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七 的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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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篇EC推文
Sympathy 同情病（lof，年下，必看）
You've Got A Call（AO3，第一战后）
Gone in the morning（AO3）
Endless Night （随缘居，接天启，有生子，因为我不喜欢生子所以只看到了第15章，但依然非常值得一看！特别是对于喜欢看查战损的，必看）
Scars to Your Beautiful（随缘居，接天启，非常完美的原著向，必看）
同一条河流（随缘居，老万变小了，很温柔细腻的半原著向......
Sympathy 同情病（lof，年下，必看）
You've Got A Call（AO3，第一战后）
Gone in the morning（AO3）
Endless Night （随缘居，接天启，有生子，因为我不喜欢生子所以只看到了第15章，但依然非常值得一看！特别是对于喜欢看查战损的，必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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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捷呼叫（AO3，天启后，很温情）
Wordless （随缘居，狼人万X吸血鬼查，年下，好看）
蝴蝶效应（随缘居，时间悬疑向）
People on The Empty Road/空路不堪望（随缘居，原著向）
Rumor Has it （随缘居有翻译，但是没翻译完，AO3有原文）
给岁月以文明（随缘居，半三体AU下的变种人世界，非常好看，必看！不看这篇人生不完整！）
Sometimes we think it’s the end（lof，黑凤凰结局后）
Been here all along（lof，球状闪电AU，未完结）
Nest（lof，黑凤凰后的基诺沙隐居生活）
The King Under The Pentagon/五角大楼下的国王（随缘居，囚犯万X监察员查，挺有趣的设定。但我果然还是更喜欢有能力的查查哈哈）
Afterwave（lof，黑凤凰后的田园生活）
药 by VacuumCup （AO3，逆转未来的颓废查）
Prisoner囚徒（随缘居，很喜欢作者太太对查查的解读：“Charles不需要别人拯救——他会自己救自己。我笔下的教授，我心目中的教授——永远是强者。即便身陷囹圄，即便痛苦如万箭穿身，他强大的内心和不屈的坚韧，永远不会被折断。那才是他。”也很喜欢文里面查查说的那一句“I forgive you”。）
时光爱人（随缘居，时光旅人AU）
灰烬年代（随缘居，BE，查查让被训练成野兽的万找到身为“人”的意识。特别特别完美的救赎文，必看。）
Can't shake those memories（随缘居，比较轻松（？）的文，逆转颓废查捡到失忆万，副CP为Hank和Azazel）
陷阱（随缘居，荤素搭配的一篇文，年下，本来以为要开虐，结果没想到轻轻带过了）
副作用（lof，非常可爱的一篇文，逆转查可以看到大家头上长了动物耳朵）
Yesterday Once More（随缘居，天启后原著向长篇，坑。但是坑在了互通心意之后，所以还是强烈推荐去看看。非常完美的原著向，非常细腻的文笔。“岁月的漫长让Charles几乎忘记了年轻时那些毫无顾忌的情绪到底是从何而来，他给了Jean一个错误的承诺：他无法像年轻人那样解决他和Erik之间的事情——那实在太过厚重，承载者他所有毫无顾忌又身负重任的时光。他的情感呼之欲出，而理智却又告诫着他：别试着跨过那条河流，昨日不易重现，这已经是再好不过的结果。”必看！）
Pity without Regret（随缘居，关于“Long time ago,you saved my life.Then you offered me a home.I’d like to do the same for you”这句话的时间循环故事，推荐看）
All about Helmet/总是与套有关 （随缘居，逆转之后原著向，结尾比较匆忙）
Glowing Embers 余烬复燃（随缘居，天启后，原著日常向）
一饭之恩（随缘居，原著向，一个短暂的重逢）
The object of my affection 我钟情的人（随缘居，无能力AU，但里面很多语录会让人联想到原著，就比如万对查说“你是我脑海中的声音”。还写了热热闹闹的一家人，非常美好的故事，强推）
Tessellation（翻译见随缘居，长篇完结，原著世界观，EC各自成为变种人首领再相爱的故事。无论是原著还是翻译都非常棒，必看。）
EC推文/扫文/自整理（主观性）
2023年回归随缘翻旧粮，特别留心将我的回顾记录了下来~在lof上留个档！
注：以下作品均为剧情流（本人偏爱），且部分作品存在有互攻情节（请注意避雷）为了方便检索，故部分文章我保留了作者的梗概~
我自己写的感受十分主观！非常主观！如果某些文章跟我的口味实在不同请勿见怪。
首先我一定要推千秋太太写的所有！！！（这里列出的仅仅只是我最爱的三篇）
【XMFC】You are What You Write
by:千秋
律政AU，首先它完美地融合了演员（法鲨和一美）访谈中的所有梗，其次它是我见过写的最好的正主是“同人大手”的paro，掉码实在太萌了！而且看小教授游刃有余地调戏Erik......
2023年回归随缘翻旧粮，特别留心将我的回顾记录了下来~在lof上留个档！
注：以下作品均为剧情流（本人偏爱），且部分作品存在有互攻情节（请注意避雷）为了方便检索，故部分文章我保留了作者的梗概~
我自己写的感受十分主观！非常主观！如果某些文章跟我的口味实在不同请勿见怪。
首先我一定要推千秋太太写的所有！！！（这里列出的仅仅只是我最爱的三篇）
【XMFC】You are What You Write
by:千秋
律政AU，首先它完美地融合了演员（法鲨和一美）访谈中的所有梗，其次它是我见过写的最好的正主是“同人大手”的paro，掉码实在太萌了！而且看小教授游刃有余地调戏Erik真的很好玩！是我最喜欢的EC文没有之一。因为回顾它，就是在回顾磕EC的心路历程www……
【X-Men:First Class】You've Got A Call
by:千秋
最好的第一战后续，他们回来一起过了难忘的圣诞节。
他给了他的该死的看起来完美的朋友一个吻。
【X-Men:First Class】The Rain Must Fall (Homeland AU)
by:千秋
较喜欢的一篇，Erik好像在同人文里总是担任谜团的角色，而Charles总得去深入地挖掘真相和真心。
当年看到最后真的以为是BE……天哪但是最后是HE。
其次继续推我们的吱吱，苔枝缀玉太太！
【XFC】Can't shake those memories 老万狗血失忆梗
by:苔枝缀玉
妈呀终于给我在随缘找回了苔枝缀玉太太的存档！……她的文笔实在是太流畅了。
这一篇讲的是逆转未来时期，老万自己突破了五角大楼跑了出来，却重伤失忆（一开始全忘了，然后记起了古巴事件之前的），昏迷前最后一句话是查尔斯的名字所以Azazel把他带到荒废的学校了。教授总是擅长原谅老万……
[X-Men] 【XFC/DoFP】Fall Again/再次钟情 E/C 国际象棋选手AU NC-17
by:苔枝缀玉
两人的对弈以及破镜重圆~
[X-Men] 【XFC/DoFP】Duck,Starling and Sparrow/鸭子,椋鸟和麻雀 AU 钢琴家！Erik
by:苔枝缀玉
钢琴家Erik和学生Charles，虐的部分可能就是关于Erik左手受伤了只能放弃钢琴。用文中的话就能概括：
“你不知道我有多幸运才遇到他。他由着我发脾气，为我暂停学业，为我学习语言。我要一个人静一静，他没有办法，大冬天离开屋子坐在露天的花园里，因为这样我可以从二楼窗口看着他，知道他一直都在。”
Erik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不得不停顿片刻才继续开口，“我再也遇不到这么好的人了，妈妈。”
[X-Men] 【XFC】十一月是最好的月份/The best month in a year EC
by:苔枝缀玉
生物学教授Charles和上校Erik飞机上相遇后直接插枪走火，然后就是异地恋和各种羞耻的pwp，好看爱看。
[X-Men] 【XFC/DoFP】He's a keeper 守林员的儿子Erik/少爷Charles 一战前无能力AU
by:苔枝缀玉
《赎罪》AU的感觉……是he。独属于两个人的假期真的太银//乱（）了些。
[X-Men] 【EC】You Like Your Professor Insane 双教授现代AU
by:苔枝缀玉
天哪……丧女的艾瑞克和失去了双腿的查尔斯互相慰藉……
[X-Men] 【XFC】Dreamed a little dream 古代年下AU 国王Erik/首相Charles ChiAki生贺
by:苔枝缀玉
恋上你的床/霸道首相睡了我 （雾）
年下感其实不是很重，比较微妙的是查尔斯既是国王之手、老师、监护人又是爱人，好磕。
[X-Men] 【XFC】To Kill Some Time 冷战间谍AU EC
by:苔枝缀玉
很慢热的故事，老万作为以色列的间谍被英国的间谍头子查尔斯相中，通过协议把老万换了过来……一切的故事的很复杂，然后他们俩都是以前有妻子（死了）有女儿（死了）儿子（活着）的人。woc中间他俩+莫拉对峙的时候我差点以为查查又要瘫痪了……吓死我了……虽然忠于原作但是我真的不想看到查查命运般地要残疾。最后还是he啦。
[X-Men] 【XFC】All I ask is a star 潜水员！Erik/教授！Charles AU
by:苔枝缀玉
发现看潜水真把自己看得觉得无法呼吸了，深海恐惧症的感觉。
[X-Men] 【XFC】 Dance With Me/同我跳舞 现代背景纯爱故事AU EC NC-17
by:苔枝缀玉
这篇又是极度拉扯，爱看多看！大意就是浪得没边的小教授挑逗Erik，Erik一直不相信小教授是真心的（因为Charles能不能睡到他也成为了赌约）总之散发荷尔蒙的感觉真不错。
像这种骚气达到天际的苏格兰妖精人设真的太像一美了。
其他的老师：
[X-Men] 【原创】【X-Men:First Class】一级戒备（E/C，监狱AU NC-17 05.11 完结撒花！）
by:sakimay
作者提示：监禁，暗黑向，暴力及性场面
但其实没有啦！类似一点肖申克的救赎，教授是因为黑人平权运动被人陷害入狱，Erik是地头蛇，也是Shaw旗下潜伏在监狱中的警察（当然Shaw是个什么样的坏种我们都懂）
明显后期为了回应原作的沙滩离婚，结尾的剧情加快得一发不可收拾，有点虎头蛇尾了。但是前期中期写得都很不错！除了我还是不太喜欢异性恋强行变弯，然后作者还特别声明前妻和未婚妻在本文中没有任何意义（我认为完全可以删掉这一部分）
[X-Men] 【原创】【X-Men】[AU][EC]《初恋夜》1-25（全文完）
by:sporule
金属玩具业老板艾瑞克邂逅幼儿园“初恋”查尔斯……莫拉是查尔斯的前妻，瑞雯是他俩的孩子（什么年龄操作），艾玛是艾瑞克的老妈（？）然后由于种种操作，总之有种先婚后爱的play，很可爱的一篇……
[X-Men] 【EC】Fastest Lap（F1au/赛车手万x车迷查/网恋梗/已完结）
by:歪果仁
一个万万披着马甲和他的小粉丝吵架（？）的爱情喜剧
我好喜欢！好甜的网恋
翻译过来的粮：
[X-Men] [翻譯][XMFC] Anarchy In The U.K (王子!Charles/記者!Erik)+番外 Yahtzee
作者：Yahtzee
譯者：Navi（除第六章外；隨緣居第六章為MonT，AO3第六章一樣是Navi）
配對：Charles/Erik（sex部分CE和EC都有，遇到時會再標示，雷的人請小心腳邊～）
互攻但主要EC，能够感受到译者的功力！好流畅，是我喜欢的风格，都快要忘记这是翻译的了。对英国皇室和媒体的描写太妙了（想象了一下这不就是洋妞的宫廷风but发生在现代）不过他们相爱得太快了，还是跟东方作者不同，没有感受到他们灵魂上的契合，更多地还是肉体的欲望（毕竟又是从情人开始的）
[X-Men] 【翻译】【XFC】Rumor Mill 流言蜚语 by ikeracity
ikeracity老师是神！啊啊啊啊秀恩爱狂甩闪光弹也太好磕了。讲的是冷血无情的工程师上司艾瑞克，有一个神秘的丈夫的故事。然后同事聚会查查闪亮登场——完全清水但是把EC那种甜得像蜜罐一样的氛围写出来了
[X-Men] 【EC】These ties, how fast they break by ikeracity ABO
标题: 因祸得福 作者: ikeracity 译者: SK
傲慢与偏见AU！（我最爱看）最大的缺憾是作者匆匆收尾，停在了查尔斯遵从本心奔向自己爱情，与艾瑞克拥吻的这一刻……翻译的老师也很厉害！但这篇竟然是清水ABO……可谓是欧美太太乃至ABO的清流啊……
[X-Men] 【EC】WIFI密码是暗恋对象名字然后他上门了by ikeracity(大学AU,搞笑一发完)
甜得我掉牙！ikeracity老师还写了很多很可爱的短篇，感兴趣还可以去嗷三读英文原作！
[X-Men] 全文完【EC】In The Punch Line（参加同学会的Charles找CK男模Erik假装情侣，NC17）
作者: zamwessell (greencarnation)
译者: Glacier(一逸孤行)
这里的查有心理创伤，高中时因为漂亮+聪明+出柜被高中同学霸凌……找到艾瑞克假装男友简直就是爽文
[X-Men] 【翻译】【XFC】Lucid Dreaming 清明梦（Erik/Charles,M）
BY:listerinezero
Summary:
万磁王发现自己身处青年Charles的床上——在他们准备去古巴的那天清晨，1962年。Charles在让他心碎之前用几个月时间证明他们相爱。但他和四十年前自己并不是同一个人。他重新了解了Charles，并且发现某些事与他的记忆有所出入。
這一篇文很有意思，沒有太多恋爱部分，更多的是老年万磁王的一些自我审视与思考。
同时，想要在这里记录一下我读完后比较雷的几篇：
[X-Men] 【EC】Nine Eleven Ten by Subtilior 91110（sy已经停更，翻译的完整部分在嗷三）
译者注：《九·十一·十》（简称91110）可谓是XMFC圈最出名也最长的文，故事背景设定在第三次世界大战后的核冬天，主人公的相遇相识相知相爱过程构建得无比缓慢但是无比美妙，如果看官能耐心看下去，肯定会理解为什么这文在AO3的EC圈的点击、收藏、回复和Kudos量为何如此地高。这个故事会有很多意识流和背景分支设定，信息量超级庞大，但是语言描写超华丽……
让我痛苦的一篇文，太长，真的太长了，看起来是坑在了15年，译者21年还能有毅力翻译完真的很厉害。说实话中间时期的X虐//待看得我眉头紧皱，中间部分的强迫环节让我难以下咽，Charles一直在吃瘪一直碰壁真的难受死我了。
这篇文在我这里完全属于ooc……洋妞总是会给我带来痛苦。也许有人会喜欢这种X张力但是我不喜欢。
本文里的ec感情逐渐被我理解，得从Charles终于知道Erik的名字后开始。
以及一直在防备ce的出现果不其然还是被袭击了（也不是不能接受）
文章又刚好停在了与最暧昧不清的阶段：Emma的欲望，Jean的身世，Charles的逃脱……有时感觉跟千秋太太写过的律政AU文里亲手做饭的Charles很像，亲手拉一个大设定写完爽了就可以跑了（笑）
[X-Men] 【CEC】All the Rest is Rust and Stardust无非锈迹与星尘 长篇慢热治愈 BDSM NC-17
by: spicedpiano, tahariel
译者:Sylvia
有些人不知死活非得挑战非洁癖（就是我我活该）
鼓起勇气看完了这篇CEC无非锈迹与星尘……讲的是少年犯Erik接受心理学教授Charles的监管（本文沿用变种能力设定），年龄差很大的两人同居在一起，最后酿成了伦理爱情惨剧。
我的老天翻译过来又九十万字，写成恋\\\童伦理探讨心理剧了……而且太多其他人 x Erik的肉了，支撑我看下去的可能是我觉得这样剧烈地在自己的道德底线上挣扎的，能力强大的Charles很美……在某种程度上，我认为作者在写这部作品时也同样精神状态感人。
但我实际雷的并不是说洁癖，而是本文看完使人有点精神恍惚，这比洛丽塔带给我的冲击大多了，因为这更复杂。你无法诚实地判断这其中的感情是否是爱情还是监护人与被监护人之间畸形的关系。
甚至这文还是BDSM世界观，读完后我直呼我真的不喜欢看Dom和Sub了谁来救救我……
暂时先记录这一部分。
【雪迷宫/北燃】静河
*剧情接《长存》|剧情向|3.3w一发完
--------------------------------
序/
哈岚的冬天里，阳光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东北平原上的一切事物都不吝啬，太阳更是如此。它在清晨姗姗来迟，将碎金般的朝晖泼洒下来，镀亮整个哈岚。
然而也只是空有个热闹。
任骄阳如何灿烂，也就如同冰箱里的灯，它亮它的，人家冷人家的。
顾一燃就在这耀眼的阳光下晒了一上午，晒得手脚冰凉，鼻尖儿通红。他缩着肩膀，把两只手捂在两腿之间来回搓着取暖。国柱拿着保温杯回来，放到他桌子上：
“喝口热乎水吧燃哥，能暖和一点儿，省得你老搁这儿搓搓，看着怪……”
后面那个词儿被国柱很小声地...
*剧情接《长存》|剧情向|3.3w一发完
--------------------------------
序/
哈岚的冬天里，阳光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东北平原上的一切事物都不吝啬，太阳更是如此。它在清晨姗姗来迟，将碎金般的朝晖泼洒下来，镀亮整个哈岚。
然而也只是空有个热闹。
任骄阳如何灿烂，也就如同冰箱里的灯，它亮它的，人家冷人家的。
顾一燃就在这耀眼的阳光下晒了一上午，晒得手脚冰凉，鼻尖儿通红。他缩着肩膀，把两只手捂在两腿之间来回搓着取暖。国柱拿着保温杯回来，放到他桌子上：
“喝口热乎水吧燃哥，能暖和一点儿，省得你老搁这儿搓搓，看着怪……”
后面那个词儿被国柱很小声地咕哝出来，但顾一燃还是听到了。他把手抽出来，非常悲愤地自说自话：
“边个猥琐？！系我肯制嘅咩？今日真係好鬼冻喔。”
“欸——”这一会儿国柱已经走到他自己桌前了，他举起保温杯，“说粤东话有助于在精神上与花州气温遥相辉映，可以啊顾老师，我支持你，就是我听不懂。”
顾一燃长长地叹了口气，抱起自己的保温杯。保温杯保得是水温，杯身的铁皮冰得他一个激灵。他便又放开它，拿起钢笔来。屋子里很冷，钢笔在笔记本上划了半天，不情不愿地为透明的笔痕续出一撇深蓝。
顾一燃在“小东”的名字上画了个圈。
今天大年初二，本来是顾一燃和国柱值班，但案子不会因为他们休假轮班就不发生，一大清早，专案组就全员到岗了。
这会儿，郑北正带着张雪瑶他们出外勤。
“这都几点啦？还回不回来吃饭了，”老舅戴着套袖，从院子里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个盆，里面是泡好的干豆角，“咱不等他们了啊，豆角子我这就炖上。”
顾一燃往墙边缩了缩，更靠近那片儿可怜的暖气片，哀哀地拖长音：
“老舅——关门——”
“哎呦对对，忘了。”
老舅赶紧退出去，他一边关门一边对着顾一燃嘱咐：
“顾老师你得站起来活动活动，这家伙小脸儿冻焦黄。”
不是顾一燃不愿意，是没有用。别人走一走，血液就循环起来，慢慢充盈到手指和脚尖，整个人散发出热量。但是顾一燃不行，他怎么走，都无法摆脱寒冷。
冷像长进了他的血脉里。
从前的顾一燃不是这样的。甚至说，这个“从前”仅仅是指三个月之前。哈岚的秋天，早晚已经很凉，下了雨，更是风里都透着凄寒。但是每天早上，顾一燃都是只在T恤外面套个的确良运动服，很薄，用郑北的话说，一点儿风都挡不住。
但他并不冷，跑起来，很快就出了汗，要脱掉外套系在腰上。
“披上点儿吧燃哥，”丁国柱把他的夹袄披在顾一燃身上，玩笑归玩笑，他知道顾一燃为什么这么怕冷，但是他说，“咱这屋啊，太大，拢不住热乎气儿。再加上食堂本身没几个暖气，可不就冷咋的。”
顾一燃点点头，他坐正些，把注意力重新放在本子上：
“我今天一直在想啊，这个小东怎么就死得这么巧呢？他作为一个小混混，没什么特殊，却牵扯出这么多事情来，很奇怪。”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儿。”国柱挠了挠头，歪着头看顾一燃笔记本上错综复杂的关系图，“但也说不好，那小白楼儿最开始也就是个黑吃黑，结果整出老大个案子。”
这样说也是没错的。顾一燃换了根圆珠笔，倒过来，一下一下点着那个名字，陷入沉思。终于，他用力将笔一顿，按压头发出“咯嗒”一声脆响：
“等郑北回来再说吧。”
这一等就等到了三点多。
郑北他们几个人裹着一身寒风走进专案组的时候，顾一燃正化验那小半袋冰毒，是中午的时候，郑北专门让老熊送回来的。
活儿来得急，顾一燃饭都没吃完就开始忙活。郑北回来时，顾一燃抬头从小窗子看一眼，两个人仓促地点了个头，郑北就开始给其他人开会。
天蒙蒙黑，顾一燃拿着报告走出来。郑北正要去扫黑专案组取资料，他飞快地路过顾一燃，同时递过来一个眼神。
顾一燃就跟上了他：
“不是雪天使。”
郑北脚下一顿，转过头来顾一燃，霎时间他们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种如临大敌。这个结果并不是他们期望的，如果这是一袋雪天使，那么它大概率有可能是之前流出的，再不济，就是哈岚还有人手里有没出光的存货。
但它不是。
那么，就说明……
“它的合成工艺不对，”他们在走廊飞快地走着，顾一燃白色大褂的衣摆带起一阵风，把走廊的凤尾竹叶子扫得摇摇摆摆，他将报告递到郑北手里，“姜小海他们那种用伪麻黄碱经过化学合成转化的甲基苯丙胺盐酸盐，纯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但它的来源，导致它所含甲基苯丙胺成分的油脂纯度并不高，所以它才趋近于非常透明的白色晶体。而这次的样本，它的晶体颜色泛黄绿色，说明油脂纯度高，也就是说，它的原料不是伪麻黄碱……”
那几页纸在郑北手里翻飞，他一心二用，听着顾一燃的话：
“咋的，它又进步了？”
“不，”顾一燃推了推眼镜，“恰恰相反，是回到了最原始的合成工艺。”
郑北手里的报告翻到了最后一页，结论的最后一行的某个名词，被顾一燃用红笔划了道横线。这个词一映入眼帘，郑北就停下了脚步：
“麻黄素？”
“对，这是植物冰。”
郑北的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他来回翻着这份报告，又看了两眼顾一燃，不可置信：
“之前上课你不是讲过，这个工艺在国内——”
他的话音突然整齐地切下，眉头松下来，恍然般望着顾一燃。对方的眼神很平静，郑北明白这就是一种默认和肯定。他点点头，拿着报告在顾一燃肩膀轻轻拍一下，转身往另一个方向的楼梯口走去：
“赶紧地，找高局。”
它不是雪天使，有着原始的原料和工艺，甚至没有在国内制作的条件，那么就说明——
一条新毒源，从极其遥远的热带丛林中，跋山涉水而来，悄然地带着它最古老的邪恶面貌，向哈岚露出了微笑。
这片与之相隔万里的黑土地，终于也被那远在西南的诡秘三角，圈进了它噬人的怀抱里。
壹/
他们说，雪终归是身外之物
我们赏的是各人命中的那一场
电脑关机的音乐在空旷的专案组办公室响起，顾一燃扶着腰抻了抻，骨头“咯叭”一声脆响，表达着它的抗议。
郑北靠在自己桌子边儿啜饮一杯三九胃泰，这声脆响从实验室传出来，郑北就盯着自己的杯子乐了一声。
片刻后，顾一燃敲着肩膀走到郑北身边，说：“我要是在一线坐出腰间盘突出来，都不知道怎么和别人解释。”
他说着，把手里的文件夹板放进抽屉。郑北杯子里的冲剂散发着热气，把香味送到他鼻间，他揍过去闻闻：
“甜吗？给我尝一口。”
郑北无奈地笑叹道：
“这是药，啥你都想尝……”
对方并不放弃，努力说服他：
“中药嘛，就一口，没事的。太冷了我想喝口热水，懒得去倒。”
已经是深夜，办公室里他俩加班到最晚，这时候两人都累了，放松下来，靠得很近。郑北看了顾一燃半晌，就在顾一燃已经去拿他手里的杯子时，他一抬手，把这杯药一口气灌下去，顾一燃“哎”了一声。
然后郑北拔着身子往门外看了看，接着低头一下子吻住顾一燃。
微苦的药香和湿润的甘甜带着令人熨帖的温暖，霎时笼罩了顾一燃。这个吻浅尝辄止，郑北直起身，像是恶作剧成功似的，那颗虎牙都带着狡黠，他问：
“甜吗？”
“嗯……”这是挑逗的意思，顾一燃才不遂他的愿，他若有所思地品味了一会儿，慢慢点头，“还行吧，略有些欠缺，我得再品品。”
他说着欺身上去，踮起脚扳着郑北的脖颈，偏过头就要上嘴。郑北吓一跳，后退两步，梗着脖子手忙脚乱把他搂住：
“哎，哎，不行啊，一会儿人家看见了。别别，别闹，来人儿了。”
“让你瞎搞，”顾一燃一下放开他，笑着转身走去衣架，一边走一边脱下白大褂，“还玩不玩了？”
郑北把自己的外套捞起来，往门口走去，顾一燃已经换了衣服等在那儿，郑北痛心疾首：
“为人师表啊，顾老师，这点儿气氛咔咔都让你整没了。”
顾一燃把手放在电灯的开关上，郑北说话间走到了他身边，他挑起眉毛：
“怎么？不浪漫吗？”
开关“啪”地一声关上，郑北点头如捣蒜，两手搭在顾一燃肩膀上半推着他往外走：
“浪，浪，太浪了。”
冬季来临后，那些工作繁忙的人早晚上班的底色，无外乎是黎明未至与夜色深沉。
这些人里自然包括他们这帮干公安的。
从单位出来，离西三条街还有一段路的时候，顾一燃说：
“我们找个地方吃宵夜吧。”
郑北喝了包冲剂，现在正是不想再往他饱受摧残的胃里放东西的时候，他说：
“跟外边儿吃啊？不行回家垫吧一口得了，煎个豆包，还有粥呢。”
话是这样说，但他已经打了转向，从左转道变到直行上，过了前面的岗再开两个道口就是建设街，那里小吃店很多。
“太麻烦了，这个时间叔叔阿姨都睡下了，听到动静又要起来给咱们热饭。”
郑北没再说什么，顾一燃看了他一眼，说：
“中午不吃东西，晚上就吃半张馅饼，你不胃疼谁胃疼呢？”
“谁说我中午没吃饭了？我吃了啊。”
“瑶瑶说的。”
“嘿！”郑北一拍方向盘，“这小叛徒你说。”
顾一燃瞪了他一眼，点了点副驾台：
“人家那是关心你。还天天说自己是当大哥的呢，生活作风上一点表率作用都没有。”
“哎呀行行，不是你让人操心的时候啦？我这不是在外面跑的嘛，那大风小号儿的，灌我一肚子西北风，都饱了，我还吃啥呀我。”
“反正你这胃早晚是事儿。”
郑北飞快地转头看了顾一燃一眼：
“你这话从老舅那儿学的吧。”
顾一燃没否认，郑北知道他是担心。其实，去年这个大案子办下来，他和顾一燃两个都是扒了层皮，每个人嘴上不说，都在心里暗自担心着他们俩。
他俩再互相担心着，行，这日子过的，太有人情味儿了。
“没事儿啊，养两年就好了，这年轻力壮的，”他安慰顾一燃，“出院前也做胃镜看了，啥事儿没有。”
“要不过段时间再做个胃镜看看吧。”
虽然是深夜，但建设街的很多饭店都还开着门。郑北将车停在道边：
“可拉倒吧，那啥好玩意儿啊，倒给我钱我都不做了。那家伙让它给我捅的，老么长一管子就给我往嘴里怼，那小护士在旁边一个劲儿的‘来~大哥~放松~’，我心说都要给我穿成串儿了我放松得了嘛！”
郑北做胃镜的时候顾一燃没下楼，他没想到郑北对这个检查有这么大心理创伤。郑北讲得很生动也很激动，他喜欢看郑北这样说个不停的样子，情不自禁地把手搭在对方脖颈上，一下一下摸着郑北的发茬，笑着说：
“有那么夸张吗？”
“太有了，我跟你说，中间我寻思我闭着眼睛吧，不然我老想干呕。结果那小大夫说你这角度不好看不见啊，然后在胃里这顿给我划拉。我睁眼一看，嚯，她那架势不知道以为开飞机呢，好家伙闪转腾挪地，当时就给我整脆弱了。”
顾一燃捂着眼睛，在车上笑得浑身颤抖。
郑北安静下来，轻叹了口气，带着笑意看顾一燃拿下眼镜擦笑出的眼泪。
别担心了，我没事的。
顾一燃笑得肚子肌肉都酸疼起来，缓了一会儿，他的笑容一点点落下去，将手中的眼镜摩挲了几下，转过头，撞在郑北含笑的眼睛里。他们在昏暗的车里对视良久，顾一燃什么都没说，轻轻在郑北脖颈拍了一下，把眼镜重新戴上，打开车门下了车。
他们去一家郑北以前经常光顾的老店吃饭，老板一进门就认出他来，说郑队，多长时间没见着你了。
郑北就和人家称兄道弟地唠嗑，说可不咋的，这得有大半年了。
顾一燃独自找了座位落座，服务员端上来一壶茶，他小声说换成热水就行。等到郑北走过去，他已经烫好了碗筷，把杯子推给郑北：
“喝点水。”
两个人开始吃饭，很沉默地，除了杯碟碰撞外没有别的声音。温热的食物勾出他们的疲惫，一顿饭吃到最后甚至有点儿昏昏欲睡。郑北吃饭快，闲着没事儿，扯了一张纸巾在那里折来折去。
那粉色的纸巾被他折成朵寒碜的小花：
“送给你。”
顾一燃正专心给尖椒干豆腐进行清盘行动，他端着碗抽空瞥了郑北一眼，呜呜噜噜地说：
“客气了，自己留着吧。”
这话就又戳中了郑北，自己在那儿笑了半天。他大概是困了，半耷着眼皮，往常凌厉的眸光被掩住了，变得慢吞吞的。他迷迷糊糊地把纸巾花的每个花瓣儿都捻成细细的卷儿，顾一燃觉得自己再吃下去，郑北就要把脸砸进桌子上的汤盆里了。
“那个小东……”
小东，郑北用手指拨弄着纸巾卷儿，心想哪个小东。
“我总觉得这个人有点儿蹊跷，他出事的时候咱们这边还没跟上，好多细节可能都漏掉了，我觉得应该回过头去查。”
哦，小东，死在英达洗浴中心那个混混……
郑北突然坐直了，他抹了把脸，把自己的眼睛重新点亮起来。他清了清嗓子：
“满小东是吧？那小子活着不起眼儿，死倒是死得惊天动地的。出殡的时候阵仗老大了，高局当时正在上班儿路上，给高局都惊着了。”
要说郑北他们大过年的忙活起来，还真得“谢谢”这位满小东。
出案子的那个晚上，对郑北和顾一燃来说都很重要。那天，顾一燃的父亲找到了，接过那通电话，郑北就要直面一个问题，一个他一直逃避的问题。
