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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翻/渣翻】Into The Wide Blue Yonder 第十三章 诱饵


第二天早上,卡卡西和佐助离开大院,前往村子里拜访两位长老,卡卡西心情很激动。


拜访之后,他会知道佐助订了什么,以及佐助为什么会有昨天那样的反应。他对这一前景的兴奋足以平息他对踏入村子而产生的些许担忧——自从扉间任务之后,他就没有再踏入过村子。


尽管天气寒冷,妇女们还是会聚集在门廊上修理工具,闲聊八卦,让孩子们在街上玩耍。除非是在路上行走,男人们会更加隐蔽,他们经常在室内工作或在训练场附近训练。


卡卡西已经在脑海里描绘出了这个村庄的地图,当他走过公共澡堂、铁匠铺和食堂时,他知道,从外面看,它们都像是无名的大房子。


宇智波家通常都喜欢简朴的风格,这使得村子里为数不多的装...


第二天早上,卡卡西和佐助离开大院,前往村子里拜访两位长老,卡卡西心情很激动。


拜访之后,他会知道佐助订了什么,以及佐助为什么会有昨天那样的反应。他对这一前景的兴奋足以平息他对踏入村子而产生的些许担忧——自从扉间任务之后,他就没有再踏入过村子。


尽管天气寒冷,妇女们还是会聚集在门廊上修理工具,闲聊八卦,让孩子们在街上玩耍。除非是在路上行走,男人们会更加隐蔽,他们经常在室内工作或在训练场附近训练。


卡卡西已经在脑海里描绘出了这个村庄的地图,当他走过公共澡堂、铁匠铺和食堂时,他知道,从外面看,它们都像是无名的大房子。


宇智波家通常都喜欢简朴的风格,这使得村子里为数不多的装饰显得格外突出。他们经过的其中一栋建筑的墙上画着一个巨大的写轮眼,另一栋建筑的屋顶下有一些让人想起藤蔓的小装饰。


一群十几岁的男孩和女孩挤在一起站在一家餐厅外,一边聊天,一边吃着盘子里热气腾腾的饺子。他们兴奋地向佐助打招呼,同时向卡卡西投去难以捉摸的复杂眼神。


他原本预料到的情况会更糟,因此感到高兴,但也对缺乏敌意感到困惑。


每个人都以比平时更多的崇敬和爱戴来迎接佐助,他的事迹在人们中间广为流传,对扉间幸存的消息和正在酝酿的麻烦的传言形成了积极的反驳。


卡卡西不禁认为,田岛接受他派给斑的任务是极其短视的行为,但话又说回来,谁能保证如果两个大名能够合并他们的家族,对家族来说结果会更好呢?


所有的政治都错综复杂,难以处理,让他头疼不已。他认为当时的情况很糟糕,但历史书是对的。这是一个纷争的时代,被称为战乱时代是有原因的。


他们要拜访的老人,竟然就是前几天和田岛一起来的那位老妇人宇智波幸子和茜,而且巧合的是,两人就是瞳美提到的那对老妇人,她们在丧偶后选择住在一起。


她们住在一所体面的房子里,由她们的一些孙子孙女照顾,其中包括惠美代、她的兄弟和嫂子,爱子。


“您能来拜访我们,真是荣幸之至,佐助大人。”爱子一边迎接他们,一边让他们进来。“她们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里等着您。请去找她们吧。我会带点点心。”


她走向可能是厨房的地方,而佐助和卡卡西则走向她指着的房间。


里面坐着一对老妇人,那位女子应该是幸子,看上去年纪很大,而茜看起来也差不多大,不过第一次见面时卡卡西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毫无疑问,她们两个肯定是村子里年纪最大的人了。


她们看上去很有贵族气质,坐在绣花枕头上,穿着华丽的衣服。一个枕头放在他们对面的地板上,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另一个枕头靠墙,放在佐助的枕头后面。


这比大多数商人在卡卡西跟着的时候做的还要多。他们宁愿假装卡卡西根本不在,当然也没有为他准备任何枕头让他坐。


“谢谢你们的邀请。”佐助说完就坐了下来。卡卡西也跟着坐到了自己指定的位置。


“我们总是有时间陪伴这个受祝福的孩子。” 幸子用一种仍然带着重要感的纤细脆弱的声音说道。“在这样的时刻,家族必须记住过去。”


“永远。”佐助同意。


爱子走进房间,端出两个小托盘,上面放着茶和零食——一个给她的祖母,一个给佐助。她拿起佐助托盘上的两个杯子中的一个,把杯子放在卡卡西面前。他点头致谢。


“如果你们需要什么,我就在大厅对面的房间里。”爱子一边说,一边恭敬地向长老和佐助鞠躬。她离开时关上了门。


“好可爱的女孩。” 幸子深情地说。“我们很快就会让她放下负担。”


“据我所知,十三年来,你一直对自己的孙女说着同样的话。”佐助听着觉得很有趣。


“我们确实这么做了,但显然我们肩负着天照的使命,必须坚持下去。”茜说道,她的声音坚定而又充满权威感。据佐助说,她是娶了筒井母亲的男人的妹妹,也就是说她是田岛已故妻子的姑姑。


有一天,卡卡西会画一张整个家族的家庭地图,以帮助他记忆。


现在他只需要知道,茜在主家中很重要,因为她血缘关系近,而且年纪大。


“在我们开始之前,先给我们看看。”她提示道。“我很想再看一眼,尤其是现在斑小子已经得到了它。”


卡卡西只能看见佐助的背影,从老夫妇高兴的表情猜测佐助发动了万花筒。


“太好了!”茜惊呼道。“我们家族同一代能有两位如此强大的战士,我们真是太幸运了。”


“斑的潜力比我大。”佐助谦虚地说,但可能不是真的。“如果你们两个都准备好了……?”


“是的。”茜说。“上次我们在哪里结束谈话的?”


佐助从他的内袋里掏出一卷卷轴,将它卷出来,直到他停止书写的地方。


“你跟我讲了我们一族的起源,流浪,以及宇智波一族和千手一族的第一次见面。”


“啊,那么我们已经到了祖加拉的时代。他是这一代中最强大的宇智波。但田岛酱是他的后代,是很多很多代以前的。”茜告诉他们。


“他是第一个见到千手的人吗?”


“是的,当他们进入这片土地时,千手族也在流浪。有一个小冰河期,把许多氏族从北方赶了出来——如果你走得足够远,冰仍然在那里。一些氏族居住在冰消退的地方,但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荒凉的土地。最初,这是一片绿地,宇智波族在这里繁荣昌盛,我们在这里和平生活,从未遭受饥饿和战争。那时的生活很轻松,很少有人拥有写轮眼。”


“千手结束了那些平静的时光。” 幸子哀叹道。“经过流浪和——”他们占领了南方最肥沃的土地。


卡卡西听着宇智波和千手的故事,他们之间的纷争可以追溯到几个世纪前,而根据两位长老的说法,这一切都是千手的错。他们还谈到了每个宇智波都应该知道的洪水、风暴、不祥之兆和迷信。到现在,仪式、祈祷和典礼大多已经失传。


佐助尽职尽责地记录下每一件事,保管好家族遗产,无论它有多么偏颇。


考虑到当木叶繁荣昌盛时所有这些知识肯定已经丢失,佐助对这些知识的记录就显得更为重要。


在木叶,一种特定的整合发生了;许多氏族放弃了祖先的信仰和故事,采用了木叶忍者的身份,成为火之意志的承载者,而不是旧方式的崇拜者。


卡卡西没有资格说什么是对的或错的,但他确实钦佩他在这里见证的丰富的文化;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种文化比氏族本身还要私人和神圣。


他曾一度怀疑旗木家族是否保留着古老的信仰,是否讲述过英雄的故事,或者是否保留着一些随着卡卡西长大而逐渐被抛弃的迷信。如果他的父亲听说过这些,如果他活得更久,他会告诉卡卡西吗?


他们在那里度过了几个小时,然后爱子回来了,告诉他们老人需要休息。两位老人否认了这一点,但他们看起来不像他和佐助到达时那么镇定。


“谢谢您们抽出时间。”佐助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


“不用谢我们。”老夫妇说道。幸子的目光转向站在后面准备离开的卡卡西。


“那就是拥有我们眼睛的那个男人吗?”她问道。


“他是我的同伴。”佐助说。“他已经证明了他对我的价值。”


“他就是杀死那头熊的人。”爱子说道,她是几天来第二个提起这件事的人。


也许是因为他很少与小圈子里的熟人之外的任何人交流,但卡卡西不知道这件事仍被提及,也不知道杀死一头熊是村里妇女对他的标志性特征。


“哦,是的!你给我们汤还告诉我们!” 幸子向爱子喊道,爱子点了点头。


“让我们看看你,小子。”茜命令道,招手让卡卡西过来。他照做了,跪在她们面前。


“尊敬的长老们。”他低声说道。


她们俩都睁大了双眼,仔细打量着他的脸。卡卡西带着一丝惶恐睁开左眼,让他们看清那只眼睛。她们饶有兴致地研究着它,似乎把卡卡西看作某种科学标本,而不是可恶的小偷。


“你叫什么名字?” 幸子问道。


“猎犬。”


“没有正式的名字——你为你的职业感到自豪。”她低声唱道。“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作为佐助大人的影子侍奉他。”


“很好。” 幸子表示同意。“只要善加利用这只眼睛,我认为没问题。还有其他像你这样的人。虽然很少见,但也不是完全闻所未闻。曾经有一只被部落收养。一只流浪的漩涡,带着她死去朋友的眼睛。它们总是被激活,就像你的一样。她在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死了,但我对她有模糊的记忆。可悲的是,在我的记忆中,她的头发是白色的;我从比我大的人那里听说,她的头发是鲜红色的——就像日落一样。我真想看看。”


像西红柿一样红。


玖辛奈


“你的是谁的?”茜问。


“一个朋友。”卡卡西承认道,并不介意别人知道这么多,但到目前为止,很少有宇智波愿意接受他的声明,除了否认。


“那么,作为纪念品吧。”她的目光转向佐助,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种事不该管。”她总结道,拍了拍卡卡西的脸颊,示意他可以站起来了。


“可爱的爱子,我想我需要休息一下。” 幸子说道。


“你们俩都这样。”爱子叹了口气说。“佐助大人来访时,你们总是兴奋不已。”


“哦,他让我们保持青春。” 幸子说着,向佐助眨了眨眼,然后笑了起来,嘴里掉了大部分牙齿,引得茜也跟着笑了起来。佐助也热情地回以微笑。


他们离开了家,跋涉过泥泞的街道,没有浪费时间就向铁匠铺走去,这让卡卡西很高兴。


他试图弄清楚佐助到底订了什么,但什么都说不通。武器?佐助不会做出那样的反应,不是吗?


卡卡西从未去过铁匠铺,只知道负责监督所有生产的铁匠是一对夫妇,而步美很怕他们俩。


购买金属比购买武器便宜,所以村里的锻造厂制造了家族的每一件武器——他记得瞳美把他们从土匪那里收集的盔甲和武器带到铁匠铺,熔化后再使用。


铁匠铺里灯光昏暗,热得难以忍受,到处都是锤击钢铁、金属撞击磨刀石的声音,还有巨大风箱的轰鸣声,为永远燃烧的炉膛注入活力。


一名魁梧男子正在铸造武器,而一名几乎与他体型相当的女人则将一把剑锤打成形,锤子每次碰到发光的金属都会迸发出火花。


一男一女都满头大汗,裸露着手臂,肌肉凸起,一头黑发凌乱地扎成发髻。男人留着浓密的胡须,卡卡西从未见过其他宇智波留这样的胡须。


他猜他能明白为什么步美觉得他们很可怕。他们是不同的人,而宇智波一族没有能力应对不同的人。


还有其他几个人在那里工作,其中一些人的年龄合适,看上去很可能是铁匠的孩子。


佐助和卡卡西停在门槛里,耐心地等待着有人发现他们。打扰他们是不行的。


“春!”正在敲打剑的女人头也不抬地叫道。一个坐在桌边检查一长排手里剑的男孩跳了起来,跑向女人,却被她转向佐助。


“佐助大人!”当男孩看到站在那里的人时,他兴奋地说道。“等一下,我去给您取!”


他跑开了,没过多久就带着一个扁平的小盒子回来了。


它的大小让卡卡西更加好奇和困惑。它到底是什么?


“它们都在这儿。我可以拿根蜡烛给您,让您能更仔细地观察它们——”


“没关系。我相信你的技术,并且很感激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我的订单。”


春尴尬地笑了,脸红了,但试图掩饰。“啊,那——好吧,很有趣。我很少能做那样精细的工作。很少有人想要精致的东西。当然,爸爸为它打下了基础,但我——是的。如果您不满意,请告诉我。我总能修改它。”


“很感谢你。”


外面的冷空气让人感觉清爽,因为室内闷热难耐,与笠山舒适的温度相去甚远。佐助把盒子塞进冬衣的内袋里,向卡卡西投去难以捉摸的眼神。卡卡西没有问。他以为他们会在家里看。


他们确实这么做了。


当他们坐下时,佐助把盒子放在桌子上,看上去几乎和昨天一样紧张。他示意卡卡西坐近一点,以便能更好地看清盒子里的东西。


“你应该在生日那天得到你真正想要的东西,所以这是一份礼物,但不是生日礼物,也不是你必须接受的东西。”佐助说,手放在盒子顶部,还没有打开它。“在你提到它之前我就想过,但从来没有……这不是我的传统,但我对这个时代的宇智波一族的地位越来越满意了,所以——啊。我冲动地订购了它。”


卡卡西觉得这种神经质的胡言乱语很可爱,这是错的吗?佐助总是能掌控一切。能像这样遇到他几乎是一种解脱。


他也知道佐助可以隐藏自己的情绪,不泄露任何信息,就像他在大多数家族成员面前表现的那样,但他选择与卡卡西分享他紧张的情绪,让卡卡西知道无论这是什么,对他来说都意义重大。


这是巨大的信任信号。


是卡卡西不会背叛的信任。


佐助深吸一口气,打开盖子,露出了黑布上放着的三个精致的饰物。


卡卡西首先注意到它们是三个不同的万花筒写轮眼的饰物——然后他注意到其中一个是他自己的,另一个是佐助的。如果不是昨天亲眼看到第三个饰物并知道不是的话,他肯定会猜到它是斑的。那么剩下的就是……鼬了?


他突然明白了佐助为什么会喋喋不休,为什么他会紧张。这就像……一个重大的宣言,尽管他不知道佐助的意思。


几周前,当其他女人取笑步美拥有悠亚的眼睛时,他向佐助询问了这件事,并得到了关于这一传统的简短解释。同样,这是宇智波传统的一部分,他知之甚少,但也许他知道的足以理解佐助的意图。


一段关系。一种家庭关系的正式诉求。


“如果被人看见,就会暴露出弱点。”卡卡西小心翼翼地说,他没法说“这会暴露我们对彼此的依恋”,因为他对自己和佐助的关系没有明确的定义。他只知道佐助非常在乎他,而且这与他以前经历过的任何关系都不同。


他们只是......很亲密。


“你介意吗?”佐助问。


卡卡西当然不介意。从他快速的心跳判断,他可能很喜欢这个主意,当他意识到为什么自己的设计在这三个之中时,他更加喜欢了。因为佐助会戴上他的眼睛。


“不。”卡卡西说。他突然也感到紧张,害怕做错事或说错话会毁了一切。整个事情都如此不稳定和珍贵,他希望他现在所感受到的飞扬的情绪能够持续下去。


“我让他们把它做成一条项链,因为我怀疑你不会想要任何在战斗中妨碍你的东西。”佐助解释道。他从盒子里拿出自己眼睛的复制品;一条银项链,上面有一个圆形吊坠,雕刻成佐助万花筒的花朵形状。


这是一件漂亮的作品。


卡卡西接过项链并戴上,将吊坠滑到衬衫下面靠在胸前,金属起初很冷,但慢慢地它开始与他的体温相似。


“谢谢。”卡卡西说,不敢看佐助的眼睛,心里充满了一种——获得重要东西的感觉。也许他想得太多了,但彼此携带一个象征物感觉就像是一种……陪伴的承诺。


卡卡西不会孤单,他会一直拥有佐助,而佐助,通过携带卡卡西的眼睛,得到了卡卡西的共同承诺——他永远不会孤单,会一直拥有卡卡西。


他们会并肩作战、共同生活、共同流血,追寻一个几乎不可能实现但同样值得去追寻的梦想。作为平等的人。


“我把你的眼睛做成了耳环。”佐助说着从盒子里拿出了耳环。卡卡西从耳环看向佐助的耳朵。它们没有穿孔,也没有任何曾经被穿孔的迹象。


佐助注意到卡卡西的目光在何处。


“你能做到。我们有针。”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卡卡西问道。这可不是一只小耳环;敌人可能会抓住吊坠并将其扯下,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如果斑、泉奈、柱间能留长发来炫耀他们的战斗勇气,我就可以戴耳环。”


“... 有道理。”


对于像佐助这样的人来说,这可能不会造成太大的风险,而卡卡西的另一个担忧,即这只眼睛会暴露出情感上的脆弱,目前还没有定论。除了佐助和斑,没有人知道卡卡西有万花筒。


“你想让我现在就刺穿它吗?”卡卡西问道。佐助回答道,他从空气中拔出一根小针。他把它递给了卡卡西。


是的。


卡卡西起身去拿布和他们为防止受伤而准备的医用酒精。他回来后,盘腿坐下,犹豫不决。


他以前从没给别人打过耳洞。至少不是以友好的方式。


“我的左耳。”佐助说着,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这样卡卡西就能轻易够到它了。佐助把一缕缕黑发梳到耳后,这一变化让他的脸看起来更加开阔。他的脸通常被他的头发所包围,耳朵从黑色的头发中伸出来,让他看起来略显年轻和天真。


卡卡西用酒精将布浸湿,然后清洗佐助的耳垂,然后他在布上加了更多的酒精,清洗耳环上的别针。


一切都完成得相当快;卡卡西用小火遁消毒针头,刺了一个洞,让针头停留一分钟,然后把耳环放进去。他用布擦掉了少量的血迹。


在整个过程中,佐助没有丝毫退缩——他相信卡卡西能够处理好靠近自己颈静脉的尖锐物体。


“都完成了。”卡卡西说,注意到这只耳环与这个男人很相配。


佐助摸了摸耳朵,手指顺着金属下滑,抓住了吊坠,轻轻拉了一下。


“谢谢。”他说着,脸上闪过一丝略带羞涩的微笑——这让卡卡西回想起佐助从战场归来后洗澡的情景。当时卡卡西发誓只要佐助愿意,他就会一直陪着他,当时露出了羞涩的微笑。


尽管佐助非常坦率,但要读懂他的心思并不总是那么容易。也许卡卡西有时会不确定佐助如何看待他,但现在,在这微笑中,有某种显而易见的东西;卡卡西知道,如果他拒绝项链并拒绝刺穿佐助的耳朵,佐助就会受到伤害。他可能会把它隐藏起来,但有些事情是不可能完全隐藏的。


卡卡西有能力在情感上伤害对方,而这是他不想要的。但他知道这是他必须面对的事情。毕竟,佐助也只是凡人,他不顾一切地让卡卡西进入他的内心。


也许他不知道佐助到底如何看待他,或者如何看待他们的关系,但从他的言行举止中可以清楚地看出,他至少希望卡卡西成为类似于非常亲密的朋友或家人一样的人。


由此,他可以猜到佐助把他视为一个珍贵的人,就像卡卡西把他视为一个珍贵的人一样——而这一次卡卡西不会辜负任何一个他珍贵的人。


“这是你哥哥的吗?”卡卡西问道,指向最后一个吊坠。


“是的。”佐助把它捡起来——原来是一条项链——仔细研究起来。“有时候我恨他,有时候我爱他,但我还是想记住他。”


“不管怎样,他都是你的兄弟。”卡卡西说道,他在某种程度上理解这种感觉。他对父亲也有类似的感情。他生气地离开了,为自己离开的方式感到羞愧,但同样深爱着他。


佐助用拇指拂过吊坠,他的悲伤显而易见,但却陈旧无比,就像一件破旧的斗篷。


卡卡西想说点什么,但却说不出来。他觉得自己完全无法给佐助提供卡卡西曾多次轻易给予的东西。


“你没必要为了我这么失落。”佐助注意到卡卡西的表情,笑着说道,“今天只是有点伤感而已。”


“无论我心情如何,你总是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我本来想回报你,但……我不知道该做什么。”


“你什么也不用说。”佐助说。“我看得出来你很在意。这就够了。”


他们心照不宣地结束了这一切,然后继续准备一顿便餐,一边吃着饭,一边像往常一样喋喋不休地聊天。


吃完饭后,他们前往主屋。佐助安排了些时间与泉奈在一起,以弥补前一天的遗憾,卡卡西也跟着去了,因为他必须时不时露面。


因为是在主屋,所以斑可能会在某个时候露面。也可能是悠亚,因为卡卡西怀疑田岛要求她花一定时间陪伴佐助。当佐助主要专注于一个或两个兄弟时,她似乎总是会这样做——当然,这完全是巧合。


他希望至少能见到斑和悠亚,因为和泉奈在一起并不是卡卡西认为的愉快的夜晚。无论如何,如果晚上需要的话,他会努力的,他还带了阅读材料,以防万一他足够幸运,泉奈完全无视他。


在他脑海中准备的所有场景中,伊月坐在泉奈身边的将棋盘旁,并不在其中。


“佐助大人,我想我们可以比一比。”泉奈指着自己和伊月对面准备的两个枕头说道。


他们被带进的房间暖气宜人,与卡卡西见过的大多数房间不同,房间内装饰着传家宝,温馨宜人。如果有一天能看到这样一间私密的房间,那一定很有趣,可惜卡卡西只感到一阵阵的恐慌,对眼前的问题以外的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


但他无法逃跑。他不能公然表现出他多么不想靠近伊月,否则就会给泉奈更多的话柄。


“比赛听起来不错。”佐助平静地说,谢天谢地,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的迹象。卡卡西总是感激佐助把事情完全交给卡卡西,不替他做任何决定,也不制造任何麻烦——比如他让卡卡西在家庭聚餐时喝醉。


就像那时一样,他会让卡卡西以他认为最合适的方式处理此事。


卡卡西和佐助一起坐在棋盘旁,泉奈计划让他坐在尽可能近的地方。该死的小混蛋。他什么时候对伊月这么感兴趣了?这孩子比泉奈小整整四岁,能力也差得远。他们除了都是族人,也许还有对卡卡西的仇恨之外,没有任何共同之处。


这就足够了。


毕竟,没有什么比共同的仇恨更能建立起团结。


“你好,伊月。”佐助向孩子打招呼。很难不注意到他明显的年龄、圆圆的脸颊和明亮的大眼睛——一切都在尖叫着孩子气。卡卡西杀死父亲后受到了精神创伤,当时他手里拿着还在流血的苦无,被当场抓住了。


“佐助大人。”男孩礼貌而又害羞地说道。这与他看到父亲仍然温热的尸体之前露出的开朗笑容大不相同。


停下。


关注这些事情并无帮助。


卡卡西迎上泉奈探寻的目光,用礼貌而中性的表情回答道。他绝不会让这个小子知道他已经成功惹恼了他。


“猎犬先生。” 泉奈打招呼道。


「泉奈大人。伊月同学。」卡卡西淡淡地回答。


“你们两个饿了吗?我可以从厨房拿点东西过来。”泉奈提议道。


“不用了,谢谢,我们刚吃过饭。”佐助回答。


“我们有一碗蜜饯。我特意要的,因为伊月君很喜欢它们。”泉奈告诉他们,并朝着那个碗点了点头。


“你真好。”佐助说,明显中了圈套。“你们俩最近关系越来越亲近了?”


