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澄羡]江宗主今日捡的小傀儡③
*原著向,私设如山
*ooc致歉
很快就到了清谈会。
江澄身为江氏宗主自然年年受到邀请,他本来想把这个还是小不点的魏无羡放在家里,结果小傀儡死乞白赖撒泼打滚也非要跟着一起,说什么江澄走了他会思念过度郁郁而终之类的胡话,非要陪着江澄。
江澄面色黑沉,额上几条黑线,忍了又忍,还是把在地上打滚的小傀儡扯起来,狠狠给了他一记爆栗:“魏无羡!你现在人变小了,好好说话也不会了?!”
魏无羡虽然还个子还小,但记忆已经是十六岁的少年,那股欠揍和灵活劲儿简直跟当年一模一样,他双手捂着脑袋躲开江澄的教训,一点愧疚都没生出...
*原著向,私设如山
*ooc致歉
很快就到了清谈会。
江澄身为江氏宗主自然年年受到邀请,他本来想把这个还是小不点的魏无羡放在家里,结果小傀儡死乞白赖撒泼打滚也非要跟着一起,说什么江澄走了他会思念过度郁郁而终之类的胡话,非要陪着江澄。
江澄面色黑沉,额上几条黑线,忍了又忍,还是把在地上打滚的小傀儡扯起来,狠狠给了他一记爆栗:“魏无羡!你现在人变小了,好好说话也不会了?!”
魏无羡虽然还个子还小,但记忆已经是十六岁的少年,那股欠揍和灵活劲儿简直跟当年一模一样,他双手捂着脑袋躲开江澄的教训,一点愧疚都没生出来,反倒仗着自己现在还是小孩,撒泼的技术完全不输当年。
他拽住江澄的衣摆,没脸没皮地左摇右晃:“江江江江江江江澄……江宗主江宗主江宗主~带我去吧带我去吧带我去吧带我去吧——”
余音绕梁,盘旋在莲花坞上空,恐怕三个月之后还在回荡。
听得“从来没这么好脾气过”的江宗主拳头都硬了。
但一低头又看着他那一幅稚嫩青涩的小孩模样,一双眼睛比天上星辰还要亮,嘻嘻笑着,这股火就怎么也发不出来了。
只能松了拳头,捏了捏眉心,教训了几句,然后有些头疼地答应了这个小魏无羡无理的要求。
为了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江澄把小魏无羡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眼睛,魏无羡对此没有任何异议,只不过好像有点不够方便。
最显著的一点是:牵着江澄的手在路上走,以他现在这个小短腿的状况,时不时容易被掉下来的长纱巾绊倒。
在第六次魏无羡哎哟一声抱住江澄的大腿之后,江宗主额上青筋隐动,再次忍无可忍,直接把这碍事的小傀儡拎起来,抱在了怀里。
魏无羡一点没不高兴:“嘻嘻,江澄,你现在对我真好。”
江宗主满头黑线:“……闭上你的嘴。”
魏无羡点点头,然后:“嘻嘻。”
江澄:“……”
戏多。
刚想着等会儿正式开席,要是有人问起,该怎么解释这个小傀儡,转头就撞上了金凌。
小金宗主看到自己舅舅怀中抱了个小孩,下巴都要惊掉了,但出于对自己宗主颜面的维护,并没有表现出来,他别别扭扭走到江澄面前,还是忍不住问:“舅舅,他是谁啊?”
“一个小孩,路上捡到的。”还没有弄清这小傀儡到底是从哪来的,江澄不欲多谈,“金凌,清谈会马上开始了,还不回到你的位置上去?”
虽然已经正式成为了金宗主,但金凌还是不太擅长这些繁琐的事项,一提到这个他整个人都蔫儿了,但回到位置上之前,他还是悄咪咪回头多瞧了几眼。
真是奇怪了,也从没看见舅舅身边出现什么女色啊,怎么会突然捡回来一个小孩呢?
这其中必有猫腻。
虽然江澄没有正面回答,但金小宗主心中自由论断。
他舅舅该不会是被哪家姑娘骗了,还要替别人养孩子吧……???
幸好江宗主听不见金凌的心声,不然,少不了一顿毒打。
就算舍不得真打,刻薄地骂上两句,也总该是有的。
另一边,魏无羡也在作妖。
“江澄,他叫你什么?”小傀儡扯着江澄胸前的衣襟,扒着江澄的肩膀,试图往小金宗主消失的方向张望,“舅舅……你都已经有外甥了,诶,那他是不是也应该叫我……”
江澄冷冷睨了他一眼,把他不安分的身体按了回来:“闭上你的嘴。”
魏无羡眨眨眼,故意拉长了声调:“好~师妹,都~听~你~的~”
江澄额上的青筋又跳了跳。
如果不是魏无羡现在还是个小孩,江澄相信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一脚踹在他身上:“……魏无羡,好,好,说,话。”
魏无羡来之前的保证和他本人一样跳脱,且有小孩这个身份的加持,这个清谈会,江澄恐怕没那么容易度过了。
[澄羡]江宗主今日捡的小傀儡①
一点私心。
既然重生之后魏无羡跟蓝忘机食言了回去了,那重生之前的魏婴,就归江澄吧。
原著向,ooc致歉。
江宗主夜猎时带了一只小傀儡回家,这事,谁也不知道。
刚捡回去时,小傀儡还是个七八岁的孩童模样,不合身的衣服,皱巴巴的裤脚,紧张地攥着衣角,看见江澄走过来,就露出一个小心又灿烂的笑容,五官轮廓,姿态神情,与当初的魏无羡,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魏无羡早跟蓝忘机回了蓝家,江澄甚至要以为,这是魏无羡又出了什么事,身体...
一点私心。
既然重生之后魏无羡跟蓝忘机食言了回去了,那重生之前的魏婴,就归江澄吧。
原著向,ooc致歉。
江宗主夜猎时带了一只小傀儡回家,这事,谁也不知道。
刚捡回去时,小傀儡还是个七八岁的孩童模样,不合身的衣服,皱巴巴的裤脚,紧张地攥着衣角,看见江澄走过来,就露出一个小心又灿烂的笑容,五官轮廓,姿态神情,与当初的魏无羡,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魏无羡早跟蓝忘机回了蓝家,江澄甚至要以为,这是魏无羡又出了什么事,身体缩水了,回到了从前的模样。
但魏无羡那具身体早被丢在乱葬岗不知何处了,就算不是像当初那样当场魂飞魄散,十几年过去,恐怕也早已被那里的邪灵啃食得面目全非。
如今的魏无羡是莫玄羽的身体,苍白甚至有些瘦弱,比当初矮了一大截,不过这些都不用他操心,有蓝忘机看着,总也能养回来几分。
江澄摩挲着手上的紫电,冷厉的杏目落在凉透的茶杯里,似乎也染上了几分秋寒。
就像魏无羡自己说的那样,不欠江家什么——他想,他早不需要他了。
小傀儡却不知何时跑到了他身旁,拽了拽他的衣角,不好意思地露出一个笑容:“外面冷,我们进去呗。”
江宗主被这笑容晃了一眼,至今还没想清楚他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也不知对现在的魏无羡有没有什么影响,细眉一蹙,眉眼一压,整个人看起来都冷了不少。
江澄微微俯下身:“……你叫什么?”
小傀儡点点他的眉心:“我魏无羡,师妹,你失忆了?”
江澄:“……我是谁?”
小傀儡啧啧感叹:“怎么能连这个都能忘,你还能是谁,江澄啊。”
江澄被他这反应惹得不知是气还是笑,刚刚这人还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现在就渐渐开始姿态随便了。
但是他瞧着,这个魏婴,似乎比刚碰到时,长高了一点。
长高了一点的小魏婴盯着他看了半天,还是不太明白怎么时间突然就像被拉了快进键一样,本来和他差不多大的“师妹”忽然变成了这个眉目阴冷的江宗主:“江澄,你怎么一下子长这么高了?”
他好奇地捏了捏江澄手上的紫电,又看看自己比他小一整圈的手,摸了摸脖子:“还有我,我怎么一下子变这么小了?”
但他很快就不再纠结于这些,他伸出手在自己和江澄之间比划,忽然嘻嘻哈哈笑出声:“师妹,这下我可要仰仗你咯~”
江澄一动不动盯着他看了半晌,不知想起什么,眉头微蹙,拎着他回了房中,又把他往衣柜旁推了一把:“去换身衣服。”
小魏婴被他推得一个趄趔,差点要倒下去,又被江澄拎了回来。
但魏无羡何等人也,他眼珠一转,仗着自己还是个小孩,干脆顺势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撒泼假哭:“江澄,师兄好疼哎哟哎呦……你怎么能仗着自己长大了就这样我……我好痛心啊,你今天要是不给讲清楚我就不起来了……”
江澄:……
他最见不得魏无羡这幅样子,把脸偏到一边去,眉头皱得老紧:“别演了,快起来。”
“我不起来……”魏无羡躺在地上持续撒泼,“你今天要不说清楚,就让我一个人疼死在这里算了哎哟……师妹好疼好冷好凉啊……”
年少的魏无羡丝毫不知这话触及到了什么,本来还眉目冷峻看不过眼的江宗主转着紫电手指一颤,竟真走到了他身边。
江澄在他旁边蹲下来,眉头依旧蹙得老紧,却把他从地上拎起来,语气不算好,动作却截然相反。
他拍了拍魏无羡背上沾染的灰,问道:“真的摔疼了?”
灯火憧憧,或许是烛光微暖,冷厉俊美的侧脸竟能看出几分温柔。
本来只是习惯性犯欠的魏无羡怔了一下,不知身体变小了竟还有这种好处,毕竟江澄这副模样太少见,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你干什么啊江澄,头一次见你这么关心我。”
江澄冷嗤一声,并不否认:“我什么时候不关心你了?”
魏无羡又是一愣,刚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却见江澄从他背上收回手,上下扫视他一番,依旧是那般无二的嘲讽语气:“快把衣服换了,穿着这一身破衣烂布,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江家已经破落到这个地步,要让你出去乞讨。”
魏无羡不知为何心头有点热热的,呐呐收了那副闹腾劲,真的没再继续,而是从地上爬起来,去衣柜里翻找衣服。
面上的衣服都是新裁定的,是江宗主出席一些场合不得不穿的;下面才是日常的衣物,早不知穿了多少年了,也没见江澄换新的。
魏无羡有些奇怪,都做宗主了,平常都没时间添置几件新衣服吗?
但他没有多想,以他目前的身体,找了半天,能穿的也只有几件旧衣。
他对这些东西从来不挑,心里倒没觉得有什么,反倒是江宗主看见他手上的几件旧衣服,眉头就又蹙了起来:“江家差你几件新衣的钱?”
魏无羡利索地把衣服穿上,装模作样拎起一件新衣抖了抖袖子,又忍不住啧啧感叹起来:“哎,师妹,你是不是想师兄伴着琵琶曲给你跳一曲长袖舞?”
江澄气极反笑:“那你跳啊。”
魏无羡利索地又把衣服扔了回去,不知想起什么,忽然乐了:“哈哈哈哈,江澄,我发现你变了。”
江澄身体一顿,眉毛微拧,似乎不太愿意听到他说这种话,就又听魏无羡笑嘻嘻道:“你脾气变好了,要是像以前,你早拎起拳头揍我了,哪还有机会骂我,哈哈哈哈!”
魏无羡像曾经一样嘻嘻哈哈,江澄却笑不出来。他又冷沉着一张脸定定看了魏无羡一会儿,忽然伸出手,把这个屁大点儿的小傀儡抱进了怀里。
他把半张脸埋在魏无羡没有丝毫温度的皮肤上,声音还是那么冷,却隐隐带上了一点哽咽:“魏无羡,谁变了?!”
只有你变了。
你死了。江澄心道。
然后食言了。
身上传来一点湿润的感觉,魏无羡不知他这是怎么了,伸出小小的手,下意识伸出手在他后背拍了拍:“怎么了?”
“不会吧……”他习惯了与江澄嬉笑打闹,早就深谙其中的相处之道,也正因如此,不太明白为什么夸他也会有这么大反应,“江澄,你生气?”
他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会儿之后,有些不确定地道,“那师兄给你道歉,你从来没变,脾气不好?”
这当然不是什么好话,江澄却因为其中的几个字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直接把小傀儡抱了起来,往门外走去。
魏无羡:!!!
魏无羡:“哎哎哎江澄,你干什么……就算生气,也不至于在这时候谋杀我吧?!江澄?师妹?!”
江宗主丝毫不管他的挣扎,直到走进一家食肆门口,声音居然有点哑:“你没吃饭。”
还摔疼了。
这一次,魏无羡诡异地听懂了他的潜台词。
他再次摸着下巴,不确定地道:“那我们……先吃个饭?”
江澄蹙了下眉,没应声。
魏无羡在他面前没脸没皮惯了,见他这样子,也不会再追问,直接招手把店小二喊来,点了几个小菜,点了江澄喜欢喝的莲藕排骨汤,还有他自己很喜欢吃的甜米糕。
做完这些,他伸了个懒腰:“等会儿我们回去晚了,会不会被虞夫人骂啊?”
“不过你现在都是宗主了,应该不会再骂那么久吧?”
江澄眼神一下子又阴沉起来,那双足够漂亮的杏目好像一下子堆积起什么沉疴痼疾,层层叠叠,晦暗又生涩。
他嘲讽一笑,也不知是在笑谁:“没机会再听她骂我们了。”
“魏无羡,她死……”
魏无羡眨了眨眼:“嗯?”
江澄把了嘴边的话又咽下去,深吸一口气,不欲再在这种时候同他讨论这个话题:“等回去,带你见他们。”
江澄中长篇完结文整理
盲扫了一下完结文,大概有两百篇吧,将就着看吧
──────────❤澄受❤─────────
曦澄
1.【曦澄/ABO】国家包分配(1)作者:商冶
(ABO,先婚后爱)
(带忘羡)
3.曦澄(原著向) 作者:花开荼靡(看见我请踹我去肝字数!)
