猎人不可能那么轻易的找到我,而普通人类又不可能对我的生命安全造成威胁,好像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我感觉自己已经被燃成灰烬的心脏又一次恢复了跳动,我找到了能够前进的方向,至少陪着他的这段时间,我都有了目标。
列车在不同的车站停下了几次,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夕阳下,列车驶进山中。我休息够了,起身去寻一些热水,或许少爷醒了之后可以喝。打热水的位置在车厢尽头,我时不时观察着少爷的情况,却恍惚间看到车厢的另一端好像有一个奇怪的人影掠过。
一股不安的情绪从我心底蔓延开来。我将打来的热水放在少爷身前的桌子上,刚刚那道黑色的人影应该不是我看错了,我小心翼翼地走到车厢的另一端,两节车厢的连接处果然站着一个人,那人一身黑衣裹得严实,似乎就是在这里等我,见我走来,他猛地撩开衣服,腰间绑着一圈炸弹笑道:“去死吧,刘家的狗东西。”
我反应过来要去夺他手中遥控器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少爷!!!!!!!”
遥控器按下,火光乍起,炸药仿佛就在我耳边炸开,巨大的冲击力和火焰将我炸飞,我只感觉周围地动山摇,整个人狠狠地撞在某处,然后便是一阵长长的耳鸣,变形的火车将我挤压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之中——就像一口棺材一样。
我咳了两声,睁开双眼,目之所及却是一片黑暗。
我慌了,我害怕被困在黑暗封闭的地方,我感觉不到自己的腿,想要逃出去却又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枪声,烟火声,尖叫声又在我耳边萦绕,好像要把我逼疯,我受不了那些声音,大声叫喊着想要逼退它们,只是那样好像并没有什么用处。
恍惚之间,那些快要把我逼疯的声音里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唤。
那声音像是从雪山深处传来,绕过所有的喧闹,传进我的耳中。我渐渐停止了叫喊,那声呼唤却依旧在,好像就在黑暗中的某个方向,我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渐渐地,那些嘈杂的声音消失了,只剩他的声音,反复地叫着我的名字。
循着方向,我用尽力气推开了压在前方的一块铁皮。
光亮透进来,我的脑袋也清醒了许多,只是我距离爆炸的地方太近,虽然并不会死,但身体的重生也还需要时间,更何况被火焰灼烧的感觉真的很痛。
我半截身子探出去,却已经能摸到冰凉的铁轨,灰烬飘在空中,就像一场大雪。我顺着声音的方向抬起头,正看到躺在不远处的少爷,他也被压在一块铁皮下,额头正流血不止。刚刚好像就是他一直在叫我的名字,见我从那鬼地方爬出来,他笑了一声,被烟熏的嗓子早就变了调:“你可真能叫唤,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你还有幽闭恐惧症啊……”
“对不起少爷,我失态了……你等等,我马上就救你出来……”我用胳膊使劲想向前,大腿部却传来钻心的疼痛,我一拳砸在地上骂了一句,回身想要去扒那块弯曲着插进我腿里的铁皮。少爷说别费力气了,说完又话题一转,虚弱的说道:“傲天,你不是什么普通人吧。”
听到他这么说,我手上动作一僵。
“我可能有时候是不太聪明,但也没傻到那种地步。”他这么说着,不知道压迫到了哪里的伤口,倒吸了一口冷气,“一个人再厉害,也不可能对付得过几十个拿着枪的打手吧。”
我没有回头,但是我能感觉到那股视线,一滴温热的泪水不知从何处坠落在我的手臂上,我咬牙硬生生把那块铁皮从我的血肉中拔了出来,那副模样有些惨烈:“对,我确实不是什么普通人,我是个吸血鬼。”
少爷念叨着这就说得通了,我听着他的呼吸渐渐微弱,忍着剧痛朝他所在的方向挪动,经过的地方都拖出两条长长的血痕。我感觉自从我遇见他之后,整个世界都在跟我开玩笑,他们在我漫长而又痛苦的时光中留下一粒微光,让我生出希望跟着它奔跑,随后又毫不留情地掐灭它,看着我绝望,当我绝望到没有方向时,它又将那点星火丢到我眼前,让我重新站起来,追逐那点光芒前行,而现在他们玩够了,看腻了,又要把他从我眼前带走。
我努力地伸出手臂,想要抓住他垂在外面的手:“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你再坚持一下,就一下,求求你了少爷……”
“我求求你,你自己说过要陪我三十年,哪怕只有三十年……”
大雪,鲜血,同样的那张脸。我的记忆仿佛在那一瞬间错了位,最后几乎是咬着牙根嘶喊:“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少爷似乎是听见了我的那句话,他瞪大了眼睛,不顾身上的疼痛转过身,认认真真地看着我,好像在试图把我的模样永远记下来,我听见他轻声说道:“居然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我听见了他说的话,只是一愣神的时间,那双眼睛就那样没了生气,他的手垂落下来,落在近在咫尺的地方。
我的耳边又恢复成了一片平静。
没有呼吸声。
没有血流声。
没有心跳声。
什么都没有。
叁.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父母还在我们身边。
记忆里我们居无定所,路过人类的村子也几乎不会靠近。夜晚我们窝在山洞里休息,我坐在洞口望着村庄的方向,那里热闹,温暖,闪着温和的光芒,那些人类的脸上总是带着微笑,围坐在火堆前唱着歌,歌声能飘得很远。
母亲搂着我和姐姐,她悲哀地看着我们说,我的孩子,不要靠近人类,德古拉家族不能和人类产生联系,人类很脆弱,都是喜欢作出承诺却又食言的骗子,无论是恨还是爱,最终都只有你会被这份痛苦折磨一生。
我一直不明白她的意思。
当父亲和母亲被人类出卖,被捆在火刑架上烧成灰烬时,我还是不明白。
我只是固执地开始憎恨人类,和以前一样远离他们,在姐姐想要寻求安定时斩钉截铁地拉着她逃跑,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不要相信人类,人类都是骗子,于是我们不停地在半个世界里游荡,以为这样就不会产生那些所谓的联系。
可是我身体里流淌的是德古拉的血,也是我不可能躲开的必然。
不知道我为什么还坚持着要去东南亚,兴许是因为那个人最后的愿望。
全新的国度,完全陌生的地域,我趟过雨林深处,穿过嘈杂的集市,眼看着街边的小贩从少年模样到白发苍苍,一切都在变,没变的好像只有我,我不知疲倦地走过无数个朝阳到夕阳的距离,烈日烤在身上原是会疼的,只是现在我的灵魂早就飘走了,肉体上的疼痛,也仅仅只是疼痛而已。
有时候我会想,我现在太像人类了。
直到那天,我在海边捡到了一个男孩的尸体。
尸体应该是被潮水冲上岸的,男孩很年轻,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岁左右,他放在海边的盒子里装着很多东西,身份证明,警校的录取通知书,一些杂物,还有一封遗书——他是自杀的。我无力深究他自杀的原因,只是拿着那份写着“德肖恩”名字的身份证明时,我萌生出了一个卑劣的想法。
也许我是真的累了,我像那时候的姐姐一样,没有了继续远行的动力,虽然已经过去一个多世纪,我却总听得到那个人的声音,他说得对,或许我真的应该如他所言,停下来,过他想让我过的那种普通人的生活。于是我窃取了男孩的身份,像个寄生虫一样盘踞在他的家中,拿着那封录取通知书去了那座东南亚警校。
人类的世界变化的总是很快,我在那群学生中总是格格不入,他们几个人总是打趣我说我像个老古董,思维跟他们的爷爷奶奶一样。我也懒得跟他们争辩,毕竟我也是个快五百岁的老怪物了,无所谓他们怎么看我。
我第一次摸枪的时候,手一直在颤抖,其他人看我这样有些不解,他们说你这家伙什么都那么厉害,结果短板居然是枪,这可不行啊,你要是开不了枪,怎么当警察啊。我没怎么理会他们,但不出意外的,我这门课的成绩成了垫底。
周末的时候我去了学校里的训练靶场,这时候靶场里冷冷清清的,几乎看不到人。我找了个合适的位置一个人练枪,冰冷的金属触感总会让我的手控制不住的发抖,我强装冷静地开枪,可每一枪都打到八百里开外,看着干干净净的靶子我有点烦躁,摘了耳机和眼镜正想休息一会儿,却看见身边不远处还站着一个人。
那人也刚刚练完一梭子,下意识朝我这边瞥了一眼,和他对视上的那一瞬间我感觉有一股电流从脚底窜到头顶,我后退两步避开视线,但那人却一脸平静地重新上膛,端好动作扣动扳机,一气呵成连开十枪,完后挑眉看了看自己的靶子,似乎是不怎么满意自己还有两枪没有正中靶心,摇了摇头。
我应该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最好离开这个学校,再也不要回来——这是我的大脑告诉我的。
但我的心脏却好像有别的主意,我清晰地感觉到它跳动的频率,逐渐加快的速度像是要振破胸腔。它说,不要走,我还想见他,他又出现在我面前了,我为什么不能靠近?
“你的枪法真好。”
我还没想清楚,这句话便控制不住地脱口而出。只是我没想到他真的听见了,他转过头拿下一边的耳机,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好像恍然大悟般开口道:“诶你是那个……新一届里特别厉害那个德肖恩吧,抱歉刚刚光看枪和靶子去了,没注意你。”
“你居然会说中文,我之前总听我宿舍兄弟提起你,看你那名我还以为你是本地人呢。”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好像看我表情有点尴尬,这才想起来伸出一只手到我面前,“对了,都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你上一届的,叫我刘波就行。”
我看着他脸上的笑容,目光游移到那只手上,犹豫再三还是握了上去,我现在明明都不会恐惧太阳的温度了,可是我还是觉得他的体温高得吓人,像是能把我烫伤:“师哥叫我傲天就行……龙傲天。”
刘波明显愣了一瞬间,然后突然笑出了声:“不是,你这名字不是忽悠我吧,龙傲天……怎么听着那么像小说人物名呢?”
我含糊道是我家里人取的名字,师哥说,那你家人一定很爱你,希望你的人生像小说主角一样披荆斩棘走上巅峰。我哈哈两声没接话,他倒是很热情,说很少在这边见着中国人,看到我觉得怪亲切的,非要和我交换联系方式。
我告诉他说我没有手机。
你这是活在哪个世纪的人啊。刘波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倒也没多说什么,安静片刻后,我抬眼看他,我问师哥你能教我开枪吗。他倒是像想起什么似的,说当然可以啊,跟你说你师哥我可是警校打枪最厉害的,今天你小子算是捡着了。
我先给他演示了一下我的枪法,说实话,我挡子弹的能力不错,开枪的能力可就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他看我打完一梭子,眉毛都揪成一团,说:“这挑战可不小,傲天你这手也太抖了。”
“以前受过一点小伤,可能是后遗症。”听我这么说,师哥脸上露出了一丝心疼,他一边念叨着你这孩子以前过得是啥生活啊,一边过来把住我的手,用他自己的力量让我的手稳下来。这让我的脑子更乱了,但是他在身边后,那种拿起枪之后的心慌感变轻了,我这样顺势开了几枪,虽然还不怎么准,却已经不至于歪到八百里外去了。
“砰!”
最后一枪开完,我的室友都有些愣住了,他一脸不信地盯着我:“你小子进步也太快了吧,这才一个多月,你是谁,你把之前那个一枪打不中的室友还我。”
我放下枪,说只是最近练得多罢了。事实上从那天我请求刘波教我开枪后,每周的周末两天我们都会去训练场,一练就是一天,其实我本身也知道,我手抖的原因和受伤没关系,这只是一种应激反应,一种因为他产生的应激反应。
最开始的时候,他的身边只有我和姐姐,他还将全部的耐心都倾注在我一个人身上,然后因为我的靠近,他死在了大雪之中。后来,他的身边换成了丫鬟和厨娘,却依旧为我留下特殊的位置,可我却食言了,没有保护住他。现在,他的周围有很多人,有他的好兄弟,有他的家人,站在人群中央也是最亮眼的那一个,有很多人爱他,我才是最不起眼的那个,甚至能够成为他师弟的这个身份都是我从别人那里偷来的。
这么说来,我当了一个世纪的窃贼,我所有所谓的幸福生活,都是从他的生命中偷来的。
夏初的夜里,那天他没有来训练靶场。我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完成我的日常训练后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宿舍,却正看见门口处刘波探出一个头来,朝我招招手,嘴里还发出“噗呲噗呲”的声音。
“师哥,你逗小孩呢?”我走过去一把拉开门,他因为我的动作差点没站住,两只手按住门框才稳下来,我挑眉到,“怎么了?”
“这不是怕别人听见吗,里面有我熟人。”刘波尴尬地越过我扫了一眼靶场,拉起我的手腕就往外走,我问他做什么,他却只是回头笑嘻嘻地看了我一眼,“哥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任由他这么拉着往前走,他所说的好地方其实就是唐人街的一家小餐馆,餐馆人不多,店面也挤在一个狭小的巷子里,如果不是很熟悉可能很难找到。而师哥一看就是这里的熟客,刚进店就把我按在一个位置上,跟老板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还贴心的问了我的口味,得知我不吃蒜之后还咂咂嘴说那可太可惜了。
“这唐人街上就他家做的味儿最正宗,之前我总是一个人来吃,好不容易逮到个能和我有共同话题的,怎么能不让你尝尝。”说完,他还神秘兮兮的凑到我耳边道,“你师哥我是熟客,老板还能送啤酒,你要是想喝就随便喝。”
我点点头应下,不过我其实并不怎么喝酒,我一直觉得酒精有股腐烂的味道。只有百年之前,刘波那家伙给我包了一顿血肠饺子,而我当时看他倒了杯白酒,有点好奇,趁他转身去厨房拿醋的功夫偷偷摸摸地喝了一大口,结果被辣得吱哇乱叫,就因为这件事他还取笑了我好几个星期。
想到这里我又不作声了,师哥看我忧郁的模样,开口道:“诶,有时候我都觉得你比我更像个师哥,之前我老师也说,我什么都好,要是能像你那样稳重点就更好了。”
我说师哥现在也挺好,我还得感谢师哥这么久以来教我练枪。他说这都是小事一桩,以后出了警校遇上什么事,也都可以找他。
“师兄,总是当好人不好,你不知道别人是不是好人。”
“咋的,你不是好人啊?”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见我不接话又继续道,“我这人吧,有点英雄情结,我当警察也是,本身就是为了保护别人。”
“我以前也这样想。”老板端了刚出锅的饭菜放在我们两人身前,白茫茫的水蒸气让我有些看不清他的脸,“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强大得不行,以为没有人能伤害我要保护的人,后来才发现,是我太自大了。”
“那肯定不是你的问题,你别这样。”不知道师兄在脑子里都脑补了些什么,但是肯定不是我想表达的那些,他拍拍自己的胸脯,一脸骄傲的说,“以后你真遇上危险了,师兄保护你。”
我恍惚间好像感觉在哪里听过这句话,但已经记不清了。我看他的动作有些滑稽,顺着他的话继续道:“师兄打算怎么保护我啊?”
“这样,师兄我做诱饵引诱敌人,你就从另一边逃跑,然后我再掏出手枪啪啪啪几枪把那些犯罪分子都毙了。”他说得兴奋还用手比了一个枪的形状,假模假样地吹了一口并不存在的枪口,“怎么样,帅不帅?”
我笑着点点头,捏着筷子给他比了个大拇指:“那万一对方人太多了怎么办?”
“那也没事,你就跑,不用回头,还是师兄做诱饵把他们都引走。”
“那你呢?”
刘波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认真地看着我:“当警察的早就准备好有这么一天了。”
警校课程繁忙,那日之后我们虽然还会偶尔一同跑出去吃东西,却也还是聚少离多,也就这样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师兄弟关系。那天晚上我正在操场上夜跑,一扭头却看见刘波正在看台上朝我挥手,我走过去问他来这儿干嘛,他神秘兮兮地叫我上去,我听了他的话上了看台,却发现他拎了一个背包,里面好像装了什么东西。
“怎么了师哥?”我拿起他放在我身边的毛巾擦了擦汗,却看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递给我,我一脸疑问地看着他,他却告诉我自己打开看,我拿过那个盒子打开看了一眼,转头看他,“手机?”