“哦,是的!伊月君表现出了很大的潜力,而且拥有这样的徒弟很有趣。我希望你不介意我邀请他一起去,佐助大人。”


伊月努力掩饰自己对泉奈明显是假惺惺的赞美的得意笑容,笑容如此直白,卡卡西真心为这孩子感到难过。很明显,他对泉奈真心实意,而泉奈显然只是在利用这孩子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尽管泉奈很难相处,但卡卡西从未恨过他。毕竟,他只是个被宠坏的孩子,太小不懂事,但很难不恨泉奈:利用一个脆弱的孩子作为道具,试图伤害卡卡西。这是不可接受的。伊月不是道具。他是一个孩子,他值得拥有比泉奈带给他的这种假装的友谊更好的东西。


“没有。”佐助轻松地回答了泉奈的问题。“你也会玩吗,伊月?”


“不,我只是看看而已。” 伊月说道,并不确定地看着泉奈。


“你可以和胜利者对战。”泉奈用一种亲切的语气说道,这让卡卡西感到毛骨悚然,尤其是当伊月的整张脸都亮起来的时候。


“真的吗?”


“当然了。”泉奈说道。“最有可能的是佐助大人,因为他是一个毁灭性的对手,无论是在战斗中还是在将棋中。”


泉奈和佐助对弈,两人每一步都很慢热。伊月一边看着,一边嚼着蜜饯,不时向卡卡西投去怀疑的目光,但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房间里的另外两个宇智波身上。


“昨天和田岛一起训练的怎么样?”过了一会儿,佐助问道。泉奈一时看上去就像咬到了什么酸东西一样。


“我们训练了一个小时,直到一个商人从外面带回消息。”泉奈说。“之后他就太忙了。”


“我很遗憾听到这个消息。”佐助真诚地说道。


“没办法。父亲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且无论如何,根据斑的说法,你昨天大部分时间都浪费在洗澡和和狐狸玩耍上了。”他本想表达轻蔑,但却达不到渴望的程度。


啊啊啊就这样,卡卡西开始对这个小家伙感到有点难过。


为什么田岛不能让这孩子跟着来,而要用他作为对付佐助的武器呢?难怪他表现得和田岛一样,做事方式也类似。


“我们随时都可以再去。”佐助说。


“有什么意义呢?春天马上就要来了,如果我想在河里洗澡,就得等到那时,但我没兴趣。”泉奈冷冷地说道。


佐助笑了笑。“你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泉奈,你不住在这个院子里,可能不知道,我来这里之前有一个家庭。一个母亲、一个父亲和一个哥哥。我父亲总是很忙,而我哥哥是每个人都钦佩和谈论的神童。”


“那又怎么样?”泉奈说。“斑是年纪最大、实力最强的。父亲自然会关注他。父亲昨天和我在一起待了一个小时,说实话他不想浪费这个时间。佐助大人,你管好你自己的事,父亲管好其他人的事。”


“你如此体谅你父亲对家族的责任,真是令人钦佩。”佐助说。“如果我年轻时能有这样的想法,我肯定不会因为父亲的爱而受到那么多伤害,也不会因为哥哥受到的赞扬而嫉妒。”


泉奈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象,虽然太短暂,难以确定,但卡卡西还是猜到佐助触动了他的神经。


“父亲最大的快乐就是看到儿子成长为一名战士。爱是属于母亲的。”泉奈说道,他将“爱”说成了诅咒。


“泉奈,父亲的爱和母亲的爱一样强烈,只是表现方式不同。你的父亲爱你们两个,他确实忙于照顾家族,但最重要的是,他正忙于为儿子们创造美好的未来。”


“我厌倦了这个话题。”泉奈说。“你的新耳环是什么?”


佐助笑着摸了摸崭新的珠宝,“羁绊。”


“我明白了。”泉奈说。“我一开始以为一定是斑的,但即使在压力之下,铁匠铺也不能工作得那么快。”


“我不会买斑的珠宝,除非你也买一个。”佐助严肃地说。“你们是兄弟。我不会只庆祝一个而不庆祝另一个。”


“不会?”泉奈皱着眉头看着桌面,试图掩饰高兴的脸红。“哥哥有这么一双锐利的眼睛,这当然是值得庆贺的。我为他感到骄傲。”


“这没什么好庆祝的。”佐助说。“它们的代价太大了。”


“凡事都有代价。”泉奈耸耸肩说道。“我们宇智波遭受苦难,也战胜了苦难。猎犬先生应该庆幸自己免费得到了一只眼睛,不用再受苦了。”


卡卡西竭尽全力才没有对泉奈的漫不经心的言论做出反应。他同时感到温暖和寒冷。呼吸急促。视野狭窄,放大到泉奈那张可打的脸——


呼吸。


呼吸。


泉奈还是个孩子。一个愚蠢的孩子,但显然不是卡卡西可以轻易与之对抗的人。


他缓慢而细致地甩掉层层情绪,直到呼吸正常,几乎感觉不到任何变化。


这不是某人说过的最糟糕的话。这远不是最糟糕的,但它在错误的时间击中了他,让他一时措手不及。有时,无知地说出的话比故意恶意说的话造成的伤害更大。


“泉奈——”佐助刚要开口,门就开了。来人是氏族的一位年长的武士。卡卡西见过他,但从未跟他说过话。


“佐助大人,田岛大人请您光临。”男人说道。


“除非情况非常紧急——”


“是的。他收到了一封火烈王的信,这封信里也与您有关。”


佐助看起来有些纠结。他看了一眼泉奈、伊月,然后又看了一眼卡卡西,默默地寻求某种确认。


“你不在的时候我可以为你继续作战。”卡卡西用轻松友好的语气说道,完全脱离了内心的黑暗虚空。


“好主意。”泉奈说。“不用担心,佐助大人。你不在的时候我们会安排好的。”


佐助点点头,带着武士离开了,只留下卡卡西和两个孩子。


“你真是太好了,愿意成为我的对手。”泉奈说道,在棋盘上迈出了自己的一步。


“我不能保证我会像佐助大人一样有价值,但我应该能够提供一定程度的娱乐。”


“我相信你会的。”泉奈说。“而且我们能够和你一起度过一段没有佐助大人困扰的时光,这是多么幸运啊。这样我们可以更自由地交谈。由于我还没有面临任何后果,我想你从来没有告诉过佐助大人吧?”


“跟他说你翻过他的东西了吗?”


“说得真粗鲁。我只是在寻找线索。”


“关于我。”


“当然。你在这里有点异类,我相信你也意识到了。一个外人,但你找到了进来的方法。这很方便,不是吗?因为你和佐助大人的联系,你能够摆脱困境。他对陌生人太开放了,可悲的是,强大的能力加上一颗容易被大师操纵的不加批判的头脑,毫无意义。”


“这是大师级的操控吗?”卡卡西不以为然地问道。


“你让好几个人都听命于你。就连我也承认你做得很出色。”泉奈说,不再假装下将棋。


“你太看得起我了,泉奈大人。”卡卡西反驳道。


“有点怀疑。尽管我已做好了准备,但我还是低估了你。”


“如果你真的那么害怕,就不应该把伊月同学牵扯进来。”卡卡西说道,他无法再让这个孩子远离谈话了。


“为什么?他和我一样,有理由要谨慎。”泉奈说。伊月点点头。


“我——” 伊月开始说。卡卡西保持静止,但想躲开。他不想听,他不想——“我——想要一个解释。”这孩子结结巴巴地说。


“你值得拥有。”泉奈把手放在伊月的肩膀上说道。“谣言四起,最好能澄清一下。猎犬先生,你不也这么认为吗?或者你想让伊月同学认为 佐助大人愿意用他死去的父亲的荣誉来换取一盒盐?”


哦。


哦,那个绝对令人憎恶的小恶魔。卡卡西会很乐意扭断他的脖子!


一盒盐——真是委婉的说法,佐助为了嫖Ⅰ妓不顾正义。


他根本不在乎泉奈怎样看待他,也不在乎卡卡西在宇智波一族中被如何称呼。他真正在乎的是人们是否认为佐助对家族漠不关心,以至于卡卡西以半死不活的流血冰柱的形象诱惑他不关心一个被谋杀的人。


更糟糕的是,如果伊月认为这是真的。


“佐助大人不会为了这么低贱的代价而无视一个人的生命。”卡卡西怒火中烧地说道。“宇智波凉太的死是——是……”卡卡西咬着嘴巴,无法用一种不显得为自己辩护的方式清楚地表达他想说的话。


“这件事让我深感遗憾。”卡卡西说着,强迫自己看向伊月。“我不知道他是宇智波家的人,也不知道我离你的村庄很近。不过,这没有任何借口,因为我让你失去了父亲。我希望我能给你比熊皮更实在的补偿,但我有太多义务需要我活下去。”


他承诺让带土的眼睛看到未来。


他对佐助的奉献。他对创造比他们所熟知的木叶更好的事物的梦想。


“我已经向你母亲承诺过,无论是战争还是其他情况,我都会尽我所能保护你的生命,偿还我欠你的债。”


听到这句话,伊月和泉奈两人都露出了深深的震惊表情。


突然间,伊月看起来有些不确定,他转向泉奈寻求任何关于如何反应的提示。泉奈则皱起眉头,盯着卡卡西,仿佛在等着卡卡西突然宣布:“那是个谎言!我毫无悔意,我是个明显的坏人!


“伊月君。”泉奈说道。“时间不早了,你妈妈很快就要回家了。”


“但 -”


“你最好现在就走。明天见。”泉奈拍了拍孩子的头。伊月对泉奈露出欢喜的笑容,然后转向卡卡西,脸上仍带着明显的困惑。


“这是真的吗?”他问道。“你跟我妈妈说了吗?”


“是的。”卡卡西说。


“你撒谎了吗?”


“不。我说的是实话。”


伊月看起来不相信。“但你是个小偷和杀人犯。你为什么不能同时是个骗子?”


好问题。卡卡西还没有准备好答案。


“所有的忍者都是骗子。”泉奈说。“最危险的是那些看起来最真诚的人。”


伊月理解地点点头,最后看了卡卡西一眼——那是一种略带恐惧的眼神,和他上次看到的一样坚定——然后他就跑开了,把卡卡西留给了泉奈。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冷漠。”当他们独处时,泉奈嘶声说。“用彻头彻尾的谎言来吸引伊月的同情心。你也许答应了,但那只是一句空话。给一个悲伤的女人和孩子一个虚假的希望!”


“激活你的写轮眼,看看我是否在撒谎。”卡卡西挑战道,被激怒的泉奈会指责他在为个人利益操纵小孩时表现得冷酷无情。


“我不会。”


“为什么?害怕看到我说的是实话?”


“你自己也有写轮眼。据我所知,你可能会用它来操纵我。”


“我的眼睛闭上了,你知道它远不如你自己的眼睛强大。”


“我不会让你逼我按照你的曲调行事。”


“强大的能力和惊人的眼睛,如果与固执和短视结合在一起,那就毫无意义了,泉奈大人。”卡卡西忍不住厉声说道。


“我宁愿固执己见,也不愿像佐助大人那样被明显的间谍诱惑!他因你尴尬至极!你就像草一样无趣,看起来像个千手混蛋!”


还没等卡卡西反驳出一些极其尖刻的话,门就滑开了,斑走了进来,他像往常一样兴致勃勃地迎接他们,但兴致很快就平息了下来。


“嗨,我听说了——!佐助在哪——?呃,这里的气氛怎么了?你们吵架了吗?”


“不。”泉奈厉声说道。“我们会下将棋直到佐助大人回来。父亲想跟他说句话。”


“好吧。” 斑说道,眼神里既有恼怒又有好笑。他走进来,坐在棋盘边上,轻轻地拍了拍卡卡西的上臂。


“你不会太欺负我弟弟吧,猎犬先生?”斑开玩笑说。泉奈和卡卡西之间的愉快语气变得平淡起来。


“不,斑大人。”卡卡西说道,连装作平和的情绪都做不到。斑的表情变了,他开始显得很担心。他转过身来想对泉奈说点什么,却被泉奈打断了。


“别吵了。”泉奈斥责道。“猎犬先生是个无聊的对手,你为什么不接替他?猎犬先生,给我们拿杯茶。我口渴了。”


“嘿,他不是仆人——”


“没关系,我来拿。”卡卡西说着,以正常的节奏离开,并没有像他想要的那样跑出去砸墙。


他已经气疯了,但即使他沿着走廊走向厨房,他还是感到羞耻感在蔓延。他真的是被一个比他小七岁的孩子激怒了,不是吗?真可悲。


等他到达厨房时,他已经相当镇定了。当他看到坐在一张桌子旁边,显然是在等他母亲完成任务的伊月时,他并没有失去冷静。瞳美是那里为数不多的女性之一,也是卡卡西唯一认识的人。


当他进来时,她抬起头,注意到了他。她看起来很正常,举止也很正常。没有突然跳到她的孩子和卡卡西之间,也没有责骂卡卡西和伊月在一起。


“悠亚正在与田岛大人开会,步美难得在家。” 瞳美告诉他。


“泉奈大人派我来的。他要了些茶给他自己和斑大人。”卡卡西说道,想要尽快离开这里。


“好的。”瞳美说。“多田子,给少爷们倒茶!”一个十几岁的女孩点点头,很快就烧开了水壶里的水。


“你们觉得,少爷们还想要更多的水果吗?”多田子问瞳美。


“泉奈大人只是命令把它给我而已。”伊月微笑着对瞳美低声说道。瞳美也对他微笑,但笑容里却带着一丝悲伤和担忧。她很可能和卡卡西一样知道,泉奈与伊月之间并不是真正的友谊。


“不要再吃水果了。”瞳美说。“如果他们饿了,可以要求吃一顿正餐。”


女孩递给卡卡西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壶热茶和三个茶杯。他朝瞳美微微点头,然后离开了,瞳美也点了点头。


回到房间里,泉奈和斑正在下将棋,泉奈看起来比刚才更加镇定。


“谢谢你,猎犬先生。”卡卡西给两人倒茶时,他用平静的语气说道。“第三杯?”


“等佐助大人回来的时候。”卡卡西说着,把托盘收起来。很可能是给他的,但他不想喝茶。


“那你呢?”斑问道。


“今天我已经受够了。”卡卡西说道,引来泉奈的一声嘲笑。直到泉奈反应过来,他才听出这些话听起来像是在对这个孩子进行攻击。


“好吧,说真的,什么——”斑开始说道。


“接着玩吧。”泉奈说道。


“但 -”


“你不必知道或参与所有事情。”泉奈吐出这句话,很容易就失去了镇定。“我和猎犬先生讨论过了。那又怎么样?我不被允许和他说话,但你可以和他一起出去玩,扮演朋友吗?”


“泉奈——”


“就这一次,别管我的事,斑!众神们!要么下将棋,要么走开!”


“… 好的但是 -”


“如果你不闭嘴也不走,那我就走了。”泉奈说着,离将棋盘只有一步之遥,然后就被斑扑倒在地。


“你今天怎么这么暴躁?” 斑问道,他紧紧抓住泉奈,而泉奈拼命想要挣脱。“你怎么了?”


“你!”泉奈咆哮道。“你让我厌烦了!”


“我做了什么?”


“你不用做太多,只要做出那种愚蠢的表情就行了。”泉奈讽刺地说道。斑避开了伤害,直接去找愤怒的弟弟。


“哦,我惹你了?我!?你才怪呢!别以为冬天到了我就不会把你扔进池塘里!”


“我才不会放过你呢!我不再是个弱小的孩子了!”


“不?你在我看来已经很弱小了。” 斑笑了,尽管两人都很生气,但他可能还是想讲个笑话来缓解气氛,但他只会进一步激怒泉奈。


那孩子设法挣脱了手臂,用肘部直接击中了斑的脸。


卡卡西不知道该做什么,当佐助走进混乱的现场时,他松了一口气——泉奈正在和疯狂流血的斑搏斗。他迅速用身体将两人分开。泉奈准备离开,但佐助用一只手轻轻拍打他的肩膀阻止了他。


“你不留下来好好谈谈吗?”佐助问道。


“谈什么?”泉奈怒视着门说道。


“无论你为什么难过。”佐助说。


“没什么!我并没有因为什么而感到不高兴,然后斑开始用言语攻击我,因为他认为我和猎犬吵架了!”


“你们吃饭了吗?”


“这重要吗?”泉奈厉声说道。“如果我们这么做了,你只会生我的气,因为显然那都是我的错。”


“双方都不能争论。”佐助平静地说道,似乎对任何人都没有生气。卡卡西却感到一阵新的羞耻感。


“好吧,这没关系,因为我们没有争吵。我们进行了讨论,然后斑不得不以最糟糕的方式解释一切。”


“因为你们俩看起来都很沮丧!”斑抗议道,用袖子擦去鼻子下面的血迹。“气氛实在是太压抑了!”


“这与你何干?生气我惹恼了你的新朋友?还是你是个好哥哥,生气他惹恼了我?好吧,别费心了。他不可能让我像最近对你那样生气。”泉奈对斑发出嘶嘶声,就像一条毒蛇对着猎物发出嘶嘶声——或者一个受伤的弟弟对他的哥哥发出嘶嘶声。


“我不得不这么做。”斑咆哮着回应道。“如果我没有放过……”


“是的,是的,你已经解释了一切。”泉奈说着,从佐助和斑身边退后了一步。“这并没有让事情变得更好。请原谅我,我无法忽视你和佐助大人最近所犯下的每项暴行。甚至主动帮助敌人来对抗父亲。”


“我关心的是家族!”斑嘶声说道。“父亲——”


“你不许批评他。”泉奈怒不可遏地反驳道。


佐助看了一眼脆弱如蛋壳的泉奈,咬住大拇指召唤出了黑郎。


“两个一起去。”佐助说着,一把抓住了孩子。他们两个跟着黑狐消失了。


“等一下!”斑说,但已经太迟了;他对着空气说话。斑茫然地看着他们在几秒钟前所处的位置,然后他转而攻击卡卡西。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迫切地想知道。


卡卡西认为最好把一切都解释清楚。他甚至承认自己在开玩笑。“我应该保持冷静,缓和局势,而不是任其升级。”


斑叹了口气,坐了下去。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泉奈带着伊月一起来的!这太糟糕了,即使对他来说也是如此,是的,你们两个都失去了冷静,但我想他不只是因为你又变得混蛋而生气。”少年把脸埋在手中。“我知道他还是很生气,而且他很可能会生气一段时间,但这并不能让他更容易忍受。我讨厌我们这样争吵。上一次这么糟糕还是在河边打架之后。”


“对不起。”


“你救了你弟弟的死敌吗,明知道他们很可能会再次打架,明知道这会让你的弟弟陷入更大的危险?不。我救了。”斑揉了揉他已经乱糟糟的头发。“该死。随便吧。我知道时机不对,但我看到了佐助的耳环。”


“啊,是的。”卡卡西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没有吗?”斑问道。


“我得到了一条项链。”


“这有点过时了。”斑说道。“大多数人并不是因为爱情而结婚的,所以眼神交流会显得不真诚。现在这种行为主要针对的是家庭成员,但佐助会接受这种行为也是有道理的。我相信你对立岩和浪江一事了如指掌。”


“谁?”卡卡西问道,随后他想起了本族人相信的故事。“你是说佐助的祖父母吗?”


与他人的妻子私奔的男人。


“是啊!茜告诉我,立岩和浪江在私奔前偷偷交换了眼睛!如果家里的每个人都没有对这件事如此生气,我相信他们会觉得这很浪漫。这很浪漫。”


“但它不仅仅适合情侣吗?”卡卡西问道。


“嗯,不,就像我说的,你可以把它送给家人和朋友……嗯。” 斑一时陷入了沉思。“你觉得——”


“只要你解释清楚这是什么,那么可以的,你可以把它给柱间。”卡卡西说道,让斑的脸红得跟西红柿一样。


“我没有想过——好吧,是的,但是——!就像一个承诺,你知道吗?一个承诺,我不会放弃我们的梦想,有一天我们会并肩作战!”


“我完全理解。”卡卡西说道。毕竟,这和他和佐助的理由是一样的。


他们等了足足一个小时,佐助和泉奈才回来。泉奈明显平静了一些,但看上去好像哭了。


斑几秒钟后就扑到了他身上,一边拥抱着他,一边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泉奈拍了拍他的背。


“别这么可悲。”泉奈嗤之以鼻。


“我不想让你恨我。” 斑哀嚎道。


“那就别这么轻易道歉了。”泉奈说道,但当斑退后生气地瞪着他时他露出一丝嘲讽和微笑。“傻瓜,我不恨你。我们是血缘关系。”

  

佐助示意卡卡西跟着他走出房间,留下两人和好。

  

他们直到回到小屋并点起火后才开口说话。佐助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坐到了蒲团上。卡卡西则坐在他旁边。

  

佐助像猫一样蜷缩着身子,黑发衬托着他苍白的脸,耳环轻轻叮当作响,他抬起头,用疲惫的表情抬头看着卡卡西。

  

“为了达到那个结果,我必须比我想要的更诚实。”佐助回答卡卡西明显没有问的问题。“但我认为他明白了。至少现在是这样。说实话,我很惊讶他竟然愿意听我说话。在那个年龄,我简直是无法接近的……我们只能拭目以待,看看事情会如何发展,但未来的事件不会有什么帮助。”

  

“信呢?”

  

“嗯。火烈王希望我们和其他几位氏族首领一起前往首都,计划在春天对西部的织田发动更大规模的攻击。织田公然违抗火烈王,虽然他允许大名们互相争吵,但他从不允许反抗自己。

  

“向西的战斗会使我们对南边的千手和我们在东边造成的风暴毫无防备——除非火烈王打算同时雇佣宇智波和千手,在这种情况下,佛间和田岛将在西边互相残杀”

  

“听起来不太好。”

  

“不,不会。田岛会带泉奈一起去。他说是时候让他最小的孩子去看看首都了。这样斑就不会一个人待在这里了。”

  

“你想让我和他在一起吗?”

  

“是的,但我不能。在部落眼中,你是我的同伴。如果我不带你一起去,那看起来会很奇怪。”

  

“所以我们要去首都。什么时候去?”

  

“日期定在一个月后。春天快到了的时候。我们需要三周后出发才能到达那里。”

  

“即使没有别的事,伸展一下脚也是很好的。”

  

“是的。”佐助淡淡一笑,但很快笑容就消失了。“我不是故意让你和泉奈伊月在一起这么久的。情况有多糟糕?”