4.隐琳琅 邻居(差一章完结)鹊梭织 作者:别开枪我真的是个小号
(ABO,吹爆啊啊啊)
6.眠蛊与情丝绕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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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澄
1.【曦澄/ABO】国家包分配(1)作者:商冶
(ABO,先婚后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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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隐琳琅 邻居(差一章完结)鹊梭织 作者:别开枪我真的是个小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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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文,带忘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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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破镜重圆)
羡澄
(前世正常向 今生ABO向 )
(仙鬼双修羡和鬼道澄的故事)
3.每天看自己秀恩爱是一种怎样的体验作者:苏杭湄
(十五岁刚从姑苏听学回来的小双杰穿越到原著观音庙后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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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假如金光瑶挟持的是江澄作者:周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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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一晴方觉夏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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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观音庙后 舅舅为还魏哥金丹而屠神兽 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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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宗主魏无羡x夷陵老祖江晚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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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抑制剂没用了,换我来吧 作者:墨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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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著wx背景下的魏无羡和另一个世界羡澄前提下的魏婴互相穿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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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原著没有关系,澄澄在江氏夫妇被杀后,由藏色散人带入家中。)
(羡澄锁死 微all澄 魏无羡自杀式重生 澄澄软乎)
23.每天都在跟自家粉丝作斗争作者:二稍
(现代娱乐圈设定 ,搞笑甜文 )
( 娱乐圈,拍戏梗)
作者:小煮茗
(论坛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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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坛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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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著后续/与蓝忘机结成道侣后魏婴失忆)
(时间线观音庙之后,江澄将陈情还给羡羡,羡澄/陈澄)
(前世今生梗,私设同性婚姻合法)
湛澄
(双穿越,湛是守了十年的湛,澄是观音庙后的澄,1w左右,最后有解释,带羡澄)
(蓝忘机穿越。年龄差,故事开始时蓝忘机22,江澄10,原著的蓝忘机没有受伤闭关三年 )
(原著向,有点虐)
(生子,注意避雷)
(时间线在魏婴死后第五年)
(原著向,莫玄羽未献舍前)
(邪教cp狐狸湛×狐狸澄,非原著向,有私设)
(末日背景,丧尸题材。吃掉脑子就会拥有对方记忆的变异丧尸蓝湛X无所畏惧的千里寻亲却被当宠物养起来的江澄)
(abo世界观,双杰友情向)
10.世界如此美好,江宗主请勿暴躁 作者:二稍
(ABO已婚,湛A澄O)
(文全文全助攻系列,以为自己只是看戏的,其实是主角的江宗主,和自以为情路很顺利,实际很坎坷的含光君)
(湛澄宝宝助攻文)
14.假如扯了蓝湛抹额的是江澄作者:暖风蓝域
(江澄重生向)
(原 著向 蓝湛×江澄封棺大典结束后)
16.听说江宗主抛夫弃子了? 作者:余生飘落
( 江澄穿到湛澄ABO生子世界,已有儿子)
(蓝湛醉酒之后,把江澄当成魏无羡,莫玄羽献舍前)
(蓝湛重生文)
(甜的,湛澄自幼定下婚约)
(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22.我肯定是在一个假的世界 作者:公子扶苏
(结局是he)
(白狼湛x仙尊澄 )
(ABO设定,论坛体)
(时间线,魏无羡献舍前,江澄养变小的蓝湛)
(虐文)
27.重生江宗主的工作狂日常 作者:六出
(没有wx,没有wx,没有wx,而且是自始没有的那种。这是一篇沙雕文)
(ABO平行世界 ,澄o湛a)
(一个甜文)
(ABO梗,双杰友情)
(原著背景向,时间线,夷陵老祖被献舍归来)
(娱乐圈paro,破镜重圆)
(皇帝涣,王爷湛,神医澄。
(泪奔了)
(冤大头影帝蓝湛 x 十八线小麻雀江澄)
(双暗恋)
轩澄
1.红尘深几何 作者:忆着江南旧行路(沉迷学习ing)
(轩澄,双神历劫,孔雀真君轩×莲华上神澄)
作者:我的cp都是真的🍻
(好看的!!!已完结,中篇。有校园轩x澄啊啊啊啊)
(时间线在某日魏无羡把澄澄打哭后, 虞夫人怼完俩人直接带儿子合离,后来嫁了温总,澄澄一直在岐山,之后长大怼天怼地怼江家,)
(怼忘羡)
桑澄
(主双杰cp向,江聂友情向,桑澄双重生,强强联手改变过
(模特澄x摄影师桑,破镜重圆梗)
洋澄
1.【洋澄】Gravity 作者:VVVelma
(现代文)
瑶澄
1.假如金光瑶挟持的是江澄 作者: 周掌门
01~ 12-2
(原著向 ABO/生子 )
2.两位大佬搞一起了?! 作者:酒井
寒澄
1.空无一人(引子——幻鹤境) 作者:柒柒喵
(怼忘羡,重生梗)
(怼忘羡)
柳澄
(柳穿越时空设定)
(黑道paro ,相爱相杀ABO 澄单箭头)
4. 直男和直男的简单加法 作者:零锁霜天
(含忘羡,注意避雷,大学宿舍沙雕日常)
(武当柳×华山澄)
(含忘羡,羡助攻,注意避雷)
(ABO文)
(著名职业pubg选手柳 x 同段位暴躁素人澄)
all澄
1.all澄国师 作者:唐家游鱼想开坑(坚持周更)
(重生,大致就是澄澄女装当国师。)
2.戏子无情(上)
(澄是落魄戏子)
(直播体)
(披着糯米壳子外套的虐文,HE)
湛羡澄
(现代文,娱乐圈pa)
(ABO设定)
(重生梗,HE)
(时间线是羡羡和阿澄在云深不知处求学的时候)
(魏婴囚禁江澄,欺瞒蓝湛江澄已死羡澄单箭头,湛澄双箭头)
(私设魏无羡没有剖丹,用了别的东西做江澄的金丹, 没有莫玄羽献舍,身体还是魏无羡自己的)
(魏无羡是湛澄的白月光。羡澄过去式的双箭头)
(大三角系列,羡澄双箭头,初开始湛➡️澄,结局湛澄HE)
10.我被最想撮合的两个人睡了作者:纤絮
(非典型的ABO文)
双璧澄
(澄是教书先生设定)
(故事发生在射日之征后三年。)
启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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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羡
1.《辞不达意》作者:§孤舟济北|一往情深
(原作世界观双杰cp凄美爱情。爱得深,痛得绝。走肾走心。)
(澄重生文)
(魏无羡刚从乱葬岗回来 宠溺文)
(宗主澄X黑猫羡 )
(结合灵魂摆渡黄泉设定 老祖自黄泉归来 至观音庙给舅舅撑场子)
6.情不知所起作者:宋双鱼(分魂梗 乱葬岗围剿的十二年后 痴傻的羡羡被澄澄带回家)
(魏无羡在乱葬岗死后变成小江澄的妃妃 )
(江澄冲上乱葬岗将魏无羡带回江家)
(ABO,澄羡少年时期互表心意)
(ABO)
澄湛
(时间线:魏哥老祖身死后的第三年,ABO设定)
(现代pa 现实向)
( 蓝湛因【有过】魏婴的孩子同江澄走到一起)
(羡湛,澄湛,双🌟预警,现代,从校园到社会。)
(全文内含澄湛、澄羡,并少量忘羡。)
(ABO,生子警告)
――――――――💜其它设定推文💜―――――――
原创人物
(主受,原创受,年下)
2.【原创女主】爱若迎风执炬 作者:顾无恙
( 温柔×江澄/江晚吟(原创cp)。主要剧情设定背景围绕着江澄的十三年展开。)
(师徒向)
水仙
1.当大佬江澄遇见软萌江小澄 作者:肉炒白菜片
(怼文,穿越设定)
2.【双澄】这和剧本写的不一样 作者:大梦初晓
(穿越设定)
江澄×汪卓成
最后感谢所有产量太太,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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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有推错请提醒我,推文的时候犯了点小迷糊。
后面会有短篇,一发完整理(可能有二?)
【湛澄】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发完】
感谢老板 @ella deng 扶贫!我自己也写的好开心呜呜,感谢!
顺便混了个更x
原著向湛澄
“含,含光君!”
夜幕初临,蓝忘机外出除祟,在云梦一小镇停留,本想寻一客栈休憩一晚,在街头听见有人期期艾艾略带犹豫的一声唤。他回头去看,是两个有几分眼熟的弟子带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童。
浅色的眼眸盯着三人瞧了瞧,那小孩眉心一点红砂,长相稚嫩,但有些熟悉,蓝忘机略想了想,似乎是金家的那个孩子,江晚吟的外甥,金凌。再去看那两个弟子,似乎也是在江晚吟身边见过。
想起素来不合的三毒圣手,蓝忘机立时皱了眉,但周围并不见江晚吟,唤他的江家弟子许是有话要说,他便停了步子,无甚...
感谢老板 @ella deng 扶贫!我自己也写的好开心呜呜,感谢!
顺便混了个更x
原著向湛澄
“含,含光君!”
夜幕初临,蓝忘机外出除祟,在云梦一小镇停留,本想寻一客栈休憩一晚,在街头听见有人期期艾艾略带犹豫的一声唤。他回头去看,是两个有几分眼熟的弟子带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童。
浅色的眼眸盯着三人瞧了瞧,那小孩眉心一点红砂,长相稚嫩,但有些熟悉,蓝忘机略想了想,似乎是金家的那个孩子,江晚吟的外甥,金凌。再去看那两个弟子,似乎也是在江晚吟身边见过。
想起素来不合的三毒圣手,蓝忘机立时皱了眉,但周围并不见江晚吟,唤他的江家弟子许是有话要说,他便停了步子,无甚表情地等着。
江家弟子见他没有立刻转身就走,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不等他上前来说明,金凌直接冲上前来抱住了蓝忘机的腿。
蓝湛并非躲不开,可金凌不过三四岁,跑得跌跌撞撞地冲他来,他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被抱住了腿,也只能冷了脸色低头去看。
金凌抬起头,一双眼睛泪汪汪的,对上含光君的冷脸,眼眶就又红了一些,可还是没有松手,张嘴带着点哭腔喊:
“舅舅……”
蓝湛一愣,心下生出几分莫名来,没等他深思,抱着他腿不放的小孩不知怎的越发伤心了,眼泪滚珠似的落。
“呜……找舅舅……舅舅……”
两个江家弟子吓得心惊胆战,上来小心翼翼地想把金凌拉回去,可是金凌小小的胳膊紧抱着蓝湛不放,两个弟子也不敢弄伤了他,折腾得满头大汗也没能成功,抬头瞥一眼含光君冰冷的神色,心中越发惴惴。
“江晚吟何在?”
待两个弟子隐晦地指出了方向,蓝湛算是明白为何不能带着金凌去找他舅舅了。
灯红酒绿,莺歌燕语,烟花之地。
蓝湛垂眸看着金凌,想起与这孩子一般大的蓝愿,心里到底柔软了两分。
“我去找江晚吟。”
金凌听懂了,一双盈满了泪的眼睛望着蓝湛半晌,松开了手,只眼巴巴地望着蓝湛,期待着这冷冰冰的人能帮他找回舅舅。
不顾那两个弟子的掩不住的惊讶之色,蓝湛绕过街角往江晚吟所在的地方去了。
含光君向来洁身自好,从来不曾涉足烟花之地,楼里的人被他一身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势震慑,倒是没有贴上来的,可满地的欢情艳色还是看得蓝湛心底生怒,对江晚吟也愈发不满。楼中人虽然畏惧,可也不能由着这位看起来极不好惹的仙人乱跑,杂役战战兢兢上来问了话给他引路。
蓝湛在二楼的包间里找到了江晚吟。
房门推开,江澄身边围着几个衣衫轻薄的女子,往日里箭袖轻袍示人的江宗主青丝披散,丝质的衣袍领口松散,仿佛能盈水的锁骨上方落了一颗小痣,胭脂一般的颜色,引得身旁的女子恨不得贴上去再多染几分红。
“含光君?”
江澄抬眼,他刚就了身旁女子的手喝了一口酒,薄唇被晕的水润,风流之色却在他看见蓝湛的时候骤然敛去,这一声带着讥诮,前一刻还浸泡在烟花烂漫之地的眉眼倏地就利了起来,细眉挑了挑,寒光扑面。
蓝湛不用江晚吟将话说完就知道他言下之意,无非是讽他怎么会来烟花之地。
心中压着怒意,蓝湛的神色又沉郁几分。
“有人寻你。”
本想说完就走,但一想到金凌那双红彤彤的眼睛,含光君忍了忍,勉强逼着自己等上片刻。
躲开身旁女子喂到嘴边的一颗葡萄,江澄猜测应该是自己安置在客栈的小祖宗醒了,他布置了阵法又安排了弟子,但若金凌一定要找他,那两个弟子多半看不住,只是,他们又是怎么找上蓝忘机的?
不过不管如何,金凌被他宠得厉害,又粘他得紧,找不到他怕是不会罢休,今日的计划只能暂缓。
江澄原本是带着金凌来此地游玩,遇上有人请除怨鬼,据说这怨鬼已经在楼里徘徊几日,搅得人心不宁,怎么说都是在云梦的地界,江澄便暂且让金凌留在客栈由门生照顾,自己扮作客人来上门除鬼。
身旁的女子乖觉地退开,江澄在她们恋恋不舍的目光里站起身,见含光君还杵在门口,容貌出尘,气质冷然,在这样的地方倒显得越发纤尘不染不可触碰,顿生了些戏弄的心思。
“花费了半日都没能寻到怨鬼的踪迹,许是在下修为不足。”江澄指了指蓝湛,“这位的本领可在我之上,不如各位求一求他,指不定能手到擒来。”
蓝湛听江澄的话语,算是明白了江澄今日行事的缘由,可此时江澄把事情往他身上推,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再一看那几个女子似乎还真的跃跃欲试,眼波流转地往他身上瞧,哪里还不明白江晚吟的取笑之意,顿时生恼。
江澄到了门边正往外走,走过蓝湛身边时瞥他一眼,他整日都是紧绷着神色,只让人觉得眉眼凌厉,这会儿转头瞥过来的一眼,几分风情随着笑意逸散,昳丽的眉眼鲜活动人,足叫人心头一荡。
蓝忘机的怒火都是一顿,听见那几个女子的轻笑,只觉得那也是取笑自己,顿时怒意更盛,伸手去抓江晚吟的手腕。
变故突生,蓝湛的指尖才触到江澄的手腕,红色的迷雾从四处席卷而来,朝着蓝湛涌去,眨眼之间,蓝湛只觉得眼前一片出现一片红雾,最后看清的是江澄在因着惊讶微微瞪圆了的杏眼,便失去了知觉。
江澄不怎么情愿地扶住中招了的蓝湛,简直气笑,他费时费力地被胭脂粉黛熏了个头晕眼花,倒比不上蓝湛一伸手的功夫?
但事已至此,别无他法,江澄让屋里的其他人出去,被蓝湛扶进了屋里,并传信弟子过来,他虽然一向和蓝忘机不合,但也认为以蓝湛的修为,既然那怨鬼已经出手,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解决。
可等了一会儿,眼看着昏睡的蓝忘机神色越来越痛苦挣扎,根本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分明是情况不妙。江澄解了蓝湛的抹额,果然看见蓝湛额头一片花瓣似的痕迹,怨气搅弄人心,若人无法战胜心魔便沉溺惘境不能挣脱,花瓣此刻鲜红得似是要滴血,是怨气在沸腾,江澄不敢耽搁,低头贴上蓝湛的额头,主动放开灵台触动怨气,眼前一黑,跌入蓝湛的惘境。
再一睁眼,江澄意识到自己正躺着,蓝忘机就坐在他塌边,凝望着他的眼眸中,眼神分外复杂。
见江澄醒来,蓝湛脸上浮现出挣扎的神情又被他掩下,他开口,声音沙哑压抑。
“魏婴,不要再跑了。”
这一句话叫江澄顿时愣住,故人的名字挑起心头怒火,可蓝湛神情复杂,他看不出这惘境的道理,只能压着火气试探:
“为何不能跑?”
像是没有预料到他会开口,蓝湛迷茫了一瞬,又恢复了先前的压抑挣扎。
“你是我的妻。”
江澄心中已经无法用惊骇形容,想起蓝忘机对他的敌对,和那些关于含光君除祟问灵的传闻,倒是恍然大悟,原来含光君处处和他敌对,并非是他以为的无意得罪,而是心仪他的“好师兄”。
“宗主。”
江澄嘲讽的话还没来及出口,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蓝湛起身去开门,江澄看着他的背影坐起了身,皱着眉头思索一番,又觉得不对。
即便蓝湛心仪魏婴,可以蓝湛和蓝涣的关系,他的心魔也断不可能造出蓝湛做了宗主的惘境,再者蓝湛的心魔若是与魏婴有关,就不该认错,这般失去了记忆认不得人的情景,倒像是因着另一个被称为“宗主”的人而生的心魔。
蓝忘机见过的蓝氏宗主除了他的兄长,还有他的父亲,蓝氏的前任宗主青蘅君。
蓝湛端着餐食回来,来扶江澄起身,被江澄一下子拍开了手只是敛了敛眉,似乎习以为常,江澄观察他的神色,有几分猜测,开口问道:
“我是谁?”
