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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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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冷

【息辕|九州】有风塘日记

  • 又名塘主之侄的养殖手册

某年月日。

试着像雷云说的那样写点话好了。

来到下唐的第二个春天。有风塘里虽然水汽充足、光线温暖,但是低洼积水处也不少,樱树根系浅,受不得积水,因此塘内除了一颗蜗居在西南角的晚樱外并无其他樱树。

我第一次到有风塘,将军一身玄衣站在门口,走起路来气宇轩昂嘴上却一路唠唠叨叨。尤其是他那些得意的花草,还要特意拉着我绕路去那里指点一番。虽然那时已近隆冬,他嘴里的“锦绣江山”也只剩下些光秃秃的树杈子罢了。

威名赫赫的息衍息将军私下里却是个老头子一样喜欢种花莳草的人,三四十岁的人非要天天一身黑衣裳、叼着个烟枪时不时还喝个烂醉。

之后没几个月就到了春天。将军叫过...

  • 又名塘主之侄的养殖手册

某年月日。

试着像雷云说的那样写点话好了。

来到下唐的第二个春天。有风塘里虽然水汽充足、光线温暖,但是低洼积水处也不少,樱树根系浅,受不得积水,因此塘内除了一颗蜗居在西南角的晚樱外并无其他樱树。

我第一次到有风塘,将军一身玄衣站在门口,走起路来气宇轩昂嘴上却一路唠唠叨叨。尤其是他那些得意的花草,还要特意拉着我绕路去那里指点一番。虽然那时已近隆冬,他嘴里的“锦绣江山”也只剩下些光秃秃的树杈子罢了。

威名赫赫的息衍息将军私下里却是个老头子一样喜欢种花莳草的人,三四十岁的人非要天天一身黑衣裳、叼着个烟枪时不时还喝个烂醉。

之后没几个月就到了春天。将军叫过我去庭子赏花,许是看我抵触,那份心思也淡了下来。那时我还惊惶着父母的事情,心中还隐隐抵触将军,每日日课便逃回屋中把自己锁起来。交流也仅限于偶尔几次餐桌上的对话——他说我应。内容也无非是花花草草、无关痛痒的朝政、几句功课上的提点。

将军应该不是个寡言的人,但是那几句闲话后他也不再开口。我们两人就在跳跃的烛火下把这份难堪的静默伴着饭一口口狠狠咬烂吞下。

我想他应该不知道怎么和我相处吧。尽管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

又是一年春。有风塘引了一条活水,恰好流过我门前。前几日见着有几瓣花裹在流水里,想来是那棵樱树开了。

不想被仆人们看到又向将军报告,我一人按着模模糊糊的印象一路摸去西南角。一路上遇到了不少花草,这里一丛那里一簇。夜色里辨不清模样,就着星光勉强认出了几株海棠。也或许不是海棠罢,我也只在春节和母亲买花时才留意这些东西。

樱花花期很短,传言花开后不过三两日日便匆匆凋零。我本来还担心,为了等将军出门耽搁的几天会错过花期,好在传言大多有夸张的成分,又或者是代系更替、繁花总是次第开放又次第凋零。此时天欲破晓,我站在树下仰头看那团团簇簇的白花影子沙沙地摇动。夜里有几回惊醒,睡不着了就睁着眼等床头那扇窗突然变亮、便知日出破晓了。在室外看日出却是第一次。

花很好看,第一次看日出有了疏朗的感觉。我想起将军说他不喜欢樱,极盛而衰的东西他都不喜欢。我大着胆子爬上了树,找了个地方坐下便掏出纸笔记录。

树很高,我向上看去是一片摇曳的白花、向下望亦然。繁盛的枝桠在摇曳间露出了几分远处有风塘的景象,那里亦是生机勃勃。我写得慢,日头越来越大,原先被熹微晨光染得微暖的花瓣此时反射着刺眼梦幻的白,被风吹散、亮眼得像是梦境碎片呼啦啦地飞向远方。

我好像体会到将军衔着烟枪醉倒花丛的那一丝意味了。


某年月日。

那樱树我又去了几次。自以为天衣无缝却被衣角沾上的一片花瓣出卖。将军笑着拈下那花瓣时我有点窘迫,好在他没说什么。只是后来,除了日课外我还多了项任务——整理花草。

初时只是搬搬花草、松土浇水,渐渐的修剪枝桠的工作也交给了我,到最后,夏天将至,清理荷塘淤泥的活也落到我身上了。

初夏的阳光不算炙热,晒久了还是有点烫的。我赤脚将踩在泥塘里时,将军就在他那个铺了凉席的亭子里给荷花种子破口,说是这花在下唐不适应,开个口子才好发芽。又说这活考验刀工,稍有不慎就会把里面的胚芽给伤到了。还说他给白将军写信,“好好夸奖我的好侄子羡慕死那姓白的”,说罢就把信和种子抛给我,自己伸了个懒腰径自倒下睡了。

我不小心瞄了一眼,上面写了几句“息辕来了裁掉几个花匠将军府的开支不增反减哈哈哈”。

……应该像和我爹夸我懂事懂得帮衬家务意思差不多吧。


某年月日。

将军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青阳质子、一个是姬家那边的庶子。那天他们来拜访,我第一次见到蛮子,倒是出乎意料的清秀文弱。旁边那个高一点的眸色极黑,面色阴沉看着总感觉要提枪干架。接触几回后发现他们也是不错的人,不过总感觉有堵墙隔着,旁人可以隔着墙和他们高谈阔论,进到墙里见到真人、倒是难事。将军却说我和他们能成为好朋友。或许需要时间吧。

后补:姬野是从来不去学堂的,世子因为先生的偏见也越来越不想去宫里听讲。叔叔听说了之后把他俩叫来,说以后早晨也可以在有风塘与我一起早课。不过学费要再加点。

后来有风塘又裁掉了两个花匠。


某年月日。

荷花种子要先在清水里养,等到它抽枝发芽长出叶片了才可以种在塘里。将军给的种子都长得差不多了,虽然将军没提,我还是把荷花苗种到了池塘里。完事后才发现将军今日下朝早了,已在凉亭里乘凉,等我一弄好就招我去亭子里。

亭子四面都挂着竹帘,除了朝向荷塘的一面其他都放了下来挡光。此时有风,吹得水面波光粼粼。反射到亭子里的阳光也随之变得波光粼粼起来,像是祁彪佳那篇水明廊。这几个月的相处后我们叔侄比以前亲近多了,无事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说话,直到我在那煦暖的风中不小心睡着了。

醒来时已近黄昏。粼粼波光仍在,“须眉若浣、衣袖皆湿”,我伸手去抓那水光又任它从指间流动。荷花幼株的位置似乎变了,有几株比原先更挺拔了,应该是将军又调整过位置。再过不久,这些我们亲自种下的花就要迎来盛放的季节。

我突然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期待荷花盛开,期待将军口中“一一风荷举”的景象,期待那随之而来的莲子羹荷花茶。还有那秋天久负盛名的十里霜红、冬天的磬口腊梅,将军口中的那个有风塘从没有像这一刻般吸引我、使我迫不及待地想要亲眼一见。

我开始适应有风塘的生活了。


某年月日。

盛夏时不下雨的南淮是极其闷热的。一波波热浪自地表升起,使人从底到头都被彻彻底底蒸了一遍。将军一如既往地跑了出去浪荡,剩着我们三人“勤加练习”。说是如此,也只有世子还顶着日头在一遍遍练习,我和姬野早就瘫在树影里奄奄一息了。

