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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童藕饼背景  HE 藕饼双箭头 哪吒2续写

#🔴不是爽文！不是爽文！不是爽文！不是热血战斗番！🔴同时这只是一篇很普通很普通很普通的同人文🔴🔴🔴

#🔴其实我觉得看标题就能看出来这不是爽文了（跪

#🔴纯个人口味向创作，是我自己想看这样的故事就写了这样的故事，笔力和创造力有较大的瑕疵🔴🔴🔴🔴🔴

#🔴全都是我个人想象力创作，经不起任何历史考究，参考背景仅仅截止魔童2、和部分封神榜内容，不会出现三清等其他道教设定。🔴🔴这篇文无法代表电影，哪吒3的内容也不会因为这篇文有所改变。

#🔴阅读过程中觉得难看、写的不好后，需即刻停止阅读，开心最重要🔴🔴🔴

#🔴如果只是想来审判我是攻梦还是受嬷的请当即退出。我拒绝被任何人审判，谢谢。我是普通人类，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们一样喜欢给自己或别人按标签🔴🔴🔴

#🔴同人文只是用来，也只能用来磕cp，磕不下就不磕，就去看别的，不要硬看。🔴🔴🔴

#🔴你不喜欢是你的事，请不要谩骂喜欢这本书的普通读者，不要给别人扣帽子，大家都是磕cp的普通人🔴🔴🔴

#感谢阅读

  

“三太子留步。”身后蓦然响起一道恭敬的招呼声。

孙悟空闻声，看向身旁的哪吒。青年马尾高束，一条过长的红绫随意地缠在发上，顺着他的发丝垂落至肩。在听到身后这声呼喊后，红绫却比哪吒先动，瞬时散开，没了红绫束缚的长发，又全部飘起，散发着淡淡的魔气。

而那条亵职的红绫此时正盘绕在哪吒周身，一头缠住他的手，就要拉着他转身看去。

孙悟空心下称奇，他自然知道自己这位好友除开面上的三坛海会大神的官号，还有个“三太子”的旧称。但在这上天庭，素来是叫官号的多。这旧称常是哪路神仙对哪吒有事相求时，才搬出来用以套近乎的叫法。

只是往常，他人如此称呼哪吒时，孙悟空却也未见混天绫有这般动静。

孙悟空眉梢一挑，对身后来人有了兴味，他转身看去，瞧见一素衣仙司正拱手作揖，只是对着的方向，却不是哪吒，而是走在孙悟空身后的一白衣星君。

只见那白衣星君亦回身对唤他的仙司回礼。孙悟空只能瞧见这星君的背影，可从他躬身的姿态和风韵，孙悟空断定这星君定生得一幅俊俏模样。

礼罢，那仙司朝白衣星君走近，正欲拉过他说些什么，却有一道声音抢在前头：“敖丙。”

语调漠然，叫人听不出其中任何意味。几人面面相觑，默然片刻，孙悟空才意识到说话的似乎是身旁的哪吒。他朝好友看去，却见那混天绫不知何时又规矩地缠回哪吒的发上，顺着青年的马尾垂下，飘飘然好似从未变化过。

那星君终于转过身来，模样比孙悟空想得更甚丰神俊朗，举手投足间若有凌霜傲雪之美。白衣星君对孙悟空甫一行礼：“斗战胜佛。”

孙悟空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眼前倏得红影一闪，是哪吒走到了他和白衣星君中间，只听得哪吒语气讪讪：“三太子，你看不见我？”

敖丙这才肯正眼看向哪吒，他踌躇半晌，眉头微皱，额间的冰蓝印迹忽而一闪。

他微微行礼，同方才对孙悟空时无二：“别来无恙，三太子。”

原来是三太子对三太子，有意思。

孙悟空摸了摸下巴，哈哈一笑，如同看到了万分有趣的事物。

正文免费，彩蛋看不看都行

  

粉身碎骨之痛不是谁都能忍的，而这样的痛他们彼此都经历过。

封神大战接近尾声的时候，阐教先锋大将哪吒已经遍体鳞伤，他本是莲藕托生，无筋无骨，粉身碎骨后重塑的肉身，伤口甚至不会流血，最后的最后，身着红衣的哪吒用尽最后的力气来拉开轩辕弓，然后一剑射断了截教大旗，这场封神大战，终于结束了，阐教惨胜，哪吒背后尸横遍野。

封神大战已经打了很久，双方都付出了血的代价，有时候哪吒看着遍地狼藉会觉得自己走错了，为了一个答案就参与封神大战搞得人间大乱真的是对的么？这些死去的人还有没有机会复活了呢？

哪吒从来都是不管不顾的性子，他都开始觉得这一切是个骗局，只是这代价他担了。

  

只是哪吒怎么也没想到，封神大战最后献祭的会是敖丙，那条陪他走了一路的小龙。

轩辕箭射出的时候哪吒几乎耗尽了法力，魔丸开始了反噬。

哪吒失控了，阐教大军如临大敌，谁都知道魔丸哪吒实力非凡，失控的哪吒根本就是人行兵器，太乙真人试图控制他，但三花聚顶被天雷劈毁的太乙真人现今不是哪吒的对手，最终能阻止哪吒的，只有敖丙。

敖丙看着毫无理智的哪吒，心中默念，冤孽啊，这一切由他师傅申公豹盗取灵珠开始，最终还是得靠他来完结。

敖丙从未真正打败过哪吒，或者说他从未意志坚定地与他战斗过，水淹陈塘关时他满心犹豫，直到哪吒把枪对准他眼睛那一刻他才惊觉，他做错了，敖丙一直感激哪吒阻止自己做后悔的事，而此刻他意识无比坚定。

他不能放任哪吒失控，他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再前进一步就是结局，不能就此功亏一篑。

  

“哪吒，你醒醒！”乾坤圈压制的魔气已经四溢，这些日子，哪吒能力越强魔气就越强，直到压制不住，魔气就是在等着一刻。

哪吒根本听不见敖丙的话，他拿起混天绫和火尖枪就攻了过来，敖丙突然就想笑，你看，灵珠魔丸注定有一站，这是命中注定。

  

这一场打得天崩地裂，阐教和残存的截教众人亲眼见到了魔丸恐怖的破坏力，都在心里有盘算。

敖丙很着急，此次封神大战，元始天尊并未参战，出于公平他不会直接参与，但若魔丸失控那他就不会坐视不管了，敖丙要在元始天尊来之前阻止哪吒。

敖丙知道所谓的封神大战不过是两教之间的权利划分争斗，若哪吒和他成了那变数，一切只怕会往他最不想的方向发展。

 

“哪吒！”敖丙喊他，一边用冰系法术控制哪吒，但哪吒毫无理智，招招致命，看着眼前灰白眼眸毫无情绪的人，熬丙很不顺眼，哪吒不是这样的，哪吒的眼眸里是有喜怒哀乐的，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那么漂亮，绝不是这样死寂的模样。

最后没办法了，敖丙只能迎面撞上了哪吒的火尖枪，把乾坤圈带回了哪吒的脖子上，枪透胸而过，敖丙吐出一口鲜血，但他赢了，他阻止哪吒了。

“敖丙！”哪吒清醒过来之后只见到敖丙血肉模糊地站在自己身前，自己手中的火尖枪穿透了他单薄的身体。

“敖丙！”哪吒接过敖丙把他抱进怀里，熬丙的血一直在流，哪吒脑子一片空白，这场景与当年娘在他眼前化丹的模样重合，一寸寸割裂了他的脑海。

乾坤圈戴到哪吒脖子上之后他就恢复成了小哪吒，敖丙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抚摸哪吒“还真是怀念这个样子的你。”说完他就晕了过去。

“敖丙！”哪吒发出一声惊呼，他甚至不敢把火尖枪拔出来，他颤颤巍巍把手放到敖丙鼻子下面，探到了微弱的鼻息。

“徒儿。”太乙真人过来，哪吒的混天绫瞬间挡在了前面，此刻的哪吒就是失控的野兽，守护着自己的宝物，谁也不能靠近。

“徒儿，莫慌，我找师兄救他。”太乙真人小心翼翼地说道，让哪吒把敖丙给他，哪吒似是一时听不懂太乙真人的话，眼神戒备地盯着太乙真人，他失控亲手伤了敖丙这个事实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你再不给我，他就真死了！”太乙真人一时着急说道。

哪吒这才反应过来，小心把敖丙抱起来交给了太乙真人，他瘦弱的身躯串在火尖枪上就像一只瘦弱的孤鸟，他的敖丙还只是一条小龙啊。

也许一切都是错的，他不该参战，他更不该把敖丙拖入战争。

 

敖丙被带走了，而哪吒本该是封神大战的英雄，却被封在了结界中。

三天后，太乙真人带回敖丙的消息，敖丙还活着，在养伤，他还带回来另一个消息。

“封神大战有了结果，九天后举办封神大典。”

哪吒盘坐在地上扯了扯唇角“怎么？还有我的份啊？”哪吒一直以为他只是阐教手里的武器，还是危险的武器，他所求一直都只是一个公平，封不封神与他而言没什么所谓。

“当然了！徒儿你是功臣啊！”太乙真人乐呵呵的说道，“到时候敖丙伤应该也好了一些了，他也会来参加大典，师傅我啊，总算是放心了”

哪吒看着乐观的太乙真人，陷入了沉默，他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他魔丸的身份对他们来说一直都会是隐患，阐教真有那么好心？

  

九日后，封神大典，哪吒端坐莲台，他被太乙真人安置在了莲花座上，为了防止他再失控给他设了结界，熬丙并没有出现，太乙真人说熬丙伤势恢复的不好，不便参与封神大典，哪吒烦躁地扯了扯衣领，一股不祥的预感自心底慢慢升起。

封神大典冗长而又无趣，不过一个个宣布阐教截教所封神位，在大战中死去的众人魂灵成神，而李靖父子，是少有的肉身成圣，哪吒听着那暴虐的纣王都封了神，扯了扯嘴角，这些神啊，凡人性命在他们眼里似乎真的不重要。

熬丙和他的三个兄妹分别被封为了四大龙王，分别镇守四方海域，敖光沉默地接受了封位，在台上问道，“我儿熬丙何在？”

姜子牙手拿封神榜，语气平淡，“东海三太子熬丙，伐纣有功，封为华盖星君。”

“我问的是，我儿熬丙现在何处？”敖光强调道。

“他身受重伤在玉虚宫养伤。”姜子牙说道。

哪吒突然就暴起，他站起身，质问道，“老匹夫，我问你熬丙在哪里！玉虚宫中并无他的气息！”

“哪吒，不得无礼。”太乙真人阻止道。

“你少管我。”哪吒想突破这个莲花结界，但他发现他出不去，熬丙不在玉虚宫，他可以感觉到，所谓封神大典，封了这么久，却没有提到他的母亲和那死去的无辜百姓。

“十二金仙，天界仙人，难为把你们一个个搜搂起来，扯着正义的大旗在人间发动战争，称神？你们也配！”哪吒手拿火尖枪，身披混天绫试图破坏结界。

“李靖，管管你儿子。”姜子牙看向李靖，让李靖阻止哪吒。

“吒儿！”李靖唤道。

“爹，我以为我替阐教卖命，为他们赢得伐纣大战，就可以得到一个公平，但你看连纣王都能封神，我娘呢？陈塘关死去的百姓呢？他们当如何？”哪吒愤愤不平道。

“哪吒，封神参照的是封神大战功绩，殷夫人未参与封神大战，自是无封赏，你身为魔丸，本该被天雷劈毁，有机会参与封神大战，得受封赏，你该感恩。”元始天尊缥缈又威严的声音自天边传来。

“什么狗屁道理！”哪吒不肯认，怒骂道，“笑话，连殷寿都能封神！这算什么？”