蓝湛在江澄面前摆好饭碗餐具,低声回答:
“你是我的妻子。”
江澄虽恨不得直接拔剑,但也只能耐着性子继续问。
“我的名字?”
蓝湛抬起头,又有一瞬的迷茫之后,张口:
“魏……”
即便是在惘境之中,江澄也觉得这个名字安在他头上能让他浑身不适,立刻打断了蓝湛的话。
“我是江澄。”
蓝湛仍望着他,短暂的迷茫之后,脸上浮现出让江澄有些想要退避三舍的纵容和无奈。
“阿澄,吃饭吧。”
江澄后悔了。
他从未想过会在蓝湛口中听到除了咬牙切齿的“江晚吟”,和偶尔才会出现几次的“江宗主”以外的其他称呼,更何况是这样一句仿佛亲昵无比的“阿澄”。可他动了动嘴唇,也不能让蓝湛重新叫他魏婴,横竖都是膈应,他只能低下头,狠狠拿筷子戳了戳面前的饭菜,忍了。
一般来说,修道者的心魔越强,惘境就越完整,而蓝湛的惘境完整到了连蓝氏的苦菜汤都原汁原味,吃得江宗主舌根都是苦的,可也不能不吃,毕竟他刚一放筷子,蓝湛就用那种深情忧伤的神色看得江澄心里发毛。
用餐之后,蓝湛又陪了他一会儿才离开,江澄查看了一下小屋,布置并不简陋,门锁得更不简陋,若是他没看错,门外还布了阵法。他回想起那些关于青蘅君和蓝夫人的传闻,基本能够断定,蓝湛的心魔是因他父母而生。
可知道了来由又该如何解决?勘破惘境战胜心魔,说来容易。江澄抚了抚额,是他大意了,他还以为像蓝湛这样仿佛一心修道没有凡俗欲望的人,心魔顶多也就是哪个难以战胜的邪祟,他进来只需要帮着一剑斩之,倒是他想当然了。
谁能知道蓝湛心里藏着那么多的事。
哦,还藏了个魏婴。
能在记忆模糊的惘境里脱口而出的名字,必然是心心念念好久了吧。
还真是,闷得慌。
江澄打开了窗户,门上全是封禁,窗户上自然也有,不过没那么过分,好歹让窗外一枝桃花到了他眼前。江澄伸手捏住那一枝含苞待放的枝桠,盘算着能不能通过把蓝湛揍一顿让他清醒,若他真能用这法子让蓝湛清醒,那就是既救了蓝湛的命又狠狠修理了蓝湛一顿,蓝家人也不能说半句不是,想着就有些开心。
脸上不由的露出一点笑意,枝桠上的桃花蓦地就在他眼前盛开。
桃花深浅处,似匀深浅妆。
江澄松开手,抬眼去瞧,满树的桃花缓缓盛开,深与浅的粉绽在枝头,即便是惘境,倒也是一场美景。
这一幕映入别人眼里,便又是一副“人面桃花相映红”的美景。
“娘亲……”
江澄浑身一僵,蓝湛不知何时站在了小院的门口,这个蓝湛只有五六岁的年纪,只比金凌稍大一点,脸上的神色却比那个还会抱着他的腰撒娇的孩子成熟了许多,此刻站在那儿,眼里纯然又克制的渴慕看得江澄心中发涩。
他和蓝湛不对付,却在一些地方有着微妙的相似。
这果然是蓝湛幼时的记忆生出的心魔,联想起他刚刚醒来时蓝湛那句“不要跑了”,被囚禁的蓝夫人当年试图逃跑,那蓝湛过来想见娘亲的时候,会看到什么场景?大抵,不会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回忆。
江澄折下那枝在他手中绽开的桃花枝桠,对着小蓝湛招了招手,等小孩跑到了靠近窗台的地方,把桃花枝递了过去,小蓝湛有些无措地看着他,江澄便伸手在他肩头用桃花枝轻轻拍了一下,新绽的花瓣落下一片去,被小蓝湛急忙接住捧在手心。
“娘亲……”
原本绷紧了神色的小孩终于露出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神情,像是要对着江澄撒娇,江澄虽然心里有些不适,可这个年纪的蓝湛毫无疑问的比另一个好对付一些,他伏在窗台,晃了晃手中的桃花枝。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学过吗?”
小孩摇头。
江澄心道果然,蓝湛这个年纪应该刚刚入学,按蓝家的规矩,先把几千条家规背熟了再说,诗词歌赋是后面的事了。他松了手,让桃花枝落在小蓝湛手里,撑着下巴,面上几分懒散的笑意便艳若桃李。
“以后就学过了。”
接住了桃花枝,风吹起几片花瓣,携着花香吹到他们身侧,小蓝湛望着江澄,他隐约觉得这一幕不同寻常,但在惘境中模糊的认知并不能让他想明白,他只是觉得此刻的花香仿佛是甜的,而他的“娘亲”比桃花更美。
晚间的时候,蓝湛过来与他一道吃饭。
江澄看着眼前温柔细致地布菜的蓝湛,决定继续在他身上着手。他是主动入惘境,灵力可用,但并无武器,被囚禁的蓝夫人显然也是没有灵器可用的,平心而论,他没有绝对的把握赤手空拳地通过揍蓝湛一顿把他打醒。周围的禁制江澄已经试过,甚至在小蓝湛离开之后趁着没人离开了小院,周围没有丝毫改变,这意味着即使他逃脱,也不能让蓝湛醒过来。
比起猜谜,江澄还是觉得和蓝湛对话更有用。
“蓝忘机。”
“阿澄?”
江澄不动声色地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为何要把我关在这里?”
蓝湛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有些阴郁。
“你是我的妻子。”
江澄被噎了一下,指尖习惯性的摸上本该佩戴着紫电的指根摸了个空,蓝湛的眼神也飘了过来,江澄不动声色地把手放到了桌下,磨了磨牙,继续问:
“我是你的妻子,你为什么要关我?”
“因为喜欢你。”
如果蓝湛完全沉浸在他父母的记忆里,那么这个要关的理由应该是他们的恩怨。
蓝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什么表情,但江澄感觉到了这个想法之后根植的执念,他想起蓝湛曾经多次提出要把魏婴带回云深,不由有些恶寒的想,该不会那时候蓝湛就想着要把魏婴关起来了吧?
江澄环顾四周,蓝夫人曾经被关在这个不大的院落里,了却一生,她的孩子长大后,却想着把自己喜欢的人也关起来,这惘境可笑又可怕。
江澄看向眼前人,看向这个从来都固执的人,他算不上了解蓝湛,可又一次地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微妙相似,别人或许不懂为何目睹了父母的悲剧之后,蓝湛为何还是与父亲做出相同的抉择,江澄能懂,因为他敬重自己的父母,却也同样畏惧于自己会不会和他们做出同样的选择。他的性子像极了虞夫人,他有时也会想,若是他碰见了他中意的人,或许也会说像阿娘一样把人推得越来越远,那些回忆,那些过往,并不那么容易摆脱,甚至连对错都会模糊。
这个院子里囚禁着的不只是过往的蓝夫人,也不是蓝湛的心上人,而是蓝湛自己。
江澄甚至能明白一点蓝湛为何会心仪魏婴,毕竟那个人,如风一样自由。
想到这里的江澄打了个寒颤,若不是为了离开此刻的惘境,他可对蓝湛的心路历程没有丝毫的兴趣,蓝湛也必然没有让他了解的可能。
明明连朋友都不是,却要帮他解决心魔,之后说不定连句谢都得不到。
自嘲地笑了笑,江澄还是把注意力转了回来,既然被关在这里的理由不涉及上一辈那些恩怨情仇,对于无意过深探究蓝氏密辛的江澄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被关在这里我不开心,你不是喜欢我吗,你难道不希望我开心?”
江澄硬着头皮问出的话让蓝湛再一次迷茫了,他的执念来自于父母的过往,这份执念成了心魔困住了他自己,包括对魏婴的动心也是因为魏婴仿佛不受任何规则限制的自由,但他并没有真的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过,蓝湛脸上阴郁压抑的神色褪去了,那本就是记忆中青蘅君的投射,此时困惑而迷茫的才是蓝湛本人。
“那要怎么,才开心?”
多少松了口气,江澄指了指门口,“我要出去。”在蓝湛的神色再一次变得难看之前,他补充道:“你可以陪着我出门,你看我连剑都没有,跑不掉的。”
江澄本想说自己没有灵力,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撒谎。不过结果还算不错,蓝湛思索了一番之后,和他一起出了门,并且御剑带着他听他指挥,在他跑不出蓝湛控制范围的情况下,蓝湛愿意陪着他去他想去的地方。
江澄选择了他曾经在现实中和蓝湛相遇的地点,不是什么好地方,毕竟三毒圣手和含光君能相遇,多半是因着鬼修或是邪祟。
幽静的山林阴风阵阵,偶尔还能听见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野兽嚎叫,他们并肩走着,蓝湛扶着佩剑,神色警惕,在这里除祟的记忆属于他自己,此时蓝湛的脸上没有了之前那样或是深情或是阴郁的神情。
他们越走越深,忽然传来一阵野兽的长啸,一只异兽出现在黑暗的山林里,借着月色可以看清这异兽有两丈多高,四肢着地,朝着他们扑过来的时候抬起了前爪,嘴边的利齿在月色下泛着光。
“阿澄,退后!”
蓝湛拔剑迎了上去,仙剑刺中了那异兽的前爪,却没能刺破,而是发出了金属碰撞一般的响声。
不多时,留在原地的江澄注意到周围出现了一团团幽火,静静地漂浮在周围仿佛无害,江澄知道这些幽火有多难缠,一旦被缠上便如跗骨之蛆一般怎么都灭不掉。这个地方是江澄特意选择的,因为在这个地方的那一次相遇,是他们之间勉强还算得上友好的回忆。
那一次他们也是独自在山林碰见,那异兽瞧起来难对付,但找到了弱点也不费什么功夫,异兽倒下之后那些看似无害的幽火就朝着他们围了过来,这火虽不怎么伤得着他们,可总是灭不掉,迫的他们极为狼狈地躲进了一处山洞里。
脱去了沾染了幽火的外袍,脸上也是烟熏火燎的痕迹,他俩狼狈不堪地在狭窄的山洞里,有意无意地看向对方,大抵是江澄先忍不住笑出了声,蓝湛也没能压得住嘴角,扭过头去,耳垂却是红的。
那时候江澄以为这样勉强算是“共患难”的经历,会让他们再见面时友好一些,现在想来也极为可笑。
脱下身上的外袍,江澄以指为笔,用血在衣袍上画阵。各家的库藏里都有些阵法的书,除了专门研究阵法的那几家,学的人不多,尤其是大一些的仙门,视除了灵剑之外的其他都为外物。可江澄当初撑起江家的时候只有三十多个人,即便是旁门左道,只要能护得住江家,他都要学。
手指顿了顿,江澄想起了魏无羡,论旁门左道,他还真是左不过魏无羡,不过相比于魏无羡的天纵之才,江澄心里有数的很,可能会失控的,或反噬己身或身边人的,他都不会碰,若是阿爹在,大概又要嫌他做事畏畏缩缩不如魏无羡有江家风骨了吧。
按江澄的记忆,虽然没有灵石辅助,但以他的灵力画完一个小小的防护阵法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还没画完他却已经觉得有些头晕,像是灵力消耗过度,他转头看了一眼还在与异兽相斗的蓝湛,蓦地吐出一口血来。
“阿澄!”
蓝湛焦急地喊了一声,江澄却眯了眯眼睛,转过头继续坚定地要把阵画完,他在惘境之中,受惘境主人的限制,蓝湛心底希望他的伴侣受他保护,自然灵力也强不到哪里去。
可那又如何?是要他坐以待毙,还是乖乖的缩在角落等着蓝湛来护?那才不是他江晚吟。
蓝湛心中焦急,手下越发狠,毕竟是他曾经解决过的异兽,江澄这边法阵堪堪画完,异兽轰然倒下,蓝湛急忙飞了过来,江澄咬了下舌尖,撑过令人眼前发黑的眩晕,用画上了法阵的外袍挡住了朝他们涌来的第一波幽火。
山林中呼啸的风送着幽火冲到他们周围,又被法阵挡住,江澄由着蓝湛接手了衣袍,对着蓝湛难看的脸色翻了个白眼。
“怎么,要我等着你来救我?”
“我能护住你。”
江澄不以为意,甚至笑出了声,
“没有什么人能护住别人一辈子,反目成仇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他们一起去找能藏身的山洞,以法阵挡住洞口,也就不怕幽火侵袭,举起的衣袍像是撑起一个四方的天,江澄注意到蓝湛有意识的要为他多遮挡一些,却把自己半个身子都暴露出去,猛地扯了他一把。
“我不喜欢被落在后面,如果要选和我一起的人,我选会和我并肩作战的那一个。”
他神色有些冷,在这山林里被四周的幽火衬得格外凌厉,蓝湛觉得有什么仿佛在心中刺了一下,冷的,疼的,可又叫人清醒,进了山洞布置好洞口,他们靠着山壁坐着。
“不护着你,我能做什么?”
幽静的山洞里,蓝湛低声的呢喃带起些回音,江澄简直目瞪口呆地看向他,随即狠狠皱起了眉,蓝湛看起来是真心提问,他抿着苍白的唇,神色惶惑而痛苦,甚至像是失去了追随的目标。
江澄忍不住嗤笑一声,景行含光的蓝忘机,心里却情情爱爱?他掐了掐手心,念着惘境是由心魔构造,也就会将心魔无限放大,不然蓝湛的神情也不会动摇至此,才忍住了更多的嘲讽。
“你是蓝家的二公子,是世人口中的含光君,你能做的事情有很多。”
江宗主尽力维持了语气,不至于把身处惘境纠缠的蓝湛给刺激疯了,不过心里还是腹诽,若是他自家弟子,早就忍不住出手教训了。
见蓝湛不甚明了的神情,江澄只好压了烦躁继续说:
“天下太平了?没有邪祟和异兽了?你知道你先前砍死的异兽若是下了山,会害死多少普通百姓?别的我不说,姑苏境内便没有人,没有邪祟欺压百姓了?便是你蓝家,又有多少子弟需要教导?你有多少力所能及的事情可以做?含光君,你读圣贤书长大,如今是连修身都不想做了,只想缩在一个小院子里吗?“
江澄扭头看着洞口,他的外裳颜色浅淡,幽火冲撞上去被法阵挡住,散成零散的火星,倒像是一场小小的烟火。他懒得去看蓝湛,便盯着洞口,一时看得入神,待到发觉自己有些发热,已经眼前发黑的往一边倒了过去。
本以为会摔倒地上,却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揽进了怀里,江澄独自在凄风冷雨中走惯了,一时竟有些不舍,可他又潜意识的明白,这怀抱并不属于他,眼皮沉重的揭不开,他听见有人焦急的唤着“阿澄”,他便迷糊的想,这样的暖,就让他偷偷借上一会儿。
就一会儿。
再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农家的小院里,江澄撑着身子坐起便因着身子虚弱缓了缓,心里腹诽蓝湛到底是希望自己的伴侣有多需要保护,一边慢慢地站了起来。好在站起来之后觉得力气恢复许多,他推开门出了屋,院子里有个大娘正扫地。
“你醒啦,来,你身子还虚,快进屋坐着,我帮你喊人。”
大娘动作热情地推着他回屋里坐着,江澄还没道谢,就听大娘去了外头喊了一声:
“小郎君,你娘子醒啦!”