“毕业快乐傲天!这是师哥送你的礼物。”
我做了个怪异的表情,说师哥我现在还有一年才毕业。他呃了一声,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拿过手机一顿操作,又塞回我手里说,“就当提前送你了,师兄快毕业了以后也不能常见面,我把我手机号给你打在备忘录里了,以后想找我可以用这个联系我。”
“谢谢师哥。”我看了一眼那串号码,在心里默念几遍将那些数字铭记于心。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今天我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好像他一直有什么话想说,却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只是和我一起坐在看台上吹风,他不说话,我也不接话。
我们两个一直在看台上坐到操场上空无一人,师哥这才长叹一口气,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太晚了,回去吧。”
我点点头:“师哥,你先回去吧,我还想再待一会儿。”
其实我是知道他想要跟我说些什么的,虽然在吸血鬼中我还算不上什么前辈,但对于人类来说,我见证过岁月变迁国家兴亡,有些事情我清楚得很。他近来反常的忙碌,一定和最近突然在东南亚这一片闹出乱子的毒蛇帮有关——我觉得人类有的时候还真是怪奇妙的,我们吸血鬼可从来没有时间搞内战,也从来不会戕害同胞,但人类却能毫无顾忌地下手,恶毒程度连我们这些怪物都自愧不如。
我孤身一人坐在看台上,手里捏着那部崭新的手机,脑子里想了很多,从那座村子到那片宅邸,再到这所学校。他是有机会度过正常且安稳的一生的,我在心里盘算着,我不知道我的想法能不能实现,但我清楚的是,或许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没办法见到他了。
没过多久,他就消失在了学校里。
最初偶尔还有人提起他,好奇他去哪儿了,不过人类总是健忘的,这事不过三四个月便没了消息,大家的生活还是像以前一样,并没有因为少了一个人而产生什么改变。
只是我更少同别人交流了,我脑子里出现了一个荒唐无比的想法,但那对我们两个来说都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自他离开后,那部手机我只是一直带在身上,备忘录里的号码就安安静静的躺着,从来没有被我打开过。室友总吐槽我神龙见首不见尾,像个幽灵一样抓不住,他们用一个词来形容我——孤僻。我其实有些意外,我上一次听到这个词语,也得是几百年前。
那时候是在爱尔兰的那人家,我和姐姐都受了伤,在姐姐强烈要求下,我们暂居在人家的农场里,彼时我还是副小孩模样,那一家三口对我们笑脸相迎,为我们准备了食物和休息的地方,姐姐试了那些食物并没什么问题,便喂给我吃,我本就不太开心接受人类的施舍,又一言不发,那农场主脸色便不太好,笑着说这孩子可真有点孤僻。我姐姐只是笑笑,说我可能是刚刚在外面遇到了野兽,受惊了才会这样。
我固执地不愿意住在他们准备的房间里,姐姐犹豫了一会儿,才在农场熄灯之后,带我钻进农场的窝棚里睡了一晚,农场后面有个管理员,那家伙特别粗心,窝棚里多了两个人他也没有发现,甚至每次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总是忘记关后院的栅栏门,因此农场里还跑出去不少羊。
大概住了两三天,我跟姐姐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还是打算离开。姐姐郑重地感谢了他们这几天对我们的照顾,那一家人犹豫了一下没有强行挽留我们,只是希望我们留下来再吃最后一顿饭,我们俩答应了。
我跟姐姐猛地吐出一大口血,那股味道姐姐比我更清楚,他们在晚餐的食物里掺进了大量的圣水,那东西对我们来说与硫酸无异,我恍惚间已经能听见房子外范海辛的脚步声,就意识到这家人把我们骗了。
所以说人类有的时候,真的是很残忍的生物。
毕业后,我跟着警署里的一些前辈解决起了毒蛇帮相关的案子。或许是因为我表现得过于不要命,反倒帮署里办成了不少案子,立的功多了,我的职位也越坐越高。警署里的前辈提起我总是会叹一口气,说这个新人努力的让人害怕,对毒蛇帮的案子那么上心,前途不可限量。
一次出警的路上,我们想要抓捕一整条销赃链,却意外打草惊蛇,我们可不能等他们醒神,既然错过了大鱼那就只得将下面的马仔抓捕归案。只是毒蛇帮的人跑得挺快,一片混乱中我看到一个穿着花衬衫的身影转头跑进了巷子,我想也没想就提枪追了上去,他的体能不是我的对手,巷子只有一条长线,他在拐角之前无处躲藏:“站住!举起双手!不然我就开枪了!”
他应声停了下来,我端着枪慢慢朝他走去,听我的话他举起双手转过身,但面对面的那一瞬间我们还是有一种不真实感——他留了胡子,喘着粗气流了不少汗,整个人看起来比离开我的那一年消瘦了许多。他可能没想到见到的会是我,表情有些错愕。我们对视了一会儿,我还是放下了枪,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他像是也明白我意思,很快便跑进了一旁的巷子里了无踪影。
这不是一次愉快的会面,也不是我们应该的会面。
我回去后告诉其他人我跟丢了,他们好像很震惊,没想到我也会跟丢,这应该是我几年的警察生涯里第一次滑铁卢,居然败给了一个普通小混混。
人总会失手。我这么说道。
回到警署后我坐在位子上发了好一会儿呆,不知道第一反应是庆幸他还活着,还是难过他简直变了副样子。那部手机被我放在左手边数第三个柜子里,和他的警服放在一起,我拿出手机,翻开拨号页面,手指在那几个数字前摩挲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按下那个绿色的按键。
再等等吧。
我想。
升任吉普岛警署署长后,我对工作越来越得心应手了。不到两年的时间,我们便将毒蛇帮连根拔起,现在除了一些残存的余党,他们已经不再有威胁了。警署的兄弟们连夜庆祝了一番,毕竟毒蛇帮的案子大家已经追了近十年,十年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了。我就坐在人群外看他们玩得开心,有位今年刚调到我们警署的小伙子见我不怎么和大家一起,便凑过来问,署长,你怎么不开心啊,剿灭毒蛇帮不是大好事吗。
我端着水杯,只是微微笑了一声,说我很开心,只是表现得不像你们年轻人那么激动。听我这么说,小伙子来劲儿了,他说署长你才多大,三十多岁也不老,怎么就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我闻言拍了他后脑勺一下,说你才看破红尘,去一边玩去。那小伙子笑嘻嘻地挠了挠头,说了声那署长你忙便又扎进庆功的人堆里去了。
后来刘波的那份材料被交到了我的手上。
他回到了我们警署,是我为他重新办理了手续,只是他的变化太大,让我都有点不习惯。现在他反倒是拿着枪手会发抖的那个人了,总是弓着背,像是为了压抑自己有些凶狠的气质总是表现得唯唯诺诺——十年的时间,他当年的那些意气风发早就被磨没了。
“你现在都是署长了。”
我转过身去给他归档,听他这么说我只是低头不语,将他的警服和警用装备都交给他,他虽然仍有些下意识害怕那些东西,却还是接下了。
“师哥,你现在还在用曾经的那个电话号吗?”
他站在镜子前整理着衣服,眼睛向上看似乎在思索:“啊,卧底的那个电话已经丢了,现在用的还是曾经那个电话。”
听他这么说,我从柜子里拿出那个手机,手指熟练地按下那个我已经熟记于心的电话号码。一阵铃声从房间的那头响起来,师哥好像被吓了一跳,他掏出手机,见是个没见过的号码,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接了起来:“喂?”
“师哥。”
刘波愣了一下,转过头来看我。我的声音和电话里的那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就这样举着电话望着他:“欢迎回来。”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就在我们警署里做基础警务。最开始他还会因为那改不过来的凶恶口气吓跑一些市民,但经过我耐心教导,他身上那些从毒蛇帮里染上的习惯已经都去除的差不多了,至少现在很少有当地居民见到他会吓得躲起来了,有些大胆的,还会试着举手跟他打打招呼。
一年又一年,这应该是我这漫长的一生中驻足最长的一段时间了。闲暇时师哥总是会调侃我,他说我和他一样都是四十多岁的人,怎么我看起来还跟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一样,两个人站在一起都会被外人误会差了辈分。
我说这不是正好,这样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把我认成你师哥了。
后来他再说的那些话我便都没有再听,也是,他都已经四十多岁了,生活也步入正轨,在大家心里也是个好警察,巡逻的时候还会有人给他送一些小零食……我这十几年所做的事情,拼命用最快的速度除掉毒蛇帮,帮他回到安稳的生活中去,可能都是为了这些吧。那天下班后,我带师哥去了一家他应该会喜欢的小店,他一边吃一边感慨我怎么找到这么好的地方的,我就只是笑,笑过了,我才缓缓道:
“师哥,我可能要回老家去了。”
他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继续道:“那你去呗,需要我陪着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回去,就应该不会回来了。”
人类的一生太过短暂,拢共不过百年的光景,被困在名为生和死的绳索内,绳结的头是生,转过一圈来,却发现死也是绳结的头。而我却跨越了那些绳结,像小偷一样偷走上面的线,将它们织成一个相似的绳结,却骗自己那东西叫幸福。到头来那绳结断了,我偷来的东西也没了用处。
我第一次偷走的时间长度,是两个月零十三天。
第二次偷走的时间长度,是一年零一个月。
第三次,我更是无耻地偷走了十四年的相处时间。
我的母亲告诉我的那些话有时还会在我耳边徘徊,我体内的那些血液就是我们的锁链,将我们牢牢绑在一起,带来的只有痛苦和无妄之灾。这么想来,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当初一个蠢得不行的荒唐想法,这个想法折磨了我半生的时间,只是现在是时候结束了。
其实早在师哥仍在毒蛇帮的时候,有个家伙便又一次追到了我的身边。我现在再看到他好像已经没有那么恐惧了,毕竟我在同一个地方停留了那么久,他迟早会找到我的。他说他是范海辛的后人,是来追杀我这个吸血鬼的,我也不反对,我说那好呗。这年轻人好像有些不敢相信,他举着枪的手抬起来又放下,有点疑惑地问,你不反抗吗。
我说,我活累了。看他迷茫的样子我思索了一会儿,又开口道,你知道我是这世界上最后一个纯种吸血鬼了吧?他犹豫着点点头道,知道。我继续道,那你杀了我之后,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他陷入了沉默,杀吸血鬼这件事对他来说就好像是一个固定的家族使命,如果世界上再也没有吸血鬼,他们的存在好像也就没有了意义。也许是因为他还是个小年轻,一时间拗不过那个劲儿来,沉默了一段时间后他挥挥手道,你走吧。
我说帮我个忙。他却好像有点生气了,说你要干什么,我都放你走了。
帮你找点你能做的事,就算赎罪了。我笑着说。
我坐上火车离开的那一天,师哥来送我。
他说,要记得经常联系他。我说没事,不过我老家信号不太好,有空我会给你写信。他就笑着拍拍我说,还写信,现在都是二十一世纪了,你这什么老古董。
临走前我抱了抱他,抱了很久,我是一个不怎么喜欢用拥抱来表达情感的家伙,但此时此刻,我确实是只想着拥抱他的。或许是我体内的那些血液作祟,它们仍旧翻涌着永不停歇,不愿意让我离开他,我们相隔越远,便越感觉那股拉扯的痛楚。
“再见了,师哥,祝你幸福。”
这趟火车之旅很漫长,却没有让我感觉到烦躁和厌恶,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轻松和舒畅。从东南亚回到上海,再到北平,一路上我只顾感慨景色变换太多,已经和我曾经所见完全不同,而我这趟旅途的终点便是那个熟悉的地方,那个我当初狼狈逃跑的地方。
来时正遇上大雪封山,不过那东西是拦人的,对我这种吸血鬼来说只不过是要绕一些路。范海辛家那小孩在山脚下等我,看样子是错估了天气,在雪地里蹦蹦跳跳冻得发抖。我说你这样冻死了可不怪我,他倒是嘴硬,硬跟着我往山上去。
“诶,我还没问,到底为什么要来这儿啊,冷得要死。”他不停的用手搓着自己的衣袖,兴许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让自己不要那么冷,开口和我聊起天来。
“来这里归还我偷走的东西。”我瞥了他一眼,目光却落在远处白茫茫看不见尽头的雪地上,“因为我自己是个傻子,也因为年轻,我害了一个本应该幸福的人。”
转念一想,我还是忍不住给旁边小孩的后脑勺来了一下,他好像没想到我会这么做,瞪着我说你干嘛啊。我说,“那个人死也有你家祖宗一份,我想起来有点生气,既然你家祖宗没了,我只能拿你撒撒气了。”
他听了我的话到也没反驳,只是嘟囔了两句。
“而且,我累了。说实话,我早就应该听我母亲的话,或许现在我还跟姐姐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游荡,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
“你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没说这是什么地方啊。”
我停下脚步,那小孩也跟着我停下,透过茫茫雪雾我恍惚间已经能看到一排房子,只是过了百年,那些房子应该早就不是原来的居所了,但是在我眼中它们却好像仍是原来的模样,那间小房好似跨越时间,穿透云海,落在我眼中是那座警校,是那栋只有四个人的宅子,最后便是冬日烟火下的平房。
“就到这里吧,麻烦你了。”我拍拍他的头,指了指房子的方向,“做你该做的事情,别忘了我们约好的。”
那孩子表情十分复杂,他点点头,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我转过身去,望着那个方向慢慢前进,身后那孩子咬着牙举起了手里的枪,枪口对准了我,缓缓扣下扳机。
一个多世纪的时间,跨越山川河海,我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这里。我偷窃他的时间在世界上茫然的前进了百年,却到如今才意识到如何彻底斩断这繁复的因果。朦胧中我闻到那天夜里还未吃到的那顿晚饭的香味,看到那个房子边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我的姐姐,另一个远远地朝着我挥手,脸上还挂着我熟悉的傻笑。
他好像在跟我说:
回家吧。
尾声.
我叫刘波,算命的从小就跟我说我注定有一份没头没尾的孽缘。
我爸妈自然是不信那些邪的,俩人都是纯正的唯物主义战士,顶天立地不信鬼神,于是我也没跟着放在心上,只是觉着没头没尾这个形容词太过抽象,怎么会有缘分是没头没尾的呢。
家里唯一在乎这件事的就是我太奶奶,我的名字也是她取的,她老人家总喜欢念叨一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儿,甚至还会看风水,只不过她脑子本身就有点不好,年纪大了犯了阿尔兹海默症,说话总是东一撇西一撇的,没个连贯性。但她安静的时候也会给我讲故事,好像还把我当成四五岁的小孩子。
她讲的那些故事里最好玩的就是关于来生。她说我们刘家人祖祖辈辈上,是真的有人见过来生的,只不过见来生总伴随着一道无端的孽缘,她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当时我应着她的话嗯了两声,就只把这当了一个故事。
然后在我进警校的第二年,我遇见了那个有点奇怪的师弟龙傲天。我们一见如故,他身上有股奇怪的魔力,总让我觉得我们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我的朋友有时候跟我提起他,用来形容他的词语都是孤僻。我就反驳他们,我觉得傲天那孩子不孤僻啊,还挺贴心的。他们就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盯着我,说刘波你不对劲。
我挠挠头,心想难道傲天不是个挺成熟乖巧的小孩吗。
只不过他好像不太愿意麻烦我,哪怕我跟他说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帮忙,他也只请求过我教他练枪。提起练枪的事情我还有些心疼他,这孩子不知道以前经历过什么,总感觉精神上留着一些抹不掉的创伤,还常常坐在原地发呆,看向我的眼神也总是无比哀伤。
后来我跟太奶奶聊起过他。原本只是无聊找个人倾诉一下内心,她却好像正清醒着,听完我的话后轻声念着他是个骗子,他答应的事情没有做到。我只当太奶奶被什么刺激到了,没在意她说的那些事,只是安慰了她一会儿,看着她又安心睡去,才离开房间。
然后我被上头选中去毒蛇帮卧底。那其实是一个挺重要的活儿,我们警校生档案干净,本就是不错的人选。临定下来前的一段时间,我不知为什么有些放不下龙傲天那个家伙,心里总是想着,我不在的话他还会不会和周围人好好相处,但转念一想人家也是个成年人了,我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也没什么用。于是在那之后,我送了他一部手机,那里面存了我的手机号,让他有事打给我,我原以为我离开后他可能会想起打给我,可是他没有,一次也没有。
我进毒蛇帮之后,那个手机号便闲置了,我们也有长达十年多没有再联系,时间久了我总产生一种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的错觉。一次行动中,我给警方透了底,却意外打草惊蛇,听见警笛声我变下意识逃跑,结果却和已经做了警察的龙傲天面对面——这么多年他好像一点没变,还和以前一样,我们对视了好一会儿,最终他还是放我走了。
夜深时我还会想起他,想起他看向我那哀伤的眼神。后来毒蛇帮被剿灭,我也回归了警队,招待我的就是龙傲天,只是没想到多年不见,他到成了警署署长,却在见到我时还保留着曾经的那个孩子模样。
我跟着他学做基础警务,空闲时警署里的新人都好奇的不行,跑来问我跟署长是什么关系。我有点不理解,说我们以前是师兄弟,怎么了吗。他们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然后悄悄地跟我说,他们来这儿的时候,对署长的印象都不太好,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做事也是雷厉风行,当年端了毒蛇帮的事情,署长可是占了头等功。那几年你不在,听署里前辈说,署长当年特别不要命,遇见事儿冲得比谁都前,天天就想着怎么把毒蛇帮连根拔起,从来也没见他对谁这么有耐心。
这还是和我印象里的龙傲天不像一个人。
我们一起在警署里度过了很长的时间,龙傲天那小子几乎耐心地改正了我所有从毒蛇帮里带出来的坏习惯,甚至还会陪着我去街上巡逻,美其名曰要和父老乡亲们建立深厚感情,有时候我都会想着,要不干脆以后老了,退休了之后,跟傲天去海边买个房子,就我们师兄弟俩一起养老算了。
而我也确实有了这个打算。
那天傲天带我去了一家不错的饭店,我突然想起这件事,正打算开口问问傲天愿不愿意,毕竟人家看起来还跟二十多岁的黄花大小伙子一样,万一有小姑娘追求,我也不好意思这么把人拐走。而当我正要开口,他却突然先说了话。
他说他要回老家了。
我说那你去呗,用不用我陪着。
结果他告诉我说他是要回老家,然后就再也不回来了。
我想说的话一时间都噎回了肚子里,想来也对,他还有家人,也不可能会同意我的提议。于是我只是说祝你一路顺风,记得常回来看师哥。
他就这么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我听他提起过,他的老家在东北的一个小村子里,每次提起那个地方他的神情就很复杂,却又带着些释然。这么想着我也回家休假了一段时间,我的太奶奶最近状况不太好,夜里时常听见她在哭,我不知道她怎么了,便常常守在她身边陪着她,见我许久没回警署那边,她问你最近很空闲吗?我说我师弟要回老家了,我去送送他,请了几天的假放松一下心情。她看看我,好像察觉到我心里有些难过,把我抱进怀里,摸着我的头发轻声道,有些人总会离开的,我当年也等着,带着期望等了两个人十年又十年,他们却再也没有回来。