“殷寿是人皇之尊，死后封神有何不妥？”姜子牙解释道。

“诶呦，我的徒儿哦，你别说了！”太乙真人急得直跳脚。

“哪吒，封你为三坛海会大神，太乙座下首徒，身为魔丸已是无上尊荣。”姜子牙拿着封神榜，说道。

“我还得感谢你们是吧！我说，把敖丙还来！”哪吒所属结界已被暴怒的哪吒撑出了裂缝，随时会碎裂。

“哪吒，你认是不认！”姜子牙再次问道。

“我！不！认！”哪吒一字一顿，语气凌然。

“华盖星君敖丙，在我府上。”姜子牙说道。

“你要对敖丙做什么？”哪吒停下了破结界的动作，问道。

“你若认，他还是华盖星君。”姜子牙语气一转，“若你不认...”他说了一半，但哪吒懂了，他在威胁自己。

“吒儿！”李靖开口道，语气里含着满满的苦涩。

“我可以答应你，复活殷夫人。”姜子牙改口道。“至于旁人，这世道本就如此，你要认。”

哪吒看着眼前站得满满登登的神，觉得可笑，他们拿敖丙和娘的性命威胁他，告诉他这所谓的天道秩序，他反不了，他只有认。

曾经他对敖丙说，他们还年轻，所以想试试。

现在看来是他们太年轻了。

姜子牙看着不再反抗的哪吒，继续宣告道，“封李靖为托塔天王，职责看守魔丸哪吒，一旦魔丸有异动，需以塔制服。”

李靖看着手上凭空出现的玲珑宝塔，发出一声嗤笑，他们居然用自己来控制哪吒，这塔与他神魂相连，说是他托塔，不如说塔在控制他，还真是好谋算。

哪吒慢慢坐回到了莲花座上，这天道逼他到了这个地步，哪吒抬头看天，发出了爆笑声，真是好笑啊，错不在他是魔丸，错也不在封神榜，而是这天地初开之时一切都是错的。

人、妖、神，神不该插手人间事，他们没这个资格。

“魔丸又失控了！”

“魔丸不可留！”

“除去魔丸！”

“除去魔丸！”

 

“哪吒！”敖丙的声音似是从天外传来，哪吒在混沌中微微清醒了过来。

“哪吒，一不看着你就惹这么大的祸么？”敖丙站在莲花台结界外面，一脸无奈。

“敖丙，你...”哪吒喏喏地喊道，这个敖丙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幻境？

“我在。”说着敖丙挥舞着他的大锤，一锤把已经裂开的结界打碎，冲他伸出了手，“哪吒。”

哪吒看着他，愣愣地把手放进敖丙手里。

“我陪你。”敖丙与哪吒并肩，瞪向周围的人群。

“敖丙，你是真的吧。”哪吒问道。

敖丙把大锤砸在了他脑袋上，这暴力的模样，是敖丙没错了，哪吒笑得一脸不值钱，丝毫不顾现在的情况如何。

敖丙从姜子牙府中逃出来就赶了过来，他早料到哪吒不会这么轻易接受，势必会闹这一场，这世间秩序他亦不认，那就陪他闹一场吧。

“你怕么？”哪吒问他。

“不怕。”敖丙回答的很自然。

“爹，我救不回娘了。”哪吒回头冲着李靖说道。

“吒儿，做你认为对的事。”李靖笑着回答。

“爹，龙族......”敖丙看着敖光不知如何开口。

“丙儿，你娘当初的愿望只是希望你平安，走你自己的路吧。”敖光把刚刚递到他手上的王冠丢在了地上，封神，他们龙族也不在乎。

 

魔丸灵珠，吸收天地生息而生成为混元珠，混元珠的力量非比寻常，他们要抓走敖丙，就是害怕魔丸灵珠合并。

催动混元珠之力，魂归天地，可以将天地分隔，到时候所谓的神啊，再不得插手人间事！

“哪吒敖丙，住手！”太乙真人是真心喜爱自己的小徒弟的，他也是无可奈何，但一旦魂归天地，再无轮回，哪吒和敖丙将从这世间消失。

“师傅，我要向这天讨个公道！”

“可世道本就如此啊。”太乙不懂，他向来平和，有些事不是他不懂，而是他不管，何必头破血流去要一个结果。

“从来如此，便对么？”

太乙愣住，是啊，对么？

哪吒敖丙魔丸灵珠合体，撑开了这天地，至此神要再介入人间事，会被天谴，就让这些神啊，仙啊，呆在那空旷的九重天吧。

人间事，不劳他们费心。

魔丸灵珠，身死魂消。

至此，他们永不分离。

（完）

你看你们给我点的虐，还你们个虐的，虽然我觉得好像结局是HE，去翻翻我的主页就会知道，这对我真不算虐文，我都没写啥。

接封神后，通篇鬼扯。地位尊崇藕×孤僻美貌饼

双失忆，撒狗血，超级无敌大狗血，HE

有抽筋扒皮梗；OOC

本文完成于2019年，篇幅较多，就不每篇都加避雷了。总而言之，请谨慎入坑。

（一）

哪吒第一万三千九百七十八次拿着一副丹青放到杨戬的面前，沉痛道：

“本座真傻，真的，本座单知道天帝那杯酒叫我忘记当下，保留尘世记忆；不知时间久了也会忘。本座一清早起来就回忆，从我们相识回忆到成婚，他的眉眼他的唇，本座突然想不起来了，本座知道，糟了，本座怕是输给时间了。他是很听话的，本座的话句句听；可他也羞涩，本座吻他时他……”

杨戬赶紧道：“打住。”再说下去，怕他说出些扰乱仙根的大逆不道的事来。

于是哪吒又开始对着那副丹青，深深地发呆。

那图画杨戬看了一万三千九百七十八次，棕褐色的画布已被磨出了毛边，是两个简笔的小人在踢毽子，俱是圆圆的圆圈里面两个小黑点代表脑袋和眼睛，手与脚由两根柴棍构成，十足的灵魂。据哪吒自己说，其中一个人是他，另一个就是他要找的人。整幅丹青只有那只鸡毛毽子稍微能入眼。杨戬不止一次认为，若不是哪吒作画水平太差，兴许画里的人物早就寻到了。

还能说什么呢，找了三千年，杳无音讯，现在连哪吒脑海里的记忆也快要消失了。

私设穿心针后遗症|1w+　　

——为三界，开这生门。

  

  哪吒是最先发现敖丙不对劲的人。

　　

　　

　　自阎王殿一行，为陈塘关百姓讨了公道，撕了阎王簿，重开生门后，两人就携手同李靖、太乙一起修缮房屋庙宇，赈济难民，忙得脚不沾地。又因为有大量岩浆残留要清理，敖丙不知道施了多少布雨咒，陈塘关的百姓一抬头，就能看见那条银蓝雪韧的小龙在天间徘徊。

　　

　　

　　所以，一开始见他脸色不好，哪吒只当是法力耗损过度。这几天连太乙的猪都瘦了，一筐筐物资驮得不停，太乙拍着它的耳朵说做猪不要太贪心，要知足，驮这些不比驮我轻松吗。

　　

　　

　　这几天几乎是头沾了枕头就能睡，有时候都不用枕头，有次哪吒躺在岩浆灰堆里就不知不觉睡了。一个推铲车的大爷差点把他埋了，等他灰头土脸爬出来，连太乙都没认出来，一拂尘先甩他脸上了。

　　

　　

　　这几天哪吒都是化形形态，美名其曰好干活。只有太乙知道，是因为吃饭的时候敖丙不经意一句“这身还挺帅的啊”，给人熟红透了埋头扒了一大口饭，差点没噎死。

　　

　　

　　“最近咋个脸色这么差？累狠了？”太乙歪头看敖丙，不由分说上去号他的灵脉。

　　

　　

　　敖丙清泠泠一句“不用”毫无抵抗力，没躲得开，低了头避开哪吒微微沉皱的眼神。

　　

　　

　　“真是，”太乙还在惊异他的灵脉之微，“这几天岩浆灰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李总督也请了够多的人力，你们就别忙了，元神耗损成什么样了都…哪吒你也莫看我，你以为你脸色有多好看撒？”

　　

　　

　　哪吒沉沉地压下眸光，筷子戳进饭里。

　　

　　

　　他脸色当然不好看。

　　

　　

　　当天下午，那条小龙又出现在了临近陈塘关的海面上。

　　

　　

　　哪吒抬手接了几滴雨丝，捻了捻指尖的湿凉，脸色阴得也快滴水。太乙还没开口，他就抡着火尖枪一踏风火轮，朝海面上去了。

　　

　　

　　“不是说了让你在府里用宝莲修复灵脉吗？结界兽呢？又打晕了是吧？”

　　

　　

　　敖丙自知理亏，只能耐着性子跟他顺毛，“陈塘关西岸还有几处庙宇困着，要是不尽快弄完有坍塌的风险……”

　　

　　

　　“几个年久失修的破庙而已，就算修好了也是供小孩儿藏猫猫的地儿。”哪吒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小龙尚且新嫩的龙角，潮湿，温莹。

　　

　　

　　小龙只是温驯地甩了甩尾巴。意思多半是在跟他讨价还价。

　　

　　

　　“混天绫！来！”

　　

　　

　　“干什——”

　　

　　

　　“捆你回去。”

　　

　　

　　混天绫系得看上去温温柔柔不算紧，却也不由分说难以挣脱。敖丙挣了几下没挣开，只能化回人形，这红绫却依然咬着黏着不放，还恶趣味地在他腰间绑了一个蝴蝶结状。

　　

　　

　　他的脸一下由瓷白涨得通红，奈何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纵他惊怒，威胁认错告饶什么招都使了，哪吒也无动于衷，只是云淡风轻牵着红绫的一端往李府荡去。

　　

　　

　　“再不服一句，我不拽混天绫，改揪你尾巴了。”

　　

　　

　　混天绫在一旁欢欣鼓舞。

　　

　　

　　很快，哪吒就意识到，龙的脾性就是不能惹。

　　

　　

　　三天闷在屋子里不见他了。

　　

　　

　　哪吒也只当他是闹脾气，匆匆忙忙和李靖修整完最后几处房屋，想着回家慢慢磨，他就不信还有他磨不圆的石头。

　　

　　

　　月色冷白。院子正中生着树，一树的枯枝高高印在淡青的天上，像瓷上的冰纹。

　　

　　

　　混天绫从门缝里溜进去，利索地开了锁。哪吒将门轻轻推开一道缝，漏出一线纤温的皎白。屋里没点烛台，只有月色透过糊得厚厚的窗棂，于是那黑也变得清幽幽的。水纹鲛绡幔帐垂掩着，绣遍洒珠银线海棠花，在月光下粼粼地动，帐里自然云遮雾绕，看不清晰。

　　

　　

　　“敖丙。”

　　

　　

　　哪吒没想吓他，出声提醒。

　　

　　

　　回应他的，只有断续一点压抑着锋锐的刺划声。像指甲划过蒲席或沉木，又因为不想被发觉端倪而堪堪止住。

　　

　　

　　血腥味。虽然只有一点浮在空气里，却仍逃不过他此刻绷得极紧的神经弦。

　　

　　

　　帷幔被用力一扯，半撕半落了下来。

　　

　　

　　他蜷卧在榻间一角，身下云水潇湘纹的褥子早已褶皱不堪，露出底下凉硬的蒲叶席，有些地方被扣得横出倒刺，断在指尖里，指缝间尽是血软肉糊。左手死死攥住心门处的衣裳，冰纨纹锦被蹂躏得狠了，像落了几叠碎梨花瓣。

　　

　　

　　哪吒记得敖丙的发色分明是帝释青，此刻却淡成了桵蓝，几绺发丝散湿着遮了半张脸，还在随着胸腔的忽起忽伏而缓缓淌落，滑在褥子上，像一浅池的弱水。

　　

　　