  

“如果我没有让自己受到挑衅,情况可能会比现在更糟,或者更好。”

  

“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不可能总是表现得完美无缺。明天训练的时候他可能会报仇。至少你们可以进行团队合作练习。泉奈自己也得出了结论,他想通过在夺山游戏中击败他的兄弟来发泄他的一些挫败感。”

  

“是吗?”卡卡西疑惑地扬起眉毛。

  

佐助只是笑了笑,逃避承担任何责任。

  

那天晚上睡觉时,佐助侧卧,以避免压迫到他新打的耳洞。这样一来,他就背对着卡卡西,这很不寻常,感觉也很奇怪。

  

尤其是佐助最近睡觉时都搂着卡卡西,而卡卡西,嗯,他已经对此感到很舒服了。

  

佐助嘟囔着,把自己埋在毯子下面,直到他的头的上半部分刚好露出毯子。

  

他从不抱怨寒冷,也从不显露出任何不适,但卡卡西注意到佐助总是在家里这个安全的空间里寻求舒适和温暖,他想起佐助依偎在他身边的情景,以及他曾经喃喃说道“这样更温暖”。

  

“冷吗?”卡卡西在黑暗中问道。佐助哼了一声,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心脏狂跳不已——他的大脑尖叫着说这是个糟糕的主意——他在毯子下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用一只手臂搂住了佐助。他已经准备好被推开或被叫放手了,但佐助却毫无羞耻地靠在了拥抱中,找到了一个让两人都感觉自然的姿势。

  

“嗯,谢谢。”佐助低声说着,把手移到了被子下面,松松地握住了卡卡西的手腕。

  

卡卡西的整个大脑都处于一种除了专注于任务之外很少体验到的平静之中。他感觉自己对周围的每一个小细节都极为敏感,但却没有丝毫的压力。

  

像这样拥抱另一个人的经历抚慰了他内心深处的某种东西。在与伊月和泉奈的灾难会面之后,这种身体上的亲密感觉特别好,而且他觉得他能够以一种以前在佐助对他哥哥的记忆表现出悲伤时无法做到的方式表达自己。

  

带有鼬之眼的项链隐藏在佐助薄薄的睡衣下。

  

卡卡西敏锐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项链,就像一个纯洁的吻一样轻轻地停留在他的胸口。

  

*

  

当卡卡西走到佐助身边的训练场时,气氛很奇怪。

  

他们来得早,人们还在从街上陆续赶来。斑和泉奈还没有到。

  

卡卡西已经醒来,他决心熬过这一天,无论有些人有多么憎恨他——他们把他视为外来人,视为敌人的象征,而且在这个例子中,他还是一个从他们魔爪中逃脱的年轻敌人。

  

当好奇心超过敌意时,这种决心稍稍动摇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在卡卡西和佐助之间来回看,好像他们想弄清楚一些重要的事情。

  

卡卡西有种不祥的预感,某个盐盒应该为此负责。

  

说实话,他更喜欢敌意。

  

大多数武士都过来问候佐助,表示看到他从查克拉衰竭中恢复过来,他们感到很开心,并感谢他奇迹般地救了那四个陷入困境的白痴。在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向佐助表示感谢之后,一些年纪较小的、太愚蠢而不懂事的人开始坐立不安,好像他们真的、真的很想问。

  

许多人都看向了早濑,而他正怒视着健二,毫无疑问,健二就是那个多嘴的人,应该为这个消息的传播负责。

  

“啊,佐助大人——”一个尴尬的青少年想说道,但当他发现兄弟俩和田岛一起走近训练场时,他立刻闭上了嘴。

  

佐助歪着头,礼貌地向家族首领表示敬意。田岛粗鲁地点点头。他停在训练场中央,向今天聚集在一起的所有人致辞。

  

“听好了,伙计们!昨天我们收到消息,火烈王要求我和佐助大人一起前往。泉奈将陪同我,我们将在三周后离开,在我离开期间,由斑负责。听从他的话,让我感到骄傲。”

  

男人们异口同声地承诺这么做。

  

“除此之外,我不会假装最近士气没有受到打击。千手扉间的幸存和筒井大人的死亡对我们打击很大。然而,斑已经唤醒了他的第二只眼睛,万花筒,赋予了他惊人的新力量!我们会像往常一样,以更强的姿态回归,粉碎任何阻挡我们道路的敌人,证明我们是最强大的一族!”

  

男人们欢呼起来。

  

然而,卡卡西听了这些话,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一个只看到敌人的武士家族,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不惜战斗至死。在卡卡西的时代,辉夜一族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在雾隐村灭亡的。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做了——”田岛继续说道。“——所以今天我们将集体练习。进行一场夺山之战。”

  

大家再次欢呼起来,看起来是发自内心的兴奋,互相交谈,计划着和其他人分在同一组。

  

“比赛将分为两队——斑队对阵泉奈队。”田岛说。“我和佐助大人将担任评委。”

  

“父亲,如果您允许的话,我们应该可以选择一些我们的战士。”泉奈一边说一边环顾四周,目光停留在飞鹤身上。斑注意到了。卡卡西也注意到了,因为很明显这是泉奈那边排练过的。

  

泉奈的阴谋对卡卡西来说不是一个好兆头,而且他很确定自己已经知道这件事会如何结束。

  

“哈!你想要飞鹤?不可能,他会加入我的队伍!”斑对他的兄弟低声说。

  

“你们每人可以选十名战士,剩下的人根据他们住在村庄的哪一边分成两半。”田岛允许他的手下这么做。

  

“好吧,因为我年纪最大,所以我可以先选。我选飞鹤。”斑带着得意的笑容说道。

  

另一个少年欢呼起来,跑过来加入斑,两人无知地相视而笑。泉奈用冷静的态度观察着他们。

  

“好吧,我选猎犬先生。”泉奈说,这让除了卡卡西之外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从某种扭曲的角度看,泉奈选择他完全合情合理。

  

“什么?你不能这么做。” 斑抗议道。

  

“为什么不呢?”泉奈反问道。

  

“因为你不喜欢他!”

  

“这并不意味着我看不到他作为战士的潜力。我希望他加入我的队伍。”

  

斑像一条搁浅的鱼一样张大了嘴巴,足有一分钟的时间,然后他转向了佐助,而佐助则耸了耸肩。

  

“泉奈选择了。”佐助说道。

  

“我很乐意与泉奈大人并肩作战。”卡卡西说着,走到了孩子面前。斑看了卡卡西一眼,表示他知道这是个弥天大谎,但他叹了口气接受了,并选了一个叫闲三的人。

  

他们将剩下的人分开,卡卡西最终与健二、早濑、伊月分在了同一支队伍,除了泉奈之外,这三人是卡卡西最想避开的人。

  

他们走出了村子,来到一片石头地带中间的两座陡峭的小山上。有迹象表明,这里曾经是战场。

  

每个小组分配一座山,任务是防守这座山,同时试图夺取对方的山。田岛和佐助分别坐在一座山上,一旦敌人到达其中一座山,他们就占领这座山。

  

规则很简单,让人想起了儿童游戏——只不过他们是忍者,会进行真正的战斗,除非流血或有人昏倒,否则不能认输。

  

失败者必须按照失败的顺序坐在离山稍远的树林边上。毫无疑问,这是为了让那些在战斗中早早阵亡的人蒙羞,但在卡卡西看来,这是毫无意义且适得其反的。

  

比赛开始前他们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制定计划。

  

双方大约有六七十名士兵,因为大部分士兵都在其他日子接受训练,并且在训练日之外还有其他工作要做。

  

人还是很多。

  

泉奈让大家聚集在山顶上的他身边,就在田岛坐下的那块石头旁边,因为当然,他们这山头的主人必须是田岛。

  

泉奈显然很高兴能在父亲面前炫耀一番,他迈着轻快的步伐,把人们分成几组。他在卡卡西身边停了下来,暂停了自己的任务。

  

“猎犬先生,我很了解我的手下。不过你……上过战场吗,还是说你更像是个间谍?”

  

“我上过好几次战场,泉奈大人。”卡卡西礼貌地回答,记住了昨天的事情。他今天不会让那小子惹他,也不会在田岛面前示弱。

  

“那很好。有带男人的经验吗?”

  

“是的,泉奈大人。”

  

“太好了。我有几个想法可以让你发挥最大作用。早濑、健二、五郎、正村和伊月,在这儿。” 提到的人围在泉奈周围,旁边是卡卡西。“你们是一个团体。”他说完便走向了下一群人。

  

“但是泉奈大人。”早濑反驳道。“我们不应该——和您并肩作战不是更自然吗?”

  

“我有一个计划。”泉奈说。“等着吧。”

  

他把其他人集合起来,分成了 18 组,有些组人数多于其他组。集合完毕后,他走回前面,观察大家。

  

卡卡西不得不承认,泉奈似乎在这个领域中很如鱼得水。

  

“听好了!当我们要夺取这座山时,斑会希望我率领正面进攻,他会制定相应的计划来对抗我,因为他是一个追求刺激的人,也是一个可以预料到的白痴——说到他对待弟弟的方式。”泉奈恭敬地向父亲点点头。“他会把我们山上的大部分冲锋留给飞鹤,然后在空旷的地方找我。不幸的是,我对卷入一对一的战斗没有兴趣。我想赢。”

  

“听着,听着!”健二欢呼道,其他几个人也纷纷附和道。

  

“为了做到这一点,我们将用智慧战胜斑的体力。众所周知,我和斑经常与佐助大人一起训练,因此,猎犬先生也知道。这意味着猎犬先生知道我的动作和战斗风格。你们中的一些人可能会想——这有什么关系?好吧,对于那些还没有听说过的人来说;猎犬先生可以改变形态,看起来像他选择的任何样子。”

  

这句话在众人中间引起一阵窃窃私语,但泉奈和卡卡西没有理会,只是面面相觑。

  

卡卡西完全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以及为什么。

  

可恶,不过这计谋的狡猾程度也不得不让人佩服。此时的泉奈,才真正展现出自己作为对手的实力,同时设计了了好几个局。

  

“猎犬先生会变成我的样子,代替我带头向山丘发起正面冲击,而我会带着一小队人马潜行从后面夺取山丘。”

  

当然,如果卡卡西和他的团队犯下任何错误——无论多么微小——导致整个团队遭受损失,他都会受到指责,这将不可逆转地损害他在家族中的地位。然而,如果他成功了,泉奈就会因押注如此大胆的计划而受到称赞。无论如何,这个小混蛋都会赢。

  

卡卡西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他向泉奈点头表示同意这个计划。毕竟,如果他不去想那些让他失败的企图,这是一个很好的计划——毕竟,卡卡西实际上几乎没有机会战胜斑,这并不奇怪。

  

“我会和每个小组讨论每个策略,从保卫我们山头的小组开始。在此期间,你们可以互相讨论。制定计划,等我来到你们小组时再告诉我。”

  

他从最远端出发,而卡卡西则被困在由一个小孩、一个爱说闲话的粗鲁青少年、步美愚蠢的丈夫和两个陌生人组成的团队中。

  

“如果我要扮演泉奈大人的角色,就必须领导这个团队。”卡卡西指出。他面对的是五张警惕的面孔。

  

“你真的能改变形态吗?比如说,物理上的?”早濑问道。

  

卡卡西觉得没有必要拖延;他迅速结印,把自己变成了泉奈——复制了这孩子今天的样子的每一个细节,从一夜没睡造成的眼袋,到外套上露出的线头。大多数人不会注意到这些小细节,但斑会——尽管他注意到泉奈是卡卡西的可能性更高,因为激活写轮眼后很容易发现异常。

  

但他们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也许。

  

男人们(和男孩们)惊讶而惊慌地看着卡卡西,然后看向真正的泉奈,又看回真正的泉奈。

  

“这太诡异了。”健二对早濑嘟囔道。

  

“在佐助大人收留他之前,他可能是一个刺客。” 早濑大声低声回答,这让伊月睁着一双恐惧的大眼睛盯着卡卡西。

  

哦,喜悦。

  

“我们没时间胡闹。”卡卡西用泉奈的声音说道,让大家吃了一惊,看起来更加不安。“在我们开始之前,你们必须习惯这一点,除非你们想泄露秘密。你们现在不想破坏泉奈大人的计划,是吗?”

  

他们互相疑惑地看着,但还是点了点头,当卡卡西坐在雪地里时,他们也和他一起坐了下来。

  

“我们是突击队和诱饵。”卡卡西说。“如果我们能成功,我们就能帮助泉奈大人获胜。如果我们失败了,我们就会把胜利拱手让给斑大人。”他转过身来,以保存查克拉。“这种忍术最大的弱点是写轮眼可以发现有什么不对劲,而且它很容易在斑大人看我的第二眼就暴露我。”

  

“我们必须转移注意力。明白了。”健二说着,睁大了眼睛。“再给我们看看。伙计们,眼睛。”

  

所有人都睁大了双眼,连伊月也不例外。卡卡西应该会因为成为五对写轮眼的焦点而感到不安,但他选择无视它,再次变身为泉奈。

  

“是的,我明白你的意思。”健二咕哝道。“就那样,我看看能不能把它隐藏起来。”

  

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卡卡西身上,而健二则在卡卡西周围施展了层层精妙、几乎不可能的幻术。

  

“在那里。”几分钟后,早濑说道。“那看起来像是泉奈大人的颜色和气息。身体上的怪异效果也消失了,但我能察觉到一丝幻术的痕迹。不过,很难发现。”

  

“你的写轮眼在那种状态下是如何运作的?”健二问道。

  

“我可以保持这种状态,但我不能假装另一只眼睛。”卡卡西回答道,很高兴他们在组队比赛。他原本担心自己必须更加努力,但他猜想帮助泉奈获胜的吸引力现在已经足够了。

  

他们让健二假装另一只眼睛,直到大家一致认为这个效果已经达到了最佳效果。

  

就在这时,真正的泉奈走近了他们。他睁开眼睛,看着卡卡西。

  

“干得好,健二。”他说。“伊月,你会变成猎犬先生,我会变成你的样子。”

  

“任何想追我的人都会受到重击,泉奈大人。”卡卡西小心翼翼地说。伊月算不上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忍者,他的缺乏技巧会立刻暴露他的实力——但愿如此。另一种选择是有人将他击倒,希望伤害真正的卡卡西。

  

“我相信他能应付得了。”泉奈说。卡卡西咬紧牙关,点了点头——争辩毫无意义。这不是他第一次遭遇不幸。他会尽力而为。

  

泉奈竟然让伊月冒险给卡卡西找麻烦,这让他很恼火;显然卡卡西不能让这孩子受伤,尤其是昨天的那番话之后。如果他现在没能保护好他,就会暴露自己是个骗子,因为伊月才八岁,对环境一无所知——卡卡西相信他在与自己族人的游戏中不会受重伤,这和在真正的战场上没能保护好他是两码事,但对伊月来说,这完全是两码事。

  

这让卡卡西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他必须扮演泉奈,必须分散斑的注意力,必须保证伊月的安全,并且不能失败。

  

“鉴于你们的主要目标只是让斑忙个不停,所以我把策略留给你们自己。”泉奈对大家说。“我唯一的条件是你们必须尽一切努力确保我们获胜。”

  

“是的,泉奈大人。”他们恭敬地说道。

  

“你们继续吧。”泉奈走向下一组。

  

卡卡西看向伊月。

  

“你需要再看一遍手势吗?”

  

“不。”男孩嘟囔道。他穿过他们,速度比卡卡西慢得多,而且在变成卡卡西之前,他集中精力。

  

问题是,他从第一次见面那天起就变成了卡卡西,而不是现在的样子。看到自己一头乱发,身穿暗部制服,脸上血迹斑斑,卡卡西差点儿发疯,但他还是保持了理智。

  

宇智波家四个哥哥惊恐地看着伊月,并给了卡卡西一个不那么微妙的惊恐眼神。

  

“伊月同学。”卡卡西温柔而坚定地说道。“转过身来。变身时,你必须专注于眼前的事物。”

  

卡卡西和伊月也变回了原来的自己。

  

“结果不对吗?”伊月问道,并向其他人寻求答案。他们坚决不肯透露任何信息。

  

“和我今天看起来不像。”卡卡西说道,没有再说什么。如果这孩子不知道,那就没必要再提了。“看着我。”

  

伊月照做了,但显然不太愿意长时间这样做。卡卡西假装没注意到,将注意力转移到他的手臂上。

  

“你看到我毛衣的面料了吗?袖子有点大,还有塞在下面薄毛衣里的无指手套?”卡卡西拉起上面毛衣的袖子——那是他很久以前从步美那里得到的——露出里面的另一件毛衣——佐助提供的。

  

“每个细节都很重要。要变成某个人,你必须仔细观察。你必须了解他们的举止、他们的动作。”

  

“也许我们其中一个人来做会更好。”早濑建议道。

  

“不。”伊月立刻说道。“泉奈大人信任我。我会做到的!”他露出坚定的表情,全神贯注地看着卡卡西。

  

“慢慢来。”卡卡西说,他知道距离开始的时间正在迅速流逝。“我的脸也一样。注意伤疤的长度、深度、眉毛——我的头发长什么样……当你准备好的时候,再试一次。”

  

伊月再次尝试,这次他看起来确实像卡卡西现在的样子。这是一个完美的复制品。很高兴知道这孩子至少在某些事情上很有天赋。

  

“非常好。”卡卡西称赞道。“如果你站起来——”他们俩都站起来了,他们的肢体语言截然不同。“注意我走路的样子。我站着的样子。我倾向于弯腰驼背,我的脖子像这样,我的胳膊像这样——”

  

卡卡西示范了他平时走路、站立、蹲伏和移动的动作。伊月也模仿他,几乎以一模一样的方式移动。

  

但这还不够好。

  

这永远无法愚弄斑。

  

“好吧,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卡卡西说,他知道剩下的时间不会有重大进展。“我们现在就到此为止。你可以回去了。我们需要为团队制定一个计划。”

  

伊月照做了,他表情矛盾地看着卡卡西。

  

被迫与卡卡西为伍对这个孩子来说一定非常痛苦。卡卡西强烈地想要去向瞳美道歉,尽管瞳美说,伊月必须习惯这种事情……但习惯这种事情与被迫与卡卡西合作或冒充杀害他父亲的凶手是不一样的。

  

无论如何,他们必须尽最大努力,卡卡西不能失败。他需要这个机会与这些人建立某种联系,以避免完全疏远这个家族。

  

卡卡西下定决心,示意伊月和其他人一起坐下,卡卡西则像一个领袖一样坐在了他们面前。

  

“在我们这样做之前,我需要知道一些事情。”卡卡西说。“你们能在这场游戏期间听从我的命令吗?”

  

健二耸耸肩。“只要你尽到你的责任,我也会尽到我的责任。”

  

“同样。”早濑说。

  

五郎和正村——他们之前从未与卡卡西互动过,比这两个男孩或佐助大几岁,而且与田岛的关系更亲近——对视了一眼,然后看向伊月。

  

“你呢?”五郎问道。

  

“我会按照泉奈大人的意愿做任何事情。”伊月激动地回答道。“还有猎犬……至少他不会做佐助大人不喜欢的事情。我想。而且佐助大人很喜欢这个家族,所以他搬进了大院……他为我们而战。”

  

“没错。”五郎说。“狗对主人很忠诚。”他看向卡卡西。

  

“我侍奉佐助大人。”卡卡西回答了这个问题。五郎激活了写轮眼,点了点头。

  

“你说的是实话。好吧。是的,我们会听的。到目前为止,你似乎已经处理得足够好了,所以继续吧。如果伊月能不顾情况尽自己的一份力,我们也会的。”

  

“不过,我问个小问题。”正村说。“我们都听到一个传言——”

  

早濑身体一缩,而健二则直视卡卡西,没有表现出一丝羞耻。

  

“继续吧。”卡卡西保持冷静说道。

  

“您和佐助大人收到盐盒了吗?”

  

它永远不会消失,不是吗?它会一直缠着卡卡西直到他死去,他确信这一点。

  

“早濑先生很好心,送了佐助大人调味品作为救命的谢礼。”卡卡西说道。

  

“别装作害羞,你知道我在问什么。”正村说,他比大多数人面对陌生人时更敢于直言。

  

“谁在装傻?”卡卡西假装困惑地问道。

  

“这大概就是我们今天能得到的最直接的答案了。”健二打断了卡卡西和正村的话。“别再浪费时间闲聊了,我们需要制定计划。”

  

“你不是散播这个事的人吗?”五郎问道。健二耸了耸肩。

  

“我只是向几个亲密的朋友转述了我所看到的事情。他们如何处理这些消息与我无关。”

  

“好的,计划中。”卡卡西说着,拍了拍手以引起他们的注意。“我有几个想法……”

  

这需要一个小小的奇迹,但他们成功的机会并非为零,如果不是零,那就有机会。

  

他们需要做的就是抓住它。

脑瘫患者想超神

【自翻/渣翻】Into The Wide Blue Yonder 第一章 写轮眼盗贼


卡卡西的大脑很少出现一片空白,但这一次他确实很困惑。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达这个地方的。


前一秒,他还在与敌人的战斗中,因为任务失败而遭到追击,炎热的夏夜里月亮高悬,但现在呢?他被困在一场猛烈的暴风雪中,昏暗的的日光从云层中溜走。目之所及,他被一片地狱般的苔原包围着,只有巨石和冰。


他的暗部制服几乎无法抵挡寒风,裸露的手臂也已经麻木。所幸猎犬面具可以防止雪进入他的眼睛,至少他有这个优势。


他感觉周围的环境很真实,但他必须检查;他扰乱了自己的查克拉,但无济于事。那么就不是幻术了。


敌方忍者是否以某种方式将他传送到了另一个国家?他从未听说过这样...


卡卡西的大脑很少出现一片空白,但这一次他确实很困惑。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达这个地方的。


前一秒,他还在与敌人的战斗中,因为任务失败而遭到追击,炎热的夏夜里月亮高悬,但现在呢?他被困在一场猛烈的暴风雪中,昏暗的的日光从云层中溜走。目之所及,他被一片地狱般的苔原包围着,只有巨石和冰。


他的暗部制服几乎无法抵挡寒风,裸露的手臂也已经麻木。所幸猎犬面具可以防止雪进入他的眼睛,至少他有这个优势。


他感觉周围的环境很真实,但他必须检查;他扰乱了自己的查克拉,但无济于事。那么就不是幻术了。


敌方忍者是否以某种方式将他传送到了另一个国家?他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忍术。也许可以在他们战斗过的寺庙的残骸中可以找到另一种答案,这所寺庙靠近火之国的边界。他们的战斗是否激活了早已被遗忘的封印,比如飞雷神?


由于无法进入废墟,他无法确定。


为了节省查克拉,他在战斗中闭上了左眼——他在任务中大量的使用写轮眼,几乎耗尽了查克拉。不使用写轮眼,他就无法再次清晰地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但他模糊的记忆向他表明,并没有任何不同寻常的事发生。


前一刻他还在那里,后一刻他就…在这里了。


卡卡西筋疲力尽,身负重伤,但仍然留有查克拉。卡卡西用拇指沾了沾原有伤口的血,猛地拍下手掌,召唤忍犬——什么也没发生。


卡卡西盯着空荡荡的地面,心里慢慢涌起不祥的预感。他曾在比现在查克拉更少时召唤忍犬。他们没有出现……这不可能。


他抬头望向沉闷的太阳,在翻滚的云层和飘扬的雪后若隐若现。似乎已经是下午了。时间紧迫。夜幕降临前,他的首要任务是找个地方等风暴过去。最好是找个山洞,但周围的环境几乎无法提供这样的庇护。


无论如何,他必须在被寒冷击倒之前动起来。一直前进和选择其他方向没什么不同。下定决心后,他迈出一步,然后迅速转身。那里有一个人;有人在使用查克拉。最多只有几百米远。查克拉稳定而低沉,就像有人在水上行走,但它就在那里。他绝不能置之不理。他必须知道是敌是友。


卡卡西尽可能谨慎地移动,在雪地里跋涉而不是在雪地上行走,既是为了节省查克拉,也是为了避免让陌生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他慢慢地移动,绕行到了查克拉的来源。他躲在一块巨石后面,这时他发现雪地上有一个黑影,正朝他的方向走来。那黑影似乎没有意识到暴风雪中还有其他人。卡卡西退后一步,观察着,肌肉在皮肤下蜷缩,随时准备战斗。


那黑影原来是个男人,他靠着查克拉的力量在雪地上行走,背上背着一大摞木柴,腰带上挂着一把斧头,看上去像个农民,虽然他的动作不像农民,卡卡西也从未见过农民使用查克拉。这名男子的外套是厚厚的褐色羊毛,帽子也拉到耳朵上。很难说他是否藏有什么武器,因为他的衣服太臃肿了。


接近陌生人是危险的,但卡卡西被困在暴风雪中,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被困在未知之中,手头上几乎没有选择。卡卡西感到不安,他从藏身之处伸展开身子,走到那个男人面前。


他一到,那人就突然停了下来,立刻变得警觉而恐惧。卡卡西能嗅出他的恐惧,他很不高兴会激起这样的反应。


“我没恶意。” 卡卡西举起双手强调他的立场。

  

“我迷路了。你能告诉我我在哪儿吗?或者最近的城镇在哪里?”