我不知道太奶奶经历了什么,就只是难过。
龙傲天离开后不到几个月,我家附近搬来一个小伙子,看上去年纪不大,有点毛手毛脚的,人却很热情,很快就跟我的家人熟络起来。我们时常会坐在一起吃饭喝酒聊天,兴许是孩子年纪不大,憋不住事情,有时会难过的跟我说,他家里祖祖辈辈承下来的工作在他这儿断了,他人生的目标都没了。
我说,那你得找到新的方向。
他眨眨眼睛看看我,安静了一会儿后开口道,勉强算找到了,他一个朋友让他替祖上的人赎罪。我问,让你赎罪,那你朋友人呢?他说,那家伙回家了,照他自己的话说,跟他的家人们葬在一起呢。
我连忙说对不起,不是有意提起这件事的,对你朋友的离去我很抱歉。
他说不用抱歉。只是那天起,他便再也没有跟我谈论起关于朋友的事情了。
后来的时间就过得很快,重复的生活,重复的日子,安稳的不得了,小偷小摸没在我家发生过,来寻仇的帮派余党也从未靠近过我的家门,就好像被什么人一直保护着一样。退休之后我还是在海边买了一栋房子,像一个有点固执的心愿,只不过和最初的打算有点偏差,住进来的只有我一个人。想到这里我还时常会在心里念叨龙傲天那个家伙,回了老家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我,他说老家信号差,会给我写信,结果信的影子我也没见到。
当时的我甚至萌生出一个想法,要不我去他东北的老家找他算了,结果细细思索后我才反应过来,我并不知道他老家到底在哪个位置。那个小孩还是会时常来照顾我,为此我还打趣道,到时候我死了可没财产留给你。他就白我一眼也不说什么,继续帮我打扫卫生去了。
大概六十多岁的时候,我的身体还是熬不住了。
估摸着是早些年做警察的时候太过放肆,落下了不少病根,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我突兀地想起来小时候算命的说我命中有一段孽缘,可人都行将就木,我却并没想到我那孽缘在哪里。想到这里,我还笑着对那小崽子说,看来算命的说的还真是不准啊,我哪有什么孽缘。
他安静地看了我一会儿,轻声道,可能是那人自己亲手把孽缘断了吧。
我当时没有想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后来我也没有机会再开口去问了。
我死了。
不过说实话,自己说出自己死了这种事还是有点诡异。那个时候我好像还有一点残留的意识,我在意识海中看到了一束亮光,脚步不受控的朝那个方向迈去,直到触碰到那股炙热的温度,我便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拉进了亮光的另一端。
现在我相信我太奶奶说的话了,这世界上真有来生这种东西。
只是这来生总有一股往生的味儿。我出生在一座人丁兴旺的大宅子里,家里人都叫我少爷,名字也和上辈子一样,叫刘波。说实话,我总觉得我这个名字才是孽缘,能跟着我两辈子。而且我还发现了更奇怪的事情——从小跟我一同长大的丫鬟名字和我太奶奶一模一样。
好尴尬,这种尴尬一般人不能体会。
然后我又一次遇见了那个人。那时我二十多岁,自己搬到上海滩学做生意,不太喜欢陌生人便只带了丫鬟和厨娘,原本从小陪伴我的老管家也不堪舟车劳顿,无法陪我来到上海滩,他告诉我他找了他当年一个不错的学生,应该过几天就能来我府上帮忙打理事务,我虽应下了,心里却已经盘算好怎么把人撵走了。
结果我没想到我会看到他的脸。
原本心里打的小算盘早都丢得没影,嘴比脑子先应了下来,想也没想就把他留在了我的府上。只是蛮奇怪的,他说他叫傲天,却不曾提起姓氏,我试探性的问他,他却说他的姓氏不重要。这可让我犯了难,我装作打趣的样子说龙傲天如何,他却只是很冷淡地说随我做主,那时候我的心就已经凉了一半——这家伙应该不是龙傲天吧。
只是他顶着那张脸和熟悉的名字,我还是很难不去注意他。然后我发现,这个傲天,比我所熟悉的那个龙傲天更像个年轻人,他虽然会拒绝我让他一起吃饭的提议,但却还总是会在我们几人相处时投来关注的目光,即便他总是端着一副管家的优雅架子,却还是会情绪外露,还会开一些无关痛痒的小玩笑。
但是我第一次听见他说他对女人过敏时,我还是有点绷不住。看他严肃的表情我又不好意思表示怀疑,我原来那个师弟就怪得像个战神,或许这个傲天有点什么不为人知的小毛病也是正常。因此当我看见他和丫鬟相处甚欢的时候,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就是,坏了,他不会是喜欢我太奶奶吧。
我突然想起我太奶奶曾经无意识念叨的那些话,什么骗子,什么没有回来,难道我太奶奶是在说这个负心汉当年离他而去吗?这么想着,我对傲天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而后来他向我证明我想的故事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人家对我太奶奶没那个意思,两个人是正直的不得了的的工作伙伴友谊。
不知道为什么,知道这个结果后我还放松了些。
后来一段时间我总是偷偷摸摸往厨房溜达,假装不经意地问起厨娘管家最近都吃什么,厨娘犯了难,她说管家胃不好,几乎吃不了多少,有时候放了蒜他甚至碰都不会碰一下。这我可有点迷惑了,这家伙跟我师弟一样都不吃蒜,这一点还真是像得不行,然后鬼使神差的,我想到了我师弟的老家,于是我跟厨娘说,我们做一顿东北菜吧,管家是东北人,应当爱吃。
厨娘将信将疑的看了我一眼,说自己不是很擅长东北菜。我说没事,重点是心意,管家来咱们这儿这么久了,给咱们家做了那么多事,咱们也得接纳人家是不是。于是我便跟着厨娘弄了一桌子丰盛的东北菜,虽然她极力阻止我下厨,却还是抵挡不了我因为好奇而跑锅里划拉两下的决心。
当那家伙回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万一他不是东北人呢,我这样一腔热血地搞出来会不会搞了个乌龙?结果却让我有些意外,他竟然还真是东北的,只是他问我如何得知时,我只编道是老管家推荐信里说到的,他也并没有怀疑——正是这种时候,我反倒更能意识到他和我师弟的不同之处。
他虽然看起来更加拒人千里之外,却也更容易被感化,即便是丫鬟和厨娘,也从来没有人说管家“孤僻”,他们俩只觉得管家有边界感,是个假装冷漠的好人。
这一点我倒是有点同意。
不过即便我知道他厉害的不同寻常,在听到他跟我说用四成利拿下了王老板的单子时,还是免不了震惊。我好奇地追问他是怎么办到的,他却说是用真心。说实话,我不太相信,真心要是这么有用,这世界上还哪来那么多勾心斗角,只不过他的表情太过诚恳,我一时间竟然不觉得他在撒谎。
话说回来,王老板这单虽然谈下来了,我心中却总有不安,毕竟此事涉及到欧阳家族,提心吊胆地等了好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什么动静后,我都以为没什么问题了,麻烦却在这时候找上了门。
枪响的那一瞬间我还是不免吓了一跳,听见傲天让我躲在书桌下,我的反应倒也还算快,却还是被子弹擦过了额头,有点火辣辣的疼。这件事果然还是惹到了欧阳家的头上,他们这群家伙在上海也算横行霸道贯了,想要捏死我这么一个还没扎根的刘家少爷简直易如反掌,我本想告诉傲天我们可以从后门逃跑,却没成想他看到我额头的伤口却突然愣住了,表情是说不出的愤怒,眼睛里的血丝红得吓人,我试着叫他的名字,他却没听见似的转身推门冲进了欧阳家的人堆里。
当时我吓得浑身一冷,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听见枪响后我连忙爬起来,掀开地毯把钱都拿出来,我知道欧阳家其实只是恨我抢了他们的生意,我可以把钱还给他们,但是傲天那家伙万一出了事,我会觉得全都是我的错。然而我拿着那些钱冲向门口的时候,却被院子里的景象搞愣了,欧阳家的那些打手都躺在地上没了生气,而傲天一个人站在他们中间,浑身是血,一动不动。
我来不及思考,注意到有一个打手好像还活着,他颤颤巍巍地举起枪对准了傲天的背影。那瞬间我几乎是下意识喊了傲天的名字,上辈子残存的那点属于警察的意识指示我飞速从地上的尸体边上捡起手枪扣动扳机。
一击毙命。
回过神来后我丢下手枪,跑到傲天身边,我好像还是会把他当成我的师弟,原本是我说好要保护他,现在却是他一脸自责的说没有保护好我。我见他并无大碍,当时只急着跟他说我们要离开上海,却没去想他是怎么从那么多枪下活下来的。直到他去换掉那身全是血污的衣服的时候,我才意外注意到那衣服上凌乱的弹孔。
我的目光从那件衣服游移到他收拾东西的背影上,心里是说不出的复杂。
送别我们的那一天,丫鬟好像在和傲天说着什么,表情很是严肃。后来我很好奇他们究竟说了什么,但最终还是没问出口,毕竟人家也没跟我说,我没那么好意思去询问。火车开动,我看着外面的景色,脑海里却想的是傲天,自从我发现那件衣服之后,我就总觉得他就是我师弟,却又隐隐约约有哪里不一样,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我想起我太奶奶在我小时候给我讲的那些鬼故事,自我否定后又飞快地把它们都甩出脑子。
算了,他是什么都一样,人家又不会害我,我们这样流浪,还有点以前在一块的感觉了。
这么说着我又有些怀念在警校和警署里的生活,我装作不经意提起要去东南亚,他却没什么反应,好像根本没去过那个地方一样。师弟和管家两个人的模样在我脑子里转啊转啊,绕得我脑袋疼,我觉得他是我师弟,他却用各种行为告诉我,他不是。这么想着其中因果,我却越来越困,最后靠在窗户上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我听见了傲天在叫我,我下意识嘟囔了一句师弟,却只看见他惊慌失措的朝我奔来,而下一秒便是巨大的爆炸和漫天的火光,不知道多少次冲击后,我大半个身体都被埋在破碎的火车内,我虽然看不到伤口,却也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正在从我体内流失——杀千刀的欧阳家人,为了报复我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炸药都用上了。
然后我听见不远处的一片废墟中传来傲天惊慌失措的声音,他好像很害怕,从里面不停撞击着,看起来他还活着,这倒是件好事。我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他好像听见了我的声音,渐渐的安静了下来,许久,他推开身前的一块铁皮,半截身子探出来。
他的状况不比我好多少,毕竟他离爆炸那么近,还活着就已经是奇迹。看他钻出来我忍不住调笑了一句,说你可真能叫唤,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你还有幽闭恐惧症。
他听我这么说也不反驳,只是摇头说他这就过来救我,咬着牙想要往我这边爬,然而他的腿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主了,我看他拼命想要扳动那个东西的样子有些心疼,跟他说别费力气了。我自己能清楚的感知到我活不了多久了,这根本不可能救得回来。只是我庆幸他还活着,不过死到临头,我倒忍不住我一直以来好奇的那个问题了,我问,傲天,你不是普通人吧。
说完我便注视着他,他的身体很明显的僵硬了一瞬,一瞬过后他却更用力地扳动插进腿里的铁皮,说对,他确实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是个吸血鬼。
那一瞬间我好像并不意外。只是我从小不怎么关注吸血鬼的传说,但其实带入一下却发现管家的某些行为完全说得通,只是我还是不知道他到底跟我的师弟有什么关系,我呼吸渐弱,那些疼痛感都已经没有那么清晰了,说实话,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管家这么痛苦,他不停地重复着对不起,自责和懊悔几乎要把他压垮,他的嗓子现在听起来嘶哑无比,我正想开口安慰他两句,却听他喊道:
我求求你,你自己说过要陪我三十年,哪怕只有三十年……
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我原本想要说出口的那些话全都咽了回去。他那两句话里蕴含了太多情感,像一记重锤砸在我的心上。我想到我的师弟,他总是成熟而冷漠,大家都说他孤僻,他却对我表现出无尽的耐心,我想起他拿着电话微笑着对我说,师哥,欢迎回来,又想到看上去更加年轻,更加不知所措的管家,他不是龙傲天,他也不知道东南亚,他却对我拥有着一股难以表达的愧疚——他不是我的师弟,但他会是我的师弟。
这么想着,我强撑着转过身体,仔细地端详他的脸,即便他的皮肤已经被灼烧的看不出模样,但我却还是看着,轻声念着:
居然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原来这就是那所谓的,无端的孽缘啊。
我又死了。
说实话,这句话即便是说第二次还是很奇怪。
我没想到我太奶奶提到的来生还可以有第二次。我又一次穿过那片光芒,降生在了一个新的时间之中。
如果这是孽缘所导致的,那我这一辈子应该还会遇见傲天才对。我抱着这样的希望和期许等待了近四十年,然后在一片菜地中看见了那两个浑身是血的吸血鬼。我一眼就认出了傲天的脸,旁边还有一个人,她还残存着一些意识,朝我伸手,刚想说些什么却又昏了过去。
于是我弄来了平板小车,把两人顺着我们村子后面的大地里运回了家里,那个女吸血鬼苏醒得很快,但好像是受了什么惊吓,我安慰她说没事,我救你们回来就自然不会害你。她将信将疑地看着我帮傲天处理伤口,取出了那颗卡在胸口的致命银子弹之后,他胸口的伤口便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开始愈合,我抬头问她,他大概多久才能醒过来?
她摇摇头,说银子弹对他们来说创伤太大了,虽然侥幸避开了心脏,造成的影响却也不容小觑,可能需要一年,或者是两年才能从昏迷中醒来。
或许你们这儿有棺材吗,把他放在棺材里会好得更快。她这么说着,我却下意识想到困在废墟里的管家而一口驳回了,察觉到我太过斩钉截铁好像不太好,我便话锋一转笑道,在我们这儿放棺材不太吉利。她虽好像有些疑惑,却也只是点了点头。
然后她跟傲天便在我家里住了下来,或许是出于恩情,她平时也会帮我做一些农活,我倒也不拦着她,只是她出现在我们家的情况太过突兀,商量过后我们暂且对外宣称是两口子,实际上却保持着相当礼貌的距离。
那天我正在喂鸡,看着院子里干活的玛丽,不由得想起师弟和管家,他们可从来都没有提过自己有个姐姐,况且他们都说自己的家就在东北某个地方,现在我也在东北,或许有机会可以去他的家里看看。于是我装作不经意间询问玛丽他们老家的位置,玛丽却停下手里的动作,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说在罗马尼亚。
这下可给我整不会了。罗马尼亚可跟东北一点没有关系,那傲天那个家伙为什么总是说他的家在东北,这么想着,我抛出了第二个问题,说你们没来过东北吗,没在这边住过?
她摇摇头,她说他们从小便居无定所,父母死去后他们便在地球上四处流浪,三百年,半个世界,最后这世界上已经只剩下他们两个吸血鬼了,现在的这个地方,他们也是第一次来。
那可就奇怪了。
我没再继续问下去,总觉得再问下去对人家来说也不礼貌。就这样,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玛丽好像也已经习惯了我们的生活方式,而我时常会去帮傲天换洗衣物,顺便看看他的情况。等了整整一年,我那天推开房间门看见他站在房间里时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这是一个惊慌失措,迷茫,尚未融入人类社会的小孩子。他比我之前遇见的傲天都要年轻,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当时正值午饭时间,我给他端了适合吸血鬼吃的血肠,他甚至连筷子都不会用,小心翼翼地扒拉两下,像个小狗一样,警惕地尝了一口之后眼睛亮了起来,便大口大口的开始吃着那盆食物。
虽然我很想告诉他可以慢一点吃,但总感觉他应该是饿坏了,我不由得想象他以前究竟是在流浪中过着怎么样的生活,想象出来心疼的不行。只是这孩子现在对人类的警惕心高到一定的程度,他不愿意留下来,在他姐姐的劝说下,他才勉强答应陪他姐姐在我们家待到过年,过了年他不愿意留下,就带着他姐姐一起离开,对此我也没有太大的意见,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只不过有时候面对这个还是一张白纸的傲天时,我总忍不住想要照顾他。他身上还保留着不少吸血鬼的习性,喜欢往我家柜子里钻,喜欢吓唬我家养的鸡仔和大鹅,然后被大鹅追得满院子跑,喜欢拿袍子把自己裹成一根柱子,天冷了我觉得这样不行,硬是把他那斗篷换成了大棉被。他虽然总是用一种极其无语的眼神看着我,却也不对我做的事情有所反驳。
那次晚上村子里组织跳秧歌,他就坐得老远,没有灵魂地扒苞米,我看到这幅场景其实是有点想笑的,他这副模样总会让我想起管家,那家伙有时也会给厨房帮工,扒菜切菜的动作熟练地像是机器,让厨娘都有些自愧不如。我坐到他旁边陪他聊天,他总归对人类还是心存芥蒂,只是我没想到他语出惊人,竟然问我喜不喜欢他姐姐,我自然是否决,他便追问既然我不喜欢他姐姐为什么会帮他们。我犹豫了一下,心想是因为你,却又说道,我就不能是真心想帮你们吗?
我以为这句话他应该会相信,结果他露出了一个比当年的我还要疑惑和嘲讽的表情,念叨道,人类的真心能值几个钱。
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这孩子的确是一无所知。
其实相比较我做警察的那一生,和我做少爷的那一生来说,我和傲天相处的时间都要更长。只不过我当初还想不明白他们的区别在哪里,现在我倒是想清楚了,从现在,到他的未来,他越来越像一个“人类”了。我不知道这对他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我总觉得,他变得越来越痛苦了。
过年前的一段时间,我去集市上买了一些烟火,这东西过年放才热闹,但我想让傲天看看,便盘算着今天放给她们姐俩看。回到家的时候透过窗户便能看到傲天坐在里面向外张望,或许是看见了我,他便跑出来接下我手里的东西,他有些疑惑,我便告诉他这是烟花,让他把他姐姐也叫出来,这样我们一起看才热闹,说完,他难掩兴奋的神色去房间里把他姐姐叫了出来。
我点燃了烟火的引线,飞快地跑到傲天身边。只是那第一声爆炸让我有些恍惚,那声音好像让我想起上辈子的爆炸和管家呼唤我的模样,我下意识拽了一下傲天的手,他好像有些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却并没有甩开。反应过来后我放开了手,就这样看着烟花,傲天那家伙却突然吞吞吐吐地说他过年之后可以再留下来一段时间,其实我听得明白,他的意思就是他想要留下来,却又不好意思明说。
短暂的安静过后,我好像明白了一些困扰我的事情,原来我一直寻找的傲天的家,并没有那么难找。
这里就是他的家。
我们三个人抱在一起往房间里走,傲天好像放松了许多,玛丽也开心得不行,毕竟他们流浪了那么久,能够找到让他们停下来的地方也并非易事,或许我能够多陪伴他们一段时间,陪着他们走过百年后他们再前往下一个地方……
这么想着,管家的那句话却突然在我脑中回荡。
【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伴随着最后一声烟火爆炸,一颗子弹呼啸而过,精准无误地击穿了玛丽的心脏。
我本能的向前跨步,牢牢地挡在了傲天身前。屋子门口站着的那些人都是村子里的熟人,为首的便是村长,而另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的脸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傲天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整个人愣在原地,定定地看着他姐姐的尸体,村长跟我说让我跟他们站到一起,我心想你是谁啊。转头却看见傲天已经心如死灰的模样,他好像觉得我会放弃他——他为什么觉得我会放弃他?