树是白花泡桐,长得不高不直,种在水边偏要把整副枝干伸到水面上去,最远的枝条已撑不住、部分浸入了水中。早先时候这树还会开一簇簇白带紫的小花,水面水上相互映照也是清雅景致,偶尔配上将军的箜篌,又是一番流水静默闲看花开花落的景象。过了六七月,花谢了之后就长出比巴掌还要大的叶子,一层一层的倒也成了夏日乘凉的好地方。

姬野歇够了,见水面上飘着泡桐的大叶片一时兴起,说要学戏文里那些“水上漂”的功夫,话音未落就跳起来跃跃欲试。几番劝阻无果,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姬野踮着脚尖在踏上第一片树叶的时候直接掉进了水里。世子被这边声响吓到,急忙跑过来却刚好被姬野用叶子盛水泼了一身,自然也连累了我。之后的演练时间全部用在了打水仗上,姬野还美其名曰“清热降火”。等将军回来了,我们仨就被堵在水里,一边看着将军敞着衣服吃莲蓬,一边磕磕绊绊地轮流背完了今早所学。

后补:那年冬天,姬野和世子带着羽然来有风塘玩。羽然吵着要去滑冰,结果果不其然地掉下了冰水里。


某年月日。

秋天到了,那丛难伺候的紫琳秋也到了开花的季节。叔叔吩咐我拿来两个精致的花盆,仔细地装了两株长得最好的拿走了。等他回来已是深夜,我还没来得及见礼就被他甩在了身后。

老仆说每年花开的时候叔叔心情总归不太好。

我不明白养了那丛养了十四年的花到底有什么意义,百里世子告诉我紫琳秋是晋北随处的野花罢了。我看着叔叔日复一日地精心照料,只等着它那短短几日的开放,沉默地把最好的两盆送给某个人,然后再沉默地回来看剩下的花逐渐凋零。

叔叔那日站在凋败的花圃前问我,“息辕,你说有没有比南淮城还要暖和的地方,终年种花都不谢,总是姹紫嫣红。”

我隐约意识到叔叔话里另有所指,但还是只能按照字面意思回答,“侄子听说这花本是晋北随处生长的野花,在南淮难养大概是水土问题吧。”说完觉得自己或许要宽解一下叔叔,“世事并非都能强求。”

一阵沉默,我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接着叔叔又道:”……是啊,晋北的花长在了南淮,大概是个悲剧吧。“

后补:姬野和世子闯了祸,把城郊皇室墓室给弄塌了。叔叔把他们救回来,面上虽然还和往常一样笑骂他们不懂事到处闯祸,我却看到他眼里的疲惫不堪。

或许是因为那阵疲惫,叔叔再也没有料理过那丛紫琳秋了。


某年月日。

好久没记录了。

殇阳关之后朝廷局势突然紧张,弹劾叔叔的人多了起来、国主的态度也越发暧昧。帝都那边的消息似乎也不太好。叔叔喝酒弹箜篌的时间到了最短,也不再提给白将军写信的事了。

花还养着,只是每回出门时总感觉有人在监视我们。

……山雨欲来风满楼。叔叔,我该怎么办呢。


某年月日。

再次提笔已是天翻地覆。

所谓白驹过隙,十几年过去,亲朋离散、兄弟反目,世事种种,皆如流水。若不是有当年的记录,我还以为记忆里的那些少年时光全是我这个乱世中身不由己的走狗的一场幻想。

陛下自有他史书上的偷花跳板打枣子,我也有我的有风塘花开花谢。

多年无人料理,府上已经败落得不成样子。里头养着的花多是娇贵的种,自然受不了这十几年的荒芜,全被野草芜杂鸠占鹊巢了。那荷塘倒还在勉力支撑,稀稀落落的开着几支荷花,病泱泱的像是要随时倒下。干涸掉的泥沼里杵着几杆不知哪年结下的莲蓬,我摘了一个拿着走到亭子里。多年雨打风吹那帘子早就烂得什么也不剩,阳光毫无阻碍地直射进来,只是已经不再有粼粼的水光倒映。我敞开衣服,扫了扫台阶坐下,莲蓬干透了费了点力气才把里头莲子剥出来。那莲子吃起来全然没有新鲜时候的那股清香,只有无穷无尽的苦味。风里传来一句”莲子要新鲜的时候才最好吃“,我知是幻听也不费劲回头去看。

故地重游,我还有很多地方没去看、还有很多东西可以写。这日记似乎可以继续但好似又无须继续写了。逝者如斯。

END

写成了流水帐……尴尬

以前中二的时候一直脑补息衍是那种”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的世外高人。后来觉得一个体制内的中年老男人出于兴趣坚持种花二十年并成功研发新品种好像是个更加励志的故事【。

单纯出于对世界的爱而做点什么,总感觉是件很温暖的事情。(这个说的息辕啦w

以及海牧还播不播了……等的心累

维昔之故

废稿《素·墨·威武王》息辕&姬野CUT

按:九州缥缈录短篇中,本有《威武王》一篇,与出版版本第三册《天下名将》区别较小,不能算废稿。这篇《素·墨·威武王》,从胤喜帝的名字(白烨而非白鹿颜)、帝都的名字(汴梁而非天启)等细节可以看出,应该是极早极早的版本,包括殇阳关联军是七国而非六国,将领的名字也不完全相同,息衍白毅甚至并不拥有同一个老师等,因此算是废稿中的废稿了……

随着版本变更,息辕和姬野的糖是越来越少……所以来找一找最初的CP。

读废稿比较有意思的事情是,像最终成稿里对小舟那一段描写,息衍只说不能让别国得到她,是个暗示,但在这个版本里,息衍直说如果得不到就要杀了她。这样的息衍在后来的缥缈录里也是看...

按:九州缥缈录短篇中,本有《威武王》一篇,与出版版本第三册《天下名将》区别较小,不能算废稿。这篇《素·墨·威武王》,从胤喜帝的名字(白烨而非白鹿颜)、帝都的名字(汴梁而非天启)等细节可以看出,应该是极早极早的版本,包括殇阳关联军是七国而非六国,将领的名字也不完全相同,息衍白毅甚至并不拥有同一个老师等,因此算是废稿中的废稿了……

随着版本变更,息辕和姬野的糖是越来越少……所以来找一找最初的CP。

读废稿比较有意思的事情是,像最终成稿里对小舟那一段描写,息衍只说不能让别国得到她,是个暗示,但在这个版本里,息衍直说如果得不到就要杀了她。这样的息衍在后来的缥缈录里也是看不到的——这个白毅倒还好,古月衣又仿佛是另一个人了。




 胤成帝三年八月,已是东陆十六国霸主的离国在离侯嬴无翳的统率下再起雄兵,十二万步骑号称三十万,经过锁河山下向东南方推进,意图打通胤朝“王域”和离国之间的通道。 

  此战起因于锁河山血战后,原本离国的疆域和天子所有的王域被十五国军队分割开来。离公嬴无翳从此一直困在王域中的都城汴梁而无法回到离国。离国在长公子摄政之下人心涣散,逼迫嬴无翳终于再次起兵,沿着建水一直杀奔东南方的离国。十五国中的六大强国再一次联兵会战,终于把离军推进的势头阻止在“东陆第二雄关”殇阳关下。 

  是年,燮羽烈王十五岁。 


  此时,下唐国的都城南淮,城中秋风渐起,正值草木凋零前的最后荣华。 

  “雷云正柯,甲等,”随着这句话,一纸书函被先生用腕力抛了下来。 

  “嗨!”名叫雷云正柯的少年身手也算敏捷,虽然那封书函的来势刁钻,还是被他一个箭步赶上,用小翻腕刁住了。打开一看,正是前天的试卷,已经用朱笔判过,先生的画押在卷首龙飞凤舞。确实是甲等,雷云正柯本想绷住面孔,此时嘴角却不由的挂起笑容。 