卡卡西原本希望得到一个答案,最坏的情况是被打发走。他已经做好了进攻的准备,而他也得到了这个机会。转眼间,那人扔下木柴,向前冲去,拔出斧头,朝卡卡西的脖子砍去。卡卡西向后跳去,从几乎空空如也的武器袋里抽出一把苦无,然后用苦无迎接下一记砍击。然而,在经历过上一场激烈的战斗之后,他现在的反应能力并不好;他没能像他应该的那样躲过同时踢到他头上的一脚。


他的暗部面具被踢掉,消失在雪地里。卡卡西几乎没有时间向后跳起,他重新站稳,然后又用苦无迎接了下一击。


“小偷!”那人震惊而愤怒地嘶喊道。他的脸因愤怒而扭曲,他先前流畅的攻击变得像野兽一样——缺乏协调且容易被看穿。卡卡西不明白这个指控和这个人的情绪,他也没有浪费时间去思考,他的脑子忙着分析攻击者的破绽。他本能地做出反应;躲过斧头,当机会出现时,他将苦无刺入那人的颈静脉,给予致命一击,结束了这场短暂的战斗。


他猛地拔出刀子,让尸体倒在自己脚下。看到那人的反应后,他感到很困惑,而看到他的背影后,他彻底不知所措了。


著名的宇智波标志印在男人的外衣背面。卡卡西立刻回想起了那个男人的脸。苍白、椭圆、深色的眼睛……可能是这样的。但卡卡西没有认出他,那个男人似乎也没有认出卡卡西。如果他真的是木叶的宇智波,那么他肯定能认出卡卡西这个臭名昭著的复制忍者,他们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谁,这是他们最需要知道的。毕竟,他有一只眼睛,而他们渴望回收。


当他感觉到另一个存在穿过风暴向他走来时,他从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爸爸!”一个声音喊道。“我终于明白了!看!我可以走在雪上了——”


一个不超过八岁的男孩穿过暴风雪出现在视野中,在雪地上摇摇晃晃地行走。看到卡卡西手握着血淋淋的苦无,而那个男人——他的父亲——倒在卡卡西的脚下,他骄傲的笑容消失了。


卡卡西无法呼吸。不……不,求你了。这一定是幻术。一场噩梦。


少年痛苦的尖叫声划破寒风,他的眼睛闪着红色的凶光——一勾玉的写轮眼轮转着。“凶手!你——我要杀了你,千手败类!”


男孩朝卡卡西扑过去。他的动作显示出他有战斗经验,但他比不上暗部队长。卡卡西轻松躲过攻击,抓住男孩的腿,把他扔了出去。雪会减缓他跌倒的疼痛。


卡卡西最后看了一眼死去的宇智波,然后他用尽了所有的查克拉,闪身而去:他落在了一片更厚的雪地上。几秒钟的时间里,他的大脑被过去几分钟发生的一切所淹没,这几乎要把他逼疯了,但他还是忍住了。他压抑着所有的情绪,直到什么都不剩。他可以稍后再处理刚发生的事情。现在,他必须活得足够久才能回到木叶。


他降落的新地方几乎和上一个地方一样荒凉,但他发现了一座陡峭的小山,虽然它很低,不像是真正的山,但总比没有好。步行即可到达,所以他很庆幸。他在那里有更好的藏身之处,而且肯定比开阔的土地更能躲避恶劣的天气。


卡卡西朝小山走去。


即使他试图压抑一切,与那名男子和男孩的遭遇也让他震惊不已。不仅如此……男孩还称他为千手败类。历史课上关于战国时期的描述在卡卡西的脑海里反复回响,这丝毫没有缓解他紧张的情绪。他既不能确认也不能反驳任何事情。他不清楚任何事实,只有一种模糊的不好的感觉。现在最好忽略它。生存是第一位的。


太阳落山,周围混乱的雪世界变得越来越暗淡。卡卡西在山上发现了一个可藏身的裂缝,这个裂缝很浅,即使遇到敌人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但此时此刻,要么进入裂缝,要么死亡。他瘫倒在地,无法控制自己的颤抖,给自己一分钟的时间来恢复体力,然后再做必要的准备。时间到了,他也准备好了;他爬到裂缝的内侧——深度不超过一米半——用颤抖的双手强行结出巳印。一堵小墙突然升起,刚好挡住了风,但又没有完全挡住他。他没有木柴,所以即使他把查克拉浪费在火遁上,也没有办法维持火势。也许他应该拿走那个人的木柴,但他没有,现在已经太晚了。他甚至忘了戴面具。


事实上,他别无选择,只能躺在冰冷且湿漉的衣服里,希望自己仅存的查克拉能让他活过这一夜。他摸索着口袋,拿出一颗兵粮丸。他吃了兵粮丸,尽力休息,但没有睡着。


他的直觉告诉他,先前的杀戮将会带来麻烦。


早晨来得太慢了……


当卡卡西闻到他们的味道时,天色还未亮——那些人类身上覆盖着查克拉和火焰。他们越来越近了。尽管牙齿咯咯作响,裤子也冻成了冰,他还是强迫自己站起来,僵硬地从缝隙中爬了出来。他太虚弱了,无法战斗,哪怕有一丝体力,他也不会像被逼入绝境的野兽一样被屠杀。不幸的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真的没什么体力。到目前为止,他身体上的损伤;任务、战斗和寒冷让他几乎没有精力休息或补充查克拉储备。


雪花仍在飘落,遮掩了夜晚自然而又刺眼的黑暗。万籁俱寂,但卡卡西知道他们很快就会来找他。他倚着裂缝的入口,几乎站不起来。这太可怕了。毫无疑问,这是他必死无疑的时刻。真是太可惜了;在这里,在未知的地方倒下,甚至不是为了木叶,而是为了他自己的错误。


火焰向他靠近。火炬靠近后,照亮了八张脸;苍白瘦削的脸上装饰着深红色的眼睛。


宇智波。


卡卡西没有认出任何一个人。


“当那个男孩尖叫着说白发千手偷了写轮眼时,我就怀疑是扉间那个小子,”其中一个人说。他看上去不超过十二岁。他旁边是一个看起来像他哥哥的男人;也许比卡卡西大几岁,眼睛也不一样。一个是深红色,一个是紫色。他是唯一一个冷漠地盯着卡卡西的人。当其他人都充满仇恨时,这个男人似乎像夜晚一样冷漠而疏远。


“杀了他,夺回属于我们的东西。”男孩命令道,但在所有人按照他的命令采取行动前,那个年长的宇智波走上前去,保护住了卡卡西。


“不,”他平静地说道。“我们要把他带回去。”


显然,其他人只想就地将卡卡西开膛剖肚,然后把他腐烂的尸体留给乌鸦享用,但无论是出于对他的尊敬还是恐惧,他们都不敢靠近。或许两者兼而有之。


“为了什么目的?”男孩问道。男人没有回答,而是咬着拇指召唤了一只动物。卡卡西筋疲力尽,没来得及反应,一只棕色的狐狸出现了——一只三尾兽,怒气冲冲,高出所有人一头。


“佐助大人,”狐狸打招呼道。


“伏见,”那人应声道。“我需要你把我们的客人带回去。”


客人……卡卡西知道他应该和他们战斗,但他实在太冷了。他轻轻摆弄着口袋里的苦无。他可以在他们触碰他之前刺伤自己的手腕。在发生任何事情之前让血流干结束一切。


“表兄,”年轻的宇智波男孩坚定地说道,“这个陌生人偷走了我们的一只眼睛。他还杀了凉太!你不能做这样的决定——父亲才是家族的领袖,不是你。”


“所以你父亲会做出决定,”那个叫佐助的男人不屑一顾地说道。他转身面对卡卡西,两人互相打量着对方。“你是愿意来,还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卡卡西颤抖着——金属抵在他的手腕上,冰冷,随时都会刺破皮肤,但是他……不能。


“我想,我愿意。”卡卡西用一种漠不关心的语气说道。如果没有他那打颤的牙齿来干扰,效果会更好。


“很好。”这是卡卡西听到的最后一句话,随后他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之中。幻术——但他没有抵抗。他只是睡着了,暂时摆脱了寒冷和疼痛。


*


醒来时,他浑身冰冷,被人从狐狸背上拽了下来。几个宇智波人拖着他,把他带到一条两旁是老式房屋的街道上。人们——无论是平民还是忍者——都从家里探出头来盯着他看。他们都带着宇智波的标志,但他们不是他认识的宇智波。


召唤兽在他们身后化作一缕轻烟消失。卡卡西伸长脖子,看到佐助和男孩走在随行人员的旁边。是表兄弟,不是兄弟。“你的父亲”。他把这些信息留到以后再说,尽管可能没有以后了。一个悲观的想法。毕竟他还活着,尽管他不在乎死亡。他更在乎的是,这次任务看起来是彻底失败了。


每当卡卡西试图站稳脚跟独自行走时,他周围的宇智波就会踢他并更用力地拖拽他,所以他不再尝试,并强迫自己在他们粗暴的照顾下屈服。


他们把他带到了村子里主屋的围墙里,拖着他进了后院,然后把他扔在了木制露台前的雪地里。那些人围着他,手里拿着武器。没必要。卡卡西没有战斗能力。


男孩和佐助走上露台,打开滑动门,向另一边的人打招呼。卡卡西努力集中注意力,但他们说话声音很低,他听到的更多是语气而不是内容。男人很冷静,没有情绪。男孩发出恼怒和愤怒的嘶吼声。其他人的声音情绪不一。


过了一会儿,他们走近了。卡卡西抬起头,迎接落在他身上的阴影。这名男子肯定是一名强大的忍者,长相与宇智波富岳并不完全一样,他用冰冷的红眼睛低头看着卡卡西。卡卡西迎上他的目光,既不恭敬也不反抗。如果他猜得没错,这就是家族的首领。


“请问,佐助大人,我为什么要让这种污秽活下去?”那人带着明显的蔑视问道。刚才的那个小男孩站在他旁边,用难以掩饰的仇恨盯着卡卡西,而另一个头发凌乱的年长男孩则用他那双黑眼睛里闪烁着的某种算计的光芒打量着卡卡西。


“你曾让我索取奖品,作为对我帮助的回报。我要他的命。”佐助说。


“父亲,您当然不能——”最小的孩子想要抗议,但被族长打断了。


“闭嘴,泉奈!佐助大人,您要认领小偷和杀人犯吗?”


“我认为这会是笔财富,与其浪费,我更想物尽其用。” 两人短暂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表情都让人捉摸不透,但佐助的眼中却有一种坚不可摧的钢铁般的光芒。 族长恼怒地咂着舌头。


“那就随你便吧。”男人同意了。“如果他对你有用,就留着他。但我们不会供养他,而且一旦他失去生命,我们就会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我保证你不会后悔你的慷慨,田岛,”佐助说道。他从露台上跳下来,落在卡卡西面前,瞥了一眼弯腰看着卡卡西跪下的忍者——他们的杀意足以扼杀一个弱者的灵魂,但他们还是走开了。


“摘下你的面罩”,族长突然命令道。他就像命令卡卡西脱光衣服一样——向这些陌生人露出他的脸,就像将脖子暴露在剑下一样脆弱。“你不准在这里藏着你的脸,写轮眼小偷。”


佐助面无表情地看着卡卡西。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个人想要保下他的命,所以暂时饶了他一命,但这件事情他不会干预。卡卡西把手伸向面罩的下摆——他从来没有为队友或老师摘下过这个面罩——然后把它拉了下来。凉风吹到他的脸上。他的嘴巴很干,他想润润嘴唇,但忍住了。


他是一名忍者。


他不会让他们看到任何紧张的迹象,更不用说绝望了。


“来吧,”佐助说道,卡卡西知道他别无选择,只能强迫自己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跟上这个陌生人,因为此刻他的存在是他唯一的保护。


他永远不会大声承认,但他酸痛的身体却为他们不必走远而感到无比欣慰。他们走到后院的尽头,那里长着一小片树林。周围散落着几间小屋,佐助打开了其中一间较大的小屋的门。卡卡西跟在后面,此刻,他的脚比大脑更难控制。


一只温暖的手落在他的手臂上,卡卡西吓了一跳——他显然是在高架地板的边缘停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在那里站了多久,心神不宁。


“来吧,”那人又说了一遍,这次温柔了一点。卡卡西试着脱掉鞋子,但鞋子却粘在了他的冰冷肌肤上。那人帮他脱掉鞋子,然后扶他进了小屋。卡卡西漫无目的地跟在那人身后走着——浑身发抖,骨头嘎嘎作响——他渴望从手臂上几乎触碰的到的温暖中感受到温暖。


小屋里有一个小走廊,走廊上有通往不同房间的门。他被带进了主房间,并被安置在壁炉旁边。


佐助忙着把柴火放在灰烬上,用一个小火遁点燃。卡卡西有点惊讶——一只手结印并不容易,而且他现在已经注意到那件大冬斗篷并没有遮住另一只手臂。这个人只有一只手。


“你能自己脱衣服吗?”卡卡西点点头,强迫自己抓住冰冷且湿漉的制服脱下来。佐助从房间里消失了,像任何忍者所希望的那样安静,不久后才回来,带着一桶温水和一些绷带。


“我不会让你浑身是血地睡在蒲团上。”卡卡西伸手去拿布,但他颤抖的手被拒绝了。“你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白痴。坐着别动。”佐助高效地给他擦拭,热情程度就像擦桌子一样,其实一点热情都没有。卡卡西很感激——对方的眼睛里没有兴趣,甚至没有任何好奇心。


他观察着佐助,看着他在水桶上拧布,水慢慢变成了深粉色。佐助。不是一个知名的名字,不像千手。千手扉间。这是一个相当独特的名字。


他认识的宇智波家兄弟中有一个叫佐助的,他是富岳最小的儿子,现在可能还不到五岁。不过,这个佐助已经二十五六岁了,身经百战。


等把他的伤口擦干净后,佐助用酒精和草药药膏给他的伤口消毒,然后包扎起来。一切完成后,他在壁炉旁铺开一张蒲团。房间因为炉火而慢慢变暖,热度让卡卡西的皮肤感到刺痛,很不舒服。不过,这种不适感很好;这是一种解冻的感觉。


佐助脱下衣服,只剩内衣,舒服地躺在毯子下面。


“过来,”他不耐烦地要求道。睡在陌生人旁边绝对是卡卡西一生中最不想做的事情,但他迫切需要陌生人提供的温暖。卡卡西靠近了他,暂时认命了。他需要时间弄清楚自己在哪里。在什么时候。


他在毯子下面给他们之间留了一点空间,但还是太近了,让人感觉不舒服。


尽管他尽了最大的努力,但他还是无法停止颤抖。他感觉自己再也不会暖和起来,而且一切都像小伤口一样疼。佐助恼怒地叹了口气,靠得更近了,用脚勾住卡卡西冻僵的脚。他的脚灼伤了他,烧焦了他,但更糟糕的是——离另一个人这么近却不去杀人或制服……这扰乱了卡卡西的本能。好像他们的脚纠缠在一起还不够,佐助侵入到卡卡西的空间里,偷偷地用胳膊搂住他的腰,把它们压在一起,鼓励卡卡西把冻僵的手放在他们中间,这样它们会很快暖和起来。


佐助——不管他是否是独臂——散发出的战斗气息远比卡卡西所面对过的任何人都要强大。他猜想这个人并不害怕这种亲密接触,因为卡卡西冰冷的身体现在太虚弱了,无法战斗。这种傲慢可能会导致早死……卡卡西的手放在那个人的心脏上。千鸟可以轻易击穿它。然而,杀死主人并没有什么好处,而且似乎对他所得到的意外帮助来说,这笔交易的价值太少了,无论背后的动机是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疲惫,卡卡西会接受共享的热量作为恢复的必要条件,但仍然保持清醒和警觉。


但他太累了,所以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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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

【all高杨】折锐03

本集all高(谁不喜欢我们暴力聪明狡猾四处留情的小羊呢👉🏻👈🏻

  

03

挂了彩的只有高杨和蔡程昱两个人,张超脸上被划了个小口子,但没什么异样。蔡程昱伤在左小臂,他绷着脸骂了一句,抽了根布条绑在手肘上方。


不是飞来的石块或是石片,是有人算准了爆炸时机趁乱设的陷阱,不知道是传统利器还是什么新的武器,看伤口的形状不像枪伤,伤口细长,有点像刀伤。武器上有毒。


高杨包里有三支血清,他给蔡程昱打了一支,蔡程昱说没什么感觉,只是左臂有点酥酥麻麻的。


高杨注射血清后伤口发凉,他也有点发烧,感觉身体慢慢热了起来。他的伤口比蔡程昱大,按理说会比蔡程昱的症状更严重才对。


到...

本集all高(谁不喜欢我们暴力聪明狡猾四处留情的小羊呢👉🏻👈🏻

  

03

挂了彩的只有高杨和蔡程昱两个人,张超脸上被划了个小口子,但没什么异样。蔡程昱伤在左小臂,他绷着脸骂了一句,抽了根布条绑在手肘上方。


不是飞来的石块或是石片,是有人算准了爆炸时机趁乱设的陷阱,不知道是传统利器还是什么新的武器,看伤口的形状不像枪伤,伤口细长,有点像刀伤。武器上有毒。


高杨包里有三支血清,他给蔡程昱打了一支,蔡程昱说没什么感觉,只是左臂有点酥酥麻麻的。


高杨注射血清后伤口发凉,他也有点发烧,感觉身体慢慢热了起来。他的伤口比蔡程昱大,按理说会比蔡程昱的症状更严重才对。


到郑云龙落脚的小基地时已经是傍晚了,山路难走,傍晚又莫名其妙起了大雾,能见度变低后大家都不敢开太快——在这儿遇到伏击可不是受点伤就能逃掉的。王晰理解了郑云龙的难处,青岛这边都是海和山地,往西北走要经过一大片野山和沙漠,郑云龙手里的资源有限,经验也不足,集中在东南一带,以他现在的实力是喂不饱这条路上的土皇帝的。


到小基地时蔡程昱已经开始高烧,意识已经有点模糊了。高杨也在发烧,但情况比蔡程昱稍微好一点,可能是血清起了点作用。高杨咬着牙找出最后一支血清,蔡程昱倚着墙坐在地上看高杨把自己包伤口的布拆开,伤口周围都是黑色的血。高杨给蔡程昱注射血清。


蔡程昱迷迷糊糊地看高杨摆弄注射器:“别给我弄乱七八糟的药啊。”


高杨翻翻白眼:“知道了知道了。”


不知道毒是什么也没法解毒。王晰给两人尝试着配了点退烧药,蔡程昱很快睡下了,睡下后情况似乎还不错,呼吸平稳,刚刚煞白的脸色也红润起来了。高杨没睡,但也没什么力气了,懒懒地倚着墙,头歪着靠着王晰的肩膀。


“能看出是什么毒吗?”王晰一边缠纱布一边问。


“……感觉像是蛇毒,”高杨皱眉,“山里有什么都不奇怪。”


“很痛吗?”


“不痛,麻的……晰哥你好关心我。”


还有力气乱说话就是没事。王晰给他缠了一圈纱布,命令他滚去睡觉。


两人在第二天中午时悠悠转醒,这时候王晰已经带着人把枪和弹药都补充好了。值得一提的是代玮也拿了杆枪擦了擦,王晰盯了他好久,最后把高杨的配枪拆了扔给代玮。


王晰说枪杆太长的代玮用不惯。王晰教了代玮几个瞄准的动作,才休息一下,高杨醒了。


血清和药起了一定作用,高杨的脸色好多了,他醒时蔡程昱还在闭着眼睛,高杨一脚踢到他身上。


“醒了,别装。”高杨恶声恶气。


蔡程昱比高杨醒得早,大概在代玮擦枪的时候就醒了,一直躺着闭着眼,手脚都压到高杨身上。两人伤口的血转成了深红色,虽然颜色依然很怪,但比昨晚好多了。蔡程昱的脚步有点虚浮,他站起来时半个人的重量都压在高杨身上。


怎么不算患难与共了一次。加上张超在旁边添油加醋煽风点火地描述高杨怎么义无反顾地把最后一支血清给了蔡程昱,蔡程昱这样的直肠子决定单方面跟高杨冰释前嫌。


-

王晰简单做了个规划图,从小基地出发一直往西北,到河北后他得想办法找马佳,这一小段路是郑云龙走货至关重要的。找到马佳后得威逼利诱他帮忙摆平河北到山西的一段,山西之后的就交给阿云嘎了。


王晰脾气并不好,加上被军区连带着土匪阴了一招,高杨还挂了彩。在遇到第一个土匪窝点的时候王晰下令端了。


郑云龙叹为观止“还得是晰哥”,高杨和蔡程昱带着伤不方便,遂殿后,张超和代玮被郑云龙丢到前面开路。跟着郑云龙弹药总是不缺的,张超打得很爽,把手枪用出了冲锋枪的架势,代玮不太妙——代玮只在考试里真刀真枪地上过,这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帮派火拼。


王晰留了个二当家的,二当家的瘦得像猴子,逮着空当就往外钻,被高杨一把揪回来丢到王晰面前。王晰拍拍他的脸跟他打听昨天遇到的清秀的军区小伙子,然而这人是个怂包,刚刚呲牙咧嘴地要跟高杨拼命,现在吓得说不出话来。


“不,不知道啊,”那人拼命摇头,“爷,我们这是小本生意,只劫一点货,不碰大件的。”


“屁,”郑云龙探过头来,“你这脸我记得,有次贪了我四五车的药——我辛辛苦苦搜罗来的,我自己都舍不得卖,全让你们糟蹋了……”


“军区的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哎呦大爷……”二当家一哆嗦,“我们可不敢跟军区有什么……”


高杨一枪托打在他腰上。


“大爷——”二当家哭喊,“青天大老爷,冤枉啊,军区的爷到这儿来都是二话不说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的……铺路架桥占地……我们也不敢说什么……”


二当家哭着喊着言语间逐渐变成诉苦,先是畏畏缩缩地说他们真跟军区没什么关系,又突然开始大倒苦水说他们圈这些地有多么多么不容易,军区说占就占了不给他们留活路。末了瞄了一眼代玮手里高杨的枪,犹犹豫豫地问是警方来给他们撑腰了吗?


一席话听得郑云龙直翻白眼。


军区占地不是一天两天了,城市里警方的眼线多,军区便把矛头转向山地,没有地就买,买不起就抢,一来二去各种资源都有了。王晰没耐心听这人说下去了,摆摆手叫他滚。


高杨在这小土匪窝里搜到了几瓶消炎药止痛药,看着药片很新就都带上了。代玮在地下室发现了几把匕首,短短的,很锋利,高杨从他背后冷不丁伸过手来时代玮差点失手一刀扎到高杨身上。


高杨“哎哎哎”地摆着手退后几步,代玮看清是他后皱眉骂你怎么跟鬼一样。高杨也不生气,走上来掂了掂匕首,教代玮怎么握刀。


代玮嘀咕我的军事实践课可是拿了满绩的,然而还是乖乖地照葫芦画瓢跟高杨学了一会儿。高杨肩膀上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只是人还有点虚弱,有点大病初愈的苍白感——蔡程昱更甚,折腾这么几下后已经在撑着桌子喝葡萄糖了。


蔡程昱虚弱或者力不从心的时候会变得凶巴巴的,高杨把葡萄糖递给他的时候他板着脸一言不发地接过来,末了小声补了句谢谢。高杨看着觉着好笑,他故意凑过来拉长声音问“你说什么?”。


虚弱状态的蔡程昱果然不禁逗,他立即竖起眉毛。高杨嘿嘿一笑灵活地躲开,顺手掰了一支葡萄糖自己喝掉。


蔡程昱的伤口看起来比高杨严重一点,目前还在渗星星点点的黑血。这种毒比想象中更持久,也多亏了蔡程昱身体好,他喝了葡萄糖后背靠着张超闭目养神。


接下来是清点战利品,多余的要堆在附近做个标记等警方来收。郑云龙咬牙切齿地说便宜王晰了。


黄子弘凡从药片堆里翻了一个瓶子出来,他抢的时候二当家拼命护着的。绿色的瓶子,瓶身上没有任何标签。瓶里有一点液体,郑云龙摇了摇瓶子,开盖,液体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香味。


郑云龙皱了皱眉头,他看了王晰一眼,王晰正在忙自己的事。郑云龙把药瓶塞给黄子弘凡警告他拿住了别丢。黄子弘凡想问什么,郑云龙摇摇头。


夜晚的土匪窝看上去阴森森的。王晰和郑云龙坐在院子里写写画画规划接下来的路线。山里的夜晚还是很好看的,夜晚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张超跑来跑去傻子一样大惊小怪地找星星,黄子弘凡蹲在卧床的高杨和蔡程昱身边削苹果。


黄子弘凡倒腾了半天切了块苹果插在刀尖上,蔡程昱盯这块苹果盯了好久,高杨挑衅地看他一眼,趁黄子弘凡还在估摸刀尖在哪儿的时候高杨一探头叼走了苹果。


蔡程昱对他翻了个白眼。


晚上时蔡程昱的伤口情况稳定下来了,高杨的伤口莫名其妙地开始渗血——看起来很严重的那种渗血,感觉伤口又加深了,一晚上换了三次纱布,高杨的嘴唇有点发白。止血不能光靠上药和换纱布,况且伤口总这样也容易感染。郑云龙福至心灵说让高杨忍一忍,他可以做伤口缝合,然而高杨看到郑云龙掏出来的烧红的针说他还是流血而死比较好。


土匪窝缴来的几乎所有的药都用了个遍,也只是保证高杨不发烧而已。


高杨坐在地上,胳膊松松地垂着,代玮自责得不停试图给他上级打电话叫人来,被王晰按住了。


黄子弘凡又切下一块奇形怪状的苹果递到高杨嘴边,高杨叼走苹果咬了两下吞进去,噎得翻了个白眼。黄子弘凡怜悯地问高杨“吞咽也出问题啦?”,高杨无语地摇摇头。


黄子弘凡眼睛一转,从兜里摸出他在土匪窝搜到的那一小瓶药来。


绿色的瓶子,瓶里只剩一点点液体,黄子弘凡打开瓶子闻了闻,没什么刺激性气味,他滴了一滴在自己手腕上,没什么过敏反应。


黄子弘凡的胆子比高杨更甚,前几天烧烤的时候敢直接吃海滩上打来的不知名的软体动物,偏偏抵抗力还不错,经历过刑讯、被救、颠簸了一路来到黄海依然活蹦乱跳。黄子弘凡把瓶子举到高杨面前让他自己做决定。


蔡程昱去找王晰了,此时这里只有他们两人。高杨斜了黄子弘凡一眼:“你敢给我用?”