他本已经下定决心，但顾一燃闪着泪光的眼睛，和抱紧他时胸膛传来的心跳，让他痛苦得不知怎么才能再次说服自己。
有时候他佩服姜小海，只是简简单单的一盘磁带，就能轻易地逼迫他把顾一燃从自己身边剜掉。然而郑北也知道，就算是顾一燃回到花州，他也无法安心，甚至因为相隔千里，生出更多揪心扯肺的担忧记挂。
哈岚不行，花州不行，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行，只要姜小海在逃，这就是个无解的命题。
他被这些问题折磨到半夜，终于受不了，出去喝了酒，抽了烟。然后被顾一燃发现，接下来的那些话和那些事，在几天之后回想，郑北还觉得可能是梦。
所以他经常在无人的角落，找机会亲一下顾一燃，看着对方皱着眉用一种疑问和无语的表情，嗔怪地看着他，他便知道，这不是梦。
同样不是梦的，就是那一晚，在他和顾一燃回到屋子后，还没等暖和一下，消化刚刚的情绪，便接到的一通电话。
打电话的是局里的扫黑特案组，他们说郑队，我们这边儿审的人咬出个事儿，得跟你们禁毒组并案了，你们现在就得来。
这个案子追根溯源，主角就是满小东。
满小东的死亡发生在十月份，关于他的死因，其实并不好考据。因为在局里注意到这个事情的时候，满小东已经入土了。根据后面的调查，满小东是个帮派的小混混，负责哈岚很多洗浴中心的所谓安保工作。
十月七号的晚上，正是国庆节的最后一天，全市的洗浴中心生意都很好。当时满小东在英达洗浴中心看场子，被另一个帮派的人寻仇，捅死在二楼茶水间门口。事发后，并没有任何人报警，两个帮派坐下一商量，就决定私下处理。杀人的一方出钱，给满小东办了个气派非凡的葬礼，开道的黑色豪车无数，帮派人员聚集在街上送行，甚至当街抛洒人民币。
当时的场面正好被高局撞见，用高局的话说，真是气焰嚣张，藐视王法。
连用俩成语，扫黑组的组长跟郑北比出两个指头，你说高局得多生气。
于是高局从毒案里拔出头来，跟上面批了申请，连夜把扫黑专案组扯办起来。
那时候四〇二大案正进入最关键的时候，郑北他们一心扑在上面，半个警局也都为这个事儿忙活。扫黑专案组不显山不露水地，只管自己埋头苦干，等到快过年的时候，基本上已经把哈岚翻了个遍，涉及满小东命案的两大帮派全都清理出来，光是小头目就抓了十多个。
结果这么一审，互相咬出一条卖毒的线来。
扫黑组的组长姓龙，叫龙飞，比郑北小一岁，是个表面油滑的狠人。他之前在刑侦二支队，那时候郑北在大案队，也共事过几回。郑北内心不太爱和他打交道。那天半夜去交接案子时，他带着些酒气进门，龙飞从案卷里抬起头来，一笑：
“行啊哥，年还没过呢，先喝上了？”
按理说，交接案子再怎么着也不需要急到大半夜来，这个举动实属反常。所以郑北也没工夫和他寒暄，开门见山地问：
“人跟哪儿呢，整我那儿去审审，我看看啥说道。”
“哎呦，”龙飞站起来，“下午那会儿月阳区分局来人了，说是跟他们那边儿一个出租车抢劫案有关联，人都让那边儿提走了。”
那你大晚上叫我来干嘛呢？
郑北不说话，看了龙飞半晌，气氛就有点儿微妙。就在这时候，顾一燃在一旁开口：
“毒品有搜到样本吗？”
屋子里的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到顾一燃身上，郑北的脸色就好起来，拿着办公包在顾一燃后背轻轻拍了一下：
“哦，这个是……”
“顾老师，是不是？诶呀，刚刚一进屋我就寻思呢，这人看着就跟咱不一样。”
郑北把公文包往龙飞的桌面上一扔，坐下拿起文件翻几页，嘴上不咸不淡地说：
“有啥不一样，都是两条腿支个肚子。”
龙飞拖了个凳子放到到顾一燃身后：
“坐坐，看这话咋说呗。咱这天天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儿，也忙不出个名堂，人家靠肚子里的文化水儿，坐着办公室就把功立了。”
“飞子，”郑北把棉夹克的拉锁拉开，转过身看着龙飞，“咋就这么不爱听你说话呢，你有屁赶紧放行不行？”
顾一燃没想到郑北的话能说得这么直白，挺拘谨地搓了搓腿，接过了扫黑组的其他同事递给他的审讯档案。他瞟了一眼龙飞，发现对方并不生气：
“你看你那急脾气，这不寻思叫你来跟我上月阳分局提人去吗？说是下班儿前把人给我送回来，这天都快亮了。”
“你自己提去呗。”
“我有那力度吗？你这三杠一的禁毒组多牛逼，哎对，顾老师跟着走呗，俩三杠一要是还不好使，那他们也就行了。”
郑北摸了摸嘴角的伤口，一脸不确信地端详龙飞：
“你是真查着毒了对吧？”
你不会就是想借我俩这三杠一跟人家抢人去吧？
“哎我！”龙飞“啧”了一声，“我总不至于，不是，顾老师，你你手里那个审讯记录，那是不是写着呢？”
已经明白郑北和龙飞交流习惯的顾一燃默不作声地看了半天材料，这时候他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望着郑北：
“他们在卖摇头丸和一种叫‘亚当’的新型毒品，目前没有样本，但我推断应该是某种冰毒片剂。”
郑北点点头，他抬头望向钟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于是问龙飞：
“你确定人家这个点儿还在单位呢？”
龙飞冷哼了一声：
“我留人在那儿等着了。”
“行，”郑北站起来，顾一燃也随着他起身，郑北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走吧，会会去。”
年前的‘亚当’还没查明白，今天又查出了新冰毒，在接连而来的散乱又重大的线索冲击下，郑北确实没把注意力放在“满小东”身上。
所吃饭这时候，顾一燃再次提到满小东，倒是让郑北心里打了个弯儿。
他努力将那些杂乱的信息推开，绕过最容易被思维逻辑推着走的东西，剥丝抽茧地抓住关于满小东的一切。
想这些的时候，他盯着对面顾一燃埋头吃饭的发旋儿。
“哎，”他踢了下顾一燃的脚，“满小东是被寻仇死的，飞子那天晚上审出来，两个帮派他们一个卖摇头丸，一个卖亚当，英达是满小东他们的地盘，对方之前在他的地盘卖摇头丸，被满小东收拾了。这仇就是这么结下的。”
顾一燃嚼着饭，听他讲完，点点头，做了个接着说的手势。
“可是这个事儿……能见光吗？他们干的啥勾当，心里不清楚？那阵儿正抓毒抓得满城风雨，咋能想出来给满小东整那老大个葬礼呢？”
郑北拿起水壶倒了杯热水，顾一燃终于咽下最后一口饭，拿过那杯热水啜了两口，才说：
“我们来想一想啊，假如我是满小东的老大，你是另外一边的老大，现在出了事情，我们最不想谁知道？”
“那肯定是警察啊。”
“好，那我们坐下谈谈吧。现在我的人死在我自己的地盘，我很没面子的。报了警，我也是受害者，我不说毒的事，谁也不知道我是灯头。我这里是明场，搞起来也是我在理的。”
郑北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他望着顾一燃：
“洗浴中心都垄断在你手里，生意都让你做了，我去哪里赚钱？如果不是你做得绝，这事儿也闹不成这样。好啊，你报警啊，看我咬不咬你就完了。我这个暗场流动性大，抓不到几个人，你觉得我怕吗？”
顾一燃好一会儿没说话，郑北点点头：
“你怕了。”
“对，我怕了，所以提出办葬礼的事情，是对方主导的，这不是和谈，是一种强迫。可是，你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为什么，郑北捏着眉心，苦想半天，突然，他放下手，前倾身体靠向顾一燃：
“如果，我根本不怕进警局呢？如果我能全身而退呢？我给你的人办这么大个葬礼，就是想搞掉你，搞掉我自己，因为我有更好的路了。”
他们两个对视良久，突然异口同声——
“植物冰。”
“等等，”顾一燃伸出手指按着杯沿，他飞速思考了会儿，“不对不对，你为什么不怕呢？你为什么就能全身而退呢？谁给你这么大的勇气，让你笃定自己没事。”
“我……我是暗场，只要抓的人少就……”
“郑北，”顾一燃打断他，“你是大佬，你已经被抓了，你还都招了，在没搜到毒的时候你就把这些事情全部招供出来，你没有余地了。”
“所以……我已经被抓到警局里，这事儿现在落到我和警局之间……我会把余地交出来，那么说明……”
他的“余地”在警局这边。
他们两个突然都不说话了，遽然从对方的眼里，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答案——
有内鬼。
饭店中顾客很少，只有老板的计算器在响，机械的女声报着一个个数字，它们堆积在一起，最终结束于一声“归零”。
那朵粉色纸巾小花被郑北揉搓成一个紧实的纸团。
他思索着这件事，顾一燃在对面同样思索着，半晌，郑北叫了他一声：
“顾儿啊。”
“郑北。”
声音正好跟顾一燃的相撞，两个人的名字就重叠在了一起。顾一燃抬起眼来，他们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顾一燃拿着衣服，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郑北身边，郑北还坐着没动。他愣了会儿神，抬起头，顾一燃正低着头看他，他就笑了：
“累了吧？”
他说着，也站起来，走到柜台去结账。顾一燃将他的外套拿上，走到门口等他走回来，就把衣服递给他：
“累什么，关关难过关关过。”
郑北拉上公文包的拉锁，看向顾一燃：
“这都快一点了，还不累呐，行。”
他伸手把顾一燃翻着的棉衣领子整理好
“那不累的话，晚上咱俩切磋一下……”
后面的话没说下去，他跟老板打了声招呼，推门大步走了出去。顾一燃突然反应过来，他追出去，带着点儿破音：
“哎！‘切磋’是什么东西啊？！郑北，累累累，我累死了……”
门推开，呼啦一下，雪花扑在顾一燃脸上。北风让他恍惚了一瞬，看清时，眼前一片广袤的白。路灯在前方高悬，黄色灯光下，细密的雪漂浮在光亮里，簌簌落下，盛大又寂静。
郑北的车停在路灯下，车顶让积雪盖了一层。
郑北的背影正走在光明的风雪里。
这场景让顾一燃停了下来，他将手揣在口袋里，看了很久。
他想起很多很多年前，他去老年中心帮忙做事，有一位信教的阿婆总是拉着他说那些东西。他不信，却也不反驳，只是左耳进右耳出的敷衍。
但是有一天，他问阿婆，你信的那个天堂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阿婆说，乖仔，天堂很好的，你这辈子最好最美的那个时候，你记住它。上了天堂，你就永远活在那时候。
郑北走到车边，打开车门，从驾驶室拿出刷子，把车顶的雪扫下去。那些雪被他扬成一片白雾，在路灯下熠熠如星辰。
郑北在星辰里转过身，笑着将手里攥的雪球丢过来，抬手招呼他过去。
记住它，顾一燃在心里说，你要记住它。
贰/
但光明并没有消逝
黑暗并没有得逞
郑北连着审了尹大超三天。
尹大超就是捅死满小东又给满小东办了葬礼的帮派老大。他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看着老老实实，站在路边，你会以为他是个插牌的小时工。
腊月二十八那天晚上，郑北他们三个亲自从月阳区公安局把他“请”回来，审了两次，他也配合得很好，基本上知无不言，一口一个警察同志。
等到过了年，尹大超就是单纯地在蹲号子，没人再提审他。谁也不明白，正月初二在香格里拉酒店的仙都汇俱乐部发生枪击案，又查出了毒品，禁毒组到场采验毒样后，第二天这个尹大超怎么就又成了香饽饽。
从初三审到初六，审得月阳区刑侦支队的人过来好几趟，给郑北递烟：
“郑队，这人用完了吗？我们等着呢。”
“你们那出租车的案子和他关系不太大吧，不就是他手底下的人自己干的么？你们天天来要他干嘛？”郑北把烟挡开，“我不抽烟。”
“别别，郑队，北哥，给个面子。”那两个警员跟在郑北后面，直跟到专案组的办公室里，“要不你先让我们把人领回去，今天下午下班儿前我们再给你送回来。”
郑北的脚步停也不停，把手里的材料递给国柱：“仙都汇的现场，你看看。”
他转身，那两个警员差点儿撞他身上，他的目光直接越过他们，对刚从外面跑进来的张雪瑶喊：
“瑶瑶，你下午干啥去？”
张雪瑶拿着暖壶倒水，给自己保温杯里凉了的那半杯水兑成温水，冲郑北摆摆手，仰头咕咚咕咚一口气灌完，然后一抹嘴：
“下午？不知道啊，你有事儿吗哥？我可不跟飞哥出去了，这一上午，他太烦人了。”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甩着胳膊，唉声叹气地扭过去：
“带我走吧——我的哥呀——”
郑北乐了，顺着张雪瑶很不客气地诟病同事：
“甭搭理他，他就那损色，看着像个人儿似的。”
走廊里遥遥传来龙飞的喊声：
“哎！我可听见了啊！”
办公室里的几个人就笑起来。在这一片欢乐的气氛里，月阳区的二位显得很尴尬。老熊从他俩身边走过，绕了个大圈儿，他本来就浓眉大眼的，大眼睛把他俩从头到脚睃了个来回，不是很客气。
正当去也不是，留也不是的时候，顾一燃从实验室走出来，去自己办公桌前拿东西。顾一燃之前也去了月阳区，比起阴阳怪气的郑北和龙飞那个笑面虎，温润如玉的顾一燃像个活菩萨。
两个警员脸上的神情就热络起来，顾一燃从材料里抬起头，迎着他们热烈的目光，朝他们走过去。他抿着嘴眯着眼，笑得如沐春风。
俩人眼泪都快下来了：
“顾老师，您看……”
“借过。”
如沐春风的顾老师温柔地吐出两个字，笑眯眯地走了。
两个人呆立当场。
不是，这都是帮什么人啊？！
月阳区分局在郑北这儿碰了一鼻子灰，被找郑北签字的龙飞递了个台阶，打着哈哈送出市局的大门。大毛和老熊在院子里观望一会儿，回来说：
“可送走了，这一天天的，没完没了。”
顾一燃正坐在座位上收拾散乱的纸笔，闻言抬眼和站在桌对面的郑北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没说话。
用不了几天，顾一燃想，那个警局里的“余地”就要坐不住了。
这边他们扣着尹大超，那边郑北抓紧摸排“亚当”和绿冰的事儿。“绿冰”是顾一燃给植物冰取的代号，他总觉得“植物冰”不够严谨。
“绿冰”的出现很让人意外，枪击案的死者身份不明，现场又是一片狼藉，眼看着过了四天，刑侦科那边只能确定死者是个常年生活在高强度日照地区的人，再从一些面部特征上推断这个地区大概是中国西南部或者缅甸、老挝一带。
那袋“绿冰”就装在死者的口袋里。
如果说“绿冰”和“亚当”之间有着联系，那么现在“亚当”已经被搞掉，给“绿冰”腾出了销售的市场和渠道，正是闷声做大的时候，怎么就搞了个惊天动地的枪击案出来，把自己暴露给警方了呢？
顾一燃抱着脑袋把自己从黑帮大佬扮演到变态杀手，都没想出来对方这惊世骇俗的一步棋到底下得是个什么谱。
正焦头烂额，怀里被塞进来个什么热乎乎沉甸甸的东西。他下意识抱住，抬起头来。郑北从他身边走过，坐到对面。
顾一燃看看怀里，那是个红色的胶皮热水袋，热水灌得很满，撑得圆鼓鼓。顾一燃冰冷青白的手指捧着它，温热立即给指尖熨烫出了一抹红。
“从哪里来的？”
郑北把西咪替丁的药瓶子摇得哗啦响，倒出一片：
“偷的。”
顾一燃“啧”了一声，郑北就笑：
“那你说咋来的，肯定是买的呗。”
其实顾一燃是想问，郑北这几天忙得连轴转，哪有时间去买这个。
“要我说你每天套点儿衣服，那白大褂就一层，葱皮子似的，能不冷么？看你一天天冻得直缩缩，抻开挺老长，缩起来那么一小点儿。”
“工作不方便嘛。”
“下午跟我出去溜达溜达吧，活动起来还能暖和点儿。”
“你们下午还去走访吗？”
“我准备找满小东他姑唠唠，你跟我去呗。”
也行，这段时间哈岚的灯头都惊着了，谁都不动弹，他们在几个混混手里搜出的亚当，一问都是之前从帮派那里买的。这帮人现在都已经抓了，但是从上到下所有人都把事情推到满小东身上，问就是满小东这十八岁小伙儿以一己之力独挑制毒贩毒网。
神了呢，郑北冷笑，姜小海都没这力度。
毒源确定不了，化装侦察的效果也不好，扫黑那边儿还算有点儿成果，龙飞审起人来有的是刁钻的方法，到他手里祖宗十八代都问出来了。
然而祖宗十八代都没有郑北想要的线索。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去再查查这位“大毒枭”，看看能找到什么突破口。其实满小东这个人，自从那天晚上郑北和顾一燃两个人在小饭馆里聊过后，他们就着手查过一段，只是没得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再加上那晚他们发现了一件更加重要的事，分出去很多精力，所以在满小东那里也就点到为止了。
“是这儿吗？”顾一燃用手遮着玻璃，往屋子里看，“不像是住人了呀。”
满小东的姑妈住在铁路旁边的一个小平房里，屋子不大，外面有个自建的小煤棚。平时铁道有煤车经过，可以捡点儿煤。
顾一燃正聚精会神地往屋里看，冷不丁紧挨着窗户的炕上坐起来个人。她贴到窗玻璃前，拿着床刷把玻璃敲得当当响，给顾一燃吓了一跳，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踩在郑北脚上。
郑北一把捞着顾一燃的胳膊把他支到一边儿：
“我的天，看着点儿，这煤渣子地，摔一跤蹭烂一层皮。”
“我没站稳。”顾一燃抬起脚看了看鞋底，“屋里有人，我看她是故意不开门。”
郑北又连着一通拍门，屋里还是没动静。他站在门口思索一会儿，突然一嗓子：
“不开门举报你家偷煤了啊！”
他也不敲门了，喊完就等着。片刻，门里面传来窸窸窣窣地开锁声，他和顾一燃相视而笑。
小铁门打开，屋里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拢着棉袄，不情不愿地虎着脸挡在门口，看样子就是满小东的姑妈。她上下打量着郑北和顾一燃，说：
“你们是警察吧？”
郑北呲着牙笑：
“啊，是，大姐，找你了解点儿情况。”
女人白了郑北一眼：
“人都死了，还了解啥，之前也不是没来过。”
“大姐，”顾一燃上前一步，“小东的事儿还是有蹊跷，您让我们进去，我们和您好好聊一聊。总不能让小东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您说是吧？”
“哎呦，这小伙儿，人儿不大，小话儿一套一套的，”女人揶揄了他一句，嘲讽地撇着嘴，“明不明白还不是你们一句话？我们小老百姓有啥能水儿，就是听喝儿。”
这话顾一燃也就听懂一半，他还是笑呵呵的：
“您说得对，那现在我们有不明白的地方，还得问问您。”
可能是顾一燃的态度给了女人好感，女人犹豫着斜睨他俩半晌，转头走进屋里：
“进来吧。”
他俩从善如流，顾一燃偷偷在郑北耳边问：
“她刚刚说的什么啊？”
“说你打官腔儿，说她是杨白劳。”
啊？顾一燃疑惑，郑北笑着用公文包在他腰上拍了下，两个人一起走进小屋去。
满小东的姑姑对满小东的事儿说得并不多，很多时候，郑北问的问题，她都是模棱两可地糊弄过去。他们两个也不深问，听出女人不想回答，也就不刨根问底。
顾一燃拿着小本子听了半天，突然问：
“大姐，满小东的父母是什么时候搬走的呀？”
这也是满小东身上的谜团之一。按理来说，儿子死了，父母不可能说私了就私了。但满小东的父母始终没有找到，他们的住址空无一人，邻居也说不上他们什么时候搬走的，甚至都没给满小东销户。后来费了很大功夫才联系到人，可是他们已经早就不在哈岚，对于满小东的事更是一问三不知。
“这个……大概是十月中旬，那时候我哥来找过我，让我帮忙给小东找个公墓，你们也知道，横死入不了祖坟的嘛。”
顾一燃看了郑北一眼，在本子记上信息。
“那……”郑北看了看屋里的陈设，“有人来找过你吗？”
这句话问出来，女人明显紧张起来，她低头抠了抠指甲上掉了一半的红色指甲油：
“啥人来找我啊？除了你们警察跑过两趟，就没人了。”
“只有警察吗？”
“那可不，这儿的那儿的。”
顾一燃在这句话里突然揪住了某个细枝末节里的可疑：
“这儿那儿？”
郑北拉开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张大合照来。顾一燃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它放进去的。郑北把这张合照递给女人：
“大姐，你认认，都谁来过你家？”
女人辨认了半天，指出几个人给郑北。这些人除了扫黑组的，就是张雪瑶和大毛。他点点头，问：
“这些就是全部了吗？”
对方没回应郑北，他抬起眼睛看向女人：
“大姐，是不是还有一拨人呐？他们给你钱了吧？”
“我可没要钱！”女人激动起来，然后发现自己说漏了嘴，顿时慌张，“这个，这个钱我可不能乱拿，我哪能要公家的钱？但那帮人说话也挺让人犯合计，我觉着那话不太对路，听着像是给封口费似的，但他们都穿着警服呢。”
封口费，顾一燃把这三个字写在本子上：
“那他们不想让您说什么呢？”
“嘶——也没啥，就问我几个事儿，然后说这些事儿就截到这儿了，不能和别人说了。”
“那您还记得是什么事情吗？”
女人又犹豫起来，郑北把本儿一合，顾一燃看到也跟着合起本子。女人给郑北他俩沏的茶快放凉了，郑北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才说：
“嗯，这茶叶挺好呢。哎，大姐，你别太害怕，这有啥，那几个人其实是其他分局的同事。你也别乱想乱猜，那咋的还能有黑社会冒充警察啊？你就放心跟我们说，我们来都来了，省得过后儿去别的分局问，怪麻烦的。”
他这话说得很让人放心，女人放松下来，露出笑脸：
“嗐，你看我，这也没遇上过这么大的事儿，这么多年小百姓一个。你们这帮人有时候怪吓人的，说话真硬气，我还真以为那天来的是黑社会呢。你们不知道，我家小东之前来我这儿，跟我儿子喝酒的时候说过，他那边看场子跟别人整起来了。那人背景特别大，好像就是警察，还有亲戚……”女人向前凑了凑，伸出手往上指指，“在上边儿做大官，背景老大了。”
郑北笑吟吟地听，舌尖抵着虎牙：
“是嘛，这么邪乎啊？”
“那可不，”女人煞有介事地向后一仰身子，瞪着眼，掉成青色的弯钩纹眉立起来，“哎呀那青头小子啥也不知道，喝点儿酒还搁那要跟人家干呢，那不没俩星期就让人捅那儿了嘛。”
“大姐，”顾一燃皱着眉头望向女人，“上回分局的人来，是不是也问这个了？”
“是啊，”女人狐疑地看向郑北，“咋了，是这个事儿不能说吗？哎我儿子就是跟他哥喝酒，别的可啥都不知道。我儿子是老实孩子，就在前面跟师傅学电焊，从来不瞎混的，不信你们问……”
“大姐大姐，”郑北摆摆手，“没事儿，我们就随口一问。小东还说过什么吗？”
“没有，哦，对了，他把一盒茶叶放我这儿了。”
“茶叶呢？”
“被你们那个分局的人拿走了呀，说是什么证据，反正我也不清楚，还说让我别说，给了我一千块钱，说是提供重要线索，是立功。我寻思这也没啥，再说，我也怕那黑社会寻仇，我要是拿钱不就落把柄了嘛。”
郑北听乐了：
“你还挺谨慎。”
他们又问了些可有可无的东西，喝光杯中茶，就像闲聊结束一样起身告辞。郑北的车开不进铁路边的窄道，停得比较远，他们一路沉默着，沿铁路往外走。
“你说，那盒茶叶里是‘亚当’还是‘绿冰’？”
郑北听到顾一燃这样问他，他望着这条布满黑色煤渣的小路，说：
“都有可能，但我觉得是‘绿冰’的概率更大些。‘亚当’是满小东他们这边儿的东西，对他来说无所谓，他不会冒这么大的险过来取。”
“那满小东怎么会有这么多‘绿冰’？虽然他们这边现在把他推出来，但满小东其实地位很低。‘绿冰’的级别，可能满小东的老大都不知道，他又怎么接触得到？”
“别，你等会儿，我要乱了，”郑北拍拍脑门，“咱俩先别说话，都琢磨琢磨。”
两个人都陷入沉思，他们走得很慢，铁路尽头远远传来悠长的汽笛声。
随着火车富有节奏的“哐当”声愈来愈近，顾一燃问：
“尹大超说他在英达卖的是什么？”
“摇头丸。”
“如果不是呢？摇头丸没有‘亚当’高级，尹大超背后的那个人找开了更好的渠道，买来‘绿冰’抢洗浴中心这边的生意。”
郑北点点头，分析道：
“但是除了仙都汇枪击案的样本，市面上根本没有‘绿冰’流通，所以他们还没开始卖。也许满小东误打误撞，在英达撞破的不是他们抢生意，而是灯头交易。”
“所以，”顾一燃停住脚步，“满小东年轻气盛，直接抢了这包‘绿冰’，彻底惹怒尹大超和他背后的人。”
火车疾驰而来，声音太大，郑北就没回话，转头就先往前走。顾一燃跑了几步，跟上他。
火车的喧嚣撞进他们胸中，诞生一些苍凉的回响。
“这个人借着这事儿，捅死满小东，让尹大超搞个葬礼，把事情闹到最大。他借此机会正好金蝉脱壳，洗掉卖摇头丸的事，断了‘亚当’的销售链，重起炉灶。”郑北叹了口气，“他太有把握了，满小东的老大可能也是通过这件事才知道尹大超背后是谁，所以毫无还手之力。”
他们从煤渣小路走出来，在车边跺着脚，把鞋底的煤渣抖落。顾一燃拉开车门坐进车里，对上来的郑北说：
“这件事的突破点就是尹大超，他对那个人的信任就建立在能不能把他从市局搞出来，搞到分局去。我们拖的时间越久，尹大超就越慌，那个人也就越急。
郑北冷“哼”了一声：
“那就让他们慌去，我看他还能干出点儿啥来。”
他转过头，发现顾一燃看着自己。
“这次的事儿可不干净，咋样啊顾老师，”郑北舔了下嘴唇，“你要跟我一条道走到黑呀？”
顾一燃扶一下眼镜，眨了下眼睛，转头盯着前方，把很高傲的笑意眨进眉眼里：
“黑吗？那不巧了，我可是走夜路的行家。小北啊，你要是怕呢，就跟好我。”
“诶呦诶呦，看那厉害的……”
郑北太喜欢看这样的顾一燃。顾一燃不需要看着他郑北，他就应该这样一直看着前面，什么也不怕。他特别想告诉顾一燃，其实他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从来没把矛头对准过自己的队伍。
不是说郑北会因此退缩犹豫，就算是只有他自己，他也能抱着同付一炬的决心与之抗衡。
但是，在这样的时刻，能有顾一燃在他身边，他真的很感激。
他长久地看着顾一燃，顾一燃目不斜视看着车窗外，说：
“你要是敢在这儿亲我，郑北，你今天晚上……啧，你懂吗？”
汽车引擎发出一阵发动的轰鸣，郑北点点头：
“懂了领导，太懂了。”
从满小东姑妈家回来已经晚上了，又是全员加班的一天，郑北和顾一燃走进专案组办公室，老舅正招呼着围桌吃晚饭。国柱抬头看到他俩，说：
“北哥，高局那阵儿打电话让你上去一趟。”
郑北已经坐在桌前了，拿着筷子：
“现在啊？”
“他说你啥时候回来就啥时候上去。”
盛好的饭放在郑北面前，他站起身来：
“行吧，你们先吃，别等我了。”
离开饭桌，郑北两步就跨了很远，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返身走回办公桌前，把那个本子从包里拿出来，才快步往门外走去。
顾一燃端着饭碗，眼神跟着郑北，一直到他走出门，脚步声拐进走廊，消失了。老舅催他吃饭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出神，他笑着应了两声，和往常一样专心吃饭。
郑北是打算向高局报告这件事了么？顾一燃隐隐有一些担心。他们并没有找到最直接的证据，也没有拿到尹大超指认内鬼的口供，仅仅靠着直觉去推断出的东西，能够得到高局的支持吗？
这样的担心，其实郑北也有。
他走上楼，来到高局办公室门口，低头摩挲一下笔记本的封皮，深吸一口气，敲了门。
推门进去的时候，郑北率先看到的是龙飞。对方臊眉耷眼地站在高局桌前，转头看到郑北来，嘴角抽搐了一下，把笑忍下去了。
高局面色不虞，很不耐烦地朝龙飞摆摆手，一眼不想看他。龙飞就如蒙大赦地撤了，走过郑北的时候对他使了个“你完了”的眼神。
要不是在局长办公室，郑北高低给他一脚。
龙飞前脚关上办公室的门，高局就冲站在门口的郑北说：
“你过来。”
审时度势很重要，郑北看到高局能夹死苍蝇的眉头，就背起手，把笔记本藏在了身后：
“啥指示啊，这大晚上的，把我饭都戒了。”
高局半天都没说话，他把口袋里的烟盒拿出来，看了郑北一眼，没抽，又扔在桌上。
等了半天，高局才说：
“郑北，你也忙了小一年儿了，过年这几天也没闲着，我看，你休息几天吧。”
这一句话郑北品了三分钟，问：
“休息？”
“年前你伤得挺重，那天老舅我俩唠嗑，他还跟我说呢。你这胃落下毛病，年纪轻轻的，天天拿药顶着。你看老舅在你面前不说，其实心疼着呢。”
“哦，心疼我呀？你要真心疼我，你就给我多拨几个人。我这手头儿一堆事儿呢人都不够分，可不得我天天跑上跑下的。”
“行啊，分出去，让龙飞那边儿接过去。”
“哎，不是，老高，我这是毒案，你让龙飞接过去算哪门子事儿啊？瞎么杵子去南极，他找得着北嘛他？”
“龙飞咋了？我看龙飞比你懂分寸。”
“我的天，‘分寸’这俩字儿都不认识他，还分寸。”
“你别管了，反正你回去收拾收拾，先放一周假。”
一周？一周之后绿冰都畅销东三省了。郑北没说话，端详了一会儿高局：
“你是不是听着啥风声了？”
高局抬起眼睛，对上郑北探究的眼神，他们这样对峙了一会儿，最终高局叹息一声：
“郑北啊，你真以为有些事儿只有你知道？你那个本子里有什么，咱俩都清楚，龙飞更清楚。你当龙飞大半夜找你就为了借个三杠一？就龙飞那茬子，他真想的话，能把月阳公安局翻过来。”
“我说呢，”郑北往前走了一步，把笔记本搁到高局的桌子上，“这小子浑身八百个心眼子，搁这儿等着我呢，拿我当枪使了呗。”
“谁不知道你，”高局冷哼一声，“让你盯上的事儿，不咬掉块肉你是不撒嘴。”
这话郑北就当做是夸奖，他笑起来，但高局知道，这时候郑北心里憋着气呢：
“那对呗，现在这块肉我还没咬下来呢，谁让我撒嘴我就咬谁。”
高局“啧”了一声。其实，关于月阳区公安局里有人以权谋私的问题，他早在年前的会议里就接到了举报，并且私下里，也有人在查。但这方面的事情，和郑北他们刑侦口是对不上的，这部分的工作也不适合郑北他们来办。
可是，谁能想到龙飞这小子扫黑扫到这上头，一人添乱不够，还把郑北捎带上了。他手下这哼哈二将都不是省油的灯，真较起真儿来，上头的博弈牵扯了他们，只会是无谓的牺牲。
宦海浮沉里，两滴热血一冲就散了。
“郑北，这案子不归你办，别什么都往头里冲。你这几年拼出这个成绩不容易，但再往上，光靠拼命就不行了，别误了前程。”
这话真的把郑北惊住了，他瞪大眼睛，很缓慢地把两只手拄到高局的桌面上：
“前程？老高，你跟我提前程？”
他把手抬起来往虚空一指：
“这些年我上刀山下火海，我把脑袋别裤腰带上一别就是八年，现在你跟我提前程？你怎么不问问我身上这三刀六洞，哪个是奔着前程去的？”
“那顾老师的前程呢？”
郑北突然就哑火了。
“不慷慨激昂了？”高局瞥了他一眼，“郑北啊，顾一燃他千里迢迢把工作转到咱哈岚来，愿意给咱们这儿提供技术支援，那是很可贵的。咱们这儿，你说，是给人家顾老师好待遇了？还是给人家好环境了？有啥呢？一个文职，来了不到一年，医院进了三回，哪回不是鬼门关里走一遭。”
“这次的事儿，是你和顾一燃一起查的吧？郑北，顾一燃他是花州人，又长期在学校工作，他的背景很简单的。真牵连出事情，上面找人敲打，你说是敲打你郑北啊，还是敲打他这个外地来的顾一燃？”
顾一燃，年少有为的顾一燃，在花州和煦的清晨里跑步，额头的汗珠在朝阳下闪着光。他意气风发地奔跑，让郑北追都追不上。