  “息辕,甲等下。” 

  “苏启韵,甲等。” 

  “高巍,乙等上。” 

  …… 

  …… 

  先生的手法麻利,人在书案边,试卷却毫无间隙的被掷了过来,薄薄几张纸叠合起来,居然被他的腕力掷出十尺开外。一时间,儒袍宽带的教书先生却象投掷令箭呼喝三军的大将了。台下的学生也不马虎,上窜下跳绝不逊色于山里的猴子。 

  这些猴子身上清一色的鱼鳞钢铠在帐外照入的阳光下精光四溢。看着帐下一个个东窜西窜的身影,息衍唇边掠过一丝淡淡的笑容。 

  作为下唐第一名将的息衍却绝非下唐三军的统率。他的官职称为武殿都指挥,事实上是下唐宫廷禁军的领袖,下唐军武的门面。而统御三军的大将军另有其人,是和武殿都指挥并列的军职。不过禁军的实权由国主百里景洪亲自掌握,所以没有大战的时候,息衍的事务也就是陪百里景洪接见来使参议军务,再就是偶尔视察军营。 

  当然息衍也并非一个汲汲于权势的人。息衍的散漫在整个东陆武士中都是出名的。他一年中却有三个月在东陆其他国家游历,拜访蛮族的领地也不只一次两次。息氏又是胤朝最显赫的贵族之一,息衍在武功之外有饱学公子的声誉,和楚卫名将白毅平分秋色,所以他还把不少时间花在花鸟绘画和书法上。再有多余的时间,他就会召集下唐知名的少年武士,直接开馆授课,俨然是一代军学教育大家。 

  息衍授课素来严谨,不但有印制精美的兵书为教材,甚至还有定期考试年末审核的制度。来上课的武士们都是出身显贵,在下唐军中任职的贵族少年,下唐君主百里景洪喜欢任用少年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了。虽然息衍不说,可是谁也看得出那些成绩优异的学生往往有更多晋身的机会。所以少年们对考试的成绩看得颇重。 

  看着一帮学生个个面有喜色,息衍也知道原因。这次所考较的内容是“将道”,也就是为将的理论。下唐本来就是文学发达的所在,学生们身为武将,也不乏口吐莲花的本事,所以判下的成绩都不低。 

  “大家此次都答得不错,”息衍淡淡的说着,下面却忽然静了。 

  “不过此一张试卷,”息衍摇头苦笑,“却有点意思,我念给大家听听。” 

  “第一问,为将之道,当先治心。降服军心者,以何为要?”念到这里,息衍扭头问自己的侄儿息辕,“息辕,你的答案是什么?” 

  “以诚待士卒。” 

  “雷云正柯,你的呢?” 

  “恩威并用,赏罚分明。” 

  “再看看这张试卷的答案,”息衍摇头念道,“……唯按时发饷而已。” 

  一阵大笑从学生们中爆发出来。下唐地方富庶,粮饷从来不缺,参军的贵族少年更不是为了几块奉金。不知什么人竟把发饷当作治军最大的要务,也难怪当场笑翻了一群人。 

  “再,第二问,兵书曰,两军对阵宜傍山避水,而又有先帝背水一战大胜蛮兵七万,试刨析之。” 

  周围的学生都捂着嘴听息衍说,知道下面必然又是什么滑稽的答案。 

  “唉,”息衍长叹,“此人答曰,概因先帝运气奇好……” 

  又一次哄堂大笑,以至于息衍不得不挥手压制。 

  “别记着笑,听完最后一题,”息衍念着试卷,“我辈从军,生死难测,从军所为者何?大家把各自的答案报上来。” 

  “忠君保国。” 

  “建功立业。” 

  “护民安生,免开战祸。” 

  …… 

  毕竟是下唐的武士,虽然年少,可是大家还是有条不紊的一个一个报上了答案。这些简要的答案其实是长篇宏论的题目,事实上每个学生在这一题上都写了不下五百字。 

  “此人答曰,”息衍深深吸了口气,“……未曾想过。” 

  在肆无忌惮的大笑中,息衍扭头问自己身后侍卫的青缨卫:“姬野,这张卷子的答案听起来可有些熟悉?” 

  看到姬野的样子时,息衍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姬野拄着虎牙枪,歪着脑袋,居然睡着了。 

  “姬野,天亮了,”息衍笑完了,顺手拿起桌上的兵书敲了敲姬野的脑袋。 

  姬野猛的抬起头来,急忙左左右右的看。下面的少年武士中传来几声轻蔑的笑声,都是有些鄙夷。面对下唐第一名将的教导居然能够安睡若斯,一是狂妄太甚,二是显得缺乏家教太没有礼貌了。息衍的学生中只有他出身平民,周围的人固然轻视他,他自己的性格也是和周围格格不入的。 

  “姬野,发饷当然重要,圣天子隆运随身也可以说得过去,可是你既然是从军武士,难道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战么?”息衍这回面对姬野,却没有一丝嘲弄的笑容。 

  姬野愣了一下,抓了抓头:“为了打赢……” 

  下面刚要笑,息衍的长眉却皱了皱,挥手止住了笑声:“仅仅为了打赢?难道你所争的就只有胜负么?” 

  一种奇怪的眼神在姬野的黑眼睛里闪了一下,那一瞬间,那一个眼神,让息衍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姬野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来,只是侧过头去,微微点了点头。息衍默默摇头,不再多说。 





乌黑的墨旗是息衍的旗号。当姬野仰头看着那面遮天蔽日的黑旗时,又会想到那天傍晚息衍在武帐中山岳般的身影。此时他们已经奔行在远离南淮城四百里的雷眼山下。山的那一边据说是河洛族人的领地,而沿着山这一侧的平原奔驰,就可以直抵殇阳关。 

  息衍的墨旗很特别。他虽然是胤朝贵族息氏的后代,可是那面墨旗上却没有息氏的百合家徽,甚至没有息衍自己的姓名。墨旗随着山上的风卷动在息衍的头顶,如一卷纯黑的波涛。 

  苍白的天空下,下唐的两万大军组成四个方阵,缓缓的移动在草原上。而息衍自己策马站在雷眼山的一处山头,正眺望着远近的地形,身后掌旗的正是姬野,息辕则佩剑在左近守卫。 

  “将军,”姬野说道。 

  “嗯?” 

  “将军为了突出奇兵,为什么不用骑兵,却带着一万七千步兵?”姬野这句话已经足足忍了七天,可是再也忍不住了。息衍号称奇兵出袭,结果却是带着一万七千步兵和三千骑兵在雷眼山里散步,这种行军方式未免有亏他下唐第一名将的威名。 

  “欲速而不达,慢慢走,养养体力不迟,”息衍笑道。 

  “那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殇阳关呢?”息辕凑了过来。 

  “一天。” 

  “一天?”息辕和姬野都有些吃惊。息衍带着大军钻进雷眼山里兜了两天的圈子,谁也没有想到刚一出雷眼山,就已经逼近了殇阳关。 

  “所谓奇兵,并不一定要有多快,只要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敌人面前就可以。象那种带着三万骑兵轰隆隆的跑在大路上,入夜结三十里联营的奇兵不过是自己往刀口上送,等跑到了,敌人的飞鸽也早已飞到了。偏偏此时敌人设下拔山大阵,你还跑得筋疲力尽,”息衍说,“如果我那样行军,一定得把自己的帅帐设在后军。” 

  看着姬野和息辕都茫然不解的样子,息衍大笑起来:“溃逃的时候可以跑得快一点而已。” 

  “传令下去,放弃多余的辎重,全力行军!”息衍喝令道,“务必在傍晚前逼近殇阳关!” 