黄子弘凡此时脑海中闪过一万个高杨审讯的场景,于是他点头点得很坚决。


“……你这几天用的药也挺杂的,”黄子弘凡推心置腹地说,“不差这一点,你说呢?”


高杨靠着墙闭上眼睛。


“用吧。”


由于不知道药是外敷还是内服的,高杨先胆子很大地喝了一口,剩下的一点点药水涂到伤口上刚刚好用完。药本身没有味道,药水沾到皮肤上没有任何感觉,接触到伤口后有点刺痛,随后是莫名的凉意和酥麻感。高杨若有所思地端详着绿色的小瓶子,黄子弘凡有点紧张地盯着他。


高杨这几天瘦了一圈,不知是因为失血还是劳累而脸色发白,灯光下看起来文文弱弱的,眼皮低垂着,于是眼睛看起来也模糊且温柔。黄子弘凡紧张地问他感觉怎么样,高杨没看他,皱了皱眉。


黄子弘凡的心脏提到嗓子眼。


他突然后悔。高杨说了句什么他没听清,有点慌乱地“嗯嗯?”着凑近高杨。高杨身上的气息是冷的,黄子弘凡则因为心跳加速而体温略有升高。他凑过去的时候高杨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嘴。


“真没事,”高杨就近拍了拍黄子弘凡的肩膀,“感觉好一点了。你怎么知道这东西是药的?”


“要是毒你就死了。”黄子弘凡诚实地回答。


第二天蔡程昱的伤完全不流血了,伤口处结了薄薄一层痂,他的体力也开始逐渐恢复。而高杨的昨晚加重的伤口奇迹般的愈合得比蔡程昱还好,高杨隔着几个人一眼捕捉到黄子弘凡的目光,黄子弘凡呲着牙笑,高杨也心领神会地笑——代玮也舒了口气。


换了王晰开车,人员重新分配了一下,张超和蔡程昱坐到了高杨王晰的车里,代玮去给郑云龙开车。蔡程昱靠在后座懒懒地翻看地图,地图是早上郑云龙徒手画的,潦草但准确,郑云龙很会记路,这也是他能很快在货线上站住脚的原因。


高杨坐在副驾驶闭目养神。王晰问高杨:“你什么时候跟代玮熟悉起来的?”


“上课那次之后吧。”


“……有什么问题吗?”高杨问。


王晰顿了顿。


“代玮跟鞠红川是一个部门的。”


提到鞠红川,高杨的耳朵动了动。他瞄了一眼后视镜,蔡程昱还在埋头看地图,不知道为什么,王晰对蔡程昱似乎没什么防备心,虽然蔡程昱已经明牌是军方的人。


“川哥没什么吧。”高杨含糊地回答。


鞠红川是监察部的总部长,说是监察部,实际上掌握了总局的大部分权力。鞠红川是老好人好大哥,以前跟王晰出任务的时候经常被绑,后来传出鞠红川升职的消息后王晰和高杨还真情实感地担心了一阵,然而鞠红川不记仇,非常大度地把以前的账一笔勾销之后,还善解人意地取消了监察员出任务的规矩。

  

王晰没再说话。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高杨又看了后座的蔡程昱一眼,蔡程昱对他们的谈话完全没反应。高杨问王晰:“代玮怎么了?”


“这几天他一直试图联系鞠红川。”王晰说。


代玮是个行事规矩谨慎的人,这高杨是知道的,似乎在这种情况下联系上级对代玮来说是正常的事。


“……咱们这次行动没告诉川哥吗?”高杨心领神会。


王晰扬了扬眉毛。


“我觉得代玮没关系吧,他那人就那样,”高杨说,“他们监察部的都一板一眼的,喘个气都要打报告,哥你要是不放心这几天我盯着他。”


“还有黄子弘凡你也盯着点。”王晰扬了扬下巴。


“说来……黄子弘凡好像知道什么又好像不知道。”高杨若有所思。


他在数次示意后王晰依然没有做出反应,于是高杨决定说话不再避开蔡程昱。他从兜里摸了摸,掏出一个绿色小瓶子来。小瓶子已经空了,这是高杨昨晚上摸黑在黄子弘凡丢垃圾的地方翻出来的。


王晰瞥了一眼小瓶子:“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高杨加重语气,“黄子弘凡没有上报,但他又敢给我用。他应该知道这是药,应该是有人意会过让他藏起来的。”


“……黄子弘凡对你还挺好。”王晰说。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高杨淡淡地把瓶子揣回兜里。


后座上蔡程昱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高杨展示瓶子的还好他也伸长脖子向前面看。多次意会后王晰不为所动,高杨于是也没避着蔡程昱。蔡程昱从后座伸手要去碰瓶子,被高杨不着痕迹地躲开。

  

蔡程昱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高杨瞄他一眼。

  

“乱摸什么呢?”

  

蔡程昱的手缩了回去,翻了个声势浩大的白眼。


“咱们这是接着去哪儿?”高杨转移话题。


“去军区附近。”


从下午开始下小雨,气温降了几度。高杨上车前很有先见之明地裹上了自己的外套,此时后座的蔡程昱冻得发抖,高杨斜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把外套丢给他。蔡程昱也没客气,裹上外套闷头开始睡觉。这几天的舟车劳顿让高杨也有点困倦,他跟王晰倒了一次手后,自己窝在副驾驶上也开始打瞌睡。王晰后半程话很少,偶尔问问高杨几点了。一路上高杨睡得迷迷糊糊的。


这一觉踏实又悠长,但却并不舒服,高杨再醒来的时候浑身都痛。这时候车已经停了,蔡程昱还在睡,不知为什么王晰也靠在方向盘上似梦似醒。雨下得很大,看时间应该是傍晚,能见度很低,后面郑云龙的车也停了,只是两辆车似乎都停在一片林子里。这条路上林子多,很正常,但这肯定不是他们的目的地。


高杨推了王晰几下,王晰没什么反应。他不敢贸然下车,给另一辆车上的代玮打电话,没人接。


高杨以前跟王晰在这种深山老林里出过任务,王晰说林子里会有瘴气,无论做什么都得速战速决。高杨也不知道他们在这儿停了多久,他不敢下车,只能继续试图叫醒王晰。


这时候手机响起来。是张超。


手机铃声在这样的安静中尖锐且突兀,高杨接起电话来,那一边的张超的声音有点嘶哑。


“停在哪儿了?”


高杨顿了顿:“不知道。我们被下药了。”


“咱不是去补给处吗?……代玮这睡太死了,我开不了车,车怎么停了?咱们在这儿多久了,我睡着之前好像是三点零四……龙哥?龙哥你醒了?噢你没醒……”


高杨被他吵得脑仁疼。他打开免提,手机丢到一边继续摇王晰。张超在电话里问能不能去他车上,高杨估摸了一下两辆车的距离,最后还是决定先不要下车。


“先别动……先把他们叫醒,你那里能看见周围环境吗?”


“没啊就是树……龙哥?龙哥?龙哥你真醒了?”


郑云龙的嘶哑低沉像老头一样的声音传来,几乎在同一时间,王晰也有了反应。


王晰看着高杨的一瞬间似乎有点陌生,高杨喊了几声晰哥,王晰的手按上高杨的肩膀,熟悉的触感让他又醒了一点。王晰看了看时间。


“我们被下药了。”王晰哑着嗓子说,“车停的时间应该是五点左右,我最开始没中招,后面的车先停的,然后有人偷袭了我。”

  

“……偷袭?”高杨看了看前挡风玻璃。


“不是前面,”王晰的声音越发低沉,“是从后面来的,蔡程昱你……”


王晰眉头紧锁,闭上眼睛。


“不对,不是蔡程昱。”


所有人完全清醒是在天黑以后。天黑以后雨和雾气都小了点,高杨胆子大先下了车搭了个帐篷。郑云龙的车是先停的,代玮是那一辆车最后一个睡过去的,停车原因是车子故障。王晰是所有人里最后一个睡着的,而且他是在察觉了后车停下后自己也停了车。王晰说依稀记得自己停车后立即有人在拉扯后车门,他下意识地开了车门锁,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高杨泡了面端给王晰。王晰端着面陷入沉思。


气氛逐渐凝重。


高杨一手端着冒热气的面一手扶着腿,一竖眉毛:“哪个不长眼的拉我们车门?”


已经恢复力气和胆子的张超从面碗里抬起头来,嘴里含着一口饭:“咋的你要审啊?”


黄子弘凡嘿的一声笑出声来,张超一筷子敲到黄子弘凡脸上:“你还笑呢?”


气氛缓和了不少。天黑下来时气温低了很多,高杨主动去查看了蔡程昱的伤口,还好,这么又下药又潮湿又低温的环境下伤口没什么异常。蔡程昱看高杨的眼神带着探究的意味。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帐篷架起来,蔡程昱主动钻进高杨和王晰的帐篷里。


王晰不为所动,低头看地图,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高杨的腰叫他给蔡程昱让一点空间。蔡程昱的表情绷得紧紧的,看了高杨一眼,一言不发地坐在空位上。


蔡程昱伸手要去拿王晰的地图。


高杨突然在同一时间伸手,一只手去抓蔡程昱的手,另一只手直直袭上他的脖子。蔡程昱躲闪不及被高杨按住肩膀,蔡程昱要还手,被高杨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手腕卸掉手上的力。人高马大的蔡程昱被高杨稳稳地按到地上,高杨半跪在他身上,盯着他的脸看了几分钟。期间王晰头也没抬。


蔡程昱依然一言不发。半晌,高杨的手松开,蔡程昱也没躲闪,高杨无奈地、很冒犯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行了,川哥。”


-

在总局监察部鼎鼎大名的一把手鞠红川此时被自己手下的一个小警员冒犯地按在地上在脸上稀罕地摸来摸去,而小警员的上司另一位大警员一副看戏的样子坐在旁边也不出声制止。高杨直到王晰咳嗽一声提醒才作罢。高杨退到王晰身边,还顶着蔡程昱的脸的鞠红川嘿嘿笑了一声坐起来。


一番打斗弄得他满身是土。王晰把地图收起来,伸手就扯鞠红川的脸。


鞠红川“哎呦哎呦”了几声护住脸:“别乱动,做了好久才做好的。”


高杨抱着胳膊无奈地坐在旁边:“川哥你来就来吧,干什么要扮成蔡程昱……”


鞠红川小心地把面具摘下来,他本身长一张笑脸,平时也没见跟谁生过气,面具一摘春风和煦的。他先探头看了看帐篷外,确认没人后兴致勃勃地问:“你们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王晰有一身识人识物的本事,尽管鞠红川擅长模仿和浑水摸鱼且在努力避开人了,但王晰还是能注意到细微的差别。王晰恐怕在鞠红川一现身的时候就认出他了,多年的老同事让王晰对鞠红川有绝对的敏感。而高杨是在车上慢慢认出鞠红川的。


王晰跟高杨谈事情的时候不避蔡程昱说明蔡程昱是自己人,加上王晰以代玮为由头出言提醒,蔡程昱本人为了避免穿帮而一言不发。高杨在车上时有所怀疑,于是把自己的外套丢给了当时后座上的蔡程昱。外套里有代玮当初特意带着的最小型号的执法记录仪,蔡程昱他们军方的人都非常讨厌警方研究的这些破玩意,如果是蔡程昱的话一定会摸到记录仪并不由分说把记录仪丢掉的,这还是这几天高杨才发现的。鞠红川为人谨慎,又不大了解蔡程昱的行事作风,于是记录仪留在了高杨衣兜里。高杨拿回外套一摸就知道对方根本不是蔡程昱,结合前面的印象和帐篷里蔡程昱被完全压制,高杨确定了一直跟着他们的人是鞠红川。


鞠红川绘声绘色地描述他怎么揣摩蔡程昱的言行特征怎么仓皇上阵,末了遗憾地摇摇头说我还得练,高杨笑得眼睛弯弯,亲亲热热地贴到鞠红川身边。


鞠红川是警局所有年轻警员的老大哥,高杨在事业上升期也是王晰和鞠红川一起带的,因此对鞠红川有难以言说的依赖感。能在这样大雾、被下药、受伤的一路上有鞠红川真是太好了。鞠红川把高杨从身上扒拉下来,清了清嗓子。


“……蔡程昱被劫走了?”高杨疑惑。


“晰哥也没注意到?”鞠红川转向王晰。


鞠红川本来想扮成土匪潜入他们的营地与王晰接头的。前一天晚上大家乱糟糟地收拾东西清点物品的时候鞠红川就已经在准备了。他当时还没有扮成蔡程昱的想法,然而暗中观察的鞠红川歪打正着地撞见了蔡程昱被劫走。按理说以蔡程昱的身手和警觉性是不会被这样悄无声息地带走的,然而鞠红川说当时蔡程昱没什么反应,被捂住嘴时也没反抗,胳膊软软地垂着。鞠红川当时判断他是中毒昏迷了。鞠红川紧急做了伪装,装成蔡程昱的样子混进了人群。本来想跟王晰里应外合顺道查一下蔡程昱到底是怎么回事中了什么圈套,没想到刚刚混进队伍就也被药倒了。

裁zz
画框外、平安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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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超,滚回你的床上去

-团综背景超级羊无差

  

  高杨没戴眼镜半夜摸回大通铺,在夜色的一点光亮中隐约觉得自己的床铺看起来不太对劲。

  停下来判断一下,嗯方向正确,没有问题,扶着墙继续往前。靠墙的位置就是好啊,很难走错,他开心地想。

  

  拖鞋触到了床尾,高杨准备上床。

  就这样一手摁到了被子下面不规则的实心触感。

  我草什么东西!

  高杨安静地后撤。

  

  冷静三秒,他重新摸了摸被子底下,有点硌手,软中带硬。噢,是踝骨。再往上摸,嗯是小腿……

  是张超啊,那没事了。

  他一把掀开被子。

  

  没掀开。

  

  张超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完美的卷,安详地、乖巧地...

-团综背景超级羊无差

  

  高杨没戴眼镜半夜摸回大通铺,在夜色的一点光亮中隐约觉得自己的床铺看起来不太对劲。

  停下来判断一下,嗯方向正确,没有问题,扶着墙继续往前。靠墙的位置就是好啊,很难走错,他开心地想。

  

  拖鞋触到了床尾,高杨准备上床。

  就这样一手摁到了被子下面不规则的实心触感。

  我草什么东西!

  高杨安静地后撤。

  

  冷静三秒,他重新摸了摸被子底下,有点硌手,软中带硬。噢,是踝骨。再往上摸,嗯是小腿……

  是张超啊,那没事了。

  他一把掀开被子。

  

  没掀开。

  

  张超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完美的卷,安详地、乖巧地窝在床的中心。一切是那么祥和。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不是张超的位置。    

  高杨跨步上床,上手一个猛推,把这个卷转回了十五分钟前的位置。太好了,松软无知觉的张超他一个人完全推得动。

  

  好像转圈之后被子有点紧了,高杨观察几眼,大发善心决定给张超再松松被子边儿,别憋死了。


  还是不对,我被子呢。

  高杨盘着腿在床铺上陷入沉思。   

  

  他悟了。他开始上手拆这个由于滚动变得更加紧实的一张超卷。拆着拆着就看到了四个被角。

  

  真奢侈呢一个人盖俩。就说善心发早了。

  

  一顿忙乎,被子拆出来,这张超卷变成了一张超饼,四仰八叉地摊在大床上。但羊先生的温柔时刻已结束,不会再试图卷饼。

  

  舒舒服服盖回了被子,高杨轻轻闭眼,准备回到幸福的梦乡。

  然后半个身子被压住了。

  他一把把人推回去。闭目呼气。

  

  没动静了,很好。高杨轻轻闭眼,准备回到幸福的梦乡。

  

  这回是肩膀被靠住了。不是很重,只是悄悄地蹭过来一个毛绒绒的脑袋。现在高杨能听到张超均匀的呼吸声传到他的耳膜,还挺悠长。

  睡得挺香哈,高杨抬了抬眉毛,慢慢呼气。而后开始感觉到若有似无的一点香气。

  

  暖洋洋的,很熟悉的香味,白天还要更浓一些。这几天站坐在一起,很多次搭肩,推搡,肩碰着肩,头挨着头,都是这个味道。

  「好像上次吃饭在路口汇合,他也喷的是这个。我那瓶都没怎么用,还在北京呢。他怎么来录节目还能背三瓶香水,但也没换啊……」

  高杨胡乱想着,找回一点睡意,准备回到幸福的梦乡。

  

  还行,这次没有被胳膊压住胸口,能睡。

  

  

  

  第二天天光将亮。

  高杨朦胧中意识到两个人已经缠成了一个不好用一不小心来解释的状态,一下就醒了。回味一下睡得很香,心情很好,决定大发慈悲放过熟睡的八爪鱼,自己翻身填上了空着的床。

  

  :羊儿,你怎么跑外面来了,你俩半夜还换了个位置啊?

  :哦,张超打呼噜,他说怕吵醒你。 

  

甜水er_(mjj需🪜)

把师弟当🦆睡了之后开始了直球告白

总裁鑫X男大华(求生欲爆棚❤️X醋味🍵🌸)//非典型追妻//非典型一见钟情//完结篇//全文2.4W//左右有意义


前文1 前文2 番外小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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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


在车上睡着的张哲华看清来人是詹鑫,扭过头就去拧车钥匙。


詹鑫先他一步挡在车前,“哲华,抱歉。能不能给我几分钟时间,让我说几句话。”


詹鑫错得再离谱也到底罪不至死,张哲华再生气也不能真开车去撞詹鑫。


偏了偏头,还是让詹鑫上了车。


“詹总。”张哲华刚睡醒,一下午连水都没喝上...

总裁鑫X男大华(求生欲爆棚❤️X醋味🍵🌸)//非典型追妻//非典型一见钟情//完结篇//全文2.4W//左右有意义


前文1 前文2 番外小段子 

———————————————————

前情提要

 

在车上睡着的张哲华看清来人是詹鑫,扭过头就去拧车钥匙。

 

詹鑫先他一步挡在车前,“哲华,抱歉。能不能给我几分钟时间,让我说几句话。”

 

詹鑫错得再离谱也到底罪不至死,张哲华再生气也不能真开车去撞詹鑫。

 

偏了偏头,还是让詹鑫上了车。

 

“詹总。”张哲华刚睡醒,一下午连水都没喝上一口,嗓子紧得发哑,把一天的疲惫都带了出来,“我已经跟郝老师说过了,这几天会有别的同学替我的。”

 

“今天的事儿我可以当没发生过,大家都是成年人,到此为止,行吗?”

 

詹鑫像听不见一样问张哲华,“哲华,你怎么睡车里了?你没回寝室啊。”

 

张哲华声音依旧冷冷的,“这好像跟詹总没什么关系吧。”

 

这时候就得脸皮厚,詹鑫安慰自己。

 

“哲华,我给你打电话你关机了。”

 

张哲华把手机从腿上捡起来,才发现手机早就没电了。

 

“那抱歉了,”张哲华冷笑了一声,“我这种司机不接受随叫随到。”

 

詹鑫硬着头往下顺,“哲华,今天的事儿错在我,晚上也没让你吃上饭吧,我请你吃顿饭,你看行吗。”

 

“不用了詹总,”张哲华摇摇头,“我年轻力壮的饿一顿死不了,有什么话你快说,说完了下车。”

 

哄人得趁热打铁,死缠烂打。

 

不能就这么下车。

 

詹鑫脑子都快要烧了,突然福至心灵,“郝老师给我打电话了。”

 

张哲华想了想郝主任的脾气,多半是给自己出气去了。

 

“挨骂了?”

 

是疑问句,但其实是肯定的语气,

 

“郝老师说了,还是让你跟我对接。”詹鑫心里跟郝老师道了个歉,“他还说,我要是解决不好,就不用回学校了。”

 

 

詹鑫是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的,无论如何要磨到张哲华同意。

 

张哲华痛苦地闭了一下眼睛,他当然没和郝主任实话实说,詹鑫就更不会了。

 

 

算了。

 

也许是睡了一觉消了些气。

也许是不想辜负了郝主任的好心。

 

张哲华长出一口气看向詹鑫,“你来开车,我就去。”

 

“没问题。”詹鑫的眼睛亮了起来,即使在昏暗的车厢里也能看得清。

 

詹鑫亮晶晶的眸子对上张哲华有些走神的眼睛,“我给你当司机。”

 

 

车缓缓从停车场驶离,坐在副驾的张哲华恨恨地想。

 

那么可恶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有那么亮的一双眼睛。

 

以及,为什么这么轻易就答应他了啊?

 

------------------------------

 

车上的空气几近于凝滞,主驾副驾的二人心思各异。

 

张哲华手机关机,连想刷会儿手机分散注意力都做不到。宣讲会和招聘会是与校庆连在一起的,他还要和詹鑫相处好几天。

 

张哲华侧过头看了一眼詹鑫,对方正在全神贯注地开车,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他并不很清楚詹鑫的脾气,传闻中极和气的詹学长是他,把人当🦆往床上带的也是他。他不确定詹鑫会拿出多少时间精力哄自己,可自己又不是他男朋友,哄好了又有什么用呢?

 

生气当然还是生气,但做人得见好就收……吧。

 

想到这儿张哲华又有些迷茫,这个度到底要怎么把握呢。

 

已经平缓的心又开始烦躁起来。你看,过度体谅他人的性格就这点不好,每天瞻前顾后小心翼翼——詹鑫还没开始道歉,他已经在思考如何顺坡下驴了。

 

 

不过好在犯愁的不止他一个。

 

张哲华在思考怎么应对詹鑫,詹鑫也在思考自己的行为逻辑。

 

哄人他当然是会哄的,而且张哲华就差把好哄写脸上了。现在难的不是怎么让对方消气,而是哄好了之后要怎么办。

 

这一次对他来说步子迈得是有些大了,他也没吃上晚饭,感觉脑子不太灵光,对尼古丁的依赖再次泛上来,下意识地把手伸向裤兜,却只摸到了打火机。

 

他愣了一下才想起,他原本的目的只是想下楼买包烟。

 

 

左转向灯滴答滴答地响起来,这是狭小空间里唯一的声音。

 

 

 

张哲华目睹这一幕,意识到有可能詹鑫比他还尴尬,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

 

谢谢,有被爽到。

 

 

 

“詹总这是后悔了?”

 

 

詹鑫完全没有想到会是张哲华先开口。

 

“什么后悔?”