我咬着牙说我是自愿的,想也没想便拉起傲天的手往后跑。身后响起枪声,我突然感觉身上某个地方痛了一下,然后便是火热且麻木的痛——我中枪了,我很清楚。
我拉着已经没了魂的傲天往雪地里跑,告诉他现在是该使用他能力的时候,他说没有用,跑不了多远,最后还是要死。我不知道为什么,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我骂了一句,说那也要用了才知道,但看到他那张脸又消了气,我知道他不能死在这里,我几乎下意识就要喊出那声师弟,却还是忍住了,我说我能保护他,让他相信我。
我们最终传送到了离村子不远的地方,但至少这能为我们争取时间。我时常会想到,我们之间的孽缘是怎么开始的,但后来我知道,那是一条衔尾蛇,我们找不到开端,也找不到终结,但这份孽缘确确实实是我亲手种下的。
我按着他的头,让他吸我的血,他挣扎着并不情愿。我跟他说,跑,然后做个普通人,去找你的第二个家。但这个时候的他的确还是个孩子,慌乱的流着泪,连转化我这种办法也想得出来。
我其实对自己的死没有那么难过,属于我自己的那一生,我过得很好很完整,后面的这两辈子反倒是我不应该记得的,某种程度上,这也是我偷来的时间,我用偷来的时间参与傲天的生命,我不为自己难过,却为傲天而伤心。
失去意识后便是漫长的黑夜。
正当我以为这段孽缘应该到此为止时,黑暗之中却又出现了那道刺眼的光芒。
本以为的结束并没有到来,我反而又从一个陌生的地方醒了过来。
不知道这是不是命运跟我开的玩笑,还是老天的操作出了纰漏,这一生过得很平淡,没有什么大起大落,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直到我六七十岁的时候,我还只是每天帮着农场主在农场里放放羊和牛。
然后我便在某个夜里,看见了两个受伤的小孩。他们警惕,恐慌,是我不认识的模样,但是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我,他们是谁,他是谁。
恍然间,我看见了坐在篝火边的傲天,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朦朦胧胧地让人看不清表情。
“上一个这么口口声声说会帮我们的人类,还是在爱尔兰。”
“那群家伙表面温和善良,转头就联系上吸血鬼猎人。”
“如果不是那个农场的管理员忘记了关后院的栅栏门,我跟姐姐早都死在那里了。”
那两个孩子逃跑的时候,甚至回头远远地看了我一眼。
原来是这样啊。
看着他们互相搀扶着跑进森林之中,我转身看向身后的主人家,他们带着一队吸血鬼猎人,气势汹汹地朝我走来。
“以后你真遇上危险了,师兄保护你。”
“师兄打算怎么保护我啊?”
“这样,师兄我做诱饵引诱敌人,你就从另一边逃跑,然后我再掏出手枪啪啪啪几枪把那些犯罪分子都毙了。”
“那万一对方人太多了怎么办?”
“那也没事,你就跑,不用回头,还是师兄做诱饵把他们都引走。”
“那你呢?”
跑吧,一直跑下去。
然后在时间的另一端,我们再见。
END
人能够同时拥有太阳和月亮吗
源梗代号11
刘同/左凌峰 左右无实际意义
复健文学
写点谈恋爱(?)的日常
左凌峰当然曾在深夜里笑骂自己的无用,好歹是个演了十几年剧场,三十岁出头的人了,参加一个比赛心理素质居然会差成这样。
“我以前演剧场不这样,从来没有这样过…”
左凌峰第n次干呕后依然忍不住开口说。用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他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像祥林嫂…
症状大概是在《排练风云》倒数第二次展演前出现的,6月初的北京还冒着些许寒气,临近挤满观众的小小展演厅温度却火热,所以左凌峰理所应当的以为自己着凉了。
“刘同你…那个外套给我披一下我有点冷。”
刘同当时不明所以,把衣服甩过去之后还呼噜了把...
源梗代号11
刘同/左凌峰 左右无实际意义
复健文学
写点谈恋爱(?)的日常
左凌峰当然曾在深夜里笑骂自己的无用,好歹是个演了十几年剧场,三十岁出头的人了,参加一个比赛心理素质居然会差成这样。
“我以前演剧场不这样,从来没有这样过…”
左凌峰第n次干呕后依然忍不住开口说。用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他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像祥林嫂…
症状大概是在《排练风云》倒数第二次展演前出现的,6月初的北京还冒着些许寒气,临近挤满观众的小小展演厅温度却火热,所以左凌峰理所应当的以为自己着凉了。
“刘同你…那个外套给我披一下我有点冷。”
刘同当时不明所以,把衣服甩过去之后还呼噜了把左凌峰的脑门,刘同说,你这也没出汗啊!
左凌峰不置可否,他当时想,嗨,总不能是我紧张了吧。
一语成谶…
等左凌峰终于肯正视这个事实的时候,已经是《饭局往事》正式开演前半小时
张维伊是他们三个人中最细心的,也是所有人中第一个发现的,当时他正在那翻来覆去的背港普拼音呢,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yue”从身后传来,吓了张维伊一个机灵,他猛地回头问凌峰你咋了。你是不是身体不大舒服。
左凌峰不太好意思的抓了抓头顶的几根毛,说可能是因为压力大吧。他对张维伊笑了笑说,没事儿上台前就好了。
左凌峰这么说的时候刘同正在不远处背对着墙面大声默词:我承认我是欠你一条命啦~但是...”
左凌峰默默叹了口气想还好,刘同应该是没听到。
再后来左凌峰异常沮丧的发现这个毛病改不掉了,而他也再顾不上顾及刘同的看法,因为身边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事儿了,而左凌峰甚至不再避忌,在镜头前也这么石破天惊的呕着。
某某某三个人都是正统学院派演员➕多年磨炼下来的导演思维,捋顺本子的时候谁都是谁的导演,三个人彼此站在彼此的视角外,查漏补缺。
刘同比他们两个还要再忙一些,他几乎是个统筹,大到灯光音乐舞美小到走台道具服装,就没有他不插一脚的。经常是聊着聊着,刘同就拽过一张白纸和一根马克笔,过一会一个舞台的雏形就出现了。
“所以你看,我们至少先配它十把左轮手枪,它那个花纹的样式最好复古一些,古铜色的或者那种青绿色,完了再来上两把温彻斯特,你上百度一搜就知道了,就是啊~~~这么长然后...”
刘同和道具老师聊起需求的时候总是温和的,又无比清晰的,再配上生动形象的手部动作,偶尔还会逗的人发笑。而事实上那天的交流发生在临近了半夜11点,等千恩万谢的送走道具老师,才是属于某某某的磨本儿时间。
张维伊怕没有状态挺不住,跑出去抽会儿烟,左凌峰原本在玩手机,玩着玩着注意力又放在口若悬河张牙舞爪的刘同身上,听着听着,左凌峰又觉得刘同说话怎么那么有摇篮曲内味儿,于是抱着个膀子缩在座位上,眯起眼睛昏昏欲睡。刘同转回身坐回到左凌峰身边时他只感受到一阵熟悉的气息,迷迷糊糊闭着眼就靠了过去,刘同身子停顿了一秒,或许一秒钟都没有,就那么稳定地僵在那了,开始一动不动的默稿。
片刻后张维伊从外头回来,对于自己好悬没出声儿吓醒左凌峰十分庆幸。他用手势问刘同要不要给凌峰加件衣服,刘同冲张维伊挤了挤眼睛,用拿着稿子的手轻轻晃动表示否定。他知道这时候给左凌峰披件衣服他必醒。
就让他这么睡着吧,反正肯定出不了二十分钟他自己就反应过来了。
这个世界上多的是不会导戏的演员,但肯定少有不会演戏的导演。
三赛段的时候马东用五个字来形容刘同:“深藏功与名”,左凌峰和张维伊在旁边深以为然的点头。
是刘同主动提出减少自己的戏份,稍稍退出来来,从更客观的视角分析整个作品。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遇人不赎》和《军事恋盟》。
然而退出主要角色的刘同似乎比前两个赛段更加忙碌,其中一个极其明显的表现是——刘同几乎顺下来了五个人所有的台词。
“干嘛啊~这么喜欢我啊” 刘“小婉”手里荡着份张小婉的词儿,但是眼睛没往上看,他在往左凌峰那瞟着,带着一丝刻意和故作轻松。
“没有~我这不,怕你嫁不出去嘛”
刘“小婉”又把头转回来,略低了低,片刻后又抬起“嗨!~现在还说这些干嘛”他姿态洒脱的挥了挥手,说,我走啦!
左凌峰于是说“再见”两人背道而驰,缓慢却坚定着往台下方向走。
没有人回头。
“大概是这么一个状态和节奏,你知道吧,尤其那个'嗨'调起的高一点然后落的稍微缓一些,给观众的情绪反馈是那种,能听出来女孩貌似放下了但还是有那么一丝不舍,那么这样人物弧光在最后一刻就完整了…”刘同走到台左侧,一丝不苟的跟张小婉说戏,张小婉一边“嗯”一边不停的点头,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里满是认真
而左凌峰自右侧径直下台,走到张维伊身侧。
“维伊啊,这条线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张维伊的大拇指和食指来回摩挲着下巴,五官都皱在一起,眯缝着的眼睛来回来去的转,双脚无意识的在极短的半径范围内划蹭着着移动,好半晌开口说:凌峰啊,这个结局看得我好难受啊!就是能不能这两对都是个Happyending!
凌晨两点半,就为着张维伊这么一句话,五个人回创排间桌子上趴着冥思苦想,想怎么能让凌峰小婉这一对怎么不落俗套的“He”
突然左凌峰眼前一亮,一拍桌子,转过头对刘同说,刘同我有一个想法!咱们能不能给你再上一番儿!就是吧你这个至尊宝它能不能,它就是真的至尊宝呢就!”
随着这句石破天惊的脑洞,其他四个人非常默契的坐直了,张维伊眼睛蹭的一闪,五个人顺着这个思路往下盘,
“正好,我一直觉着吧刘同你戏份真的太少了,我有一个想法,维伊你俩后面那段吵架吧稍微有点乱,刘同你上来打个鼓点儿吧,就像敲那个战前军鼓,气势也有了,节奏也顺了”
“到时候我可以给自己整根棍子,完了我就和至尊宝一样,那么一吹,凌峰你就追上去...然后...”
“定!”张维伊在一旁充当至尊宝的角色,刘同停在离台一步之遥,左凌峰突然福至心灵般的从靠着的桌子旁挺直了腰,无比急切的回过头高声叫了句“小婉!”
刘同回过头来,看见左凌峰几个大步向自己跨过来,伸出右手一把将人直接揽进怀里,力度大到两个人的胸膛闷声撞在了一起于是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两颗同频而在有力跳动的心脏。刘同愣了两秒,抬起手深深地,回应了这个拥抱。时间仿佛就停在此处...
“好!”打破这一僵局的是张维伊情不自禁的叫声,刘同顺理成章的脱离左凌峰的怀抱,冲着张维伊的方向笑的异常开心。
“怎么样,维伊,这个结局?”
“好好好!”张维伊带动着一旁的管乐小婉也不住的鼓掌认可“这个结局好啊!”
而左凌峰望着空虚的双臂,突然半天不能出戏。恍惚间,他的思绪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简陋的毕业晚会。有个声音对他说:都要走了,握个手呗!左凌峰依言把手递过去,于是猛然被拽进一个无比热烈赤诚的怀抱。
那一夜他慌乱的心跳声穿越数十年的日日夜夜与汹涌人潮,骤然传入左凌峰耳朵里,和刚刚的声音频率渐渐重叠……
左凌峰想,挺好,还给你了,虽然隔了这么久。
有段时间网上有一梗叫“你见过凌晨两点半的上海吗”
刘同和左凌峰确实没见过,但他们今年见过了很多次凌晨2点3点4点5点6点,的北京
张维伊到底岁数大了,他觉得心脏快爆炸整个人成了快要停摆的钟表。而左凌峰和刘同...这俩人儿一个比一个笑的猖狂,刘同嘚嘚嗖嗖的晃荡着打了个响指,还有谁能熬过咱们几个?啊!还!有!谁!
左凌峰在旁边很是捧场的回,没谁了!咱就是说!没谁了!
张维伊趴在休息室吊床上眼睛都快睁不开,已经分不清谁是刘同谁是左凌峰,只觉得耳边吵的要命,他想说你们两个亢奋的神经病不困的话就出去别打扰我睡啊!但是已经累的连“滚蛋”俩字儿都骂不出来了。
幸好刘同和左凌峰还没完完全全的丧了良心,很快就一前一后的出了休息室还特贴心的带上了门儿。
左凌峰突然出了一特离谱的馊主意,哎刘同,咱俩去逛一逛米未顺便录一vlog啊!我跟你说现在整个大楼绝对!没有人!
刘同臭味相投的一巴掌拍在左凌峰肩膀哈哈大笑着表示同意。
左凌峰打开手机一丝不苟的介绍,现在是凌晨的六点!带大家看一眼凌晨6点的米未!
刘同极为兴奋的囫囵了两把顺毛,两个人笑成了一对沙雕,他突然说,哎!咱俩!打一台球!
左凌峰说“走啊!”
刘同接“走啊”
左凌峰又回“走啊!”
最后左凌峰还是忍不住吐槽“早上六点打一局台球,真是疯了啊!”刘同在一旁笑的直抽抽,左凌峰说你乐的跟nm有啥大病一样。
当然最后台球真的打了,虽然整个过程中几乎每30秒左凌峰就要笑着骂一句“真是疯了呀咱俩,真是疯了!”
但是后来执意要打到最后一颗球直到可以宣布自己胜利了的人,仍然是左凌峰。
直到胖某某阶段左凌峰干哕的毛病依然没好,有一天在展演候场的时候左凌峰溜达着溜达着又爆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yue,再次吓了张维伊一大跳。而同样在场刘同甚至懂刘同的吕严已经在一旁笑开了
“哎~正常!正常!”吕严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一丝兴奋“这是左凌峰的战歌了他现在”
“就跟那个毛利战舞一样!”
刘同在旁边非常捧场的一巴掌锤向自己的胸口,表情夸张,步伐怪异,嘴里念念有词“吼!哈!yue!”吕严紧跟其后,有样学样,就像两个壮硕怪异的印第安人
左凌峰一脸无语的转脸走开,但是他也没反应过来,这之后他确实也不哕了...
有一天走在路上时,刘同突然喊“凌峰!左凌峰!”
“你来问我,我是你的什么人啊!”
啊?左凌峰没反应过来
刘同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我...是你的什么人...啊?”左凌峰冷不防困惑性的歪了歪头,随后还是很听话的问了。
刘同咧开嘴舒展了一个笑“你是我~心尖尖上地人~”随后俯身猛拍膝盖,笑的近乎缺氧
左凌峰哭笑不得,骂了一句“神~经~”刘同笑的更开心了。那时正值黄昏刚落,天上罕见的同时挂着一轮不那么灼热的太阳和一轮也不太明亮的月亮,而刘同睫毛下一闪一闪的眼睛里,反射出不知是落日还是初月投映的光,衬得左凌峰面前的这个人,熠熠生辉。
他想他左凌峰何其有幸,能怀抱这世间最珍贵的无价之宝
期待你留下评论,非常感谢~
INFJ十级疼痛图鉴
INFJ♀
卖惨为主,介意慎入
1级:渴望热闹与亲密却可望不可及的孤独
“我渴望音乐而不是噪音,渴望真正的欢乐而不是享受,渴望灵魂而不是金子,渴望创造性工作而不是糊口,渴望激情而不是愚昧的冲动,在我们的这个平凡细碎的世界里,找不到容身之处。”
2级:自残
“我把一根拇指长的缝衣针用酒精擦拭过后,扎进了锁骨窝里,我没敢去看正对着镜子里我的脸,此后的一周内,我的左半边身体都是僵硬的,直到那个针眼一般大小但里面却不知道有多深的伤口慢慢不再疼痛,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可能会导致残疾的蠢事—试问 我做的哪件事没有给自己留下残疾的后患呢...应当是没有的吧。”
3级:...
INFJ♀
卖惨为主,介意慎入
1级:渴望热闹与亲密却可望不可及的孤独
“我渴望音乐而不是噪音,渴望真正的欢乐而不是享受,渴望灵魂而不是金子,渴望创造性工作而不是糊口,渴望激情而不是愚昧的冲动,在我们的这个平凡细碎的世界里,找不到容身之处。”
2级:自残
“我把一根拇指长的缝衣针用酒精擦拭过后,扎进了锁骨窝里,我没敢去看正对着镜子里我的脸,此后的一周内,我的左半边身体都是僵硬的,直到那个针眼一般大小但里面却不知道有多深的伤口慢慢不再疼痛,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可能会导致残疾的蠢事—试问 我做的哪件事没有给自己留下残疾的后患呢...应当是没有的吧。”
3级:肢体接触
“我讨厌亲密接触,却被父亲从背后捉住一只胳膊的袖子向上捋开,殊不知,我内心多么渴望他发现这些伤疤,只是我现在太疼了,疼的好像重度烧伤的患者,只是碰一碰,就像是有一股烧红的铁锁烙穿了我的皮肤。”
4级:病态的需要和被需要
“你是不知道你眼圈通红的时候,眼眶含泪的时候,擦拭眼角的时候,曲起眉头忍受痛苦的时候,我心里那种矛盾又极度愉悦的快感,几乎要掀开我的天灵盖,盖过正发生在身上的肉体疼痛。你知道我伪造了自己的病情,却切实的伤害了自己的身体,制造了破损流血的伤口,却一刀刀割在你的心上,你不知道吗?小孩子的各种闹别扭,都是想要博取家长的关注啊?”