　　哪吒慌了心神，去摸他的脉。内力紊乱四蹿，冲撞迂回，灵脉已经像呼吸滞涩已久的树根，微弱得像油豆一般的烛火。

　　

　　

　　凑近了才看见他唇角破了，渗出一点血丝，颈上的皮肤云纸似的薄，纤脆的玻璃体组织都清晰可见，浅痕青筋浮动。颈侧、腕间都有指甲抓出的血痕，连黄梨木的床栏都不能幸免。

　　

　　

　　太乙被哪吒拎起来的时候人还是懵的。

　　

　　

　　看到帷幔里的人时他更懵了。

　　

　　

　　他跟哪吒一样，号脉也号不出个所以然来。无非就是内力紊乱，灵脉微弱，但原因，实在毫无头绪。

　　

　　

　　太乙见他一直紧摁心口不放，神色已经冷了几分。他问敖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具体什么地方，也不敢多问，等人捱过一阵疼，喘息的功夫，才从那风干的玉梨花一样的唇瓣里抖落些字句。

　　

　　

　　回陈塘关之后几天。

　　

　　

　　心脏…里面。

　　

　　

　　——你受那无量仙翁穿心咒的一瞬间也是这样的痛法吧。

　　

　　

　　太乙问。

　　

　　

　　敖丙咬白了唇，点头说是。

　　

　　

　　哪吒回忆起，那些棘刺从敖丙身体里挣出的一刹，他眉眼间一瞬而过的痛色。

　　

　　

　　——他到底怎么了？又跟那老…无量仙翁有关？穿心咒我不是给他解了吗？！

　　

　　

　　太乙嫌他聒噪，让他去点一炉安神香。点香的空隙，他一边观天象一边解释。

　　

　　

　　穿心咒的本质就是用驺吾的尾骨制的棘刺控制心脏深处的一脉灵血，哪吒是通过下咒控制的，而敖丙确是硬生生在一瞬间强行攫取，穿心而入的。后者较容易失控，所以无量选择用温和保守的方式给哪吒下咒，而敖丙，因为找不到机会，只能通过后者。但后者，明显更有损于心脉。

　　

　　

　　况且哪吒在穿心针里剜骨碎筋重塑肉身，早已经是新的灵脉新的灵血，敖丙的穿心针的确是他亲手解的，但毕竟是靠外力，如果不彻底，那控制住心脉灵血的主刺，依然有狠狠咬在他的心脏深处的可能。

　　

　　

　　“当然，这也是我的猜测罢了，无端大痛，是灵血冲撞不安，如此一来，定有异情。”

　　

　　

　　哪吒此刻根本静不下心来打香篆，帷幔里每一声压抑着的喘息和低嗽，都像千万缕银苦丝似的往他皮肤里钻。

　　

　　

　　“师伯…可是我父王……？”

　　

　　

　　敖丙刚刚捱过一阵，堪堪撑起半边身子，也不让哪吒近身扶靠，只是朝着太乙的方向。

　　

　　

　　太乙观天象，早已预料到今夜风云诡谲，确是东海的方向。本还在想怎么瞒过敖丙，只带着哪吒前去查看，可惜父子连心，连计划都落了空。

　　

　　

　　末了，只能再问一句。

　　

　　

　　“你得不得行，自己最清楚。”

　　

　　

　　不是劝阻。也不可能劝阻。

　　

　　

　　“开什么玩笑？他这样怎么去？没到东海呢就……”哪吒一惊，硬生生咽回剩下的字句，转头，“你还能操纵得了内力吗？都紊乱成这样…你飞都飞不过去！”

　　

　　

　　“刚刚痛得厉害，现在还好，痛了一阵就没事了，”敖丙握了握他支在自己身侧的攥拳的手，“你带我御风。嗯？”

　　

　　

　　哪吒自知拦不住他，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也许是安神香真的起了作用，一路上真的再没有发作过。只是刚出了一身冷汗，又吹了风，他那眼下处白色出云纸似的皮肤，已经烧上苍苍的红。

　　

　　

　　

　　

　　情况比他们想的糟得多。

　　

　　

　　三龙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现身了，围着龙王正厮得难舍难分，血溅海池。无量仙翁仍执着那木藤古杖，置身云端，微眸睥睨，但真正让几人大骇的……

　　

　　

　　天帝。

　　

　　

　　金光护体，只模糊一个圣白巍伟的轮廓。

　　

　　

　　龙王早已杀红了眼，雪银龙鳞已经溅了几处扎眼的红，龙角不知何时被掀了血口，那红的，还在随着他撕咬闪躲的动作甩出一条血链。

　　

　　

　　“父王——！”

　　

　　

　　心下痛意骤起，几乎要将他从那劲瘦的臂弯里折软。

　　

　　

　　“住手！干啥子嘛干啥子！以多欺少啊？”太乙见天帝在，就想着他应该是被无量那老贼蛊惑了，正想上前说理，无量古藤手杖突然生出粗筋藤蔓，化作龙形，若不是太乙避得及时，估计拂尘都要被它掀断。

　　

　　

　　“天帝还在！你咋个就这么无礼这么粗鄙哟！”太乙举着拂尘一边躲一边观察天帝的动向，很可惜，他错了。

　　

　　

　　天帝只顾欣赏三龙夹击的血景，对无量的作为像是眼不见为净一般。

　　

　　

　　默许。

　　

　　

　　哪吒已经踩着风火轮直奔敖闰去了，一通火尖枪舞得飞快，刺、扫、撩、劈、削、截、崩、穿，火痕交错，行云流水，直逼得敖闰不得不抽身，专心对付起他来。

　　

　　

　　“不需要你们搅和进来！滚回去！”敖光怒对哪吒。

　　

　　

　　“您还是收收吧，您不在了……吃小爷一枪！”哪吒一枪挡过敖闰的龙角，掀手便翻，一抽一刺，枪尖将红黑的东西甩成一道血链，“…我向谁提亲去？”

　　

　　

　　一句话把敖光气了个七窍生烟，把气都撒对面俩龙身上了，缠斗撕咬的动作越发狠戾，“提什么亲？！滚回陈塘关去！滚！”

　　

　　

　　“哎这就对了，”哪吒不忘激他，“了完这仗，我任您处置。”

　　

　　

　　敖光又是一句肺炸了三个的滚。

　　

　　

　　敖钦见敖闰对付地吃力，尾巴一甩直奔哪吒身后，不料下一秒，火尖枪枪头一转，直直地刺捅进他的左眼，登时血色迸溅，惨叫戾天。

　　

　　

　　敖闰得了空隙，不愿再吃火尖枪的亏，转身跑了，直逼敖光而去，哪吒待追时，那一鹤一鹿拦住了他的去路。

　　

　　

　　清逸仙门客，当真是，又可气又可笑。

　　

　　

　　缠斗之间，余光里一线银白雪蓝的颜色一瞬而过。

　　

　　

　　哪吒才知何为慌了心神，“敖丙！别去！”

　　

　　

　　那无量下的咒显了效，三龙龙骨戾痛，魂识走火，比昔日更加嗜血残狂，敖闰腾伸出裂空爪，一声尖嘶直逼敖光而来。

　　

　　

　　敖顺此时也紧紧缠住龙王不放，分明是想逼得他无法动弹，让敖闰得以一击毙命，魂魄散灭。

　　

　　

　　龙王同三龙缠斗已久，早就到了法力耗损，内力紊乱的穷途之际，他唯一的心念，就是保全龙族，保护好敖丙，不受牵连。

　　

　　

　　敖丙？

　　

　　

　　敖丙……

　　

　　

　　敖丙！！！

　　

　　

　　那雪蓝细韧的小龙不知何时已游奔至他身边，一蹴而上，恰恰挡住那裂空爪的致命一击。

　　

　　

　　连敖闰都下意识止住了动作，但，太迟了。

　　

　　

　　堪堪将鳞身穿了个透彻。

　　

　　

　　云翳大动。

　　

　　

　　火光冲天。

　　

　　

　　敖闰只觉得龙鳞被灼得痛了，转身张口向哪吒咬去，那三头六臂全身浴火的魔丸就朝她掷出一个金圈，正中龙首，不等她挣扎越缩越紧，直至勒进鳞肉里。

　　

　　

　　敖顺见势不好想溜，被太乙摸了个全乎，一记拂尘收缩自如，一圈圈将他捆了个结实，随手掐诀将他定了身，下一秒，火尖枪的火光就烙进了因惊惧而睁扩到发颤的龙眼。

　　

　　

　　魔丸在血戾和火光里睁眼，三头六臂，一枪一绫，面对着天帝，面对着无量。

　　

　　

　　——三龙已死。

　　

　　

　　像是先斩后奏，又像是纯粹的宣告。

　　

　　

　　下一秒，微微侧头，金光箭擦着发梢带过。

　　

　　

　　——无量与三龙沆瀣一气，乃一丘之貉，无端起事，意图挑起祸端，实威胁于三界清安。此火尖枪乃元始天尊所制，传于我师傅太乙，师傅又传之于我。原始天尊有令，若天地为棋，万物如刍狗尽陷囹圄，凭此枪，下可杀鬼，上可斩神，以杀破局，以开生门。

　　

　　

　　——今日，哪吒斗胆，为三界，开这生门。

　　

　　

　　

　　

　　长枪在手，你奈我何。

　　

　　

　　

　　“魔丸，不得放肆。”天帝幽幽开口，回音辽远阔长，久久于东海之上徘徊，“无量仙翁奉命讨伐诸邪，还三界太平，灵台清明，有何不可，又怎好无端责难？”

　　

　　

　　天帝，真是好样的。

　　

　　

　　即便不论哪吒，就连太乙都捏了把汗。

　　

　　

　　天帝这是铁了心要诛灭龙族。

　　

　　

　　“既是讨伐诸邪，敖光自知难免一死，但在死前，望天帝垂怜龙族镇压海妖千年有功，了却遗言一愿。”

　　

　　

　　敖光看着太乙接住化回人形后的敖丙，输法施救，才堪堪回头，眸光沉静地如千年前被捆上锁柱的一刻，连暗礁的灰影都不见，无非是深调的麒麟黑与帝释青的撞色。

　　

　　

　　“自盘古开天，所谓清气上升，浊气下沉，却不知何时上清被冠为天庭，下浊成了堕魔。于尔等，清浊有别，同于高低有差，强弱有辨，可清静经分明又言，天清地浊，天动地静，男清女浊，男动女静，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清浊本同宗同源，又何来高低等差之分？不过世人执念，兼之尔等名正言顺的统治之需，从而有了正统，有了邪魔歪道，有了仙界，有了炼狱。”

　　

　　

　　“物无非彼，物无非是。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世间万物最初都无高低等差之分，而尔等第一次提出正统之名，便自然而然默认了异族皆为异端。都说天庭尚和合，讲仁义，谈清雅，又闻人间求大同，崇仁政，谋万物共生而不敢为，那又何须一再强调天庭之神义、妖魔之祸端？又何须再三敲击阐教之正统、截教之异端？”

　　

　　

　　“尔等身处正道，尔等身为正统，又心虚什么？是怕真正到了齐物境界会影响你们所处高位摇摇巍巍？那就只有一个说法。”

　　

　　

　　“你们所处之高台，自谓灵台清明，不过朽木累累。”

　　

　　

　　“应龙吾妻，斩蚩尤杀夸父，名列创世神，又身兼战神，却被困于禁制终日不得脱身，最后将神力心法都赋于我儿敖丙，才助他逃脱禁制。长子敖甲，战后记忆尘封，被蛟族拐去掰去龙角，扮成他们死去的太子，至今杳无音讯；次子敖乙，被逼拔去龙角保全龙族，沉睡海底。千年来龙族早已归降天庭，俯首帖耳，镇压海底妖族，何罪之有？唯留敖丙一子，我将他藏匿千年，从孵化至今不过三年有余，龙角尚新嫩，披的是全龙族身上最硬的龙鳞做的万龙甲，因无端天雷，参差之差就魄散魂飞，千难万险重塑肉身，又遭天元鼎三昧真火，穿心针至今未愈，敢问天帝，就此番还要赶尽杀绝，意欲何为？！”