 

 

张哲华语气平淡得像此事与自己无关,“后悔一时心软把我叫醒,现在骑虎难下了。”

 

 

“哪有。”詹鑫勉强地笑笑,“小孩子家家一天到晚想得成多了。”

 

“再怎么着我也是个男人。你要真想追,我走的时候就追了,至于等到现在?”张哲华闭着眼睛靠向头枕,“出来买烟,看见我睡在车里,一时间英雄主义上头了,结果现在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说的哪儿不对吗,詹总。”

 

 

车厢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红灯转绿,詹鑫把车并到直行车道后才开口,“……可不是嗷,我可没你想象中那么冷血。”

 

他苦笑着敲了敲方向盘,“我就是……不太擅长处理这种……情况。”

 

副驾那边也传来一声轻哼,“你觉得我擅长?”

 

 

车内再度安静了片刻,随后两个人一起发出一声轻笑,接下来车里再次陷入沉默,但氛围比之前轻松了不少。

 

 

詹鑫借着看后视镜的功夫瞄了一眼闭着眼睛的张哲华,风水轮流转,下午他坐副驾驶心安理得地呼呼大睡,不过半宿的功夫,主驾副驾就调了个儿。

 

这种状态下的张哲华才终于有了些二十出头男孩子自带的尖锐。原来的单纯随和只是外表的保护壳,其实内里也是一个有脾气的主儿。

 

这点跟自己还真有点儿像。

 

挺好,面团儿一样的人他还真就不喜欢,美人嘛,就应该嬉笑怒骂,宜喜宜嗔。

 

詹鑫完全没在意他此时已经变成了完全的“张哲华主义”,只想着现如今开局不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车开得很稳,张哲华闭着眼睛眼看又要睡着,车停下了。

 

一睁眼又开始滑片,张哲华算了一下今天确实戴隐形眼镜的时间太长了,回手掏出背包里的框架,顺手摘了隐形眼镜。

 

詹鑫正在停车,视线全在倒车影像上,等他一拉手刹一抬头,正对上张哲华戴上眼镜之后抬头,黑框眼镜完全掩盖不了天生的美貌,即便车内光线不好也能看出张哲华白净的脸,妥妥一个高中校草。

 

一时间詹鑫心里危机感顿生,难得地护起了食——这机会要是错过去,是到了晚年躺在摇椅上都得后悔得直拍大腿的程度。

 

 

张哲华下了车,对着街上唯一亮着的牌匾陷入沉默。

 

詹鑫在店门口的台阶上喊他,“走啊哲华,吃饭去。”

 

“你别嫌弃,都这个点儿了,咱们学校附近的饭店基本都关了。”詹鑫一边给张哲华开门一边解释,“别看这是个网咖,但是老板以前是开饭店的,味道真不错。”

 

进了店门,詹鑫正要让老板开机子,张哲华就先开了口,“赵哥,鸡丝面还有吗。”

 

詹鑫登时愣在原地,回身看向张哲华,“你来过这儿?”

 

张哲华低头挑眉,颇为臭屁地笑了一下,“常客。”

 

 

老板正在给饮料架补货,头都没回,“鸡丝面有,但是只能堂食啊,得开机子。”

 

张哲华没再给詹鑫眼神,只跟老板说开个隔间。

 

老板补满货架上最后一瓶冰红茶才终于转过身来,看见詹鑫明显愣了一下,“呦……这……鑫仔?”

 

“咱们这都几年没见了,差点儿我都没认出来。你这是回海大了?”詹鑫笑着应是,说是回海大办点事儿。

 

老板回头看着张哲华又是一愣,“这不华子吗?你们怎么一起来的……你们认识啊?”

 

詹鑫尴尬地笑了一下,张哲华倒是挺大方,说了句下午刚认识,伸手就要掏身份证,手刚摸到衣料就猛地一抬头,“坏了赵哥,我忘带身份证了。”

 

张哲华一摸衣服詹鑫就想起来了,酒店前台把身份证还给张哲华的时候他放在外套兜里了,而外套现在在酒店的床头柜上。

 

 

“行吧,我给你开一台。”老板叹了口气,一边俯身在电脑上操作,一边跟詹鑫聊天,“你说小张本来就长得显小,今天还戴个近视镜,一看跟未成年似的,要不是认识我都不敢给他开机子。”

 

詹鑫笑着转头看过去,眼神里直勾勾明晃晃,“是呗,我今天一见他也差点以为他未成年呢。”

 

 

张哲华偏过头没接茬,但耳尖还是红了。

 

詹鑫回过头说来两碗鸡丝面。正要扫码付钱,一回头看见张哲华正死盯着吧台上的鹅卵石烤肠,又招呼老板再加根烤肠。

 

开完机子张哲华往隔间走,詹鑫却说有东西落在了车上,让张哲华先过去。

 

 

说是隔间,其实只是靠墙的两个连排机子,前后用隔断隔开再在侧面拉个帘子,帘子外面正好充作过道。

 

一路过来隔间大多空着,张哲华坐定才想起来忘了问老板借数据线。可这一坐下就懒得再起,张哲华想着等会儿老板也得过来送吃的,不如等那会儿再借。

 

 

詹鑫回来的时候面和烤肠已经端上来了,汤面有些烫,张哲华正一边看校园网一边吃烤肠。

 

他把手里的袋子放在张哲华面前示意他打开,张哲华不明所以,打开才发现是充电头和数据线,边上是……一盒镇痛贴?

 

张哲华一愣,“我说詹总,这是什么意思……”小隔间不隔音,张哲华把关键词自动消音,“您是不是有点儿高估自己的水平了?也没多激烈,我至于用得上这玩意?”

 

詹鑫拿筷子搅着面散热,回头瞟了一眼,“哎呀,我以为是热帖呢,刚出来有点儿冷,买数据线顺手捎的。”

 

张哲华默默吐槽,谁家外头二十五六度贴热帖啊,再说数据线和膏药怎么也不能是一家店能买齐的啊。

 

詹鑫回头瞄了一眼张哲华的坐姿,那左膝盖到右膝盖打车得二十。“反正买都买了,你今天开那么长时间车,要不贴一个,省得白瞎了。”

 

张哲华又想起后入时詹鑫托住腰的举动,原来真的是因为看出自己腰不好才这样的。

 

不知道这招对多少人使过呢。

 

“詹总倒是心细如发。”张哲华撇撇嘴,“对司机都照顾有加哈。”

 

听见张哲华又提司机这茬,詹鑫心说这孩子果然还是没消气。他撂下筷子转过去对着张哲华,颇为正式地开口,“哲华,关于这件事儿我得跟你道个歉。”

 

詹鑫倒是坦诚,“我确实是在机场认错人了。”

 

“我是来实地考察顺便回海大参加秋招的,王利发是安熙的一个乙方。”

 

“他可能是想让我让几分利或者想让我放松一些考察标准,所以安排了……额……”

 

张哲华吸溜完一口面条,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安排了一个鸭子来接你?”

 

“对,一开始我挺不高兴的。”詹鑫手心又出了一层的汗,他摸不准张哲华的态度,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但后来咱俩撞在一块儿我看见你……你……”

 

张哲华一挑眉,“看见我长得不错?”

 

“正经挺好看呢。”顺毛捋还能不会吗,詹鑫立即开启夸夸模式,“像个冰霜王子,身上都闪着光儿都……”

 

张哲华被夸得这口面卡在嗓子眼儿,费半天劲才咽下去,想赶紧跳过这一趴,一边问然后呢,一边想喝口面汤顺顺。

 

“就长相特别清纯。”

 

“噗……”张哲华好悬被这口面汤呛死,“咳……咳咳……别……咳……别整这事儿啊!”

 

“如孩童一般……”

 

“别说了!”张哲华赶紧撂下筷子去推詹鑫,“你给我整难受了……”

 

詹鑫最终去前台拿了两瓶水,张哲华一口气喝进去半瓶才把咳嗽压下来。

 

张哲华没敢跟詹鑫对视,捏着水瓶子半低头问詹鑫,“所以,你不是跟谁都能……”

 

他没说完,但詹鑫听懂了。

 

“当然。这些东西我不也喜欢,能推就推。但生意场上有些东西也不能完全拒绝。原本我是打算到了酒店就让接我的人回去。”

 

“那又是什么时候改主意的。”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在车上睡醒之后,也可能就是你撞到我之后。”詹鑫笑了一下,“我在电梯里就想,王利发要是借此抬价,我也认栽了。”

 

 

张哲华生气的原因很简单,其一是气他和詹鑫之间关系不对等——他以为是一见钟情,没想到詹鑫来者不拒。其二就是詹鑫在发现这个误会之后编瞎话骗他。

 

张哲华低头猛嗦了两口面,现在特殊性和唯一性都摆在了眼前,其实气已经被消去一半。

 

“结果你说你不是王利发派来的……”詹鑫苦笑,“我真不是诚心骗你,也不是想故意占你便宜的。”

 

“认错人和骗你确实是我不对,哲华,对不起。”

 

说谎就要有被揭穿的自觉。

 

酒店里张哲华摔门而去的背影再度映在脑海里。

 

那些背影也许不只属于张哲华,好像也属于很多人。交错的人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变得模糊不清,他固执地拗在原地,像是一个月台的值守——有人归来时他会敞开双臂送出一个拥抱,如若乘车远去,他也泰然自若,绝不会迈出追寻的脚步。

 

这可以说是一种自我保护,也可以说是自私。

 

消耗别人的同时也消耗自己。

 

也曾有人离开得不那么坚定,来来又去去,可无论如何回望,他都坚定得像是一尊塑像。

 

迈出那一步会有多难?为什么不去追呢?

 

 

你想要的是什么呢?

 

 

詹鑫看着身边戴着眼镜安静吃面的年轻人。

 

张哲华是最特殊的那一个——他既没有回头,也没消失在茫茫人海,现在的进退维谷其实是詹鑫自己主动促成的。

 

机会再一次摆在了眼前,再往前走一步,哪怕走一步呢?

 

也许是贪念吧,詹鑫想,眼前的人对他的吸引力大得惊人,他不想这么错过。

 

他想不通,他们分明才认识了不到八个小时,他一贯慢热,理应不会有这么丰沛的感情。也许是愧疚,也许是张哲华好看的脸,再或者是他太过于像年轻时的自己,想到这儿詹鑫在心里笑了一下——这或许是一种另辟蹊径式的自恋。

 

自我审视的时间有些过长,他的沉默换来了年轻人探究的回望,虽然没有说话,但詹鑫就是明白张哲华想说什么——这就完了?这就是你说的诚心诚意的道歉?

 

确实不能到此为止。

 

很像那种俗套的搭讪方式,他想到宝黛初见的那一句——这个人我从前见过的。

 

——虽是初见,却似久别重逢。

 

他拍拍张哲华他就知道把腰再塌下去一些,他没摸出烟盒他就知道他半夜寻人是临时起意。

 

成年人的沟通成本是巨大的,每个人都在努力为自己留有余地,无数次的交深言浅却担心自己交浅言深。

 

多难得,他和一个近乎陌生的人心照不宣。

 

 

站在原地会怎样呢?

 

答案再明确不过。

 

会后悔。

 

而且张哲华会是“不在一起会后悔”榜单里当之无愧的头名。

 

詹鑫回望向张哲华探究的眼神。

 

 

“我也不至于一路上一点儿蹊跷都发现不了,你要说我见色起意也行,说我先入为主也行……但那些感觉不太对的地方我确实是下意识选择忽略了。”

 

“包括刚才叫醒你,可以说是临时起意,但是我绝不后悔。”

 

“哲华,虽然认识的方式有些奇怪,但是我想说,我……”

 

“我不想就这么糊弄过去算了,能不能给我个机会,咱们能不能再往前迈一步试试?”

 

也不是很难嘛。

 

主动走出一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沉重,反而如释重负

 

 

汤面的热气氤氲在眼前,张哲华低着头,没再嗦面也没再说话。

 

这些话听起来无异于表白。

 

他有些不明白詹鑫了。

 

明明只需要简单道个歉他们就能恢复到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状态,做几天和和气气的师兄弟。等到校庆一结束就自动沉寂在微信列表里,连点赞之交都不用维系。

 

他为什么要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

 

出于他的大男子主义?他的愧疚心?总不可能就这一会儿就爱上自己了吧?

 

又或者是睡他没睡够?

 

虽然晚上的体验感不错,詹鑫也确实很会照顾人,但如果再继续就会有陷进去的风险,这对他来说太难控制,所以最好浅尝辄止。

 

詹鑫比自己大七岁居然这么纯情吗?那不得处处都……

 

不过他以前都是走钱色交易,应该也不会。

 

 

那他这是……想补偿我?

 

用谈恋爱补偿?

 

开端已经如此混乱了,最好的做法就是快刀斩乱麻,不想这么算了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不能就这么算了?

 

詹鑫不过就是一时上头,过不几天就清醒了,自己当真了才是大傻子呢。

 

要不说不能约认识的人,一旦藕断丝连起来就格外的麻烦,而张哲华最怕麻烦。

 

感觉飘着热气的面条都不香了。

 

张哲华疯狂头脑风暴,反复遣词造句。

 

 

要不装傻吧,装傻他擅长。

 

学校里那些小姑娘明里暗里的表白他都是这么处理的。

 

 

装听不懂是最委婉也最直接的拒绝。

 

但也不能太傻,张哲华心里想起詹鑫的种种行为,觉得还是得小小地报复一下。

 

 

几平方的小隔间里时间流速似乎格外缓慢,詹鑫感觉度秒如年。

 

许久,面碗里的面再次被筷子挑起,张哲华轻笑,“yuē//个//pào//而已,说这些可有点儿越界了嗷。”张哲华吃着面条,说话含含糊糊,“面要坨了,吃饭吧,师哥”

 

 

称呼倒是从“詹总”变成了“师哥”,但詹鑫听着心却更凉了。

 

之前叫他“詹总”是带着些脾气,故意这么喊用来气他的,这会儿叫回师哥,大有一种翻了篇儿之后要公事公办的意思。

 

他确定张哲华不因为认错人的事儿生气了,但也同样确定了另一个事实——张哲华并没对他有什么多余的感情,跟他一样是见色起意之后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的处事风格。

 

 

 

詹鑫的一贯原则是我出钱你出力,下床之后别联系。张哲华则主打一个你单身我单身,睡醒之后陌路人。

 

温存体贴的有效期截至第二天退房。当然,如果能够延迟退房的话这份感情也可以延迟那么两个小时。

 

出了酒店大门就是桥归桥路归路,人为患上选择性失忆症。

 

 

回旋镖的最大作用应该就是用来扎死自己。

 

詹鑫终于明白什么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他也没想到当时令他有些介意的一坛子醋会变成一块绊脚石,自己刚迈出去一步紧接着就要摔个大跟头。

 

 

郝老师说张哲华像自己,现在看起来可不只是像,怎么着都得是青出于蓝。

 

不仅脾气不小,还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

 

习惯被倒追的人并不适应这么直接的拒绝。

 

詹鑫一时语塞。

 

 

夏虫也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他第一次觉得他百吃不腻的汤面有些难以下咽。

 

 

张哲华则看起来完全没受影响,风卷残云吃完一碗面,连汤都喝干了。

 

张哲华对着詹鑫笑笑,好像刚才说话那个人不是他一样,依旧的清纯可爱。

 

他说,“师哥,我没吃饱。”

 

 

 

詹鑫强忍住费解的表情,虽然很难,但他做到了。

 

孩子可能还在长身体,多吃点怎么了?

 

詹鑫缓过一口气问他,“那再加点啥不?”

 

“我还是想吃大米饭。”

 

……

 

 

 

最终张哲华又要了一份蛋炒饭才终于打了个饱嗝。

 

吃饱喝足,张哲华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师哥,加个微信,我把流程稿发你,你把宣讲会的PPT发我,我交给学校审核一下。”

 

詹鑫加完微信之后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一点多了,身边的男大还得上课,再折腾今天这一宿都不用睡了。

 

“明天再整吧哲华,一点多了,你明天还有早八呢。”

 

张哲华也困,但他身份证在詹鑫房间里,他自己开不了房间,刚拒绝完詹鑫更进一步的请求,回头半夜三更上詹鑫屋里取身份证。

 

还有比这更令人社死的事儿吗?

 

“你发给我吧师哥。”张哲华把熄了屏的电脑点亮,头往椅子上一靠,“我打算搁这儿包个宿。”

 

詹鑫眼睛瞟到张哲华的屏幕上,看见他正在看校园网的推送,心里突然有了主意。

 

他把房卡放在张哲华面前,“你去我那儿凑合一宿,我出去再开个房,在这儿坐一宿再去上课,你是铁打的腰也受不了。”

 

“不用,真没事儿……”

 

张哲华刚想拒绝,就被詹鑫打断,“你先听我说完哲华。”

 

“明天下午我要去王利发的公司考察,我想让你陪我去。你晚上也听见了,王利发应该是还没死心,打算用些邪门歪道,我想请你去帮我镇镇场子,到时候好办事。”

 

“你还打算跟他合作?”张哲华皱眉,该不是为了让自己多跟他在一起,故意搞这一出吧。

 

詹鑫看了他一眼,明白他想的是什么,便开口解释,“他家送来的样品质量是过关的,现有的产品我们也都送检过,有些甚至远高于安熙的合作标准。安熙新开发的主线产品对车间的要求很高,王利发前年新进了两条生产线,产能也跟得上。”

 

谈到工作上的事情詹鑫的神情就变得颇为严肃,眉头无意识地蹙起,坐姿也端正了起来。

 

也许是师哥叫顺了口,张哲华直到此刻才意识到对面坐着的不是一个正在出差的社畜,而是一个白手起家且事业有成的公司总裁。他也不自觉地直起背,跟着认真起来。

 

“这边毕竟占了一个沿海优势,有大型港口,货运比其他城市更方便一些。如果能合作的话安熙打算在这儿设仓。”

 

“原本检测报告出来之后就计划着要签协议,但分公司的主管接触了一下王利发,觉得还是要慎重一些,所以我就亲自来了。”

 

张哲华渐渐明白过来,“所以你不是来考察工厂的,那只是幌子,其实你是来考察王利发的?”

 

“不错,很聪明。”詹鑫轻轻点头,表示对张哲华的认可,接着说道,“一开始我本来想着自己去就可以了,但现在很明显我需要一个人来替我挡掉这朵烂桃花。现在这种情况下,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这样说,解释通了吗。”

 

“解释得通。”张哲华点头,“但如果我拒绝,你也有办法能躲过去的,对吧。”

 

詹鑫和张哲华对视了一会儿,无奈地笑了。

 

一旦孩子的防备心起来了,再骗就难了。

 

“是,我确实有办法,但那会很麻烦。”詹鑫坦诚道,“带上你一起是最简单的方法。”

 

“这个忙也不是白帮的。”詹鑫指了指张哲华电脑上的校招推送。

 

“如果安熙决定和王利发合作,到那时候需要专人对接,这个岗位里可以安排一个实习岗给你。一是能给郝主任那边一个交代,二是你还没毕业,在这边实习比较方便。而且在这边你有你的直属领导,我回总部之后你也见不到我,也不会觉得尴尬。”

 

“如果王利发这边确实不行,我会在分公司的财务岗给你留个实习,也是一样,先不签三方。如果毕业前你找到更好的工作了,就当送你一份实习经历,如果没有比安熙好的,直接签在安熙,我给你兜底。”

 

“如何?”

 

詹鑫的计划不仅解决了王利发安排的鸭子,也能给郝主任一个交代,还帮张哲华解决就业的问题,可谓一箭三雕。

 

能在短时间内整合信息并满足所有人的需求,张哲华由衷地敬佩詹鑫的决策能力,如果跟在詹鑫身边,应该能学到不少的东西。

 

没过多犹豫,张哲华点了头,“成交。”

 

“所以你今天得好好睡觉,明天还有一天的事儿呢。”詹鑫回头问他,“会喝酒吗?”

 

“会一点儿。”

 

“那太好了,不用担心王利发灌你酒了。”

 

詹鑫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又恢复到了随和模式,“行了,拿上东西,咱走吧。”

 

张哲华点点头起身,肌肉牵动着酸痛的腰部,尽管有意识地掩藏,动作还是不太流畅。

 

“回去的车我开。”詹鑫瞄了一眼张哲华,拿起车钥匙往外走,张哲华趁着詹鑫背对他,赶紧伸了个懒腰。

 

 

等回到酒店詹鑫才得知一个身份证只能开一间房,海大这次难得的大手笔,预定了全部的标间,他们没有能更换的空房。

 

“没事儿,你先上去。”詹鑫拍了拍张哲华的肩膀就要往门外走,“这附近还有好几家酒店呢,我去别家。”

 

张哲华看了一眼酒店的挂钟,时针已经接近到二。

 

你要说詹鑫纯情吧,他见人第一面就敢把人往床上带,可你要说他随便吧,这能占便宜的时候又要分房睡了。

 

不懂。

 

其实他也有不懂的地方。

 

按道理来说,既然拒绝了詹鑫就应该干脆一点,可他们的相处流程又不是按道理走的——最亲密的事情已经做过了,再如何相处也很难不暧昧。他们两个似乎都对刻意保持生疏的距离感都很别扭,况且詹鑫身上天然就带着想让人贴贴的感觉——当然,也有可能只有自己这么感觉。

 

想贴吗?

 

想贴。

 

那就贴。

 

为什么不能随心所欲一点。

 

 

“算了师哥。”张哲华叫住他,“就凑合着睡一宿吧。”

 

詹鑫有点发愣,站在原地看着张哲华,还在想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张哲华叹了口气,拉着詹鑫上了电梯。

 

屋子和他离开的时候没什么差别,张哲华看向开着的窗,窗台上的烟缸已经半满,看起来他走之后詹鑫应该是一直在窗户边抽烟。

 

桌子上他们订的外卖已经完全冷掉,张哲华想了想把他们一股脑地放进房间里的小冰箱。

 

一口没动就扔了实在可惜,张哲华一贯勤俭持家,决定明天拿回学校,用微波炉加热一下,酷滕和天放不挑食,是能吃剩菜的。

 

床上是詹鑫新换的床品,已经不复傍晚时的凌乱,但润滑液和套子还大剌剌的摆在床头柜上。

 

张哲华错了眼睛,看见詹鑫从洗手间出来,他紧接着进去洗漱。等他洗漱完,床头已经空无一物,而詹鑫正坐在床上拆镇痛贴的包装。

 

张哲华觉得没必要,但詹鑫坚持,他懒得争执,索性把短袖脱了。

 

袒露的上半身全是深深浅浅红印,詹鑫瞄了一眼就让张哲华转过去。

 

“怎么了师哥。”张哲华觉得好笑,“这不是你干的吗?”

 

詹鑫没接茬,只是按了按张哲华的后腰,“是这儿疼吗?”

 

张哲华嗯了一声,詹鑫在两个对称的位置贴上膏药,贴好之后詹鑫才发现对应的两侧腰间各有两个指痕。

 

詹鑫拿指尖轻轻戳了戳,惹得张哲华猛地一躲。

 

“疼吗?”

 

“疼倒是不疼。”张哲华揉了揉腰侧,“你一碰痒痒。”

 

詹鑫说了句那就好就绕到床的另一侧,掀开被子准备睡觉。

 

张哲华看着他,“你不脱衣服吗?”

 

詹鑫看了一眼赤膊的张哲华,“算了吧。我就不脱了。”

 

张哲华没说话,只是歪着脑袋看着詹鑫。

 

 

詹鑫看表情就明白张哲华想说什么——18+都做完了,这会儿整上纯爱了?