5级:对加害者的怨恨和对世界不公的无能为力
“我希望你以后就算是穿上外套,还是会感受到寒冷,
我希望你以后想要穿鞋,鞋子也永远是破洞的,
我希望你以后就算是吃饭,也永远感受到饥饿,
我希望你以后累了想睡觉,也永远是个失眠的夜晚,
我希望每当你想要见到你的母亲,也永远见不到。”
6级:自我认知障碍
“我深怕自己本非美玉,故不敢加以刻苦琢磨,却又半信自己是块美玉,故不肯庸庸碌碌,与瓦砾为伍,于是我渐渐脱离凡尘疏远世人,结果便是一任愤懑与羞恨助长那怯弱的自尊心,其实任何人都是驯兽师,而那野兽,无非是个人的性情而已。”
一个内心脆弱的人,才会时不时要求自己像犬儒那样,以大笑来抵抗自己的多愁善感,来抵抗自己的抑郁忧伤。
7级:反刍,PTSD--已逝之人不可追
“我与亲人生离死别已经过去了六年了,
六年里没有妈妈的关心,没有爸爸的疼爱,没有姐姐的陪伴,他们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最亲密的伙伴。
在这六年间,我高中毕业,考上了大学,现在大学也毕业了,
我找到了人生中第一位爱人,有了一条可爱的小狗,学会了开车,学会了独自上下学,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学会了在人群前埋藏起自己的紧张和恐惧,学会像大人一般周密圆滑的待人接物。
但这些时刻,我最亲近的家人却都没能与我共同分享。
我想问他们,有为我......感到骄傲吗?”
你若要问我为何频繁发病,我想这是一大原因。
一半的日子在整理回想,一半的日子在编织期望,别后的每秒都不是现在,我仅仅梦游于往昔与将来。
8级:被抛弃,边缘型人格障碍
“你绝不能伤害别人。”
“对被抛弃深入骨髓的恐惧,每次分离都会有种既难过(被抛弃了)又屈辱(原来你都是骗我的)又愤怒(你凭什么抛弃我)又在意料之中(果然还是没有人能真正的接受和喜欢我)的感觉......”
她哭着用头捶着墙,好像脑浆都在沸腾,被架在火上烤:
“你不能撕纸,那些都是树木,你不能摔东西,那都是父亲挣来的钱,你不能打骂任何人,因为你自己的情绪崩溃不能发泄到别人身上……”
睁开眼看一看,周围全是你最爱的人啊。
9级:“不要将任何欺骗行为歪曲成好意”
“一个健全的成人可以爱人,但孩子却不能,拿着孩子借来的爱,却强行解释称自愿的献身,这无疑是恶,孩子还没有成熟的心智决定自己的命运,这种所谓自愿的爱本质上只是欺骗和操控。”
但每个人也同时糅杂着浑浊的善恶和黑白的,
你选择信,还是不信?
10级:那个爱自己也伤自己最深的人离自己而去
父亲ver.
“在你眼里,生命不是至高的,所谓道德,尊严,身份,真理,都是高于个体生命的。”
“我走之后,你一定要活够二十年再下来找我,替我看一看这世间的美好,你对我的记忆,就是我生命的延续。”
同性爱人ver.
“我将她尸身的记忆全部注入到自己体内,她残存的灵魂也流淌在我的身体里。”
“我看到她告诉我的她的过去,我看到她生前最后的那段时间里,频繁出现的我的面孔。”
“你随口许下的那些愿望,那些被讥讽过的梦想,你想要的幸福,我来不及给你,都会替你一一实现。”
“在我这里没有负心人,没有矫正所,没有流血的疼痛,没有彻夜的失眠,没有无穷无尽的指责,谩骂,身体羞辱和暴力,你只需要好好活下去,我会帮你,请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
最深刻的痛苦......是来自他人的苦难啊。
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
惟将终夜常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瓶黑瓶】人性不好
黑瞎子这人人性不好,我早感觉出来了。
不能用单纯的品德败坏来形容,就是不找点儿麻烦不开心。
胖子说瞎子属于“反社会型人格障碍”,但是因为智商比较高自制力比较好,在现实条件不容许的情况下就不反社会了,只是偶尔折腾一下子。
我问胖子他在哪儿学到的,胖子说他知乎上学的,他还在知乎上自学了心灵鸡汤学。
我说他应该去当黑瞎子的人生导师。
胖子跟我说黑瞎子那么好当人生导师心理绝壁有关于这个事儿的阴影,他有可能经常被别人当导师才会好为人师。
由此我想起了一件很久之前的事。
那时候小哥回来没多久,我们去北京探访黑瞎子,住在黑瞎子的院子里。
黑瞎子比跟我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收敛许多,不压迫我,也不打...
黑瞎子这人人性不好,我早感觉出来了。
不能用单纯的品德败坏来形容,就是不找点儿麻烦不开心。
胖子说瞎子属于“反社会型人格障碍”,但是因为智商比较高自制力比较好,在现实条件不容许的情况下就不反社会了,只是偶尔折腾一下子。
我问胖子他在哪儿学到的,胖子说他知乎上学的,他还在知乎上自学了心灵鸡汤学。
我说他应该去当黑瞎子的人生导师。
胖子跟我说黑瞎子那么好当人生导师心理绝壁有关于这个事儿的阴影,他有可能经常被别人当导师才会好为人师。
由此我想起了一件很久之前的事。
那时候小哥回来没多久,我们去北京探访黑瞎子,住在黑瞎子的院子里。
黑瞎子比跟我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收敛许多,不压迫我,也不打我,又因为得罪人太多也没有活儿找他,生活如同一个普通的百岁老人。
尤其是他在躺椅上眼睛上裹着纯黑布晒太阳的时候我总觉得这人下一秒就会死。
但是我和胖子两个年轻人的日子总不能像他过得那么无聊,我们硬拽上小哥和他四个凑一起打麻将。
黑瞎子乐呵呵陪我们玩儿,小哥先做庄,刚开始黑瞎子直接给小哥点了个大四喜。
我这辈子就没见过活的大四喜。
又是几番下来庄家都没动黑瞎子就点遍了大四喜、七小对、大三元。
第三局结束胖子扭过头郑重其事地问小哥,“小哥,你跟我说实话,最近是不是缺钱?”
小哥摇头。
说实话我非常相信他摇头或者点头,我个人知道这是一种天然的信任感作祟,让我的脑子很难理性判断,天然觉得他诚实可靠。
所以我怀疑是黑瞎子作祟。
我把目光投向黑瞎子,黑瞎子挂着微笑看着对面的小哥,那张笑脸在我面前显得如此奸诈,我前几局没有好好观察他,现在要观察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小哥做东的第四轮从洗牌我就盯着黑瞎子,没看出他有任何小动作,我打出第五张牌的时候黑瞎子嘴角咧出一个笑容,“和。”
我探头去看,平平无奇的一副牌,两个刻子和一个顺子。
我猜想他没有阴我,这只是一个巧合。
随后我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我开始连输。
我打牌算牌的能力其实并不差,所以我的猜测还是黑瞎子出老千,我经常起手牌碎得粉粉碎,黑瞎子坐我下家吃碰杠个不停,也不和大的,就一点儿一点儿搞我。
最可气的是我都没能观察出来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们打了三圈,最后以我通过输给黑瞎子的方式把钱都转手到了小哥那里去为结束。
胖子打得倒是很爽,他有赢有输最后又没赢没输,很快乐地约了明天继续。
我没抓住黑瞎子很是生气,我想不通他是什么手法,牌桌上的那些手法什么偷牌洗牌和其他人串通我都想过了,除非他手快到我根本看不出。
即便我看不出小哥也不可能看不出。
晚餐之后黑瞎子和小哥一起去洗碗,我和胖子瘫在客厅看黑瞎子的九十寸电视。
听说是苏万孝敬的,说是眼瞎得看大的,否则伤眼睛,我觉得这电视不错。
我此时不知为何馋虫上头,忽然想起晚饭期间黑瞎子说的木瓜桃胶,我鬼使神差准备去厨房跟黑瞎子说说这件要紧的事,在离厨房老远的位置我就一眼从窗户看到了黑瞎子的眼镜被摘掉的样子,黑瞎子闭着眼睛正在欲拒还迎地徒劳反抗,小哥则拿着两根手指直捅黑瞎子的眼睛,吓得我还没来得及出声,小哥的手已经收了回去。
“红外线,新家伙,试试?”黑瞎子咯咯笑着往后躲,然后好像忽然受到一股拉力一样他忽然倒向小哥的方向,之后因为窗台的阻挡我就看不到发生的事情了。
此时我才明白黑瞎子那个逼是给我们用了红外线的牌,带上隐形眼镜一目了然,怪不得我给他坑得这么惨。
后来我在垃圾桶里看到了黑瞎子断掉的腰带。
但是后来小哥也没把钱给我。
开始推理吧10
厕所门口出现两个浑身滴着黑水拿着塑料瓶子的流浪汉。
刘宇宁郭麒麟身上的水混着草木灰滴滴答答往地上掉,他们本来打算来厕所接点水的。
但是厕所里已经有了人。
里面光线比较暗,俩流浪汉眯着眼睛往里面瞧,然后忽然瞪大了四只小眼。
“周深!”
“祖儿!”
周深听到声音往门口看过来,耳朵上两片比脸还大的蓝色鱼鳍受惊贴紧了脑袋。
祖儿躺在洗手池的血水当中生死不知。
刘宇宁反应迅速地冲过来扑倒周深:“我控制住他了,你快看祖儿有没有四儿!”
周深用力推着趴在他身上的刘宇宁:“你干什么!”
虽然刘宇宁一只手护住了他的脑袋,但这猛的一下撞地上,对后背的冲击......
厕所门口出现两个浑身滴着黑水拿着塑料瓶子的流浪汉。
刘宇宁郭麒麟身上的水混着草木灰滴滴答答往地上掉,他们本来打算来厕所接点水的。
但是厕所里已经有了人。
里面光线比较暗,俩流浪汉眯着眼睛往里面瞧,然后忽然瞪大了四只小眼。
“周深!”
“祖儿!”
周深听到声音往门口看过来,耳朵上两片比脸还大的蓝色鱼鳍受惊贴紧了脑袋。
祖儿躺在洗手池的血水当中生死不知。
刘宇宁反应迅速地冲过来扑倒周深:“我控制住他了,你快看祖儿有没有四儿!”
周深用力推着趴在他身上的刘宇宁:“你干什么!”
虽然刘宇宁一只手护住了他的脑袋,但这猛的一下撞地上,对后背的冲击力也不小。
“还我干横么,”刘宇宁拎住他的这对大耳朵,“你整得跟鲶鱼精似的,你想干横么?”
“我在救她!”
“你救个屁你救,祖儿怎么样了?”
郭麒麟快速地探了一下祖儿的脉搏呼吸,回道:“正常。”
“正常怎么那么多血?”
“我说了我在帮她回血!”
刘宇宁黑人问号脸。
“别压着我了男男授受不亲!”
他挣脱开来,满脸不高兴地揉着被撞疼的腰,又上下打量这两人:“咱们时间流速是不一样吗?你俩乞讨几个月了?”
郭麒麟举着瓶子理直气壮:“这是乞讨吗这是捡破烂!”
俩个捡破烂捡出优越感的人双手抱臂护在祖儿身前:“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把你知道的都交代了。”
周深深呼吸的时候,耳朵上两片蓝色鱼鳍也跟着一张一合,刘宇宁生怕他一个暴走,周深:“首先,我没惹你们任何人……其次,”周深一跺脚,“我再也不要理你们了!哼!”
他“哼”完就气呼呼转过身面壁去了。
“······”这哪里像反派黑化,兔子黑化还知道咬人呢。
这不仅不像黑化,这好像他妈的还像在撒娇吧?两人愣在原地。
郭麒麟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戳了戳他,他迅速脑补出镜子里的怪物爬出来的恐怖场景,“哎呀妈呀哥哥救我”叫了一声挂到了刘宇宁身上。
手还在半空中悬着的宋祖儿:“······”
祖儿:“你们在干什么真是他救的我。”
她虽然基本上都是昏迷状态,但她昏迷前的状态有多差她自己知道,中途也醒过来一次。
周深更大声地“哼”了一声。
郭麒麟连忙跑过去抱住他:“错了错了深深,你在医院不也怀疑过我吗?咱们扯平了好不好?”
周深好气,但他之前确实也怀疑过郭麒麟。他满肚子委屈但还是只能顺着郭麒麟转回来:“扯平。”
刘宇宁:“那个······刚刚那下摔到哪了?”
祖儿在他身后拍了拍他:“你摔的是人家的心~”
她撑着水池边上坐起来,随着她坐起来,下水道口被让了出来,血水哗啦啦冲了下去,宋祖儿又打开水龙头冲洗身上。
刘宇宁赶紧背着身脱下已经发黑的白大褂展开了挡住。
宋祖儿知道现在条件艰苦挑不得什么,只好装作大咧咧道:“没事我不穿了衣服嘛。”
“你那衣服多薄你那衣服!”刘宇宁把衣服丢过去蒙上她,“你凑合穿一下,一会回酒店再换干净衣服。”他拉着郭麒麟周深走到门口回避。
刘宇宁越过郭麒麟的头顶问周深:“摔哪了刚刚?”
“死不了。”生不了郭麒麟的气还不能生生刘宇宁的气吗?
刘宇宁伸长了手越过郭麒麟又摸了摸周深的鱼鳍耳朵。
周深大声“啧”了一下,郭麒麟试图离开这个战场,但立刻又被周深拉了回来。
郭麒麟好想逃:“你俩打一架好不好,大老爷们扭扭捏捏的。”
他推搡了一下刘宇宁示意他主动认错,很小的力气,但刘宇宁“哐当”就倒地上了。
郭麒麟连忙举起双手:“我没使劲啊,我就扒拉了一下。”
他跟周深都以为刘宇宁是装的,但刘宇宁爬半天也没爬起来,郭麒麟这才想起来,好家伙这大个子不是饿得脚还在发软。他连忙去扶起刘宇宁,刘宇宁大半的重量都落到他身上,周深看他直冒冷汗脸色都变冷白皮了,也顾不得生气了,拉住他的手腕开始治疗。
十几分钟的时间,刘宇宁面色逐渐恢复正常。
郭麒麟眼看着这变化笑开了花:“这个好,给我也来一下。”
“你当我狂欢不限量呢?也很费劲好吗?”周深说着手也搭上郭麒麟手腕,“你哪不舒服?”
“我饿。”
“……”
周深收回手:“这我治不了。不过我有办法。”
“你把刘宇宁片几片肉下来,然后我再把他治好,然后你再片他,然后我再把他治好。”
最新鲜全自动的自助餐烤肉可还行。
宋祖儿裹着白大褂走过来,对深深的机智赞不绝口:“是哦,吃别的还有可能混有鱼籽会变成怪物,新鲜片下来的人肉总不能混有鱼籽吧?”
郭麒麟:“吃哪个比较像怪物啊我纳了闷了?”
刘宇宁:“就算我怀疑了你一会也不用被凌迟吧大哥?你要给我千刀万剐了你要!”
怎么回事,就走散了一会忽然觉得这两个好像都是狼。
刘宇宁跟郭麒麟洗了把脸,身上能洗到用水冲到的地方都冲了一遍,这才爽利了许多。既然四个人集合了,他们就一起去这一站的观光车了。
有了周深这个移动血包,郭麒麟乐观了不少,念叨着“有胜算了有胜算了”,之前他在医院的时候就知道他们非常有可能会在这个岛上耗很长时间,其中最难战胜的威胁就是饥饿。既然有深深这个移动血包,就算没吃东西他们也能恢复体力,就是肚子饿这治不了,这有什么,只要能活到出去到时候想吃多少吃多少。
为了道歉,刘宇宁亦步亦趋地跟在周深后面碎碎念,奈何他现在穿着一身脏兮兮的病号服又浑身都是水迹,就十分像精神病院在逃跟踪狂。周深拉着“闺蜜”郭麒麟的手臂躲着他加快步伐往观光车走。
宋祖儿用白大褂蒙住头遮着太阳跟上他们,忽然道:“哎你们这样真的很像……”
三个人转头看她。
宋祖儿:“……妈妈带着双胞胎儿子。”
三人一下子就GET到了谁是妈妈谁是双胞胎。
站在后面搭着两个人肩膀头的刘宇宁笑得不行:“我头一次看嗑我们仨这种CP的。”
郭麒麟马上抑扬顿挫地喊刘宇宁:“妈妈妈妈!”
刘宇宁连连求饶:“折了大寿了,咱也不知道你爸有这种癖好,好男色可还行?”
“嗐,他老人家就爱看这些个大长腿啊什么的,那天我看他抱着手机就一直在说‘嚯你看这小伙子腿又白又细又直……’”
周深终于被他们逗笑了:“你爸听到不会打你吗?”
“看看咱妈有什么的!传出去也不怕被笑话,是吧妈妈?”
“求求你饶了我吧,我可不敢,我可不敢!”说着不敢的刘宇宁又回头朝祖儿招手,“反正都被泥塑了你再成全了我生女儿的心愿,来来来来来。”
祖儿被夹在中间,刘宇宁展开了那件又脏又有味的白大褂把四个人的太阳全遮住了:“来一家四口儿女双全齐活了!”
宋祖儿哈哈笑起来:“我不要做你女儿!我要做小姨!”
周深:“我知道了,因为白宇是那个永远不知道在哪干什么反正不带娃的不靠谱父亲,你是他妹妹。所以你是我们小姨。”
宋祖儿点头:“没错,可不能乱了辈分了。”
刘宇宁:“所以你嗑的是什么双宇CP?”
郭麒麟:“你跟白宇CP是叫这个名吗?那周柯宇跟白宇CP叫什么?”