刚刚坐下的江澄险些将牙都咬碎。
蓝湛跑了进来,江澄顾不上生气了,他满脸讶异地看着粗布短打的蓝湛,目光又不由得被他脸上的伤吸引,那是烫伤,江澄很熟悉,就是那幽火留下的伤痕。
“你怎么……”
“身子如何?可还有不适?”
他们同时开口,江澄想起他那时候忽然昏倒,蓝湛莫非是不顾外头没有散去的幽火就带着他下山来了?
“我很好,你脸上……”
即使这是惘境,蓝湛是为了他惘境中的伴侣受伤,可江澄仍然觉得有些不好受,他想看看蓝湛是不是身上还有什么伤,严不严重,甚至连他此刻穿着粗布衣裳都成了个小问题。
江澄坐在榻边,蓝湛拿了个小板凳坐着,他的动作太自然,看得江澄发愣,回过神来又莫名觉得有些辛酸,一时心软也就没有挣开蓝湛握上来的手。
“身上有些烫伤,已经处理过,无大碍。”
蓝湛握着江澄的手,抬眼看着他的神色,有些小心地说着。
“周大娘说不能给你看,你会心疼。”
江澄嘴角一抽,手上试着挣了挣,可惜蓝湛力气大得很,他没用力挣,蓝湛也就不松手,握得牢牢的,看他隐约讨好的样子,江澄憋了口气,转了话题。
“你怎么穿成这样?”
即便先前的衣服不能穿了,乾坤袋里也应该有备用的衣裳,一向如皓然之月的人陡然落尽尘埃,看得江澄很不适应。
“我先前在砍柴,大娘说这衣裳耐脏。”
蓝忘机,砍柴。
江澄一时都反应不过来,他脸上惊讶的神色太过明显,蓝湛有些窘迫的抿了下唇解释道:
“你说的,力所能及。”
这下江澄更说不出话了。
蓝湛的确是冒着幽火抱着江澄下山来,他把江澄用法阵裹得严实,自己身上也就顾不上,清晨砍柴的周大爷在半山腰遇见他们带他们回来,又是请了村里的老大夫来,又是帮着照顾江澄,周大娘是个热心周到的人,在蓝湛这样不爱说话的人嘴里都打听到了三言两语,并且自行拼凑了个故事。大抵就是蓝湛是个不知进取的丈夫,累得夫人时常生气,甚至一气之下跑进了深山老林里,好险被他找了回来。
虽说其中有诸多谬误,但周大娘劝了几句让蓝湛要听夫人的话,也要告诉夫人自己的想法,不要跟个闷葫芦似的,这样夫人才不会生气之类的,蓝湛正愁着不知道该怎么和江澄相处,这些话都听进去了,所以才会穿着粗布衣裳去帮周大爷砍柴。
江澄没想到几句话居然这样有用,转而又想起,他如今不是与含光君争锋相对的三毒圣手,而是惘境里蓝湛中意之人,垂眸掩去莫名涌上的情绪,江澄心道这样也好,蓝湛这样大的改变,说不定就能勘破心魔。
他往外头看了一眼,周大爷刚从外头回来,在院子里坐着,周大娘为他倒了碗水,在周大爷身边坐下,周大爷接过碗,对着妻子露出憨厚的笑。他们的神情是轻松惬意的,老夫妻俩聊着天,说不出的和谐温馨。
这是江澄从未在自己的父母身上见过的,他心口哽了哽。
“看到了吗,这才是夫妻呢。”
他小声地感慨一句,换来蓝湛认认真真的点头,
“夫人放心,我会学着的。”
又多了一个新称呼的江澄咬了咬牙,不如还是揍他一顿算了。
揍是揍不动的,俩人在小山村里住了下来,给了周家老俩口一些银两,老俩口的儿子和儿媳去隔壁镇探亲了,他们正好租住一阵。周大爷推拒再三,把钱收了下来,晚上就去买了头猪,找人帮忙宰了,请全村一起吃饭。
村民们兴高采烈的,不少人自家也做了菜端来,全村人热热闹闹地凑在一起吃饭,像是过节一般。
江澄和蓝湛也坐在席上,江澄虽然疑惑蓝湛的记忆中怎么会有这样的小村,可对着村民们淳朴的笑脸,他也没办法只把眼前的人们当做幻境。
村里的几个小孩子偷摸看了他们半天,你推我我推你的围上来跟两个好看得如仙人一般的哥哥说话,蓝湛面上没什么表情,江澄却对着一帮小孩子没办法,于是不一会儿他身边叽叽喳喳的孩子越来越多,有胆大的还想往他身上爬,江澄也不是没抱过孩子,无可无不可地刚要伸手,身子一歪,被蓝湛拉进怀里半搂着。
含光君虽没有拉下脸来,可动作神情占有欲十足,一群小皮孩互相看看,嬉笑着嚷着“吃醋喽,吃醋喽,漂亮哥哥吃醋喽”跑了。
“还不松手!"
被蓝湛这样拉进怀里,江澄压低了声音,微微低了头不去想自己脸上的热度是为何而起。
蓝湛不说话,松开了手,还不等江澄心里那一口分不清是遗憾还是庆幸的气叹出去,蓝湛的手又扶上江澄的腰,江澄再推,蓝湛又改去握他的手,反正总是要抓着或是搂着,闹得江澄没法子,最后只能由他去了。
等江澄意识到蓝湛从这一晚开始“得寸进尺”时,江澄都想不起是何时开始与他同床共枕的了。
起初蓝湛是打地铺的,某一日江澄看见蓝湛早起时揉了揉肩膀,一时心软就松了口允他同榻而眠。江澄觉得两个男人也不是睡不下,结果第二日是在蓝湛怀里醒来,他闹不清是不是自己往人怀里缩的,又不好问,也就在晚上尽量往里睡,可是连着几日又是在蓝湛怀里醒来,渐渐的,江澄放弃了。
防线一旦松懈,便是处处丢盔弃甲。
又是何时与蓝湛做了真夫妻的?江澄咬牙切齿地回想,是蓝湛送他戒指的那一天。
那是他们在山村里住下两年之后,蓝湛成了村里的教书先生,他虽然还是不苟言笑,孩子们倒是很喜欢这个有耐心的先生,村民们没有多少钱交束脩,只能用些蔬菜果物来抵,他们也不计较。山上可开垦的田地不多,农忙的日子也不长,江澄眼光好,他去买材料来,让村民们做些绣品竹篮之类的小玩意儿,他再卖到镇上去,赚个跑腿费,一来二去,就算不动用乾坤袋里的财物,日子也过得不错。
日子长了,江澄几乎都要忘了自己身在惘境之中。他回想过去,似乎从莲花坞破灭以来,他一日都不曾停下过,那些人,那些事,从他身边飞快的走过,逼着他快些,再快些,拼了命的撑起了莲花坞,拼了命的,想要在手心留下些东西。
即使他最重要的人,也不过只剩下一个小外甥。
可在这惘境中,日子总是平静得让人安心,炊烟袅袅里,日子便一日一日的过了。蓝湛在这两年里勤勤恳恳地做着一个小山村的教书先生,也践行着那一句“力所能及”,他没有再穿上过蓝家的衣服,也不曾动过飞剑,他帮着周大爷做农活,跟周大娘学着下厨,东家长李家短的他都愿意去帮,从未接触过这些的蓝湛闹了不少笑话,可他毕竟聪慧,不用多久就样样学的有模有样起来,往往这时候他都要回头去看江澄,仍旧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却生生让江澄看出几分期待。
江澄便想,这样的日子也不错,惘境中的数年不过一瞬,他并不担心耽误了现世中的事情,更何况他看着蓝湛,也不自觉地越发心软。
这份心软终于在蓝湛将一枚戒指送给他的时候,沉淀成了更深的情感。
“阿澄,这是我自己挣的。”
那是一枚银色的指环,不花哨,也没有宝石,更不可能有紫电那样的威力,普普通通的也不值什么钱,静静地躺在蓝湛的手心。
“为什么?”
江澄轻声问。
他迟迟没有想别的法子破除惘境,的确是想看看蓝湛能做到什么程度,曾经的出世君子落入了尘埃,不但没有蒙尘,反倒在砂砾中磨出更温和也更让人心动的光辉。如今的蓝湛,他眼里不再只有他的琴他的剑,不再有拘泥于一个狭小院子的情情爱爱,他眼里有了旁人,有了这周遭的人情冷暖,而此刻,他注视着江澄,似乎刚刚好,又只能装下他一个人。
“你想要的。”
蓝湛轻轻握住江澄的手,把戒指戴上江澄的手指,是曾经江澄佩戴紫电的地方。江澄总算想起,他落入惘境时曾不自觉地在蓝湛面前摩挲指根,他记了那么久吗?
“对不起,还不够好。”
握住江澄的那只手有些粗糙,望着江澄的浅色眼眸里满是情愫和歉意。
江澄低头吻上那个他曾经厌过,憎过的人。
“已经够好了。”
好得让他在这虚妄里动了心,即便知道一切结束后只有他会记得这一切,甚至蓝湛此刻的深情都并不是真的给他,可他还是心动了。
江澄想着蓝湛外出归来时会带给他的一束从街边采的野花,想起蓝湛第一次做菜时端到他面前的菜肴,想起他为他做过的木雕,为他从河里摸来的卵石,睡梦中也不曾松开的怀抱,和即便读书时也要伸来交握的手,太小了,也太多了,那些细碎的好堆在一起,足以让他在这梦中沉溺。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某一日晨起,江澄看到了自己落下的一根白发,他抬手抚上眼角,意识到自己生出了皱纹,修仙者并不会那么快老去,他确定自己灵台清明,并没有被怨气影响,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蓝湛想和他一起,如同凡人一样老去。
他站起身,去看院子里将稻子铺开晾晒的男人,他看见蓝湛灰白的鬓角,看见他依旧白皙的皮肤上漫上岁月的痕迹,那本不该出现在他身上,可因为他想,所以他们在一起变老。
蓝湛回头看见他,嘴角轻轻牵动,那笑意不太明显,可江澄已经能够看懂他眼中的欣喜与情意。
江澄也笑,至少他可以在惘境里拥有蓝湛的一生。
周家老人的儿子和儿媳一直没有回来,他们似乎代替了他们的身份,一直在村里住着,没有人觉得奇怪,连两位老人也真的把他们看做了孩子一般,偶尔江澄和蓝湛闹上几句口角,老人还会帮着蓝湛劝,一家子平平淡淡地过着。
老俩口是同一天走的,周大娘热心了一辈子,临了还握着江澄的手嘱咐他们好好过日子,不要闹别扭,江澄真心将周大娘当做了自己的亲人,红了眼眶。
送走了两位老人,时间似乎也过得更快了些,蓝湛教出的孩子很多都去了镇上,有出息了的学生请他们去镇上住,他们收拾了东西,去镇上开了间铺子。
他们继续一天天的变老,江澄坐在铺子里看着已经成了老头还依旧挺拔的蓝湛拨着算盘,外头响起了喜庆的乐曲,嫁娶的队伍热闹地经过,蓝湛转头看着,突然说:
“阿澄,我欠你一场婚礼。”
他们办了一场婚礼,没有宾客,只有两个穿着喜服的老头,江澄觉得别扭,可蓝湛坚持,这些年江澄已经越发拗不过蓝湛,又一次的顺了他得意。
更何况,江澄知道,这大概也是这惘境的结尾了。
他坐在镜子前,蓝湛在为他梳头,细致温柔的一如这些年的每一个早晨。
江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们都老了,脸上有了沟壑,满头银发,可依稀还能看见年轻时的模样。可是镜子里的人虽然还有着一双杏眼,眉眼却是温和的,仿佛被岁月磨平了棱角,但江澄知道,他并非被岁月的苦痛磨平了棱角,而是在蓝湛日复一日的温柔里软了心,连过往的伤痛都一点点抚平。
可惜这一切终归要结束,他记起现实,清晰地如同昨日,仿佛这几十年的过往也不过是眨眼之间。
“我来给你梳头吧。”
江澄摁住蓝湛的手,换蓝湛坐在镜子前,他站在蓝湛身后,不让他看见自己险些夺眶而出的泪。
轻柔地梳过蓝湛同样白了的头发,江澄意识到自己心中的不舍,他想如过去一样嗤笑一声,来笑自己的痴心妄想,可却又不忍心。
惘境中的几十年,或许只是现世中的一瞬,可这梦境太真,他忘不掉,或许也再也放不下了。
“蓝湛。”
他按住蓝湛的肩膀,不让他回头。
“以后不要独自夜猎,不是每次都能碰上人帮忙,记得多回去看看你哥和叔父,也别总冷着脸,让人都不敢亲近你,不爱吃辣就不用勉强,你多吃两口都要胃痛……“
他快速地,细细地叮嘱着,明明知道蓝湛一旦醒来便什么都不会记得,惘境里的一晌贪欢,是他独自一人的贪念。
最后,他轻声说,
“……如果可以,不要恨我了,好吗?”
与他相伴几十年的蓝湛消失了,眼前是一间燃烧的屋子,是那间囚禁过蓝夫人的房子。
江澄就站在院子外,看见屋子里隐约有个人,那分明要随着烈火和这间屋子一起被焚烧殆尽的人在癫狂的笑着,笑声可怖,又仿佛寻得了解脱。
仍旧穿着喜服,面容却变得年轻的蓝湛正在朝屋子里走,他的眼睛里映着烈火,像是也要去寻得解脱。
江澄冲上前拦住他,他知道绝不能让蓝湛进去,他捧住蓝湛的脸,喊他:
“蓝湛,看我!你看着我!”
蓝湛眼里终于倒映进江澄急切的面容,他们都恢复了年轻的样貌,那一双曾经凌厉的双眸含着泪,专注地望着他。
“你不需要那间屋子,我们不需要那间屋子,即使没有那间屋子,我也愿意陪你过一生,你不需要,听明白了吗?!”
屋子里的人消失了。
烈火还在燃烧,小屋被烧毁,焦黑的泥土上会生长出新的希望。
蓝湛醒了。
几十年的记忆在眼前浮现,蓝湛用力地闭了闭眼,才觉得神智清醒了一些,意识到什么,他猛地起身,江澄就靠在他床榻边,还没有醒来。
将人抱上床拥入怀中,蓝湛满是心疼的抚过江澄皱着的眉头,江澄有些迷糊地嘟囔了一句“别吵我”,就在蓝湛怀里寻了个位置继续睡去,如他们在梦里的日日年年。
江澄是主动进入蓝湛的惘境,比他消耗更大,蓝湛拥着他,如同抱住自己的珍宝。
“你快消失了。”
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准确的说,就是江澄之前找寻的怨鬼,那是个青年男子的模样,坐在桌旁看着他们二人,此刻灵体消散,不用蓝湛动手,他也快要消失了。
“你帮了我。”
怨鬼点了点头,的确是他让蓝湛保留了惘境中的记忆,他看着蓝湛用手捂住了江澄的耳朵,也放轻了声音讲了他的故事。
不算是特别新奇的故事,落魄的书生遇上了烟花之地的女子,女子钟情他,愿意助他上京赶考,书生却留恋温柔乡,不愿离去,女子劝他离开,书生不肯,女子便赶走了他,别投他人。书生心怀怨气,拿着朋友资助银两离开,誓要出人头地,高中之后,才知道女子只不过是为了催他上进才做出种种,连友人提供的银两也是女子所出,只是悔悟太晚,佳人已逝,书生也在悔恨中殒命,化成了怨鬼,徘徊于他们相遇的地方。
“你比我幸运。”
书生说,对着二人行了一礼,
“我往日里寻她不见,心中有怨,如今想来,她从不会停留于过往,我也不该耽搁了。能在临走前得见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已无憾,愿你们二人长长久久。”
“阁下是否姓周?”