当顾一燃停下来，带着疏淡的笑意回头望向他时，身后是蓬勃的绿荫。
他不怕毁了自己的前程，可是顾一燃……
你的誓言还长存吗？
顾一燃的声音遽然在郑北的耳边响起。
顾一燃，他的顾一燃。
不，顾一燃不是他的，顾一燃的信仰和他的信仰一样，顾一燃的决心也和他的决心一样。
我不能因为顾一燃而胆怯，郑北想，因为这样我就折辱了他的勇气。
“他不怕敲打，”郑北平静地望着高局，“秦义没‘敲打’过他还是姜小海没‘敲打’过他？”
他把那个笔记本又从桌子上拿起来：
“高局，这案子我们必须办。”
高局点点头：
“那你们俩就一起给我放假。”
放假第一天，郑北和顾一燃在家搞卫生。
郑南的随身听坏了，顾一燃说这个小意思，我能修，于是鼓捣了一下午。郑北在他身后墩地，说你小子是不是就想逃避劳动啊？
是不是逃避劳动不知道，反正顾一燃在晚饭之前把它修好了。郑北拿了卷磁带放，发现确实不再卷带，啧啧称奇：
“行啊顾老师，手艺人啊。老高正愁咱俩要是给撸了，没处再就业呢，这不就另谋生路了嘛？咱俩整个修理小家电也挺好。”
“谁修理小家电啊，我有教师资格证的好不好？我上初中教化学去。”
“我天，就你这脾气教那帮猴孩子，你和学生必须气死一个。”
顾一燃把他手里的随身听拿到手里，走到门口，掀起门帘，冲郑北一字一顿：
“我，春风化雨。”
门帘一撂，顾一燃潇洒离去。
郑北就望着那个已经没有顾一燃的门口笑，学一遍人家说话：
“春风化雨~”
放假第二天，一早上他俩被郑北他爸发配到菜市场买菜。那菜市场是哈岚最大的，郑北和顾一燃分头行动，等郑北大包小裹地在车门口等了一会儿，才看到顾一燃。人家老先生一手插兜，一手拎着个塑料袋，悠哉悠哉地踱过来。
“你这菜买哪儿去了？”
顾一燃晃晃塑料袋：
“这里呀。”
“你这一口够谁吃的？”郑北拿过来，翻了翻，举起半截红肠，“人家咋卖给你的？”
“不卖，他说让我掰块儿尝尝。”
“然后你拿回来了？”
“我给钱了。”
郑北低头看着那袋子里的两根葱，一个土豆，半把韭菜和两头蒜，又抬头看看顾一燃，顾一燃非常无辜：
“还有别的菜，他们不卖给我。”
郑北点点头：
“你要早说你这么买，咱俩还起个大早干啥，等散场来捡点儿都够了。”
顾一燃不明就里地看着他，郑北无奈地把这一小兜样本似的东西归类到大包小裹里，把它们一起放进后备箱，然后说：
“走吧，再买一趟，我真是丫鬟的命儿我。”
放假第三天，他俩闲得非常焦虑，去医院看晓光。坐在床边盯了人家半天，俩人拍案而起，打来两盆热水，给晓光从头到脚擦了两遍。
郑南心疼坏了，说这么冷你俩再把他冻着。
郑北他俩擦得热火朝天，把毛衣都脱了，就穿个薄秋衣，满脑袋汗：
“冻啥啊，这窗户重新封过，屋里热得和亚马逊似的，我俩后背都溻湿了。”
这话不好使，郑南死活不让他俩在医院呆着了，于是两个人被驱赶出医院，在大街上闲逛。他俩漫无目的地走过半条街，到郑北发小开的烧烤店顺了俩冻梨，给顾一燃一兜塞了一个。顾一燃一插兜，冻得一哆嗦，郑北又给拿出来，放进自己兜里。
他发小的大二八停在墙边，郑北打声招呼给借来，推着它对顾一燃说：
“走，我带你上伊滨河滑冰车儿去。”
顾一燃很犹豫：
“你会骑吗？”
“净说，我骑老好了。”
“那你先骑上，我后坐。”
“你看你还信不着我，”郑北很潇洒地踩着车蹬子，脚在地上蹬了几下，抬腿跨上车子，坐在车座上。顾一燃从后面追着车跑过去，气喘吁吁地喊：
“你哪里带过人？这么上车你那扫堂腿能把我扫下来。”
他说着，跳上后座，郑北车故意把车把很夸张地拐了几下，骑得歪歪扭扭，顾一燃狠狠抱住他的腰：
“慢点！我还打着钢钉呢！”
“放心吧……哎你掐着我肉了！”
他俩迎着北风骑车，今天零下三十二度，顾一燃坐在四面来风的后座，并不感到寒冷。
伊滨河流经哈岚市区，但和顾一燃惯常的路线都相反，所以他并没来过。自从来到哈岚，顾一燃一直很忙，除了就近和郑北去过两次步行街夜市，基本没怎么好好逛过哈岚。
今天星期六，河边的人很多。郑北把车锁好，和顾一燃从河堤走下去，走到大坝前的步行道上。河面已经冻成厚厚的冰层，靠近斜坝的地方，冰层高高翘起，像是凝冻的海浪。
顾一燃很新奇地沿着堤坝看了很久。
河坝上不时有租冰车的摊贩招揽客人，问顾一燃：
“玩儿冰车吗小伙儿？两块钱一小时。”
郑北在他旁边说：
“玩吗？玩吧。”
顾一燃望着冰面上那些穿着花花绿绿棉袄的小朋友，面露难色：
“不搞了吧，我这个年龄好像不合适。”
“那有啥的，这玩意还分大小啊。”
郑北说着就要掏钱，顾一燃拦住他：
“不行不行，我肩膀受不了。”
这就不是谦让了，他观察了冰车的前进原理，预感自己要是玩一小时，回去肩膀能疼半宿。
郑北也不坚持，说那就下到河面的冰上溜达溜达吧。
他俩就在冰冻的河面上继续走，时不时闲聊几句，聊聊案子，聊聊现在的状况。越走人越少，慢慢地，伊滨河上就只有他俩和岸边落光叶子的一排柳树。
顾一燃忽然说：
“其实，咱俩放假这件事，也算是好事情。”
郑北没有立即答话，又走了一会儿，才说：
“高局是真急了，拿你的前程来压我，他知道我这人最吃这一套。”
那确实是的，顾一燃也认同。他点点头：
“高局是为了我们好，这方面的工作我们没有经验。”
“他们官场的事儿我不掺和，我就抓我的毒。那位既然把手伸过来了，就别怪我拷他。”
“所以我说，这次放假是好事。高局这样做，也算是把选择权交给了我们自己。”
“你说咱自己查呀。我知道老高啥意思，他给咱把假放了，那边儿也看到了，算是放松了警惕。我估计这几天，他的绿冰该出货了。”
“是啊，你那天在办公室吵得半个市局都听到了，估计全哈岚的警察都知道禁毒组的头儿被停职了。但凡知道点儿内情的，也都算领略到了那位内鬼背后的权势。”
郑北冷笑一声：
“这人现在肯定得意着呢。禁毒组这几天也归龙飞带着，他就盯着龙飞他们，对咱俩没啥兴趣了。”
顾一燃从兜里掏出一片口香糖，掰开分给郑北一半：
“三天了，瑶瑶老熊那儿有消息吗？”
“今晚。”
“你的枪真交上去了？”
薄荷的清凉因为北风而威力大增，顺着鼻腔直呛郑北的眼睛。他眯着眼睛笑，在顾一燃眼中就带着狡黠：
“哪能，高局我俩就是演戏。”
他俩就都低着头笑起来。
这条河很长，很安静，他们两个走在当中，像是两个虔诚的泅渡者。岸边远处不知谁家生起灶火，风将干烈浓郁的烟气吹送来，他们能从中嗅出一段树木的燃烧。
它曾经在土壤中生长，太阳给予它们向上的力量，又让大雨赐予甘霖。它们逐渐茁长，也接受风雪的磋磨，最终，时间将它们洗礼成森林。
是的，成为森林很不容易。
但他们还是愿意摧折自己，重新回归树木的身体，甘心填进炉膛，燃烧在每一个家庭不起眼的灶台里。
等到他们成为灰烬，成为幽暗之中的静寂，就会有千万家的灯火从这片土地升起，成全每个夜晚最平常的团聚。
这就是森林的前程。
电影开始放映时，顾一燃才摸黑进入放映厅里。他一路低声说着借过，弯腰小跑到自己的座位上。
坐好后，他丢进嘴里一个爆米花，看到郑北已经坐在他前面一排的位置上。
这一场是满座，毕竟是贺岁电影，又是周末。说来也巧，前两天郑北还说要来看电影，没想到昨晚瑶瑶打电话来，说接到线报，有人在电影院卖绿冰。
他俩第一次在电影院看电影，就以这样微妙的形式开始了。
电影到底演了什么，顾一燃根本没注意，只不过中间，葛优扮演的地主拿腔拿调的那一声“杨白劳”，让顾一燃笑了一下。
电影快放映完的时候，有人起身去厕所。
不久，另一个人换了座位，坐到了上厕所那个人的位置。
郑北站起来，在黑暗中递给顾一燃一个眼神，跟了出去。
今天龙飞把人放出去检查哈岚所有的洗浴中心，所以他们才会选择在电影院里卖绿冰。顾一燃坐在座位上，盯着那个换座位的人，对方把前者留在座位下的苞米花桶拿起来，从里面拿了个什么东西装进口袋。
顾一燃摸着裤腰里的手铐，安静地等待着电影放映结束。
大幕开始播放演员表的时候，放映室的灯粲然亮起，顾一燃和那人一起站起来，随着人群慢慢往外走。他不动声色地靠近对方，快到门口的时候，拐角放映工作室那里有一块儿人群不会走过去的空地。
顾一燃看准时机，快走几步，来到那人身边，一把搂住他的脖颈，把他带到了那块空地上。对方有一瞬间的怔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挣扎着要跑。
“警察，别动！”
顾一燃喊了一声，人群顿时停住了，那人没等挣脱，两个中年男人就从人群中走过来，没等走到跟前，人群里又有一个鲜红色的东西一下子飞过来，那人刚站起来，就被那玩意当头击中。
这个空当，顾一燃一脚把他踹倒了。
他扑上去按住对方，两个男人也过来帮忙，顾一燃给他上了铐子。
扶了扶歪倒的眼镜，顾一燃才看清，这个红色“暗器”是个精致的女士皮包。一位挺年轻的姑娘从人群里走出来，捡起自己的皮包，掸去上面的灰尘。顾一燃向她点点头，对方腼腆地摆摆手跑了。
静止的人群又流动起来。
顾一燃押着这个人顺着人群往外走去，远远地，影院玻璃门外映出红蓝闪烁的光影，警车应该已经到门口了。
这是个小影院，从放映厅通向门口的走廊很窄，顾一燃被人群裹挟着，走得不是很快，便押着人闪到角落里等待大家走完。影院除了小，设施也老，几个昏黄的顶灯把每个人的面容映得晦暗模糊。
所有人都从容地往一个方向走着。
突然，前方有些骚动，有个人逆着人们行进的方向，侧身避开拥挤的人群，艰难地往这边走来。
像一条逆流的鱼。
他一步步穿过人群，攒动的人头汇成缓慢流动的海洋，他伸长手臂，拨开一个又一个，从他所在的暗处向顾一燃所处的角落走来，顾一燃看清了他。
是郑北。
他脸上有汗，比汗更多的是焦急。
顾一燃就赶忙高举手臂，向他摇了摇：
“郑北！这里！”
郑北搜寻的目光向箭一样瞬间看过去，在看到顾一燃的刹那松开了弓弦，放松下来。他灵活地躲开人群，向顾一燃奔来。
不知道是不是路过一盏灯的缘故，郑北的眼睛明亮湿润，眼里有一个呼之欲出的名字。
顾一燃注视着郑北走到他身边来，从他手里押过人犯，将目光抛到外面，问：
“是咱们的人吗？”
郑北点点头，将顾一燃从上到下细细看一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转身把人押走了。顾一燃快步跟上，走在他身旁，说：
“咱俩还休假呢，不能回局里审人，”
“没事儿，有龙飞和老熊。”
正说着，老熊和龙飞从影院门口探头探脑地走进来，等在门口贺岁电影的广告立牌旁边。看到他们，老熊走过来：
“行啦，人给我吧。”
郑北就站住了，把人交给他，说：
“抓紧审。”
“放心吧。飞子让你俩先别出去，待会儿再走，也不知道啥意思。”
郑北望向龙飞，对方朝外面转了下头，这是一种暗示：
“知道了。”
他朝龙飞抬手打了个招呼。
他俩目送老熊和龙飞走出电影院的门，转身回到那条昏暗的走廊，背靠着墙，并排站着发呆。走廊里安静，几个没散场的放映厅隐隐传出些光亮，还有细碎的声响。
半晌，郑北问：
“今天的电影演的啥啊？”
“啊？”顾一燃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好像是什么实现愿望……”
“神话故事啊？”
“不是，那不是现代片吗？”
“哪儿啊，我看还有杨白劳呢？”
顾一燃就乐了，他看着一脸茫然的郑北，说：
“要不咱俩再买两张票看？”
“费那个劲，”郑北弯腰往外看了一眼小玻璃窗里的收票员，晃了晃手里的票，“走！”
他一把拉住顾一燃，蹑手蹑脚地走到一个放映厅门口，倾身听了会儿。顾一燃知道了他要做什么，非常无奈地拉他，用气音偷偷说：
“郑北，你干嘛啊，咱俩可是警察，要被人笑话死的！”
郑北攥着他的手不放：
“谁知道咱俩是警察，我是修理小家电的。”
“那老师也要为人师表的！”
郑北回头看顾一燃，他被郑北拽着挣不开，急得像个被拴住的家雀儿似地胡乱扑腾，给郑北逗笑了。
哗啦，放映室的小门儿开了，一位四十岁上下的大哥站在门口：
“警察同志。”
郑北一下子站直了，清了清嗓子，摸鼻子：
“噢，我，我看看这个……”
大哥伸出手，给郑北郑重一握：
“您好，我是这里的老板，刚才他们给我打电话说出事儿了，我忙忙叨叨赶紧过来。我这叮嘱几句，就得去你们公安局。但有一句说一句，这里可是正经地方，老电影院了，咱哈岚都知道，绝对不做违法乱纪的事儿。”
郑北就点头：
“那啥，行，你去做个笔录，我估计那边儿待会儿也得找你。”
大哥点点头，又笑起来：
“你俩想看电影吧？也是，你看你们好不容易看个电影，还搞出这个事。没事儿，今天后面还有好几场电影，都还有座，你们随便看。”
“诶呀，那多不好意思，我们就进去看个结局，啊，就这屋儿，就行。”
一直装透明人在旁边左顾右盼的顾一燃赶紧跟着点头。
几个人又客套几句，郑北和顾一燃就被对方让进了放映厅。他俩放轻脚步走到放映的最后一排，发现也有人坐，就不想走过去打扰人家。
电影刚放一小半，他俩就站在走廊口，一起黑暗里把电影看到即将剧终。
最后，电影里姚远和周北雁把结婚新房借给那个技术员，让他接自己患癌的妻子到城里来，圆一个有家的梦。
最后的最后，场景停在一场大雪，廊上的红灯笼把那一方静雪映照得冷然幽深。主角们在温暖的屋子里喝酒谈天，畅想未来，那个技术员推门进来，归还新房的钥匙。
男人悲戚的表情甫一出现在荧屏上，郑北就说：
“行了，差不多这些了，看不看没啥意思，走吧。”
“马上了，”顾一燃盯着荧屏，电影里的红光映红他的镜片，“有始有终嘛。”
男人悲伤地说出“她已经走了”时，顾一燃一转头，发现郑北侧身站着，正在扣手。他知道，郑北不爱看电影里的儿女情长，爱情片嫌矫情，亲情片一煽情他就手忙脚乱掩饰自己流泪。
顾一燃弯下腰，歪着头看郑北：
“哭啦？”
郑北“啧”了一声，说看你的得了。
顾一燃就笑了，黑暗里他握住郑北的手，说算了算了，走吧。
两个人像来时一样，在黑暗中不着痕迹地离去。身后，电影中的大雪依然下着，廊下的红灯笼也依然亮着。男主演娓娓道来最后的独白：
【那天我们都喝醉了，也都哭了，互相说了许多肝胆相照的话，真是难忘的一夜。几天后我和北雁正式举行了婚礼……】
郑北和顾一燃在拐角处停下脚步，转身望向荧幕，最后看了一眼电影。光在他们脸上跳跃，影片中，响起最后一句台词——
【1997年过去了，我很怀念它。】
是啊，多么匆忙的一年，多么漫长的一年。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
多么令人怀念的一年。
叁/
当我以痛苦为天地结成森林
你不能说我一无所有
你不能说我两手空空
绿冰案的进展有了大突破，通过电影院的抓捕，哈岚警方和昆都警方取得了联系，查出一个近期开始频繁从小勐蜡往国内运毒的销售网，也锁定了主要嫌疑人，叫孟家田。
郑北那天抓的那个卖绿冰的人，好巧不巧，正好是孟家田的妹夫，来哈岚谈绿冰的生意。他本来不该露面，但这帮人信不过跟自己做生意的那个人，想要暗中探探绿冰在哈岚市场究竟是不是按照他们谈的价格流通，有没有高价买卖。
之所以不信任，就是因为那个枪击案。
死的那个人是孟家田妹夫的一个马仔。
而那竟然只是个误会，是一次黑帮斗气下的冲动妄为。
抓住这个人，尹大超的作用就不是太大了，不用月阳区来要人，大毛和瑶瑶直接把人给他们送了过去。
这是一种嘲讽。
同时，那位神秘的内鬼也终于有了名字——溟哥。
这一切，本来只等郑北回来接手，但比起顾一燃，郑北回去上班的通知却迟迟不来。
今天已经是顾一燃独自上班的第四天，他拎着公文包走到郑北他爸的鸡架店，郑北妈妈甩着湿淋淋的手走出来，说：
“哎，顾老师，咋一个人儿来呢？小北呢？”
顾一燃就有点儿愣了：
“郑北？我不清楚，我才下班，还没回家。”
“啊？小北没和你一起下班儿吗？”
顾一燃更疑惑：
“他上班了吗？”
郑北妈妈在围裙上擦手，扭头冲屋里喊：
“他爸，小北几点走的来着？”
“——十一点多那阵儿吧？正要吃饭嘛，来电话说让上班，孩子就走了。”
“你看，说是十一……哎？顾老师？”
她一转回头，面前空空如也，顾一燃的背影风一样走出了很远。
走在路上，顾一燃在听见所有声音前，先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膛中空空作响。他几步转过街角，来到报刊亭，丢下两角钱，就拿起电话拨打出去。
郑北的电话打通了，一直响着忙音。
接电话，接电话。
很快，毫无感情的女声用“您好”浇灭了顾一燃的希望。他放下话筒，停顿了两秒，重新拿起话筒，又打了一遍。
一样的结果。
顾一燃面无表情地听着里面从中文转到英文，一连串地宣告他不愿接受的事实——
郑北失踪了。
涌进顾一燃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是，姜小海回来了。
但他很快自己推翻了这个假设，郑北不可能这么悄无声息地自己去找姜小海，对方没什么把柄可以要挟郑北这样做。而且，以郑北的习惯，如果来电话的人是姜小海，郑北习惯性地也会和家人说“有事儿”而不是“上班”。
再说姜小海，顾一燃敢肯定，如果是姜小海回来，他只会从容悠闲地直接走进鸡架店去见郑北。
没有什么比在郑北的注视中粉墨登场更能让姜小海沉醉。
上班……顾一燃反复咀嚼这个词。
很显然，郑北并没有出现在办公室，但是，他有没有出现在市局过呢？
顾一燃把话筒缓缓放回去。
慌什么？顾一燃对自己说，别先乱了阵脚，郑北是个做事很有章法的人，他不会那么轻易出事。
“你还打吗？”
冷不丁地，报刊亭的老板从小窗户探头问他，顾一燃思索片刻，将电话打到了高局的办公室。忙音没两声，那边就接起来。
一声“高局”刚刚出口，电话那头高局就率先打断顾一燃：
“我已经知道了，你们先别忙，我会处理的。”
这句话听起来四平八稳，把顾一燃悬着的心往上托起一程。他赶忙问：
“高局，怎么回事？郑北在哪儿？郑北爸妈正着急呢，我要怎么说？”
他耍了些心眼，因为听出高局大有不让“他们”插手的意思，所以搬出了郑北的爸妈。他其实很想和高局说，告诉我，告诉我郑北此刻的安危，我理应知道，我不是什么“你们”“他们”，我是郑北最亲密的朋友、最坚定的战友，我是……
我是决心和他长相守的人。
“先什么都不要说。”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高局的声音低下来，带着一种商量：“顾老师，你有时间吗？你要是愿意的话……替我先去月阳分局一趟。”
在顾一燃还没来得及回答的时候，高局就又抢先说道：
“顾老师，我得事先说清楚，郑北被审查了，这个事儿目前还不明朗，你要是有顾忌不想去，我也……”
“我去，高局，我这就去。他在哪个部门？我找谁？”
出租车停在月阳分局门口时，夜幕已经彻底落下。顾一燃走下车，一辆警车从他身旁开进分局大院，大门在他面前缓缓关上。他快步走过去，穿过步行门，门旁边的警卫室里，值班民警敲了敲窗。
顾一燃冲他扬起手里的文件示意，对方没说什么。顾一燃继续往里面走，还没走几步，那个民警从后面追上来：
“顾警官！等等！”
见顾一燃转过身来看他的脸色不好，对方就很客气地露出笑脸：
“顾警官，我们这边下班儿了，您找谁啊？我帮您打个电话问问，别让您白跑一趟。”
顾一燃没说话，他打量了一会儿民警，抬头往楼上望了片刻，很温和地搭着对方的肩膀，揽着他，向上指：
“来，你看，那儿，四楼第二个窗户，亮着那个。”
然后他扭头微笑地看着对方：
“看见了吗？”
值班民警点点头。
顾一燃还保持着微笑：
“我就找这个屋子的人，有问题吗？”
值班民警讪讪地笑了，连说没问题。顾一燃笑着在他肩头拍了一下，转身快步迈上台阶，笑容在他转过脸的同时就落下去。
虽然已经是第二次来这里，但顾一燃还是觉得这地方的人乱七八糟的。
来月阳区分局之前，顾一燃已经回过市局，从高局那里拿到一份材料。高局说他这时候直接去分局不合适，这件事儿的审查文件是越过省级直接从北京批下来的，很突然，杀了高局一个措手不及。
郑北被审查的同时，作为他的直属领导，高局也要去开会述职，在他回来之前，郑北肯定是要在月阳区分局呆着。
他们都知道那位“溟哥”就隐藏在月阳分局。
甚至这件事出现的时机，都是那么巧妙，正卡在绿冰案有眉目的时候。审查郑北这件事本身可能原因正当，但顾一燃几乎能确定，这个“正当原因”的发掘少不了溟哥的发力。
走到四楼，顾一燃敲响月阳区分局长办公室的门。
分局的局长姓赵，看上去和高局年龄相当，挺面善。她把材料接过去，打开，抬眼看顾一燃还站着，很和蔼地说：
“坐。”
顾一燃没动，欲言又止。
赵局看了他几眼，把文件放下，无奈地说：
“这是有规定的，你现在见不到他。”
顾一燃当然明白，他不是个会纠缠的人，但他迟疑一瞬，还是问道：
“一眼都不行吗？求你了，赵局，通融一下。”
赵局叹了口气，把眼神又落回材料上：
“唉呀，孩子，能让你来，都是我看在老高的面子上。按规定，这材料是我们去取的。”
这话听起来就是完全没有余地了。顾一燃坐下来，而对方开始认真一页一页阅读材料，办公室里非常安静，偶尔门外有人走过或者两声咳嗽，都离得很远似的。
顾一燃就这样默默地坐着，看着赵局，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说：
“我知道审查郑北为什么选在你们分局。”
赵局的目光就从纸页上蓦地越过来，带着一种女性特有的锐利，审视着顾一燃。
这个从外地来的南方小伙子，就这么平静地迎着她的目光，和她对视着。
他的眼中有一种很坚韧的无畏，他还没有停下，他还有勇气说得更多：
“我知道审查组来到这儿，会在几个区分局抽签，找一个地方作为审查单位。但我不认为抽到月阳区是公平透明的。”
赵局饶有趣味地看着他：
“那你想说什么？”
顾一燃垂下眼，眨了眨，像犹豫又像是酝酿，然后他伸手推了下眼镜，抬起头：
“到了这个地步，您要是还说不知道，不明白，那我现在就买机票去北京跟明白的人说。”
赵局一下子睁圆了眼睛，她微微长着嘴，惊讶地定住了，然后惊讶慢慢变作笑意，她哈哈大笑起来，拿手里的材料在桌上拍了两下。她笑得仰到椅子上，用纸挡着脸，只能看到她颤动的肩膀。
好一会儿，她才长出一口气，把材料丢在桌上，说：
“哎呦，这都是老高从哪儿淘腾来的宝贝，真是啥将带啥兵。”
顾一燃还是那么静静地坐着，等赵局脸上重新露出正色，才说：
“赵局，看您的反应，您一定知道分局下面的情况。我没有要教领导做事的意思，只是郑北他在这样的境地里，实在危险。”
赵局点点头：
“我理解你的担忧，不过你放心，这个“溟哥”还没嚣张到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把审查组要审查的人怎么样。他做这些就是想震慑郑北，别的他不敢做。”
她说完这些，看顾一燃松了口气的表情，一眯眼又笑起来：
“你和郑北关系挺好吧？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第一次碰见当着我的面儿说要去首都告我状的人。”
其实从刚才那番话里，顾一燃就听出月阳区分局其实早就察觉了“溟哥”的存在，并且这个溟哥在局里的位置并不是很高。这让他心里更加踏实，不再紧绷绷地把自己支在椅子上，松动出一些真心的笑意：
“赵局，我不是，我那是……”
“担心郑北，我知道，你和郑北的英雄事迹我都是如雷贯耳的。”
赵局看顾一燃的目光里带着赞赏的笑意：
“你们都是好孩子。
顾一燃没搭话，这些话并不能让他慰藉，因为他还是见不到郑北。他知道郑北的安危可以保障，但是，想到郑北正面临自己人的审查，他的心中就像裹着千万根针一样。
有人要来质疑郑北心中最纯粹的东西了，要他剖开自己的胸膛，把他最不需要证明的忠诚和爱拿出来，看它如何明亮，看它如何炽热。他们会让他去辩驳一些他没做过的事情吗？然后冷漠地审视一个人如何用苍白的话语，去证实他一直用生命践行的东西。
顾一燃不敢细想这些，他怕自己一旦想起郑北此时的神情，此时的眼睛，此时正在这栋大楼他不知道的地方承受这些，就要在这里当场落下泪来。
他并不承认自己此时太软弱，他知道，这世上总有些事避无可避，奋而投身时也总有人四分五裂。一尘不染的事情是没有的，顾一燃时刻准备着，也早就坦然接受，可是，可是……
总不该是郑北吧？
那个在花州追着他跑了十多公里的郑北，明明也是个有些傲气的人，却耐着性子和他喋喋不休地说好话。他一直觉得自己来到哈岚，是为了寻找他父亲的线索，可是有时候，当他想起那天，总会想起花州那个清晨，皮鞋跑在公园坚硬的地砖小路上发出达达的跫音，锲而不舍地响在他的身后。
还有时常坐在食堂后院大树下自审的郑北，在深夜的监视房开导他的郑北，因为姜小海的事心事重重地扫着地，最后依然坚定的郑北……
这样的郑北，老天，不求你眷顾他，起码不要这么残忍。
可能是顾一燃太过忧心忡忡的样子，让赵局终于动了一丝恻隐，她长叹一声，站起身，说：
“行了，你跟我来吧。”
顾一燃在对方话音没落下时就站起来，他胡乱说了些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感激话，跟着赵局来到二楼。
走廊尽头挨着技术科有个没挂牌的小门，赵局说，人就在那个屋里，你肯定进不去，但是你可以在外面站着。有人问你，你就说是我让的。
她转身看着顾一燃：
“这样儿行了吧？”
顾一燃一连串地点头，人还和赵局站在原地，但身体已经向那个方向转去，赵局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快去吧。
他就在走廊里奔跑起来，手中的棉服和围巾飘扬着，像一只急归故乡的鸟。
这一等，就等到了十一点多。
这道门安安静静，早些时候，顾一燃甚至怀疑郑北不在这里。
但是十点钟赵局下班时曾经来过，她没有看顾一燃，只是径直敲开那扇门，和里面的人点点头，站在门口说几句话。
顾一燃就在这个时候听见了郑北的声音。
他的声音很低，只是简短地回答着什么，顾一燃听不清，只觉得心都揪在一起。
短短一分钟的时间，顾一燃的心里起了无数试图让郑北意识到他在门外的念头，又全部强自按捺下去。他知道这毫无用处，但是他真的太想让郑北知道——
我在这里，也剖开我的胸膛，用与你一样的纯粹和炽热来照你的真心。
郑北，我会和你站在一处的。
永远。
他就怀揣着这样的心情，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旁，一直等待着。高局在午夜把电话打到分局里找他，声音很疲惫，说顾老师，你怎么还没回去？
顾一燃说不放心，对方也没说别的，只说你先回去，我这边刚开完会，没什么大事儿，明天我去处理。
顾一燃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下意识地说：
“那我能不能给他买点儿饭？”
他在中午被叫走，还一口饭都没吃上呢。
高局沉默了一阵，说：
“今晚不行，等等明天吧。”
“他不是犯人。”
“小顾，不能较劲。”
较劲，顾一燃觉得好笑，上次听到这个词，好像还是在秦义那里。但他没有再坚持，和高局又说了几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传达室里的值班警察是个老师傅，他看顾一燃打完电话还有再上楼的意思，开口叫住他：
“同志，都这个点儿了，你再搁上头待着不方便。好多部门办公室现在没人，这要丢点儿啥，给你整点儿说道，更麻烦。”
这话很在理，是在提醒顾一燃，他得领人家的情。于是他跟老师傅欠身致谢，转身走出了分局办公楼。
刚走出大楼的玻璃门，就是一阵冬夜寒风相迎，刺痛顾一燃的骨头。他一边下楼一边穿上棉衣，抬头看到大院门口，几个人正等在那里，抬头看到顾一燃走出来，国柱挥着胳膊：
“燃哥！”
这一声喊，顾一燃的眼前立刻模糊成一片。
他低下头，佯装拍自己裤子上不存在的尘土，抓紧时间眨了几下眼睛，将眼泪逼回去。然后呼出一口气，快步走到门口。
除了张雪瑶和丁国柱，郑南也等在这儿。
几个人无言相望，顾一燃把目光看了一圈落在郑南脸上：
“怎么和叔叔阿姨说的？”
“还能咋说，就说我哥加班儿呗，反正也老加班儿。”郑南抿了抿嘴，突然就很替郑北委屈，“你说我哥一天天的容易吗，顾老师，这算啥事儿啊……”
顾一燃能说什么呢？他只能故作轻松：
“没什么，有些调查需要郑北配合，在这个行当里也算正常。”
国柱插着口袋来回跺脚，他盯着自己的脚尖，不咸不淡地说：
“正常啥呀，人说出门干活儿回家吃饭，这倒好，让家里人给饭碗掀了。”
张雪瑶和顾一燃同时“啧”了一声，国柱反应过来，忙改口：
“啊，也、也不算，掀了再盛呗。”
几个人在门口愣站了十多分钟，顾一燃说都回去睡吧，在这里也等不出什么名堂。几个人都答应着，又过了十多分钟，国柱说：
“燃哥，要不你回去吧，后半夜太冷了，再把你冻坏喽。”
顾一燃搓搓手：
“不行，我要是回去，让叔叔阿姨看到不是穿帮了吗？”
“那你回局里啊，咱都回局里吧。”
其实顾一燃只是找原因，他哪里也不想去，就想在这里待着。他思索着，目光穿过马路，看到对面的那个还亮灯的小卖部，说：
“你们先回去，我去那个商店里坐坐，在这里看着我能放心一点。”
正这样商量，他们身后门卫室的门突然拉开了，之前那个值班民警裹着军大衣走出来：
“顾警官啊，还没走呐？这家伙，一待就是半宿啊。那个……”
他的眼神在几个人身上扫了个来回，转身又看看楼上，回头笑了：
“郑大队长还没出来呢？那你这找的人儿也没好使啊。”
张雪瑶在顾一燃耳边问：
“谁啊这是？”
“谁也不是。”
顾一燃面无表情地回答，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是对面能听到的音量。他侧过身，并不打算搭理这个人，如果按赵局的话来推断，这个值班民警应该是和溟哥认识的人。
“哎顾警官，这么说话就没意思了啊。这事儿照理说和我们月阳分局都没关系，就借个地儿，再说了，那审查组都下来了，郑北不犯到那儿，也整不来这出儿。”
张雪瑶立刻就要过去，被顾一燃一把拉住，郑南气得和那民警顶：
“和你有啥关系，显着你了！”
顾一燃和国柱一人拉一个，往旁边推着走。那人还乐呵呵地冲他们说：
“你看咋还急眼呢，太不识逗了。顾警官，你们快回去吧，啊，大冷天的，明天也别来啦。皇帝享福太监操心，郑北吃香喝辣和他发小串通一气的时候，咋没想着你们呢。”
突然间地，顾一燃脚步停住了。他放开张雪瑶，极快地转身回去，长腿几步跨到那个人面前，在谁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拳砸在对方的脸上。
那民警被打得趔趄一下，反应过来，骂了句脏话就和顾一燃扭打到一起。
丁国柱他们赶紧过来拉架：
“燃哥！别打！这可不是咱家，燃哥！”
张雪瑶也拉着他：
“你动手咋不吱声儿啊！你让我揍他呀！”
顾一燃脸上有一道被对方指甲划出的血痕。他的棉衣被大家拉扯地半敞开，他指着对方，想要冲上去：
“你再说他一句！你敢再说他一句！”
谁也没见过顾一燃这样发火，谁都按不住他，国柱抱着他的腰，终于福至心灵，一连串地说：
“燃哥燃哥，郑南在这儿呢，燃哥。”
郑南。
顾一燃低下头，郑南拽着他的袖子，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这是郑北放在心尖子上的妹妹。