周深:“哦我明白了,所以现在是狐狸精周柯宇勾引走了爸爸,只剩下妈妈和小姨带娃旅游的故事。”
圆上了。
宋祖儿叹气道:“咱也不知道你爸他现在在跟隔壁狐狸精干什么呢。”
提到失踪的那两个人气氛一下子就下来了,刘宇宁拍拍祖儿肩膀,又重新举好白大褂:“我们有一些推测,到车上去说。”
【鬼灭乙女】时间会给你答案
ღ 宇髄天元单人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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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定: 妹是入队一年半的甲级剑士,私设呼吸,与九柱位不冲突》
你遇到了一个让你一见钟情的男人。
和他对上眼睛的一瞬间你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失去了控制,心脏更是跳得想要蹦出来一样。要不是现在还是白天,要不是站在鬼杀队的本部,你差点以为他是鬼,而自己是中了他的血鬼术。...
ღ 宇髄天元单人向
ღ 全文8.5k➕
《设定: 妹是入队一年半的甲级剑士,私设呼吸,与九柱位不冲突》
你遇到了一个让你一见钟情的男人。
和他对上眼睛的一瞬间你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失去了控制,心脏更是跳得想要蹦出来一样。要不是现在还是白天,要不是站在鬼杀队的本部,你差点以为他是鬼,而自己是中了他的血鬼术。
他只是瞥了你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像是没有看见你,又似看见了但不在意,直直地从你面前经过,你甚至能在他掠过的一瞬间看清他淡紫色浴衣常服上的暗纹。
还有他身上散发的特殊味道,你总觉得曾经在哪里闻到过。
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你才缓缓迈开步子。嘶,脚麻了,手也抖的厉害。
还是先去蝶屋看看,再去找蜜璃吧。
听说你身体不受控制、心跳过速,蝶屋的队员们着急地给你进行了一系列检查。毕竟这种突发情况出现在与恶鬼搏斗的过程中,即使只是一秒也极有可能会出现生命危险。
看到你各项指标都显示着“不能更健康”的检查单子,蝶屋的小队员满脑子都是问号。
秉持着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她耐心地询问你“这种情况发生过几次,都是什么情况下发生的,发生这种情况多久才好,好了之后还有什么后续症状”等一系列的问题。
你也诚实地回答:
“只发生了一次,是和一个男人对视的时候。”
“没什么后遗症,就是站了好一会儿脚麻了。”
她勾起职业假笑,礼貌地将你请出了蝶屋。可你分明看到她手里用来写病例的毛笔已经被折成两段,原还在上面写写画画的病例页也被撕下来团成球扔进了垃圾桶。
这届蝶屋的队员真不行,连病都诊断不出。
你没有办法,只能去找蜜璃聊聊天,根据鎹鸦传来的消息,她现下应该在炼狱家的道场训练。
说到炼狱家,就不得不说赞叹一句遗传学的伟大。
作为炎柱的炼狱槙寿郎先生,作为甲级剑士的炼狱杏寿郎先生以及杏寿郎先生的弟弟炼狱千寿郎,站成一排简直就是放大缩小版的复制粘贴——大,中,小三个猫头鹰排排站的既视感。
而你的好友甘露寺蜜璃则是炼狱杏寿郎大概五个月前收的徒弟。你们本不会相识,毕竟她还没有通过最终选拔,并不能算鬼杀队的正式队员。
但之前有一次被分配和杏寿郎先生一起出任务,鎹鸦一直没回复,加上炼狱宅离鬼杀队本部并不远,你便直接来炼狱宅看看情况,当时开门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蜜璃。
你看见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好漂亮的姑娘,头发竟然是樱饼的颜色。当然你也这么说了出来。
她立刻就脸红了,正要说点什么却被急忙赶过来的杏寿郎先生打断,你着急出任务也就没有多呆,约好了回来再聊。
后来你们自然而然便成了好朋友,你出任务之余经常出现在炼狱宅,和蜜璃、千寿郎一起吃你带回来的当地小吃,陪蜜璃聊天,听她说之前樱饼太多导致头发变色,还有屡次相亲失败的事。
你一直觉得甘露寺蜜璃是你遇到过的最可爱的姑娘,也不停地告诉她,她一定会在未来的某天遇到一个喜欢最真实的她的人。
炼狱宅的大门没关,你没敲门直接走了进去,果然看见蜜璃在做体能训练。
她看见你,眨了眨眼睛,你会意地点点头,耐心地坐在旁边等她结束。
“怎么了?看着有点不高兴的样子?任务出问题了吗?” 蜜璃拿起搭在旁边的毛巾,一边擦汗一边问你。
“不是任务的事,” 你帮她把有点松散的麻花辫重新系上:“我怀疑我生病了。”
“诶???怎么这么说,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担心地上下打量你。
然后你就把看到那个男人之后发生的事情都跟她说了一遍,还重点强调了蝶屋小队员的“失职”。
“嗯……也不一定是生病了吧,毕竟检查结果都没有问题。” 听到你的身体反应的时候,她还很认真;听到检查结果没有任何问题的时候,她松了一口气;听完你和蝶屋小队员的问答还有小队员的反应后,她的表情就有点扭曲了。
“那…是因为什么呢?” 除了生病还会有什么原因造成这种生理反应。
“嗯……你有过喜欢的男生吗?” 蜜璃小心翼翼的问你。
“千寿郎算吗?”
“弟弟不算。”
“那……应该就没有了吧。” 你仔细翻了翻脑海中的记忆,发现你前十七年的人生过得还挺单调的。
十四岁以前,家境殷实,父母恩爱,独生女,被疼宠着长大,每天最大的烦恼不是看中的西阵织腰带被别人买走了,就是怎么不让母亲看到剑道训练后青一块紫一块的身体。
然而十四岁生日那天过后,你再也没有家了。
和父母庆生之后,小姐妹便以在河边还有另一样礼物为由,将你直接拉走。
你们两个躺在河边的斜坡上看了半个时辰的星空。
当再回到家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刚转过街拐角就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害怕家里出事,你快跑几步。到家门口你慌了,大门没关,门内的铺石也有些飞溅的血迹。
还没来得及思考发生了什么,就听见一声尖叫,瞳孔一缩,是母亲。
你大步跑向母亲的位置,旁侧零星出现的四分五裂的尸体无一不在告诉你,闯进你家里的是一头凶狠的野兽。
!!!
拉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的红色。
是血的颜色。
母亲躺在一片血泊之中,汩汩涌出的血液把她最喜欢的一件留袖和服染得通红,母亲一向最爱干净,她一会儿应该会洗好多次澡吧。
还有父亲,对了,父亲呢?父亲最疼爱母亲了,母亲流了这么多血,父亲一定心疼死了。
转头就看见父亲倒在门的左侧,手上拿着你的木刀,父亲为什么也不站起来…啊……父亲的头怎么不见了……
你看向房间里唯一正在动的人。
不,他是人吗?
肯定不是吧!
他手上拿的是什么,是人的手吗?为什么看着这么熟悉,好像天天都能见到……是了,今天早上这只手还为你绑过发带…
他是在吃母亲吗?
他身边圆滚滚的是什么…是父亲的头吗?
你的大脑根本处理不了这么多的信息,只是凭借着本能抽出父亲手中的木刀,大喊着朝他砍去。
他没费劲就躲开了。
你一次次挥刀,他一次次躲开。
你理解不了为什么他不杀了你,更理解不了他说的话。
什么叫“母亲的肉比父亲的肉好吃”,什么叫“没想到这家里还剩下一个活人,本来以为都杀光了呢”,什么叫“再吃几个人就能变成十二鬼月”,什么叫“觉得你挺好看的,时间还早,想陪你多玩一会儿”。
他话好多,你一句都听不懂,也不想听懂,只机械地挥刀,直到他躲闪之间,指甲划破了你的胳膊。
他的脸变了,变得越来越狰狞:“原来你是稀血,太好了!太好了!只要吃了你,我就会拥有十二鬼月的实力!”
所以到底什么是十二鬼月!
“本来还想多陪你玩玩,小姑娘,认命吧。” 他不再和原来一样只是逗你玩似的躲闪,而是直接向你冲过来。
你闭上眼睛,其实,你早就认命了。
从踏进这间屋子那一刻起,你就没想过活着出去。死了挺好的,如果能和父母相聚就更好了……
一把刀带着劲风从拉门处飞了进来,穿透了已经把手伸到你心脏前方的生物的身体,刀非但没有停下,还带着他的身体,沿着原本的轨迹继续向前,直到刀尖插进墙里,刀身还在颤颤巍巍地上下抖动。
你听见他痛苦得大叫,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睛,正好看到另一把尾部连着锁链的刀从你的面前飞过,精准地砍断了他的脖子。
然后他掉落的头和身体开始慢慢消失,嘴里还叨咕着那不知究竟是何物的十二鬼月……
等他完全消失,墙上就只剩两把一模一样的刀。其中一把的刀尖插在墙上,尾部连着锁链,锁链连着刀身自然垂下,刀尖指向地面的第二把。
这一晚上你经历得太多了,从庆生晚会的热闹、午夜星空的静谧到父母双亡的打击,到被未知生物像猫捉老鼠一样逗弄的疲惫,到对将要到来的死亡的坦然,以及最后的意外获救。
你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应该为还活着而狂喜,还是应该为没能和疼爱自己的父母共赴黄泉而遗憾。
强撑着的身体终于扛不住,你歪倒在地上,任由自己陷入昏迷,一直握着的刀也从手心滑落。
当然也就不知道有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越过你走到墙边,拔出刀收回身后,然后在你的面前蹲了下去。
“啧,结果只救下了这一个。” 他边说边捡起你掉落的木刀,挥动了两下,就失去兴致般随手一放。
他盯了你好一会儿,好像在思考应该怎么处理。听见你喘气的声音开始变得急促,他伸手摸了摸你的额头,好烫。
“这个时候上哪找医馆…算了,看你挺顺眼的,带你去最近的紫藤花屋吧。”
后来你醒过来的时候,婆婆跟你说,你已经昏迷七天了。
你焦急地起身却因为卧床多天浑身没力气又软了下去。
婆婆扶着你重新躺好,怜爱地摸了摸你的头告诉你,在你昏迷不醒的时候,鬼杀队已经帮你下葬了父母,家里其他人的尸体也都送还给了各自的家属。让你不用担心,好好养病,其他的病好了再说。
你脑子一团乱,根本没办法好好休息。
你甚至觉得那天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包括现在,也还在梦中。
要不然怎么可能一个时辰前你还和父母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庆生,一个时辰之后你就变成了孤儿,连自己也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婆婆看你眼圈变红,正想出去给你留下一个人独处的空间,却感觉到你轻轻拽了一下她的衣袖,又很快就放开了。
婆婆叹了口气,把你伸出被子的手放了回去,又重新坐好:“想问什么就问吧。”
你有无数个问题,却不知道从哪开始问。那天的生物是什么?它们为什么会吃人?救你的人是谁?鬼杀队又是什么?……
你最后选择了一个眼下最关心的问题:“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紫藤花家纹之家。是被鬼杀队庇护过的家族……”
你在那天知道了夺走父母的生命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也知道有一群甚至不被政府所承认的人在为了把那种东西全部杀死而奋斗,哪怕失去生命,也会有下一个人顶上来。
你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虽然已经不能手刃罪魁祸首为父母报仇,但你也想去杀鬼,能杀一个是一个,只盼着可能遭遇和你一样惨案的人少一点、再少一点。
等你病好,鞠躬感谢婆婆这些天的照顾,就准备离开紫藤花屋。
婆婆问你,以后要怎么办。
“杀鬼。”
婆婆递给你一封信,说是送你过来的那位队员留下的,如果你离开紫藤花屋的时候决定要杀鬼,就把这封信给你,如果决定好好生活,就当没有过这封信。
你揣好信,问婆婆是否认识救你的队员。
婆婆摇摇头,只说:“活下来总会相见。”
十四岁生日之前,你什么都有,却看不见人生的方向。
十四岁生日之后,你什么都没有,却第一次这么清晰的知道路在哪。
救你的鬼杀队队员给你的那份信上面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个地点。
你用了一周时间把家里的后续处理好,一家家地上门给帮仆的家属道歉,然后下一笔足够他们不挥霍地度过后半生的赔偿。
有人欢天喜地的接受,向你道谢,也有人直接把你赶了出去,说你虚伪。
你只是想尽可能的多做一些什么,并不太在乎他们对你的态度。
再三确定事情都处理好了,你便挂好木刀,将开了刃的胁差藏进怀里,带上三两件衣服,然后关上院子的门低声道别:“父亲母亲,我走了。”
就像他们还活着一样。
之后你在前柱的教导下,学习了呼吸法,通过他的试炼才参加了翻年的鬼杀队终选,成为了那年唯三入队的队员之一。
按照惯例,你回到培育师身边等待属于你的日轮刀。
老人看你平安回来一把抱住你,不停地说:“真好,真好。”
你是不明白为什么他对自己的教导这么没有信心,甚至觉得你不会从终选活着回来。
退一万步说,打不过你还不能跑吗,你们这一脉的呼吸法在速度上可是仅次于雷呼。
他问你要不要当他的继子,你说好。
他又说,以后叫他爷爷吧。
你满脸问号:“究竟是叫父亲还是爷爷?”
他气得追着你跑了半座山,打完之后才给你解释“继子”的含义。
然后你带着属于自己的日轮刀,和一个抱着你大腿要你保证绝对会好好对待刀的刀匠,穿着爷爷给你的羽织,下山完成鎹鸦传来的第一个任务。
一直到现在,你十七岁零七个月,是一名已经完成五十鬼杀却认为自己没有资格成为柱的鬼杀队甲级剑士。
没有了父母,没有过喜欢的人。
有爷爷,有一堆和你并肩作战的队友,还有能聊得来的朋友。
你觉得这三年多比之前的十四年活得都更精彩,更有意义。
但你还是没有再见到当年救了你的那名队员。
你杀过的鬼,救过的人,大半的功劳都应该属于他,没有他,也就没有你。
刚加入鬼杀队的时候,你还尝试着问过几个入队时间比较长的前辈,但是他们都说不认识用双刀流的队员。
后来做的任务越来越多,经历过的队友退居二线甚至死亡越来越多,你开始明白婆婆当时说的话。
“活下来总会相见。”
可能你在队里曾经见过他,也可能没见过,可能他忘了曾经救过的那个姑娘,也可能他还记得,但是这都不重要。
只要你们是鬼杀队队员,只要你们握住日轮刀,只要你们的刀冲着恶鬼挥下,即使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你们总会相见,因为你已经变成了曾经的他。
所以你不在执着于再次见到他,当面说声谢谢这种事,但有的时候还是会想,如果能再见到他就更好了。
你冲蜜璃摇摇头,确认自己确实没有过喜欢的男生,也疑惑她为什么突然问你这种问题。
她看着你迷茫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戳戳你的头:“那你现在遇到啦!”
?你的反应是因为遇到了喜欢的人?你喜欢他?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也只见过一面,连一分钟都不到,就喜欢上他了?
“不可能!”你才不会喜欢上一个完全不认识的男人。
“他是个什么样的男生?”蜜璃没有和你争论究竟是与不是,而是换了个问题问你。
你松了一口气,然后一边回忆一边给她讲:“白色的头发,玫红色的丹凤眼,长得很好看,高高大大的,穿着淡紫色的浴衣,身上还有着特殊的味道。不过与其说男生,应该是男人更贴切。”
“记得这么清楚,还都是夸奖,你真的觉得这不是喜欢吗?”蜜璃无力地向后倒去。
“只是客观描述啦,而且才过去没多久,当然会记得清,尤其是当时他和我对视的时候……”你的心脏又开始怦怦乱跳。
“对了!当我和他对视的时候,我本能的感觉到危险,我一定是觉得他这样的人出现在主公大人府邸周围很可疑,怕他对主公大人不利!我明白了!谢谢你蜜璃!我明天就递消息求见主公大人!”
甘露寺蜜璃看着自顾自说了一堆话,得出完全错误的结论就的你,一脸没救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又变成沉醉:“啊,可是这么有活力真的好可爱呀,好喜欢。”
你一路跑出炼狱宅,快要到家才改跑为走地平复呼吸。
等进了屋,身边再也没有别人,你的脸才慢慢变红:
糟糕,好像真的对一个人一见钟情了。
之后的两个月,你并没有像和蜜璃说的那样求见主公大人,只是平静地接任务,出任务,回本部休息,陪蜜璃聊天。
和以前的日子一样。
就好像从来没有遇到过那个让你一见钟情的男人。
蜜璃看你再也没有提起他的事情,也很贴心地没有问。
只是中间还是发生了一件比较重要的事——甘露寺蜜璃终于通过了鬼杀队终选,在上个月正式成为了一名鬼杀队队员。虽然因为刚入队的缘故,只是癸级,但你知道她一定会晋升得很快,说不定马上就会超过你和杏寿郎先生。
你一边喝茶一边看着正在拼命吃点心的蜜璃和杏寿郎先生。
真好呀,好朋友变成了同伴的感觉——“噗……”你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这是什么东西!”
蜜璃刚才接过杏寿郎先生送给她的羽织,说让你们等一下,她去换队服出来。
结果,这是什么不成体统的东西。你都根本不想称之为“衣服”。
“可是……隐的人说规定就是这样的…”蜜璃虽然也觉得衣服有一些不合理,但是当时询问隐,却被告知都是这样,她就没有多想。
“蜜璃,你看我的队服。”你示意被隐骗了的甘露寺蜜璃看看你扣子扣到最上面的正常队服。
“咦!!!!!!我被骗了!!!!”
杏寿郎先生把到嘴边的“既然是规定那就没办法了”咽回去,松了一口气,毕竟这种队服接受起来还是需要一些时间。
差点以为鬼杀队不正经的千寿郎看着你正常的衣服也吐出了一口气。
正在甘露寺抱着你大声哭诉隐的过分,鎹鸦的声音就炸响在你们的上方:“……以上,请立即动身参加柱合会议,嘎——!”