周生笑了笑,颔首,
“我父母是很好的人,为了供养我读书辛苦一生,你们代我为他们送终,虽然只是一场梦境,还是多谢了。”
书生彻底消散了。
蓝湛取出两件斗篷,遮掩了自己和江澄的面容,抱着江澄去了江家弟子所在的客栈。
金凌一直在江澄房里等着舅舅,却没想到蓝湛会抱着人进来。
“舅舅?”
小孩有些迷惑地喊了一声,蓝湛看他一眼。
“嗯。”
又看了看不敢离开小少爷身边的两个弟子,
“阿澄需要休息,你们先出去。”
金凌被领着往外走,小孩回头看见蓝湛抱着江澄上了床,嘴巴瘪了瘪,又想哭了。
……舅舅被抢走了!
房里,蓝湛细细看着江澄的眉眼,惘境里他的记忆被模糊,起初连江澄的面容也看不真切,幸好,他还是将这张脸,这个人,印在了心里。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送我一枝桃花的人,是你。与我并肩作战,将我骂醒的人,是你。与我山村相伴数十年的人,是你。”
指尖抚过江澄的脸颊,他在梦里看了几十年,却原来,还是没有看够。
“我记得,我太想帮忙,也不顾是什么事,有一回不知深浅想要下井,你拦着我,骂我,拉着我的手回家。”
蓝湛低声说着,吻在江澄的唇边。
“我还想你拉着我回家,想在犯错的时候被你骂醒,阿澄,从来都是你,没有别人。”
还闭着眼睛的江澄身子有些紧绷,蓝湛抱着他,轻轻抚着他的背。
明知一场梦境还在梦里陪了他一生,那该是怎么样的决心,梦境破碎的那一刻,又该是怎样的心痛?蓝湛想一想便心疼得不得了。
“梦中共白首,醒来尚有余生可度,阿澄,醒醒。”
“若这也是梦呢?”
江澄终于睁开眼睛,他望着蓝湛,心还停留在那一刻痛彻心扉的失去之中。
惘境中的执念是蓝湛的心魔,“失去”这件事却是江澄的心魔,蓝湛低下头,贴上那双薄唇温柔地纠缠。
“若是梦,陪你再做三百年。”
梦里不知身是客,贪欢的人,不只是你。
END
#魏婴:《工具人的自我修养》大卖中!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金凌:我丢了一个舅舅,找回来两个舅舅呜呜呜呜#
#蓝涣:弟弟和隔壁宗主闪婚了,彩礼不知道出多少好,在线等,挺急的#
惊蛰
算是对我心中这三个鲜活的人的一种记录吧。
半原著向(?我也不清楚算不算,但我心中的他们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分割线————————
小少爷江湛年少时意气风发,什么都好,长得好,成绩好,脾气好,家世好,跟谁都能玩儿得来,走到哪儿都仿佛是人群中的焦点,那光芒耀眼得,柏天衡总是一眼就可以看到他。
虽然以柏天衡自己的性子,并不是很关注周围的人或者事,但有的人身上的光太亮了,哪怕他只是个过路人,却也总有意无意的会看到。
因...
算是对我心中这三个鲜活的人的一种记录吧。
半原著向(?我也不清楚算不算,但我心中的他们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分割线————————
小少爷江湛年少时意气风发,什么都好,长得好,成绩好,脾气好,家世好,跟谁都能玩儿得来,走到哪儿都仿佛是人群中的焦点,那光芒耀眼得,柏天衡总是一眼就可以看到他。
虽然以柏天衡自己的性子,并不是很关注周围的人或者事,但有的人身上的光太亮了,哪怕他只是个过路人,却也总有意无意的会看到。
因为一次意外,他俩突然就认识了。
柏天衡那个时候脾气臭,没几个人受得了,但没想到和小少爷倒成了熟识,一起打球刷夜的,谁都知道他们关系好。
但是后来,他俩吵了好几次架,都是因为追小少爷那个人,叫姚玉非。虽说那人长得乖乖巧巧的,但柏天衡怎么看他,怎么不爽。
他们吵的最凶的一次,是因为一块表。那次三中举行篮球赛,他们一起打的,赢了,奖品是块表,队里每个人都有,其他人嫌丑都没戴,小少爷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戴在手上,柏天衡想了想,也一直戴着。那个时候,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对小少爷的心思一阵子了。
说来好笑,过了一段时间,他竟然在姚玉非手上看到了那块表,他下意识看向小少爷那光洁的手腕,果然,什么东西都没有。他在那一瞬间,感觉自己快气疯了。他冷笑一声,质问旁边毫不知情的人:“你把那块表送给他了?”
小少爷看着他的冷脸,顿感莫名其妙:“是啊,他考试时要用就借给他了,后来看他想要,干脆就送他了。”
柏天衡当即摘下手上那块表,扔进了垃圾桶里。不管小少爷再追问他什么,他都神情烦躁,一句话都不说。
小少爷只以为他脾气向来如此,又一直不喜欢姚玉非,道:“……他招你惹你了,干什么总讨厌人姚玉非。”
话音刚落,柏天衡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走了人。
就因为这么个破事,他们冷战了好几天。
高中毕业的时候他们没考到一个学校,也不在一个城市。他是艺考,成绩一般,要进娱乐圈摸爬滚打,江湛理科状元,想在哪混在哪混。他看着小少爷那没心没肺的样子,想着两人的天壤之别,终于决定放弃折磨了他三年的感情。
那天,和小少爷日常出去玩儿,晚上随便找了家店吃饭。要分别的时候,他揉了揉小少爷柔软的脑袋顶,说了句:“走了。”
小少爷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在后面喊了他两声,他克制住自己拼命想回头的冲动,装没听到。因为他知道,这一回头,他恐怕就又走不了了。
那天之后,小少爷也给他打过几个电话,约他出来玩,他都回答说:“……不去了,忙着演戏。”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个心情,他只知道,他必须要忘掉这个人。虽说干什么事都没劲儿吧,但还能过。
也就还能过。
再后来演了部电影,一炮走红,通告瞬间多得如雪花般向他飘来,他拿奖拿到手软,成了三金影帝,到了娱乐圈无人能撼动的位置,他却始终没能忘掉年少时的那个笑容。
快两千天了。他想,两千天没见到江湛了。
.
小少爷其实也没想到那天之后他们就不会再见了。但没等他把这件事想清楚,家中突然生了变故。
因为行业危机,恰好又碰上了江父那一点小小的决定错误,微弱的火星正碰上了炸药,瞬间炸了整条资金链,公司因此破了产。
其实这对江家父母来说,并不算特别大的打击,只要人还在,就可以东山再起,只可惜,江父在那一年死于了一场意外。等江湛读到大三,江母又查出了癌症,病逝于温哥华。
至亲突然在一时之间,双双去世,留下一个还在读书的小少爷。
江湛始终记得,那日的天,是黑沉沉的,或许是因为风雨欲来。而他刚处理完母亲的葬礼等一系列后续问题,觉得有点累。
他没有哭,只是觉得,有点累。
突然失去了经济来源,又欠了一屁股债,他想了想,最后去学了P图。只因为这个业务对当时的他来说,比较方便,可以边读书边赚钱。
业务比他想象中发展的要快,到正式办完母亲葬礼之后,他已经算是P图界的大V了,有了几个固定的客户,其中找他最频繁的,叫王泡泡。
王泡泡是个很可爱的追星姑娘,也让他在无意中了解了很多粉圈的知识。
葬礼过后,王泡泡又来敲他的门了,发的是一张剧照,上面的人他也是再熟悉不过的——柏天衡。柏天衡似乎正好在演什么守孝的戏,一身麻布白衣,头上还顶着个白帽子。
他突然彻底崩溃了。趴在电脑桌前,嚎啕大哭。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听到父亲死时他没有哭,给母亲办葬礼时他也一滴泪都没流,看到这张照片,却承受不住了。
因着王泡泡,他一直都知道柏天衡在国内娱乐圈的地位,有意无意中,也在关注他。他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关注这么久没有联系的一位老同学,只是好像,看着曾经的好朋友过得好,他也就能从中获得哪怕一点的慰藉。
不管怎么样,柏天衡确实是以另一种方式,陪着他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时光。
他唯一没想到的是,他还会和柏天衡重逢。
那么大的舞台,明而亮的灯光全部打向那道颀长的身影,柏天衡就站在那,平静地喊了他的名字:“江湛。”
他朝他走了过去,柏天衡突然笑着让他猜猜会不会有什么反转。
他在心里说,会的。
一切的故事,都会有反转的。
他会在这里,重新开始。
.
姚玉非从小就知道,只有成为懂事的孩子,才会过得好一点。
虽然母亲病逝了。
虽然父亲抛下了他。
即使他一直很乖。
他逐渐明白,光乖一条,是不行的。他开始学会利用别人的同情和怜悯,把自己不好的遭遇全当做筹码,装茫然,装可怜,骗了许多人。
他骗过时间最长的一个人,叫江湛。
刚开始的时候,他其实没想过能骗他这么久的。他当时想,那般骄傲又夺目的一个人,肯定一眼就能看穿他这点拙劣的小把戏的。
但是没有。
他视为天之骄子的江湛小少爷,拥有一项他认为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善良。
并且江小少爷的善良,比大多数人都要值钱得多。就他这点儿廉价的遭遇,都因为他的那份善良而在不断升值。
他的一切渴望,因为江小少爷,都得偿所愿。
他考上了艺术学院,过着滋润的生活,甚至成了顶红的流量。
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偷来的。
他小心翼翼消耗着小少爷的善念,生怕有一天被发现,就将跌入尘泥。
或许是老天听到了他的祈愿,江湛先他一步,被从云端打落了下来。父母双亡,身负巨债,这些他从没想过会在江湛身上出现的标签,接连而至。
那天,他约了江湛,准备见他最后一面,就分手。
吵闹的街市,驳杂的人群,他一抬眼就看到了江小少爷。
小少爷眼眸上那层薄薄的、清透的光已经暗淡了不少,见到他,却仍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一时有些恍然。
就仿佛被什么拉扯着,一下子又回到了年少的时候。
江小少爷众星捧月,瞥见他,瞬间笑着朝他招手。他被烈阳扎了眼,愣在原地,烈阳便向他走来。
脚下仿佛生了根,让他动弹不得。便只能看着曾经的少年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在他眼晴跟前晃了晃。
他突然就开不了口了。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感到羞耻与卑劣。
他满脸通红的被少年牵住手,低头跟着他走。
少年似乎也感受到他情绪不对,便偏头问他:“怎么了,遇到了什么烦心事,跟哥哥说说。”
姚玉非的心被扎了一下。
小少爷自己都这么落魄了,却还有空关心他的情绪。
太蠢了。
他这么乖的人,不能跟愚蠢的少爷做朋友。
于是他深呼一口气,说:“我们分手吧。”
江湛破天荒有几分愕然:“……什,什么?”
“我说,”他用最大的力气甩开他的手,努力地克制着自己有些颤抖的声音,好让自己显得比较冰冷无情,“你现在什么都给不了我了,所以,分手吧。”
“不是,开什么玩笑,”小少爷不怒反笑,“你难道一直在利用我?”
江小少爷何等聪明的人,几乎在电花火石间就想清楚了很多事情,但他不愿意相信那个答案,所以仍然抱着最后的一丝期望,问他:“……现在收回来,我可以不计前嫌啊。”
姚玉非差点因为他这句话破功,但终究还是说出那一句:“没开玩笑,你现在如果想通了那些事,都是对的。”
江湛看着他,笑容淡得几乎已经看不见:“好,我知道了。”
说完,把身上那件外套——姚玉飞买给他的,随手丢到了地上,头也不回的走了。
姚玉非在原地盯着那外套看了一会,忽视心底那一抹刺痛,也转身离开了。
只是他仍然不可避免的,起了一个转瞬即逝的念头:
外套穿在江湛身上,真的……好干净啊。
【GB】当我得知心上人是别人的替身后
我把他抢过来了。
青昼闲是我阿姊未合契的道侣。
我暗恋他数年,却因为这层身份,尽力让自己疏远他,不和他待在一处。
直到我知道他不过是我阿姊心爱之人的替身。
他们的合契自然也不是真的。
那时雪城雪花片片,落在我的肩头,我想起第一次见他的场景,终于不再抑制自己的想法,第一时间往南去,将他带到了自己的身边
雪城和它的名字一样,一年四季皆是冰霜一片,从城楼往外望,雪山苍苍茫茫,连缀成一片,巍峨壮丽,却又带着极冷的锋芒。
远处山尖线条锐利,阳光被划开,平整地洒在上面,于是顶尖变得很亮,上面的雪显得比别处更白,带点融融的金色。
这样的景象......
我把他抢过来了。
青昼闲是我阿姊未合契的道侣。
我暗恋他数年,却因为这层身份,尽力让自己疏远他,不和他待在一处。
直到我知道他不过是我阿姊心爱之人的替身。
他们的合契自然也不是真的。
那时雪城雪花片片,落在我的肩头,我想起第一次见他的场景,终于不再抑制自己的想法,第一时间往南去,将他带到了自己的身边
雪城和它的名字一样,一年四季皆是冰霜一片,从城楼往外望,雪山苍苍茫茫,连缀成一片,巍峨壮丽,却又带着极冷的锋芒。
远处山尖线条锐利,阳光被划开,平整地洒在上面,于是顶尖变得很亮,上面的雪显得比别处更白,带点融融的金色。
这样的景象,我已经看了将近百年。
只是今天格外久些。
冷风卷我身上的雪白披风,我低敛眉眼,默不作声地看着天地之间一片寂静的颜色,听见另外一个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响在耳旁。
轻而稳,实力很强,是我的左城使雁词。
“修建冰雪锁域一事有几个地方始终拿不定主意,最后敲定主意的城主却在这里赏这一成不变的景。”雁词“啧”了一声,随着我的视线望了一眼巍峨浮雪,又兴致缺缺地转回来,说:“你看了这么多年,不腻?”
我抚过衣袍上的一点褶皱,垂下眼眸,没说话。
雁词又换了一个姿势,懒洋洋地靠在冰石玉砖砌成的城楼上,嘟囔一声:“闷葫芦。”
她又问我:“你真不去朝酒的合契礼?虽然你们姐妹两平日走动不多,但是这样大的典礼,要是不出席,总归有些不好。”
“距离合契礼还剩十天,若是这十天之内加紧忙完手上事项,乘坐星驰兽,还能够赶上,毕竟吉时是在第十日的黄昏,早几天出发,还能提前到云川。”
她性子比我跳脱,想到合契,便想到与朝酒合契的道侣青昼闲。
“南地青州虽然不像我们北地一样早早定下继承人,但是青昼闲从小接触城中事务,虽然他除了盛典要事之外都不怎么出面,但他是城主唯一的血脉,青州看重传承,子辈之中处理事务,盖的都是他的私章,青州下一任城主,十有八九便是青昼闲。”
“不过南地最近也太没落了些,朝氏掌北青州管南,这百年以来,青州也就只有青昼闲能看,其他人都是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主,捅了那么多个篓子,全赖青昼闲善后,也难怪他忙得连南地北地有时候举办的宴会都没时间参加。”
冷风吹动我束起的长发,我听到雁词嘴中说的这个名字,复而抬头望去,阳光照在雪山之上,雪尖反射出来的白色透亮,在这时却不知为什么过于刺眼了些。
“不过他和你阿姊合契之后,我们见到他的次数大概会多一些,一些与南地的合作之类,也能开展得更加顺利……”
雁词的思维随意发散,还要继续讲下去,可她嘴里说出来的一次次的合契二字都让我感到心尖一顿,我把心中隐约浮现出来的幽微情绪又压下,垂下眸子,开口打断她的话,说:“不必去见他,礼备好了便好。”
礼到了便好,不然我看着他穿大红喜衣同别人定下天地誓言,约定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得到天地的见证,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不是将自己灌得烂醉,便是抢亲了吧。
谁能想到我见自己姊兄的第一面,在他和我阿姊约定婚约的那一次典礼上,便不受控制地喜欢上了他。
雁词以为我口中的“ta”指的是我的阿姊,又“啧”了一声,说:“虽说你和朝酒只是堂姊妹,但你们的关系也太淡了。”
朝氏掌北,青氏掌南,将白玉京地域的十二楼五城依南北划分,朝氏一脉掌北边的三城六楼,青氏一脉掌南边的二城六楼,大抵是世代掌权的缘故,整一脉传承的血脉都不多,每一代的小辈拢共不出五个人。
子辈单薄,关系一般都会更亲近,只是我和朝酒从小分管不同城楼,彼此也都不是热络的性子,因此提到对方,不过也就只有一个印象。
这样也好,以后我在雪城,她于云川,彼此之间一年见不了多少面,便也不会和青昼闲有过多的接触。
对青昼闲那一点越过伦理界限的喜欢,大抵也会随着时间慢慢淡掉。
我转身往城楼下走,说:“冰雪锁域有什么尚未商榷的事情?”