  “是!”姬野回应,转身就要冲下山坡。他是武殿都指挥身边的青缨卫,最大的职责就是传令。 

  “把我帅旗留下,”息衍在他身后笑道。 

  姬野这才想起自己还扛着那面墨旗。可是平时在阵前身边自然有其他士兵可以接旗,现在除了他和息衍息辕三人,就再也没有旁人跟从,于是他愣在那里扛着面大旗,却不知道往哪里送。 

  “我来我来,”息衍性格随和,自己笑着接过了大旗。中军帅旗标志了主帅的位置,确实是不能轻动的,否则大军之中一旦传令不到,士兵就只有看着帅旗辨认中军的方位。 

  息衍抖手将帅旗旗杆下的钢质枪锋钉在了岩石上,忽然脸色微微变了变。 

  “慢!”息衍喝住了姬野。 

  “将军?”息辕和姬野一起带马走进息衍。息衍素来镇定自若,现在神色忽变,无疑是有什么紧急。 

  可是息衍却什么也不说,只是单手持旗静静的端坐马上,低头沉思如一尊武士的石像。姬野和息辕对望一眼,都有些不安。 

  “来得好快……”息衍低声说,“不知道是敌是友。” 

  “自己摸摸旗杆,”息衍单臂把重达五十斤墨旗高高抛起,息辕用尽全力才抱进怀里。旗杆触地,息辕顿时感到钢质的旗杆上一阵隐约的震动传来,姬野凑上去一摸,心下也凛然。他刚才持旗的时候旗杆不曾触地,没有感觉到地面的震动,而现在摸起来,这样震动分明是…… 

  “骑兵,”息衍微微点头,“必然是奔驰的骑军在我们附近。” 

  “附近?” 

  “最多不过五十里,”息衍抽出腰间的弯弓,一枚鸣镝拉起尖利的啸声刺入天空。他已经来不及下山传令,鸣镝一发,是令前军慎行,而中军左右两营和后军展开戒备。 





“他们还有多远?”息辕手持令旗,站在步兵阵后临时搭起的高台上。 

  “二百……不,一百八十丈,将军,变阵么?”善于目测的战士回答。 

  将军这个称呼让息辕很无奈,他从一个跟在叔叔身后的小卒忽然就变成了掌握两万大军生死的将军,手心里不禁也有了冷汗。可是息辕还是坚决的摇了摇头:“等他们冲到阵心的时候再发动。” 

  “可是姬野将军……”战士不无担心。他目力极好,已经看见姬野虽然马快,却快不过身后如飞蝗的羽箭。 

  “姬野一定能把他们诱到阵心,”息辕点头,“一定能!” 

  “一百丈了……八十……五十……二十……”战士忽然大喊,“到了!” 

  息辕手里红色的令旗狠狠挥了下去。 

  几乎就在同时,领着雷骑军策马狂奔的姬野忽然押住了青骓,回头看了一眼尚在二十丈外的张博。 





  入夜,草原上静得吓人。 

  姬野就一直躺在枯萎的草间,仰天看着落日终于沉沦在西方的地平线上,明亮的长庚升起,同时带来了最深最远的黑色——夜。 

  远处隐约的喧嚣声已经沉寂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风吹过草间的声响。这样寂静的夜里,就象有人在他耳边说话……是过去战死的亡魂么? 

  青骓一定就在附近游荡,可是他却爬不起来。嬴无翳那一刀的力量当时就震得他虎口流血,刀劲似乎沿着武器直接侵入了身体里,脚腕和肩膀也扭伤了。他感觉到心里只有一丝丝暖气剩下……谁也不知道他在这里,有人会来救他么?姬野并不知道。 

  嬴无翳说:“有朝一日成为名将。” 

  真的会成为名将么?也许以前也有许多和他一样的少年武士,曾经挨了一刀,从此就永远的躺在了草丛里,知道变成白骨,又被风沙侵蚀。 

  姬野对着天空伸出了他唯一能动的右手:“那一颗是我的命星呢?” 

  “姬野!”远处的息辕正在茫然无路的时候,看见一只胳膊从草丛里伸向了天空。兴高采烈之余,他眼泪都要流了下来。息衍派出三拨寻找姬野的队伍都无功而返,最后只剩下息辕依旧策马跑遍了十里内的草原,漫无目的的寻找他的朋友。 

  “我们打赢了么?”姬野趴在息辕的背上问。姬野扭伤了脚腕,无法乘马,息辕只得一步一步把他背回十里外的大营。 

  “离军退了,退回殇阳关了,”息辕拿袖子擦了擦汗,“你可真重。” 

  “将军怎么样了?” 

  “叔叔没事,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息辕气喘吁吁的笑了,“乌龟阵呗。” 

  姬野也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就晕了过去。只剩下星空下的息辕依然努力的向前挪步,身后跟着青骓和他自己的坐马,两匹战马倒没有体谅主人的劳苦,依旧咴咴的叫着,轻松的跑在前方。 

  历史上曾经有这么一刻,少年的朋友们贴得如此的近。许多年后的龙禳上将军和燮羽烈王,此时就是这样一对艰难跋涉的少年。 

  一路走过了山川和青史,慢慢的走来,走来…… 



 下唐三军在殇阳关下扎营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 

  临近殇阳关的一切村落已经空无一人,取而代之的是七国联军的六万兵马,分为七处扎营。秋季的原野已经开始荒芜,放眼望去天地的尽头空荡荡的,而另一侧却是夹山而建的雄关,城墙上巨大的雷烈之花战旗在秋风中呼拉拉的急振。 

  息辕跨坐的战马上,被远处的雄关所震慑,不由的转头去看旁边的姬野。姬野却低头看着地下,息辕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棵染了血色的野麦子正在风中摇曳不休。 

  他们后方传来一阵阵的喧嚣,行军十天的下唐军终于感到殇阳关,可以驻扎休息了。接战一次又使得雷骑军无功而退,战士们都心情放松。汉子们不畏秋寒的赤着胳膊安营扎寨,脸上洋溢着军营中少有的喜气。 

  “会死人的吧?”息辕轻声说。 

  姬野凝视着那株野麦子,轻轻点头。 



 殇阳关下的对峙已经持续了半个月。离军坚守不出,白毅却也并不下令去关前挑衅。楚卫第一的名将竟是少有的沉默寡言。每日他只是穿着那身素淡的白袍,站在山坡上静静的眺望远处的殇阳关,一望就是几个时辰。 

  许基耐不住性子,几次冲到楚卫军的大帐中要求白毅定下破关的日子,可是白毅始终是冷冷的看他:“许将军想破关,不如自己去,在下没有节制许将军的权力。” 

  费桉、冈无畏和李隆三个人去楚卫大帐与白毅会面的次数也渐渐减少,只有晋北国的古月衣每日早晨都准时到白毅的大帐喝茶。不过他只是微笑着喝茶,半句军务也不提。 

  而息衍的举动无疑是所有人中最出格的。他根本没有再去拜访联军的主帅,而是把副将息辕和武殿青缨卫姬野召集到自己的大帐中,天天授课,从早晨一直讲到晚上。姬野没有想到出征中依然逃不过这一劫,每天都是头大如斗。而息辕也不喜欢呆坐着上课,觉得自己的脑袋比姬野也小不了多少。偏偏不比在下唐的时候,大帐中只有两个人上课,自然也没有打磕睡和走神的机会。息衍但凡有问题,必然是挑选两人之一来回答。最后两个少年武士受不了这个折磨,一起委婉的劝说息衍不妨多去军营走动,处理一些军务。谁知道息衍二话不说,竟然罚两个人抄写兵书。息辕小心的问起理由,息衍冷笑一声道:“可别以为我看不出你们心里那点花样!” 