　　

　　

　　陈词之激烈，掷地有声，语惊众人。敖光于浴血里抬头，一身雪色早已血污斑斑，凌瀑白发从背脊上散垂至一侧，偏偏血溅三尺仍神色狠戾，眸光分不清是盛怒，还是盛怒之后的沉静。

　　

　　

　　“父王，你说……”敖丙怔然，不顾胸口灵血淋漓，穿心针搅肉剜骨之痛，朝着敖光的方向跌了半步，“最初在禁制里……”

　　

　　

　　……是母亲。

　　

　　

　　只有太乙心下明镜一般，应龙为助敖丙逃脱禁制，将神力心法一并赋与他，连着敖丙珍珠蚌的法器，都是应龙曾经用过的，自己却元神消散，又怕敖丙自责，所以到死都没有告诉他母亲的身份。敖丙与母亲的第一面，也成了永远的最后一面。

　　

　　

　　

　　“为什么不说……”心神大动，免不了痛得他肝胆裂颤，又蜷缩不得，偏偏又想朝龙王的方向挣去，一时间冷汗齐下，慌得太乙输渡灵力的手都不稳了。

　　

　　

　　“娃儿你现在还不能动噻！穿心针一旦完全控制心头灵血你魂魄不保！”

　　

　　

　　他痛，龙王更痛。

　　

　　

　　敖光猩红着双目嘶声厉，仰天盯着那神光护体的隐约轮廓，“让他解了穿心咒！我…任凭你们处置，但求不牵连龙族，不牵扯到我儿。”

　　

　　

　　哪吒正和鹤童、鹿童二仙鏖战，闻言眉骨一耸，抬手一铮火剑枪，直指苍穹之上，“别废话！要是不解，小爷我打上玉虚宫去！再不行就打上上天庭！”

　　

　　

　　“比起你的威胁，本座倒更愿意接受东海龙王的…交易。”天帝微微一笑。

　　

　　

　　“那就快解！”缚龙锁越紧，龙王挣得越狠，那锁也就更紧。

　　

　　

　　“不要！”灵珠厉声，分不清是血是泪，“别跟他们走！孩儿求您…别再留我一人……”

　　

　　

　　“母亲走了，大哥走了，二哥说好永远陪我结果呢…也走了……我不想再……”

　　

　　

　　——不想再一个人。

　　

　　

　　——我只有你了。

　　

　　

　　话音未落，他心门的那道裂口竟撑扩开，一时间灵血涔涔，面上难掩痛色，弯腰弓背，又难辗转。身下是太乙的野水层岚祥云，云气是盛不住那赤灵红的，往下，一线一线地滴，一丝一丝地落。太乙掷出一枚琼瑶错金纹海螺，四处接盛着那灵血，有接不住血点的依然掉在海里，供鱼虾聚而啄食。

　　

　　

　　是穿心针在长。

　　

　　

　　“哎呀你个老不死的不要掐你那个破诀囖！不是说解啊快解嗮！”太乙急得肉疼。

　　

　　

　　“找死————！！！”

　　

　　

　　魔丸眼中喷火，手腕上一圈乾坤圈开始震颤，咯咯作响，那两边的龙纹接口处竟迸裂了一道小缝。

　　

　　

  魔气大荡。

　　

　　

　　“娃儿不能全开！！！全开了你魔性压不住！！！”太乙慌了心神。

　　

　　

　　“哪吒！”

　　

　　

　　敖丙顾不得心间疾痛，一手握抵着胸前血口，指缝间殷红连成血链，勉强支起身侧向那魔丸的方向去够。

　　

　　

　　一道红绫却飞快袭来，攀缠上他伸去的一截小臂。

　　

　　

　　“若我入魔，用它缚我。”

　　

　　

　　——不要……

　　

　　

　　“乾坤圈————开！！！”

　　

　　

　　魔气劲疾，一时间连同两百里开外的滩岸都飞沙走石，海水卷荡，掀起狂浪，苦厄困顿如同入魔的燥兽。

　　

　　

　　万里昆仑谁凿破，海云苦厄浪翻雪。

　　

　　

　　他生出三头六臂，并着一杆长枪，直抵苍穹。

　　

　　

　　那是深稠的麒麟竭和骊青的碰撞。

　　

　　

　　无量也惊，手中诀速更快。

　　

　　

　　再快些…杀了他…三魂飞七魄灭！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一切…然后再借天帝的手诛了魔丸…他是魔…他可是魔！！！

　　

　　

　　海是佛赤色。

　　

　　

　　灵珠的血，要耗尽了。

　　

　　

　　再快…就快了……

　　

　　

　　就快……

　　

　　

　　就……

　　

　　

　　无量缓缓低头，看着心门处刺出的莲花枪尖。

　　

　　

　　血是黑的。

　　

　　

　　淤沼一般。

　　

　　

　　可他无量……不是仙么。

　　

　　

　　他缓缓回头，唇缝溢血。

　　

　　

　　那魔丸一手拎着鹤颈，一手提着鹿角，魔气戾然，火尖枪长杆被另剩四臂控持得极紧，内力聚凝，堪堪捅刺入他的后背，再从前胸穿出。

　　

　　

　　你个魔丸……真真是……

　　

　　

　　不得不诛……

　　

　　

　　就该……魄散魂飞…不得轮回……

　　

　　

　　但，你刺了我…就能杀我不成？

　　

　　

　　魔丸，你忘了，无量乃十二金仙之首，重魂双魄，自我修复能力极强，这是修仙得道的本事。你杀不死的。要怪，就怪你非仙非神，非圣非贤，实妖实魔，至穷至恶。

　　

　　

　　魔，杀不死神。是自古以来的道理。

　　

　　

　　“人刀合一————！！！！”

　　

　　

　　无量正重新凝魂聚魄，准备从魔丸枪下剥离抽身，但龙王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缚龙锁崩断了。

　　

　　

　　一把冰纹龙骨钧陌刀，刀风如瞬，凌戾纵横，刀身萧索戾空之气直逼无量而来，砍入筋骨，劈入魂魄。堪堪哪吒在身后用火尖枪抵着，都连人带枪后逼了十余步，那刀却只进不退，横刀一挡——

　　

　　

　　刀身剧震。

　　　

　　

　　水寒风似刀。

　　

　　

　　刀似水寒风。

　　

　　

　　风销浪止。

　　

　　

　　一代仙宗，魂魄也尽。

　　

　　

　　哪吒枪尖一轻，那无量的身魂早已随风俱尽。同时，敖丙心尖一空，那困他许久的棘刺也随无量的法力尽褪而消损。太乙见刺已除，毒血已尽，这才快速给他点了穴止血。

　　

　　

　　完了么。

　　

　　

　　天帝尚在。

　　

　　

　　太乙心下清明，若是天帝执意怪罪，几人纵使法力无边，天涯海角也会形魂俱灭。

　　

　　还未措辞，那魔丸就一蹬风火轮，一杆枪——

　　

　　

　　直逼那圣光去了？！

　　

　　

　　太乙肝胆俱裂，恨不得亲自把他拎着脖子薅下来，十八班法器揍个稀烂。

　　

　　

　　你这是要与上天庭为敌！

　　

　　

　　就连一心想与其玉石俱焚的敖光也大骇。

　　

　　

　　但……

　　

　　

　　天帝难道不该有金光盾……

　　

　　

　　这火尖枪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地直逼而入？！

　　

　　

　　圣光大动，那老茯神黄像受冲般迅速散淡。哪吒枪杆一挑，太乙这才看清那枪尖——

　　

　　

　　不过一黄妖。

　　

　　

　　哪里有什么天帝！

　　

　　

　　日后太乙再问哪吒何时察觉不对，哪吒答，他一开口，灵息就不对。另，既是天帝，怎可随意出行，而不带左右护法，再说，无量对待他的态度也不那么谦敬，甚至有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洋洋得意。种种，只能说明，那不是天帝真身，甚至连幻像都不是。

　　

　　

　　太乙一拍脑门，真是急糊涂了，都如不你个瓜娃子灵巧。

　　

　　

　　“他控制不住魔气了。”太乙仰头，神色峻然。三年前他仰头观天雷滚滚，手持宝莲冲进雷劫护住二人魂魄，也是这样的神情，“混天绫呢。”

　　

　　

　　“不用缚他。”

　　

　　

　　敖丙撑着膝站起来，伤口已经不再渗血，胸前像开了一朵妖冶的尖晶玉血海棠。脊骨要直起来还有些费力，他唤混天绫，那红绫乖戾地缠攀于他的小臂，垂下一端在他手腕松松地一系。

　　

　　

　　哪吒杀红了眼，纵使敖光、太乙并上也拦不住他，何况龙王方才耗损了太多功力，此刻内力正乱，如何凝聚。

　　

　　

　　一道霞火在帝释青与钧玄黑的天际烧出碎红，也许下面正沸着几道黄栗留，正一点点向霞火的边缘溢。

　　

　　

　　火尖枪尖距淡琉璃的龙瞳还有一寸之遥，堪堪定住。

　　

　　

　　混天绫已经紧绷起来，随时准备咬跃枪尖。

　　

　　

　　敖丙只是用指腹的轻摩安抚了那红绫。抬手，指尖恰好触到那凝着不动的枪尖。冷泠泠的灵力顺着枪杆汇入魔丸燃着魔火的心脉。

　　

　　

　　——没事了。

　　

　　

　　——哪吒。

　　

　　

　　

　　灵珠眉间一川弱水，似乎汇入了魔丸燥郁焦堕的墨黪双眸。原本浓得化不开的麒麟黑和赩红，也逐渐清漾开。

　　

　　

　　哪吒化回形，慌忙收了枪尖，甩背在身后，不敢去看敖丙的眼睛。

　　

　　

　　更别提龙王。

　　

　　

　　三年前，他也是参差之差就伤了他。

　　

　　

　　索性迁怒于混天绫的不尽责。

　　

　　

　　混天绫委屈地缩回敖丙袖间，继续缠着那一截冷藕。小龙身上的萘芜冷香让他贪恋又心安，他才不想被哪吒粗暴地绑成一团蒯在腰上。

　　

　　

　　——你又何须混天绫来缚？

　　

　　

　　敖丙清泠泠一句，就戛然止住了对那红绫的滔滔批审。

　　

　　

　　天际的一抹霞火烧至他颊颈间，酡红，或是鎏金。

　　

　　

　　……鎏金？

　　

　　

　　“师尊？您这是出关囖？”太乙大喜。

　　

　　

　　真真是元始天尊。祥云四散，鹤发龟背，身骨昭昭，秋水为神玉为骨，乘着九龙沉香辇，徐徐而来。

　　

　　

　　“太乙，你可知罪。”

　　

　　

　　“知道知道，”太乙恭恭敬敬跪下，忙不迭点头，“这个…徒儿误事，灵珠魔丸托生的事情也出了差错，也…管教无方，让他惹了这么大祸，惭于师门信任，也愧对师尊教诲。”

　　

　　

　　“那…玉虚宫鹤童已被你徒儿震下九重天，那洒扫灵台一职空缺，就罚你三月为灵台净洒甘露，以消拂业障。”

　　

　　

　　原始天尊悠悠然道。

　　

　　

　　太乙应下。一边暗自腹诽，这任务说是责罚，但这清闲一职于他而言都算褒奖了……

　　

　　

　　“有过为一，有功也为一，毕竟功过不相抵。”原始天尊继续道，“无量犯下大过，是以神魂俱灭，空出一十二金仙之位，你且暂替了罢。”

　　

　　

　　“功？十二金仙？”太乙诧然，“弟子…这一铺烂摊子还没收得完……何来有功一说？”