他冷静下来，不再要往前去，站在原地，扶了扶眼镜，把外套的拉锁拉上。那民警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刚要说话，远远地从楼里跑出个人，边跑边喊：
“哎！干啥呢！”
他们看过去，出来的是个穿便服的年轻男人，三十岁上下，中等个头，长得倒很斯文白净。他一路小跑到他们面前，气喘吁吁地哈着白气：
“诶我天，在楼上都听到你们吵吵了，干啥呢，让人看着多不好啊。”
话音一转，他瞪了民警一眼：
“疯了吧张辉。”
那民警一改刚才的嚣张：
“错了鹏哥。”
叫“鹏哥”的男人转过身面对顾一燃：
“顾警官是吧？你看，这事儿整的，都是一家人，咋还大水冲了龙王庙呢。”
顾一燃刚要说话，张雪瑶在旁边突然开腔：
“钱鹏程？”
男人转头仔细看看，一下子笑起来：
“张雪瑶？这天黑我都没瞅见，是你啊，嗐！你看这误会多大。”
他俩就开始热络地寒暄，钱鹏程拍拍这个，和那个握手，热络一番，又说了民警几句，才重新走回分局。
顾一燃皱着眉看他走远，问张雪瑶：
“这个人是谁？”
“他啊，一纨绔子弟呗。”张雪瑶翻了个白眼，“之前在咱市局市场部了，啥文凭没有，
就家里有人，他哥给他整进去的。高局上来之后，听说他调走了，没想到调这儿来了。”
“哦~”国柱在一旁拖长了音儿，“市场部啊~”
顾一燃瞟了他一眼：
“你今天怎么总阴阳怪气的，别什么都和郑北学。”
几个人就笑了。张雪瑶看看手表，说：
“这都给我撕吧热了，还回啥局里啊，去小卖部里猫会儿吧。”
郑北从来没觉得夜晚有这么让人烦躁。
这个小屋不大，暖气倒开得足，给他热得坐都坐不住，就在屋里转圈溜达。
审查的人早就走了，乱七八糟的人也走了，终于给他留出些时间思考今天这件事。
他思考了三分钟，决定放弃，转而去想顾一燃。
他现在着急吗？生气吗？他在想什么呢？
这些并不是问题，因为郑北早有答案。顾一燃肯定既着急又生气，他是个念了很多书的人，念书多的人大多是近乎偏执的理想主义者，这样的事情，对顾一燃来说是一种无法忍受的打击。
尤其是这样的事还不是发生在顾一燃自己身上。
他能帮自己消化，却总为别人不平。
又错了，郑北苦中作乐，想，我才不是什么“别人”。
夜色沉静，整栋楼悄无声息的，让郑北的心中好受不少。他也不是一直这样冷静的，中午被带到这地方时，他也有短暂的崩溃。
郑北以前听师父说过，审查会很突然，但这么突然，还是让他意外。中午的时候，他接到电话，看号码是市局的电话，接起来时说是什么四〇二的案子要他去补充材料。
他正因为迟迟接不到上班的通知，心里直犯嘀咕，这时候赶紧收拾一下开车去市局。结果刚到大门口，一辆车在路边打了两声喇叭，下来两个人：
“郑北，把车停到这边来。”
郑北一眼扫到那车的牌照，北京的。
走下车的时候，郑北看到市局门卫老周走出来，站在门口叉腰往这边看。那群人就在道边给他出示了几张单子，红色公章盖得一个比一个大，他看到最后看笑了：
“嚯，受宠若惊啊我。”
那上面写的大概是他和姜小海之间关系存疑云云，郑北把墨镜揣进兜里，仔细看这几行：
“我记得我办这案子没立军令状啊，咋的这要秋后问斩呐？”
然而扯这些没用，北京来的同志没那幽默细胞，板着脸把他请上车，要他跟他们一起去月阳区分局接受审查。
“月阳区分局”听进郑北的耳朵，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是被这帮人唬了。但他仔细推敲，这事儿没法儿作假，也不是谁都有胆子作假的事儿。他最终琢磨明白了，肯定是那位溟哥上面的势力，利用职权，顺水推舟参了自己一本。
他进到专门给他准备的小屋子，笑：
“没想到啊，有一天这小号儿也让我自己蹲上了。”
审查组的人很严肃地纠正他：
“不是小号，郑警官，我们没有扣押你，只是合情合规的审查。”
先礼后兵嘛，郑北懂这套。
果然，审查组的人问到下午五点就走了。然后又进来一拨人，这一次就没那么客气了，翻来覆去让郑北承认和姜小海之间存在包庇与被包庇的关系。
这拨人不太对，郑北看出他们是月阳区分局的人，这里面甚至有之前来找他要人的熟面孔。轮番上阵跟他墨迹了一个小时，郑北终于有些不耐烦：
“说说说，你到底想让我说什么？！”
“啪”地一声响，郑北偏过头去。他愣了几秒钟，才意识到刚刚被扇了一个嘴巴。他伸手点了点嘴角，沾下来一点儿血迹。他将这点儿血迹在指尖抹开，抬头看着这个人，顶着腮帮里被牙齿划出的伤口，怒极反笑：
“小子，你挺深藏不露啊。”
这人依旧是那句话：
“别说没用的，赶紧交代！”
郑北一闭眼，再睁开就把所有情绪都忍下去：
“我是名警察，我只做过我该做的。”
这人还想说点儿什么来威慑他，冷不丁门推开了，一个女声响起来，听声音是赵局。对方的气焰就低下去，赵局看了屋里人一眼，说：
“你们定时看两眼就行了，在里面干什么，赶紧出来。”
她又跟门口的人说了两句才走。那人就装模做样地和他扯闲话，郑北觉得好笑，爱答不理地应了他两句。
后来，他们都走了，把夜晚还给郑北。屋子里没有床，当然，就算有床他也睡不着。他在屋子里站了会儿，想起傍晚时那两个人来敲打郑北时，对他说的话——
“郑北，郑大队长，你说你有啥可牛逼的。一年到头挣有数那几个子儿，本来在大案队看起来混得挺好，结果一下子转专案组，还是个禁毒案，啥都是从头再来，还得找个小南蛮子来帮忙。”
“混到三十多岁，你爹妈还不是得起早贪黑做生意？手里有啥啊？啥也没有。”
“哎呀，多寻思寻思，啊。”
于是，郑北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刻，决定反思自己。
我什么都没有吗？
他望着自己的手，两手空空，只有枪茧和刀疤。
但是，这两只手抓过许多人，也救过许多人。
它还牵过另一个人的手，那是个非常好的人，好到从前的许多年他做梦都不敢肖想那么美好的人。
我什么都没有吗？
終/
愿树木和树木长在一起
愿河流与河流流归一处
第二天早上，门打开的时候，进来的是审查组的人。
郑北在看到这两张严肃的脸时松了口气，他是真的烦月阳区分局那帮人。
但是他们后面还跟着郑南，这就让郑北惊讶了：
“你上这儿来干啥？”
郑南从怀里拿出个饭盒，又从兜里掏出筷子：
“给，哥，趁热吃，我刚从这里的食堂打的。”
昨天有一阵儿郑北胃疼得不行，现在已经过劲儿了，他不疼也不饿，整个人晕晕乎乎地。
“哦，对了，”郑南把饭盒放在他手里，从另一个口袋掏出一瓶胃药，“还有这个，顾老师专门给你买的。”
“哎——”
郑北想问顾一燃呢？但是郑南把药往他手里一塞，大眼睛眨巴着看了两眼审查人员，转身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下午三点多，郑北签了两份文件，从那扇小门走出来。
这代表针对他的审查正式结束。
他没能问出的问题也有了答案。从小门走出的一刹那，他就看到了顾一燃。
对方站在走廊尽头那扇小窗户旁，听见声音，转过身来。
三点多的阳光，璀璨地像一条金色的河流，它静静从天空倾洒而下，淋在顾一燃身上，流淌过他的肩头，从他脚下奔涌而来，静穆而隐秘，温柔地与郑北的影子汇聚。
郑北眯起眼睛，一时间，他分不清耀眼的是太阳……
还是顾一燃。
一定是顾一燃。
他们向彼此走去。
顾一燃从他手里拿过衣服，给郑北披上：
“穿上点儿，外面冷。”
郑北一边穿，一边问：
“等多久了？”
“刚来没多久。”
他就笑：
“消息这么灵通啊。”
顾一燃弯腰要给他拉上拉锁：
“还有更灵通的，出去说。”
郑北侧身躲过顾一燃的手，把他拉起来，自己弯下腰去：
“我的天啥服务啊这么周到，我自己来就行。”
他直起身，两个人走过走廊，肩膀撞着肩膀，手臂贴着手臂，除此之外并没有用别的话来为这样的风波抚慰彼此的心。
只像两棵并生的树木，同奔的河流，有着相抵的枝干和缠绵的水波。
默默无语，静默如谜。
不过，也有些小摩擦。比如现在，郑北一会儿看顾一燃一眼，几分钟的功夫看了好几眼。出了办公楼，他终于停下，一把拉住顾一燃：
“你等会儿。”
他伸手把顾一燃的脸掰到一侧：
“哎？你这咋整的？”
这事儿郑北有经验，他另一只手一捞，把顾一燃右手拿起来，果然骨肿着，每个骨节上都有擦伤。顾一燃挡开他的手，说不小心蹭门框上了，说完大步下台阶而去。郑北当然不信，跟在他后面：
“你真行啊顾一燃，我就这么一会儿不在，你敢跟人打架了你。”
他唠唠叨叨地跟顾一燃走到门口，国柱在车里按喇叭，顾一燃终于解脱了似的，往车上一指：
“你上车。”
“你又干啥去啊？”
顺着顾一燃的目光，郑北看到前面一个小吃店门口在卖烧饼，顾一燃转过头：
“我去买两个烧饼。”
“啥时候也忘不了吃。”郑北笑着看他走远，拉开车门，又冲顾一燃喊，“给我买个红糖馅儿的！”
“——欠我五毛钱。”
顾一燃远远回应。
“啥我呀你的……”
郑北笑着咕哝道，坐进车里。国柱从后视镜看着顾一燃买烧饼的身影，对郑北说：
“北哥，你快给我们急死了。”
郑北拉开之前被没收的公文包，查看里面的东西，嘴上说：
“嗨呀，没事儿，多大事儿。”
“你可拉倒吧，你是不知道，燃哥都急成啥了。”
郑北手上的动作就一顿，他的笑容落下去，拿出手机，慢慢翻着通讯记录：
“咋了？”
“从昨天下班看你没回家，燃哥知道你给拉到分局来了，就到这儿找你，一直到现在，燃哥还没吃没喝没合眼呢。”
昨天下午，顾一燃给他打了两个电话。
郑北把手机收起来，他摸摸鼻子，吸了口气，点点头，说：
“还有呢？他和谁打架了？”
“你知道了北哥？！我的天，你是没看着，老猛了燃哥！在人家大门口就跟人干起来，二话不说上去就干，瑶瑶都拉不住。以前晓光说一打六我还一直觉着夸张，昨天晚上一看，有事儿燃哥那是真上啊，一点儿不带含糊的。”
国柱说得很激动，郑北听着，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他没有问因为什么，他知道，能让顾一燃这么生气的只有他郑北。
国柱窥着郑北的表情，以为他不高兴，赶紧找补：
“北哥，你可千万别批评燃哥，他打架是不对，但你不知道，那……”
车门拉开，顾一燃拎着烧饼坐进后座，手里还有一袋豆浆。他也不说话，咬开一角，一口气喝了半袋。
这口气太长，他喝完猛吸一口气，喘了半天，好像差点儿憋死自己似的。然后他注意到郑北看着自己，挪了挪屁股，歪着身子从自己兜里掏半天，又掏出一袋豆浆，递给他：
“热的，没放糖。”
郑北还能说什么呢？
他接过豆浆，还是看着顾一燃，看得顾一燃开始盯着他手里的豆浆思考，然后恍然大悟，又拿了个烧饼给他：
“红糖的，他家贵，一块。”
行吧，没招儿。郑北点点头，把那烧饼接过来：
“谢谢。”
顾一燃一笑：
“客气。”
半个月后。
郑北带队清缴了哈岚全市的绿冰，抓出了一条完整的运毒线。事实证明，尹大超只是溟哥的弃子，在绿冰交易被满小东撞破后，被溟哥哄骗，做了靶子。
溟哥就是钱鹏程，随着绿冰被打掉，他的身份也浮出水面。但那并不是郑北的工作，他们并不去管他。只是听说，钱鹏程被抓时，叫嚣着他哥可以两个月内就把他捞出来。
但是，这个好像不太可能。
钱鹏程可能没意识到，早从那次审查开始，他就已经失去了庇佑。
对郑北的审查并不是针对郑北，而是针对北京滥用职权问题的一个顺水推舟。钱鹏程以为自己稳操胜券，其实已经早就进入了为他准备好的局里。
这件事是郑北在从月阳分局出来时，顾一燃在车上就告诉他的。
为了麻痹钱鹏程和他上面的势力，赵局他们没通知郑北，连高局都是后来知道的。
“行，”郑北说，“他们玩儿三十六计，把我放里面煎炒烹炸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坐在凳子上择一把小油菜。他俩终于有了一个美妙的周末，然后被郑北他爸妈抓来给鸡架店帮厨。
顾一燃坐着个小马扎，扒蒜扒了一筐，说：
“我得发明一个自动扒蒜机。”
郑北就把他剩下的蒜划拉到自己脚底下：
“行了大科学家，你先发明一个隔音的吧。”
一说到这个就崩溃，顾一燃丢开蒜，挥舞双手：
“你懂不懂声音的传播原理，就是它，它只能在传播途中进行阻隔，你只能给墙做隔音处理，没有什么机器能隔音。”
他又捡起蒜：
“我没办法，除非买个录音机放歌，最大声。”
郑北想象了下：
“不好吧，可以，但不能天天呀。”
顾一燃破音：
“大哥！本来也不能天天呀！”
郑北直乐：
“不能吗？我看你挺……”
他没说完，因为被顾一燃瞪了一眼。顾一燃手指头一杵，把眼镜推正：
“光天化日，成何体统。”
悠哉把剩下两瓣蒜扒完，顾一燃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对郑北说：
“好好干。”
郑北拿个蒜皮儿丢他：
“来劲了是不是？”
顾一燃在郑北脑袋上呼噜一把，迈过一地狼藉，走出厨房，来到饭店的桌椅间，扶着肩膀活动。顾一燃手里忙活，偏头看着他。
正是清早，没有客人，阳光洒进来，把屋子里照得像蒙着一层雾。
炊烟的味道又来了。
一会儿，郑北想，他要跟顾一燃再去一次伊滨河，这一次，他要带顾一燃玩儿冰车。顾一燃说他肩膀痛，没关系，因为他还有郑北的肩膀。
他要和顾一燃划到那天他们没走到的更远处，他不懂那些物理和化学，他只能给顾一燃讲讲一条河流的故事。
讲讲河流如何流经大地，独自流过多少坎坷和分离，流过几千公里，流过几百万年。
然后，它们忽然相遇，遽然汇聚。
这不是巧合，他要告诉顾一燃。
这是命运的冥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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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放鸽子屁股啦！我不喜欢那个捏！
【磊昊】琉璃碎（古风，he）一
全文多cp，一共只有两张脸
别问孩子是哪来的，问就能生
一
《黑石旧草》
我是白龙，我阿妈是草原上赫赫有名的青阳大君——吕归尘。关于他的史诗始终流传于草原，就像季风，周而复始。
因此我从出生起便是青阳部的世子，只不过金帐里的那些叔父都说，也许很快就会称呼我为太子殿下，就和遥远的中原人那样。
因为我阿妈已经统一了草原，从此不再有一个个部落和联盟，有的是整个北陆。
但是很快又传来消息，阿妈和中原的皇帝立下盟约，他在位期间永不称帝，而中原愿意年年赠予锦缎珠宝盐粮钱铁。
折腾了一圈，到底我还是世子。
至于我阿爸，在草原上是不可言说的存在，他们都说他背叛了大...
全文多cp，一共只有两张脸
别问孩子是哪来的，问就能生
一
《黑石旧草》
我是白龙，我阿妈是草原上赫赫有名的青阳大君——吕归尘。关于他的史诗始终流传于草原，就像季风，周而复始。
因此我从出生起便是青阳部的世子，只不过金帐里的那些叔父都说，也许很快就会称呼我为太子殿下，就和遥远的中原人那样。
因为我阿妈已经统一了草原，从此不再有一个个部落和联盟，有的是整个北陆。
但是很快又传来消息，阿妈和中原的皇帝立下盟约，他在位期间永不称帝，而中原愿意年年赠予锦缎珠宝盐粮钱铁。
折腾了一圈，到底我还是世子。
至于我阿爸，在草原上是不可言说的存在，他们都说他背叛了大君，逃回中原去了，不过事实怎样并没有人在乎。父亲的缺失并没有为我带来什么实质的伤害。
因为我有一位厉害的兄长，看护我照顾我，长兄如父。
不过我这个世子更像长辈间娇纵的昵称，其实在阿妈和那些大臣心里阿诗勒隼才是北陆合格的继承人。
阿诗勒隼就是我的兄长，阿妈的养子，他比我年长了六七岁，在我尚且年幼时他便已长大成人。他总是开玩笑，叫我额纳，额纳在青阳是明珠的意思。
阿妈听了也这么叫我，以至于那些叔父大臣终于不叫我世子，而是额纳。这也让我松了口气，世子是未来的大君，我不知道该如何坐上王座。
就像阿妈那样么，可是我怎么能成为他呢？不过后来我终于明白，阿妈并不希望我坐在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上。
他和兄长都只希望我可以成为草原最耀眼的明珠，永远不会乱入权力争斗的漩涡。
只是他们都忘了，人永远不能逃离命运。
《黑石旧草——白龙手札》完。
青阳一统北陆后，大君便亲自选址在草原东南方一个叫做和林的地方，建立起都城，因为建造王宫用了大量黑色的石料，所以青阳的王城又被称作黑石宫。
白龙见过那种石料，是从遥远的银水运过来的，保温效果极佳，草原冬日难熬，阿诗勒隼就命人用这种石料为他修建过一座石头屋。
王宫的青石地面下铺着地龙，于是他赤着脚在崭新的宫殿中背叛，如同一只好奇心爆棚的小兽。
直到看见阿妈向他招手——他的阿妈坐在大殿中央的王座上，几个曾经部落的老贵族都围绕着他，也许正在议事，但是白龙毫不避讳扑了过去，依偎进阿妈怀里。
吕归尘抬手抚顺白龙发间缀着的红羽和珠宝，那些都是中原送来的珍宝，贴着他的脸问他：“怎么不穿鞋？冷不冷？”
白龙不说话只是坐在阿妈的腿上，用手臂环着阿妈的细腰，立刻便有女奴来为他擦拭脚上的尘土。
这间屋子里的都是大君的心腹，有人看见白龙发间的首饰，冷吭了一声：“那个中原皇帝现在倒是上心了，还不是见您如今大权在握……”
那人话说道一半，察觉到气氛瞬间凝固，抬头看着吕归尘逐渐冷峻的神色，不满的嘀咕一声：“我就是看不惯中原人装腔作势。”
青阳大君吕归尘·阿苏勒·帕苏尔铁腕冷血、雷霆手段，臣民敬惧，即便是心腹重臣，也绝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毕竟那可是一位斩杀了四位兄长登上王位，在战场上对昔年同窗挚友也绝不留情的铁血君王。
“阿妈。”白龙躲开女奴给他穿鞋子的手，仰着头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中原使臣送来的东西你瞧见了么？”吕归尘的目光缓缓划过那些臣子的脸，示意他们闭上嘴，然后抱住幼子好声好气的问道。
“好些个好玩的，都是我没见过的，”白龙的眼睛亮了，“阿妈，中原怎么有这么多好玩意儿？”
吕归尘没说话，只是笑了笑，用手撑着额头半闭上眼。过了很久，久到白龙不耐烦起来，在他身上不安分的扭动。
最终只听他阿妈笑着问道：“那白龙想不想去中原玩儿？”
“大君！”人群中终于有人发出不满的抗争。
“怎么了？”吕归尘缓缓睁开眼，看着臣子们愤慨的表情，不置可否。
“去了中原，中原皇帝还怎么肯把世子还回来？”说话的人白龙认得，那是阿妈的伴当，虎豹骑副统帅苏哈察，“草原的额纳怎么能长在南蛮子的土地上？”
“不还回来？”吕归尘看着他，只是嗤笑一声，“那便让虎豹骑将我的儿子接回来。”
大君此言一出，坐下的臣子们眼睛都亮了起来，如今草原兵强马壮，早就觊觎中原沃土多时，他们七嘴八舌议论着对于中原地大物博的渴望。
而吕归尘只是低垂着眼，冷眼旁观那些因为战争和血腥而兴奋的臣下，半晌后淡淡吩咐道：“三日后我要召见中原来的使臣，那便请诺日将军为主客郎，迎接使臣入和林城。”
白龙用细白的手指抓紧阿妈的衣衫，参政殿里的杀戮气让他惴惴不安。
但是当他抬起头看着铁塔一般的诺日将军又觉得好笑，诺日是阿妈的近卫将军，近九尺的身高只怕中原使臣见了都要抖上三抖。
诺日抬眼看见世子朝着他笑，于是也咧开嘴哈哈笑了起来。白龙伸出手爬上诺日的肩膀，笑得更大声。
吕归尘难得对幼子皱起眉头：“阿妈在议事。”
“大君，我们草原的额纳就是要坐的高高的。”对着白龙，他那帮臣下总是什么都敢应承。
不过好在女奴进来通传——大殿下到了。
阿诗勒隼步履匆匆走到参政殿外，伸开手臂，任由女奴解下他腰畔的长剑。
草原初定后大君下令，入殿卸甲解剑，不从者等同谋逆。
白龙还记得那日他蜷缩在兄长怀里，他阿妈杀了好多人，鲜血浸透了金帐外的土地，就连生长出来的草都透着诡异的血色，为的就是这道召令。
他想不通，为什么要杀人呢？只是因为那些叔叔不肯脱下身上的铠甲。还是兄长告诉他，阿妈不是杀人，而是诛心。
白龙看着阿诗勒隼恭顺的凑到阿妈身边，伸出手挡住了两人的脸，然后开始说了很多的话。
白龙听不见两人说的什么，但是能看见兄长说话的时候将阿妈的一缕长发绕在指尖，轻轻揉搓。
从前草原没有诗礼簪缨的规矩，男人的头发总是梳的很潦草，有些甚至直接将头发剪短。
吕归尘却留着一头极长的乌发，长发微卷编成无数细小的发辫，缀满珠玉宝石，直垂到腰际，草原风吹过他的长发，就能闻到发丝间木樨花的味道。
可以说他对头发的重视，直接影响了草原的审美，男人才开始编发。
阿诗勒隼不知道说了什么，让吕归尘时而微笑时而皱眉，最后心烦的用手揉了揉眉心，抬眼对着白龙说道：“白龙，三日后你和诺日将军一同接待中原的使臣。”
这样的事情白龙并不觉得为难，毕竟他身份尊贵，自小便在阿妈怀里见过无数大场面，使臣他又不是没见过。
似乎阿诗勒隼带来的消息让吕归尘心烦意乱，他没心情在听臣子汇报的军政事务，转身回了自己的寝宫。
直到很晚，才有女奴给白龙传话，大君头痛了一夜。
白龙端着安神的汤药，步履匆匆穿梭在黑石宫的回廊中，直到万宁殿外守着的寺人拦住了他，十分恭敬的说道：“大君已经歇下，世子请等一等。”
但是很快，万宁殿内吕归尘的贴身女官——苏尚宫就推门出来，对着白龙笑道：“大君老远就听见世子的声音，请您入内。”
万宁殿是青阳大君的寝殿，除了白龙和他的兄长，就只有苏尚宫可以自由进出。
苏尚宫比吕归尘要年长一些，她眼睁睁看着那个孱弱的世子一步一步走向至高的王权。
白龙想着那她一定知道自己父亲的事情，于是多次追问过，只是每次苏尚宫都忧心忡忡的望着他：“世子不要你阿妈了吗？”
草原上有趣的事太多，很快他就把自己的亲爹抛在了脑后。
白龙拒绝了苏尚宫替他端着药盏的美意，穿过幽深昏暗的回廊，苏尚宫推开门寝室的大门：“世子，请进。”
白龙端着汤药轻手轻脚走进去，不出意料阿诗勒隼也在。
寝室的地龙烧的很热，阿诗勒隼脱了大氅和外衣，只穿了一件珠灰的贴身长衫，坐在床尾正在给他的阿妈暖脚。
草原上盛赞大殿下纯孝，白龙不甘示弱端着汤药跑过来：“阿妈喝药。”
眼看着药盏里的汤药便要哩哩啦啦撒个干净，吕归尘就着白龙的手将汤药一饮而尽，然后将儿子抱上了床。
“阿妈手好凉。”白龙摸到吕归尘放在这里腰上的手，被冰得瑟缩了一下。
吕归尘没说话，只是将头埋在儿子的肩头，嗅着白龙身上的甜奶味。
白龙知道阿妈身体不舒服，于是安静的靠在阿妈怀中，用手摆弄着阿妈发尾的玉石。
但是他的兄长还是起身抱走了他，只见阿诗勒隼弯着腰将白龙放在地毯上，轻声说道：“阿妈身体不舒服，让阿妈睡觉了好吗？”
随即苏尚宫招呼便将他领了出去。
白龙和苏尚宫向前走着，不甘心的回头，就看见兄长正抬手解开阿妈头上的发辫。
第一章完
“小白龙，你妈和你哥有问题。”
白龙：我哥就是这么孝顺。
“你要非说孝顺，那就孝顺吧。”
【旌奚】今夕何夕 50
狗血重生梗，前世be惨过原剧，平旌重生在中霜骨后昏迷之前。
ooc我有，私设遍地走……虽说请诸君慎入，但还是希望大家能喜欢啦~【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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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萧元启那夜是被何成背回...
狗血重生梗，前世be惨过原剧，平旌重生在中霜骨后昏迷之前。
ooc我有，私设遍地走……虽说请诸君慎入，但还是希望大家能喜欢啦~【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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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萧元启那夜是被何成背回去的。他酒量不差，却仅仅一坛酒便醉得不省人事，或许能醉人的本来便不是酒吧。
等他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萧平旌已经出发去金陵了。
萧平旌对他还真是放心啊，没有威逼利诱，就这么一走了之。明明昨晚他才摊牌，甚至自己都还在怀疑自己的立场，二人还打了一架。萧平旌凭什么这么相信他？
萧元启没能想通，苦笑着揉揉太阳穴，还是认命地拿出昨晚绘制好的防务图，前去巡查去了。
几日后，萧元启接到了墨淄侯的暗讯，来到老地方，那人果然在阴影处等着了。
“表舅倒是很久没来过了。”
“我上次过来时，险些被萧平旌察觉到，还是小心些为上。你也不想我们的事被别人发现吧？”
萧元启下意识挑了挑眉，问道：“萧平旌的武功竟有这么高？表舅可是琅琊榜上第一高手……”
墨淄侯摇了摇头：“还不至于。他毕竟师从琅琊阁，只是隐隐察觉而已，倒也不奇怪。不过我承认，以前是有些小瞧他了。”
“哦……确实该谨慎些。”萧元启颔首应道。
“不过你放心，”墨淄侯不经意间便流露着强烈的自信，“现在萧平旌不在北境，自然无从得知。至于其他人，我还没有放在眼里。”
萧元启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有些走神。
“元启，你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萧元启回过神来，低眉轻叹，看不清神色，“不过是又想起了表舅说过的话。若是想胜过萧平旌，我确实该另寻出路。”
“我说过，你身上比长林二公子强的地方有很多，确实不必钻牛角尖，”墨淄侯面带微笑，“不过你若学得我的乌晶剑法，也未必不能与他一战。”
他也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继续说道：“好了。北境你能拿到的东西，这一年多已经拿到手了。边塞军营绝没有你想要的前程，找个机会，回金陵吧。”
“表舅劝我回京，是真的关心我的前程，还是在金陵城有什么事要利用我办？”
墨淄侯失笑，摇了摇头：“你当年问我，东海打算如何得利，我说你根本没有资格。其实到目前为止，你仍然没有。只不过比起当初，略有实力可以起步。京城新君登基，遍地都是机会，难道你还想一直窝在边城，成为怀化将军麾下的一员吗？”
萧元启抿了抿唇道：“金陵城我迟早要回，只是不能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回去。”
他站在城墙边眺望北方，往日厮杀的战场却是一片宁静祥和的样子。远处还隐约可见几盏孤灯，或许是大渝尚未完全沉入梦乡的村落，恍惚间，看上去与城墙以内也没什么不同。
“萧平旌临走时说，北境的动静不太正常，我相信他的判断不会出错。边境的波澜越大，我的机会就越多。”
墨淄侯想了想便同意了：“那好，咱们就再看看。”
萧平旌抵京那日，蒙浅雪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他喜欢吃的菜为他接风。
策儿还小，吃不了成人的饭食，便没有入席。一家四口其乐融融。但聊起金陵与北境的情势，却是皆以为不容乐观。
饭后，萧平旌敛容叩首道：“父王，大哥，儿臣有北境军情想要禀报。”
见萧平旌如此严肃，蒙浅雪知道他们有正事要商议，便先告了退：“我去看看策儿。”
萧庭生道：“说吧。”
“是。”
萧平旌借口已经收到了蔺九的传书，称十月朔日辰时将有天狗吞日之异象，又将自己以此为基础制定的诱敌之计简单说了。
萧庭生二人认真听完，对视一眼，皆为萧平旌的大胆而震惊，忍不住赞叹于他的奇思妙想，又不禁有些担忧。
沉思片刻后，萧平章先开了口：“父王，孩儿以为，平旌此计甚妙。虽然有些细节有待考量，但此战若能斩落皇属军主力，至少能换来北境十年的太平。只是依儿臣愚见，这计划还有一处掣肘……”
此计确有缺憾，萧平旌也曾深受其害。他知道此时国孝未过，依礼，边军不能主动兴兵，前世他已尝过后果。然而机不可失，为了大梁，他在乎不了那么多。
萧平章看了弟弟一眼，旋即叩首道：“平旌仍乃甘州一营主将，无权指挥全军。儿臣叩请父王，将长林军令赐予平旌，授其长林副帅之职！”
萧平旌此来确有请令之心。只是他没想到，萧平章会直接提出此事，反而对他最担心的问题视若无睹。
萧庭生点了点头，道：“我也早有此意。” 说罢，他当即起身前往书房。
萧平章一向最了解弟弟的心思，不必他开口便先问道：“平旌，设计围歼大渝主力必然攻守易形。若被有心人利用，说你国孝期间擅动刀兵，会对你、对长林府都有所不利。你可考虑过此事？”
“是，”萧平旌点了点头，“但我顾不得那么多了。良机难得，这次一旦错过，我们很难抵挡大渝皇属军的全力进攻。父王曾教导过，长林之重，不在权位，不在富贵，更不在处事圆滑、安身立命；长林之重，重在保境安民。我既然身在军中，自当以大梁百姓为先，何况权位荣辱于我本就如浮云。至于父王他……便仰赖大哥守护了。”
萧平章听到了满意的答案，又笑吟吟地问道：“那你可知，父王和我为何对此只字不提？”
萧平旌闻言愣了一下。萧平章也不等他回答，便自行接道：“因为我们和你怀着同样的期望。先帝一生仁厚，他若还在，也必不愿拘泥于礼法，束缚了你的手脚，错失这保境安民的大好时机。”
他注视着萧平旌的双眼，认真道：“平旌，我们都相信你可以还我大梁北境一片安宁，希望你也能相信我们。在前线只管放手施为，不要有任何顾虑。其他的事，就交给大哥。”
“大哥……”萧平旌感动难言。无论身处何种境地，只要有大哥在，他就永远有依靠。
萧庭生取来一方漆黑的木盒，将长林军令双手交到萧平旌面前：“平旌，日后你以此牌令号令男儿，纵然是刀山火海，我长林子弟必会追随。但同时你不要忘了，你身为掌令之人，权高必然责重。你日后下的每一道军令，都要无愧于自己肩上的重担，无愧于边境将士和我大梁百姓对我长林府的信任。”
“孩儿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父兄所托！”
他手中的不仅仅是一枚军令，更承载着长林两代人守护家国的责任，是大梁千千万万忠义之士英勇不屈的信念。
萧平旌捧着它，感觉手上、肩头，还有心中，都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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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很喜欢老王爷说的这几段话，就都保留下来了。
pps.看我诚恳的小眼神儿，我保证，佘山重逢下章就安排！
【仁云】线性剥离
⚠️非典型abo+巨多私设（很淡
⚠️正文1w+彩蛋番外
⚠️小虐阿云（对不起xp如此…
/
郑仁罕见地没在医院见到苏云，他们俩本就是邻居，巧的时候能一起上下班，而且他们现在已经不止是简单的同事关系，几乎可以说是“连体婴”了。
苏云早上出门早就会去敲他的门拉着他一起，而郑仁则不习惯主动和人结伴，所以所谓的同行也都是苏云主动的。
今天早上郑仁以为苏云出门晚，也没特意喊他，自己来了以后屁股还没坐热乎又扎进了手术室，等他忙完一上午才发现苏云似乎是不在医院。
他已经习惯了想到苏云的时候苏云就在身边出现，忽然落了个空还有些不自在。
急诊今天不算太忙，常悦在急诊大办...