  于是息衍案头每天多两本公山虚编著的兵书《山河兵武录》…… 



青骓也感觉到周围弥漫的杀气,喉咙里低低的滚动着吼声。而姬野只能焦躁的提枪观望。 

  “姬野,将军有令!”立马在姬野身边的息辕忽然说。 

  “你怎么现在才说?”姬野顿时振奋起来。 

  息辕苦着脸:“将军说让我从他离开开始数到一千的时候告诉你。” 

  姬野瞪圆了眼睛。他这才知道息辕一直闷在旁边不出声的原因,他根本就是在心里一个劲的数数。 

  “将军有令,”息辕压低了声音,“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首先冲进殇阳关,找到楚卫国的小公主……即使我们两个死了,也不能让小公主落在别国手中!” 

  姬野点头:“是!” 

  “将军第二个命令,”息辕似乎有些犹豫,“如果离军以小公主为人质,则要你抢在楚卫白大将军传令前射死小公主!” 

  姬野的心里一寒,眼前竟忽然浮现了息衍那天傍晚在大帐中的背影,如同山岳一样压在姬野心口。 

  “那才是真的将军吧?”姬野悄悄对自己说。 

  乱世中的名将毕竟不是那个疏散的教书先生,生存在刀口上的武士有其铁石般的一面。姬野心中的息衍忽然模糊起来。那些难以揣测的笑容背后,息衍到底在想什么呢? 

  “是!”姬野握紧了虎牙,“现在就出动么?” 

  “将军没说……将军说我数到一千就告诉你,我告诉你了你自然知道,”息辕还是苦着脸。 

  姬野和息辕呆呆的对看。两个人都是初次上阵,息衍居然把这种事情都留给了两个尚未成年的少年武士。 



微凉的晨风吹到,姬野却闻见了其中浓重的灼烧气味。嬴无翳突围后,离军坚守的步兵两万人依然抗拒了两个时辰。最后白毅命令投石车推进两百尺,把大量洒有硫磺的木柴抛进城里,硬是把殇阳关化作了一片火海。陈晋知道再也守不住,才命令残部从北门向当阳谷撤退,要和带领七万步兵驻守在那里的相国柳时筠汇合。姬野率领下唐骑兵践踏着尸体进入殇阳关的时候,两侧的街道都满是烟熏火燎的痕迹,屋顶已经烧尽。偶尔看见焦黑的尸体上还飘着幽幽的火苗。   

姬野站在城门下,虎牙枪上也粘染了血迹。是他带队首先突破悲焚烧的城门,当时数百骑兵和死守大门的离军战士们挤在一起,最后终于借战马的优势在这场近千人的角力中取胜。他和息辕也得以名列最先入城的一批将官。   

“将军!”一名佩刀的楚卫军校自关外飞驰而来,停在姬野的马前。  

“白大将军封赏金铢三万,烈酒五十坛,烤猪羊各五十,恭喜将军所部率先破城!”  

姬野回身看了看跟随自己的骑兵。这支原本三千人的部队只剩下千余人,一个个失魂落魄。下唐兵不曾想到即使嬴无翳突围走了,破关的代价也如此惨重。在城门下强行突破的时候,进退不得只能死战,也抛下了半数的尸体。  

“多谢白将军,”息辕在马上行礼。   

“白大将军有令,诸国所有军队先退出殇阳关,等待白将军整理大军,再一一进入。”楚卫军校又说道。   

姬野极隐蔽的瞟了一眼军校的神色。他对于敌意感觉极敏锐,那个军校如此说的时候,手按腰间的刀柄带马逼近一步,目光和神色都耐人寻味。息辕也悄悄拿剑柄捅了捅他的腰眼。

“谨尊军令!请禀报白大将军,我们收拾阵亡战士的尸骨,马上就撤出城外,”息辕回答。  

那个黑衣军校眉头一皱,又带马向息辕和姬野逼近了一步:“请将军听清军令,立刻退出城外,违者军法从事!”  

“难道收拾阵亡者的尸骨也不许?”  

“军令如山!拖延者一律鞭笞,抗命者死!”  

那名黑衣军校也不是普通士兵,腰间佩戴的长刀款式特殊,刀柄上所缠的牛皮已经磨损,一眼看去就有用刀十几年的经验。他腰间悬挂着刻有剑与蔷薇的纯银腰牌,那个徽记无疑是白毅的家徽。白毅按血缘是皇室远亲,所以家徽中带有蔷薇。  

场面顿时僵住了。黑衣军校的马头已经顶到了息辕的马头上,息辕克制着才没有去摸自己的剑柄。而下唐骑兵都有些畏缩。如果是风虎骑兵遭到这样的待遇,恐怕早就暴乱起来,无奈下唐的骑兵却是出名的软弱,下唐的军令又一直不严,首次遭遇军令如山的白毅,所有人心里都有些恐慌。  

此时东面远隔数百丈外忽然有马蹄声响起,殇阳关的五座城门间相距不过八十丈,听声音似乎是几十名轻骑的小队从东面的城门入城了。   

“诸国所有军队包括楚卫的军队么?”一直不说话的姬野忽然抬起头,盯着军校缓缓问道。  

军校和他那种冰冷的目光对上,心里不由得一寒,急忙垂下了目光,话里却依然强横:“你一个小小的骑将,这些事情轮不到你过问!再不出城,军法无情!”  

说着军校一带马缰,想再逼近一步以示威吓,可是双方已经马头相对,无法继续逼近了。  

“可是我分明听见有人入城,”姬野带动青骓,青骓发出一声远比普通战马要沉雄的嘶吼,青骓逼近一尺,军校的马就退后一尺。  

“你说诸军出城,可是为什么有人入城?难道你是冒充的?”  

“你!”军校在他的逼迫下步步退后,又惊又怒,从胸甲的侧面抽出一张考究的桦树皮纸,狠狠的扔向了姬野。  

姬野一手接住打开看了看:“我不识字。”  

“你!大胆!”  

“你敢冒充楚卫信使,胆子也很大。”  

“你不怕死么?”  

“你不怕我就不怕。”  

“你这个……”楚卫军校再也无法忍受姬野的紧逼,手不由自主的握住长刀拔出了一半。  

长刀在手,军校稍微冷静了下来,针锋相对的瞪着姬野。  

“狗急跳墙必然是假的了!”姬野点点头。他点头的时候虎牙枪已经缠腰一扫,对方军校没料到他嘴上说着已经断然动手,胸口被枪杆扫中,顿时摔下了战马。  

“抓了这个假冒的信使!”息辕重剑一挥,下唐几个骑兵抄着皮绳上来把军校捆成了粽子。  

军校在地上放声大吼:“我,我是白大将军刀吏营军校裴宣,我带有腰牌为证,你们胆敢……胆敢不尊军令,我……”  

“骗子的话我不听,”姬野招呼手下的骑兵,“谁有袜子把他的嘴塞上。”  

东西两侧的其他城门不断有零星的马蹄声,听上去已经有上百人进入了殇阳关。姬野扭头看看息辕。  

东西两侧的其他城门不断有零星的马蹄声,听上去已经有上百人进入了殇阳关。姬野扭头看看息辕。  

“五个城门我们拿了一处,楚卫控制了两处,彭国和淳国各攻下了一处,”息辕说道,“看来诸军都有人入城。”  

姬野点点头:“公主?”  

“想必都是为了公主。将军的命令是无论如何要把公主掌握在我们手里。”  

“可是公主长什么样?”  