你暗自奇怪柱合会议为什么还要求你参加,毕竟你上次拒绝升柱,主公大人也是同意了的。
不过既然是主公大人的命令,即使疑惑你也会不问原因地执行。
示意蜜璃和杏寿郎先生自己在门外等候同被传令的炼狱槙寿郎先生,先起身往外走去。
不过,以你对槙寿郎先生这么长时间的了解,他,应该是不会去的。
果然,没过多久就看出杏寿郎先生穿着槙寿郎先生以前的火焰羽织走了出来。
你知道,那是炼狱家代代相传,只有炎柱才有资格穿的羽织。
“很适合你。” 炼狱杏寿郎和炎柱之位再合适不过了。
你们踏进产屋敷宅邸的时候,主公大人还没出来,只有几个柱在廊前静静站着等候。
你一一看去:虫柱蝴蝶忍小姐,水柱富冈义勇先生,风柱不死川实弥先生,岩柱悲鸣屿行冥先生,以及……
看到最后的身影,你的瞳孔猛地收缩。
是那个男人。
你说给你的感觉很危险的男人。
和上次的浴衣装束不同,穿着无袖鬼杀队队服的他就是站着什么都不做,都平添了几分压迫感。
还有背后熟悉的双刀和锁链……
原来……救你的人是柱。
为什么之前婆婆没有轻易告诉你他的名字,为什么普通的队员对双刀流的使用者没什么印象,为什么你做了那么多次任务都没再见过他。
原来他是柱。那一切就说的通了。
太好了,你又见到他了。
太好了,你一见钟情的男人和给予你新生的人,是同一个。
整场会议你都浑浑噩噩的,既没有掺和进不死川先生和杏寿郎先生的打斗,也没有阻止杏寿郎先生接下十二鬼月的任务,只是一直看着那个男人。
“主公大人。”听到主公大人叫你的名字,立刻回过神来恭敬地低头等待指示。
“虽然上次同意了你拒绝升柱的请求,但你也看到柱合会议冷清的现状。而且这几位柱现在的工作任务也相当繁重,违背了之前的承诺真是十分抱歉,但是可以请你先暂代柱一职吗?”
主公大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包容温和,就好像请求让你暂代柱一职,是他强人所难了一样。
“什么啊!达成条件拒绝升柱的就是你这个小鬼吗?”你还没有回复主公大人的话,不死川先生便率先朝你发难。
眨眼间你们已经交手几次。
真难缠。
觉得这件事是自己理亏,你并没有生气不死川先生不打招呼就攻了上来,也没有做任何主动进攻动作。
直到主公大人叫停。你才与他向两侧弹开,同时单膝跪地看向主公大人。
“实弥,是我答应xx在先。”
“啊……可是还是无法理解,难道是因为觉悟不够吗,南无?” 悲鸣屿大人不能认同你拒绝升柱的选择,他一直觉得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
并不想多做解释,也不是很在乎别人误会你贪生怕死,但是你不想让他也这样觉得。
偷偷看向那个男人的方向——你已经猜到了,他就是你从来没见过的音柱,宇髄天元先生。
却正好对上他打量你的眼神,疑惑、好奇、赞赏却没有厌恶和鄙夷。
你松了一口气,改为正坐姿势,双手抵在额头,跪拜下去:“主公大人,我为我之前的任性和给您带来的麻烦而道歉。我很愿意暂代柱一职,也定会为主公大人支撑起鬼杀队。”
“你已经找到他了吗,我的孩子?”
“是的,主公大人。”
除了你和主公大人,谁都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只是疑惑为什么本来还拒绝升柱的你突然之间变了口风。
主公大人曾经向你询问拒绝理由的时候,你告诉过他,是因为你想要先得到一个人的认可,才能完全相信自己担得起柱的职责。
主公大人没有评判你的想法,也没有问你那个人是谁,如果得不到怎么办,只是点点头说了一句明白了,就放过了你的任性。
直到今天,他察觉到你看向宇髄天元的眼神,也听出了你语气中的欣喜,他就知道,你已经找到了那个人。
“喂,要不要手合一局?”
主公大人说等杏寿郎先生出任务回来,决定他是否能继任炎柱一职再重新召开柱合会议后,就先行离开了。
约束不在,加上对你的实力也不甚了解,只是从合作过的下级孩子口中听说你是个完成任务速度很快,对下级也很温和的人,不死川先生对你十分好奇。
不死川先生很简单,很好懂。
对你有兴趣,打一场。
对你不信任,打一场。
无聊了,打一场。
总之,打一场就是他交流感情的一种方式。简单又直白。
你只是说自己还有事,约好了再次一定,就冲着宇髄天元走了过去。
“能借一步说话吗,宇髓先生?”你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请求道,很怕他会拒绝你。
他只是点了点头,就先带着你走出了宅邸。
走了很久,他才停下,靠在旁边的树干上,侧头看向你,好像在等你开口。
你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停下,又闻到了他身上那股特殊的味道。
你想起来了,这就是你十四岁生日那天昏迷前最后闻到的味道。只是后来时间过了太久,你就不太记得清楚。
“您……我……”你拼命地组织语言,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明明这个场景,你在脑海里预演过无数遍,该怎么向他道谢,怎么向他讲述这几年的生活。
“我很喜欢你。”
什么?你说出来了吗?你怎么会以这句话开头?不对…你根本没说话啊…
你惊讶地抬头看宇髄天元,好像在确认刚才是不是他在说话。
“怎么?不相信吗?”他看到你脸上惊讶不可置信的表情低声笑了笑:
“我华丽地记得你,用一把木刀和鬼缠斗了半个时辰。也华丽地知道你决定杀鬼,加入鬼杀队,被收为继子。
还知道你在刚加入的时候和队员问过华丽的我的事情。啊,当然他们不是骗你的,他们是真的不知道华丽的我。
是胡蝶忍不小心听到的,还问我和你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我一直都在华丽地看着你,看你成长为现在的样子。我也一直很喜欢你,从第一次看见你开始。
看到你那么狼狈都觉得华丽可爱,我就知道自己喜欢上你了。
但是不能确定你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也怕自己不华丽地过于打扰,我告诉自己,要等到那个孩子成为华丽的柱,能独当一面,我才会告诉她我华丽的心意。”
“那如果我没有选择加入鬼杀队…或者很快就被鬼杀死了…或者一辈子弱得要死,不会成为柱呢?”
“小姑娘,要相信华丽的我看人的眼光。”他伸手揉了揉你的头,根本不把你说的那些当回事。不过现在也确实不存在那些如果。
你加入了鬼杀队,活了下来,成为了柱,甚至还收获了一份你喜欢的人的告白。
一切就好像做梦一样。
他把你的头压在胸前,有节奏地轻拍你的背,怕你不小心呛到。
你死死抓着他后腰的布料,拼命地哭着,好像要把这几年所有的不容易都哭出来。
“我的小姑娘,华丽地长大了呀。”
*思考了一下还是放了天元大人单人向
贴贴【青也/双⭐️/甜】
☆青也
☆双⭐️(所以又名王也的生理期)
☆软也
☆人物属于官方,ooc属于我
☆是甜文,仅此一篇,放心使用
窗外的雨声绵密细长,富有节奏地敲击着玻璃窗,听着正适合入眠,天色渐晚,门也被打开了,抱着腿缩在沙发上是人这才动了动,迷迷糊糊往玄关看了一眼,是带着一身水汽的诸葛青。
诸葛青抬起头对上了王也的目光,相接的一瞬间,诸葛青就像是有什么心灵感应一般,快速地脱下了外套随手放在了柜子上就往里走。
他看见王也这么缩在沙发一角,于是走了过去轻轻坐在了他身边,伸手理了理他的头发,把散乱的发丝别在他耳后,一边想着,他今天都没有扎头发,看起来是真...
☆青也
☆双⭐️(所以又名王也的生理期)
☆软也
☆人物属于官方,ooc属于我
☆是甜文,仅此一篇,放心使用
窗外的雨声绵密细长,富有节奏地敲击着玻璃窗,听着正适合入眠,天色渐晚,门也被打开了,抱着腿缩在沙发上是人这才动了动,迷迷糊糊往玄关看了一眼,是带着一身水汽的诸葛青。
诸葛青抬起头对上了王也的目光,相接的一瞬间,诸葛青就像是有什么心灵感应一般,快速地脱下了外套随手放在了柜子上就往里走。
他看见王也这么缩在沙发一角,于是走了过去轻轻坐在了他身边,伸手理了理他的头发,把散乱的发丝别在他耳后,一边想着,他今天都没有扎头发,看起来是真的不舒服。
“我回来的路上买了点菜,所以晚了点,怎么了这是?生病了?”
诸葛青不自觉放轻的声音和动作,王也觉得有点好笑,这是怎么了这么紧张。
“没有,我能生什么病。”
王也拿开了他摸自己额头的手,怀里的热水袋已经没有那么暖和了,他松了松身体,打了个哈欠,但感觉到一些什么,又顿住了一会儿。
“老青,饿死了。”
王也看起来比平时更懒散了,没精打采地靠着沙发。
“好,我去做饭,你回卧室去躺着。”
诸葛青看见桌上喝了一半的红糖水一下子就明白了,于是这么温柔地劝着他。
“饭还没吃呢,去床上干嘛?”
诸葛青抬眸笑了笑,然后凑了过来
“不想自己去吗?那我抱你去。”
说完就伸手过来了,王也歪过身子躲了躲,结果扯到腰又抖了一下,看了一眼诸葛青,还是决定自己站起来,他把怀里那个热水袋拿了出来放在一边,掀开身上的小毯子慢悠悠地站起来。
诸葛青看准他站起来那一瞬间伸手穿过他的腿弯,结结实实把人横抱了起来,王也愣了一下伸手捶了他两拳。
“你干嘛?我能走,你放我下来。”
“别逞强了老王,你看你那脸色,都快赶上恐怖片了。”
王也真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但也懒得跟他胡扯了,他爱抱着就让他抱着吧。
王也总是这样,对心里的一些潜意识的依赖很无感,老是懵懵的被诸葛青撩得脸红心跳的。
就比如现在,他其实想要依靠的,但他又觉得之前不都那么过来了,反正每次都痛,这个时候柔弱起来,怎么看都有点怪。
毕竟王也那个直男思维里,没有撒娇这两个字,连半点相关的都找不到,他就这样被诸葛青放在了床上,诸葛青一看他光着的脚,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老王你那个脚光着不冷吗?”诸葛青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
“嗯?我不——呃,你别说还真有点…”
王也不禁有点奇怪,自己在心虚什么,不就是没穿袜子吗?这家伙至于吗?自己又不是小姑娘,不至于那么脆弱。
诸葛青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双珊瑚绒的袜子,只是长得有点过于可爱了,上面有两只特别可爱的轻松熊,王也就是觉得太少女了,说什么都不肯穿,这下被诸葛青拿在了手里,看来是逃不过了。
“不是,我们能换一双吗?”
诸葛青觉得有点好笑,靛青色的眼睛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光。
“怎么?这么可爱,不穿多可惜,来嘛,穿上就暖和了。”
诸葛青说完就踢掉鞋上了床,王也是没力气跑,一路往后推,直到背抵上了床头板,整个人都很窘迫,诸葛青不由分说直接抓住了他的脚踝把人往自己那边拉过去,他的手倒是干燥暖和的,结果摸到这人的脚都凉透了,抬起眼略微不高兴地瞄了他一眼。
“我的好道长,这就是你说的不冷?你这脚都快没温度了。”
对方的手掌接触到他的时,他还是不可避免地瑟缩了一下“你给我,我自己穿。”结果就被诸葛青的眼神弄得顿住了,他知道诸葛青不喜欢他这样,但怎么办嘛,他真的是忘了。
王也咬咬牙,拿起了旁边那一只,给自己的左脚套了上去,小熊图案正好在脚背上,脚后跟那里还有两个熊掌花纹。
王也都不忍直视了,然后他就被诸葛青塞进了被子里,这人又转过身去翻暖宝宝,就是没想到买个暖宝宝都那么可爱,这次是个小黄鸭,王也的脸黑了半截。
“来,我给你贴。”
王也又开始躲,摇头晃脑地,脸上写满了拒绝。
“听话啊老王,贴着要舒服很多,来嘛。”虽然他这出发点是为了自己好,但他脸上的笑容看起来,真的很恶趣味。
“卧槽我不要,我不痛,我一点都不…哎…”
诸葛青最后还是掀起他的睡衣贴在了里面的棉质打底衫上,诸葛青抱着他的腰很久没动,想了半天直接埋下头去亲了一下贴着暖贴的地方,才慢慢起身给人重新盖好被子。
王也也愣住了,好久都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脸红着埋进了柔软的被子里。
“老王,我是你男朋友,你偶尔也跟我撒撒娇什么的,我完全不会介意,你疼我知道,不要老一个人忍着,这不是有我在嘛。”
说完之后他还凑过来亲了亲他烫红的耳朵“去去去,肉麻死了,我才没有…一个人忍着…”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诸葛青听没听见他不知道,反正自己是被迫打起精神了。
确认诸葛青已经出去了之后才从被子里冒出来,然后又缩成了一团,想了半天又在脑子里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原本已经消退了热度的脸又红了起来。
……
诸葛青简单熬了个小米红枣粥,开始盘算明天要去买点什么东西来炖汤,又把客厅收拾了一下才回到卧室,又缩成一团了,还说不痛。
诸葛青叹了口气,走了过去盘腿坐在了地毯上,撑着头看他,伸出另一只手去捏他的脸,然后发出一声感叹
“看这小脸儿白得,山人真是心疼,明天给你买点东西炖汤来补补。”
王也笑了一下,伸出手去拿开他捏自己脸的手“真没事儿,你太小题大做了,我都习惯了。”
诸葛青突然认真起来,捏着他的手,凑了过去,漂亮的蓝色眼睛里盈满了暖黄色的灯光,那里有个小小的人影,是他自己,说实话王也每次看他睁开眼睛这么正经地看着自己,都有种很被动着心跳加速的感觉,就是觉得这人这么温柔地笑着说喜欢自己什么的,真太犯规了。
“我心疼啊,山人最心疼我们道长了,我又不能帮你痛,就让山人好好照顾你,当做补偿好了。”
说完便拿起他的手贴上自己的侧脸,还歪着头蹭了蹭,王也也不敢看他,眼神到处躲闪,然后用力捏了捏他的脸“好了我知道,别说了,你今天可肉麻得有点儿过了。”
诸葛青可怜兮兮地捂着自己的脸
“什么嘛,道长你害羞归害羞,怎么能动粗呢。”
王也抬起眼看过去刚想说什么就被诸葛青凑过来以吻封缄,眼前是对方放大的脸,这个吻轻轻柔柔的,带着缱绻的爱意和他独特的温柔。
王也也没有力气推他,就这没被他亲着,好像有什么奇效似的,自己就真的没有那么难受了。
诸葛青一副得逞的样子,起身开开心心地往厨房里走。
……
吃过饭之后诸葛青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完厨房,然后洗了个澡,躺到床上陪他。
“还很疼吗?”
诸葛青小心问着他,顺便牵起他一缕头发放在指尖绕着圈。
“没有,你都这个样子了,我要一点不见好,多少是有点对不住你了。”
诸葛青二话不说把人搂着腰抱了回来。
“山人乐意对你好,等你好了,稍微犒劳一下山人就行。”
说完还故意咬了咬王也的耳朵,在一起这么久了,王也多少也能懂他这些有的没的,突然冒出来的暗示,伸手轻轻推了推他。
“少来这一套…”
“嘿嘿…老王我觉得你今天特别可爱。”
刚说完腿上就挨了一脚,王也满脸你没话说可以不说话的表情,但还是由着他抱着自己。
王也想到了一个词,用来形容诸葛青再合适不过了,叫作有恃无恐,仗着喜欢就为所欲为那种,他正走神呢,就听见诸葛青的声音“你转过去。”
他突然开口这样说,王也有点奇怪,但还是照做了,他背对着诸葛青,接着一个温暖的怀抱就从后面靠了过来,诸葛青掀开了他遮住后颈的头发,在他白皙的脖子上亲了亲,伸过去环抱着他的手放在了他肚子上,一下一下轻轻揉起来。
暖贴已经撕下来了,隔着衣服能摸到他柔软的腹部,用力的时候倒是漂亮的腹肌,但这会儿没用力摸上去手感可是极好的,要说他半点私心没有,那是不可能的,这么软又欲拒还迎的老王可不多见。
“这样会舒服点吧。”
诸葛青这样说着,然后又凑得近了些,他看不见王也的表情,但肯定脸红透了吧,想了想他又埋下头去亲了亲那人露出来的肩,王也缩了一下,把手伸过去去握他的手手腕“不用这样…”
“还嘴硬呢老王,乖,听我的。”
揉着揉着王也的身体就松了下去,平稳的呼吸声传了过来,诸葛青又亲了亲他的脖子,这才停止了动作。
……
半夜的时候,诸葛青是被他吵醒的,旁边的人呼吸很急促,紧闭着眼睛,身体也僵着,像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直摇着头,额头上都出了一层汗,诸葛青也没办法,除不断叫着他的名字,还一边摇晃着他的肩膀。
“王也!王也!醒醒,王也你醒醒!”
就这么喊了几声,他好像终于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刚睁开眼睛,一直包着的泪水就掉了出来。
睫毛被打湿了,那双桃花眼像是被浓重的悲伤遮住,看上去都有些空洞。
“看着我,王也,看着我…”诸葛青唤他的声音都有些发涩,看人总算是醒来了,顿了顿之后,抽了张纸轻轻擦了擦他的眼泪和汗水,像是在等他慢慢缓过来。
王也自己也有点愣住了,刚睁眼就想不起来梦里是什么情况了,就是觉得特别难受,是说不出来的恐惧,身体的感觉重新回到了神经,腹部的疼痛,诸葛青捏着自己肩膀的力度,他看着对方满是焦急的脸,渐渐回过神来,呼吸却还是一直没有平复下来。
“青…?”他发出来的声音有些哑,眨了眨眼,那滴泪又往下落,在枕头上晕开了一小块水渍。
诸葛青轻轻地把他抱了起来,拍着他的背顺气,然后慢慢收紧了怀抱,王也也回抱他,放松了把头埋在他肩膀处。
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交缠的呼吸慢慢平静下来,在只开了一盏灯的房间里,两个人的心跳渐渐同步,诸葛青突然拽着他的手腕亲了上去,力度强硬像在告诉他,这里才是现实,不管梦境如何,这里才是真实的世界,有诸葛青无比坚定地爱着王也。
不管怎样都不会改变。
不管有什么,有他陪着,没有什么好怕的。
“王也…王也…”
他一声一声地唤着对方的名字,带着款款的深情,像是要通过这两个字诉说什么情话,每一声都被王也听进了心里。
我不怕,
青,我从来都不怕。
是你让我懂得了爱一个人和被爱的全部感觉。
王也笑着与他相拥而眠,这样就算是再可怕的噩梦,也不会害怕,因为知道醒来之后,有他在身边,这就足够了,足够驱散一切黑暗与恐惧。
……
爱从来,都是平凡而美好的。
今天也是为青也美好的爱情哭泣的一天!