⚠️非典型abo+巨多私设（很淡
⚠️正文1w+彩蛋番外
⚠️小虐阿云（对不起xp如此…
/
郑仁罕见地没在医院见到苏云，他们俩本就是邻居，巧的时候能一起上下班，而且他们现在已经不止是简单的同事关系，几乎可以说是“连体婴”了。
苏云早上出门早就会去敲他的门拉着他一起，而郑仁则不习惯主动和人结伴，所以所谓的同行也都是苏云主动的。
今天早上郑仁以为苏云出门晚，也没特意喊他，自己来了以后屁股还没坐热乎又扎进了手术室，等他忙完一上午才发现苏云似乎是不在医院。
他已经习惯了想到苏云的时候苏云就在身边出现，忽然落了个空还有些不自在。
急诊今天不算太忙，常悦在急诊大办公室敲电脑，郑仁一敲门，她还没抬头，周立涛就已经摸到了门把手。
“郑哥，你怎么来了？”周立涛中午没来得及吃饭，让食堂临时打包了个盒饭，嘴上还粘着饭粒子。
郑仁匆匆扫了一眼，确定苏云不在，就将目光转到了常悦身上，“苏云今天没来上班？”
常悦滑动鼠标的手堪堪一停，立马又继续起来，尽管她的表情和以往没什么两样，和颜悦色也很平静，但语气有些遮掩。
“今天上午急诊没大事儿，他可能在家睡觉呢吧。”常悦托着腮，手掌遮挡着她的大部分五官，郑仁只能从她的眼镜片里看到电脑的反光。
郑仁微微蹙眉，对这个解释感到无法理解，什么时候急诊没大事儿就可以在家睡觉了？而且就算苏云真的在家睡觉，起码自己一定会知道的。
这种对苏云的某一刻毫不知情的情况，郑仁第一次感受到。
但郑仁不善于和人打太多交道，他想着常悦这样说无非就是两种理由，要么她也不知道随口一猜，要么就是和苏云一起瞒着他。
哪个结果都一样。
郑仁道了声谢转身要走，半个身子刚转过去，常悦忽然转过椅子开口提醒他，“郑医生。”
郑仁扭过头看她。
常悦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后颈，那道眼神里的提醒意味太过于明显，以至于郑仁从中读出了很隐晦的警告，她是一个女性Omega，这种提醒意味着什么郑仁再清楚不过。
“对不起…我刚出手术室，没来得及…”郑仁向她道歉，在看到她理解地笑了笑之后离开了大办公室。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郑仁冷静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屏蔽贴因为出汗已经提前结束了寿命，不过他今天因为手术太多提前打了低阶阻断剂，就算屏蔽贴失效应该也不会有问题。
郑仁撕下屏蔽贴，让自己发热微红的腺体透透气，皮肤接触到干净空气的这一刻，一上午的疲累都减轻了很多。
一个女护士拿着一份X光片进来，这是刚来的患者的片子。
Alpha低阶阻断剂的效果远好于屏蔽贴，郑仁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忽然问她能不能闻到自己的信息素。
小姑娘吸吸鼻子，表示完全不能。
他回想起来在急诊大办公室，周立涛是Beta，闻不到很正常，但办公室里除了常悦还有两个同为Omega的女护士和女主治医生在对接工作，她们对郑仁的来到只是打了个招呼，并没有任何其他的不适。
当时郑仁心不在此，没注意这么多。
那为什么常悦会有感觉？按照郑仁的了解，医院的Omega和Alpha医生必备的物品就是阻断剂抑制剂和屏蔽贴，常悦作为医生自我保护意识一定是更强的，平常他们接触的时候根本不会对彼此有任何感知。
郑仁还是第一次在常悦眼睛里看到这样的目光。
但他没想通是为什么。
等女护士离开，郑仁拿出手机找到苏云的对话框，问了句什么时候来上班，却迟迟没有回应，他俩工作时间几乎一直见面，上一次微信聊天还是关于小雨伞的送养问题，时间已经停留在了前天。
他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苏云就这么莫名其妙消失了再也不回来一样。
午休的时间已经快要结束，郑仁还没去吃饭，实际上他也没心思吃，习惯秒回的苏云迟迟没有回信，他打算再等十分钟，如果苏云还是不回，他就去找苏离。
这十分钟好像很漫长，办公室里钟表的嘀嗒声和空调机的声音都在他的世界里消音，他平稳地呼吸着，等待十分钟过去。
常悦的脸又出现在郑仁脑海里，那个眼神…
“哎呦我的大医生，”办公室的门被直接推开，不速之客当然是消失了一上午的苏云，他刚换好白大褂，没系扣子，露出里面一件郑仁没见过的花衬衫，他一进来就笑容满面，张开怀抱朝着郑仁走过来，“老贺说你没去食堂啊，走走走陪我去吃饭，饿死了都。”
这显然是一件不属于十分钟的意外，郑仁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苏云，发现他没有什么变化，笑容也不像是假的。那就没必要好奇他去哪了，如果苏云想说，见面第一句就会告诉他，但现在很明显，苏云不打算说。
郑仁也不善于好奇。
所以他依旧和以前一样在苏云的双臂拢过来的时候伸手抓住给他推到一边，抬腿走在他前面，“快点，下午还有手术。”
苏云啧了一声，自己抱了抱自己，一边去追他一边忍不住耍嘴皮子，“得了，真成你跟班了。”
临近上班时间，食堂人已经不太多了，苏云转了一圈才选了几个菜，郑仁就跟在他身后转，虽然他自己只吃饺子。
成年人的默契就是心照不宣地不过问，郑仁没有问苏云关于上午的任何事，只是和他聊了聊他在手术中收获的新感受，苏云的筷子一刻也不停，小嘴嚼嚼嚼的同时还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手术。
“对了，今天下午我有一个男性Omega患者需要手术，你得和我一起。”郑仁吃完最后一个饺子，对自己干干净净的盘子很满意。
苏云抬眼看他，“下午心外还有活儿呢，急诊那边我也得帮忙。”
他很少拒绝过郑仁的手术邀请，自从他克服了PTSD，拿得了手术刀以后，嘴上说着不当医助了，但只要是郑仁的手术，能上的他都会上，除非特殊情况。
“能调节吗？”郑仁不觉得这很难解决，因为手术本身不难，最大的变数就是这个患者的第二性征，他才十六岁，刚刚分化，Omega信息素非常不稳定，如果能创造全Beta的手术环境当然十分理想，但不可能实现。
苏云是最好的选择，事实上也是郑仁的第一选择和唯一选择。
“这怎么调，我去不了。”
苏云放下筷子，拒绝地很明确。
郑仁没觉得有什么，只是点点头，他不会强求，毕竟苏云下午的确还有自己的工作，这种事情他还是很能理解的。
但是这样就意味着手术离全Beta环境更远了一点，周立涛在介入方面帮不上忙，林渊又同样是Alpha，这只会让变数更大。
不过人选当然还可以再有，海城医院不会连个介入科的Beta医助都找不到，郑仁不担心这个。
“走了走了，”苏云收拾好餐具，嘴上着急动作却慢悠悠的，怪不得总有人说他没正形，“你说花儿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改这个休息制度，中午就这点时间还不够喘口气呢。”
“对医生来说，时间就是生命。”
郑仁习惯把苏云的大部分话都当成正常对话，以至于他总是严肃地回答苏云的玩笑，让苏云无可奈何地咧开嘴笑。
“得得得，是我无良了。”
苏云收拾盘子就去穿白大褂，郑仁还坐着低头看手机上的资料，余光似乎瞥见他踉跄了一下。
郑仁下意识抬头，而苏云稳稳当当地站着整理自己的花衬衫。
“看我干嘛？”苏云对上郑仁莫名其妙投来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衬衫，咧开嘴角，“看中哥的衣服了？赶明儿送你一件怎么样？”
郑仁的嘴角立马向下一拉，站起身就走，他就是多余才会过度关注苏云，这家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当花孔雀，根本不用担心。
他腿长走得快，花孔雀在后面赶，嘴里还嚷嚷着不喜欢就算了，不禁逗呢怎么。
整个下午郑仁和苏云都没见面，但郑仁只要闲着无事去办公楼看看，或者刚好今天有手术上的事情需要和苏离洽谈，无论哪个巧合都能让他在苏离办公室的休息间里发现不在岗的苏云。
一个他从未见过，也不敢想象的苏云。
“为什么不打针呢…”苏离紧紧抓着苏云的手，她很少有焦急的面容，就算海城出现资金危机的时候她被股东逼着让位那会儿也没有现在失态。
苏云坐在地下靠着沙发，他连腰都直不起来，星眉紧紧拧在一起。
“不能打了，”苏云咬着牙关，鼻尖的汗珠已经渗出了一层，“这玩意儿有副作用，再打成傻子了。”
也就是苏云，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苏离不仅一点也笑不出来，甚至都快要吓出眼泪来了。
苏云被她紧紧攥着手，想挪动一下都不行，他尽量用正常的语气安慰她，“哎呦多大点事儿啊，死不了啊，没事儿。”
异型Beta发情期带来的痛苦，最难受的时候和死也没什么区别了。
苏离说不出话，能说的她都已经在过去的近二十年里说过了。从劝他放弃医学，到劝他治疗，再到支持他学医，最后是默许他用极端方式自己解决，苏离说过很多话，但苏云只捡自己想听的。
没人治得了他。
苏离是正常的Beta，从身心上来说无法和苏云感同身受，只能祈祷他每一次苦难都能渡过去，每一次都能。
“花儿姐，”苏云喘着粗气，后颈疼得他不敢乱动，只能仰靠着沙发，花衬衫领口附近的扣子崩了两个，看起来很不整齐，“你说我当年要是听你的，现在是不是已经提前享受人生了？”
他的皮肤滚烫，苏离却一刻也不敢松手。
“我说的话你听吗？你要是早些年就听我的，至于受这些罪吗？”
苏离忍不住哽咽，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苏云这样了，刚刚他冒冒失失闯进来的时候她吓了一跳，苏云一进来就倒在这，刚开始那会儿还不清醒，疼得连声姑姑都叫不出来，止疼药都是胡乱吞进去的。
看见苏离这副模样，苏云脸上笑着，心里却忍不住发哽，这是他的亲人，看着他出生到长大，没有哪次不为他着想。
苏云觉得自己的情况缓和了，就拍拍苏离的手，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没事儿，这次抗过去，下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没死就是还活着，甭担心了。”
他总是让人对他无可奈何，甚至是一丁点办法也没有，他不把伤疤当成伤疤，也不把痛苦当成痛苦，因为信任你所以告诉你他的负面，等你为他伤心的时候，这人又大喇喇没心没肺地让你别担心。
比混账还混账。
苏离看着他整理衣服，但是衬衫上的两个扣子扯没了，怎么看都很奇怪。
“衣服没个正形，别穿了，我这有新的，你换一件。”
“那我这也是新换的啊，一天换两件，不知道的以为我多闲呢，不换了，我工作去了。”
苏云说着就往外走，走了几步又退回来倒了杯水，糊弄两口就咽了下去，有水渍顺着下颌隐没在衣服里。
“注意点，擦擦！”
苏离在他身后忍不住提醒他。
苏云在楼下看见了常悦。
她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太晒太阳，苏云稍微停了一会儿就看见老太太的家人来了，从常悦手里接过了轮椅手柄，推着老太太去了别处。
“悦儿。”
常悦听见声音，朝着他走过来。
“今天上午你没来，郑仁问我你在哪儿。”
苏云没想到她会说这个，一下子有些接不上话，干巴巴问了句然后呢。
常悦有点犹豫，她知道苏云很护郑仁，对外特别护，对内也没差多少，而且她不知道郑仁有没有领会，毕竟郑仁对苏云的情况并不知情。
苏云一看就明白了，他的青梅这是做了什么不好意思告诉他的事儿，而且这事儿还牵扯郑仁。
“不说我可走了？”
常悦吞吐着把上午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苏云听完沉默了一阵，随即又笑了起来，“那他肯定想不明白，就他那脑子，说不定还以为自己漏味儿了，明天贴两张屏蔽贴再给自己闷死。”
见他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儿，常悦微微叹了一口气，脸上提不起半分笑意，“这次和上次距离不算远，而且这还是没有额外情况发生，你比我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高阶阻断剂一针管很久，但不可避免会损伤神经，年轻的时候看不出来，但以后就会非常明显。为了延长职业生涯，苏云这近二十年里只打过一针，头几次他坚持地很容易，咬着牙生抗也就是那样，有一回正赶上他有一场重要的手术，他连犹豫都没有，给自己扎了一针。
那一针现在应该在两个月之后失效，高阶阻断剂的寿命就算有出入也几乎没有提前结束的时候，更别说提前两个多月。
“意味着虽然高阶阻断剂见效快，但会缩短这个间隔，如果不想损伤神经就只能生抗。”苏云说得云淡风轻，好像面临这一切的人不是他一样，他甚至还勾着笑，“还有最糟糕的，就算我有一个Alpha伴侣，用处也不大，因为我本身还是Beta。我说的对吗？”
常悦没说话，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多大事儿，”苏云两手插进口袋，“哦对了，至于郑大医生，他已经做得够好了，起码我还没有受到过他的影响，你别太敌视人家。”
回诊室的路上苏云想到郑仁此时应该在给那个第二性征是Omega的男患者手术，他在心里小小腹诽了一下。
他现在的情况也就是刚刚稳定，这一天下来差点没要他半条命，要不小心让患者影响了，在郑仁面前那副惨样，苏云想想就不能接受。
但苏云没想到，他担心的事情总会猝不及防地发生在他身上。
自己身上的事儿刚消停没几天，他这头和郑仁还在研究新的术式，一连几天都黏在一起，让他快忘了自己前两天还是一个随时会出意外的人。
这头急诊又出了问题。
“怎么了！”苏云刚从外面进来，大厅乱哄哄一片，他没看到几个眼熟的女护士，只好拦住周立涛。
“云哥，这几个都是救护车刚接来的，一个小时以前西区街道那边的酒吧发生了聚众斗殴，一个Omega伤得最重，当时血一出来就引发了Alpha暴乱。大部分都第一时间送到了相关医院进行控制，这几个必须先抢救保住命再说。”
苏云的身形顿住，直到周立涛去忙他才发现自己的腿在发软，他扫视了一下周围，一个浑身是血的Omega和几个同样血刺呼啦的Alpha躺在那里，护士和医生忙前忙后，他只觉得头重脚轻。
不用想他都知道，此时大厅里一定充满了各种信息素的味道，其他患者已经被紧急疏散，现在出现的医护人员以Beta居多，做足防护措施的Omega和Alpha次之。
苏云心脏发紧，他没想到群体性Alpha暴乱对他来说反应这么大，关键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如果这次被诱导发情，那么距离上一次只有一个周。
“苏云…”
他好像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可他实在听不清是谁了，虽然他闻不到信息素，但那些属于各类Alpha和Omega的磁场几乎要把他搅碎。
“苏云！”
在失去意识倒地之前，苏云被一只手臂拦腰捞进了结实的胸膛，从正面看到来人的脸的那一刻，他在心里无声为自己默哀。
天杀的，为什么偏偏是郑仁…
休息隔间只有郑仁和苏云，严格来说是进入发热期的苏云和…毫无经验的郑仁。
生理课从不翘班的郑仁只能反应过来苏云的情况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所以他把他带到了隔间，但…
也没人告诉他Beta也会有发热期啊…
“苏云，苏云？”
郑仁蹲在沙发一角，轻轻拍了拍苏云发红的脸，想叫醒他。
苏云不知道醒了还是没醒，一张脸皱在一起，后颈的疼痛连带着各路神经疯狂挣扎，抓不得挠不得。
郑仁听见他小声嚷嚷着疼。
他说好疼，真的好疼。
“哪儿疼？”郑仁抓着他攥成拳头的手，试探性用手指轻轻按了一下他微微发红的后颈，“这儿吗？苏云，是这儿吗？”
他一按，苏云忍不住嘶气，氲着水汽的眼睛刚对上郑仁视线就立马别开。
“苏云，你现在的情况很…”郑仁的喉结滚了滚，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很不好。”
苏云不知道听见了还是没听见，嘟嘟囔囔着翻了个身，瑟缩进沙发的角落里。
他偏偏最不想郑仁知道，有偏偏是郑仁撞见，这对苏云来说简直比当医助还憋屈，他不想看见他，一点也不想。
郑仁心里有些着急，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刚拨出去周立涛手机号的前三位，苏云听见声音转过来按住他的手腕，“要死啊你。”
“你这是发热期，得打抑制剂，这里没有。”
苏云的手烫得吓人，颈间连着锁骨蒙了一层汗，发白的嘴唇动了好几下才吐出几个字，“不管用，你见过谁家Beta打抑制剂？”
郑仁怔了怔，对啊，谁家Beta打抑制剂，那谁家Beta有发热期？
“你不是…Omega吗？”
他以为苏云是Omega，这个猜想是摸到他后颈的时候冒出来的。
苏云气得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但没有什么力道，软绵绵的。
“放屁，老子是如假包换的Beta！”
趁着郑仁发懵，苏云费劲儿让自己半个身子撑起来，甩甩头尽量清醒，他现在感觉有无数只手伸进了他的后颈，拼了命也要在他的身体里找到一丝信息素的痕迹。
“那为什么…”
“爱信不信。”
苏云的话刚落地，就往前一栽，正好栽到郑仁怀里，他下意识低头，时间只停滞了一秒，郑仁的鼻尖已经靠近了苏云的后颈，那个本应该有完整腺体的位置。
没有味道，什么也没有。
苏云上半身靠在他身上，脑袋忍不住乱蹭，郑仁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此快，太快了，好像马上就要冲出胸腔，落在地上。
“阿云？”
苏云的世界只有一片轰鸣，听不见有人唤他的名字。
郑仁的手摸向自己的腺体，他闭上眼睛，默数了十个数之后干净利索撕掉了屏蔽贴。
空气中瞬间掺进了一缕让人忍不住心下一动的味道，很淡很轻的味道，就像燥热粘腻的夏日空中抚过一阵不易察觉的微风。
是郑仁的信息素。
他不知道有没有用，因为Beta不能闻到信息素的存在，所以直到苏云在他肩上的呼吸逐渐平稳之前，他的手一刻也没敢从苏云的后背上放下来。
“苏云的情况我查过了，但我还是觉得亲自问一下他的亲人比较好，希望您能告诉我。”
郑仁心里很紧张，他总觉得自己没有立场管，毕竟这是苏云藏了很久的秘密，不告诉他就说明他不需要知道。
他第一次好奇，是为了苏云。
苏离抬眼看着他，觉得此时的郑仁和平常不太一样了。
“郑仁…苏云的事是他自己的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如果苏云肯，以他的条件早就有一个优质的Alpha跟着身边了，从生理需要来说，这个人不必和苏云有一样的理想和目标，甚至不需要有太多共同语言，苏云的光环会掩盖他的缺点，一颗亮到无法直视的星星，的确会让人盲目地趋之若鹜。
但他不肯。
他不需要。
所以他与自己的生理对抗，与自己血肉相搏，每次枪响之后都有两个血窟窿。
郑仁总是不显情绪的脸上染上一丝情真意切，他不知道如何向苏离解释，其实他很想很想和苏云一起面对这件事。
他觉得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喜欢。
在苏云之前，他全部的心思都在医学上，当然了，现在也差不多，只不过那时候他对医学以外的事情几乎是两耳不闻，但现在他已经无意之中和苏云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会帮他克服PTSD，会希望他永远属于星空，更希望…
更希望看向他的每一眼都不会落空。
郑仁以为苏云是天才，但那天的事情之后他才明白，天才用来形容他都缺少意义，他属于医学，又或者说医学属于他，奇异的身体特征不能成为剥夺他天赋的侩子手，他是一场风，走过的地方永远都吹又生。
“我不明白。他不肯说是因为他有顾虑，但他也亲口说过，他信任我。”
父母离世后郑仁没有主动接受过别人的情感依赖，苏云是唯一一个。因为他在自己面前笑和哭都毫不掩饰，直白的能戳人肺管子。
苏离抿着嘴唇低下头，考虑良久之后泄了口气。
“阿云是异型Beta，分化的时候有极个别指标逼近Omega，但综合下来还是Beta，所以很难。”苏离的眼睛微微发红，似乎想到了那年拿到报告单的场景，“真的很难，虽然他不能闻到信息素，正常情况下无法被影响，但如果信息素浓度过高或者其他性征的人信息素不正常紊乱，就会影响到他，刺激发热期，再演变成…”
发情期。
苏离说不出这三个字，即便是在心里滚一遍，也总觉得是对苏云的一种残忍。
“他经常这样？”
郑仁的拳下意识握紧。
“当然不是，正常环境里哪里经常有高浓度信息素和那么多管不住自己的A和O，如果没有这类情况影响，大概三到四年年一次，比较稳定，使用高阶阻断剂会立竿见影并且间隔期之内也能有效避免被意外情况影响，不过苏云只打过一次。”
说起来苏离就很无奈。
“那最好的办法呢？”
“要我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十五岁刚分化的时候就听我的不学医了，从商，再去国外读几年书，根本不用在乎高阶阻断剂的副作用，他吃的苦就不会这么多。”苏离敲着桌子，语气已经没有第一次劝苏云的时候那么激动了，因为她早就理解了苏云。
就像有的人在乎活着，而有的人在乎生活。
“所以那天苏云上午翘班也是因为…”
苏离沉默着点点头。
“我知道了苏院长，今天麻烦你了，我会找机会和苏云聊聊的。”
郑仁沉重地走出院长办公室，留下苏离还没来得及嘱咐几句。
“我说花儿姐，我的亲姑姑啊，你又把我卖了！”
苏云忽然从隔间出来，往椅子上一坐就开始数落，刚刚他就忍不住想出来打断，但实在不好意思让人发现自己听墙角，一忍再忍才憋到现在。
“你什么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苏离看了一眼郑仁刚刚离开的地方，伸出食指对着苏云点了点，“你不好意思说，我替你说了。”
苏云立马瞪大眼睛，急着比了个嘘，“哎呦我的花姐儿，你可小点声吧，我这点事儿都让你抖搂了。”
忽然办公室的门一开，一个颀长的身影大步迈进来，拽着苏云的胳膊把他从椅子上提溜下来，“今晚下班跟我回家。”
郑仁拎着苏云走之前甚至还给苏离欠身聊表了一下歉意。
苏云老老实实坐在副驾驶上，大气不敢喘，犹豫了半天才若无其事地张开嘴，“你怎么知道我在里头啊？你不会听墙根吧？”
这话说了不如不说，郑仁本来就经不起敲打，这么一句话都能让他手心出汗。
“我不是故意的。我本来想去找你，但又觉得你可能会在办公室隔间，就回去看看。”
这是一种惯性思维，因为自从他俩熟悉以后，就经常在苏离办公室的隔间发现对方的存在，总是一个前脚走一个后脚就出。
“那你带我回家是…”苏云笑得眼尾堆起几条可爱的纹路，“回你家？”
其实回哪个家都一样，他俩的家挨着。
郑仁刚刚的血气已经冷却了一半，心里忽然没来由地紧张，看见红灯踩刹车都下意识提前了几秒，惹得后面的车不满地按了按喇叭。
“我家，我想和你…聊聊。”
“哦，”苏云闭上眼睛歪靠在座位上，向上弯弯的嘴角被阴影藏了起来，“我同意了。”
“同意什么？”
苏云没再说话。
郑仁的家里还是“家徒四壁”，不过小雨伞被照顾的很好，看起来胖了一点。
“哎呦呵，你这是打算收拾出个毛坯房来出租啊？”
苏云的嘴永远不顾别人死活。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身体情况？”
郑仁的嘴也不遑多让。
“你开玩笑，哪有人主动莫名其妙告诉别人啊啊啊啊那个我是一个异型Beta，我跟别人不一样巴拉巴拉…”苏云一挥手，“这不神经病吗？”
郑仁差点就被他说服了，但他看得出来苏云只是习惯用没心没肺的方式掩盖不真诚的语言，Alpha暴乱那一次，是郑仁偷偷用信息素帮他安抚了下来，后来苏云却依旧没有刻意提起，甚至无意间都不提起，装作无事发生，就是笃定了郑仁不会过问。
“我不嫌弃你是神经病。”
苏云一怔，觉得郑仁才是个神经病，怎么就是一根筋，敲都敲不断。
“你敢嫌弃我，我可是你的大脑。”
郑仁走到他眼跟前，比他高出一个头和宽出半个肩膀的体型优势几乎将他笼罩在影子里，“苏云，我…”
他还是不会说，他其实在路上反复咀嚼着那句“苏云，我需要你”，但他看着苏云干净明亮的眼睛，又恍然觉得自己怎么敢觊觎星星。
可是他忘了，这颗星星是他在灰蒙蒙的土里再次扒拉出来，费劲擦掉他身上的灰尘，将他小心地挂回了银河。
所以他应该有这个勇气的。
空气里弥漫着隐隐约约的Alpha信息素，这不是郑仁故意的，只是他的屏蔽贴已经失效了，而腺体对信息素的释放会随着他的情绪有所波动。
生理上的一丁点渴望都会成为刺激腺体的吗/啡。
郑仁忽然想到了常悦。
那天上午苏云发作的时候常悦肯定知道，所以她才会提醒自己，作为一个Alpha，要和其他人保持生理距离，尤其是苏云。
可是当时他什么也不知道，抛在了脑后。
没说出来的话已经融进了身体里，他需要苏云。
苏云没动，连眼神都没变，依旧是以前无数次他们相视而谈的时候表露的真心映射，他等着，等郑仁把想说的话告诉他。
他感受不到信息素，但他感受得到郑仁，一个不关乎性征的郑仁。
“阿云…”郑仁觉得自己好像在发热，或许是太紧张了，“我…我需要你。”
喜欢两个字太简单，太直白，郑仁怕自己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就轻易说出口，但他知道需要是什么。
“你当然需要我，”苏云用手指戳他的胸口，眼睛盛着光，亮晶晶的，“我和你的配合才是最完美的，你的每一个满分手术都需要我。”
苏云知道弦外之音，他已经从郑仁的乱七八糟的心跳中破译了。
“不只是手术，还有…还有我的生活，这样说准确吗？还是我应该说生命，人生，什么都行，你能明白就行。”
郑仁的黑衬衫把他勾勒的实在是太过明俊，苏云有点发晕了，他承认他很多次想象过这具身体到底有多漂亮，但此刻他还是觉得郑仁无法被想象。
“大医生，你说情话的技巧真的非常，非常烂。”
“我知道你不需要Alpha，”
“对Beta来说都一样，”苏云打断他，嘴角噙着笑，“但你不只是一个Alpha，郑仁，我也需要你，也不只是生活，生命，和人生上的，还有医学上的，这条路只有你配得上和我比肩。”
苏云承认他一开始欣赏郑仁是因为他的能力，甚至悄无声息地喜欢他也是为此，但任何和爱情有关的理由一但产生，造就的结果并无不同。
爱上可以是因为任何原因，但爱下去却只能有一个结果。
苏云轻轻踮脚在郑仁的嘴唇上落了个吻，他问你听懂了吗。
郑仁觉得自己都快要因为心跳加速而耳鸣了，他从来没觉得一件事情可以有这么难，又有这么容易。
“那你同意了吗？”
其实他又忘了，自己根本没有问出口，没有那句“苏云，你同意和我在一起吗？”
但苏云也忘了自己其实没听见这句话。
“我不是早就说过我同意了吗？”
-fin
【仁云】同床共枕
前情请看合集
漫漫长夜，万物寂静，只有偶尔的风声“呼呼”作响。
自诩睡眠质量一向很好的苏云，在今夜很“光荣”的失眠了。
这时要是有人问他为什么会失眠，他绝对会以不同的角度把周立涛骂一遍，而且不带重样的。
事情是这样的，下午的时候难得的清静，苏云正研究着手里的病历资料。旁边的周立涛坐不住了，他神秘兮兮地凑近苏云，压低声音道：“云哥，你从小到大有没有遇到过什么……”
说着还转头看了看周围，发现没人注意他们就继续说：“……灵异事件？”
苏云一脸无语地揪住周立涛的耳朵，“你要是闲的没事，就去帮保洁阿姨把厕所打扫了。还有你中午是不是又吃包子了？一股韭菜味。”...
前情请看合集
漫漫长夜，万物寂静，只有偶尔的风声“呼呼”作响。
自诩睡眠质量一向很好的苏云，在今夜很“光荣”的失眠了。
这时要是有人问他为什么会失眠，他绝对会以不同的角度把周立涛骂一遍，而且不带重样的。
事情是这样的，下午的时候难得的清静，苏云正研究着手里的病历资料。旁边的周立涛坐不住了，他神秘兮兮地凑近苏云，压低声音道：“云哥，你从小到大有没有遇到过什么……”
说着还转头看了看周围，发现没人注意他们就继续说：“……灵异事件？”
苏云一脸无语地揪住周立涛的耳朵，“你要是闲的没事，就去帮保洁阿姨把厕所打扫了。还有你中午是不是又吃包子了？一股韭菜味。”
“哎哎哎，云哥，放手放手，耳朵要掉了！”周立涛连连呼痛，不过痛也阻挡不了他继续八卦，“你到底遇没遇到过？”
“没有。”苏云放手，然后一脚把周立涛连人带椅子蹬远了。
周立涛不死心拉着椅子再次靠近苏云，“我昨天听我一同学说的，他遇到了。”
“嗯？”苏云把目光从资料上移到周立涛脸上，示意他继续说。
对此苏云表示，不是他对这事感兴趣，是他看周立涛非要说，不想让孩子把话憋在心里再给憋出病来，所以为了不让周立涛憋出病，他只好勉为其难的听听看了。绝对不是他自己想听！
苏云这人吧，从小到大害怕的东西其实并不多，但怕鬼绝对排在其中，他虽然相信世界上并没有鬼，但他还是会害怕。然而他害怕，可架不住他又菜又爱玩，每次听到有人讲鬼故事还是会往前凑，听完又会害怕得不行，越听越怕越怕越听，整个一死循环。
就比如现在他已经紧张到肾上腺素飙升了，他还一脸没事人的样子听周立涛讲着。就在周立涛讲到，“……然后他慢慢地打开门，发现什么都没有，刚松下一口气，突然一双手就……”
“啊！！！”别误会，这不是周立涛的朋友叫的，也不是周立涛叫的，而是苏云本人叫的。因为此时此刻一双手也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肩膀上，吓得他尖叫出声。
“你们在干什么？”手的主人疑惑地问道。
听到熟悉的声音，苏云才勉强平静下来，因害怕而下降的体温也因为肩膀上的温度而回温。他不想在满办公室的同事面前丢面，便嘴硬道：“我这绝对不是害怕，而是很正常的生理反应！”
“哦~”其他同事会心一笑，“放心，云哥，我们都知道你不害怕。”
苏云一看就知道他们不信，也不想多解释什么了，只好扭头问导致他丢面的罪魁祸“手”，“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好一起去吃饭吗？”本来说好一起去吃饭，结果郑仁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人来，只好去苏云办公室找人。结果一来就看到他办公室的几个人凑在一起神神秘秘地说着什么，他就想问问苏云他们在干什么，可谁知他刚把手搭上对方的肩膀接着就发生了刚才的一幕。
苏云抬头一看表，才发现已经到吃饭的时间了。便连忙站起来，推着郑仁往外走，“走走走，去吃饭。”在临出门时还狠狠地瞪了周立涛一眼。
周立涛笑嘻嘻地冲苏云挥挥手，“吃好喝好啊，胆大云哥。”
等郑仁和苏云消失在视线里，周立涛便回到自己的工位收拾收拾也准备去吃饭了。
“哈！”本该走远的苏云突然从周立涛身后冒了出来，精准而完美地把他吓得跳了起来。看着捂着心口一副虚弱样子的周立涛，苏云这才满意地笑着跑走了，还留下一句，“吃好喝好啊，胆大周哥。”
周立涛一边顺着气一边心想，今晚可得多吃俩包子补补。
吃饭时郑仁想问这件事，但看苏云一脸不想说的样子，他便也没再问，这事也就这么翻篇了。这事在他那里翻篇了，但在苏云这里可还没翻过去。
就比如现在苏云躺在自己宿舍的床上，满脑子都是下午周立涛所说的故事。秉承着“被窝是安全区，任何鬼怪都不会攻击在被窝里的人”这一原则，苏云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但时间长了被窝温度上升，他热得实在受不了了，他就偷偷露出一小条缝，等被窝的温度降下去后再裹严实，等温度上升再揭开一点儿……
一来二去，苏云意识到，他该不会一晚上都得这样吧？这样一来，第二天睡眠不足不说，还有可能会感冒，对于身为医生的他来说，感冒就意味着会影响对病人的治疗，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所以他就想到了隔壁宿舍的郑仁。
实话实说他被鬼故事吓到了这件事，苏云是绝不可能承认的。他思考了一下该用什么借口，既能不丢面又能让郑仁收留他一晚，只是有了借口也不知道郑仁会不会同意。
就在苏云推翻了几个借口后，窗户突然被风吹得“哐当”一声。苏云一惊什么也不想了，直接裹着被子冲到了郑仁宿舍门口，毫不犹豫地抬手敲了敲门。
很快门就被打开了，还没等郑仁问什么，苏云就连环炮一样地开口了，“你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我房间的暖气坏了现在和个冰窖似的，你也知道今天有多冷，我要是继续待在房间里早上起来绝对会感冒，我感冒没关系，但要是耽误了病人的治疗那就出大问题了，所以你今晚能不能收留我一下，等明天我找人把暖气修好就回去。”
郑仁没拒绝，点点头道：“进来吧。”便侧身让苏云进了宿舍。
倒不是郑仁相信了苏云说的话，但他也没戳破对方这漏洞百出的借口。因为他知道他们宿舍的暖气管道是连通的，没理由他那里的暖气出问题，他这里却没问题。
郑仁下午的时候就看出苏云的害怕不像是演的，那反应是真害怕。他也猜到对方可能会因为害怕睡不着觉，所以他都打算找个借口去苏云宿舍陪他一晚了。结果他还没去，对方就主动送上门了。
“你还没睡呢？”苏云看着郑仁干净整齐的床铺疑问道，要按平时这个时间点，郑仁早就睡了。
“等等，”苏云转头看向郑仁，“你该不会又早就知道我会来，在等我呢吧？”
郑仁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把苏云的被子放床上铺好，再展开自己的被子，然后示意对方上床，“睡觉。”
不知道躺了多久，身边的人呼吸开始变得绵长，苏云的困意也逐渐袭来。就在他要睡着的时候，窗户又是“哐当”一声，楼道外“呼呼”的风声也渐渐变大，这些瞬间将苏云的睡意吹跑了。
“五百。”苏云轻声叫了声身边的人，对方没有应答，应该是已经睡着了。
苏云悄悄地挪了挪身子，让自己离郑仁更近了一点儿。感受到身边的热源和呼吸声，苏云感觉安心了不少。
但这份安心在周立涛讲的故事再次出现在苏云脑海中的时候，荡然无存。苏云只能咬牙切齿地决定，等上班之后必须得不露痕迹地骂周立涛一顿。
陷入恐惧的苏云再次小心翼翼地唤了声，“郑仁。”
依旧没有应答，但是本来平躺着的郑仁翻了个身，正好面对着苏云。
屋内很黑，苏云看不清郑仁的模样，但能隐约看清他的轮廓。盯着眼前黑色的轮廓，苏云不受控制地又想到了郑仁的手，大且安全感十足。
自从上次苏云认命般的承认自己栽了之后，他就努力的让自己不去想这方面的事情，因为他怕这件事说出口之后，他们就会连朋友也做不成。但他也不刻意地去远离郑仁，他知道郑仁没什么朋友，他也怕自己远离对方之后，郑仁就又会变回以前那个沉闷少言的状态，最起码现在能时不时地笑着说个冷笑话的郑仁很好。
苏云一直在控制自己，但那个扰乱自己心跳的人此刻就躺在面前，在同一个空间，呼吸着同样的空气。
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来了，失眠害怕一晚上也比现在这样好。苏云这么想着。
就在苏云恐惧交织着后悔之时，郑仁突然开口了，“阿云，你是在害怕吗？”
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深吸了一口气的苏云嘴硬道：“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害怕？你怎么还没睡？我以为你早就睡着了。”
郑仁没有说话，就在苏云以为他又睡着了的时候，一只手伸进他的被窝准确地握住了他的手。
“我都说了我不怕。”
“嗯。”郑仁捏了捏苏云的手，随后变成了两人十指紧握的状态，“是我怕。”
听到郑仁这么说，苏云一下子哑了火，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阿云，你很冷吗？”郑仁摩挲了一下苏云因害怕而变得冰凉的手问道。
还没等苏云回答，郑仁就掀开自己身上的被子钻进了他的被窝里。温暖的热源一下子靠得这么近，苏云慌张之下往后挪了挪，接着被郑仁另一只手扣住腰往里拉，两人的距离被拉得更近了。
“我知道你不冷，是我冷。”
“你……”突如其来的靠近，再次扰乱了苏云的心，他知道自己该推开郑仁，但他最终还是贪恋地把头抵在了郑仁的肩头，嗅着郑仁身上沐浴露清新的味道，轻声说了句，“下不为例。”
郑仁将扣在苏云腰间的手上抚至他背上，有节奏地轻轻拍着，也同样轻声回道：“嗯。”
任凭外面风声呼啸，还是有什么妖魔鬼怪，在郑仁充满安全感的怀里，苏云还是睡了个好觉。
哦对了，在苏云睡着的前一秒，他是这么想的——
完了，周立涛这小子完了。
【杏仁苏】我只在乎你
夜幕降临，结束了一天工作的郑仁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口袋里的手机响个不停，掏出来一看，来电人是常悦。
“郑医生，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你能来找我一趟吗，地址我稍后发给你，苏云他喝大了，不省人事，我一个人实在弄不了他，你跟他是邻居，你帮我送他回家好吗？”
“好，地址发我。”
到了烧烤摊，远远的就看见常悦向他招手。苏云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怎么让他喝成这样？”
“是他自己要喝的，我拦也拦不住。”
他们两人一起掺着苏云走了几步，常悦到街边拦了辆出租车，郑仁就让她回去了。一路上，苏云枕着郑仁肩膀睡得很香，嘴里还哼哼唧唧的说着什么，郑仁听不真切，只觉得被这家伙身上的酒气熏...