息辕一愣:“公主……不就该是那样么?”  

息辕从小在军营长大,并不曾见过半个公主。他印象里的公主就是身披绫罗绸缎,站在高高的宫阙下,身后跟着无数彩扇宫女的一个女人而已。而这些纯粹都是街头说书先生的教导。  

“只好把年轻的女人都找来问问了,”姬野也只见过离国的公主,不过那个公主凶得象一头小老虎,他想着公主不该都那么难对付。  



破旧的木板门被冲成了碎片,青色的战马带着黑甲骑兵如一阵狂风而来。  

此时外面的冷风也灌进了这间破旧的北斗武神庙,围坐在一起的女人们忽然一起抱头痛哭。 

“哭什么?”姬野喝了一声。他也很烦躁。殇阳关本身还是一座小城,城里有上万的民房和军房,为了找那个见鬼的公主,他和息辕两个已经带马兜遍了小半个城池。但凡见到年轻女人,他们就要盘查一番,可是始终没有公主的影子。  

息辕早已放弃了心目中的公主形象,连路边一个断腿的老太太,息辕也要拨开她的头发确认一下是不是公主。  

姬野漆黑的眉毛忽然一振,回首对息辕比了个眼色。息辕也注意到这些女子与众不同,虽然她们脸上抹了泥灰,身上也披着土布旧衣,可是从旧衣下却露出了粉紫色的织锦裙角。两人缓缓的带马逼近,姬野的目光在这些女人的脸上缓缓扫过,所有人都惊恐的退后。  

“把公主交出来,”姬野尽量说得柔和一点。  

几个年纪稍大的女人胆子还大一些,攥着拳小心的看着姬野。  

“把公主交出来!”姬野不耐烦的大喝了一声。  

一个年近三十的女人哆嗦了几下,终于拉了拉身后一个少女的手:“公主,这位将军是来救你的?”  

所有人中唯有那个少女的衣饰较为华丽,乌黑的长发上尤然插着明珠的发簪。她相貌极其婉丽,不过十三四岁,眼里满是惊恐的神色,死死的缩在角落里。  

“公主,”那个女人柔声道,“去吧。”  

那个少女左右看着周围人的目光,失魂落魄的点点头,起身站在了姬野的马下。  

“你是公主?”  

“我……是公主。”  

“息辕,”姬野偏过脑袋,“象不象?”  

“看起来有点公主样子。”  

姬野点头,虎牙枪一挥:“跟我们走!”  

他大喝之下,那个少女忽然大哭了起来。不顾一切的跑过去贴在墙上,眼里满是恐惧和疯狂:“别杀我,我不是公主,我真的不是公主,不要杀我!”  

“她们骗你们的,她不是公主,我……我是……”有一个细细的声音在姬野马下响起,带着微微的颤抖。  

“嗯?”姬野偏了偏脑袋,绕过青骓的脖子,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说话的人。  

一个满脸涂满了黑泥的孩子战战兢兢的看着姬野,如果不是她说话的声音如此细嫩,根本看不出她是男孩还是女孩。而她的身材最多不会超过姬野的胸口,似乎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  

“这么点大?”姬野皱了皱眉,“还那么黑?”  

“又不是买豆包,你还挑挑拣拣?”息辕凑了上来。  

姬野和息辕从马上跳下,挥手让后面的骑兵先退出屋子。两人比了个眼色,姬野从怀里摸出一块面巾,半跪在那个自称公主的小女孩面前:“不要乱动!”  

“痛……”姬野刚开始擦,孩子就扁了扁嘴要哭。  

“擦脸也痛?”姬野低声嘀咕,只好手上收劲,一点一点的把女孩脸上的泥灰擦掉。  

“这个……”姬野回过头看息辕。  

“是公主了,”深深吸口气,息辕点了点头。  

仿佛看见了浸泡在一池清水中的翡翠,姬野和息辕都涌起惊艳的感觉。这两个惯于征战的小老粗都不曾想到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竟然有这样绝世的容光。她的美丽完美无暇,美得让人不忍触摸,生怕一触之下,就如梦幻一般破碎了。 

  看到这样一个玉娃娃一样的小女孩,姬野和息辕都不再怀疑。但凡贵族诸侯,一般都有一个极美丽的母亲,而外祖母必然也是极美丽的,如此代代相传,后世子孙中往往就有风华绝代的美人出现。 

  不过这个小公主看上去还是……美得过分了一点。 


  “两位是下唐息衍将军的属下么?”一个声音忽然在门边响起。 

  息辕闻言一震,手按剑柄闪身遮住了小公主。而姬野虎牙枪尤然在手,挺身一步占据了进攻的位置。 

  “下唐息辕、姬野拜见李将军,”静了片刻,息辕缓缓的说。 

  一个武士身披白铜护铠,正按剑站在小屋门口。随着他招手,数十名头扎墨绿色布条的校刀手鱼贯而入,占据了庙宇中的有利地势。彭国大军的精英校刀手才扎墨绿色头带,而披白铜甲的则是彭国大军的主帅李隆。 

  李隆并无意进屋:“少年有为。” 

  “李将军是为救公主而来么?”息辕问道,他已经知道形势不对。屋外本来有下唐的二十名骑兵驻守,可是现在二十名骑兵毫无动静,只怕已经被解除了武装,李隆的来意也就很明显了。 

  “两位可以回报息衍,公主会由我们陈国照顾,我自会护送公主回楚卫国,不劳下唐费心,”李隆并不想和这两个下唐的下等军官多费口舌。 

  “恕难从命,”息辕依然按剑警戒,“这是楚卫和下唐两国的事情,不知道李将军为何要管?” 

  李隆皱了皱眉头,极为不悦。他不曾想到以他的威名还无法压服区区两个下唐骑将。 

  “两位不知道小舟公主也是我国国主的表侄女么?” 

  李隆并未说谎,诸侯间通婚很多。现任陈国国主陈庆业的母亲周氏是当年楚卫国的公主,而血缘上算去,小舟公主确实是陈庆业的表侄女。 

  “不知道,”姬野忽然说。 

  李隆勃然变色。 

  “将军出仕于陈国,我在下唐从军,”姬野冷冷的看着李隆,“我懒得知道陈国的事情。” 

  “放肆!”李隆一手按剑就要进屋。 

  此时姬野竟比他还快的踏上一步,虎牙枪枪锋点地。这一步封住了李隆所有的出手机会。李隆看见虎牙枪的式样,又看见姬野的姿势,也知道这个少年出手的速度必然极其惊人,所以微微犹豫。 

  “李将军在陈国的官爵再高,和我姬野没有关系,”姬野道,“犯不着跟我一个下唐骑兵摆你的威风。李将军不必费什么口舌,你领军大将的身份,却清晨亲自带队入城,不就是为了抢先找到小公主么?然后彭国大可以拿她要胁楚卫国,我可不知道你们国主会不会关心侄女的死活。” 

  “好口舌,”李隆怒到极点的时候脸上的怒色反而渐渐淡去,“你们下唐以公主为人质,倒还理直气壮了。” 

  姬野摇头:“我不是理直气壮,我就是告诉将军,要拿人就从我身上踩过去,没必要假仁假义一堆废话。” 

  “好!想不到下唐还有你这种人物,”李隆挥手,“拿下!” 