　　

　　

　　“谁说你无功？”

　　

　　

　　“老夫将灵珠魔丸交付于你时，那灵气与魔气分明极端相斥，可如今再看，灵珠，魔丸，非但无斥，反而有相吸之态，融会贯通，相生相和，相伴相成。此乃大功一件。”

　　

　　

　　“若非你提醒，老夫都忘了，灵珠魔丸本同根同源，是世人之成见而致其大相径庭。灵珠聚世人赞誉美名，清灵矜骄，魔丸集世人之唾弃厌绝，堕暗躁狂。”

　　

　　

　　“可如今老夫看到的，竟是混沌初开时的融会贯通之态。不过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破了灵魔结界，并肩凿空了这成见的通天之山。”

　　

　　

　　“太乙，这就是你的大功所在。”

　　

　　

　　太乙挠了挠脑袋，不知该骄傲还是心虚，“师尊，这桩桩件件归功于弟子，弟子实在无福消受。况且，十二金仙之位，即使弟子诚如您所言有了资质，也断不能从命。”

　　

　　

　　“为何？”

　　

　　

　　“我那师弟…说得对，弟子不过酒囊饭袋之辈，碌碌无为之徒，修行练功皆不及师弟一半用功，还得师尊如此信赖，实属愧对师尊与仙界的厚望。况且……”

　　

　　

　　“那玉虚宫金銮绣彀，桂殿兰宫，弟子这种闲散之辈，走惯了人间泥泞，怕是走不稳那琼瑶殿阶。至于那玉莲也定是坐不住的，倒不如隐隐青山，迢迢绿水来得自在。”

　　

　　

　　“不过，弟子倒是有一个推荐人选。”

　　

　　

　　“说来听听。”

　　

　　

　　“申公豹。”

　　

　　

　　“他虽是妖，可也勤勤恳恳修道行千年，未曾片刻懈怠，论刻苦勤勉，弟子不及他一半；论明辨是非，聪灵睿智，弟子更是鞭长莫及。在丧亲之痛下仍能洞悉真相，守护哪吒父母二人，为陈塘关孤身与三龙为敌，太乙…诚然，钦佩之至。”

　　

　　

　　“申公豹，你都听清楚了？”元始天尊微微一笑，抚袖将掌心朝上，一个巴掌大的玉制错金葫芦至于掌上，申公豹的幻影从葫芦里钻了出来。

　　

　　

　　“？！”太乙一看懵了。上次我俩见面还打得你死我活唇枪舌剑水火不容，那我这煽情了一回还被他听了个透彻？！我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的脸面嗮？我成服软的那个了啊？

　　

　　

　　“师尊！恕弟子直言申公豹也大有鄙漏之处！”太乙憋红了脸，开始数落，“他执念太深好胜心太强容易动不动就搞黑化使用敖闰裂空爪火燎城墙的也是这个龟孙儿！掉包灵珠魔丸天雷降劫的时候二话不说跑没影了也是他害得我…害得弟子被削几百年道行！……”

　　

　　

　　申公豹愤愤一句死胖子，刚要反唇相讥就被元始天尊闷了回去，“申公豹，太乙所言在理。”

　　

　　

　　“你可知为何我将宝莲交付于他，而非是你？”

　　

　　

　　“你败在太有上进心，已经到达了执念的地步。”

　　

　　

　　“常言，无为而无不为。为者败之，执者失之。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

　　

　　

　　“如果是太乙落选，太乙不会有怨在心，更不会四处钻撞找梯子，且还是逍遥自在的骑着他的坐骑，只要一口酒，一座山，一道水，青鸾白鹤。太乙已经把心态修炼的放平了，明白事物不会一下就成功，中间有弯路是正常的，这种看起来不着调的做派，你认为是酒囊饭袋的闲散，反而代表他充满韧劲不会轻易堕溃，本事不高不怕，他乐于慢慢来，也心平气和接受慢慢来。这就是原因。

　　

　　

　　“你得失心太重，自我意识又强，太有上进心，凭借这份执念，你就很容易失控走偏了。若是真位列十二金仙，你道行高，一旦剑走偏锋，你都未必控制的住你自己。申公豹，心无杂念，放下偏执，为师让你继续历练，未尝是件错事。”

　　

　　

　　申公豹对着天尊一揖，看神色也不知他是否真的听进去了，“弟子谨…谨记在心。”

　　

　　

　　“今后，你就跟在我身边修行修心罢。”元始天尊阖目一笑。

　　

　　

　　“弟子……”申公豹神色微怔，能追随天尊修行，放眼仙界都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更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如今却只是牵了牵嘴角，颔首笑笑，“如今清竹轩被毁，弟子只想先回去陪父亲重新修种竹林，也陪陪弟弟，家弟虽性情顽劣，却有资质，将来定会胜过弟子一二。”

　　

　　

　　元始天尊微微颔首，心道，心境若早如此，何愁十二金仙之位遥遥无望。

　　

　　

　　“对了老…老天师，玉虚宫无量假借天帝之名，乱伤无辜，那条烂命也抵不过一二，又神形俱灭，这您看这剩余的业障如何消得？”

　　

　　

　　“自是老夫管教无方，”原始天尊微微一笑，捻须一二，“不过，你且回头。老夫倒未见得什么伤处。”

　　

　　

　　果然，敖丙心口的碎血海棠都落空了去，血渍不再，伤口愈合，连衣襟上因咬痛而揉褶的皱痕都了无踪迹。龙王身上的斑斑血迹也被抹了去，银甲流光转雪，一辙如初。

　　

　　

　　老神仙，你这是羞于面对自己徒弟的孽障恶业啊。哪吒心笑，却不戳穿。敖丙得以痊愈，已让他落稳了心。

　　

　　

　　

　　“哪吒，老夫既已言灵魔一体，不该用贰心待之，你也顺理成章通过了三轮考核，这玉牌理当归还于你。”元始天尊将玉牌置于掌上，递向哪吒。

　　

　　

　　“我不要，”哪吒一句话呛得太乙差点跳起来又往他头上抡一拳，“这牌子太重，我挂不住。”

　　

　　

　　“灵珠呢。”元始天尊似乎并不意外。

　　

　　

　　“既哪吒不要，弟子留它何用？”敖丙朝老天师谦谦一揖，“何况骷髅山石矶一关，并非弟子所为。”

　　

　　

　　“那老夫这玉虚宫的仙灵玉牌倒成了没人要的蠢物了？”原始天尊捻了捻白须的一簇纤尖，“也罢，本就不是给你们准备的。”

　　

　　

　　“东海龙王敖光，天帝念在龙族千百年震治海妖有功，保三界太平，特赦天职，以嘉其功。”

　　

　　

　　龙王并未言语，那玉牌缓缓升降至身前时，弹指间就化为齑粉。

　　

　　

　　“龙族既被上天庭归位妖族，就不该再有亵渎神职的打算。请仙长禀明天帝，恕难从命。况且锁龙链将龙族困于岩浆千年之久，纵使再有心，也无力，回报上天庭如此…大恩。”

　　

　　

　　……

　　

　　

　　等太乙和申公豹一同远去之际，天光已然大亮。

　　

　　

　　海水淬红，霞火渐灭。

　　

　　

　　龙王一袭银甲，目送一行人远去。

　　

　　

　　太乙依然悠哉悠哉骑着他的猪，哪吒正欲将混天绫从敖丙臂间诱哄过来，可惜那绫也不蠢，千哄万骗都不过去，哪吒说一句它甩一下绫梢，一来一往地互呛，逗得敖丙闷头躲笑。太乙举着葫芦闷一口酒，哪吒挑乱似的一枪策在猪屁股上，猪嗷嗷背着太乙跑，剩两个人在霞火鎏晖里笑得直不起腰。

　　

　　

　　龙王回神时，竟也在笑。

　　

　　

　　他却始终未察。

　　

　　

　　“你个瓜娃子还敢欺弄为师？…你懂啥子，我这是只有喝够了，才能凝聚法力，回去帮你娘化形重塑神形的嘜……”

　　

　　

　　三界，生门已开。

　　

　　

　　END.

**封神藕饼，近似于原创

**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神仙的日子也发展到了现代

**硬核强制爱，没有追妻火葬场，全靠敖丙的求生欲HE，对受控不太友好，慎入，勿上升角色人权等问题，不接受质疑和讨论

**近似原创所以人设自创了，不存在OOC

**这次的说明意外的多，OK？

 

（1）

李哪吒做完新发型后，闲着无聊看了场动画电影，主角是他自己。看完觉得剧情不错，特效还行，人设可以。更多的评价就没有了。

那晓得这部电影还有后续，华夏人民跟疯了似的，在一个月里将这部电影吹捧成了神作。杨戬也跟风去看了回，回来找李哪吒喝酒，说起这个。

杨戬说：“你那电影，好看是好看，我就是奇怪。看的时候总有小姑娘乱喊乱叫，扰人。”

李哪吒“呿”一声，慢悠悠说：“素质极差。”

杨戬嬉笑，三只眼睛都眯起，朝李哪吒勾了勾手指：“后来我回去一查，你猜怎么着？”

李哪吒：“怎的？”

杨戬：“那些凡人小姑娘，说你和华盖星君是一对夫妻！哈哈哈！你说好笑不好笑？”

李哪吒放下酒樽，扣了扣桌面，问：“我和敖丙？夫妻？呵……”

杨戬说着，笑得不能自已，直接把李哪吒笑毛了。

李哪吒撂下酒樽，冷哼一声，惊得杨戬一哆嗦。

他说：“有甚好笑？我难道还娶不得那条小妖龙？”

杨戬怕他闹事，劝慰几句：“你别胡来，华盖星君好歹是紫微垣的下属，打狗且得看主人面。我跟你讲个新鲜笑话，你怎么还发起火来了？”

李哪吒：“我觉得不好笑。再说，敖丙那条小妖龙，几时就是他紫微垣的狗了？他还不是沾我的光，躺得一个星官位置？”

杨戬这才感觉到，这三太子恐怕要来真的。他立刻站起身来，想要阻一阻哪吒，谁知恰好这时，哮天犬跑了来，说南极仙翁设宴请。杨戬无法，只好拍了拍哪吒的肩，让他冷静冷静，最后只好离开了。

李哪吒便独自坐在花园里醒酒。

月光正好，隐约看见嫦娥正给吴刚倒酒，玉兔一旁作陪，跳舞助兴。

母胎单身数千年的三太子又是一声冷哼，别开眼懒得看那俗人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

“成亲有什么好处，烦。”哪吒耙了耙头发，招来风火轮，朝北方紫微垣飞去。

 

敖丙对镜梳头，理了半个时辰，才算是打理齐整。他此前随紫微帝君赴南极仙翁宴，被南斗天机上生星君挤兑刁难，倒了一头一身的琼浆酒，不得已提前离席，回府整理。只是他位卑，单独再去，便不让进了。最后只好灰溜溜回家呆着。

敖丙也是气的，但终究只能自己生闷气。他在紫微垣孤苦伶仃几千年，父王与诸多亲眷都是地仙，跟星宫八竿子打不着，几百年难见一面。唯一稍亲近的血亲，就是西方佛国的金身广力龙祖佛敖烈。

只是佛祖事多，也无法时时照看一个道统天庭里的小星官。

再加上敖丙有些自重，不愿意在人前露怯，受了些许欺负，就都自己受着了，和着天庭玉酿吞进肚子里去。

对着镜子里的人叹了口气，敖丙不愿多想了，起身打算去内室休息，就听见府门被敲得哐哐响。

敖丙没有警惕心，毕竟这是在紫微垣，北斗紫薇帝君辖下。扬声问：“有何事啊？我今日打算歇了，有事明日再来吧。”

来者不答，只顾敲门。

敖丙无奈，以为是帝君寻他有事，只好不情不愿去开门。

谁承想，门一开，看见的是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男人，头发也不成体统，朝天翘着，眉间耳骨穿着钉环，颈上戴一条挂着铁质骷髅头的吊坠。