雁词跟上我的脚步,刚要说话,我腰间系着的传讯符铃突然无风自动,叮叮当当地响起来。
01
朝氏一脉特有的符铃,非有重要的事情不会联系。
雁词知趣地转身跃下城楼,我双手隔开一道白色结界,指尖注入灵力,眼前便浮开云川的画面。
朝酒穿着一件绯红衣袍,好似大婚新衣,发丝用红玉束环固定住,眼前难得有了笑意,她的身后坐着一个穿着金丝衣袍的男子,正用毫笔沾墨在写字。
“你当真不来我和阿初的婚宴么?”
青昼闲原本的名字叫青曲初,二十年前在屠浮秘境不知所踪十九个月后,回来便改名青昼闲。
不过朝酒不管何时,唤他还是唤阿初。
身后的人听到自己的名字,移目过来,也带些许的笑意看着我。
是青昼闲。
我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借着这个机会,又看了他几眼。
仍然是记忆之中熟悉的模样,郎君眉如远山目如朗星,容貌有一种贵气而又锋利的漂亮。
可今天不知是怎么回事,我却觉得他有些陌生。
“雪城有些事情走不开。”我低眸:“抱歉。”
“走不开便算了。”朝酒还是心情很好的样子,拿了一颗橘子在手上慢慢地剥,又把橘络全部挑开了,喂到青昼闲的嘴里。
他朝她一笑,张口就着雁词的指尖含下,带些骄矜地又推了一盘葡萄过来,示意她剥。
我看着传讯画面,心中的奇怪感又扩大一分。
青昼闲从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从我见他的第一面,他便总是照顾别人的那一个,扮演着靠谱的兄长的角色,青州其他几个小辈,和他年纪差不多,却几乎是他在照料。
而朝酒对于青昼闲,态度也总是淡淡的,从没有这样类似照顾小孩一样爱护他的模样。
画面之中的郎君吃了橘子之后,便凑到传讯符铃前,又朝我点了点头。
矜贵,又带些世家大族养出来的冷傲,是我从来没有在青昼闲身上看到过的样子。
这绝不会是青昼闲该有的模样。
我心里一瞬间警觉,眉目锐利,紧盯着画面之中的公子,冷声:“你不是青昼闲。”
“你是谁?”
“青昼闲在哪里?”
我从小便作为雪城的下一任城主来培养,掌生杀境,厮杀过大大小小的妖兽魔物,对周遭的一切变化都比常人要敏锐。
对面的人对我因他而显露出来的敌意皱了皱眉,望一眼朝酒,淡声回答:“我确实不是青昼闲。”
他像是很不喜欢被人质疑身份,又说到:“我是青曲初。是真正的青州城主之子。”
“至于那个青昼闲,不过只是我的父母为了稳定人心而从镜域带出来的,我的替身罢了。”
镜域千年开一次,最近一次,确实是在二十年前。
镜域千年生一个镜核,只要将镜核置入镜域中心的灵树之上,告诉灵树你的需求,便能依照原来人的容貌,造出一个长得有九成像的新人。
我心中一震。
“城主之子失踪太久总归会让人人心惴惴,阿初被困在屠浮秘境之中,不知踪迹,青州城主派了好多人秘密前往寻找,前几日才找回来,为了安抚青州民众,这才用镜核幻化出了一个替身。”
“本来想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和你说,没想到你这样敏觉。”
朝酒接过青曲初的话,往下道:“我会在结契大典之后不久同青州城主一起宣布这件事情,在这之前,希望你能够为我保守秘密。”
我却根本不顾她之后说的话,眉目更加往下垂,说:“那青昼闲呢?”
镜核所生的人,倘若没有意识到自己本身真正的身份,过了十年之后,便不能再随意变幻自己的样貌,性格也从此定型。
此后的生命之中,倘若意识到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替代品,要是没有其他人干预,不过数月,他们便会湮灭在人间。
再无踪迹。
传讯符铃对面的画面静一瞬。
朝酒还没开口,青昼闲的手在桌子上敲了两下,说:“不过是个镜核,他本来也是死物,死物复归于死物,又有什么好问的呢?”
“等镜核再沉睡几百年,若有人召唤,他便算是新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眉目沉沉地望着他,青曲初不适地侧了侧头,皱眉:“我说得有错吗?”
我笑笑,轻声说:“既然如此,青昼闲如今便和青家,和你们再无瓜葛了是吗?””
“是这样。”青曲初被这样类似逼问的话刺得更加不舒服,克制着自己的神色说,“二十年来锦衣玉食的生活,城主之子的名誉地位,他已经得到够多了。”
“没有几个镜核获得人这个身份之后有这样的待遇。”
“他只是一个镜核罢了。”
朝酒没有否认青曲初说的话。
原来如此。
怪不得就算青州只有青昼闲优秀,也迟迟没有将他立为继承人。
怪不得别人说二十年前屠浮秘境以来,朝酒对她的心上人便有些许冷淡。
怪不得有时我听朝酒叫青昼闲“阿初”,总觉得她像是再喊另外一个人。
在别人眼里,他只是一个需要的时候得出现,不需要的时候便可以弃之不用的角色。
我放在心上不敢触碰的人,却是别人认为可以随意糟|贱||的对象。
朝酒又开口,说:“欲眠,镜核只是用来用的物,其上生成的人就算会哭会笑,也不是一个真人,不必在这上面为他要一个说法。”
我点点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雪城事物众多,若是无事,我便先去忙了。”
朝酒大概也有些不快,淡声说好,便掐断了通讯。
下一刻,云川的画面消失,我随手把符铃又系回腰侧,再也不像过去那样从城楼之上拾级而下,而是借着灵力,从上一跃至地面。
等候在一旁的雁词见我眉目比以前还要冷淡,一改原本懒洋洋依靠着雪柱的模样,正了正神,用上敬称,对我说:“城主要是有什么事情要忙的话便去吧,雪城这里还有我。”
我点点头,手指放至唇边,吹了一声急促响亮的口哨。
不过瞬息之间,天边的严寒之气更甚,风霜猎猎,圆日之下,鸾鸟的清鸣响彻天际。
尾部浅蓝,翅羽纯白,是雪城灵鸟,它比星驰兽的速度更快,若不是特别紧急的事情,不会轻易将其召唤出来。
雁词见我这样,眉目之间的神色更加郑重,说:“是魔兽暴动还是重狱之犯窜逃……雪城的防御需要再加一层么?”
我抚了抚鸾鸟身上的羽毛,坐在它的背上,雪城上空的风吹得我高束的发丝往后扬,我望着雁词,说:“都不是。”
“我只是想要……把一个人带回来罢了。”
带回来,靠近他,拥有他。
02
朝酒和青曲初举行合契典礼的时候,我正在白玉京疯了一样地寻找青昼闲。
合契典礼使得南城几乎处处都挂着红绸,有低智的可爱灵兽全身白毛蓬松,项上系一个银铃,迈着短腿在青石巷上跑,给过路的每一个人发喜糖。
青州有喜事,南部城池中的居民也都喜气洋洋,若是闲暇有余,人人都会提一嘴青朝两家的合契大礼。
周围的空气之中都荡漾着热闹,我神色平静地穿过一个个路过的行人,拂开落到我手边的红绸,手上的灵气飞快地往外涌,试图寻找到一点青昼闲存在的痕迹。
各处都没有。
找人一般用千丝引,可是青昼闲是镜核所化,这对他便没有什么效果。
无奈之下,我只好采用最损耗灵气的办法,将所有的力量慢慢地融到城池之中,以一种不会让周边的人感到不适的方式,一点点地凭着记忆之中青昼闲的气息去寻找他。
可南部二城六楼之中,丝毫没有他的身影。
灵力的快速损耗让我面色苍白,南部没有,我便又往北去,在南北交界的混沌荒野之中慢慢搜寻他可能留下的痕迹。
千年之前鬼渊异现,将白玉京从中间切成南北两部分,大陆从中裂开,虚空之处便由鬼气生为荒野,千年以来鬼气基本上散去,但乘坐飞行法器越过荒野上空时,还是会感到一些轻微的不适。
我从灵鸟背上踩着灵气而下,荒野之中一片寂静,残留鬼气化成的鬼鸟盘旋在上空,半人高的野草被风吹拂,发出哗啦啦的响声,使空荡野地显得更加寥寥。
从我由南向北寻找他的痕迹,已经过了九天了,今天是第十天。
镜核所化之人消失的时间不定,记录在书籍之中的人,最早是半个月。
我不知道青昼闲能撑几天。
我的时间不多了。
若是他没能撑住……
我抑住心头的烦躁和些微恐慌,眉目沉静,又放出灵力,纯净灵力和鬼气相交,让我的脸色骤然一变,又强行压下涌至喉头的腥甜。
荒野的鬼气让我的力量受限,我的灵力铺排的地方不过尔尔,搜寻到中段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了。
鬼鸟停在枯木树枝上看我,时不时叫一声。
这处没有,那里也没有。
落日即将西沉,天空之中残血似的红,我踽踽独行于苍茫野地,握着玉箫的手都在抖。
下一刻,鬼鸟像是厌倦了看我机械的重复动作,展翅向前飞去,过了一刻钟又飞回来,爪子上勾着一片青衫布料。
上面是青昼闲的气息。
微弱,鲜活,却轻易能够勾起我记忆之中与他相遇时的点点滴滴。
我的心尖跳动得几乎乱了节奏,毫不犹豫地催动丹田之中所剩无几的力量,往鬼鸟刚刚的方向掠。
野草锋利,我连隔开它们的小法诀都没用,数不清的叶芒滑过手背,血丝凝成珠子,从指节流下来的时候,我终于在一片倒伏的半人高的野草之中发现了青昼闲。
他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上的青衫几处已经不知在哪里被刮破了,双目紧闭,呼吸浅弱,已经呈现出几分颓唐死气。
镜核之人将要消失前,会给自己择一处死地,南北交界的荒野,是青昼闲为自己择的埋骨之处。
我怎么会让他孤零零地待在这里。
我搂着他的腰将他抱起,青昼闲虚弱地睁开眼睛,意识混乱之间,他迷迷糊糊地问:“你是谁?”
混沌天幕之中落日浑圆,渐临的夜色使得天际青橘交织,南边的天空上突然绽开簇簇烟花。
十天已过,此时正是朝酒和青曲初的合契大典。
簇簇烟花将天幕撞开几道亮色,绚烂缤纷洋洋洒洒,显得热闹喧嚣,我把他抱起来,不看身后的烟花,径直往北掠去,笑了笑,低声回他:
“我吗?”
“我是带你回家的人。”
03
灵鸟急掠到雪城的时候,不过月上半夜。
雪城的冰灯一盏一盏,点亮白色城楼,我把储物空间中的大氅披在青昼闲的身上,又往他的身上丢了几个御寒决。
雁词听到灵鸟的轻鸣。早就在最外圈的结界前候着了。见到我,连忙上前,却在看到我怀中半搂的人时蓦然一顿。
冰灯柔和,映出青昼闲的脸庞和蹙着的眉头,雁词望着我,迟疑地说:“你说的急事……就是去抢亲了?”
“不得了啊朝欲眠,难怪你十天之前站在城楼前郁郁不得的样子,难怪你要唤出灵鸟。”
她说着说着双手掐诀便要加固结界:“青州的人没追上来么?雪城结界是我一手设计,大概可以拖上半个时辰,帮你先顶一会儿。”
青昼闲是镜核所化的事情如今只有几个人知道,我将人往怀里又搂了楼,踏上一辆雪车,说:“这不是抢亲。”
“说来话长。”我又低眸望了一眼怀中人精致的容颜,笑道:“不过长话短说来概括的话,大概是捡宝。”
镜核所化之人认识到自己原本的身份后,古书上只是记载他们若无旁人的帮助,不久便会死亡,其余的细节一概没提。
我喂了青昼闲最好的丹药,放不下心,便点了灯守在他的旁边。
雪城夜晚落雪折竹,风雪在窗外发出轻微的声音,灯火如豆,冰雪明烛的光晕冰冷漂亮,我坐在案桌上,打开要处理的卷轴,写几个字,便往帷帐处望上一眼。
十天之前我以为这辈子再也得不到的人,此刻正躺在我的床榻之上。
寻找青昼闲而耗尽灵力的疲惫感过去之后,我便感到一种渐渐涌起的喜悦,仿佛孩童怀揣着他最喜欢的宝物。
可不是宝物吗?
我的宝物。
帷帐处突然传来窸窸窣窣布料摩擦产生的动静。
一只苍白修长的手勾开暗色帘帷,郎君墨发披肩,被我喂了丹药护住心脉之后的脸庞死气渐散,整个人却还显露出飘零之感。
他大概意识还乱着,见我执笔伏案,下意识地起身,说:“还有什么事情,放着我来处理便好,已经很晚了,你先去睡。”
又是一副妥帖照顾其他人的模样。
大概在青州城的时候,总是有这样的场景出现,这才会在还未清醒的时候第一句说的话是这句。
“你身体要紧,要先休息。”
我指尖放出灵力,轻柔地将他的肩膀又往下压,让青昼闲的身体又陷入柔软温暖的被褥之中。
沉水香丝丝缕缕,最是舒缓心神,眉眼昳丽的郎君下意识地眯了眯眼,舒服地低叹一声,却又在这样清浅的香中心神恢复些许清明。
他记起来了自己的身份,便又撑着身体坐起来,用手勾开一边帷帐,挺直腰肢,尽量让自己还保持些仪态,说:“欲眠城主。”
二十年间,我和青昼闲相见次数不过尔尔,每次他也总是唤我:“欲眠城主。”
礼貌,疏离,温和,用的是南北城主见面常用的语气。
可这时他的声音因为刚刚睡醒而显得低而哑,几个字从他的唇间吐出来,让我感觉心尖都一颤。
我“嗯”了一声,等着他的下文。
“你是在荒野发现我的么?”