 

行吧行吧。

 

詹鑫索性也脱了衣服,关上灯跟张哲华一起躺在床上。

 

 

说起来这种感觉倒也很奇妙。

 

第一次跟另一个人躺在一张床上却像隔着楚河汉界。

 

张哲华的手机还亮着屏,应该是在定闹钟。

 

“你说咱俩这样,像不像要离婚的两口子。”张哲华撂下手机,这对他来说也是新奇的体验。

 

詹鑫轻笑,“像xing//sheng//huo//不和谐”

 

张哲华也笑,酒店的床太软,平躺对腰不好,翻过身背对詹鑫,“这样是不是更同床异梦了。”

 

张哲华刚说完话,后腰就抵上了温热的掌根,詹鑫也侧过身,轻轻地揉按着张哲华的腰,“都两口子了,搂一下不过分吧。”

 

一个人睡觉哪有两个人贴贴舒服,张哲华往后靠了靠,詹鑫的整个手掌都落在了自己的腰上,而自己也完全缩在了詹鑫的怀里。

 

詹鑫的呼吸打在张哲华的脖颈上,张哲华缩了下脖子,撑着抬了抬头,轻声道,“不过分。”

 

于是詹鑫从善如流地把胳膊放在他的枕头下,另一只手揽着张哲华完全贴在了自己身上。

 

 

 

“睡吧,哲华。”詹鑫已经开始犯困,说话的声音都很轻。

 

“嗯。”张哲华感觉自己回答了,但也不太确定,他犹豫着要不要再回一句,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一夜无话。

 

七点的闹钟准时响起,张哲华第一时间坐了起来,坚持了不到五秒钟就躺下了。

 

五分钟之后,张哲华再次被闹钟叫醒,再次倒下。

 

詹鑫在张哲华第一次仰卧起坐的时候就被吵醒了,看着张哲华反复起炕感觉挺好笑的,也没参与,就静静地看。

 

终于在七点半的时候,张哲华稳稳地坐住了,没有再倒下。

 

这时候詹鑫已经洗漱好了,看着张哲华在床上坐着,“呦,醒了?”

 

张哲华点点头,“嗯。”

 

“快点儿洗漱吧,我开车送你去。”詹鑫看了眼表,“再不起不赶趟了。”

 

张哲华勉强地睁开眼睛,晃晃悠悠地进了卫生间。

 

詹鑫感觉自己像是那种催着孩子上学的家长,看着张哲华慢慢悠悠的就心里发急。

 

洗了把脸之后张哲华彻底清醒了过来,动作也快了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问詹鑫什么时候去王利发的公司,具体位置在哪儿。

 

詹鑫跟在他身后,一手拿着车钥匙手拎着张哲华的外套,“这你就别操心了,我中午去学校接你。”

 

“啊?”张哲华穿衣服的手一顿,“不用这么麻烦吧。”

 

“你快点儿吧祖宗。”詹鑫给张哲华开门,“我一会儿借一下你的车去公司开个会,中午在B食堂等你。”

 

“你总不能带着饭菜去上课吧。”

 

张哲华一想觉得挺好玩,“也不是不行。”

 

电梯顺利地行至一楼,詹鑫把外套扔给张哲华,一起快步走到车前。

 

 

即便只有两个路口詹鑫也开得很猛,张哲华感觉刚系上安全带的功夫詹鑫已经停车了。

 

一看表,7:50。

 

“几楼啊?赶不赶趟。”

 

“赶趟,二楼。”

 

 

张哲华早就开好了扫一扫,关上车门转身就对着门口的餐车扫了四块钱。

 

 

7:53,张哲华一步两磴跑上门口的台阶,左手拎着俩包子一个豆浆,右手还不忘跟詹鑫挥手告别。

 

教学楼前,穿着白T的男孩奔跑在人流中,年轻得像是朝阳。人流涌动,不断交错变化,但在詹鑫的眼睛里,那一片空间都几乎没有什么色彩。一方天地间,只有张哲华的那一抹白在发光发亮,普照的阳光似乎成为独照在了张哲华的身上的追光灯,詹鑫注目良久,久久未曾离开。

 

 

后车的鸣笛声惊醒了詹鑫,他这才回过头启动发动机,开向了公司。

 

 

分公司的会议室里,放PPT的电脑熄屏了三回,詹鑫才终于迎着早高峰到了公司。

 

在门口迎上早就等在那儿的主管,詹鑫大步流星往会议室走,主管不明所以也只能快步跟上。

 

“人都齐了吗?”

 

“都齐了,詹总。”

 

“主持人是谁?”

 

“今天主讲人是李……”主管话刚讲到一半就被詹鑫伸手打断,“不管是谁,告诉他们都抓紧时间,我上午还有其他事儿。”

 

主管愣一下,小声提醒道,“跟王总的约应该是约在了下午……”

 

“不是王利发。”詹鑫把车钥匙交给主管,“一会儿找人把这辆车给我加满油,之后停到我发给你的位置上,另外你一会儿再给我找辆车。”

 

“那我一会儿找个司机送您。”

 

“不是公事,我自己开车就行。哦对了,下午的考察我自己过去,如果要合作我会把签约地点定在王利发那边,到时候如果不放心你再过去看看,不过不用急,合同签与不签我明天上午通知你。”

 

詹鑫说完就推开会议室的门,徒留主管愣在原地。

 

 

已经准备好下午陪领导考察的主管:???

 

 

会议室里,詹鑫出着耳朵听着主持人讲PPT,眼睛则一直落在电脑上,皱着眉看着时间。

 

讲PPT的小李刚入职不久,第一次见到大老板难免有些紧张,看着詹鑫冷着脸一言不发还以为詹鑫嫌自己讲得太慢,在精炼的基础上又加快了语速,一场会议开下来,舌头差点儿打结。

 

“詹……詹总,我汇报完了,您看有什么指示吗?”

 

“口条不错啊。”

 

詹鑫不知道他无意识的冷脸差点把人吓死,还自以为幽默地开了个玩笑。

 

“抱歉詹总,下次我一定注意时间。”

 

“啊?”詹鑫愣了一下,随后笑了出来,“我夸你呢。”

 

看见他笑了,一屋子人才都松了口气。詹鑫随后几点意见,掐着时间散了会,临走之前又跟人力的主管交代了几句,才匆匆开车离开。

 

 

他到海大时刚好十一点半,还没到午休时间,食堂的人不是很多,詹鑫找了一个靠门的位置,确保张哲华一进屋就能看见他。

 

王天放和酷滕跟着张哲华往食堂走,路上还是有点儿不相信,“华子哥,你别骗人啊,真是詹学长啊?人家那老大公司老板,在咱们食堂等你?”

 

“我骗你干啥,一会儿就能见到了。”张哲华一闪身躲开了王天放刚抓过篮球的手,“别给我抓埋汰了,我下午有事儿呢。”

 

张哲华下了课去洗了个澡,简单地抓了抓头发,回寝室换了一身浅蓝色的休闲西服,本来里面打算穿个短袖,但脖子上的吻痕还没消退,最后还是穿了衬衫,为了不显得太过正式,脚上穿的是一双小白鞋。

 

 

詹鑫不出意外地又看愣了。

 

“怎么了师哥?”张哲华伸手在詹鑫眼前挥了挥手,“瞅啥呢?”

 

“没事儿,在想别的事儿。”詹鑫看见张哲华身后还跟着两个人,问张哲华,“不介绍一下吗。”

 

“这是我室友,腾哲,这个是天放。”

 

俩人有些拘谨地跟詹鑫打了招呼,詹鑫摆摆手,“你俩跟华子一样都叫我师哥就行。”

 

张哲华偏了偏头没作声,詹鑫瞄了他一眼,招呼着大家坐下,四人刚好凑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刚开始气氛还有些尴尬,但四个东北人聚集在一起是不可能让气氛冷掉的,没过五分钟他俩就和詹鑫混熟了。

 

“师哥你都不知道,我们上大三那年赶上六十五周年校庆,学校不知道抽的什么风,非得要跟六十周年校庆时候一样大办。那时候华子刚换届,两眼一抹黑,上一届主席又实习去了,一点儿什么参考资料没留下,你说可气不可气。后来我们就上那个车库,就放废弃主机的仓房。全是灰,我们挨个试啊,试了得有二十来台,好容易才找着之前学生会办公室换下来那台,那给华子造的,浑身黢黑。后来华子在那里头找了个文件夹,那里头节目单PPT,主持稿流程图啥都有。给我们都乐坏了,我心说这不再生父母嘛。”

 

“结果一看策划,署名全是你,师哥你说你和华子多大缘分呐!”

 

张哲华没想到酷滕会揭他的底,脸上直发烫,赶紧给了酷滕一肘,“别瞎说。”

 

詹鑫瞟了一眼张哲华,“是嘛?还有这么好玩儿的事儿呢?哲华可没跟我说过。”

 

“那要说好玩儿,昨天才好玩儿呢。”王天放一边吃一边跟酷滕说,“昨天晚上,我跟小雪儿我俩上分没上去,差点吵架,多亏华子。”

 

酷滕也对昨晚的战况好奇,紧跟着问,“怎么呢?”

 

“就昨天晚上,华子拿你的号打的嘛,完了带着他对象。”王天放一边说一边笑,“那老华子玩儿打野,杀25个,没赢了。”

 

“为啥啊?”酷滕费解,“对面是电竞选手啊,这都能输。”

 

“不是不是,我给你看战绩。”王天放掏出手机指给酷滕,“你看吧,华子对象的战绩。”

 

“那小雪儿玩儿得辅助,一点儿血都没掉啊,华子对象全给挡住了。后来华子对象就掉段了,那小雪儿看华子这么打都赢不了,就说不打了,今天可能不宜上分儿,我俩就没吵上架,哈哈哈哈哈哈。”

 

王天放和酷滕聊得正火热,丝毫没注意到对面儿的詹鑫夹了三回青菜都没夹起来。

 

张哲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詹鑫,脸上写满了揶揄。

 

“师哥,吃点儿肉。”张哲华趁着他俩没注意,给詹鑫夹了一片肉,“别老吃菜,越吃越菜。”

 

詹鑫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他一脚。他是发现了,自打张哲华摔门走了之后,对他是客气也没有了尊敬也没有了,这前后辈之间处着处着成同辈了。

 

等送走了酷滕和天放,两个人也往停车场走,詹鑫把车钥匙递给张哲华,“这段儿得你来了,用不用先熟悉熟悉车?”

 

张哲华对着奔驰车钥匙眨眨眼,“咋换车了?”

 

“哪能天天开你的车。你那辆加好油停酒店了,这是公司的车。”詹鑫瞥了一眼那辆车,“我倒是不挑,但出门谈生意,还是得有点儿样子。”

 

正准备上车,一回头看见张哲华系得严严实实的衬衫,扫了一眼周围没人,上手解开了张哲华衬衫上的两个扣子,“这大热天儿的你把扣系这么严实干嘛啊,不怕出痱子啊。”

 

张哲华接过车钥匙,拿手指了指脖子上的红痕,“来来来你自己看,你说说为什么。”

 

詹鑫抱臂叹气,“这现在是詹总也不喊了,师哥也不叫了,等今天办完事儿我是不是得叫你师哥了啊。”

 

“您随意。”张哲华坐上驾驶位,“反正也不缺人叫你师哥。”

 

詹鑫拿胳膊肘杵他,“吃醋了?”

 

张哲华没理,只问他要去哪儿。

 

“这两天在学校,难免的嘛。”詹鑫一边解释一边低头用手机导航,“不过这两天没人的时候你可以喊我鑫仔。”

 

张哲华:???

 

“当然,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也可以让大家叫我学长。”詹鑫把手机递过去,“这样就只有你叫我师哥。”

 

张哲华没作声,纯当没听见一样起车。

 

心脏却漏跳了半拍。

 

詹鑫今天穿的是白色西装和白色的圆领内搭,脸上戴了一副黑框眼镜,整个人的威严感比昨天强很多。

 

正常来说厚实的圆形镜框应该带给人一些钝感,在詹鑫脸上却意外地中和掉了圆脸带来的亲切,多了些生人勿近的冷清。

 

此刻他正完全半靠着副驾半侧着身看向张哲华,像只慵懒的猫。好看的眼睛被挡去大半,神情淡淡的,看着不像一个公司的总裁,倒像是个大艺术家。

 

张哲华放在档把上的手顿在原地,不自觉地与詹鑫对视。

 

很多人远远地看过去像是一片静谧的湖泊,似乎深不可测,可如果有人跨入其中,才会发现那些景象不过是虚假的投影,内里其实是一眼就能够望到头的浅薄。而詹鑫像一团浅浅的白雾,触手可及又模糊地笼罩着一切,走近时会以为再近一些就能看清看透,但殊不知,随着一步一步地靠近,自身早就已经被白雾所裹挟,而这团迷雾本身,无论多么深入都无法穿透,走多久都似乎走不到尽头。

 

即便接触变多,张哲华也发现这些了解似乎并不能构成詹鑫的万分之一,他越好奇就越想靠得更近,越近就越好奇。

 

詹鑫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昨晚说的那些都是骗你的?我就是一时冲动,过不了几天就该腻了,谁相信谁是傻子?”

 

张哲华反问,“我不应该这么觉得吗?”

 

詹鑫点头道,“当然,咱们刚认识不久,又有一些误会,还没有构建基本的信任,你这么觉得很正常。”

 

“但我确实是认真的。”

 

“不是三分钟热度,也不是出于什么良心上的补偿,我是真的很喜欢你这个人。而且你不接受我也完全没有问题。”

 

“我说这些也只是想让你知道,从咱们遇见之后我做的每件事并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只是因为是你我才会这么做。”

 

“你可以怀疑我的诚意,但所有让你有所怀疑的事情都应该是我没处理好,都是我的问题,我会证明给你看。”

 

“但请你不用怀疑自己的特殊性,我是真心觉得你很特别。”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最后是张哲华先转过了头。

 

心脏的悸动是骗不了人的,他二十多岁的人生里还从未遇到过像詹鑫一样的人,如一团云彩一般悬于高空触不可及,他却能体察到你的所有的细枝末节,状似不经意地把你完全包裹住。

 

有些感情就像拔河,双方选手势均力敌这一场比赛才能持久,差距过大则会食之无味,完全没有什么看头。

 

詹鑫语气里的诚恳他听得出,但他既看不出詹新能使出多大力气,也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犹豫再三,他还是开了口,“我……”

 

“嘘……”

 

詹鑫竖起右手的食指打断了他,“不用非得说些什么。”

 

“表白失败的人生经历有一次就够了。”詹鑫笑道,“我不想短时间内迎接第二次。”

 

张哲华心里默默感谢詹鑫给了他台阶,他也顺利地起车上路,“你以前每次表白都成功?”

 

“不是。”詹鑫傲娇地回复他,“以前都是被表白。”

 

张哲华:……

 

 

到开发区的路有些远,饶是张哲华这种好耐性都忍不住对着第九个红灯直嘬牙花子,“师哥,你这么大的公司老板,身边就不能配个助理,咱也坐坐后座?”

 

詹鑫睨他一眼,“你不就是吗?”

 

张哲华笑了,“这就是我今天的人设呗。”

 

詹鑫摇摇头,“准确的人设应该是我在这儿包养的大学生,名为助理,实则小白脸。”

 

张哲华听完几乎是用脸骂人,“我?小白脸?”

 

“你今天的打扮很符合人设啊。”

 

职业装穿在张哲华身上意外的合适,并不是詹鑫想象中的偷穿大人衣服的模样,淡蓝的颜色很称他白皙的皮肤,休闲款的西装很好地给年轻的脸增添了一些稳重,可能归功于不同以往的顺毛发型,张哲华随便用发胶抓出来的偏分终于让他看起来符合了自己的年龄,而不是像个未成年。

 

詹鑫心里暗叹,昨天不修边幅的时候像盆纯白的茉莉,今天随便打扮下就变成一丛明艳的芍药。

 

果真美人千面。

 

“这个戴着。”詹鑫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枚银色素戒递给他,看着跟他食指上的银色戒指像是一对儿。

 

“我这脖子还不够明显吗?还得戴这玩意?”张哲华趁着红灯把戒指套在食指上,有些紧,又换到中指。

 

“戴不上吗?”詹鑫问。

 

“嗯,中指合适。你前男友手倒是够小的。”

 

詹鑫也把戒指换到中指,顺手拍了下张哲华后脑勺,“屁的前男友。”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发票,“就知道你不信,特意没扔票子。看看,上午刚买的,我没给别人买过戒指嗷。”

 

张哲华的心脏涌起一阵隐秘的愉悦,像只敢在落日后绽放的夜来香,此时乾坤朗朗,便收拢着花冠跟詹鑫嘴硬,“就装一天,这么下血本啊。”

 

詹鑫无奈道,“你要是觉得时间短,那后天你跟我去签合同,然后给我送到机场,这助理不就有始有终了。”

 

“你后天就走?”张哲华瞪大了眼睛,“后天之后不是还有校招的活动吗?”

 

“后天开始就是招聘会了,到时候就是安熙的HR过来了。”詹鑫敲了敲张哲华的脑袋,“我可是很忙的,你不会以为我会亲自当面试官吧。”

 

张哲华小声嘀咕,“我寻思校庆这一周你都在呢。”

 

詹鑫乐了,“怎么可能待这么久。”说完仰头示意张哲华往前看,“灯亮了,该起车了。”

 

张哲华没再说话,只沉默地开着车。离别比预想中快进了这么多,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拇指轻轻地摩挲着手上的戒指,刚戴上不久,尚未沾染上他的体温;和詹鑫才刚开始了解,原以为还能多相处一段时间,现在看来也不能实现了。

 

不舍的情绪蔓延出来,这很不应该。他细细回想起这两天发生的一切,从头至尾,除了昨晚的表白,詹鑫的所有请求,他一次都没拒绝过。张哲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只是嘴硬,其实他的每一次选择都选得是能跟詹鑫待在一起的选项。

 

詹鑫瞄了一眼他,笑道,“怎么了?昨天不是还拒绝得挺干脆的,现在听说我要走,舍不得了?”

 

张哲华刚酝酿好的离愁别绪就被贫嘴打断了,“上一边儿去,我可没有嗷。”

 

詹鑫撑着头看他,“要真舍不得也好办,你跟我一起回去不就行了。”

 

“你可饶了我吧。”张哲华又是一脚刹车停在红灯前,“我可不给你当司机了。”

 

 

出了老城区速度就逐渐快了起来,最终他们比导航预计的还要快十分钟到达了目的地。

 

车停在利发公司门口,门口站了五六个人,领头的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身高一米七五左右,看起来大约四十出头。

 

张哲华心想这应该就是王利发了。

 

中年男人看见他们下车,满脸堆笑地走过来,“詹总,您来啦。”

 

詹鑫笑着和王利发握了下手,向王利发介绍张哲华,“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助理,张哲华,以后的合作你们可能会有不少接触。”

 

王利发顺着和张助理也握了手,“张助理真是年轻有为啊。”

 

“哪里。”张哲华谦虚道,“全靠詹总用心栽培。”

 

王利发看了两人一眼,张哲华脖子上的痕迹明晃晃地露着,和自己握着的右手中指手上戴着一枚戒指,看着像是和詹鑫手上那个是一对儿。想起昨天他安排的那个鸭子的描述,他心里一紧,这助理怕就是昨天接走詹鑫的人,多半昨天的事儿詹鑫没遮掩过去,今天是来这儿宣示主权来了。

 

趁着众人往院子里走的功夫他抓紧和身边的秘书耳语两句,很快那个年轻女孩就拿着手机离开了参观队伍。

 

詹鑫和张哲华对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他们随着众人一起进了工厂,一行人换好白大褂,消好毒走进了车间。


王利发对自家的工厂相当了解,厂子里一共有五个车间,他们从原料车间一路走到污水处理车间,他一项项地向二人讲解着工厂里的生产线,如数家珍。

 

詹鑫偶尔会问出几个问题,似乎每次都能问到点子上,王利发三言两句很难解释清楚,每次都要费上半天口舌。虽然其中掺杂了很多专业名词,但也都能深入浅出,就连张哲华这种门外汉都能听得很明白。车间主任默默跟在他身后,只在对一些生产数据做些补充。

 

詹鑫和王利发在队伍的最前端,谈笑间看起来像是多年的老友,完全不像是第一次才见面。

两人一来一回地交流着,张哲华站在詹鑫身后,与他错开半步的距离。

 

他一半的心思放在二人的交流上,一半的心思观察着詹鑫。

 

穿着白西装坐在车上的詹鑫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艺术总监,这会儿穿着白大褂,配着他的黑框眼镜,完美的和车间融为一体,像是原本就在这儿工作的工程师。

 

张哲华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联想到变色龙,有些想笑,只能借着咳嗽遮掩一二,并未发现前面是一段向下的楼梯。詹鑫在台阶上顿了一步,变为和张哲华并肩,抬手扶住了张哲华,轻声道了声小心。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二人的身上,表情各异。

 

张哲华未料想詹鑫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扶自己,不由得有些脸红。詹鑫像是没注意到旁人的脸色,拉着张哲华的手腕下了这段楼梯。

 

“师哥,你这,是不是有点儿太明显了?简单暗示一下王利发就可以了,没必要让他整个公司都知道吧。”张哲华用只有两个人的音量问詹鑫。

 

詹鑫也小声回他,“当下反应。”

 

下到楼梯下面,詹鑫大方地松开张哲华,继续和王利发交谈。

 

接下来的整个流程里,二人再没什么多余的举动。打工人打工魂,甲方的八卦再香也没有签单赚钱重要,刚才那段暧昧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散在了楼梯上,没有人再提起。

 

一圈走下来属实有些累人,一行人在办公区又坐了一会儿,时间已经到了傍晚,二人跟着王利发到了预定好的饭店。正如他们所料,饭局上并没有出现不应该出现的人。

 

安熙主要是为了产品质量找上的王利发,迟迟不签合同也是因为担心王利发中途偷工减料。今天考察了一圈总体都很满意,詹鑫并不打算太压价,毕竟成本是从原料中来,做品牌最讲究一个口碑,大家都有得赚才能良性循环。

 

酒过三巡,詹鑫也终于松了口,开始和王利发讨论起合同里的具体细节。

 

跟着王利发来的销售主管适时地给众人满上酒杯,王利发端着分酒器站起来,对詹鑫笑道,“能跟安熙合作是我们的荣幸。感谢詹总不辞辛劳来我们这儿考察。”

 

王利发又把分酒器转向张哲华,“昨天是我招待不周,二位今天还能不计前嫌来到这儿,还能愿意给我们公司一个机会,我在这儿先谢谢二位了,我干了,您二位随意。”

 

说罢,杯里的酒被王利发一饮而尽。

 

詹鑫和张哲华对视一眼,明白王利发是在隐晦地为昨天的事儿道歉,二人也举起酒盅一口饮尽。

 

眼看着王利发又端起来另一杯分酒器,詹鑫赶紧拦住他。“王总,咱们慢慢喝,不着急,先吃两口菜。”

 

王利发拉着詹鑫,“詹总,你不知道,我今天是真高兴。”他回头指着销售主管,“他是销售主管他知道,再不签单,我们厂子就要干不下去了。”

 

销售主管点点头,跟着王利发站起来,二人一起拿分酒器敬了詹鑫一杯。这时候再拿酒盅有些失礼,詹鑫他们也只好拿起了身前的分酒器与二人碰杯,“那这杯酒不如就祝安熙和利发合作顺利。”

 

一口闷下二两白酒,辣得詹鑫半天没缓过来,张哲华给詹鑫倒了杯热水放在手边,又给他夹了些菜,“师哥,吃口菜压一压。”

 

詹鑫回头看向张哲华,“你别逞能,喝不下就掺点开水。”

 

张哲华心说眼瞅着这王利发今天是要奔着喝多了去的,这时候你就别操心我了,说了句我知道,又给詹鑫添了半杯热水。

 

你来我往几杯酒下来,他们二人没什么事儿,王利发的脸先红了起来。

 

他拍着詹鑫的肩膀,神情激愤,“詹总你不知道,原本我那条生产线是签好了合同的。”

 

从王利发的话里,张哲华才知道,原来几年前,有一家国外的大型日化品牌联系了王利发,想要让利发公司做他们在国内的代工厂。

 

合同一签就是三年,那几年王利发着实赚了不少的钱。三年后王利发满心欢喜想续约,但对方却说,合同只能签一年,想要压下两成的单价。

 

王利发自然是不同意的,几轮谈判下来,对方提出了另一个方案。说原本王利发生产的产品属于老品牌线,代工厂已经趋近于饱和,所以单价会低。但新开发的主线产品对生产线的要求高,如果王利发能够再进两条新的生产线,那原本那条线只压一成利,新生产线每件的毛利率比原线高出30%。

 

王利发算了一下,新进生产线大概两年就能回本,一咬牙签了合同,贷款引进了生产线。

 

但他没想到的是,一年后再次续约时,对方把全线产品都压低了两成利。

 

“那帮孙子真损啊。他们就是算准了,我根本消化不了那么多的库存,我不跟他们签合同就只能停产。”王利发拉着詹鑫诉苦,“如果停产我就得遣散工人,不仅要出遣散费,还没法还贷款,为了还贷和发工资,我就只能接受低价。”王利发又自斟自酌了一杯,苦笑道,“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就为这,你嫂子不知道跟我吵了多少回,差点跟我离婚。”

 

王利发的脸已经连着脖子开始红起来,说话也有些吐字不清,早就把祝酒词忘在了脑后,几乎是想起来就喝一杯。碰了几杯后,他回头问詹鑫,“老弟你多大?”