夜幕降临，结束了一天工作的郑仁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口袋里的手机响个不停，掏出来一看，来电人是常悦。
“郑医生，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你能来找我一趟吗，地址我稍后发给你，苏云他喝大了，不省人事，我一个人实在弄不了他，你跟他是邻居，你帮我送他回家好吗？”
“好，地址发我。”
到了烧烤摊，远远的就看见常悦向他招手。苏云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怎么让他喝成这样？”
“是他自己要喝的，我拦也拦不住。”
他们两人一起掺着苏云走了几步，常悦到街边拦了辆出租车，郑仁就让她回去了。一路上，苏云枕着郑仁肩膀睡得很香，嘴里还哼哼唧唧的说着什么，郑仁听不真切，只觉得被这家伙身上的酒气熏得头疼。
到了家，摸到苏云口袋里的钥匙进了门，苏云因为喝多了想吐，郑仁照顾了他很久，又是喂蜂蜜水，又是用热毛巾擦脸，苏云好像知道是谁在伺候他，整个人都是美滋滋的，脸颊像苹果一样红扑扑的。
“五百……”苏云在酒醉的迷蒙中轻轻唤了一声，声音细如蚊声。
郑仁没听见，给苏云盖好被子准备离开，苏云又唤一声，这声郑仁听见了，问他怎么了，苏云没反应，郑仁浅浅笑了一下，准备离开，一只手轻轻抓住了郑仁的手腕，手的主人在睡梦中呢喃了一声，“别走。”
这一声别走拨动了郑仁的心弦，触到了他内心最柔软的角落，回想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郑仁的脸上渐渐泛起了幸福的微笑。
从未想过苏云在自己心中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只是在不经意间觉得连自己都在悄无声息发生着改变，还记得某一天他在宿舍里看病历，苏云拎着午饭敲他的门，郑仁吃饭也不专心，还在研究患者的病历，苏云看在眼里一把将病历夺过。
“五百，吃饭就专心吃饭，你这样对胃不好。”
“那名患者……”
苏云摇头，叹了口气。“唉，我觉得你活的真的好像一台机器，一台做手术的机器。医生怎么了？医生就不能有自己的生活了？我知道你过往的十几年活的很辛苦，当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你有幸遇上小爷我，你以后的生活一定会多姿多彩的。五百，我会陪着你的，我会让你体会到生活的快乐和美好，也请你不要拒绝我好吗？”
苏云越说越起劲，手不自觉的扣上了郑仁的手臂。苏云的话让郑仁愣了一会儿，看着对方真诚的眼神也能看出对方的认真，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好吧。”
“吃饭吧。”苏云眼睛眯着笑，剥了一个橘子塞到郑仁手里。
往后的日子，只要是下班的时间，苏云总会叫上郑仁一起吃饭，或者和科室的同事泡吧蹦迪，郑仁每次想拒绝的时候都会被苏云硬拽着去，口口声声说你可是答应我不会拒绝我的，赶上两人不值班的周末还会一起看场电影。
以前苦涩枯燥的生活对郑仁来说是他人生的常态和真谛，自从遇到了苏云，换了一种活法，发现还不错。至少有一点，他过得确实比之前快乐。
他会陪着我的。每当郑仁想起这句话，心里总是暖暖的，郑仁蹲下来把苏云的被子往里掖了掖，手不自觉的抚摸苏云的脸，掌心和内心一样温暖，嘴角的微笑一直挂在脸上，眼眸里是无限的柔情蜜意。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苏云问常悦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常悦如实说了，苏云跑去问郑仁自己有没有撒酒疯，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郑仁平淡的回了一句，没有，你只是喝死过去了，说完面无表情的走开了。苏云内心十分复杂，撇了撇嘴留在原地。
随着连体婴手术圆满完成，苏离组织了一场庆功宴，吃完饭后还叫上科室的几个年轻人去唱k，郑仁本不想去的，实在拗不过苏云的软磨硬泡就跟着去了。到了KTV，郑仁坐在一个角落里若有所思，看着苏云跟其他几个年轻人有说有笑。
“咳咳，我说两句啊。”环境渐渐安静下来，苏云拿着酒杯站起身来，“我今天要感谢一个人，没有他我今天不会站在这里，或许还在急诊科当咸鱼呢，哈哈哈，是他信任我，邀请我加入他的团队，是他肯定我的医术，相信我鼓励我一定能从心理阴影中走出来，这个人就是五百。”
周围人一片掌声，纷纷看向郑仁，郑仁被这架势整得一愣，随即笑笑。
“下面这首歌送给你，五百。”
苏云突然的认真猛的戳到了郑仁的心。
「如果没有遇见你
我将会是在那里
日子过得怎么样
人生是否要珍惜……」
别说这小子唱的还真不错，现场的人都被他的歌声折服，没有人闲聊，都在认真的听他唱歌。
苏云的目光时不时会往郑仁这边瞥，郑仁双颊渐渐浮现微微泛红的羞涩，不过包厢灯光晦暗，除了他自己其他人就算注意到也会觉得他是喝酒喝的。
“云哥唱的真好听，不过这首歌唱给郑哥会不会不太合适啊，这不是一首唱给爱人的歌嘛。”周立涛拿起手边的葡萄塞在嘴里。
「任时光匆匆流去
我只在乎你
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
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
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我觉得很合适啊，主要是要看你怎么理解啦。”常悦玩味的笑了一下，思绪回到了上回和苏云喝酒的情景。
“唉，常悦，我最近有一些苦恼，你帮我分析分析。”苏云拿起桌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刚开始只是觉得有些不服气，想跟他争个高低，后来发现自己的眼睛总是会停留在他身上，总会不经意间想起他，想追逐他，跟随他的脚步，发现什么新鲜的有意思的事都想第一时间跟他分享，做什么事情都想跟他一起完成，看见他就高兴，他遇到什么困难就想尽自己的能力帮助他解决，不想他失败，想一直陪在他身边。你说这是什么感情？是喜欢吗？”
“这如果不是喜欢那什么是喜欢啊？”常悦被他的话逗笑了，“不过，你说的这个人是郑仁吗？”
苏云瞬间瞪大眼睛盯着常悦，“你怎么知道？这么明显吗？”
“除了他还能有谁，反正我想不到第二个人。”
“可是我们两个大男人，我怎么能喜欢他啊？”苏云觉得很无力，自己心里的这点小九九已经被同事一眼看穿了，这要是传出去堂堂玉树临风的急诊科苏医生暗恋自己的男同事，这叫他还怎么见人。
“常悦，求你这事你一定得帮我保密，传出去我没法见人了。”苏云抓着常悦的胳膊苦苦哀求。
“哎呀，知道了，我嘴很严的，不过别的同事如果发现了就不关我的事了，反正从我这里不会说出去就是了。”常悦将自己的胳膊从苏云手里抽了出来。
“常悦，你最靠谱了。”苏云松了一口气，马上就又皱起眉头苦恼起来，“可是我……”
“哪有那么多可是啊，喜欢他就让他知道啊，你自己在这里伤春悲秋的对方一无所知有什么用。”
“怎么让他知道我的心意？表白会吓死他吧。”
“你可以旁敲侧击暗示他，或者加倍对他好，他是个有心的人，他会明白你的心意的。”
苏云没有反应，手托着腮晃了神。
“来来来喝酒喝酒，别想了，想多了也是徒增烦恼，还是喝酒吧，一醉解千愁。”
两个人推杯换盏，把酒言欢，苏云把心事说出来以后心情舒畅了许多，又猛灌了自己好几杯，常悦根本拦不住，没一会儿的功夫苏云就喝醉昏睡了过去。
思绪拉回现在，常悦心想，这家伙孺子可教还知道用歌曲表白。
聚会结束，众人各回各家，郑仁一路若有所思一言不发，迎着夜晚的微风，走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过繁华喧闹的街道，苏云始终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踩着他的影子，郑仁突然停下，苏云差点撞到郑仁。
“走路不看路，一直跟在我后面干什么？”
苏云没回答，只是低着头傻乎乎的笑。
“进来坐坐，聊两句。”苏云回宿舍的时候，被郑仁叫住。
郑仁的屋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空荡，要不是屋子小，估计说话都能听见回声，苏云摇了摇头。“你这屋怎么这么空啊，改天我要去家居装饰城给你屋里添点东西。”
“随便你。”
“怎么样？有没有被我今天美妙的歌喉震撼到，是不是感叹苏医生人帅聪明医术高，唱歌还这么好听，简直多才多艺。”
苏云心情愉悦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郑仁只是微笑不说话。
“五百，你到底什么事？要是研究病历明天再说吧，我累了，要睡觉去了。”苏云起身要走，郑仁在他身后开口，“苏云，你今天唱的歌我很喜欢，以后多唱。”
“啊，嗨，小意思。不是你今天把我叫到屋里，就为了夸我唱歌好听？你到底有事没事啊？”
郑仁做了个深呼吸，定了定心神，苏云觉得此刻郑仁的眼睛如黑曜石一般明亮璀璨。
“苏云，遇到你之前我认为我活着的意义除了调查父亲的死因，为他昭雪之外就是治病救人，救更多的人，从未想过会遇到什么值得我停留驻足的人或事，幸而遇见你，是你让我明白人不仅要活着更要好好生活，其实走累了看看周围的风景休息一会儿也挺好，谢谢你。”
“啊？怎么突然说这些啊。你是不是喝多了？”苏云嘴上笑着，双颊比刚进门的时候红，他更像喝多的那个。
“没有，我很清醒，我无比清楚此刻我在说什么。我的人生不能没有医学，也同样不能没有你，你是那个能与我并肩前行的人，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安心，我早就习惯了你的存在，你就像一束光温暖了我，融化了我，有些时候我觉得你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苏云的眼睛湿润了，他恨自己总是这样，总能被郑仁的三言两语刺激到，总能莫名其妙的泪流满面。
“和你干嘛？和你做手术啊？”
郑仁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微笑着伸手拭去苏云眼角的泪水。
“苏云，我喜欢你。如果刚才是我没表达清楚，那我再说一遍，我喜欢你，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苏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的，他喜欢你，正如你也喜欢他一样，不用再苦恼你对他的感情，他早就带着他的爱走向你。
“要，要要要要要要！”
苏云飞奔到郑仁怀里，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完
【仁云】背脊
有一丢丢病弱~
已经磕cp磕成生产队的驴了，真要命。
我不是学医的，如果有理论知识出错大家可以在评论区加以补充，谢谢宝贝们，祝看文愉快！
小白杨最终还是没救成。
小姑娘杏仁一样的大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她梦中的彩虹桥终于永远的留在了梦里，带着后背血淋淋的现实倒在了苏云的怀里。
“坏了。”郑仁趴在好不容易挖开的坍塌上方眉头紧皱，他的声音很低，下方的苏云应该是听不到的，倒是旁边的金耀武听的一清二楚。
“什么？”他还沉浸在昔日死对头终于可以拿起手术刀的欣喜里，从他的视角只能看到苏云被地震搞得脏兮兮的后背。
郑仁有些烦躁的......
有一丢丢病弱~
已经磕cp磕成生产队的驴了，真要命。
我不是学医的，如果有理论知识出错大家可以在评论区加以补充，谢谢宝贝们，祝看文愉快！
小白杨最终还是没救成。
小姑娘杏仁一样的大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她梦中的彩虹桥终于永远的留在了梦里，带着后背血淋淋的现实倒在了苏云的怀里。
“坏了。”郑仁趴在好不容易挖开的坍塌上方眉头紧皱，他的声音很低，下方的苏云应该是听不到的，倒是旁边的金耀武听的一清二楚。
“什么？”他还沉浸在昔日死对头终于可以拿起手术刀的欣喜里，从他的视角只能看到苏云被地震搞得脏兮兮的后背。
郑仁有些烦躁的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他现在心乱极了，一方面为了死去的小女孩而悲痛不已，另一方面又在想苏云上一个PTSD还没有完全走出来，这一次好不容易有了阶段性的突破，会不会因为小白杨的事情而再次一蹶不振？
金耀武不再问了，苏云沉痛的哭泣声已经穿透废墟的阴霾冲进他们的耳膜，也许在生命面前，他们真的能做到很多，却又没法事事泰然。
“我要下去。”他听到郑仁说，他的声音坚定，“我下去。”
金耀武没拦，旁边的老师也没拦，他们默默地招来武警，也许他们能帮的只有这些，但总归，以前那些误会也好、偏执也罢，都没有长出畸形的枝芽。
郑仁先去探了小白杨的脉搏，而后平静的脱下白大褂裹住新生儿的身体。
“很健康。”他轻轻的说，“辛苦你了，你救了他。”
苏云没有回他，他将头埋进小姑娘的发顶，全身都在剧烈的颤抖着。
“她的贯穿伤用这些医疗器械是救不了的。”郑仁看着他脏兮兮的脸，“但她救了弟弟，也能救她母亲。”他看着地上的女人，“我们先出去，一起救救她，好吗？”
“阿云。”
苏云不可思议的抬起头，除了姑姑苏离再也没有人这样叫过他，他的眼圈还带着刺眼的红，眼泪和脸上的灰揉在一起，脏兮兮又可怜兮兮的。
“来。”郑仁握住他的双臂，示意他起身，看着新生儿和母女三人都成功的送出去，松了口气。
“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苏云魂不守舍的摇摇头，他的视线还追着头顶上方小姑娘一截衣角，所有人都围在昏迷的女人和新生儿身边，只有她像个孤零零的破布娃娃，还没交到公主手里就被丢弃了。
郑仁看他的神情也不便多问，拽过苏云的双手看了看，只有细小的几道擦伤，对他的职业生涯造不成影响，半颗心才算落到肚子里。
苏云对他的检查没什么反应，直到这位英明神武的郑医生开始扒他头发，妄图看看有没有撞击伤会让他变傻之类的症状时，才小声的“啧”了一声。
“500，你干什么？”
“疼不疼？”郑仁一寸一寸的绕着他的后脑按压，“这儿呢？”
“没事，真没事。”苏云推开他的手，“我又不傻，用胳膊护住头了。”
郑仁点点头，手顺着他的背脊从衣服下摆伸进去。
苏云被他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忙不迭的躲着他的手：“你又怎么了？”
郑仁一字一顿的道：“刚刚余震剧烈，都塌成这样了，后背肯定会受伤。”
“如果是被比较重或者尖锐的东西撞击背部，有可能因为力的作用相对集中而产生内伤。”
苏云：……
“真不用，我自己也是医生，我对自己的身体还不了解啊。”他打了个哈哈，“500，人家都忙着呢，咱们在这儿浪费时间，可不像你这个手术狂魔的行为作风啊。”
说着，他用手扶着地面直起身子，郑仁的手还支在他后背光洁的肌肤上，猛地起身手没扶住，下意识的在他背脊上借了点力。
“嘶。”苏云一个踉跄，被按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直冲天灵盖，让他没忍住直接不打自招了。
郑仁吓了一跳，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率先扒掉了苏云的白大褂，将他里面的衣服拢起来，拿着手电筒凑近了瞧。
他的背脊上被砸出了一大片淤青，中间位置最重，已经发紫了，肩胛处稍微好些，有轻微的暗红，面积也没有那么大。
“这叫没事？”郑仁淡淡的甩给他几个字。
苏云成功的蔫了：“就是青了，能跑能动，还能做手术，过几天自己就消了……”他没有什么底气，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郑仁用手指轻轻按了按：“什么样的疼痛？”
“什么什么样的疼痛。”苏云蔫蔫的拖长声音，“就是皮下血管急性破裂损伤，名字挺长挺唬人，真没事。”
他将衣摆理好，将白大褂往身上一套：“走吧郑神医？您是拿我当实验对象也好，想扒我衣服也好，咱们也得先出去不是？”
“别闹。”郑仁被他突如其来的没正行整的手足无措，“回去做个彩超检查。”
“行。”苏云隔空翻了个白眼，“我再去测个智商。”说完没忍住眉眼弯弯的先笑了起来。
郑仁弯弯嘴角：“走吧。”
[0713]怪物乐队
[43] The Sacredd Baby
整个庙宇的风格极为露骨，屹立在门前的雕塑，就像蒙娜丽莎的微笑般诡秘而又神圣。
那尊女神形象的雕塑上腹处脏器毫不掩饰的裸露在外面，只从外观上就足以看出这个世界曾经的文明该是如何的暴虐残忍。
“第一次这么直观的看见欲望本身的样子，真是大开眼界。”陆虎发自内心的感慨着，说不上来的感觉，陌生且震撼。
这不过是庙宇的冰山一角，直到他们步入神殿，满目怪诞诡秘的景观，更为让人惊叹。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石英墙壁上精心雕刻的浮雕，中间是克苏鲁神话中的怪物，而旁......
[43] The Sacredd Baby
整个庙宇的风格极为露骨，屹立在门前的雕塑，就像蒙娜丽莎的微笑般诡秘而又神圣。
那尊女神形象的雕塑上腹处脏器毫不掩饰的裸露在外面，只从外观上就足以看出这个世界曾经的文明该是如何的暴虐残忍。
“第一次这么直观的看见欲望本身的样子，真是大开眼界。”陆虎发自内心的感慨着，说不上来的感觉，陌生且震撼。
这不过是庙宇的冰山一角，直到他们步入神殿，满目怪诞诡秘的景观，更为让人惊叹。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石英墙壁上精心雕刻的浮雕，中间是克苏鲁神话中的怪物，而旁侧雕刻着的却是暴力而又露骨的一幕。男人的手穿过女人养育婴儿的器官，彼此交叠。
“简直就是……”王铮亮竟想不出一个形容词来描述这里的奢靡与血腥，“欲望神殿！”王栎鑫接过话茬，补上了这个描述。
神殿正中央的天幕顶无数人脑的组织连接在一起，而它们的起点都来自于被活生生解剖在刑台上的类人类生物，毫无疑问这些“人”早已失去生命的活性，裸露的器官像烂泥堆在那里。
“我想是这里的人类由于某种原因无法繁衍后代，才对女人有了如此强烈近乎疯狂的崇拜。”苏醒沉着声音说道，他也被惊吓到了。
这种场面见得多了，哥几个自然也就习惯了，俞灏明也没再因为那些散落的血肉而感到胃里翻腾，只是有些嫌恶罢了。
王栎鑫走在前面，穿过神殿的长廊，进入到更深处的地方，“这里有可能是他们的刑场，又或是用于祭拜什么用的空间。”
面前的空心矮石塔悬挂着很多断掉的手脚，孤零零的被放在那里，像是展览。
另一侧的墙边处放着模样可怖的机关装置，敞开的肚子里面空无一物，只有身子而没有头颅和手脚，以坐着的姿态出现在那里。
“应该是要放什么东西进去，这个位置……难道是胚胎吗？”苏醒一语道破机关的关键，“不会是这东西吧？”
王栎鑫余光看到右边甬道里侧的石室中安放着两个红彤彤的东西，通体红色的半圆形物体。
透过外面透明的生物膜看进去，一张恐怖的婴儿脸占据了整个物体表面。他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这东西是活的！
“看来是了。”王栎鑫抱起其中一枚胚胎，“直接往里放就行吧。”姚政却突然拦住了王栎鑫，“等一下。”
姚政的反应有些不同，“从我们进入这座神殿开始，危险程度就已经到了S级，所以我们必须确保每个人都注射过星河剂，不然我真的没有办法保证你们的安全，如果你们谁出了事，我的良心也会不安的。”
苏醒手握星河剂，仍有些顾虑，不过想一想也对，如果当初王栎鑫没有星河剂的加持，他们根本不可能走到神殿的位置。
在多番商讨过后，得出的结论只能是注射星河剂。
“现在，我放进去了？”王栎鑫屏着呼吸将手里的胚胎紧紧甭住，迟疑的看向苏醒，“我来！”
苏醒刚要伸手，王栎鑫就已经先他一步做出了决断，“别离的太近。”陈楚生压低了声音，将王栎鑫拽到自己身后去。
比起胚胎这个说法，王栎鑫倒觉得不如叫它圣婴更为合适，这里的“人们”把新生命的繁衍看的格外重要，那么新生的胚胎于他们而言自然是神圣的存在。
那枚圣婴被王栎鑫稳稳的放入只有身子的机关装置中，腹部的机关门并没有反应，王栎鑫向来莽夫，好奇胚胎里圣婴的本来面貌到底长什么样子，用手里的冲锋枪，一枪打爆了胚胎的生物膜。
没有了生物膜的保护，胚胎的全貌展现在他们的视野里，一个通体灰色的婴儿蜷缩着，只是动了一下，却没有其他过激的反应。
王栎鑫又给了它一枪，将圣婴彻底打爆，那东西没有再蠕动，显然的，它已经失去了生命力。
他将血淋淋的婴儿尸体抱在手上，默不作声的走进另一边的甬道，那里有一个机关装置，虽然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但他大概能看的明白。
没想到适应最快的竟然是王栎鑫，苏醒是0713团内公认的铁坦，苏坦己的外号可不是白来的，到了这里，冲在最前面的反而是王栎鑫。
婴儿尸体在机关装置内放好后，随着机关的运行，一个像挤压器的东西从上至下将那婴儿的尸体推到底部，转瞬间血肉模糊的圣婴变成了一大滩鲜红色的液体。
鲜红色的液体自装置的甬道缓缓流出进入装置右侧的小瓶子内，一顿操作下来，王栎鑫得到了一罐红色液体，但他并不太知道这东西的归属该是哪里。
“老姚，你也注意到了吧。”苏醒忽的拉住姚政的衣角，“你是说，神殿上躺在那里的女人？”
姚政不过是与苏醒对视了一眼，兄弟之间的默契就是这样，瞬间晓得了苏醒指的是什么，“兴许神殿才是破局的关键！”
在苏醒与姚政在讨论神殿的问题时，寄生在王栎鑫体内的那个东西又开始作祟，这一次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严重，寄生的程度已经延展到了手臂。
体内的脏器每一处都痛得像是要撕裂一般，他垂眼看向手臂处的寄生体，那东西像一条条不粗不细的线虫般有生命力似的攀附在他的皮肤上。
甚至是粘连着他的血管，乃至每一寸肌肉组织，他的整只手掌被这东西覆盖的严严实实，也就是说他的一只手现在连最基本的握拳都做不到。
他试图用蛮力将那些东西扯掉，可它们就像长在了上面一般，稍一用力就会扯得皮肤生疼，“妈的！”
姚政转头见王栎鑫的举动，先是惊了一下，随即拉住王栎鑫的手，“栎鑫！不可以！这样对你没有好处的！”
王栎鑫却并不想放弃，充耳不闻的仍要继续扯动上面盘根错节的组织。
[0713]怪物乐队
[42] Temples In The Desert
眼前巨型怪物的空洞眼眶内流出大量的黑红色液体，不断地流出，甚至要将整个天坑填满，它的表皮像化掉的冰淇淋一样迅速融掉，但它的形状仍然保持着不变的模样，该如何形容呢？如同一大坨被雨水不断浇灌的泥巴般柔软又黏腻。
又要打怪！烦死了！妈的！王栎鑫咬着后槽牙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这该死的世界到处都是可怖的怪物，就算有星河剂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得面对地上走的，天上飞的那些东西？
到底是低估了这巨物的杀伤力，它伸出无数条触手，从四面八方的延伸而出，向他们刺了过......
[42] Temples In The Desert
眼前巨型怪物的空洞眼眶内流出大量的黑红色液体，不断地流出，甚至要将整个天坑填满，它的表皮像化掉的冰淇淋一样迅速融掉，但它的形状仍然保持着不变的模样，该如何形容呢？如同一大坨被雨水不断浇灌的泥巴般柔软又黏腻。
又要打怪！烦死了！妈的！王栎鑫咬着后槽牙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这该死的世界到处都是可怖的怪物，就算有星河剂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得面对地上走的，天上飞的那些东西？
到底是低估了这巨物的杀伤力，它伸出无数条触手，从四面八方的延伸而出，向他们刺了过来。
“Allen，你信我吗？”王栎鑫拉住苏醒的手，转头看向他，忽的语气无比认真的问起苏醒，“就算是世界崩塌，我也会坚定不移的信任你。”苏醒反握王栎鑫的掌心，难得拽了句词。
王栎鑫把在石壁上扯下来的东西递到姚政手上，是众多人体脉络的一条，“Allen作为大脑，负责解机关，就在那个位置，灏明跟我负责对抗Big Boy。”
“那剩下的人呢？”陈楚生担心的看向王栎鑫，“你这个计划我不认同！”
以前王栎鑫最听生哥的话，但这一次他不能，“反对无效！”王栎鑫不理会陈楚生带有压迫性的眼神，毅然决然的将陈楚生推到苏醒身边，“生哥协助Allen。”
“远远跟虎子负责看守，我担心那些怪物会过来妨碍我们，老姚和亮哥协助他们两个，这里就交给我和灏明。”王栎鑫第一次用这样强硬的语气同他们说话。
陈楚生站在苏醒身侧，心里一阵阵的难受，酸涩而又压抑的感觉像海水般要把他淹没，赤诚的少年本该在哥哥们的保护下，畅意的玩乐，不用有任何顾虑。
可他这个当大哥的，却没有能力护住最小的弟弟，让栎鑫担起了超出他本能的责任，独当一面。
“来不及了！生哥！”王栎鑫扬手挥开打过来的触手，见陈楚生仍想冲过来帮自己，不得不分心催促着生哥。
或许是因为注射了星河剂的缘故，挥过来的怪物触手在俞灏明眼中就像是开了0.5倍速一样，每一次的攻击都被他看的一清二楚。
不仅如此手上的力气也大了许多，俞灏明自然轻松应对，但王栎鑫不同，就算有星河剂的瞬移能力，可寄生在他体内的东西却不肯放过他。
该死！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呃啊啊啊！”寄生在王栎鑫体内的家伙意外的活跃，它的触手钻进他的体内，搅动着王栎鑫的内脏。
眼前的视线瞬间染红，他强撑着让自己振作，手里的冲锋枪却越来越压不住，子弹总是打偏。
“栎鑫！”苏醒根本没法冷静的解开密码，他湿着眼睛不时的看向身后王栎鑫的位置，指尖微微发了颤。
王栎鑫费力的转向苏醒，用尽力气冲苏醒喊着，“Allen……快点解题！不用……担心我……呃……再晚，谁也活不了！”
在Big Boy也就是这只巨型怪物的地盘，那些小东西压根就不敢靠近，它们都惧怕Big Boy，多一步也不敢动。
陆虎和张远离开了自己驻守的位置，留姚政跟王铮亮在那里，转身跑去帮王栎鑫，“栎鑫！”
“还要多久啊！栎鑫快撑不住了！苏醒！”张远急得眼睛红了一圈，扶住王栎鑫，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苏醒又何尝不急，扬手胡乱的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珠，紧皱的眉头忽的松开了些许，“过来！门开了！”
陈楚生刚拉着苏醒往出跑，身后猛然爆发一声巨响，惊的陈楚生差点摔倒在地上。
因为机关的启动，Big Boy被机关装置挤压到，拦腰截断掉进了深不见底的天坑中，而这里的一切也开始发生了坍塌。
俞灏明将王栎鑫拦腰抱在怀里，“那边有输送间，先离开这再说！”没有时间思考太多，哥几个坐上输送间，传送带开始运行。
传送带的距离有些长，一路穿梭，从实验舱的甬道，再到实验舱外近乎一片虚无的荒漠，又到不透风的隧道，最后在一座曾经很华丽的寺庙前，是由于某种原因而荒废掉的。
王栎鑫轻轻推了一下俞灏明坚实的胸膛，“灏明……我好多了，放我下来吧。”俞灏明也觉得被自己这么抱在怀里，栎鑫可能会不太舒服，动作温柔的将他放下来，让他坐在寺庙门前的矮围墙上。
“这样下去不行，得想办法把这个寄生的怪物从栎鑫体内分离出来。”陈楚生蹙起了眉。
王栎鑫缓缓站起身，被眼前屹立在庙宇门口的雕塑所吸引，可体内的痛感却让他再次软了脚，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肉里，紧咬住唇努力克制着要叫出口的痛吟。
“糊糊！”王铮亮转头见王栎鑫软了腿，即将跪下去的身体，眼疾手快的捞起王栎鑫下沉的身子。
眼前那一抹血色又浮现而出，覆盖住了他的整个视线，“呃……”喉间浓重的血腥气猛然涌了上来，竟然吐出一口血来。
这可把哥哥们吓坏了，紧张的看着王栎鑫，“让我缓一下，一会就好了，没事的。”不忍哥哥们担心的王栎鑫仍然扬起他招牌的花卷笑，温暖的安慰着他们不要担心。
不过事实也确实如此，寄生在他体内的那个东西只是偶尔会活跃一下，挺过它活跃的这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Allen，你们不用都围在我这，这又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东西，有这个时间，还是好好观察一下这些奇怪的雕塑。”王栎鑫推着苏醒，让他们不要在为自己考虑那么多。
这会陈楚生才注意到身后怪诞的雕塑，是人的模样，可又无法称之为人类，左边是男人，右边是女人，风格很是露骨。
【all糊】暗巷（六）
刑侦题材（自己喜欢
all糊向
文笔尚幼
大体私设所以ooc有
不定时更新（土下座
希望各位看的开心，吃着放心（什
新歌好听，《偏要》产粮！
（我终于写到远哥出场了，废物本废QAQ
“你是说，‘墨仇’是一个游戏大神？”
“对！前几年还活跃在比赛呢，我还去看过，可帅了，生哥你知道吗，他那个操作，哎呀！简直是…”
“停！栎鑫，先说点我们需要的。”
......
刑侦题材（自己喜欢
all糊向
文笔尚幼
大体私设所以ooc有
不定时更新（土下座
希望各位看的开心，吃着放心（什
新歌好听，《偏要》产粮！
（我终于写到远哥出场了，废物本废QAQ
“你是说，‘墨仇’是一个游戏大神？”
“对！前几年还活跃在比赛呢，我还去看过，可帅了，生哥你知道吗，他那个操作，哎呀！简直是…”
“停！栎鑫，先说点我们需要的。”
“哦哦，就是…”
冷静下来的王栎鑫接过陈楚生的电脑，几下操作登录上了自己的账号，没一会儿，屏幕上跳出了一个名字。
“张远…他本名？”
“嗯，我…我朋友很崇拜他，就查到了一点他的资料…”
多少有些心虚的小孩越说越小声，不敢直视陈楚生审视的眼睛，只敢微微瞟几眼以确认黑老大没有怀疑自己的身份。
“我看你也蛮崇拜的嘛，嗯？挺了解啊～”
陈楚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吃味，还没反应过来怀里已经多了一个毛绒修狗，干脆破罐子破摔，凑到小孩耳边吹了点暖风。
“嗯？栎鑫…”
陈楚生的嗓音实在是蛊人得紧，惹得王栎鑫白嫩的小脸一下子变得粉嫩，为了查“暗巷”他也没少进过风花场所，运气不好碰上玩的花的还差点被人得手，只是像陈楚生这样的，一昧地勾、一昧地挑、一昧地逗人的，王糊糊从没有碰见过，没想到这第一次，就遇上了高阶玩家。
“我…”
砰——室外传来一声闷响，下意识的陈楚生一把将人护在了怀里。
“生哥，外面爆点…呃，我…”
“没事接着说，有没有伤亡？”
“…炸弹被人为干预了，没有伤亡，呃出手的，是…苏醒。”
感受到怀里小孩一瞬的僵硬，陈楚生心下也就了然了，放在以往，他定然是直接处理了，但遇上王栎鑫，陈楚生总是无法做出决定，好像有什么遗忘的东西被重新唤醒了那般，怜得紧。
“知道了，苏队长懂分寸，不会做多余的事，你吩咐下面人尽量配合调查。”
“是，生哥。”
拍了拍小孩的背，安抚性摸了摸。
“栎鑫？知道你不简单没想到…还不老实？”
“生…生哥我错了，我就是害怕…那…那你毕竟是…是，黑社会嘛…”
“好了没有怪你，还得谢谢你喊来苏醒，不然我又得损失一大笔，好心疼的～走吧，去外面看看苏队长。”
来不及细究陈楚生话里有几分真假，王栎鑫此刻只想顺坡而下，主动跑去开门跟在陈楚生身后出去，一副赔罪模样演得十分形象，结果在看见苏醒的狼狈模样后，破功得很轻易。
“噗，苏队长，你这是什么情况啊，刚逃难回来吗？”
“王栎鑫你小子还好意思笑，我可是被你狠狠坑了！”
“对不起嘛醒哥，我也没想到你运气那么差，正面遇上了爆炸。”
在心里狂念“不和小孩一般见识”的苏公子一把推开了王栎鑫，上前和陈楚生交流案情，被“驱赶”的王糊糊只好自己一人调查，看见还在地上哭的吴故，小跑靠近，开心地套取情报。
“你是说，你知道‘墨仇’在哪？”
“知…知道啊，他…他和我住…住一个小区，是他…带着我玩…玩游戏的，他也碰了…‘暗巷’…”
“他住哪。”
一改友善的态度，王栎鑫语气强硬起来，这极有可能是他离“暗巷”最近的一次，运气好也许还能摸到点影子，他不可以错过。
“王栎鑫？你去哪？喂！”
等楚苏二人注意到王栎鑫的动向，小孩已经上车跑了，像是在报复他们的“孤立”，又像是利用完就走，总之，两位大佬现在被反向抛弃了。
“怎么办？”
“你问我？我可不知道，我为了这小子的安危还背负着要犯错误的风险呢，他就这样离我而去了，真是小没良心！”
“栎鑫可不是，他还通知你来抓我呢～”
“陈楚生，你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怪呢？”
“怪吗？我不觉得。”
苏醒斜了陈楚生一眼，再次回到了吴故边上，开启收尾工作。而陈楚生，摇人去追王栎鑫的下落，小孩不告诉他，他就自己去跟，黑老大嘛，霸道点也不会被人说什么。
＊＊＊
“靠…什么玩意！谁让你加强这个英雄的，针对我是吧！”
张远刚结束一把不愉快的排位，心情郁闷到了极点，本想无视不断作响的门铃，奈何它实在太过执着，没办法，不情不愿起身去应。
“谁…啊？”
门外无人，只有一个快递箱静静地待在地上，上面只有一个收货地址，来路不明的东西张远自是不敢碰，正欲关门离开，手机收到了一条讯息。
“您的游戏奖励已送达，请及时签收检查，如有损坏请及时通知更换。”
张远并不记得自己有参加过什么有奖活动，但是最近接触的“暗巷”一向以福利多出名，便猜测是自己无意间赢得的奖励。搬回箱子，没多犹豫就拆了封，里面是一个全新的游戏卡带，是“暗巷”的新版本。
“果然是它，我就知道我的实力没有退步，给都给了，就让我试试你是不是真的好玩。”
＊＊＊
“远哥？你…你要干嘛，你说了这东西要藏好的，我…我不给你！”
“拿来。”
“不…不给，别碰我，啊！张远！你小子来真的啊！救命啊！！！”
“拿来。”
“有没有人！救命！救命啊！！！”
“张远！！！”
王栎鑫一下车就见被喊作“张远”的人持刀“行凶”，怕他真干出什么傻事就冲过去按住了人，还好游戏大神个高脸发白没什么战斗力，要不然王栎鑫多少也得挂点彩。
“嗯？你谁啊？”
“唐僧，帮你走回正路的。”
“啊？”
【all糊】暗巷（五）
刑侦题材（自己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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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笔尚幼
大体私设所以ooc有
不定时更新（土下座
希望各位看的开心，吃着放心（什
（跑回来产粮，但是瞎写QAQ
“处理的怎么样了。”
“已经结束了，但是人没死。”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等着吧，他会主动联系你的。”
“是。”
＊＊＊
陈楚生带着王栎鑫几经辗......
