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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哪一年？

今年是公元后一个女人的目光追溯三千年后落定的那一年。黎明和太阳的属性是男性，洪水和夜叉的性别是女性。女人的正确是保持庸碌和喑哑，女人的错误是太美丽和太锋利。

今年是哪一年？

今年是乱世悲歌的尾音，帝女被摧折，商女被批判，还活着的女人被质疑贞烈，已死去的女人被罗列罪名。

啊，是被谁？被敌人吗？

是敌人，是除了敌人的人，他们都是男人。

今年是哪一年？

今年是盛世华章的第三章，帝王写下序言，文人挥洒鸿篇，音乐家奏出绝响，丹青手画出市井烟火，史官记录绝代风华。帝王，文人，音乐家，丹青手，史官，他们都是男人。

今年是哪一年？

今年是公元前一个女人望穿三千年后目光展望的那一年。那时，男人建立的雄伟悠久的国度，女人轻轻的一笑便可摧毁。如今，女人只是发出声音，山河就要震惊动摇。

今年是哪一年？

今年是猛兽依然鼾声如雷的一年。女人在鼾声里行走，没有梦没有展望，只有清醒，声音嘶哑，回荡在故乡。

坐在窗口抄书的时候，一个男孩子在对面楼上喊，再见妈妈，快点回来。他妈妈回答好，他又喊，妈妈再见，快点回来，再见。他妈妈又回答好，过了两秒他喊，妈妈，妈妈再见，快点回来，不要骗人。他妈妈车的声音响起来，他又说，再见妈妈，再见。

这是一个非常细嫩，非常天真的声音，你能看见那声音是雪白的乳汁连着他和母亲，他的思念顺着这条线汩汩淌向母亲。他是如此喜爱、依恋母亲，以至于他在五楼的窗口一遍一遍喊，妈妈再见，快点回来。这种对母亲的需要在小孩子身上统摄着他的语言和情感，总是能听到小孩子喊，妈妈妈妈，任何事情他都会看向母亲，任何情况都信任母亲。他像一个小小的碗，母亲一句话就装满了。这让我想起男孩子在长大的过程里是如何逐渐脱离母亲，又是如何走向一种钝化。

中学时代认识一个非常干净的男生，说话稳重又轻盈，他母亲来看他，他也低着头帮母亲提东西。你能明显地感受到这个男生对女性有一种爱，是直接来源于他的母亲，经由母亲丰沛的爱，使他在成长起来后仍然能够接受一种柔情蜜意。这不是说他软弱，相反他足够坚韧，他不需要用粗鲁的语言表明自己长大、强壮、不依赖任何人，而是成长起圆融的精神，这精神里包含着毫无羞惭的爱母亲。

这样的男生，往往因为敏感和洁净被群体排斥，而这种排斥又是如此仓皇、无措、迷惘。因为他们无法理解，或者群体的舌头代替了自己的话语，他们会去用女性形容这些男生以获取安慰，好像这样就抹除了他作为男性的特质和资格。然而在中学这样成人的过程里，我们首先要学会的就是自尊和尊重，不要走入一些烘烂的口腔，也不要试图去组建这样的队伍。敏感的男性也好，冷硬的女性也好，在平权这样的口号提出后，不仅是两性之间，同性之间也要拓开更广阔的道路。并且这种身份认同并不应以性开始，以性为符号，使用性界定人。

我一直希望我身边的男性能不要使用虚弱的暴力显示力量，它显得如此千篇一律、匮乏难堪，以至于他自己根本感受不到欺骗。即便是男性，我是说男性之间也可以达到精神的理解，并不羞于承认自己需要精神的抚慰，本该如此。

去年我和表弟散步，在家乡那条水波雪白宽阔的河边，我问他和朋友在一起聊什么，有难过的事和谁讲。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十五六岁的男生，没有太复杂的情绪，他和最好的朋友也从来不谈难过的事。有人说情绪郁结并不一定要讲出来，是这样的，但我想说的是讲出来也是一种方式，是和你去打游戏发泄一样正常、有效的方式。我说，不要羞愧于表达自己的情感，成长不是让你把感情冻死藏起来，是你去梳理、整养它们，你需要流泪便流泪，需要母亲便拥抱母亲。

作为人，作为人类，我们浸满、佩戴、输送着情感，从母亲的胸膛来，混沌中的第一道光就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