这人是莲花圣人三太子，李哪吒。

敖丙砰的一声将门关上，背压住门栓，头都开始发晕。

李哪吒又砰砰砸了两下，说：“小妖龙，开门。”

他说话声音低沉，听起来无端就有股怒意在里头。

敖丙吓得腿都软了，哪里还能给他开门？结结巴巴回答：“三、三太子大人，这么晚了，您来小仙这里做什么？您回去吧，小仙、小仙隔日再去拜会您。”

李哪吒嗤笑：“你算哪门子的仙？给爷开门！”

敖丙这下子，直接跌坐在地，门外的哪吒心念有感，使混天绫从门缝钻入，拉开门栓，堂而皇之走进去。

华盖星小巧，星君府也修得小而精致，进门就是一扇红珊瑚屏风，用珍珠和宝石嵌成华夏河海图，屏风里就是起居间，梳妆台和五斗柜最占地方，塞不下的华服首饰从抽屉缝隙间漏出来，再往卧室去，门框坠着五色珍珠帘，里头的床榻是白玉雕成，床具都是用鲛纱做成。

李哪吒大摇大摆看了一圈，得出结论：“穷奢极侈。”

直说得敖丙满面通红。

这是敖丙本性，他所值星位华盖，正则清高超然，反则浮华好逸，是天道让他如此。就像北斗的那几位凶杀星，比阴曹地府的恶鬼更像恶鬼。几千年来，敖丙都不觉得自己所值星象有何不妥，如今被李哪吒说了一句，就恨不能钻进地缝里。

太过羞耻，耻为此仙。

哪知道，李哪吒的下一句是：“你喜欢这样，我可不喜欢，以后便改了。起来，跟我走。”

“走去何处？”敖丙腿还是软的，根本站不起来，挪了两次，都跌了回去。

李哪吒看得不耐烦了，揪住敖丙的后衣领，将他一把提起，直接踩上风火轮飞下界。

敖丙吓坏了，把手藏在广袖里攥成一团，不敢出声。

隐约听到李哪吒说：“跟我结婚去。”

 

李哪吒在人间的行宫在蜀首府，一栋花园洋房，带两个车库，贷款限十年还清。

这房子是他自己挣来的，没动用半点神仙手段——他给华夏的特殊兵种做教官，酬劳不低，还有住房公积金。

回家之后直奔卧室，把敖丙丢去床上，左右打量了一番，摸了摸下巴。

敖丙攥紧自己的衣领，发着抖说：“三、三太子这是要、要做什么……”

“杨戬告诉我说，凡间有人把你看做是我妻子。”

敖丙连连后退，靠上床头软包：“胡、胡言乱语！我这样的小仙，怎么攀得上三太子大人……”

李哪吒酒还未醒透，闻言就怒，直接跨上床，撕开敖丙的衣襟，将他按在枕头上。

“你也觉得这是个笑话？我李哪吒还娶不得你这条小妖龙，是吧？”

敖丙的手已经被不知何时钻过来的混天绫牢牢绑住，定在头顶，只能无力地摇头，不断求饶：“没有、没有，小仙不敢的，三太子大人，饶了我吧、我不敢……我为你另外寻一个仙娥做妻子！三太子大人！求求你——”

再多的话就说不出来了，李哪吒嫌弃他聒噪，用乾坤圈撑住了他的嘴，让他只能呵呵喘气，无法再说出完整的词句。

#因为藕饼再次爆火了，导致这篇旧文被抄底哈哈，短短两三日收到这么多评论和喜欢确实很意外。其实可以从发表时间看得出来本文跨度还挺长的，而且连载时藕饼圈热度已经下去了（原因都知），我出于一种非常个人的喜好原因写了这篇近似于原创的文，设定中的很多东西都是从西游本传及后续影视作品、封神本传及后续影视作品中拼凑得来。鉴于本人的主攻派属性，在角色设定上相当激进，实际上，我在写其他cp时也会如此，这篇文不是我写的第一篇文，也不是最长的文，也不是设定最新奇的文，也不是人设最大胆的文，也不是热度最高的文……总而言之，本文排雷多年前就已经标注在首章开头，本人属性也多年前就置顶于主页，所以希望大家都可以按个人喜好看文，不要发生不必要的误会。也希望喜欢本文的朋友能够获得轻松的阅读体验，看文爽到就好……言而总之，谢谢各位的喜欢和支持！#

  

  （含5.0内容剧透）

  媚宅二字我已说烂……本来是趁着纳塔开门前肆意造谣，结果一看动画CG媚宅论居然越挖越有……

  

  我愿称之为队嬷的完全胜利（）

  

  接下来逐帧品鉴你队CG到底有多媚宅↓

  

  1.第一幕出场秀脚踝

  

  是的，你队出场的第一个镜头不是脸，不是披风，而是他的超细小腿和绝赞小高跟

  

  确实，一般情况下要铺垫一个第一次出场的人物都不会直接怼脸，先拍脚是最常见的操作

  但是，要知道，这不是文字描述而是CG，同样的画面用不同的镜头呈现出来的就会是完全不同的感官

  拍腿也是有很多常规角度的，比如低视角平视，或者俯拍脚部（引燃PV里拍火神就是这个视角，说明你米会做常规视角）

  但是卡皮塔诺出场用了一个最难凹角度的低视角仰拍，甚至还带有轻微镜头鱼眼透视……

  这个镜头角度可以说是媚宅角色经典视角了……能把小腿衬得特别细，而且可以看到这个画面中心甚至不是鞋子而是脚踝……这个视角看队长的脚踝真的好细……感觉一只手就能握住……

  而且你队穿的明明是长筒靴，但是这个设计加视角反而让人幻视女高中生的小皮鞋（）

  还有这个小高跟……我之前知道它只是厚底靴但是喜欢口嗨成小高跟，但是这个镜头真的好明显的小高跟……好优雅……

  配上你队那慢悠悠的语音，优雅地抬腿，感觉踩在我心上了（）

  什么女王……

  （诺诺酱……让我摸摸你的脚踝吧……为了你我什么都会做的……诺诺酱……（？））

  想被诺诺酱训斥……他坐在高座上翘着腿，我跪在地上一边听训一边忍不住目光上瞟看着诺诺酱一晃一晃的小高跟……

  

  2.走路扭腰

  

  中间甩披风拔剑那段不多赘述，我在PV里早已反复冲晕（）

  要讲的是接下来的这两秒（很短，我0.25倍速逐帧看的）

  队长……他在走向火神的时候……他、他居然在扭腰……我天哪什么超模……

  看连贯视频会明显得多，但是截了两张出来也已经能看出有一个很明显的扭胯的动作……

  震撼……什么超模走秀……mhy你们内部不会是把队长套的女模吧……天选魅魔……

  这两秒真的硬控我二十多分钟……

  队长你腰上这两条链子真的除了going我以外没有任何作用（）

  哪个硬汉会扭腰走路啊，这不是超模是什么？这不是御姐是什么？这不是媚宅是什么？

  

  3.你队超绝180度高抬腿

  

  （火神大人我真不是故意的）

  

  截这个的时候我本来以为他就抬到第二张的高度，那个角度就已经很涩了，结果逐帧看了之后发现我靠队长你居然是抬了180度

  我天哪诺诺酱你到底什么柔韧度……你知道你这种柔韧度这种姿势会在同人女那里变成什么样吗……

  （而且纵观整场打斗可以发现你队与其说用剑，其实用腿的地方也特别多（也可能是因为你米爱给队长的腿大特写）就是一打起来就是你队满屏的大长腿……）

  （↑没有选择用手爆石块而是抬腿踢）

  卡皮塔诺的建模腿长真的独树一帜……感觉真的是在往维吉尔那个塑造方向走（）

  而且在保证整体纤细且笔直的观感下还能感觉到大腿隐约的肉感……

  这要是再加个腿环能有多涩我都不敢想……

  

  超不到队长真的会度过一个相对失败的人生我说……（？）

  

  4.超绝战损

  

  是的……即使是战损状态你游也坚持要给队长凹一个能秀腿部线条的姿势……

  （再说一遍诺诺酱你腰上的链子除了going我以外真的没有任何作用（））

 

  而且这个低头捂胸口……真的好绝美……我愿称之为西施捧心……

  连同人都不敢画的战损诺诺酱就这么被老米水灵灵地端上来了……

  而且他其实还想接着打，也已经续好力了但是被谜烟主直接一把强行传送走了……谁懂……像那种张牙舞爪的猫猫正准备打架结果被人捏着后颈肉直接拎走了……

  诺诺酱……我命中注定的老婆……

  

  你是天选白月光……在能一拳干爆我的同时是脆弱西施……是超正直的性格同时细腰大长腿……

  

 场外分析：

  你队的相关CG真没有一秒是浪费的，媚宅俩字贴脸上了（？）我本来想着纳塔剧情出来前造造谣应该就是最后的狂欢了，正式剧情里应该就是硬汉塑造没跑了，结果剧情一出来我靠这什么女王美强惨……这什么嬷嬷天菜……你游内部真心感觉是把队长当媚宅女角色在塑造……那个建模和镜头安排真的……

  

  虽然说输了可能不太符合一些人的想象吧……但是整体CG看下来其实打得挺嗨的（）

  不过队长带的那两个怪物到底是干嘛的……全程零贡献，就硬站桩……怪不得都想当队长下属……因为活儿都被队长干了可以摸鱼是吗……

  

  本来想着连带欧洛仑一起写的，但是他居然没露建模也没露名字……

  

pps：最后附带一个队嬷的群宣，内部有群u的高强度口嗨（？）

  

  

螺丝咕姆/真理医生，原作向，但是背景信息全是我编的。

 

 

ooc预警。

summary：“我的请求：维里塔斯·拉帝奥先生，我能否邀请您帮助我寻找这一切背后的答案？与我相处、与我交流，借我您的思考，借我您的眼睛。同我一起进行一场有关这一切的漫长实验。”

       温煦日光斜穿过第一真理大学的古典长廊，满墙爬山虎透出轻盈的绿意。维里塔斯·拉帝奥教授关上课本驻足，微风中一只青带凤蝶悠悠地忽闪着翅膀从他面前飘过，不远万里地飞向转角，降落在来人的肩上。

       维里塔斯望向机械绅士的青色无机眼睛：“这只蝴蝶好像很喜欢你。”

       “更正：是我很喜爱蝴蝶。”螺丝咕姆的声音颇称此刻日光，“结论：我为自己安装了定量信息素元件，适度吸引具有亲和受体的蝴蝶一定概率地停留。”

       他注意到维里塔斯今日心情不错。教授弯起嘴角：“是么？那这些蝴蝶可是成为你的一部分了。”

       “非常有趣的推论，拉帝奥先生。”螺丝咕姆侧首轻触颤抖的蝶翼，注视着蝴蝶振翅离开他肩膀，向着维里塔斯的方向飞去。维里塔斯静静地同他一起注视蝴蝶的轨迹，锋利的眉眼柔软下来，搭上眼尾的红便显得清丽。青蓝色的小生命轻擦过维里塔斯蓬松头发上的金叶发夹，向灿烂阳光中飞去。螺丝咕姆又在无言中伫立片刻，才收回目光：“事实上，我今日拜访是有事相商。”

       维里塔斯含着笑眉尾一抬，立时从方才有些懒散的气氛中抽离：“显然。否则螺丝星的君王怎有闲暇将目光拨与属于凡人挣扎的学府。我想应该不会是上次我所拒绝的模拟宇宙开发事宜？”

       “我们充分尊重拉帝奥先生的意愿。不过，这件事仍然和模拟宇宙相关。结论：我们希望邀请拉帝奥先生作为公司推广版模拟宇宙的学术顾问。”