刑侦题材（自己喜欢
all糊向
文笔尚幼
大体私设所以ooc有
不定时更新（土下座
希望各位看的开心，吃着放心（什
（跑回来产粮，但是瞎写QAQ
“处理的怎么样了。”
“已经结束了，但是人没死。”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等着吧，他会主动联系你的。”
“是。”
＊＊＊
陈楚生带着王栎鑫几经辗转拐进了一个隐蔽的巷口，一辆越野静静地停在里面，仿佛刚刚的爆炸不过是摔炮的程度。
“上车，带你去我的酒吧，那里有人能查出来。”
“好，呃，那个，我需要蒙眼睛什么的吗？”
看着一脸认真的小孩，陈楚生没压住嘴角，也没忍住去摸头的手。
“电影看多了吧，没那个必要，上来了。”
“哦～”
王局啊，都是姓王的，你怎么就不懂电影的魅力呢，啧啧啧，还是栎鑫可爱。
王栎鑫趁着系安全带的空隙偷偷丢了个微型定位在车里，心虚地瞄了一眼陈楚生，见人傻呵呵地挂着笑，悬着的心放下了不少，胆子大了，直接在陈楚生眼皮底下给苏醒发了定位，美名其曰，“我和家里人报备一下，我怕上新闻了他们担心。”
本以为会被黑老大一眼识破的谎言，没想到陈楚生居然回了个“好的，顺便也代我问个好吧～”，王糊糊现在有点蒙，这个陈楚生，到底是不是“陈楚生”本人。
好可爱哦，还会和家里人报备诶，果然是个小孩子。
很显然，黑老大已经自顾自沉溺了。
到了酒吧，不似印象中那般糟糕，相反甚至可以用富丽堂皇来形容，能花那么多钱去修缮一个“酒吧”，想必这才是陈楚生最主要的产业。
“生哥，你们白天也营业吗？”
“当然，不过白天的生意，总是要比晚上‘干净’多的。”
王栎鑫装作不懂的样子点点头，盲目跟着黑老大往深处走，心里盘算着怎么去偷看密码什么的，一个没注意，撞上了陈楚生的后背。
“嗯？没事别怕，这里很安全的。来，栎鑫，站这来我教你进门手势。”
“哦…啊？这个可以教给我吗？”
“可以啊，不然以后你来找我，进不来怎么办？来，看着哦～”
“啊…好的。”
王栎鑫再次怀疑，此陈楚生，是不是那个传说中的“陈楚生”，莫非自己面前这个真是那所谓的“陈里里”吗？算了，王糊糊脑子要坏了，不想了。
进了内室，不同于大厅的张扬，这个空间更为沉稳，满屋子的人却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各自的工作，三两下就处理好了一份文件，见到楚鑫二人后，疑似领头人拿着资料就走了过来。
“生哥，你要的东西。”
“这么少？”
“痕迹不多，兄弟们尽力在查了。”
“继续吧。”
“是。”
随意翻阅几下，零零散散拼凑出一个讯息：
墨仇。
“墨仇？熟悉的名字…栎鑫，你听过吗？”
接过陈楚生手上的资料，王栎鑫认真看了看，在脑中粗略地过了一遍，寻到了一个重合点。
“我听到过！我上次查…呃和朋友在网吧玩的时候遇见过！”
陈楚生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激动的小孩，微微发红的耳朵暴露了他扯慌的事实，在屏蔽了一些莫名的好感度的状况下，陈楚生开始觉得，这个主动接近自己的小朋友，不是简单的小年轻。
“这样吗，那去我办公室说吧，这边人太多了。”
“好。”
＊＊＊
“苏队，受伤的都送去医院了，遇难的也帮着联系家属了，现场勘查也已经结束了，现在要收队吗？”
“收了吧，回去整理好给我，我去找个人。”
“是。”
苏醒在收到王栎鑫定位的那一刻就已经想走了，奈何一些程序性的问题还是得他亲自处理，更何况，还是一场那么大型的爆炸案。
好容易脱了身，苏醒加足马力直接往“酒吧”赶，刚停稳，被一个熟悉的身影吸引了注意力。
“吴故？”
“嗯？嗯…嗯？”
“我艹！”
吴故回头后，一颗已被点燃引线的土炸弹直接突入苏醒的眼睛，还没来得及去细想，苏醒已经凭着身体本能扑了出去，一掌把炸弹推飞，再一捞把人往外带，及时规避了大部分伤害，但依旧被余波波及，震飞了数米。
“tm的，这绝对是工伤！”
苏醒狼狈地从地上爬起，一脸心疼地看着烂了大半的爱车，又欲哭无泪摸摸自己这件超高级的西装，怒从心中起，狠狠踹了一脚吴故，没想到还给人踢清醒了。
“嗯…嗯？苏…苏队长？我，我怎么…”
“你还好意思问？？？我是不是说过回去别碰那破游戏了，啊？！你…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差点就被炸死了！要不是老…我，你现在已经上西天见佛祖了！！！”
许是苏醒的话信息量太过庞大，又或是真的有点心虚愧疚和后怕，总而言之，吴故开始一抽一抽地哭，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意思。苏醒无语，干脆不再管，掏出有裂痕但能用的手机，通知了自己的警队。
“喂？‘楚忆’这边又炸了…嗯过来吧…我没什么事，嗯，尽快吧…哦对，那个吴故，又被当枪使了，我估计是网瘾，直接带去戒一下吧…嗯，注意安全。”
看了看并不算糟糕的现场，苏醒轻轻叹了口气，“至少是没什么伤亡啊…”略感无聊，不自觉又看向了手机，聊天界面停留在王栎鑫发的定位，“哎呀…真不知道你这是帮了我还是坑了我，王栎鑫啊，你还真是我任务路上最大的劫…”
“把欠我的还我…”手机不适时地响起，一看来电，居然是未知。
“喂？”
“欢迎来到——‘暗巷’，苏—队—长—”
“你要做什么？”
“你帮我，我还你一个爆炸案的真相。”
“你要我怎么帮你。”
“找到‘墨仇’，我要他手上的东西。”
“巧了，我也需要他，恕我无法答应。”
电话对面陷入了一段沉默，良久，才传出一点电子机械音。
“…生哥…仇…游戏…神…见过…”
“你要干什么！”
“‘墨仇’，不然这个聪明的小侦探，可就会变成下一个爆炸案的受害者了。”
“我帮你找…别动他。”
“多谢，苏—队—长—”
对面一挂断，苏醒将手机往地上猛地一砸，这下是彻底报废。
“md，该死的东西。”
【群像】再仕将军录 03 - 把酒夜谈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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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兴王苏氏先祖是开国元勋，苏家世袭王爵，有太祖赐丹书铁契一份，世代供奉在祖祠。
”国危时，可调十万兵。“
苏家的丹书铁契背面镌刻一串小字，只有每代承袭了爵位的永兴王才得见。苏家子孙依祖训低调行事，从商不从仕。
兴曜将军苏醒，是百年来苏家第一个入仕参军的子弟。自徽元七年武科殿试起，苏家小王爷的一举一动都倍受先帝关注。徽元七年武科后刻意冷落，徽元十二年设殴打外使之局，先帝始终忌惮苏家堪比虎符的丹书铁契。
—— 《再任将军录 · 苏醒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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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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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兴王苏氏先祖是开国元勋，苏家世袭王爵，有太祖赐丹书铁契一份，世代供奉在祖祠。
”国危时，可调十万兵。“
苏家的丹书铁契背面镌刻一串小字，只有每代承袭了爵位的永兴王才得见。苏家子孙依祖训低调行事，从商不从仕。
兴曜将军苏醒，是百年来苏家第一个入仕参军的子弟。自徽元七年武科殿试起，苏家小王爷的一举一动都倍受先帝关注。徽元七年武科后刻意冷落，徽元十二年设殴打外使之局，先帝始终忌惮苏家堪比虎符的丹书铁契。
—— 《再任将军录 · 苏醒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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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醒费劲地在乡间狭窄的土路上驾着马车，花了好些功夫才摸索着找到远离尘嚣的蘑菇屋。
然而，任他怎样不满地高声呼喊，院里愣是一片静谧。半晌，只有一只土黄色的小奶狗被喊了出来，歪着脑袋瞧他。
苏大少爷无语望天——好嘛，加到一起都两百多岁的人了，幼稚起来谁也比不上。
想必那五位是躲了起来，用内力掩了气息，暗戳戳地筹划着捉弄人的法子。
他正琢磨着，院里突然凭空落下洪亮的一句，
“苏醒，我们先睡了，你把晚饭做好，再来叫我们。”
那声音从空中飘过来，叫人一时分辨不清源头。不过字句间难掩的笑意，带着一股子不容错认的少年气和戏谑。
苏醒眉尾一挑——嚯，几年不见，功力见长！
不过，若是这么轻易地叫他们得手，那便亏待了他探花郎的名头。
苏醒不紧不慢地踱步回马车旁边，轻轻拍了拍，拿着腔调，阴阳怪气地用那一车的食材狠狠要挟。
那意思——我敢做，你们也得敢吃，大不了兄弟几个一起饿肚子！
刹时，陆虎最先撞开房门，果断地绕过苏醒，径直扑向马车。
王栎鑫紧跟在他身后跃出屋子，勾着苏醒肩膀，用力拍他胸脯，边笑边骂，
“艾岚，你唱戏呢。”
他们身后，青砖小屋房门大敞，桌旁的地上坐着正乐呵呵看戏的陈楚生和王铮亮。两人一起慢条斯理地起身道了一声欢迎，礼数周到，若是嘴角没有止不住的偷笑就更贴心了。
苏醒抱着胳膊颇为怨气地吐槽，
“你们一点都不在意我，你们只是在意食材！”
张远晃悠悠地凑过来，戳他腮帮子，理不直气也壮，
“那不然呢，你哪有食材重要。”
好兄弟么，不损白不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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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傍晚，半边天开始染上了绯色，热气腾腾的饭菜迟迟地摆上桌。
饿了许久的几人看着满桌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食指大动。
再一起扭头看向年纪最小的弟弟时，脸上都带上几分敬佩和震撼——他们之中，竟然有人真的学得一手好厨艺！
陆虎神秘兮兮地从里屋抱出一坛老酒。
这酒是武科结束那晚，他们一起埋在京郊武学院子里的。当年埋酒的时候一个个还都是毛头小子。
武科连比数月，众人一起住在京郊武学，不得随意外出。
平日里，有一见如故，天天粘在一起出入成双的；也有看不顺眼，日日针锋相对的。
不过，到了最后那一日，人人心中都压了些许的酸涩。
名次已定，次日金殿谢恩后，便要各奔前程，再不对付的小孩也生出几分惺惺相惜的不舍来。
于是晚间，趁着比试结束，武学戒备松懈，年轻气盛的一群小孩一起凑钱，派轻功好的翻墙出去，买回几坛好酒。
然后又一起抱着酒坛子冒冒失失地闯进年长几个的屋子里。
怀里的酒还没开封，人已经是又哭又笑的，激动地嚷着要大家一起一醉方休。
年长的好说歹说，才劝下他们，免得明日殿前失仪。
不过有时，醉人倒也无须酒。
年轻人的一通胡闹倒是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热血。十三个人干脆一起避开守卫，跑去花园中，挑了棵老松，把酒埋在树下，并立下了雄心壮志的约定：
待到日后，大家都立了军功，封侯拜相，再聚京城之时，就拿这几坛酒来庆功。
时隔多年，起起落落，物是人非。
六人默契地没有提起年少时的约定，只是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上怀念的笑。
比起功成名就，如今的各位更想敬散在天南海北的兄弟们一杯平平安安。
张远捧着酒盅眼巴巴地等了一圈，才等到醇香的酒液落在杯里。他小酌一口，眼睛发亮，感慨道，
“还真是那批酒。难怪前几日，武学的马师同我说，武学后院又进了大耗子，花园中的地都掀了个遍。”
陆大耗子不好意思地挠头——害，这不是隔了太久，一时忘了具体埋哪儿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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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迟到，苏醒被按着先罚了一杯。
眼见兄弟们都好奇，他也不卖关子，放下酒杯之后，边吃边解释起来龙去脉。
事情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有些诡异，探子才急匆匆地报给他。
原是城里的云锦布坊有人登门闹事。砸翻铺面，毁了布匹不说，还赖着不走。
掌柜的听说之后，以为是泼皮无赖闹事，带着几个伙计气势汹汹地去赶人。
到了门口一看，撒野的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衣着干净讲究，只有发髻在刚刚与伙计的撕扯中散了一些，瞧着是好人家的姑娘。
掌柜的心思细腻，做事周全，想着别是有什么误会，贸然动手，坏了布坊名声。便缓了脸色，弯腰陪笑，好声好气地问那姑娘可是有什么不满。
谁知那柔柔弱弱的姑娘突然暴起，魔障了一般，双眼通红，竟在掌柜脖子上抓出两道血痕，嘴里还破口大骂。
王栎鑫睁大眼睛扫过京城四人组，——嚯，现在京里够危险的啊，小姑娘战斗力都这么强
陆虎嘴里塞满了烧鸭，一时讲不清楚话，赶忙举手示意自己要发言。王铮亮凑近了些，帮着他翻译，
“他说……云锦布坊听着有点耳熟？”
“你身上穿的这件就是云锦布坊的，”
张远眯着眼睛无语地看着身边一脸茫然的虎子，解释道，
“云锦布坊平日里喜欢打着皇家招牌卖货，他们每年都会负责一部分宫内的布料供应，不过一般都是拿来做太监宫女们的宫服的。“
边说边恨铁不成钢地狠狠摇晃自己另一半大脑——你这太子混的太惨了啊！
陈楚生指节下意识敲着桌子，不解地问道，
“艾岚，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苏醒乐了，一拱手，
“不才的星伦楼，算是云锦背后的东家。”
众人恍然，云锦明面上和苏家没半点关系，背后却是星伦楼，想必又是苏公子布在宫里的暗线。
在座的各位集体替宫里的那位背后发凉一下：惹了苏醒，还非要把他困在京城，真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苏醒一摊手，那意思——反正咱现在闲人一个，有钱有人有时间，不干白不干，未雨绸缪么。
不过，若只是街坊矛盾，下属自然不会惊动苏醒。
这事儿诡异的是，那姑娘砸的是布坊，嘴里骂的却是皇家。
苏醒绘声绘色地夹着嗓子学那姑娘的叫骂：
你们这些皇家走狗，告诉姓龙的那个眼瞎心盲的狗皇帝，我义兄乃是不世之材，被她害得不得出头，郁郁而终，昏君趁早让位，不然不得好死……
众人听到这儿皆是一愣。
陆虎，张远，王栎鑫三人一起倒吸一口凉气，
“好厉害……”，
“竟然是指名道姓的骂官家……”，
“有点爽啊！”
陈楚生突然坐直了身子，一拍巴掌，一本正经地说，
“我那点事算什么，这才是真正的大逆不道，佩服佩服！”
王铮亮无奈瞧着这几个没正形的一起幸灾乐祸，轻咳了一声，试着把话题拉回正轨，
“这事蹊跷，那姑娘若不是失心疯了，可是有人发现了你的身份，故意上门试探？”
听到这话，张远蹭得一下窜起来，比苏醒本人还紧张些——苏醒可是纨绔了这么多年，又交出了祖传的丹书铁契，才消解些皇帝的猜忌多疑。
”应该不是冲我来的，“
苏醒赶紧摆手，顺便把身边炸了毛的张远按回去，示意兄弟们不必担忧。
事发后不过几个时辰，星伦楼的探子便追查到了那姑娘身份。是京城一户普通人家，平日里做些杂货生意，外来接触的人多也杂，一时看不出什么异样。
可当探子赶到那姑娘家中时，那小院已是人去楼空，全家人不知所踪。
街坊四邻中流言四起，说是皇帝因为被说中的短处，恼羞成怒，派人暗中处理了。
陈楚生有些意外，“这是有人刻意引导，散布流言？”
苏醒点头，“对方急着掩盖踪迹，更像不想被我们发现，这次没准会因祸得福。”
众人各自忧心忡忡地想着心思，一时间气氛沉闷起来。
不过线索是急不来的，当事人倒是坦然得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么。
苏醒举着杯在桌边敲了一下，笑骂道：
“别光说我啊，你们一个个的这样跑出来不务正业，也不怕被人盯上？”
张远明白苏醒的心意，也不纠结了。转头，一拳锤在好兄弟肩头，手劲儿还不小，打趣他：
“还当咱们跟当年似的人人眼红呢，现在谁还天天盯着我们几个啊？”
“哎，这话说的，”
陆虎也反应过来，对着苏醒连连摇头甩手，
“亳县有个失踪案告到了府衙，我可是正经来干活的。”
而被各方探子盯梢，跟了一路的陈楚生，慢慢悠悠丢出一句，
“我是黑户。”
语气十分理所当然。
几句玩笑将之前的沉闷驱散了些。
王铮亮看着身边的弟弟低着头，似乎情绪依然有些低落，便一把揽过王栎鑫的肩头，按在怀里一通乱揉，大声问道：
“糊糊这次回来能住多久？”
王栎鑫声音闷闷的，倒是没躲开搭在肩上的手，乖乖地回答：
“我告了探亲假，这次能多留几天。”
张远和陆虎两个听了之后咋咋唬唬地跑过来给他倒酒，嘴里喊着：太感动了，亲兄弟！
一左一右地开始安排起这几日要带着好弟弟去哪儿玩。
王铮亮赶紧往一旁让开些，免得他们俩闹腾起来殃及池鱼，正巧余光看见陈楚生皱起眉头，便凑过去小声问，
“担心啊？”
陈楚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抿着嘴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事，兄弟们都在身边呢。”
说完，王铮亮拍了拍他手臂，乐呵呵地跑去听几个小的满嘴跑火车。
陆虎说宫里日前好像是得了一个进贡的巨鳌，养在御花园里，三人正商量着怎么带栎鑫混入宫里，一起骑大王八。
眼见着听了王铮亮几句话之后，陈楚生整个人松快不少，苏醒心里感慨：有时候还得是亮哥
他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对面几个发癫的，想了想，凑到陈楚生身边，琢磨着高低先混个剧透，低声问，
“楚生，这次怎么同意回京了？”
陈楚生举起桌上空了的酒盅，苏醒下意识地也抬手，两只酒盅在半空中一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今天不聊正事了，兄弟们只管开心，不醉不归。”
趁着苏醒愣神，陈楚生迅速地将两人的酒盅调了个个，然后美美地将苏醒的酒一饮而尽。
苏醒看着手里的空酒杯，一阵无语——这人怎么抢了酒还不给剧透
不过千里迢迢赶回来的大哥都发话了，那便放开了闹吧，难得享受享受这么放肆的时光。
于是，苏醒一拍桌子，震得对面四个都回头看他，
“十五年前……”
张远捂着耳朵喊起来，“他又开始了！”
王栎鑫也跟着起哄，“你算了吧，状元永远是状元。”
陆虎有些心疼刚刚夹起来的一块炒肉，被苏醒突然一巴掌，不小心震到桌子上了。
王铮亮看着桌上几经坎坷的家常小炒们，感慨万千：
好奢侈的一顿饭！
......
好珍贵的一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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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04 - 把酒夜谈 下 —— 一窥几位（前）大将军风采
作者话：
久等了！最近三次过得十分地狱，这篇更得很不规律。大家可以订阅合集，以免错过更新（非常感谢（点赞推荐就更感谢您了
作者梦想是能写得还原几位老哥哥性格，任何评论反馈都是宝藏（哪怕您骂我ooc
超小声pps：每次修完文之后，都会发现之前留的预告不准了，所以预告大家就参考一下，别全信（ntm
以及打个交友广告，本人团偏远，混邪人，什么cp都吃，想找可以一起对着漂亮小鸟发癫的朋友扩列，感兴趣的话，请您私信我（谢谢🙏🏻
警匪｜卑劣偷欢（三）
all糊 主醒鑫 连载（5-6）
犯罪 刑侦 强强 架空
醒鑫警匪虐恋 楚鑫双疯批 虎鑫忠犬向
主线和醒鑫情感线是并行的
王糊要开始复仇了，道德洁癖的宝贝现在跑还来得及～（因为设定一开始就是真疯批，洗不白带着点偏执病态的那种。）
接上篇➡️卑劣偷欢（二）
剧情向长文，建议连贯阅读
请勿上升现实&正主 看文愉快(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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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5宿
今晚是喝的有些多了...
all糊 主醒鑫 连载（5-6）
犯罪 刑侦 强强 架空
醒鑫警匪虐恋 楚鑫双疯批 虎鑫忠犬向
主线和醒鑫情感线是并行的
王糊要开始复仇了，道德洁癖的宝贝现在跑还来得及～（因为设定一开始就是真疯批，洗不白带着点偏执病态的那种。）
接上篇➡️卑劣偷欢（二）
剧情向长文，建议连贯阅读
请勿上升现实&正主 看文愉快(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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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5宿
今晚是喝的有些多了。
苏醒把烟头在垃圾桶上摁灭，能隐约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出现延迟。楼上暖黄色的灯光在眼底散了一片。
直到王栎鑫出阳台低头看过来，视线才在刹那之间出现了聚焦。
这一次他站在高处，背着光源，静静地回望下来，眼睛里盛满的盈时的月光。苏醒跌进去便失了自我、迷了方向。一直等到他转身回屋，苏醒才从恍惚中回魂。
人在醉后永远要比醒时坦诚。
没有冗杂顾虑的克制，心意和行动都在表达最单纯的想法。
好比此刻，意识里留存的纠结和挣扎都被苏醒抛之脑后，他满脑子都是：
他会不会又消失不见。苏醒你不能再错过他。
于是身体在确定心意后，得到了前进的方向。他略带踉跄地跑上楼，敲响了那扇房门。
老旧门板上的铁屑窣落落掉了一地。
“咚咚咚。”突然传来的敲门声岔乱了心跳的节奏。
王栎鑫抽烟的手一抖，烟灰掉落在大腿的皮肤上，立马烫红了一块。
“栎鑫，你开开门...好不好？”
王栎鑫站起身来，走到门前，再三犹豫还是没有伸过手去。他嘲笑了自己一声，干脆背靠着门坐了下来，又燃了一只烟。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不再敲门，只自顾自地继续说：“栎鑫，我知道你不想见我。可是我害怕，我怕你再离开，那个时候...我其实想等秘密任务结束后和你表白的...可是...”他好像突然被什么梗住了，可是了半天没了下文，只化作了一句带着颤抖的：“对不起。”
以及
“我真的...好想你。”他似乎也坐下了，声音透过门下方的通风板清清楚楚地落在王栎鑫的耳边。
王栎鑫猛地吸了一口烟，颤抖地吐出云雾来。情绪却没能因此得到缓解。
此刻，他的爱人就坐在与他一墙之隔的地方，那人大概是喝醉了，自顾自毫无逻辑地说了一通，就连最后道歉的尾音似乎染上了些哭腔。
他的爱人在为他们遗憾，在为了他自责，在喃喃地说想念他。他却只能坐在门里当着哑巴。
两人之间明明离的极近，却又似隔着山川银河 无法相拥。
王栎鑫仰头咬着牙看着天花板大口地呼吸，良久才将那即将翻涌而出的情绪硬生生咽下，回落时却梗在心口，难受的要命。
过了一会儿，外头没了动静，王栎鑫想他大概是走了。他站起身来往回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还是转身打开了门。
他的手僵在原地，因为那满身矜贵的少爷此刻就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他靠在门沿，头耷拉在一边，楼梯间的感应灯明明灭灭地照下来，在那纤长的睫羽下打下一片阴影。
醉鬼睡着了。
王栎鑫叹了口气，终是舍不得让他就这样露宿一夜。他弯腰将苏醒扶进屋。
屋里灰尘四起，没有一处干净。他只好把苏醒扶到沙发上，进屋先拿了个抱枕垫着他的头。
他将枕头的角度调整好，目光却粘在了那人身上，寸步难行。
苏醒雪白的袖口蹭上了橙红色的铁锈，裤子上也沾着尘土，现下安安静静地被丢在这又脏又旧的老屋子里，显得滑稽又狼狈，活像是某财阀被绑架迷晕的纨绔子弟。 王栎鑫这般想着，把自己逗乐了。
可不是嘛，绑架他在行。
少年坐下来，几乎带着虔诚地看着自己的爱人。那视线滑过眉弓、眼睫沿着山根，最后落在唇瓣上。像是被蛊惑一般，他闭上眼睛俯下身，却即将触碰到他时猛地被理智扼住。
他微撇开脸 终究是没落下这一个吻。
凌晨三点。
虎子接到电话迷迷糊糊地打开门，看见王栎鑫站在门外懵了一下。“栎鑫你怎么回来了？”
“老房子太脏了，住不了人，我先在这边住几天。”
虎子点点头，想想也是，随手带上了门。王栎鑫回来了，他也就没回房继续睡，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今晚栎鑫有些低落。他从橱柜里拿出两个酒杯各自满上。
“事情我已经交代办下去了。栎鑫你别担心。”
“没有放在市区吧。”
“嗯，在凌华区，你怎么突然改变计划了？”
王栎鑫接过酒杯，和陆虎碰了碰。威士忌酒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他没有接话，只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起身拍了拍陆虎的肩膀，道了一声晚安转身回了房间。
是因为上次那个警察吗？陆虎暗暗地想。
“晚安。”他看着自己杯中晶莹的液体，起身将它尽数倒进了洗手池里。
他其实不爱喝酒，也不喜杀伐。可只要是栎鑫想做的事，他都会作陪。
苏醒是被接连不断的微信的提示音吵醒的。
迷迷糊糊地睁眼，房间里窗帘被人拉了个严实，昏暗一片。他揉着眼睛下床去拉窗帘，被结结实实地呛了一口灰，刺眼的阳光穿进来，意识也随之清醒过来。
看着眼前的陈设，恍然间和记忆中王栎鑫的房间重合在了一起，苏醒被钉在原地半天没能挪动脚步。
what happened？
我怎么...怎么就睡在这儿了？omg...what have i done？
他懊恼地拍了拍额头，只隐约记得自己走到栎鑫家楼下，之后发生了什么大脑里几乎是一片空白。
他打开房门，带着试探轻声唤了王栎鑫的名字，无人回应。意料之中，但他还是失落地叹了口气。
环视了一圈发现外头的家具陈设上都盖着防尘布，全家上下只有他睡的房间被人刻意打扫过。
他又折回房间，看着崭新的被褥，心里隐隐的失落感被一扫而空。他神经兮兮地又躺回床上，一头栽进那柔软的被子里。
他果然还是在乎我的。他这般想着，不禁翘了嘴角。像个捡到糖果的小孩，满心欢喜又害怕被人抢走。
于是患得患失，悲喜浮沉。
———————————————
no.6旧案
待苏醒回到警局已经是中午12:00了，他秉着反正都已经快要下班了的心态，甚至回家洗了个澡换了制服。
迎头就和刚准备离开的郭彪撞了个正着。
“诶？彪哥。来这边有事？”
郭彪是B市凌华区分局的刑警队长，也是苏醒警校时候的同学。两人时常会在工作上有合作，关系不错。
“哟，Allen！好久不见了，怎么着，一起出去吃饭不？”
“行啊。”于是苏醒还没进市局的大门，反脚又走了。
两人叙了会儿旧，便聊起了工作。
“你今天到局里是又有什么案子吗？”
郭彪说到这个就皱起了眉头，他抿了一口白茶道： “是啊，昨天晚上一辆冷链车超速追尾被交警拦下来，结果在后备箱里检查出一具尸体，你说可不就是巧了嘛！”
“那你来局里这是.....”按理说辖区内的刑事案件一般都由当地辖区的分局进行调查，市局接管的一般都是大案要案。
“噢，是亮哥。他说一早接到了匿名举报信，和这一起案件有关，决定把案件移交给市局处理。你应该很快就会接到通知的。”
苏醒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解。王铮亮不是这种爱给局里揽活的人，这么着急忙慌地接受这个案件，那么这个案件就一定存在着特殊性。
郭彪看苏醒拧着眉头，想着反正案子移交到市局大概率也是他接手，干脆就和他说了详情：“是这样，死者是泰通会所的一个陪酒女。昨个儿不知道怎么跑去我们区的源宏酒吧，出了事酒吧的老板害怕影响声誉就叫了冷链车想秘密把尸体给处理了。结果好巧不巧给交警拦了。我们这边法医初步判定是死于吸毒过量。还没有进行进一步尸检。”
苏醒听后表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不知为什么心口隐隐不安了起来。
“泰通会所” “吸毒过量”这两个词语和他一直在暗中追查的王月芸的案件关键词发生了高度的重合，会是巧合吗？
苏醒带着心事和郭彪道了别。
他回到市局，因为无故旷工一早上被王铮亮罚了3000字的检讨，而对这个案件的移交的事宜却只字不提。
可事关王月芸，苏醒比谁都着急。他直接开口试探道：“王局，早上遇见隔壁彪对，听说凌华区有一个案子转交到我们市局啦？你看我最近手头也没什么大案，要不交给我们一队？”
王铮亮没有料到他信息这么快，他拍了拍苏醒的肩膀，神色如常道：“这个案子我已经交给禁毒支队和二队了，你要给人家一些历练的机会嘛”
苏醒沉默，没再说什么。他明白王铮亮这是在搪塞他。自从他当上了局长，就经常明里暗里的阻挠苏醒去接近这个案件有关的一切。
可他越是这么做，苏醒就越觉得有问题。
苏醒明白争论无果，只好回到座位上偷偷和老姚去“借”卷宗。
姚政是二队的，这事儿他也干了不止一两回了，他想反正大家都是市局的，都是为了破案，也没干什么非法的事，藏着掖着干什么。他非常爽快地把档案发给了苏醒一份，手机上就收到了苏醒的转账。
“苏总大气！”
苏醒打开死者信息档案，彻彻底底地楞在了原地。死者张小婼，女，未婚，34岁，泰通国际会所员工......
张小婼这个名字苏醒并不陌生。她是王月芸案件的关系网之一，曾经苏醒还暗访过她，了解了一些案发前后的动向。
当年王月芸在泰通国际死于吸毒过量，而八年之后张小诺在另一家酒吧里死于同样的原因。
这很难让苏醒相信这是巧合。王铮亮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一直在阻挠他？他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吗？
东南亚陈楚生私宅。
“匿名信给你发过去了。”黄少峰把玩着陈楚生的茶宠，喝了口茶继续道：“王铮亮果然把这案子揽了过去。”
陈楚生心情颇好，他给黄少峰把茶满上，带着笑意道：“就让这些小老鼠替我们栎鑫做做事吧，好叫他快点回来。”
黄少峰莫名打了个寒颤：“就恶趣味吧你。”
陈楚生只是意味深长看着茶几上的兰花，没有说话。
苏醒带着满腹的心事用完餐，去车位上开车准备回公寓，外头毫无征兆地下起了瓢泼大雨，像是能感应他的心情似的。
刮雨器有节奏地运转着，斑马线前的路人都纷纷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波及，四处奔走。这雨来的好巧不巧，苏醒再晚个几秒就得淋个落汤鸡。
他拉下手刹刚准备倒车，却看见王栎鑫在前方斑马线对面一个人不紧不慢地走着，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中格外显眼。
他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不看来往的车辆和人群，只丢了魂似地向前走。雨打得他的睫毛颤了又颤，那单薄的身形好像立马就能在原地碎掉。
苏醒顾不上其他，迅速拉上手刹，打开雨伞冲了出去。
王栎鑫讨厌暴雨，它毫无征兆的像是厄运降临。
他总能想起无数个和雨有关的记忆片段，大多是带着血腥和屈辱的，带着痛苦和疯癫的。
姐姐走的那天也是雷雨天，撑着伞的看客自以为站在道德的至高处对着死者指指点点，他跪在雨里嘶吼哀求被穿着警服的人押着，像一只只会狂吠的落水狗......
王栎鑫还没从那挥之不去的回忆里缓过神来，便被人一把拉到了怀里。他忪怔地睁大了眼睛，愣在了原地。
黑色的大伞似乎有魔力，在刹那间将那那嘈杂的人群和雨声隔绝在外。伞下那一方小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一下子把他的心拽回了实处。他周身湿透了，苏醒沉默着抱紧他，温热的怀抱似乎能够褪去了雨水带来的刺骨。王栎鑫犹豫了一秒，没舍得把他推开，颤抖着双手回抱住了苏醒。
他大概是贪恋着这样的温度吧。
时隔八年的相拥里，终究是有人失足踏进用真心铺筑的陷阱里，丢盔弃甲，乱了分寸。
［对满身罪恶和怨恨的孩子来说，爱与真心从来都是最大的诱惑］
［有些人只是站在那里，对王栎鑫来说已是致命的吸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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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苏醒：“可是他留我住下还帮我买新被子诶🥹我不管，他就是心里有我。My little angel,I'm coming～”😚
陈楚生：栎鑫不在好无聊，快回来陪我☹️
虎子：又是那个警察😕😭
王铮亮：本大爷闪亮登场✨来猜猜我的角色定位吧～（想想气不过有折回来骂）陈楚生你才是老鼠！全家都是老鼠！💢🤬
黄少峰：😎路过～
张远：🙃勿cue
姚政：老板大气！🧧
苏醒：家人们，谁懂啊.....老婆抱我了555555🥺
王栎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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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话专场】
🌟xql破冰啦 已更新➡️卑劣偷欢（四）
♠️5.20特辑已更新➡️温存美梦 讲的是醒鑫过去的故事（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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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狗大闹朝歌 ②
梗来源于微博“假如唤醒妲己的是殷郊”
殷郊x姬发x妲己cb向，有郊通发达/姬屋藏郊无差提及
又名不改变第一部故事发展但是妲己是殷郊唤醒的
殷郊蹲在殿外看着灯火摇曳的宫殿，心中担忧：“父王让他们进去很久了。”
狐狸回了苏妲己的身体里，正啃着一只烹好的鸡，闻言含糊不清地说：“不会有大事儿的，你印象里你父王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姬发吗？他不会出事儿的。”
“这次不一样。”殷郊苦恼地挠头，“四大伯侯谋逆，只怕不能善终。我只怕会像苏全孝……”
他说...