  两侧的校刀手以盾牌遮挡,在地下滚身挥刀,一起砍向了姬野和息辕的双腿。二十个校刀手同时展开,地下几乎没有任何落脚的空档。陈国校刀手的“斩草刀阵”,是任何骑兵的克星,校刀手以精湛的刀术滚进敌军骑兵的空隙中斩削马蹄。虽然极可能被铁蹄踩死,但是一名校刀手战死前至少可以斩伤两匹战马,全靠平时训练有素。 

  所以这支军队中人人的刀术都相当可观,在这个小屋里展开这种阵势,几乎成为必杀的形势。 

  息辕在瞬间把公主推到一边去,而后他拔地跃起。他身边那个刀手的刀走空的瞬间,息辕的重剑斩裂了对方手中铜皮所制的小盾。他挥剑一绞,把破裂的盾牌甩了出去,又砸在一名刀手的盾牌上把他惊退了一步。 

  而姬野看着数柄战刀的寒芒在自己脚下闪动,竟然丝毫不动。直到一柄刀几乎已经落在了他的小腿上,姬野的虎牙枪才挥出一个乌金色的圈子,以虎牙的锐利足以令嬴无翳的断岳刀崩口,这些校刀手的刀根本经不起虎牙一击,当即有两柄战斗断裂。同时,姬野一脚踩住身后偷袭的一刀,冷冷的看了那个刀手一眼。而后他旋身而起,在头顶挥舞着沉重的战枪,在场众人被他威势所震惊,不由的提盾护住了自己。虎牙在空中一抖,忽然化作长鞭劈斩而下,状如劈山的一击狠狠砸在一名刀手的盾牌上。 

  李隆心里一惊。姬野那一劈用的并非是枪术,而是模仿当日嬴无翳劈他的一刀“大挥斩”,一劈中霸气纵横,李隆几乎是立刻想到了嬴无翳的□□。 

  被劈中的校刀手踉踉跄跄的退去,盾牌落在地上,张口吐出了一口鲜血。 

  “下一个是谁?”姬野一手提枪,指向周围的刀手。 

  长锋所指,校刀手们脸色大变。李隆的脸色也阴晴不定。那一记劈斩将整个铜盾砸得反凹进去,更隔着盾牌将那个校刀营的好手击成内伤,这种霸道的武术别说一般武士,即使军中用刀十数年的好手也自愧不如。可是到现在为之,这个少年武士似乎还根本没有施展他真正的枪术。 

  “我,”李隆全无表情的踏上一步。 

  他也知道手下的校刀手单打独斗没有任何一个人是这两个少年的对手。一拥而上虽然能擒住两人,但是混战中难免损伤。伤了他自己的亲信固然不好,这两个少年武士分明也是息衍身边的人,真的令他们横尸当场,息衍的报复也不是轻易可以招架的。所以他决定亲自擒住两人,也趁机收服人心。 

  李隆的白色披风一直从左肩披了下来,而他的右手和剑柄始终隐在披风内。他这么说的时候,目不转睛盯着姬野,缓步逼了上去。 

  这种缓慢的步伐中却包含了难以抗拒的压力,息辕明知道自己不是目标,手中的重剑也缓缓竖起指天,以一个极为凝重的姿势静止在那里。 

  四指压在枪杆上缓缓推出,姬野的身体下沉,虎牙在他双臂间最大限度的拉开。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看见他胸口微微起伏一次。 

  一次呼吸,在这一次呼吸中,弓已满劲箭已离弦。虎牙的枪锋一沉,姬野已经和他的枪一起射向了李隆。仿佛真的有猛虎的精神在枪中咆哮,虎牙带起的咆哮声震得几名校刀手小退一步。而李隆在姬野呼吸的瞬间就停止了前进,姬野回应的强大压力阻止了他的前进,终于到了他不得不拔剑的时候。 

  李隆翻腕拔剑,他的剑术似乎完全依靠手腕的灵活,他从剑鞘中拔剑的速度竟比普通人直接出剑更快。剑抖了出去,就像一条银色的蛇咬向姬野的喉咙。这时姬野已经到了,从李隆动念拔剑到姬野的枪到,这其中没有半分多余的时间,李隆甚至来不及多转一个念头。 

  乌金色的长枪竟在瞬间又一次爆发了速度,姬野早已经计算了距离,他第一次踏步冲出七尺,枪锋即将到达的时候恰好可以获得第二次蹬地发力的机会。虽然不如最直接的一段刺杀那样强硬,但是这样二段刺杀更加灵活多变。  

  “好!”息辕不由的喝了一声。 

  姬野和李隆擦肩而过,李隆持剑而立。姬野双脚在地上踩出两道灰尘,瞬间转身,退后一丈三尺,半跪在地上枪锋挑起。 

  李隆脸色阴郁,无声无息的收剑走向的庙门。息辕这才注意到他的剑其实是一柄极为柔韧的刺剑,是很罕见的一类剑,为了隐藏自己的剑,李隆才等到最后一刻才出剑。这种剑术更像刺客而不是武士。 

  姬野一手撑地,咳出一口血来。 

  他就败在李隆那柄诡异的剑上。如果李隆用的是普通的制式长剑,失败的就是他。而那柄刺剑在刺出的瞬间弯曲,绕过枪的封锁刺伤了姬野的肩膀。姬野的枪也在最后失去了目标。 

  “擒下!”李隆一挥手。 

  姬野硬撑着身体靠近息辕,两人背对着展开防御。此时庙外的校刀手也进入了武神庙里,四十多人提刀逼近,息辕的手也颤了颤。 

  一声轰然巨响,灰尘弥漫起来,李隆猛然回头,庙宇另一侧的墙壁居然被人砸开了一丈高的缺口。一个身穿褐色锁子甲的将军捂着鼻子走进庙中,对李隆冷笑:“李将军用刺客的剑术收拾一个年轻人,难道彭国就没有光明正大的武士了么?” 

  李隆脸色更加阴沉。他不愿暴露自己的剑也是因为东陆武士最看不起刺客。北斗七星都是代表武士的星辰,而只有一颗肉眼难以觉察的小星“辅”才代表刺客。刺客的身份和地位都远远比不上武士,除了刺杀术极其可怕,上阵作战他们远远不如学习马上武术的武士。而李隆以大将的身份却使用类似刺客的武术,难免要令费桉这种高傲的人鄙夷。 

  陈国主将费桉领着一队枪兵,竟然也赶到了这个不起眼的破庙。事实上他早已经赶到,不过一直在庙外听着动静。他并没有看见李隆拔剑,不过他也知道李隆最强的剑术就是这套刺客的暗杀剑术,等到李隆取胜,他就下令两名使用铁锤的大力士砸开了墙壁,施施然的进来嘲笑。大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得意。 

  “费将军不整顿你那支所剩无几的枪骑兵,却有兴趣来这里观战,”李隆不动声色,“真是我的荣幸。” 

  费桉脸色变了变。他所带的五千枪骑兵在左翼和嬴无翳硬拼,死伤极其惨重,尚有战斗力的不上三千人,大不如李隆在右翼轻松,虽然战胜,也是随胜尤恨。 

  “哼,”费桉冷笑,“李将军还是请回吧。彭国地处偏远,土地贫瘠,只怕小公主难以适应。这里自然由我来收拾。” 

  李隆默然不语。七国联盟中以楚卫最强,抢到小公主好好保护,就可以借以要胁和楚卫签订兄弟之邦的盟约,以后更可以借助楚卫国的兵力。而楚卫愿意和下唐盟约,无非是看上了下唐的财富。转而和其他诸侯盟约,当然也可以借助其他诸侯的势力巩固自己的地位,进而和离国争雄。所以和楚卫盟约是各取所需,能否把这个盟约从下唐手中夺下,关键就看这个小公主的归属。 

  费桉不愿意放手,李隆自然也不愿意。 

  “费将军如果执意要带走公主,”李隆忽然发话,“那么剩余的这几个楚卫宫女我要带走。” 