       维里塔斯蹙眉注视螺丝咕姆半晌，抱臂抬手发问：“这件事情，为什么不是公司方面来跟我交涉？”模拟宇宙部分版权交给公司，再推广给广大宇宙，和高高在上的天才俱乐部开发者们关系本应逐渐淡薄。空间站事件过后，他见到螺丝咕姆的次数不算少，对他有一些猜测，只是仍不愿轻易对这位天才的动机下判断。

       “你可以理解为，是我个人希望给予你足够的尊重，以及，与你接触更多。”螺丝咕姆的青色眼睛伴随话语节奏稳定地明灭着。

       维里塔斯看着他，抬起的手指无意识捻着自己微卷的发尾，眨了眨眼睛，今天第二次笑起来。“那可真是……”他又一次轻躬身行了个相当古典气质的礼，“承蒙厚爱。”

       他转身，示意螺丝咕姆随他到办公室里去。

 

       与模拟宇宙推广相关的事务的确主要由公司方面负责，事实上，黑塔希望公司接了这个包袱之后少拿各种各样的问题来烦她，这也是为什么需要一个既能理解模拟宇宙各项技术细节，又能与公司对接交流，还不需要忙于模拟宇宙本身开发事项的人选。螺丝咕姆诚恳表示这个提议由他发出。他相当端庄地坐在维里塔斯办公室的待客沙发上，说话的时候由于并不存在肌肉运作，连单片眼镜上垂下的金属链都是稳定的。

       维里塔斯很难不被他的诚恳和周全说服。螺丝咕姆从出现在他面前开始就掌控了一切事情的走向，他气定神闲、绅士随和，却能在恰到好处的时机说恰到好处的话。维里塔斯心知肚明，却没有反抗的心思。并未花费太多的时间，他们对这次委托便达成了一致，后续详细事宜的说明将由公司方面完成。

       协商告一段落，螺丝咕姆却没有起身。维里塔斯望着他一成不变的机械脸，按照螺丝咕姆的意图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所以……你这次来找我不止这一件事情，对吧？”

       螺丝咕姆站起，微微颔首：“正是，接下来是我私人的请求。”

       他探入口袋，伸出手，摊开的手心中散落着几枚元件。

 

       第一真理大学地质系的学生抱着一收纳箱的样本站在电梯口。听见楼层提示音，他抬头，看见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人，立马炸开浑身的汗毛站挺了背低头：“拉、拉帝奥教授！”

       拉帝奥教授和他身边的人与他擦身而过，他听见教授冷淡的声线“嗯”了一声算作回应，才慢慢抬起头溜进电梯。电梯门缓缓关闭，他望着消失在转角的两人，心里一万斤小型中子辐射炸弹正在争相爆炸：“博识尊在上，教授旁边那位……是，螺丝咕姆吗？”

 

       过了转角，维里塔斯开口：“最后一批想要研究天衣二伴星事件的学者也失去兴致之后，相关的遗物材料就尽数封存在这一层。那位女士，她直至今日才找到第一真理大学，是中间出了什么意外吗？”

       “是的。结论：倪克斯女士自事件中生还后一直处于沉睡状态，约十年后她醒来，花了很长时间重拾自己、整理思绪、下定决心，又花了相当一段时间辗转求助于我。”

       十几年前在天衣二伴星上曾经发生过一起异常事件，经幸存者描述，似乎是一种诡异的空间波动导致引力瞬间异常，山石坍塌、机体崩裂……当时某个由无机生命组成的研究小组正在天衣二伴星上进行考察，五个系统秒之后他们就成为了满地泼洒的零件碎片。初步搜救和事件调查无果后，此事便渐渐被搁置淡忘。螺丝咕姆转述道，倪克斯女士乘坐的飞船当时正在靠近天衣二准备着陆——她前去看望她的爱人——异常爆发后她被波及甩出天衣二引力范围，重伤晕倒在宇宙中漂流的飞船中，直到被打捞起来。“直至今天，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但她仍然费劲千辛万苦找到我，希望我帮助她寻找她爱人的残骸。我调查之后，得知现场的材料后来由第一真理大学收归研究。”

       维里塔斯陷入短暂的沉默。走廊里飘着灰尘的气味，鞋底敲击地面的声响在空气中回荡，螺丝咕姆配合他的沉默，又仿佛是在等待他的开口。

       停在门前，维里塔斯一边调出老式门锁的验证页面，一边说：“一对有机与无机的恋人，还挺少见的。”

       “我了解你的疑惑。事实上，我也出于好奇查阅过许多文献对于这种情况相对稀少的追因，推论繁多……怎么了？”

       维里塔斯皱眉：“从里面锁上了，怎么会？”

       他又调出房间访问记录，最后一次访问停留在十年之前。研究人员走出门口，调动系统把尘灰、机油气味和土腥味锁在了身后，此后再也没有人造访。另调出旧式系统操作指南，没有查阅到有内部反锁的机制。此时螺丝咕姆说：“拉帝奥先生，你有听见从房间里传来的音乐声吗？”

       他登时停下手中的动作屏息，似乎刻意被隔音处理过的、极朦胧的微弱音乐被他捕捉到。螺丝咕姆拍拍他的手，上前一步，接管了门控系统，将控制深入房间中。维里塔斯观察着他的动作，却见螺丝咕姆双眼突然剧烈一闪，松开了手。

       “怎么了？”维里塔斯警觉。

       “报错：非常奇异的……感觉、情感。短暂过热。”螺丝咕姆迅速恢复过来。门锁咔哒一响，随着门吱吱呀呀地缓慢敞开，原本被隔绝的乐声如洪泻出。螺丝咕姆与维里塔斯对视一眼，走进房间中。

       绵长、缱绻的萨克斯，来来回回去而复返抵死纵歌忽而细若蚊蝇；女声，醇厚而至沙哑；钢琴，稳定、俏皮；特殊处理的音质，呈现出电流或者时间的磨砂质感。它们填满了这个房间，像巧克力酱填满了玻璃罐。有形的电线被从墙中剥离出来，蔓延铺展在房间中，头顶废弃的投影仪把巨大而模糊的图像投放在唯一一面完整的墙上。那是一位年轻女人和一位机械青年的各种合影。这面墙很大，被她眯着眼张嘴大笑的脸占满，她模糊的挥舞着去挡镜头的手遮住半边。半晌，一段极笨拙的旧版PPT式碎片转场后，那生动的笑容溶解在鲜亮的橘红色晚霞中，晚霞尽头是额抵额相拥的黑色的一双影子。

       螺丝咕姆无言地走到投影仪下方，他抬手触碰上面闪光的凸起，那似乎是一枚嵌入其中的元件，以投影仪为中心连接着大量盘踞在房间内的电线。然而，他只是触碰，却并未进一步动作。相反，他回头望着维里塔斯。

       维里塔斯读懂他的目光：“没有办法交流了吗？”

       “推测：可以构成其完整意识的元件已经死亡，这只是一块残留的记忆模块，但可能连接了部分意识核心，发展出了少许自主意识。”螺丝咕姆转头凝视巨大的投影，“很遗憾，元件残缺度太高，它能做到的最好也只是守着这一间屋子……思念而已。”

       十年的时间，让思念在一个小房间里蔓延生长，最终填满整个空间。

       维里塔斯平静地回望螺丝咕姆：“那取下来吧。”

       螺丝咕姆仔细扫描了一圈元件的边界，轻轻用力，元件就脱离了投影仪。

       啪地一声，整个房间顿时陷入黑暗，音乐也停止了。维里塔斯只听见自己一个人的呼吸声，而螺丝咕姆——从螺丝咕姆那里传来极微弱的无机体运作时的嗡嗡声，在稍微有些环境音的场合，他都不曾听见过。抬眼看，螺丝咕姆的眼睛此时也更暗了，周身散发着微光，在纷纷扬扬的尘埃碎屑中散射，如同沐浴在雪中。他走近，让那雪也落在自己身上。

 

       昏暗的长廊中，两人并肩。螺丝咕姆的电子声音比平日更低沉些。

       缓缓地，他说，我一直在探寻无机生命的起源，探寻无机与有机的区别与联系，我也想借此溯源宇宙，并在过程中着迷于名为“情感”的事物，意图用一只眼睛看尽万花筒。

       身为无机生命，我知晓我们的情感由缜密的计算产生。这究竟是对有机生命复杂情感的模仿，还是一个全新的进化分支？情感元件、记忆元件，这些存在储存着关于我们的很多信息，但它们能否成为一个无机生命？组织到何种层次可以构成一个无机生命？今天的所见所闻，让这些疑问再度占据我的意识。

       他们走出大门，让阳光肆意洒落在身上。螺丝咕姆停下脚步，维里塔斯也随之停下。

       螺丝咕姆侧过身，阳光擦过他的帽檐，为一侧的眼睛投下阴影，因而他的机械眼瞳闪着宛如萤火的光芒。“我的请求：维里塔斯·拉帝奥先生，我能否邀请您帮助我寻找这一切背后的答案？与我相处、与我交流，借我您的思考，借我您的眼睛。同我一起进行一场有关这一切的漫长实验。”

       维里塔斯笑了：“你要我做你的研究对象？”

       “我将坦诚承认这其中有这样的含义存在。但远不止于此。”

       “那去掉研究两个字。”

       螺丝咕姆也笑出声来，他的笑声从发声器中传出，那种震动却宛如胸腔真实。“感谢您的幽默，拉帝奥先生。也许以上皆是，也许都不尽然。我不愿去定义这种关系。我常知晓隔岸眺望花朵，永远也无法看清她的真容；唯有亲身涉过河水，体会那种汹涌、亲手触碰那种柔软、亲自嗅闻那种芬芳，她的美丽才会完完整整绽放在面前。我希望这段相处成为那样的河水。”

       在他真诚地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维里塔斯收敛了笑容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风吹得落叶簌簌响，吹得他的发丝时不时扫过他的眼睛，但他恍若未觉。他的脑海中翻腾着思考和情感，金红色的眼瞳如同漩涡。

       “你今天来的时候就已经有这个打算了，是吗？”螺丝咕姆结束他的剖白之后，他却这样问。

       “是的。很高兴你从一开始就发觉了。但今日的经历仍旧是我无法计算，也不曾料想的。它们进一步坚定了我提出这个请求的意愿。同时非常幸运的是，与我经历这一切的人是你。”

       维里塔斯盯着螺丝咕姆的机械眼睛，它们那种绝对均匀的色泽肖似从前实验室窗外的夜空，无数次他望着那样的夜空，想象宇宙的尽头、博识尊的机械头，和真理的面容。

       最终，他回答：“请容许我考虑一段时间。一周之内我会给出回复。”

 

       浴室之内热气升腾。承载着拉帝奥教授人生中最大爱好之一的场所设计自然精美，清晨，比如此时，他会选择敞开浴缸侧边的窗，任从天空吹来的晨风拂散些许蒸腾的水汽。沉下身体，只露出鼻尖以上。水面上漂浮的小黄鸭和他面面相觑。

       他思考时静定宛如雕塑，头脑中却有风暴。许多时候当灵光降临，他会哗啦一声挂着一身瀑布起身，裹了浴袍就向书房去。也有时候如今日般略显苦闷，于是整个人一头扎进水里，吐尽了空气之后湿漉漉地浮起来。连发丝都湿透之后，晨风便吹着微凉了。他偏头望窗，却发现遥遥飞来一只青带凤蝶，优哉游哉停在窗台上，缓缓张合翅膀。

       他凝视着它，直到水也凉下来，他狠狠打了几下喷嚏。惊飞的蝴蝶转瞬不见了，他缓缓起身，裹上浴袍，擦干身上的水。到书房去。

 

 

致螺丝咕姆：

        合作愉快。

                                                                                                                               你真诚的

                                                                                                                    维里塔斯·拉帝奥

 