梗来源于微博“假如唤醒妲己的是殷郊”
殷郊x姬发x妲己cb向，有郊通发达/姬屋藏郊无差提及
又名不改变第一部故事发展但是妲己是殷郊唤醒的
殷郊蹲在殿外看着灯火摇曳的宫殿，心中担忧：“父王让他们进去很久了。”
狐狸回了苏妲己的身体里，正啃着一只烹好的鸡，闻言含糊不清地说：“不会有大事儿的，你印象里你父王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姬发吗？他不会出事儿的。”
“这次不一样。”殷郊苦恼地挠头，“四大伯侯谋逆，只怕不能善终。我只怕会像苏全孝……”
他说出这个名字才想起来苏妲己是苏全孝的妹妹，不由停下。
“怎么不说了，怕啥，我又不是苏妲己，我是狐狸。”妲己无所谓地舔了舔指尖油水，“不过我说姬发也是不会变通。那四大伯侯有他父亲，他怎么就真的和质子们把他们抓回来了？”
“不要这么说他！他只是……他只是……”
“只是忠君，是吗？”
妲己嗤之以鼻。“你们就是对你父王太崇拜了。姜子牙那句话说的没错，也许你们看到的只是你们父王想要你们看到的呢？”
这次殷郊没有生气。他闷闷不乐地低着头，忽然问：“你说是我的血唤醒了你，所以你来找我报恩。那若是父王的血唤醒了你，你会跟和我呆在一块儿时一样对他吗？”
“不会。”
这次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妲己如是回答。她扬着下巴看向宫殿深处，似乎能透过窗户看到里面那个天下共主的身影。
“我被你的血唤醒，又吃了你和姬发的血，我太知道你们俩了：年轻，幼稚，勇敢但是愚蠢。你父亲不一样。我看到他就知道他内心的渴望，若是我被他唤醒……他大概会利用我早日得到天下。”
她吟唱一般说出这些话，似乎还觉得很好玩哈哈笑着：“但我只是会加快一切的到来。你父亲——他是个了不得的人。没有我他照样能成为全天下的王……也能带来无数死亡。”
殷郊紧皱双眉，沉默了很久，只小声说：“父王不是这样的人。他能成为全天下的王是因为他值得。”
妲己嫣然一笑，伸出油乎乎的手怜悯又轻蔑地拍了拍他的脸。
“是你不懂你父王。”
“你在这儿等姬发吗？”
跟她的声音一同响起来的是姜王后的声音。姜王后神情疲惫地走了过来，看向她儿子。
殷郊慌忙起身，下意识看向妲己。妲己却不慌不忙，还坐在台阶上对着姜王后笑了笑，毫不掩饰自己看向她时眸中的笑意。
“母亲——我——这是……”
殷郊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解释苏妲己的存在，姜王后却只是淡淡地看了妲己一眼，道：“我认识她。你们回朝歌后她总是会在晚上游走在宫里头，还会潜入我的寝殿里偷偷看我。”
“什么——妲己！”
面对殷郊的质问般怒吼，妲己没有在意，只是跟往日一样用着人身展现着她的那些狐狸小动作，慵懒地趴在台阶上，幽幽地盯着姜王后。
姜王后走到他们身边坐下，拍拍台阶，平静地说道：“坐。”
殷郊也就只好坐下，眼睛却忍不住看向他母亲，却见姜王后十分自然地拍了拍妲己的头，然后看向了宫殿。
“你舅舅……我哥哥在里头。”
姜王后说着，神情恍惚了下，看向那似乎很遥远但又分明几步距离的宫殿，不知是想到了遥远的过往，还是克制不住地思索起可怕的未来。
殷郊不知道如何劝慰自己的母亲，他向来很不会说话。他只能憋了半天，轻轻地说道：“我相信舅舅没有谋逆之心，一切都是误会。父王会明鉴的。”
“你不懂你父亲。”
几乎是话音刚落，姜王后就喃喃自语般重复着这句她和妲己都说过的话。
“我不明白母亲。你们为什么这么说？”
殷郊抱着头有些痛苦地问。“我是父亲唯一的儿子，从小被他亲手教导带大……父亲不应当是英雄吗？他不应当是个好夫君吗？他怎么会不明鉴、不伟大？”
姜王后没有回答。她慢慢地抚摸着妲己的长发，那双愈发悲悯的眼睛盯着宫殿方向，忽然出声：“什么时辰了？”
“母亲？”
“几时了？”
话音刚落，宫殿里传来了惊恐的尖叫声。妲己翻身爬起作出防御的动作，却又皱眉嗅了嗅，嘶声道：“有血腥味。”
姜王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喃喃自语：“一。”
“什么一？母亲你在算什么——殿内怎么了？妲己你说话啊！”
殷郊抓住妲己的肩晃着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却听尖叫声又起，妲己深深地嗅了一口，表情忽然不狰狞，似乎在享受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她轻笑着，愉快地说道：“二。三。”
宫殿方向的守卫奔跑着，金戈刺耳作响。
然后又是一声尖叫，姜王后哆嗦一下，手攥成拳头，用力得关节发白，张嘴似乎想要说话，但什么也说不出。
妲己抱住了她，闭眼轻嗅她发上的香油，笑得更加轻快。然后她轻轻地、轻轻地敲破了姜王后的防线：“四。”
“四什么？妲己你说啊，四什么？”
殷郊的内心深处，诞生了无名的恐惧。他颤声问：
“四……什么啊？”
四具尸体。四条命。三个父亲，一个儿子。
殷郊看着鄂顺的尸体被人抬了出来，抑制不住地发愣。还不等他去怀念这位昔日同袍，他就看到东南北三位伯侯的尸身被人粗暴地拉出，跟在他们身后的是精神恍惚的崇应彪和止不住颤抖的姜文焕。
姬发呢？姬发在哪儿？他躲在暗处死死盯着宫殿门口，却怎么也等不到那个身影，便抑制不住地想象那些可怕的事情。
“不要乱想。我没闻到他的血味，也没闻到和他相似的血味。”
把姜王后送回寝殿的妲己从屋檐上倒挂下来，落地无声，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然后门口出现了新的身影。两个侍卫架着一位老者出来，将他粗暴地拽拉出门，往地牢的方向而去。在他们身后，姬发全身乏力地走了出来，脸上的表情似悲似喜，却更似劫后余生。
“姬发！姬发！”
殷郊压低声音唤着，妲己举起手也招呼他过去。姬发迷茫地看向他们，定定地看了很久，忽然如释重负一般呼出一口气，朝他们走去。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他在殷郊开口前先沙哑地出了声，“去无人处，我……”
他腿下一软，跌坐在地。殷郊赶紧架起他的一只手，二人一兽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鄂顺死了。崇应彪杀了他父亲，东伯侯自杀……南伯侯也被大王叫人杀了。”
姬发的声音沙哑而颤抖，不知是不忍还是痛苦。
“我……我跟大王求了情，他饶了我父亲一命。但是……但是。”
他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眼泪从他的眼眶里流了下来。“……鄂顺，殷郊，那是鄂顺啊。他平时说个话都温温和和还口吃，大家都笑话他来着。他怎么就敢去杀大王？”
姬发闭上眼睛，似乎就能看到往日那个腼腆的少年在人群之后冲他笑笑，然后转身离去。
一时间无数情绪涌上了他的心头。他问，殷郊，我该怎么办？
殷郊无法回答。他迷茫地抬头看着天空上那一弯月牙，沉默了很久，说我们回去休息吧？
妲己跟在他们身后，恋恋不舍地看了眼那些被抬走的尸体，然后三两步追了上去。
东西南北四大伯侯密谋造反，已被大王斩杀。其中姜文焕崇应彪大义灭亲，鄂顺迷途不返，而姬发为父求情。
自那晚后，姜文焕已经很久不说话了。与他相反，同样弑父的崇应彪则愈发高调，似乎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他一剑捅死了父亲、成了新一任的北伯侯。
鄂顺的尸体被殷寿下令碎块拿去喂他的马，其他死去的三位伯侯亦是不留全尸。殷郊和姬发曾尝试去找过鄂顺的遗物，最后却发现那些都无处可寻。
大约是被殷寿派人处理干净了。
姜王后自从那天晚上后就一直没有出过寝殿，妲己曾多次深夜探访，却总总被挡在门外，郁闷得她连鸡都不偷了。养鸡的奴隶发现一连大半年都在丢的鸡终于不再丢了，差点哭出声，直给上天磕了十三个响头。
姬发无精打采地坐在校场的角落，擦拭着他的长弓。殷郊在他身边同样也无精打采，拿着鬼侯剑胡乱使了两下，便啧的一声开了口。
“今晚我要去找母亲。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若是舅舅真的是要谋逆，那就是错的，母亲理应明白！”
“你别去给王后糟心了。”姬发压低声音回道，“王后眼下想必心绪烦乱，你是她血脉相连的儿子，你若是不理解她……也没人可以理解她了。”
“可是！”殷郊忍不住放大声音，但被姬发瞪了一眼，又只好放轻，“可是姬发……”
他可是了半天，终究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亲眼目睹了友人的尸体被抬出，亲眼看到了三位伯侯的尸身。纵使他再怎么坚信父亲是个大英雄，再怎么崇拜父亲，心里也已埋下了猜疑。
谋逆的确不是对的。但是他们真的是想谋逆吗？
鄂顺的父亲南伯侯，他是知道的，那位从来都是个暴脾气。可是东伯侯是他舅舅，和他母亲一样一直以来都是个温和脾气，连姜文焕也一样是个文雅至极的人。东伯侯当真会谋逆？
北伯侯……北伯侯他不了解，但是北伯侯一直以来都是装聋作哑，想来不会有那个胆量。而西伯侯，姬发的父亲姬昌，更是个醉心务农德高望重的老者。他也会反吗？
心烦意乱。心烦意乱。心烦意乱。
“殷郊。”
姬发忽然出了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们一直以来……做的都是对的吗？”
对与不对他是想不清楚了，因为下一刻他看到一只手从他们身前伸来，揉了揉姬发的头。
“你这孩子，成天都在想什么，也不怕把自己累着了。”
那是个身着华服、温润如玉的男人。他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像极了冬日里的太阳，殷郊只能想到“暖呼呼的”这个形容词。这个男人他不认识，但他可以确定，谁见了都会喜欢他——因为他就像是这世间最为美好的存在，谁见了都欢喜，谁见了都贪恋他身上的暖意。
朝歌竟然还有这样的男子吗？殷郊恍惚地想。我以为这儿只有血与肉，只有死与伤。
男人身上有淡淡的麦子清香，又似一团温暖的火苗，点亮了姬发的眼睛。下一刻姬发抱着弓跳起来，像极了一个看到喜欢事物的孩童，脸上都不自觉洋溢起灿烂的笑。他很开心，开心得不得了，他惊喜地唤道：“哥哥！”
殷郊眨了眨眼，没反应过来，但已经先站了起来，看着这男人，嘴一快也跟着喊道：“哥哥……哥哥？”
妲己从一旁的墙翻过来，怀里还抱着半只死鹿，听到他们的声音疑惑地抬头，重复道：“哥哥？”
面对自家二弟以及意外收获的“弟弟”和“妹妹”，料是一向气定神凝温儒尔雅的伯邑考也愣住了，眨眨眼，下意识应了声“哎”。
妲己很喜欢伯邑考，喜欢得恨不得扑到他身上闻闻他的味道。但这实在是太失礼了，所以殷郊拼命摁住她，让姬发和他哥哥好好团聚。
“看到你在朝歌有好朋友，我也就安心了。”
伯邑考拍了拍姬发的头，收获了姬发咧嘴一笑，所以他也笑了笑。“比起上次见面你高了不少，想来很快就会比我还高，比马儿也高。”
“等等，上次见面？我说哪儿怪怪的。姬发不是在朝歌八年了么？哥哥你还能一眼认出他来，你是不是经常来看他——诶妲己！”
殷郊好奇地问道，手上一下子没拉住，妲己跟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直接扑到了伯邑考身上。
她闭上眼睛着迷地嗅了嗅，笑道：“你很好闻，跟王后一样身上都很香……但是王后身上的香跟你身上的不一样，你身上是麦子味。”
“妲己你做什么——哥，你别理她，她就是个狐妖不是人，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姬发上前要扯妲己的手臂，被她呲了一下，便翻翻白眼对伯邑考解释道。
伯邑考也是头一回儿被这么一个貌美的女子扑到身上，全身绷紧正打算礼节性地请她下去，却听弟弟这么一说微微睁大眼睛：“……狐妖？”
殷郊应和：“对啊，狐妖！妲己你快变个尾巴给咱哥看看！”
“你训狗呢！我咬你！”
妲己翻了翻白眼，化出绿色的狐瞳回头嗔视殷郊，又扭回头去注视着伯邑考，盯着他思索一下，嫣然一笑。
“你闻起来很好吃。”
伯邑考愣了愣，认真思索一下，对她笑笑。
“听上去好像是个不错的评价，考多谢姑娘。这位想来就是太子殷郊？”
姬发闻言忍不住地笑，拉过殷郊勾着他肩膀向他哥介绍：“我兄弟，殷郊！是不是看着……”
殷郊接嘴：“英勇威武？”
妲己摇头：“单纯天真？”
姬发顿了顿，笑着又指向了妲己，对伯邑考眨眨眼。
“哥，你说他俩是不是看着很狗？”
“姬发！”
伯邑考是来救西伯侯的。在听说此事后殷郊摇头，果断地说了句“没戏”。
“父王是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吗？东南北三位伯侯皆丧命，他留下西伯侯是因为你在求情——他从来都把你更当亲儿子看待。”
殷郊从来大大咧咧，不客气地说就是个憨人，这却是头一回儿如此冷静地说出这些话。妲己在他身边蹲着看着他烤那半只鹿，口水都快流下来了，闻言抬抬下巴挑眉：“难得你不傻啊，你还懂这个。”
“你再说我就不给你吃烤鹿……说来这鹿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殷郊疑惑地说着。姬发还沉浸在他哥要去求情一事上，闻言回了神，掰开鹿腿看了看：“这是摘星楼下万兽园的烙印。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妲己，大王眼皮底下你也敢偷？”
妲己义正言辞：“狐狸捕食的事情能叫偷吗？而且我这不是还带来跟你们一块儿吃吗——我要生一点的，你不要烤过头了。对了，你哥哥准备怎么救你父亲？”
“别听她的，烤熟一点。我哥从家里带了很多珍宝，想着如果可以讨大王开心，兴许大王也就放父亲一命。”
“嚯，那更难讲了。”
妲己如此评价，伸手撕了一块肉下来丢进嘴里，含糊不清地接着说：“你哥今晚去见他父亲？”
这回是殷郊摇头回答：“不，母亲跟我说今晚不要去找她，她去找父亲了。想来咱哥今晚还不得父王召见，得等明日——”
“你说什么？！”
妲己猛地站了起来，瞪着殷郊打断了他的话，姣好的脸上写满错愕。
下一刻她像是闻到了什么，猛地抬头嗅了起来。她忽然从躯壳里钻出，苏妲己的尸身倒在地上，她跃上墙头眯起眼睛，呲了一声。
“怎么了，你闻到什么了？”
姬发见状不对，起身询问。
“……”妲己在墙上低头，与少年们对视。
“血腥味。我闻到了血腥味。”
殷郊不以为然，耸了耸肩。
“朝歌每天都在杀人，有血腥味很正常——”
“殷郊，快走。”妲己跃下墙头，咬住殷郊的裤腿。
“这是你母亲的味道。”
摘星楼外，挂着一双血淋淋的眼睛。
【未完待续】
【殷郊X姬发】战后之子
生怀流！！！！生！！怀！！流！！！
完全是为了满足自己恶趣味！！慎入………
姬发灭商立周，改天换地，成了新的天下共主。
最终之战时，殷郊最终还是选择了保护他敬爱的父亲殷寿，但姬发率领的西岐大军勇猛，而殷商人心涣散，终究是大败，殷寿自焚。殷郊本也应随父亲死去，却被姬发保下，藏于一座幽阁之中。姬发在他的手腕上扣了一只镯子，镯子是一个法器，可以锁住殷郊全部的法力。
殷郊无法释怀父亲的死亡，无法忘记整个世界都变成火海的那一天。他性情大变，对姬发也不似两人年少相恋时那般挚爱体贴。每当姬发来看他，他便如同一只野兽在惩罚露出软肋的猎人，用着几乎是残暴的力道鞭笞这位新的......
生怀流！！！！生！！怀！！流！！！
完全是为了满足自己恶趣味！！慎入………
姬发灭商立周，改天换地，成了新的天下共主。
最终之战时，殷郊最终还是选择了保护他敬爱的父亲殷寿，但姬发率领的西岐大军勇猛，而殷商人心涣散，终究是大败，殷寿自焚。殷郊本也应随父亲死去，却被姬发保下，藏于一座幽阁之中。姬发在他的手腕上扣了一只镯子，镯子是一个法器，可以锁住殷郊全部的法力。
殷郊无法释怀父亲的死亡，无法忘记整个世界都变成火海的那一天。他性情大变，对姬发也不似两人年少相恋时那般挚爱体贴。每当姬发来看他，他便如同一只野兽在惩罚露出软肋的猎人，用着几乎是残暴的力道鞭笞这位新的君王。
没有亲吻没有爱抚，只有粗暴的发泄。身体疼，可是心更疼。姬发咬破了唇，看着熟悉却又分外陌生的男人，还是忍不住扭过头流下了眼泪。觉得自己可笑至极，殷郊已经恨他了，但他却连殷郊给的疼痛都抓着不肯放手。
殷郊看到哭泣的姬发，心口猛然刺痛了一下，身体的力道下意识地放缓。纵使姬发杀了他的父亲，将他囚禁于高阁，可是他还是难以忽视姬发的眼泪，无法自控的。
殷郊问：“哭什么。”
姬发的身体微微发抖，捂着眼睛不说话。
“回答我。”
姬发似乎是在思考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停了好久才慢慢开口：“……殷郊，我不舒服。”
殷郊拿开姬发遮住脸的手：“不舒服还来招惹我！”
姬发仍不说话：“……”
殷郊翻身下床开始穿衣服：“你回去吧，以后别再来了。”
姬发被这冰冷的话语刺激地皱紧眉头，接着就猛然扑到床边呕吐起来。殷郊坐下拍着他的后背，他俩的体格向来很好，除了打仗难免受伤以外，几乎不生病，但此刻的姬发看起来格外脆弱。殷郊觉得有些不对劲。
姬发平静下来，无力地转过身，轻轻抛下一句话：“我的身体…可以生育。”
这与殷郊来说却是平地惊雷，他愣了好久，才开口：“你是说，你……”
姬发点点头。
“你在骗我，这天下从没有男子受孕的事！”
姬发的心一痛，腹中胎儿已经三月有余，身体的不适使他夜夜难眠，动不动便会疲劳乏力呕吐，偏又赶上开国之初庞杂的国事全压在他身上，如今胎儿的父亲竟不肯承认。
姬发喉咙哽住，已经说不出什么。殷郊掀开被褥仔细看他的小腹，那里竟真的鼓起一个细微的弧度，乍一看不会察觉。但一旦知道内情后，再看过去确实很难忽略。
“你……”
殷郊感觉自己一时无法消化这个讯息。他的理智和感情都乱成一团。但他仍下意识的给姬发盖紧被褥。
“……你为何…不早告诉我你的体质？”
“我虽可以受孕，但几率极小，毕竟我是男子之躯。我没想过真的会发生…”
也许是暴露身体的秘密使他难堪，也许是刚才的呕吐耗光了他的体力，姬发的脸色惨白，虚汗沾湿了额发一缕缕贴在额头，看起来像是快碎了。
殷郊看着姬发，真的想不通，他只是一条丧家之犬，姬发这翱翔九天的龙，怎么就甘愿雌伏于他身下，甚至现在……腹中还孕育着他的子嗣……殷家的后代……
他不必问孩子是谁的，他知道那是自己的孩子。姬发身边没有旁人，他们只有对方，向来如此。
殷郊张嘴又合上，合上又张开，密密麻麻的话却不知从哪句开始说：“你……”
姬发看他犹犹豫豫很为难的样子，忍着鼻腔的酸涩，硬是扯出一个笑：“你放心，这个孩子和你没有关系，你就当我今天什么也没说。”
殷郊登时怒道：“我的孩子你凭什么让他跟我没关系？！”
姬发愣了愣。殷郊挠了挠额头：“只不过，我第一次面对有孕之人，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姬发下达了指令：“……我渴了。”
殷郊连忙起身去倒水，茶壶倒出来的是上好的清茶，姬发为他准备的吃穿用度都是天下最好的。殷郊打算拿给姬发却又顿住：“可以喝茶吗？“
“我也不知道…”
殷郊又重新倒了一杯温热的清水：“喝水吧。”
姬发打算接过，殷郊看到他的手还在微微发抖，便将水喂到他的嘴边。
这一刻，他们好像又回到了曾经最甜蜜的时光，中间没有横亘着一个王朝的倾覆。
一室寂静中，殷郊问：“你要把孩子生下来吗？”
这话一说出口，殷郊就暗骂自己嘴笨。姬发果然瞬间被激怒了，手臂下意识护住腹部，是他对孩子本能的保护欲：“殷郊，你若不想，这孩子便与你毫无瓜葛，但仍是我的孩子，你别想除掉他。”
姬发又开始想吐，殷郊连忙安抚他的情绪：“我没有这个意思！你是男子，也许以后会特别难捱，甚至可能会有性命之虞，你要为了这个孩子承受这一切吗？”
姬发轻笑一声：“我什么时候怕过？”
殷郊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TBC
北伯侯之死
崇应彪第一人称
内含殷郊x姬发 崇应彪→姬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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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崇应彪，北伯侯之子，殷商王室侍卫，质子旅首领之一。
我是朝歌的第一个质子，至少这一代是。当年崇侯虎上位，成为新的北伯侯，地位尚且不稳。殷遣使者前来，要伯侯之子前往朝歌成为质子，以表忠心。崇侯虎面上装得不卑不亢，实则当下就应承了使者，把他的二子，崇应彪，也就是我，推出崇地，以保北地太平，也保他爵位安稳。
出发前往殷地，除了带给商王的礼物，属于我的只有三辆马车和五个仆人。崇侯虎说北地苦寒，此去朝歌前途无量，不用在这一分一毫上计较。我知道，他要把家底留给哥哥，他的继承人。我这个生死由命的质子，不......
崇应彪第一人称
内含殷郊x姬发 崇应彪→姬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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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崇应彪，北伯侯之子，殷商王室侍卫，质子旅首领之一。
我是朝歌的第一个质子，至少这一代是。当年崇侯虎上位，成为新的北伯侯，地位尚且不稳。殷遣使者前来，要伯侯之子前往朝歌成为质子，以表忠心。崇侯虎面上装得不卑不亢，实则当下就应承了使者，把他的二子，崇应彪，也就是我，推出崇地，以保北地太平，也保他爵位安稳。
出发前往殷地，除了带给商王的礼物，属于我的只有三辆马车和五个仆人。崇侯虎说北地苦寒，此去朝歌前途无量，不用在这一分一毫上计较。我知道，他要把家底留给哥哥，他的继承人。我这个生死由命的质子，不值得浪费这一分一毫。
初到朝歌，我并未受到召见，只被安排在一个偏僻的地方落脚，条件算得上艰苦。先前的仆人都被尽数收走，只留一个殷地的老奴替我看家护院，他说话口音很重，我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交流。
我不是娇生惯养的世子，我是北地勇猛的武士，哪怕被困在殷地这破败的四方院里，我也不曾松懈分毫。我终日习武，拿着几根木棍与大树厮杀，只求能重见天日振我雄风。
我被困在这院里整整两年。第三年头，我终于等到了召令。召见我的并不是商王，是他的次子殷寿，我对他的了解不多，只知道他也同我一样，是不受宠的小儿子，是继承人的落选者。对他来说是惨剧，但与我而言未尝不是幸事。也许他会因为我们相同的命运，对我委以重任。崇侯虎口中的“朝歌的前途”，或许就此展开。
到军营我才知道，我并不是唯一的质子，却是第一个到朝歌的。第二个是姬发，他从西岐赶来，身上还留着田里丰收的稻香。他还是个孩子，比我矮一头，却已经懂为臣之道，恭恭敬敬地对着殷寿跪拜行礼。这都是崇侯虎不曾教我的。
但是他衣袍下的手也会微微发抖，我看见了。
我试图与姬发搭话，以过来人的身份宽慰他，却吃了闭门羹，他依旧沉浸在离家的悲伤中。有什么可想念的，我们都是被父亲放弃的棋子。
姬发没有和我一样的独门独院的待遇，我们共同住进军营，接受殷寿安排的训练。我以为在小院里闻鸡起舞已是刻苦，却不曾想到了这里才是真正的磨炼。少年人尚且稚嫩的身躯，要忍受常人难以想象的苦痛，我感觉天昏地暗，没有尽头。姬发比我更瘦弱，也更辛苦，我们的关系在相依为命中升温，他会在我昏迷沉睡时拍我的肩膀，唱着西岐的歌谣。他还是那么想念家乡，深爱他的父兄，无药可救。
姬发之后，质子们源源不断地到达朝歌，他们有的与殷商太子通婚，有的有殷寿之妻做靠山。来做质子，并不算斩断后路葬送余生。
我才知道，原来送质子，也是可以谈判，可以拖延的。
到第四年，四大伯侯，以及其他州的质子全部到齐。我们日夜操练，吃住同行，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兄弟，也打磨成真正的战士，质子旅终于成形。
也是同时，我第一次见到殷郊。他是殷寿的长子，与姬发同岁。他身着王室的锦衣华服，出入有无数仆人相随，衬得我们，尤其是我，更像乡野村夫。
很快，殷郊也搬进军营，与我们一同训练。殷寿并不因为他的身份而放松管教，而是训练更为严苛，把他当成继承人来培养。他是整个质子旅中，唯一一个没有被父亲抛弃的人。
姬发与他相谈甚欢，二人常常晨起练武，秉烛夜游，仿佛他二人是亲兄弟，冷眼看着我们其他可怜人。
姬发是不是在朝歌的温情里浸润得太久了，忘了我们才是一路人。迟早有一日，他殷郊也会下令，让我的儿子赶赴朝歌做质子。
殷寿来军营的次数越来越多，他的勇猛，他的战绩，在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是神话。直到有一天，在我拔得擂台头筹时，他拍着我的肩膀，对我说：“此子有勇有谋，可担大任。”那种神情，我只在他看殷郊时见到过。也许，我也是他的儿子，将来要替他坐镇北地的儿子。
至于姬发，我们虽然还是一同寝食训练，交流却越来越少。他与殷郊形影不离，天真的样子让我恶心。亲兄弟尚且相残，何况他们这天差地别的身份。
只有自己不会背叛自己。
入朝歌的第八年，质子旅终于跟随殷寿出征了。我作为先锋，冲在第一个。战马嘶吼，箭矢满地，血流成河，只要手中剑在，主帅在，我就永远是殷商最勇猛的战士。
我成为质子旅的首领，但首领不止我一个。还有殷郊和其他三伯侯的质子。作为殷王室的血脉，殷寿的亲生儿子，殷郊永远是离主帅最近的。其次是姬发，永远伴随殷郊左右。殷寿对他青眼有加，多少次冲锋的任务都给了他。然后才是我，一个镶边的角色。我无数次想证明自己的能力，往主帅身边更近一步，都无济于事。
我得找一个机会，一个超越姬发，证明自己的机会。
冀州侯苏护誓不朝商，殷寿带着我们去了。攻打冀州之前，苏全孝在城门前自尽，死在我们面前。我们的父亲都很听话，因此我们也几乎忘记了最初作为质子的用途。苏全孝浑身颤抖持剑不敢动手时，殷寿的一席话打醒了我们。我们是殷商一往无前的战士，但仍有一根致命的绳牵着家乡。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要了我们的性命，哪怕与我们无关。
苏全孝不是什么有用之人，但我担心有朝一日也落得这个下场。我确实迫切地需要一个机会。
凯旋回朝，庆功宴上，我亲眼看到太子殷启杀了殷王，然后拔剑冲向殷寿。我们想保护想防御，但歌舞用的木盾木剑不堪一击。千钧一发之际，姬发冲了上去，一手把住殷启持剑的手，把他斩于大殿之上。
鬼使神差，我开口指责，姬发你杀了殷商太子，理应灭族。他是我的兄弟，我应该像殷郊一样替他求情，甚至殷寿也免除了他的罪责，犒劳功臣。但我还是觉得他不应被如此轻描淡写地放过。我们一同见证了大殿上的血腥与叛逆，他甚至主动参与，他的心里，应该有比我更可怕的野心。
殷寿登基了。大司命说天狗食日大凶之兆，成汤家做王必定陷天下百姓于水火之中。我亲耳听到的，殷寿说他要自焚祭天。当王会落得这个下场吗？那做北伯侯会不会好点。
殷寿召见四方诸侯，其中就包括我的父亲，崇侯虎。我本来还在思索该以何身份见他，北伯侯的次子，还是殷商王室侍卫。但他人还没到，谋反的消息先传来，我是身着铠甲在大殿上见到他的。
我想过他会谋反，但没想到这么快。我还在朝歌，还是质子，苏全孝死了不过两年，他就想让我步他的后尘。果然，从离开崇地起我就被彻底抛弃了。
殷寿拍着我的肩膀，他站在我身后，我闻到野兽的味道。他让我杀了崇侯虎，我从头凉到脚。杀了他，我就是北伯侯。我死死握住剑柄，颤抖让铠甲碰撞猎猎作响。面前这个北地装束络腮胡的男人，曾经是我的父亲。或者，按照殷寿的话来说，几天前他决定谋反之前，都还是我的父亲。
殷寿的鼓动没有停，他的声音像大司命在殿前念的咒语，爬上我的每寸皮肤，钻进耳朵，渗在血液里。殷寿的声调越来越高，我感觉浑身的血液也在沸腾，心脏跳动剧烈，马上就要破胸膛而出。我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
于是我拔剑，指向崇侯虎，他不可置信地站起身，我没有丝毫犹豫，一剑刺进他的心脏。
剑穿过崇侯虎身体的瞬间，我周身的血液瞬间冷却下来，甚至让我打了个寒战。我感到血都流尽，脑子里空空如也。我扔了剑，跪伏在殷寿脚边。终于，在我入朝歌做质子的第十年，我只有他这一个父亲了。
头晕目眩，我最后听到殷寿的一句话是，我是北伯侯了。
姬发没有动手，我看不起他。姬昌是第一个要谋反的伯侯，他作为质子旅一员，居然还要留反贼性命。
我根本不相信他说的什么更大的惩罚，他还捏着腰间那个玉环。
我终于是北伯侯了。跟我想象得不太一样。我只是多了个头衔，没有其他变化。殷寿没有放我回北崇，还是在质子旅里，甚至东伯侯姜文焕还能压我一头。
好消息是，殷郊反了。殷寿全国通缉他。我知道是姬发放走了他。伤条胳膊不算什么，但这是公然谋反，姬发果然和他父亲姬昌是同一类人。
迟早有一天，我要让他们情深兄弟付出代价。
忍不到决战，我先对姬发开腔了。他不承认和殷郊同伙，还要来揍我，他不可能是我的对手，从小到大都不是。我几乎就要打败他了，突然窜出来一个帮手，让我落了下风。是伯邑考，姬发的哥哥，西岐的世子。
姬发见到伯邑考，那瞬间流露的惊喜，热泪盈眶的相认，是我无法理解的。离家十年，我再也没见过哥哥。当年他庆幸远赴朝歌的是我，现在我重新考虑他这个前世子继续留在我封地的可能性。
等我北伯侯归崇，一定让他后悔降临在这世上。姬发这个蠢货，还在妄想世子哥哥怎么疼爱他。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再见到姬发。伯邑考身死，姬昌认罪，姬发被殷寿派去刺杀西伯侯。绕了这么一大圈，他不还是提着姬昌的头来朝商，又比我高贵到哪去。
他跟我不一样，他真敢反。
殷郊终于被推上刑场，我的激动难以自持。只是可惜，我只能远远地观看，无法亲身感受他的鲜血溅在我铠甲上。
世事难料，姬发突然扔了头颅，拔剑冲向殷寿，嘴里高喊救殷郊。几乎瞬间，午门内半数士兵都扔了殷旗冲向刑场，他们都是西岐人。
那股鲜血沸腾的感觉又来了，我看着断头台上披头散发五花大绑的殷郊，还眼巴巴看着姬发和殷寿缠斗。
恨。原来这种沸腾的感觉是恨。
我穿过人群，攀上断头台，高举手中剑，盯着跪在我面前的殷郊。
兄弟，我来送你一程。
手起剑落，他的头颅滚到我脚边。
殷郊终于死了。
我的血液没有想象中冷却，还在持续地沸腾。我跳下断头台，冲进人群厮杀，企图找回一些冷静。
直到我听到一声巨响，殷寿坠落城门，他死了。
殷寿死了，现在听我北伯侯的。
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我知道姬发可怕的野心是什么了，我也知道我和他一样。去他的北伯侯，我要做全天下的王。
我再次冲上断头台，姬发转身一箭，刺中了我的左眼。没有疼痛，没有黑暗，我拔下眼中箭，扔在殷郊的血迹上。
姬发没能要我的性命，我一定让他后悔。
我策马冲向午门，身后是殷寿的士兵，不，现在是我的。
姜文焕放走了姬发，他要和我决一死战，他还不够格。
身后两声巨响，参天的看门狮子居然活了，朝我们飞奔而来。
午门已关，前途紧闭，我注定跑不出朝歌城。
我是崇应彪，商朝北伯侯，被申公豹的移魂术踩在铁蹄之下，生死未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