我微微颔首。
“那城主大概也知道了我的身份,我本是镜核所化,不过是一个工具。”
他尽力压下自己翻涌的情绪,平静着声音,说:“脉象虚浮,心神不定,真相揭开之后,我早就已经有了颓象。”
青昼闲望着我的眼睛,说:“我本就是死物,死物复归于死物,是本就写定好的结局,朝家不必为我再做些无用之功……”
“镜核死相非不能解,我的私库之中有金丝雪莲,回魂灵草,阴阳灵花……哪一样都能稳住你的脉象。”
“只要公子心无死志,什么都可以解。”
“那些物品太过珍贵,我并没有什么值得……”
我打断他未尽的话,从案牍旁走到青昼闲倚靠的床榻前,为他掖了掖被角,望着他琥珀一样的眼睛,说:“你不需要说这些自怨自艾的话,我也不是代替朝家出面救下你的。”
“我是为了我自己。”
“青昼闲,对我而言,你很重要。”
04
“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养好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他大概因为我说的“需要”二字,便被安抚住了,敛着的眉睫都因此而轻颤,默不作声地又躺进柔软锦衾之中,像是要小心翼翼地把这句话保护起来。
我只在帷帐之外留了一盏暗灯,听他的呼吸声渐渐平稳,又点了一只安神的香,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出来,捏了一只传信纸鹤,让雁词议事殿来一趟。
穿着黑色劲衣的女郎指尖玩着冰刃,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主殿,一见面,便勾了把椅子,大喇喇地坐在座位上,身体往后靠,啧了一声,说:“怎么,都把人抢回来了还没有芙蓉帐暖度春宵?现在还来找我?”
我淡淡扫她一眼,忽略她嘴里的揶揄,说:“冰雪锁域有什么拿不定的事情?”
一谈正事,雁词便正了正神色,她从宽袖之中拿出一张地图,展开给我看,又点了点中间标注的位置,说:“冰雪锁域原定用来困制魔物的阵法已经布置好了,东西南三处也划定了边缘范围,只是北边出了点问题。”
“北边与魔族和鬼地相交,那一片过渡地区倒是不受魔气和鬼气所控,自然住了不少灵力低微的居民。”
“他们觉得冰雪锁域的建设与自身无关,这百年来几族之间也太平,觉得建这样一个阵法会妨碍他们的生活,便不太同意,要雪城给一个说法。”
“明明在他们的村庄旁建冰雪锁域,日后魔气鬼气若是强盛,便不会侵扰到他们,也能受雪城庇护,怎么这样犟。”
“我不太会打交道。清渠去交涉,也没什么用处。”
雁词从小喜欢研究阵法,提升境界,最喜欢用实力说话,没有什么同人谈判的能力。
清渠比她好一些,但也是半斤八两。
我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了几下,说:“他们只是灵力低微的居民,和凡人无异,想要安居乐业便需要土地,冰雪锁域到底还是破坏了人家的地方,我们做事,也要站在其他人的立场上想一想。”
“你让清渠先和他们说,一周之内我们便会派人过去,他们的诉求我们都会考虑。”
雁词应了一声,又说:“女郎,这次还是你亲自去么?”
“不。”我笑笑,目光顺着大殿敞开的门遥遥望向寝殿所在地方,说:“这次有一个人,比我更合适。”
青昼闲到底还是浅眠。
天色几乎还是浓稠的酣蓝,雪城冰灯未熄,在黎明之中融成一圈一圈的亮光,一夜过去,白雪在庭院之中铺了厚厚的一层。
暗朱色的殿门被人用指尖朝外推,眉目如画的郎君拿一支木簪固定住发髻,披着墨色大氅,又转身将殿门合拢,这才站定在殿外,仰起头来,安安静静地望着天空之中纷纷扬扬的碎雪。
他眉眼疏淡,宽袖被冬风拂起,让他整个人都有些空荡荡的。
在殿外察觉到他气息的一瞬间,我便放下未看的文卷,来到了青昼闲的身边。
他在我的屋子中躺了一整夜,身上自然而然沾了些屋子之中沉水香的味道,又穿着我为他准备的衣服,整个人从头到底都仿佛正在被我一点一点地纳入领地范围,让我莫名有一种愉悦感。
他会是我的,我想。
我一个人的珍宝。
药力已经发作,青昼闲的脸色不再像昨天那样苍白,却也仍然算不上多好,见我只穿一件单薄外衫,外罩一件象牙白的披风。下意识地开口提醒:“天气冷,欲眠城主应该多穿一点。”
我从小作为雪城的下一任城主来培养,孩提时期便在大大小小的风霜暴雪的秘境之中走过,灵力也是寒系,就算穿得单薄些,也没什么要紧的。
可话到嘴边,我又换了个说法:“雪城事情众多,突发情况也不少,我总是忘记添衣,长此以往,便也习惯了。”
“那怎么行?”青昼闲听到我说的话,眉头浅浅地蹙起来,说:“就算有灵力傍身,风霜侵体,长此以往,对身体也不好。”
青昼闲说着说着,指尖往上抬,便开始解披在自己身上的大氅。
我克制地只抓住他的手腕,指尖接触到他凸起的腕骨,指腹轻轻往下压,触碰到他的皮肤,又不着痕迹地摩挲一瞬,这才开口:“你身体还没恢复,自己应该要先披着。”
青昼闲没说话,碎雪纷扬之间,他的手指放出灵力,沉默地将大氅披在了我的肩上。
衣服已经沾染了郎君的体温,混着他身上沾染的,屋子里的沉香,让我心尖都发颤地跳。
半个月前,我从未想过能与他有这样近的接触。
“外面太冷了。”我掉转足尖,用尽全身力气,才把指尖从他的手腕上移开,不去回想刚刚触摸到他手腕时指尖的温热,建议:“我们还是回屋吧。”
“我还有话要和公子说。”
青昼闲轻轻“嗯”一声。
殿中各物的摆放和昨天没什么区别,就连乌木桌上的温茶也没人动,放下的帷帐倒被勾起来了,里面的被褥整整齐齐地叠在一起。
我坐在一处软垫上,为青昼闲倒了一杯灵茶,推到他的面前。
青昼闲的手指搭在白玉杯壁上,指腹被灵茶渡来的热度烫上几抹艳红,更显得他指节修长漂亮。
阳光从旁边半开的窗牗斜射进来,混着雪香,星星点点碎在他的长睫上,另一半划过他挺直的鼻梁,更显得他俊美无俦。
一夜过去,青昼闲身上的脆弱感少上几分,眉眼低垂之间,好像又变回原来还助管着青州城的青昼闲。
疏离客气,不动声色。
“欲眠城主。”他慢慢地唤我的名字,说:“把我留下来,实在是一件说不上多好的举动。”
一夜过去,他早已整理好情绪,为我分析着利弊得失:“我本身就是死物化成的替身,长着和青曲初几乎一样的脸,我若活着,日后两人意外同处一地,少不了尴尬。”
“你若将我留在身边,众人议论起来,不仅牵连青州,也牵连朝家,这件事不光彩,别为了我而妨碍你和其他人的关系。”
“再说,我也不会完全湮灭,再过百年,镜核便会化出新人。”
他总是这样。
尽力不让自己麻烦到别人。
我又想起了朝酒旁边做什么都要示弱的青曲初,叹一口气,开口道:
“不光彩也不是你引起的,别将别人的错误揽在自己的身上。”我不紧不慢地接上他的话,说。
“青州能做出这件事情来,自己自然要想好日后怎么解决。”
“雪城为魔族鬼族的一道防线,位置关键,他们不敢动,城池又与其他城楼离得稍远,加之我和朝酒的关系本身就淡,至于那些日后见面的小事,昼闲公子没有必要操心。”
青昼闲身体仍然虚弱。我望着他被阳光照射下泛着浅金的瞳眸,从他伪装得很好的身姿之中看出一些别的,又开口:“再说,昨日我和公子说你对我很重要,不是作假来哄你的话。”
“镜核再过数百年之后化为的新人,也不会是你。”
“我只要你,昼闲。”
05
郎君的手指轻轻一颤。
他像是被人揭穿了心事,略微抿唇,呼吸却急促几分,失了原本平稳的率。
换做是谁,知道自己不过是别人用来遮掩的工具,需要即用,不用即弃,身份是假的,父母亲人是假的,他只是用来掩饰的工具,都会陷入无措之中。
更何况受镜核本身影响,他们更会坠落于自我怀疑的漩涡之中。
青昼闲害怕我昨夜说的尽是哄他的好坏,于是便自己主动提出,不要将心神再放在他的身上。
自己掐断念想,总比再陷入谎言之中要好。
我察觉出他的心思,便怎么舍得让他再伤心。
他明明比青曲初要好上千倍万倍。
“我说需要昼闲公子,自然不是假话。”
我展开雁词给我的地图,又将冰雪锁域的事情向他一一到来,装作极度苦恼的样子,吐出一口气,说:“雪域南边还有几桩要事需要处理,赶至北边,实在有些分身乏术了。”
“雁词和清渠去交涉,效果都不好,所以……”
“如果欲眠城主不嫌弃的话,我可以试一试。”
“这样的事情,昼闲处理起来,还算有几分经验。”他听到我说的话,连忙开口。
我眉眼弯弯地看着他笑,慢条斯理地接上未说完的话:“所以我很需要欲眠公子。”
“我从来不是看你可怜才救下你的。”我一字一句地对对面的人说到。
青昼闲几乎是即刻便想出发。
我走至他的身边,按住他的肩,说:“我和北边的居民要了一周的期限,去北边的事情先不急。”
“北边与魔族和鬼地接壤,气温更低,你如今身体还得再养几天。”
“医师开的丹药都要记得吃,住在这里也别觉得拘束,桌上的灵茶,点心,书柜里的书籍,都可以取用,北地的地图和卷轴稍后我会遣人送来。”
“养好身体,才更有精力处理这类的事情。”
青昼闲点点头。
他是真的把我的话放在了心上,第二天我午时过来的时候,桌上物品的摆放和昨日已经有些许的不同了。
大概是丹药药力的缘故,青昼闲这一觉睡了很久,我将近午时来的时候,殿门还没开。
这时候按照礼节,本应该回避,等人梳洗打扮好了,寻一个晚些的时间再登门。
只是今天出了事,雪兽被养在城主府的西南侧,今天看管他们的人没留神,偷偷溜出来了几只。
雪兽虽然亲人,但也顽皮,一不受约束,展开翅膀,便在城主府中乱窜,不少灵花灵草都被他们的爪子踩得稀烂。
我和雁词与清渠刚好都没有在府中,幼兽们一边玩雪,一边捣乱,侍仆们抓不住他们,一片鸡飞狗跳。
等我接到消息往回赶,到达府邸之中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时分了。
溜出来五只雪兽,其中四只被我提溜着脖子交回了饲养人的手中,其中一只还在我的寝屋外,如今青昼闲暂住的地方大摇大摆地走着。
其余的楼阁殿宇还需要再安置些东西,我又存了私心,便让他在我的屋子里多留了几日。
大殿之中的防护阵对它们不起作用,那只雪兽比其他几只更大胆一些,伸出爪子便去拍朱色大门。
动静吵醒了因为药力仍然睡着的青昼闲,他以为我有什么急事,匆匆披了一件墨绿色的外袍,赤着脚便来开门。
门一打开,雪兽便抬起前爪,倏忽窜到了青昼闲的怀里。
小小的一个白团子,青昼闲下意识伸出手去接,雪兽爪子尖,落到青昼闲的怀里,爪子勾着他的里衣便往下拽。
松松散散披在肩上的外袍早就因为幼兽的冲撞而往下坠,落在地上,好似一团深洇开的绿,里衣是绸制,领口本身便偏大,它这样一勾,郎君领口以下的肌肤便显露在人前,最后甚至完整露出一片雪上的红樱。
接触到冷空气,它此时在天光雪色之中,怯怯地挺立着。
我到青昼闲面前的时候,便看到如此天光。
当晚处理完城中公务,将要休憩的时候,已经过了夜半。
可我却丝毫没有睡意,一闭上眼,脑海中便划过今天中午见到的画面。
青昼闲那时仍然惺忪的眼,披在肩后的墨发,因为着急而踩在乌木地板上的赤足,以及他仓促之间被勾开的樱。
仅仅是看他一眼,我便有了无数混沌而又滚烫的想法。
我从小到大见过数不清的美人,却没有一个能够让我这样辗转反侧,失态不已。
从前不可得,我只能把所有的想法克制地掩藏在心中,可如今青昼闲就在身侧,好像一抬手,便能将他揽入怀中。
我的手一点点扣紧了身下的被褥,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着急,从长计议。
可不能吓到他。
06
青昼闲两日之后便乘灵马至雪城北境。
他对这样的交际极其擅长,一个时辰不到,便已经和北境居民谈妥了,他们甚至还主动再让了一些地方,方便冰雪锁域的施建。
将要离开的时候,青昼闲一抬头,便与在星驰兽背上的我视线相触。
他一怔,见我又只穿一件单薄外袍,脸上交际周旋时那种礼貌周全的样子消失不见,眉头又浅浅地蹙起来,叹一口气,像是对待以前围在他身边的青州子弟,嘱咐道:“欲眠城主,此地寒冷,你应该多添些衣物才是。”
我喜欢他这样万事为我着想的样子。
我笑笑,说:“事务繁忙,我又忘记了。”
“这样不顾自己身体怎么行。”郎君无奈地看着我,我迎着他的视线,勾唇荡开笑意,像是开玩笑一样凑到他的眼前:“若是昼闲公子不介意,也能自己监督监督我。”
“公子要我做的事,我一定会配合的。”
青昼闲怔松片刻。
他晃神之际,我又跃至星驰兽的脊背之上,朝他伸出手,说:“公子上来,我们回城吧。”
他没握我的手,灵力施展之间,足尖轻点上了星驰兽的脊背,又将自己外罩的一件狐裘披风解下,沉默而又妥帖地披在了我的肩上。
青昼闲在青州城中养出了替人操心的性格。
以前青州那些子弟围绕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为他们忙前忙后,灵力修炼方面尽力提点,又为他们揽下闯出的祸患,是青州极为靠谱的,长兄一般的人物。
而如今,这份关心,会一点一点,全变成我的。
青昼闲渐渐接过了雪城城内城外谈判交涉的职务,我手上真正能用的人不多,他一天一天地变忙,偶尔得闲,便会来看看我穿衣是否妥帖。
青昼闲甚至还在储物袋中备了些女子的氅衣和披风,要是见我穿得少了,便会皱着眉叮嘱一二,又无奈地为我披上一件衣物。
可就算披衣这个动作,彼此之间的亲近也不过片刻,我觉得彼此之间的进展太慢,又想了一个办法。
雪城城主掌生杀秘境,我从小大半时间便在秘境之中度过,为淬炼城主心性,修炼每升一阶,秘境的难度也往上升一阶。
生杀秘境一月便得进去一次,几乎每一次进去,我都是浴血而出。
雁词和清渠从小也是这样过来的,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雁词有时侯遇见刚从秘境回来的我,还会和我开开玩笑。
这次我特意将进入秘境的时间提前,这样等青昼闲处理完事务回禀的时候,刚好能和我出秘境的时间对上。
他办事妥帖而又细致,若是忙完,不做休息,便会立刻往回赶,巳时不到,侍仆便走到我面前,言明昼闲公子求见。
我刚从秘境之中出来,身上被划出数道口子,此时正泂泂地朝外冒着鲜血,我身穿黑衣,身上血迹看不分明,屋子里的血腥气却很重。
这次的伤比以往还重些,我将袖子往上挽,说一句:“让昼闲公子进来。”
殿门甫一打开,站在门外静候的人察觉到屋子里漂浮的血气,匆匆往里迈,身影擦过淌进殿中的阳光,一见我如今的样子,原本便加快的步子更添几分焦急,眉心立刻浅浅地蹙起来。
“不过是试炼……”
“城主先不要说话。”他难得强硬,手上却轻柔,拿出止血丹喂我服下,又走到殿外,让侍女为我换一套衣服,并嘱咐医师快些前来。
这到底是生杀秘境,伤口几乎触及神魂,就算是上好的止血丹,一时半会也抑制不了一直淌下的血液。青昼闲的双眉于是越蹙越紧,好像这伤不是在我身上,而是在他的身上。
医师来了之后,倒也习以为常,把了我的脉,又留下要煎要敷的药,便要施然而去。
“欲眠城主伤得这样重。”青昼闲难得含了一丝愠怒:“怎么不给她包扎便离开了?”