        忙碌的日程中，维里塔斯感受到和螺丝咕姆一同度过的比例骤然上升。大多数时间他们并不做什么，只是坐在一起聊天。他们谈及有机与无机，也谈及他们自己。

       “从空间站开始，你一直在观察我？”维里塔斯坐螺丝咕姆对面，靠在沙发背上，双腿交叠。

       “结论：正是如此。”螺丝咕姆接道，“并且我十分确信你很清楚，拉帝奥先生。不仅如此，你从善如流地把自己放置在被观赏的舞台上。”

       “维里塔斯。”维里塔斯纠正道。

       “好的，维里塔斯。”螺丝咕姆十分擅长通过声音让人从他那张机械脸上看见笑意。

       “观察、总结，从不干预。这是你作为实验者的操守吗？”

       “你总是这么犀利，维里塔斯。”螺丝咕姆并不反驳，“然而，我推测你并不是绝对被动的类型。猜想：当你同意参与时，你也将成为实验者。”

       维里塔斯微笑：“我说了合作愉快。”

       有时他们在第一真理大学会面，五月路过苹果树下，热风一吹，花雨稀稀落落飞起，螺丝咕姆一伸手，就会有花朵乖乖落在他手心。他拈起来颇认真地打量许久，忽然伸手将它别在维里塔斯鬓边。

       维里塔斯伸手摸了摸它，没说话。他伸手向风中一捉，也捉下一朵来，取下自己的月桂发夹，将小花夹在螺丝咕姆的帽檐。他们继续并肩向前，探讨诗与意象、花与有机生命的爱情。

       他们也谈及那对恋人，关于前度未完的有机与无机鲜少产生爱情的讨论。

       “事实上，”螺丝咕姆说，“无机生命能够极大程度地在外形上模拟有机生命。”

       “但由于材质和本质限制，还是会有许多细节的不同？”

       “是的。虽然角质层、上皮和部分浅层真皮的材质最大程度仿真，但在含水量、弹性等性质上恐怕差别还是较为明显。另外，无机生命自然没有皮肤中丰富的神经纤维。”

       “而有机生命的情感传递交流依靠亲密接触的不在少数。皮肤对皮肤的各方面感官调动给我们安全感与幸福感。”维里塔斯捻着自己的手指。

       “判断：正是如此。后来我帮助倪克斯女士读取记忆元件中留存的影像内容时，她也向我分享过，她的恋人知晓她依恋额头贴着额头的安慰，自己去改造增加了前额部分感觉元件的数量。还有嘴唇。”

       “嘴唇是人体神经末梢分布相当集中的部位。接吻在有机生命体之间可以创造大量快感，更可以沟通彼此的感受。”维里塔斯勾了勾嘴角，“想来对他们一定不容易，有机体甚至可以通过触感判断出对面嘴唇的伪造，无机体却连从唇齿中接收这种心情都做不到。”

       螺丝咕姆忽然站起来，慢慢脱掉手套。他似乎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在光下看了看，然后走到维里塔斯面前。维里塔斯不动声色，抬头回望他。螺丝咕姆挡住了面前大部分灯光，投下一片阴影笼罩住他。

       “只是突然好奇。”螺丝咕姆脱掉手套的那只手托住维里塔斯的下颌，拇指按在他下唇上，“提问：你感觉到的是什么？”

       托着他下颌的机械手仍然是冰冷的，但他能感觉到放在自己下唇上的那一片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干燥温暖触感。维里塔斯垂眸看了看，抬眼却望着他说：“是螺丝咕姆。”

       螺丝咕姆定住了。维里塔斯敢说自己从那张一成不变的机械脸和圆圆的机械眼睛中看出了呆滞。他感觉到自己唇上的拇指还在无意识地揉搓着，直到螺丝咕姆回了神，收回手坐了回去。

       “抱歉，”他解释道，“只是突发奇想，昨天我改造了一小部分我拇指部分的皮肤，试图体验那种感觉。结论：这种技术相当成熟，基本等于更换零件。”

       “但我的意思是，”维里塔斯道，“再怎么模仿，无机生命对有机生命来说也不是他们的同类；对于无机和有机，真正传递的悸动本质来源于，精神。”

       他歪着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至于皮肤，嘴唇……当然也是一些可爱的小调剂。只不过如果对象不是那个人，再舒服的触觉也会大打折扣的。”

       螺丝咕姆低头盯着自己的拇指，一小块皮肤作为零件植入的同时，密集的神经末梢也接入了他的感觉系统。这种精密的技术对于天才来说并非难事。重要的是，他第一次体会到，那种触觉原来是如此柔软、温暖、丰富。

 

 

       “……总之，现在情况大概是这样……螺丝咕姆！你没在听！”黑塔笃定而愤怒地跺脚。

       “抱歉，黑塔。”黑塔的解释让螺丝咕姆难以遏制地回想一小时以前的事情。又一次与他一同散步交流的真理医生突然接了条消息就匆匆告辞，当他走出几米后，又突然折返，紧紧拥抱了他。只是几秒，然后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不管你在想什么，但我相信你已经明白事态了。星穹列车在最前线传回消息，和「毁灭」的战争已经开始了！”黑塔头脑的冷静与她暴躁的表现极端相反，“我让艾丝妲开启了防卫模式，但可能必要的时候会组织撤离。我知道你要回螺丝星，只是告诉你一声，如果你处理完了准备回来，看着点情况。”

       螺丝咕姆以最快速度跃迁回了母星。他将反物质军团随时可能抵达的消息带回，调度整备好防御力量，然后开会收取战报。星际和平公司的消息灵敏，以纳努克与星穹列车决战之地为中心辐射出的宇宙各地都开始浮现毁灭势力，他们有组织地聚集，由令使指挥发起总攻，抵抗较为薄弱的区域，如萨尔索图、第一真理大学……已经沦陷。仙舟联盟迅速形成战术联合……

       螺丝咕姆如定海神针立于会议桌之首，落下反抗的第一子。一天后，螺丝星全星整备做好预防，而螺丝咕姆的飞船悄然离开，驶向茫茫宇宙之中。

 

       “我提醒一下，空间站准备在24个系统时之后全体撤离，我知道你已经打点完离开螺丝星了，要是回来跟我们一起，就抓紧。”黑塔的消息在终端跳出。螺丝咕姆看了一眼，关上终端。他踏上焦黑的土地，躬身捧起一抔尘土，那土尖翘起的，依稀能辨认出一朵苹果花的形状。“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他记得维里塔斯在树下对着他读古湛蓝星时代的诗文，那时候无机生命还没有诞生，宇宙中所有的机械都只是铁块。“那可不是最遥远的距离吗。”螺丝咕姆笑。

       “我们至今也没办法完全解释。”另一些时候维里塔斯说过，“但你能理解我们有一种名为‘第六感’的感受吗？不同于无机生命的计算解释，那是一种在意识中一闪而过的感觉。”所以他走了，又回头来拥抱他。然而无机体与有机体的构造并不相同，他们没有有机体那样立体的骨骼与躯体传声系统，即使紧紧相依，那时也许在维里塔斯胸膛里鼓噪的不安的心跳对螺丝咕姆来说，也仅是极微弱的声音。

       他绕过坍塌的建筑、散落在四周的生命体和非生命体的部分，向荒芜的断壁残垣中搜寻。

       “他们如何认出彼此呢？你能看出今日造访你的是哪一只蝴蝶，托帕能认出每一只大同小异的扑满，而倪克斯夫人能辨认出什么零件属于她的恋人。”维里塔斯兴味盎然。

       螺丝咕姆看着春日里满花丛扑飞的蝶，微笑答：“很难得由我说这样的话——结论：你会知道的。在那时候，就算是全宇宙纷飞着殊丽迷幻的奇象，你也能知道哪一只是你的蝴蝶。”

       他停下脚步。脚尖前的泥土里半掩埋着金色的月桂叶发卡。

 

       螺丝咕姆的飞船在18个系统时后返回了黑塔空间站。整个空间站由于撤离事项忙成一锅粥，黑塔在一小时后收到消息，才知道他已经回来。她急着找人，于是调出了空间站各处的监控。监控的角落，螺丝咕姆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拎着一个很大的随身箱，拐进了某处闲置的储藏室。她向自己的人偶发出讯号。

       漆黑废弃的储藏室中，摆放着一个一人长的玻璃箱。螺丝咕姆静静坐在箱旁。小房间隔音效果相当好，外面已经开始撤离的科员们嘈嘈杂杂来来往往的声音都显得很遥远。灯光斜自门缝落下，唯有空气中的尘埃在飞舞，宛如一幅旧画。

       “终于找到你了！”突然，黑塔推开门，“跟你说得赶紧走了……这是什么？”她探头去看，长长的玻璃箱里装着的事物被螺丝咕姆挡了大半，有些模糊不清。

       螺丝咕姆身体纹丝不动，只是抬起头。

       “这是我的蝴蝶。”

 

       3个系统时后，螺丝咕姆决定与黑塔分道扬镳，带着维里塔斯回到了螺丝星。

       “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把他……捡回来的，”黑塔说，“……丰饶？不，我劝你别动用药师的力量，天知道那些东西会创造出什么怪物。”

       “行吧……话都说到这儿了，我也大概能猜到你想干什么。我们都不知道最后你救回来的还能不能是他，螺丝咕姆，说得残忍一点，这不是你最好的实验机会吗？”

 

       维里塔斯被小心翼翼地摆放在实验台上。螺丝咕姆伸出手拨开他额前沾满血污和尘土的发丝。他的面部留存得还算完整，闭着眼的面容相当宁静，宛如沉睡，又仿佛思索。只是眼尾的红与血色连成一片，如何也无法分开。

       他调动程序，储藏柜滑来，抽屉自动弹出，金属零件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观察、总结，从不干预。实验者也要亲身入局了吗？”

       发声器替代声带。他有一把华丽的嗓子，在他面前却总是轻飘飘地说话，如同用肌肤抚摸一匹绸缎。维里塔斯形容的：“用有机生命大面积的皮肤，比如脸颊、手掌去摩挲，再光滑的触感都会存留一点粗糙的柔和感。”

       尽可能保留还完好的皮肤。用于修补的机体用绝对缜密的连接衔接上原有的躯干，铺上表皮层，借由程序的推演设计丰富的神经末梢埋藏在皮肤中，与核心中的传感与处理器连接。

       “说真的，你觉得对于有机生命和无机生命，决定‘人格’或者‘自我’的要素相同吗？我所见过的许多无机生命，只要核心的元件存在，其他身体部件都可以定期更换，但对于有机生命就不尽相同，至少我们不同的身体部位对不同感觉的阈值不同，就可以决定许多具有个体差异的特征。”

       “这是很有趣的问题，不过如果要设计实验验证，你知道将会是怎样的。一定很难找到合适的研究对象。”

       “譬如定向替换实验体一部分的机体组成，观察评估其对实验体相关指标的影响。”

       “是的。结论：我对做这样的实验兴趣不高，对于无机体，更换一部分如同更换零件一般简单，有机生命却会脆弱得多。况且，有机体和无机体本是具有不同美丽特征的生命，不必强行糅合，维里塔斯也是这么想的，是吗？”

       最后，他将眼眶中的血污清洗干净，将拟造眼球轻轻放入，辅助手术仪开始密密编织神经和组织连接。

       半昏暗的实验室中，维里塔斯被推着半立起来，头颅低垂，如浮雕中沉思的哲人。螺丝咕姆站在他面前，机械眼在镜片后闪动。整个实验室内的仪器灯光也此起彼伏呼吸着，如此，漫长的等待宛如数千个琥珀纪。

       监测仪器发出绵长的提示音。

       他一点点抬起头，紫色发丝从眼睛旁滑落。忽然，金红色的眼眸亮起来。他像是并不习惯一样僵硬地伸出手，触摸到螺丝咕姆的脸庞。他歪头：“这是什么？”

       螺丝咕姆覆上他的手：“螺丝咕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