  他手指的正是跟随小舟公主赴下唐又被嬴无翳劫住的几个宫女。费桉有些诧异,虽然那几个宫女容貌端丽,可是李隆绝非好色的人,何况彭国大将自然不会缺少几个女人。费桉不由的凝视那几个宫女,心里疑惑是否那个小女孩并非公主,而真正的公主依然藏在宫女里。 

  就在他迟疑的时候,李隆忽然动手了。谁也不敢想象李隆作为大军主将,竟然会亲自动手抢人,而且他的速度更堪比姬野刺出那一枪的时候。四十余名校刀手齐步上前去配合李隆,只在这个瞬间,李隆就逼近到小公主身边一丈内。 

  一把剑在这个时候横腰劈向李隆。这一剑的来势阻挡了李隆的步伐,他急忙闪开的时候,才看清是息辕的攻击。令他诧异的是息辕这一剑并不快,劈出的时间和角度却都是他最难以闪避的,而一剑劈出后,息辕并不急于进攻,而是收剑指天和他对峙,静静的等待下一剑的机会。 

  这完全是息衍那柄“静岳”古剑上的剑术,静如山岳动则伤人,每一剑劈出都经过计算,力求绝无破绽。 

  “杀!”费桉大怒之下,挥手令全部战士进攻。 

  李隆失去了先机,只得回头应付费桉。姬野趁这个机会把那个小公主一把抱起来,和息辕一起扑到了墙角,此时也不管这个玉娃娃会不会打碎了。依靠墙壁是两人最好的防御,以息辕的剑术和他的枪术,能支持多久是多久了。 

  可是两拨人马却没有时间管他们。下唐这边只算剩下一个半少年,陈国和彭国的战士都没有时间管他们,刚才携手退敌的两军在武神庙中重开战场。上百人杀成了一团,鲜血四处飞溅,躺下的尸体越来越多。姬野早已解下披风把小公主的脸整个蒙起来,他也不知道这种金枝玉叶看见血肉的修罗场后会如何。 

  一条断臂忽然落在一名宫女的脸上,鲜血涂了她满面。当她看清自己怀里的是一只胳膊时,这个宫女发出一声近乎疯狂的哭号,然后她跳了起来,不顾一切的往外跑去。其他宫女都从极度的恐惧中醒悟过来,一起跟着她跑向了庙门的方向。只有刚才冒充公主的小宫女还惊恐的趴在墙角不敢动弹。 

  那个指认她为公主的年长宫女本来也要逃跑,却转回来拉她:“豆荷,豆荷,快走,快走啊。” 

  姬野本来厌恶那个年长宫女,因为为了保护公主而让一个宫女去牺牲在姬野看来可谓无耻。从军的武士多半并不珍视人命,但姬野也绝不以为一个普通宫女的命就比公主来得低贱。可是此时看见最后却是这个年长宫女为那个小宫女留了下来,姬野的心里忽然有一种茫然。 

  有些事情他不懂,可是他又感觉到了,于是一瞬间,他走神了。 


  “不要跑!”明白过来的姬野忽然想起了什么,放声对那些逃走的宫女大喊。 

  他喊的时候已经迟了。刀枪和鲜血的战场不是这些弱女子可以通过的,搏杀中的战士根本不会手下留情,那几个宫女只跑出几步,就纷纷被乱刀砍倒在地。而杀她们的战士甚至没有多看一眼,立刻收回武器面对身边的敌人。 

  只不过是多几具尸体而已。姬野可以理解这些战士们为什么没有时间关注那些倒在地上的宫女,生死的关头又有谁会注意别人的死活? 

  “只不过是多几具尸体而已……”姬野的心神忽然乱了。 

  他想到一些他不曾想到的,他想这些宫女在桂花树下的笑脸,曾经望着迢迢星汉玩那些针线的游戏,也曾有过心爱的人在冬天的雪夜带她们去看烟花…… 

  曾经——而现在她们只是简单的尸体! 


左眼发条

又当快乐摸鱼大头选手了

木得龙襄,因为实在没想好。()

今天和阿夜讨论这里面5个男孩打球的位置。

项空月:得分后卫,姬野:大前锋,阿苏勒:中锋,息辕:控球后卫,龙襄:小前锋。(老贼真的很会做人设)

又当快乐摸鱼大头选手了

木得龙襄,因为实在没想好。()

今天和阿夜讨论这里面5个男孩打球的位置。

项空月:得分后卫,姬野:大前锋,阿苏勒:中锋,息辕:控球后卫,龙襄:小前锋。(老贼真的很会做人设)

久野川
哈姆林x女守(莉奥诺拉) 天才...

哈姆林x女守(莉奥诺拉)


天才指挥家会梦到无目之瞳吗?


(看了下好像很少哈姆林x女守的饭啊,这tag要怎么打呢?求教。)

哈姆林x女守(莉奥诺拉)


天才指挥家会梦到无目之瞳吗?


(看了下好像很少哈姆林x女守的饭啊,这tag要怎么打呢?求教。)

是小漓儿吖

寒子你是要开始搞大事了吗?🥺 

谁说无妄是坏魇的,这魇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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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窝滞留战士

才没有生气噢!

二编:在QQ空间偶然得知p2的原图是推特X上一位韩国画师的作品,于是在此新增p3附上画师的id和页面(内容大意:我的作品怎么在中国被传播和模仿了?我没什么想法,不用告诉我。)


虽然作者说不介意模仿,但毕竟我没有经过原作者同意,也没有去查证原作者是谁,还是在此致歉。

感谢原作者的宽容。

⚠️声明:为了表示对原作者的尊重,该幅小展的同人作品将不会用于任何盈利活动,仅用于无盈利的使用、自印、赠送和收藏。


才没有生气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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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eda_开放约稿
哥们儿怎么只给了一张银色思潮就...

哥们儿怎么只给了一张银色思潮就跑了?别跑啊都是同盟了帮我解决一下这张银宗玉吧银纵欲啊就是那个宗玉牌,哎是信号不好吗,奇怪


话说没人吃主角哥*奈费勒吗…!怎么tag也没有一个的,我找不到组织啊!

哥们儿怎么只给了一张银色思潮就跑了?别跑啊都是同盟了帮我解决一下这张银宗玉吧银纵欲啊就是那个宗玉牌,哎是信号不好吗,奇怪


话说没人吃主角哥*奈费勒吗…!怎么tag也没有一个的,我找不到组织啊!

疯山山山
听说在小猫身后放黄瓜小猫会弹起...

听说在小猫身后放黄瓜小猫会弹起来——

听说在小猫身后放黄瓜小猫会弹起来——

白芋馒头月令
 退一万步说我为什么就不能拥有...


退一万步说我为什么就不能拥有大家的手偶呢

谁来助力我缝全员手偶


退一万步说我为什么就不能拥有大家的手偶呢

谁来助力我缝全员手偶

—遗楼梦阁—

(小心被创

天天就会画这些怪东西是吧

(小心被创

天天就会画这些怪东西是吧

文一隅
老师 我杂乱无章梦境里的老师

老师 我杂乱无章梦境里的老师

老师 我杂乱无章梦境里的老师

邵寒山
是一些被跳出来指责苏丹的主角震...

是一些被跳出来指责苏丹的主角震惊到的政敌哥呀…哎感觉主角哥平常就是很会哄昏君开心的那一款,私底下还是有正义感和魄力在的。

获得一张“政敌的认可”(?)

是一些被跳出来指责苏丹的主角震惊到的政敌哥呀…哎感觉主角哥平常就是很会哄昏君开心的那一款,私底下还是有正义感和魄力在的。

获得一张“政敌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