他们不是真的我就是假的(捶地)
谢谢看到这里的你!
求亿点小红心小蓝手,评论摩多摩多!!
(李向哲/龚子棋)易感期
*大概是一次看到了关于A的易感期的一个小脑洞
设定是双A。
李向哲回酒店的时候,看到一群人围在马佳和龚子棋房门口,几个小孩探头探脑的,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又一缩脖子退开。他狐疑地走过去,马佳一看他来就冲着他猛招手。
“子棋他好像易感期到了!刚一直把自己锁里边不让我开门。”
坏了,难怪这边只有A和B围着,估计O全给隔离到安全地带了。
李向哲把手里拿的东西撤下来,火急火燎地就要往里面冲。A的易感期大概几个月一次,虽然没有O那么的声势浩大,但有部分A在这一段时间内会出现一些比较冲动的行为,而龚子棋就是里边比较严重的一位。他们俩刚在一起的时候,正好撞上龚子棋易感期,当时龚子棋险些没把李向哲从楼...
*大概是一次看到了关于A的易感期的一个小脑洞
设定是双A。
李向哲回酒店的时候,看到一群人围在马佳和龚子棋房门口,几个小孩探头探脑的,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又一缩脖子退开。他狐疑地走过去,马佳一看他来就冲着他猛招手。
“子棋他好像易感期到了!刚一直把自己锁里边不让我开门。”
坏了,难怪这边只有A和B围着,估计O全给隔离到安全地带了。
李向哲把手里拿的东西撤下来,火急火燎地就要往里面冲。A的易感期大概几个月一次,虽然没有O那么的声势浩大,但有部分A在这一段时间内会出现一些比较冲动的行为,而龚子棋就是里边比较严重的一位。他们俩刚在一起的时候,正好撞上龚子棋易感期,当时龚子棋险些没把李向哲从楼上丢下去。
他手还没抓到把手呢,就被蔡尧哆嗦着拉了回来,小孩儿话都说不利索了,倒是执意不肯让他进去:“你先别冲动,一会保安就到了。”李向哲还没缕清楚这个因果关系,里边一声重物砸地声就仿佛应和般响了起来。然后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里边的人走到门边猛踹了几脚,透过门板都能听见里边野兽般的低吼。
酒味顿时浓郁,烈得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要烧起来了。几个B毫无察觉,倒是几个A下意识地排异,争先恐后地释放了信息素,在空气中拉锯着,蔡尧登时头皮发麻,缩了回来。
“不行,你们都收收,别刺激子棋。”王晰还是有经验,当即努力收住了信息素,把几个小孩往回赶,“向哲你也赶紧回去,你们这些A别搁这漏气。”
“没事,我进去吧。”李向哲不知道在刚买回来的东西里面翻找些什么,抬头露出了一个隐秘的微笑,“我怕子棋一个人在里面害怕。”
里边接二连三地传来焦躁的跺地声,王晰实在是看不出来龚子棋哪里害怕了,倒是马佳直接把房卡给了他,叮嘱他小心点,然后就拖着王晰走,王晰走前还在劝:“不是,你们两个A,在里边打起来了谁负责啊?”
李向哲看着没人了,才刷开了门,里面瞬间传来一声怒吼:“我都说了,别进来,滚出去!”
他没听话,倒是小心翼翼地放出了一点自己的信息素,在一股浓烈的酒味里清新得几乎察觉不到,但里面的人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李向哲侧身闪进去,快速地锁上了门,里面一片狼藉,行李箱被龚子棋摔在地上,锁被砸开了,衣服倒了一地,架子什么的也都给拖倒了,龚子棋就岔着腿坐在一片狼藉之间,手还紧紧捏成拳头,嘴角有干掉的血痕,眼底里布满血丝,从下往上地瞪着李向哲。
李向哲一点一点放着自己的信息素,温柔地包裹住龚子棋,他跪在龚子棋面前,抚摸着他紧绷的肌肉,龚子棋动了一下,抬手对着后面的床板挥了一拳,胡乱踢着腿,时不时还跺几下地板泄愤,像找不到发泄的出口,从嗓子深处发出了沙哑的嘶吼,听不清在说什么,只能听到几个类似走开,滚,你干嘛来的关键词,他推搡着李向哲,信息素一阵一阵地不要钱似的放。
李向哲没躲开,跪着抱住他,把他的头压在自己的胸前,慢慢地顺着他的背,就像对待他们家的猫一样耐心。
“没事啊,不要怕,我在呢。”龚子棋浑身都发烫,李向哲拿过遥控器调低了两度,仍抱着龚子棋顺着背,“我一直在呢,不要怕,我一直在你身边。”
他侧过脸去亲龚子棋汗湿的额角,手在后颈上抓了两下,“我一直在,来,抱抱啊,不委屈,我亲亲你,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他摸着龚子棋的脖子,鼻尖抵着鼻尖,声音腻得要熬出糖来,“你喜不喜欢我呀?”
龚子棋绷着嘴角,向下耷拉着,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兴许是空调的冷气起作用了,龚子棋显得没有一开始那么焦躁了,李向哲有意识地控制着自己的信息素释放,包围着这间房间,龚子棋抽了抽鼻子,慢慢收着自己的信息素——他不想和李向哲对冲,怕刺激到他。
“我最喜欢的,就是龚子棋了。”李向哲舔掉他嘴角的血痕,舔他嘴唇上咬破的小口子,手轻轻摸过眉毛,又在额心落下一吻,龚子棋突然掉下几颗眼泪来,也被李向哲逐一亲掉。
“我...我摔坏了,行李箱。”龚子棋偏过脸在手臂上擦掉眼泪,眼泪倒越掉越多,“刚刚,还扯断了,手绳。”他抽噎着,说话一顿一顿,李向哲这才注意到他手里一直攥着一截绳子,估计是一开始没意识的时候暴躁地扯断的,“还砸东西了,房间,我,我...”
他乱七八糟地说些什么,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眼泪掉个不停,眼睛哭得红通通的,还努力睁着看李向哲。李向哲没打断他,就虚虚地环抱住他听他说完。
“没事的,”李向哲摸到他的手,摊开来和他十指相扣,“那我也喜欢龚子棋,好不好?一会你睡一觉,醒来房间就干净了,然后我们去逛街,挑一个更好看的手绳好不好,我会一直在的,所以你扯断多少个,我都会陪你戴。”他搂着龚子棋上床躺着,给龚子棋盖上了温暖的外套,“子棋这次有进步,没有和别人打架...然后我们就再去买一个行李箱,挑一个和我情侣款的好不好?”
“好久没和子棋一起逛街了,子棋陪我出去玩好不好?”
他一直抱着龚子棋,等他的回答。龚子棋抽噎着点头答应,把枕头哭得湿漉漉的,哭累了才睡过去。
李向哲苦笑了一声开始收拾房间,龚子棋每回易感期都会又暴躁又不安,乱七八糟地摔东西,但是一点小事就能让他掉眼泪,哭个没完没了,麻烦得很。他原本算着时间,没想到还是比他想得快了点。他把买回来的小蛋糕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忍不住又在龚子棋的鼻尖亲了一口:“睡醒了就吃蛋糕,要乖,知道吗?”
龚子棋眼睫毛上还全是眼泪,把李向哲的外套拉到了脸上,努力把整个人都缩进那件充满了李向哲信息素味道的外套里。
唉。
李向哲叹了口气,又亲了他一口。
谁让我这么喜欢你呢。
《马面“人”》15重修完毕
作者:云破月来花弄影
“找左手有老茧的!”左婧媛说完两人就紧张的投入了寻找。车站一点光都没有,两人一个摸找一个打探周围,万一有什么东西爬出来两人也好做应对。
“找到了!”唐莉佳把人翻了个面,在尸体肚子上发现了一个小包,就是这个小包。唐莉佳立刻翻找出报销凭证,左婧媛拿到撕了两张放嘴里,报销凭证在嘴里果然化开了,是糯米纸。
“你怎么吃了?”唐莉佳担心的看着左婧媛。
“我刚刚查过他说的‘大概念’,‘大’和‘概’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念’不一样,它是‘廿’的大写,这个字经常在日历上看到。我查到它是‘二十’的意思,二十就是两个十,两个十并在一起就是草字头,大概又是‘...
作者:云破月来花弄影
“找左手有老茧的!”左婧媛说完两人就紧张的投入了寻找。车站一点光都没有,两人一个摸找一个打探周围,万一有什么东西爬出来两人也好做应对。
“找到了!”唐莉佳把人翻了个面,在尸体肚子上发现了一个小包,就是这个小包。唐莉佳立刻翻找出报销凭证,左婧媛拿到撕了两张放嘴里,报销凭证在嘴里果然化开了,是糯米纸。
“你怎么吃了?”唐莉佳担心的看着左婧媛。
“我刚刚查过他说的‘大概念’,‘大’和‘概’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念’不一样,它是‘廿’的大写,这个字经常在日历上看到。我查到它是‘二十’的意思,二十就是两个十,两个十并在一起就是草字头,大概又是‘约’的意思,合在一起就是‘药’。”
唐莉佳忽然想起在车站那个女人说的话,瘸腿男生被送去越秀公园是因为没有抓住机会,原来这就是机会吗?左婧媛吃完果然恢复了些力气,脑袋也没那么重了。她先把自动贩卖机的吃的喝的往机顶上放,再蹲在侧面示意唐莉佳踩她肩膀上去。
唐莉佳抬起脚搭在左婧媛的肩膀上,又收了回来,要她用脚踩着这么瘦弱的肩膀去求活命,她哪里下得去腿。唐莉佳蹲下来捧着她的脸问:“你呢?”
“我在下面躲就行了,”左婧媛扶着她的肩膀,她下定决心才颤抖着嘴唇说出她的想法:“我们都是直来直去不扭捏的人,总要有一个活着……”
她想起唐莉佳为自己从贩卖机里拿水,胳膊肘都撞得乌青。心里泛起一阵酸涩,一把把唐莉佳抱住:“你能来找我我很感激你,如果……如果我死了……”左婧媛吸吸鼻子忍了忍总算是没掉眼泪:“如果我死了,就当不欠你的了。”
“你从来就不欠我。”唐莉佳挂在左婧媛身上,每次分开都是前途未卜离别,她舍不得。她低着头悄悄在心里给左婧媛道歉。原谅我,为了遮人耳目,我想你却不敢提你的名字。原谅我,未曾大方的让我爱的人知道我的心意。
左婧媛拉着唐莉佳的手,要她振作起来:“唐莉佳,没有谁来救我们,只有自己救自己,你别哭,我保证在下面躲好。”她知道真正的离别是来不及说再见的,哪怕刀山火海下一秒就要去死,但只要两人的手还牵在一起,左婧媛就觉得,这样的结局也算得上是差强人意。
唐莉佳把刀硬塞到左婧媛怀里,这才肯在贩卖机上面待着,左婧媛躲在柱子后面静静的等着。在漫长的等待中列车入站了,隐隐约约有脚步声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嘭”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被摔在地上。
“我求求你了,我不想被报废,我不想死。”男人又哭又喊的声音在车站回荡。
“你已经感染了,身上的毛就是证据,并且你也选错了药。反正也是等死,一会儿会有马人来给你个痛快。”
竟然有药?左婧媛握紧刀,看来唐莉佳有救了。
男人闻言呕了许久,好像要吐出来什么似的:“再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我求求你了!为什么做了那么多贡献到头来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没有机会了,只有那么多药,掺了毒药之后分给感染者。你选错了,怨不得别人。我相信这一点你比我清楚,与其浑身溃烂变成一坨无思想的肉,不如被咬去脑袋痛快些。”
“你们是一丘之貉!”
“在这个异世界,我们都是身不由己,只有服从安排才能回去。”说完又有一串脚步声传来,扭打声夹杂着惨叫声很快就结束了,再没过多久脚步声渐渐远了,地铁也开走了,车站又恢复了宁静。
左婧媛长舒一口气,慢慢从柱子后面走出来。鞋踩在地上明显感到滑腻,是那男人的血。她站在贩卖机下面张开手对唐莉佳说:“跳下来,我接着你。”唐莉佳从上面跳下来被左婧媛抱住。
之前的对话两人都听见了,她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男人说的解药。左婧媛打开手机看了救援消息,她的手机因为泡了口水指纹解锁有些失灵,只能按密码,有点麻烦。
“暂时我们不能上车,对于去一号线换乘的乘客来说,我们是越秀公园上车的乘客。我们可能上不去,所以我们现在只能回首站,找你帮过的那个女人求助。”
是啊,车上乘客明明知道越秀公园上车的乘客有问题,绝对会团结一致不让上车,再加上两人体重加一起都凑不上两百斤,能挤上车的几率微乎其微。唐莉佳点点头,现在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返程的车一到两人就上了车,车上依旧是一些工作人员,左婧媛找了个角落拉唐莉佳坐下,小声趴在她耳边问她脚踝疼不疼。唐莉佳点点头,刚开始是痒,现在是针扎的一样疼,密密麻麻的痛感往上爬,唐莉佳的脚都是哆嗦的,她不想浑身溃烂。
左婧媛把手伸进她的裤腿揉搓着她的脚踝,希望这样能缓解一下。唐莉佳抬头看着她,眼神有些奇怪。她忽然觉得左婧媛怎么那么美,是美味的美,不是美丽的美。唐莉佳立刻低下头不去在意这些恐怖的想法,她抓着面包往嘴里塞,她知道自己发病了,一定要尽快找到解药,否则自己危险,左婧媛也危险。
唐莉佳捏着面包换了一头没吃过的递给左婧媛:“吃吗?”
“我不嫌你。”左婧媛拿了过来接着唐莉佳的咬印咬了下去。
“我是怕你被我感染。”
“到站了。”左婧媛没有理会唐莉佳说的话,她嚼着面包先站起来,伸手去牵唐莉佳的手。不过唐莉佳没有牵上她的手,而是拉着左婧媛袖口的衣料,如果自己失去理智左婧媛还有跑的机会。左婧媛猜到她在想什么了,她另一只手把唐莉佳的手抓过来十指紧扣:“我不怕。”
说完没有给唐莉佳接话的余地就拉着出车厢,两人立刻就找到了唐莉佳说的那个女人,她也很热情的问两人的情况。
“她感染了,我们是来找解药的。”
“感染了?”女人立刻带她们去了临时办公室,这个办公室是用密度板临时搭的。办公室里坐着好几个工作人员,桌上有三个盒子,每个盒子里都有药丸,不过每种只有一颗了。
女人看了一眼大家,叹了口气对她们说:“解药不是红色的。”
其中有人把盒子推近了些:“不是黄色的就是蓝色的。”
左婧媛不敢乱拿,一旦拿到的是毒药,可能立刻就会暴毙。也不敢全部带走的硬抢,那么多人她打不过。左婧媛上前一步,低头看着三种药,实在是举棋不定:“还有吗?能不能多说点?”
站在旁边的人提醒左婧媛:“是蓝色的。”
左婧媛知道这里面一定有解药,所以这三个人的说法至少有一种是正确的。但是他们之中又有内鬼,所以至少有一种是错误的,可是他们的话却又相互矛盾。左婧媛回过头看着唐莉佳问道:“我要是拿了,你敢不敢吃?”
唐莉佳点点头:“敢。”
左婧媛伸手拿了一颗黄色的,没有立刻给唐莉佳吃,而是放在口袋里。她不敢在这里多待,自己人杀自己人的事她刚刚才在越秀公园遇到。女人拍拍左婧媛的肩膀,往她手里塞了一个小的电棍:“救援消息上说,不让随便去厕所,其实收缴的东西都在厕所里,你们去挑些趁手的武器,转去一号线的时候小心一点,那里很危险。”
“谢谢。”左婧媛点点头把电棍塞进口袋里,道完别就带着唐莉佳去厕所。唐莉佳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瘸腿男生的棒球棍,当然还有自己在地铁上掉的包。
包里一打开还是那块自己装的大石头,她把包背上,棒球棍也拿上,装备好自己才和左婧媛一起去等地铁。上了地铁左婧媛才把药拿出来给唐莉佳吃,唐莉佳接过就放进了嘴里,喝了些水顺下去。
“你不问我有多少把握吗?”
“就算你没有把握我也愿意吃。”解药也好毒药也好,反正哪一种吃下去她都不用再担心变成怪物而把左婧媛吃掉了。就像左婧媛说的那样,两人总有一个得活下去吧。
“假设解药是蓝色的,那么三种说法都是正确的,排除。假设是黄色的,前两种说法是正确的,第三种说法是错误的。假设是红色的,那么三句话都是错误的,排除。他们里面应该有内鬼,所以至少有一种说法是错的。因此我觉得解药是黄色的。”
唐莉佳看着左婧媛,她刚刚还想如果是毒药,那死的会不会很痛苦。没想到居然真的是解药,她抓着左婧媛一时间激动的说不出话。左婧媛立刻把唐莉佳的嘴捂上,她怕声音太大引起身边人的注意:“嘘。”
两人很快到了一号线,一号线地铁很安静,比二号线还安静,两人坐在车厢里好像也没什么威胁,拿的武器也没怎么用上。地铁晃荡晃荡的,唐莉佳有点困了,环着左婧媛的脖子歪在她身上睡觉,左婧媛东张西望的警惕着四周。
她透过窗户看外面隧道的灯忽明忽暗的,窗户上的那是什么?她用手搓了搓,没有搓掉这些红色的印记。往旁边的门上看,印子更是多,好像是红色的手印,左婧媛打了个哆嗦,下一站必须下车!
“体育东路到了。”列车到站播报之后左婧媛一把将唐莉佳拉起跑出去,她知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