医师诧异地望了他一眼,又施一礼,说:“欲眠城主自小便不喜欢用纱布裹住伤处,用药也极少。”
青昼闲看向我,又无奈地叹口气。
“城主一个月前还叮嘱我要看顾好自己,轮到自己怎么这样不爱惜。”他不同意地抿唇,打开玉瓶,说:“抹了药,包了纱布才好的快。”
我换了一个姿势,手臂牵动伤口,“嘶”了一声,又笑眯眯地说:“都听昼闲的。”
我不喜欢太多人在身,侍女们也知道,放完东西便依次退下。
殿中于是又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青昼闲慢慢把我的衣袖向上挽,将药粉覆在伤患处,因着治伤,他离我很近,几乎是松松将我揽在怀中的姿势,
药粉均匀洒在患处,郎君的手腕一顿,又加快几分自己的动作,说:“会有点疼,先忍忍。”
我“唔”了一声,装作虚弱难耐的样子,侧着脸向后靠,被他稳稳地接在怀里。
我存了私心,因此青昼闲就算从我的寝屋搬出去,到了新的楼阁之中,夜间侍女给他点的香也和我寝殿之中的一致,我往后靠,便闻到他和我身上一样的沉水香。
像是他已经完全沾染上我的气息。
我的心里越发愉悦,靠在他的肩膀,微微抬头,薄唇便擦过他的发丝,
蜻蜓点水地一划过,吻在他的三千青丝上,没有肌肤之上的接触,却使青昼闲的身体顿时紧绷起来。
他敛下眉眼,指尖蜷了蜷,却没把我推开,而是又细致地在各个伤口处缠上绷带,说:“城主喝了药,便睡吧。”
“我就在帷帐之外,若是欲眠城主有什么状况,唤昼闲一声便好。”
我没想到他会留下来,心中又闪过无数混沌风流的画面,那一点蠢蠢欲动的想法在静谧的空间骤然放大,像是翻涌的浪潮,把我抛起来,又被我用心神强压下去。
玉钩上的轻纱飘然落下,隔在我们两个人之间,将他站立的身影勾得朦胧而缥缈,我深深吐一口气,指尖微微抬起,于虚空之中不动声色地描摹他的眉眼。
青昼闲为镜核所化,他的面容与青曲初有九分像,可这月余来的相处,我与青昼闲越接触,越觉得他和青曲初气质不像,面容也不同。
他在细节之处,比青曲初更漂亮
就算两个人站在一起,我也会一眼便看出来,谁是我的天上月。
心里悸动像涟漪一般扩大,为隔绝日光,青昼闲将窗牗全部都合起来了,云织锦帘垂下,殿里一片静谧暗色。
我隔着重重沌暗,叫他的名字:“昼闲。”
外头人影微晃,青昼闲轻声问我:“城主要喝水么?”
“不必。”我一字一句轻声说:“我只是想问昼闲公子,下个月我从生杀秘境出来,你还愿意为我疗伤吗?”
“愿意的。”他低声:“只是欲眠城主……不要再受那么重的伤了。”
07
朝酒在和青曲初结契的两个月后同青州城主一起将镜核之事告知了白玉京的居民。
众人纷纷哗然,有人在这时充当马后炮,说自己早就看出青州城主之子有异,有人暗暗地拿青曲初与青昼闲相比,可不管怎么样,“青昼闲”这个名字,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偶尔提到,也只是说“那位”。
这事情大,成为了继云川城主和青州城主之子合契之后的另一件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论闻。
雪城居民没几个见过青曲初的,自然也不知道青昼闲是他的替身,就算看到我们。议论也没停。
“那位原来是替身的话,以后在白玉京怎么立足?”
“不管什么时候出现在大众的面前,都有点不合适吧?”
“我觉得他也没做错什么事情,就算镜核又怎么样,明明是青州城主让他变成这样的。”
“要是那位公子能得到别人的庇护,那才好呢。”
“可以后两个人见面,那得多尴尬……”
细密的谈论声将我们包裹住,我脚步一顿,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主动牵起了青昼闲的手。
他原本平静的眸子泛起涟漪,怔松片刻,又下意识地回扣住我的指节,探我指尖的温度是否较低,需不需要添衣。
发觉到我的手指发暖,他便克制地往回退,又被我的手指勾住,一根一根合拢在一起。
青昼闲眸子低垂,看见我们两个交叠的双手,笑一下,说:“欲眠城主,听见这些话,我已经不会再生起什么波澜了。”
“我在雪城之中……过得很快乐。”
“既然城主都不怕什么,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望见他带着笑意的眸子,将他的手扣紧了些,再强调一遍:“昼闲,人言可畏,以后你可能会听见很多流言蜚语。”
“但是,我想再说一遍,我从来不是因为看你可怜才带你回来的。”
“我需要你。”
雪城一年四季都下着雪,放眼望去,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光影疏淡,行人驻足片刻,从哪一个位置抬头望去,白雪起落之间,雪城都像一副水墨画。
雪花飘零,冰冷凉意浅淡化开在我的肩头,雪城主街上行人如织,我对青昼闲说:“公子能力有目共睹,以前说怕唐突公子,但是现在,我想说——”
“昼闲,我还缺一个左城使。”
其实青昼闲来到雪城之后,便不再提起自己的姓氏,只称自己为昼闲。
但左城使绣着暗纹的白衣穿在他的身上,青昼闲头顶的白玉冠将他的三千青丝全部都束起,左城使的印章由我手中交到他手中时,天地法则生效,他才真正摆脱“青”这个姓氏。
白雪簌簌洒洒,青昼闲身上的沉水香又丝丝缕缕围绕着我的心神,他脊背往下弯,折成一个漂亮的弧,低眉诵读雪城城规,言明自己日后将尽心尽力。我看着他的模样,想:“他是我的了。”
我一个人的昼闲。
只要左城使本身没有出现大的纰漏,他便会一直长伴在我的身侧。
就算青州想对他做什么,也会受到天地法则的庇护。
青昼闲全然接过了雪城对内对外的交际事宜,他在青州的时候处理事务总是妥帖,在雪城更是。
雁词不用再处理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情,高兴得不得了,空闲的时候凑到我的身边说:“欲眠,我原本以为你是抢人,没想到你是为了雪城挖了个宝贝回来。”
我笑笑,提笔沾了泥金墨,在白色宣纸上一笔一划地写字。听见雁词的话,笑一声,说:“确实要感谢青州割爱。”
雁词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嘻嘻笑,说:“青州原本只剩我们左城使能看,如今换了青曲初上去,大权在握,却是什么事情都办得一团乱,青州城里的百姓有些已经议论开了,说这比昼闲公子在的时候差多了。”
也不知道青州和朝酒现在是什么心情。
我又笑一笑,想,我倒是还要感谢他们错把鱼目当珍珠。
不然,我也不能那么轻易便将人拐来我的身边。
侍女突然走进来,说左城使有事要告知城主。
正事要紧,雁词勾开椅子起身,没过多久,青昼闲便走进来。
我悬腕收锋,把写好的宣纸放在桌面上,微移到一旁,望着逐渐走近的人。
昼闲这次穿了一件黑色官服,将他的神色衬得略有些威严,气息收敛,是与平时不同的感觉。
真好看。
想把他……
我的心尖又发痒地一勾。
昼闲向我禀报了接下来雪城试炼的筹备情况。
雪城因其地理位置特殊,处于魔族和鬼地相交界的地方,一年四季皆为冰霜满覆,因此每五年都会在雪城开一次试炼。
南北的少年英才,会在这里比拼,一方面是对自己修为的检验,另一方面也能加强南北之间子辈的熟悉。
我回答完他的问题,昼闲转身想要告退,目光接触宣纸上的字迹,又微微一凝。
那纸上写的是:“日暖熏人醉,左城使来后,琐事卸下大半,心神微松,只觉昼闲朝欲眠。”
“昼闲朝欲眠呐。”
08
我不知道我的左城使怎么看前几天我在他眼前试探的举措。
他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我一面有些着急,一面又告诉自己徐徐图之。
若是吓到他了,便往回收一收。
这二十年的岁月都能够忍耐,这几个月的时间,也要有耐心。
我这样想着,吐出一口气,缓步至雪城的主城楼之上,却看见天边清鹤掠来,上面坐着的,是朝酒和青曲初。
舟车劳顿或是其他,他们的脸色都算不上好。
自雪城确立了左城使,青州子弟渐渐都得知镜核所化的青昼闲没有湮灭在世间,而是去了雪城。
消息越传越广,人们不自觉地便把青昼闲和青曲初进行比较。
青昼闲脾气好,在青州城的时候总会帮青州子弟解决他们手上搞砸的事情,青昼闲一走,不管天有没有塌下来。都不会有人再帮他们顶着。
青曲初从小天材地宝养着,除了秘境之中的二十年,没经过什么风浪,自然养出了心高气傲的性格,合契大典刚过,便急于办出事情让大家信服。
可越急,交到他手上的事情便办得越糟。
与雪城左城使处理的桩桩件件比起来,只能沦为别人偷偷议论的笑料。
甚至青州子弟对他也产生了几分轻慢。
连带着朝酒也被人议论。
因此清鹤羽翅一收,青曲初望着雪城雪白城楼,眉目之间的积郁更甚。
雪城试炼盛大,南北世家若没有事情,都会来这里参加五年一次的比试。
青曲初并不想来这里,看青昼闲在雪城如何发展,却也不想因此被人在背后议论,说他心虚,不敢与雪城左城使相见。
青州到底还是看重名誉。
可就算如此,两人在试炼场上南北而坐的时候,还是引起了一片窃窃私语的声音。
二人容貌有九分相似,就算不坐在一起,也有不少人相互交换着眼神,示意旁人去看。
我坐在昼闲的旁边,看他穿着左城使的官袍,面对着来来往往的视线,眉眼平静,不动声色。
察觉到我的目光,他才微微侧头,眉眼轻弯,冲我笑了一下。
经过三个月的时间,他浑身气度更加沉稳,和青曲初分坐两侧,气质甚至比他更好。
沉稳的,矜贵的,令人安心的感觉。
是我养出来的。
我想起五年前,也是雪城的试炼,那时他还是朝酒尚未成婚的爱人,我特意将他的座位与我的隔得很远,朦胧碎雪之间,我抬头望去,他们两个宛若一对璧人。
我现在还记得那时的感觉。
那感觉真是不好。
尽管如今知道他们的道侣之名是假的,他们两个之间并无什么感情,我仍觉得有些不安。
我有点不想徐徐图之了。
试炼接连七天,一周之后,众人接连散去,朝酒和青曲初却留到了最后。
她约我至梅苑,片片飞雪散在空中,朝酒率先开口:
“欲眠,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如此照顾一个死物。”
“他不过是镜核罢了,就算千年结一次,也不过是一个镜核罢了。”
“天下人才这样多,家世清白的人也不少,选哪个当雪城左城使,都比这样一个死物来得让人信服。”
“昼闲的能力有目共睹,这天下与他有一般能力的人没有多少,我想阿姊应该也能看出来。”
我随手折了一截梅枝,上面附着的碎雪被抖落,散在我的指节之上:“你拿这样一个理由,根本说服不了我。”
“他本身便值得。”
“朝欲眠。”朝酒的声音又低一个度,说:“你这样把替身带回雪城,好生养着,置青州和我于何种地界?”
“就算你不看重青州和我,别忘了,你也是朝家的一份子,你做这样的事情,让朝家怎么办?”
“我自小受到的教育,便是随心而走,做自己认为正义的事情。”
我直视她的眸子,“用镜核来做替身以保自己的位置,用完又想将他舍弃,我没有受过这样的教育。”
“他那样好的人,被你们这样作|践||。我不可能出手不顾。”
我和朝酒说话的时候,青曲初也去找了昼闲。
他忍试炼上的窃窃私语忍了整整七天,心中郁气没有地方发|泄|,便全部投射到了昼闲的身上。
于是试炼一结束,他一遇见昼闲,二话不说,指尖便放出灵力,朝他攻来。
置于左城使旁边保护他的人将青曲初的攻击轻而易举地化解,衬得他更像挑梁小丑。
属于青州城主之子的骄傲被点燃,青曲初站定,望着昼闲的背影,一字一句地说:“你不过是一个小偷。”
“容貌不是你的,原本的记忆也不是你的,你只是一个卑贱的死物。”
“是我的替代品。”
“被朝欲眠招为雪城左城使又如何,倘若她看你倦了,随意找个理由,便能将你打发走。”
“天下有能力的人不止你一个,雪城城主再找一个能力相同的左城使也不是难事,”
“到时候,失去了她的庇护,我看你该如何。”
雪城左城使步伐一顿,不发一言,又继续往前走。
像是丝毫没有被这套言论给影响到。
若是有熟悉他的人在场,便会知道,昼闲此时,正在不安。
09
雪城试炼告一段落,便迎来了难得的清闲时光。
月上梅梢,疏影横斜,暗香浮动。
殿门半敞,我坐在檀木桌上,望着外面静谧的雪地,一瓶一瓶地喝着玉琼浆。
这酒入口醇厚,后劲极大,喝了数瓶,我的眼底便已经有些迷醉。
酒液放大心中千种情绪,我想到昼闲昳丽的眉眼,挺直的鼻,颜色较浅的唇,只觉热意窜到心尖。
试炼结束之后,我便有些急躁,有时白日醒来,回想梦里,一片簌簌,心尖颤意便更甚。
可我始终拿不准他的意思,怕自己唐突,将他推得更远,心里的独占欲却与日俱增。
想他现在便是我的。
心中矛盾凝成烦躁郁气,我只能独坐殿中,一瓶一瓶地喝酒,叫别人都不要来打扰,试图让自己的情绪释放一二。
喝到六分醉,沉水香丝丝缕缕围绕在心尖,我一瞬间分不清现实与虚幻,觉得好像我的左城使就在旁边。
温顺的,可以让我揉进怀里的左城使。
门外突然闪过一片黑色缀金衣袍。
殿门半敞,我一抬头,便看见昼闲站在我的身边。
他穿着那一身黑色缎金官袍,眉眼清凌,望着正坐在檀木桌上斟酒的我。
冰灯璀璨,我醉眼迷蒙,同他相望。
一个清明,一个早已混沌。
冰灯烛盏的光氤氲一方天地,我和他对视片刻,勾唇笑了起来。
糖果看后续,我以为自己还在梦中,把自己的心思全部告诉他,将他酱酱酿酿 3000+
彩蛋依旧小日常
爱大家呦~
“一个人十三四岁的夏天,在路上捡到一支真枪。因为年少无知,天不怕地不怕,他扣下扳机,没有人死,也没有人受伤。他认为自己开了空枪。后来他三十岁或者更老,走在路上听到背后有隐隐约约的风声。他停下来转过身去,子弹正中眉心。”
——《想念史铁生》读者书评
“果然,在那明媚的阳光中传来了那一声枪响。那枪声沉闷之极。”
——史铁生《一个人形空白》
“一个人十三四岁的夏天,在路上捡到一支真枪。因为年少无知,天不怕地不怕,他扣下扳机,没有人死,也没有人受伤。他认为自己开了空枪。后来他三十岁或者更老,走在路上听到背后有隐隐约约的风声。他停下来转过身去,子弹正中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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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铁生《一个人形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