 

“二十九。”

 

“张助理,你呢。”

 

“二十二。”

 

“好啊,好。”王利发又拿起一杯酒,站起来已经有些打晃,“年轻有为啊。詹总。”

 

他的语言系统已经开始错乱,对着詹鑫一会儿叫詹总一会儿叫老弟,销售主管是随着王利发喝的,这时候也有些上脸,也没听出有什么不对。

 

“我比你大十二岁,正好大一轮,咱俩一个属,都属龙,都是缘分!”詹鑫没说自己生在腊月,其实是属兔,只顺着王利发说对。

 

“我年轻的时候也跟你们一样,顶看不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王利发喝完酒终于坐了下来,眼睛虽然看着二人,却更像是透过他们看向了别的什么东西。

 

“但是我没法子啊。”王利发拍着桌子,像是要把心里的愤懑都发泄出来,“人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可到我这儿,就是谁来了都想到压几成利,要跟谁谁家去比价,最后全都去签了别人家的单子。你说咱们这又不是大城市,我不用一些乌七八糟的手段,哪儿有销路啊。”

 

“上千人的场子,那么多人指着我吃饭,我儿子才刚上初一。老弟你不知道,这几个月我天天睡不着觉,担心破产了可怎么办。”王利发声音已经带了一些哭腔,他伸出两根手指对着詹鑫说道,“三年呐,三年。”

 

“跟安熙签了这单,起码未来三年我能睡个好觉,不用担心妻离子散。”

 

王利发拉住詹鑫的手,“感谢啊,詹总。”

 

詹鑫听后忙道受不起,“客气了王总,合作是双方都受益的事儿,您不用这样。”

 

“那……那不一样。”王利发摇着头,“你是有得选,安熙有得选。这单不跟我签也有别人家上赶着找你。但是我们,不行。”

 

 

“年轻啊,真好啊。这我今天喝多了回去,你嫂子估计又得跟我吵架。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岁数就知道了,上有老,下有小,难呐。”而后王利发又一摆手,“不说这个了。”他举起酒杯跟詹鑫和张哲华碰了一下杯,难得想出来了一句祝酒词,“祝你们,百年……”

 

话说到一半,王利发就把酒干了。

 

 

“徐主管。”詹鑫叫了一下王利发的销售主管,“我看王哥他应该是多了,你要不联系一下谁,给他送回去吧。”

 

“我没事儿。”王利发已经开始用手支着脸直点头,一副随时都能睡着的模样。

 

“我还定了二场,一会儿咱们去唱……唱……”

 

“不了。”詹鑫看了眼手机,这场酒喝得算快,还不到十点。“我明天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咱们都早点儿回去休息吧,来日方长,来让方长。”

 

王利发的眼睛已经完全闭上,手还不闲着地挥着,“行,那咱来……来日……”

 

最后也没说完这句话,一只手没撑住,睡在了桌子上。

 

屋子里一时间安静了片刻,不知怎么,詹鑫特别想抽烟。

 

环顾四周没有禁烟的标识,他又打了个招呼,“徐主管,我抽根烟,您不介意吧。”

 

销售主管摆摆手,“没关系没关系,您不用在意我。”

 

“我刚才给嫂子打了电话,一会儿就把我们老板接走,您二位……用不用我帮您叫个司机。”

 

詹鑫点好烟道,“不用管我们,我好久没回这儿了,打算在这附近逛一逛,您先回去就成。”

 

徐主管手机响了几声,说了句失陪就离开了包间。

 

屋子里只剩下詹鑫和张哲华,詹鑫看了一眼身边沉默的孩子,原想说几句俏皮话逗逗他,到底也没张开嘴。

 

席间一时间安静了下来,一根烟刚刚抽完,包间的门就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是一位留着利落短发的中年妇人,穿着一条深蓝色的长裙,踩着双平底鞋,没有化妆,身材稍微有些发福,但不难看出年轻时姣好的容貌。

 

徐主管跟着一起进来,一并把詹鑫张哲华二人介绍给他。

 

四人又寒暄了一番,徐主管扶着王利发,一行人一起往外走。

 

出了门,王夫人跟詹鑫道别,“詹总,今天招待不周了,等下次有机会,我们两口子一起再请您。”

 

“嫂夫人您这就客气了,这已经很周到了。”詹鑫笑笑,“夜里风大,你们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王夫人点头应下,沉默了半个晚上的张哲华终于开了口。

 

“今天这单谈成了,王总一高兴就多喝了些,嫂夫人您别怪罪。”

 

王夫人爽利地点头回道,“我知道。”

 

她转过头看向被徐主管扶住的王利发,夜里的风忽然刮了起来,吹动了她额前的头发,有些凌厉的眉眼在路边灯光的照映下多出了几分难掩的温柔。

 

“我知道。”她又重复了一遍,随后笑了笑,“他也不容易。”

 

 

徐主管把王利发扶上车,他叫的代驾也很快到了,四个清醒的人又在车前道了一次别,才彻底分别。

 

 

 

看着车尾灯的那一抹红消失在路口,冷风迎面吹过来,路边的两个人都舒了口气。

 

詹鑫从口袋摸出烟,静静地抽了半根。

 

张哲华第一次参与这种生意场上的酒局,不仅和想象中尔虞我诈波谲云诡的场面完全不一样,甚至最后还有些心酸。

 

他还保持着望向路口的那个姿势,轻声地问他,师哥,王利发的话你信吗。

 

詹鑫皱着眉看了一会儿张哲华的后脑勺,说你这后脑勺长得可真好看。

 

啊?

 

张哲华没料到詹鑫能这么回答。

 

詹鑫把烟头掐灭在垃圾桶上的烟灰盒里,才回答张哲华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

 

 

张哲华又问他,那为什么刚才你说过几天签合同?

 

 

詹鑫看着他,“我只是比你多活了七年,也不是神仙。对世界充满戒心太累了。我会相信我愿意相信的。”

 

“况且出门的时候你嘱咐的那句话,不也是选择相信了吗。”

 

“是啊……”张哲华点点头,回身对詹鑫说,“师哥,我饿了。”

 

喝完白酒没吃主食总感觉空落落的。

 

 

就是大米饭呗。

 

詹鑫乐了。

 

“走,这附近有一家小店特别好。”

 

“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已经过了晚上九点,路边几乎已经没有了多少行人。他们两个沿着路边慢慢地走,距离不远不近。

 

“师哥,”张哲华问他,“你当初创业的时候,也很难吗?”

 

詹鑫从兜里掏出烟盒又点了根烟, 直到第一口烟雾缓缓吐出他才开口,“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自己创业吗?”

 

张哲华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你一毕业就签了国企,后来干了两年辞职了,然后才开始创业。”

 

“流程差不太多。”詹鑫慢慢地往前走了一步,缓缓道,“但其实我是在原单位待不下去才去创业的。”

 

张哲华猛地看向他,国企内就胜在一个工作稳定,詹鑫能力又极为优秀,怎么会待不下去。

 

 

詹鑫眯起眼睛,像是在回忆什么很久远的事情,“那是我入职的第二年,在财务处做报销核算。也是九月份我记得,发工资第二天,来一个女同事,姓周,拿着报销单据来找我。那是不是第一回有人来找我,我当时以为我是不是哪里又核算错了,还有点儿慌。”

 

“我听她说了半天才听明白,是她上个月出差垫付的费用没报销。我在电脑上查了一下,她出差回来上报的时候过了上个月的结算日,报销款得下个月才能批。她听完之后好像很失望,但也点点头走了。”

 

“我以为件事儿到这儿也就到此为止了,但过了两天他又来找我了。说能不能特殊申请一下,她很急用这笔钱。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就又把人劝走了。”

 

“后来我才从别的同事那儿知道,这个周姐以前是文职,刚刚三十出头,才结婚不几年,有个一岁多的女儿。那年年初的时候,她抱着孩子回娘家看父母,等回来的时候,本来应该在家的丈夫失踪了,家里的钱也都被带走了。”

 

张哲华眉毛皱在一起,重复道,“失踪了?”

 

“对,是失踪了。电话关机,父母朋友都问遍了也没人见过他,甚至报了警发了寻人启事。那时候监控还不像现在那么普及,警察调取监控发现最后拍到他的地方是个长途汽车站,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又过了三五天,她下了班突然被堵在楼梯间,一群人拿着她丈夫的照片要她还钱。”

 

“她才知道这些年她的丈夫一直在背着家里堵薄(谐音)。用网戴以戴养戴(谐音),终于收不住口子了,怕被卸胳膊卸腿,跑了。”

 

这种事儿大多见于新闻报端,张哲华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直接认识受害者,眉毛完全打了一个死结。

 

“又过了两天,法院发来chuan票。她才知道连他们住的房子也被她丈夫子抵押了。而且她是连带责任人,她丈夫跑了,债务得由她来还。”

 

“这不纯纯大畜生?”

 

“是啊。”詹鑫语气里透着无奈,“没办法,她从文职转岗去了销售,把孩子交给父母看着,拼命的出差工作,工资上的每分钱都是有大用的。报销的那八百块钱,是她算好了给孩子买奶粉和给父母交伙食费的钱。父母伙食费可以拖一拖,但孩子再拖就没有奶粉了。”

 

“那时候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手里攒了点儿钱,她第三次来找我的时候,我就借了八百块钱给她。”

 

张哲华敏锐地感觉到这是故事的转折,“是不是借出什么事儿了?”

 

“对。”

 

詹鑫想抬头看看月亮,不巧正是乌云蔽月,发亮的只有路灯。

 

“隔了两天,好几个月末出差回来的同事都来找我,让我给他们报销。我好说歹说劝走了几个,说下个月会准时批下来。其中一个男的忽然拉着我的领子,问我什么意思,为什么别人能报销他们不能报销。我被问懵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周围的人开始拉架,乌泱泱地围了一走廊的人。”

 

“这件事最后惊动了主管,一群人很快就散了。我当时也没想明白为什么那个人问我‘为什么别人能报销他们不能报销’,以为只是有什么误会。还没等我查清楚是什么误会,停职通知先下来了,有人向公司纪检部ju bao,说我违规操作,侵吞报销款。”

 

“为什么会这么说?那个姓周的跟别人这么说的?”

 

“不是她说的。那时候好几个同事都知道她因为报销款下没来去找了财务好几趟。那天我借完钱后,有人在超市遇见了她买奶粉,以为她用了什么手段报销成功了,问都没问,就想着检举她。如果是直接检举就算了,很快就能水落石出,可恶心的是那人不想当坏人,又怕匿名ju bao石沉大海,就放出了消息,说我吞了当月的报销款,让没报销的同事去了我那儿闹事儿,等事情闹大了,自然就会有人ju bao我,而一旦查实我违规操作,拔出萝卜带出泥,周姐也跑不了。”

 

“那周姐没出来说是你借她的钱吗?”

 

“是我不让说的。”詹鑫回道,“我们当时不知道这谣言是怎么来的,但既然跟报销有关系,那多半是借周姐那的八百块钱出的问题。周姐也想到了,听说这件事情后第一时间就给我打了电话,先是说不是她传的谣,然后说要拿着工资卡的流水帮我作证。但我没让她来。”

 

张哲华看向詹鑫,“为什么?”


“举曝(谐音)信说的是我违规,没提到她。我当时想,既然是冲着我来的,那就别把她牵涉进来。同在一个部门,没有一个人想在基层干一辈子。每年的晋升名额就那么些,一旦谁干得出色,就立马会变成众矢之的。”

 

“她家里刚出了事儿,转到销售本来就分了别人的蛋糕。借钱都能被别人这么编排,如果说出去那钱是我借她的,一男一女之间,又涉及钱,不知道还会传出什么有的没的。我年轻无所谓,大不了辞职,可她要是丢了工作都不知道怎么活着。”

 

詹鑫这颗烟已经抽完了,停在另一个垃圾桶上熄烟头,张哲华靠着他站着,问道,“那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总部的人来调查,我没有任何违规操作,公司的账上没有少一分钱,我的所有卡里也没有多出一分钱。当月没报销的同事的银行卡都查过了,流水也清清楚楚,没有任何报销款。好在那时候还大多用现金支付,每个月我都把工资取出一半来花,借出去的那八百刚好是现金,流水里看不出来。调查的时候周姐就说问了我报销的事情,我说无能为力,后来是她问她的朋友借了八百块钱。”

 

“到底也算虚惊一场。”张哲华听着也松了口气,又问道,“那你为啥会待不下去啊。”

 

“因为我想把那个造谣人找出来,但是公司不让。”詹鑫轻笑一声,“从主管到分公司经理一个一个地轮番劝说我,说知道我受了委屈,但我这么年轻,谁年轻的时候不受委屈呢。能在一起共事都是缘分,大家都不容易,闹大了有损公司形象,对我的个人发展也不利啊。”

 

“你说,多荒谬啊。造谣生事的人可以躲在人群后面兴风作浪,受了诬告的人却要忍气吞声。而最可怕的是,那些能主持正义的人反而还要包庇这种人。”

 

詹鑫示意张哲华抬头,他们一起向上面看去,“你看这路灯,隔着十几米一个,层层叠叠,路有多长他就有多长。就像我那个工作一样,每天都在做重复的事,每天看差不多的报表核对差不多的账,像灯柱一样钉在办公室里,安安稳稳,一辈子也挪动不了一步。从青年到老年,一眼就能望到头。”

 

“那年我才24岁,我坐在办公室里我就在想,我还要在这样的工作环境里待三十多年,我接受不了。”

 

“我假装妥协了,听劝了,又回去上了四个月的班,传摇(谐音)的事他没藏好尾巴,很容易就让我揪了出来。我猜那个揪我领子的大哥一定跟他有过直接对话,后来我打听到大哥也是个苦命人,孩子生了重病在医院,手术费差不少钱。我买了水果过去医院,又给孩子包了个大红包,那大哥一个劲儿地跟我道歉,直说对不住我,我也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

 

“我打印了他撺掇()别人闹事儿的聊天记录,收集了几次那个人维龟(谐音)报销发票的证据——其实这事儿大多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经不起🍊”


“我知道分公司做不了主,一封举曝(谐音)信送到总公司。连同那个想让我忍气吞声的领导一起举曝(谐音)了。”

 

“总公司很快派人下来查实,造谣那个人被开除了,之前的领导被降职了,总部空降了一个新的主管到我们部门。新领导还特意来找我谈话,说我之前受了委屈,总公司很重视这件事,好好地安抚了我一番。但其实我也知道,我这份工作也到头了。”

 

“没有哪个领导能够容忍自己有一个随时可能把自己举曝(谐音)下岗的手下。与其耗在那儿不断地被边缘化,坐永远也热不起来的冷板凳,不如主动辞职。”


 

“辞职之后我就回了老家,原本的计划是开个澡堂子,后来有一回我洗完澡在门口穿鞋,碰见一个大姨,他说忘带香皂了,想买一块儿。大的五块小的三块,但大姨说家里有香皂,就洗一次澡,多花三块不值当。我记得很清楚,那两个香皂都是茉莉花味儿的。澡堂里只有洗发水和牙具有一次性的,还都不是啥好牌子,其余的都是正装。我就动了些心思,回去跟家里一商量,家里也同意了,扯上了几个同学,又问了咱郝老师,磕磕绊绊才把安熙办起来。”

 

“我当时特天真,以为自己当了老板就能当家做主了。后来也是碰了很多钉子才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张哲华未料想到詹鑫看似顺利的事业也能有这么多坎坷,他问詹鑫,“今天看见王利发,是不是让你想起这些来了?”

 

“是啊。”詹鑫点点头,“如果我没有一时心软借了钱,我可能一辈子也遇不上那根最后的稻草;如果我被举报后忍气吞声了,我估计会被温水煮青蛙,一步一步被同化;如果我没有辞职,就不会成立安熙,也不会认识王利发。”

 

詹鑫对着张哲华笑道,“你看,现在谁看了我都要来恭维一句事业有成年少有为,但谁能想到一开始的我因为八百块钱被挤兑得被迫辞职呢。”

 

虽然语气如常,但张哲华明显地感觉到喝了酒的詹鑫比平时话多了不少。被路灯映衬得亮晶晶的眸子正直视着他,澄澈透明,张哲华感觉能透过这双眼睛看向詹鑫包容又通透的心灵。

 

他突然很想问詹鑫一个问题。


“师哥,你觉得是选择更重要,还是运气更重要。”

 

对面人的眼睫眨了眨,明显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半晌,他听见他说。

 

“我觉得勇气更重要,要对自己有信心。”

 

詹鑫说,“哲华。”

 

“不要怕。”

 

心脏怦怦地跳起,压在最深处的那层顾虑也被完整地托起,他不敢轻举妄动,有人却能举重若轻。

 

看吧。

 

没有任何东西能逃过那么清澈的眼睛。

 

那双遒劲有力的手钩织了一张轻柔且细密的网,稳妥地打捞了一堆五彩缤纷又形状各异的零件,还说,哪怕不是圆形也没有关系。

 

这些碎片被安放在了合适的位置,拼凑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完整的他自己。

 

最后完整的他躺在这张吊床上,完完全全地陷了进去。

 

“如果,你从一开始就没有认错人,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你的师弟,你会把我招进安熙吗?”张哲华问道。

 

詹鑫脱口而出,“当然,而且还会安排一个离我很近的职位。”他认真地想了想,“比如真的当我的助理。”

 

“那现在让我去分公司,是不想再看见我了?”

 

“想啊,我当然想啊。”詹鑫扶额,“那不是怕你尴尬嘛。”

 

张哲华又问,“那我要真去了,詹总原来的那助理呢?就地下岗,多可怜呢。”

 

詹鑫分明从中听出一些茶气。“你又来了。”

 

他看向张哲华,“我没有助理,用不惯,也不太信任。只有几个轮岗的管培生随机选着用一用,还是两个月一换那种。”

 

他拿出手机,点开安熙的宣讲PPT,找到组织构架那一页指给张哲华,“你自己看,没有秘书处,也没有总裁办,现在公司规模是大了点儿,但也没到那么大,不是非得有这么个东西。”

 

两个人此刻贴得极近,张哲华的视线从詹鑫的手机上转移到了他的脸上,路灯照下来,镜框的阴影挡住了詹鑫的眼睛,他觉得有些很碍事,于是伸手取走了詹鑫的镜框揣进了兜里。

 

詹鑫:?

 

“这是为啥啊?”

 

“这玩意挡你眼睛。”

 

詹鑫:?

 

“你喝多……唔……”

 

还在发出疑问的唇被另一个唇封住,詹鑫的大脑卡顿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是张哲华在亲自己。张哲华的吻技也不能说不好,只是对于詹鑫来说有些太过于温柔。他抬手捧住张哲华的脸,舌尖轻易地突破了张哲华的唇齿,绕着隐于其中的舌头吮吸起来。两个人的气息逐渐纠缠在一起,最终还是张哲华肺活量差一些,推了推詹鑫。

 

詹鑫看了眼手表,已经接近十点,这时候赶回海大张哲华也来不及回寝,他合理怀疑这孩子是故意的。

 

张哲华红着脸一把按下詹鑫的手腕,“别看了。”

 

“你不解释一下吗?”詹鑫看向张哲华。

 

“你……眼睛好看……”

 

“我眼睛好看你亲我嘴?这合理吗?”

 

“以后就得有了。”张哲华丢下这么不清不楚的一句话就自顾自地往前走,詹鑫愣在原地半天,看见他伸出右手晃着手上的戒指才抬腿追上去。

 

“咱先说,心有灵犀可不是这么用的,我万一没听懂呢。”

 

“听不懂正好,就当我没说。”

 

“但我听懂了。”詹鑫一把拉住张哲华的右手,与他十指相扣,“回去我就开会,让行政部把我对面的办公室改成总裁办。”

 

“先不急。”张哲华打断詹鑫,“詹总,安熙招聘新员工的实习期一般是多久?”

 

“实习期?”詹鑫皱眉想了一会儿,“应该是三个月。”

 

“那就定三个月吧,詹总。”张哲华道。

 

詹鑫无奈笑笑,“我一定好好表现,争取顺利转正。”

 

“也给你一个机会,万一你后悔了呢。”

 

“没有必要,你在我这里没有实习期。”詹鑫回道。

 

“我不知悔改。”


——END——

感谢能看到这里的朋友们,距离当鸭睡发出去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还有很多朋友在等着文章的后续,本人真的不是很勤快,真的很感谢大家这么久的等待(鞠躬)。

一开始单纯的只是想写一个PWP,本着写了别白写的想法发了出去,关于后续也只是一个很模糊的想法,很多细节都没考虑清楚。当时的想法是应该不会有多少人看,所以只是写了一句可能有后续,没想到能受到这么多朋友的喜爱,真的受宠若惊。

上一章发出后很多朋友会期待看见追妻火葬场,可能让一些朋友失望了,本篇并没有火葬场剧情,甚至追妻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追妻。写文期间担心过于平淡也和朋友探讨过剧情的走向,朋友曾经建议我写一些刺激源,比如生病,意外,第三人等,但最终我还是保留了我的想法,想在这篇文里体现一种极为荒谬的一见钟情——借用大老师在名侦里的话来说就是“郎有情妾有意,小灯儿一关哎我去”。我想写一个由内因推动情感发展的故事,可能很平淡,但我想让他们在这么狗血的设定下纯爱——遇到了对的人,不管相遇的方式如何都能相爱;素昧平生的两个人,默契也可以与生俱来。算作是我的私心,我超爱他们两个心照不宣,伯牙最终遇到了他的子期。如果这不是一些朋友的预期,很抱歉这篇文没能回应你们长久的等待。

另外本人是一个标准的E型人,ENFJ,社交恐怖分子,写I人,而且是两个I人,对我来说难度很高。文章中提及滕放的片段写得真的很顺,像他俩站我跟前儿了似的,写鑫华就有点儿费头发了,所以如果有OOC也请见谅,真的尽力了。

彩蛋是三个小剧场 还是那句话 免费的粮票就行 姐妹们不要花钱!!!最后希望大家能看得开心,有什么想法可以在评论区交流呀!(有评论会超开心!)

鸡蛋灌饼

【诚然如斯】赛勒斯的爱(下)

1w2+下篇 完结

很多私设,都是我编的




“我愿能以后,捉紧你的手,到无人世外,拥抱直到永久。”








陈思诚没有立刻回复,应该是在忙。刘昊然也没有一直守着聊天页面,他现在已经学会怎么样尽量避免把心思太多地放在和陈思诚有关的事情上。


两小时之后陈思诚的消息出现在聊天框:


———【导演】:怎么突然要请我吃饭?想吃什么?


刘昊然抿唇,胡诌了一个借口:


———请导演吃饭,谢谢导演这一个月的照顾,给导演添麻烦了。


想了想又补充:


———导演想吃什么?我请客,随便挑。


陈思诚那边也许是又忙起来了,到了晚上才回:...

1w2+下篇 完结

很多私设,都是我编的




“我愿能以后,捉紧你的手,到无人世外,拥抱直到永久。”








陈思诚没有立刻回复,应该是在忙。刘昊然也没有一直守着聊天页面,他现在已经学会怎么样尽量避免把心思太多地放在和陈思诚有关的事情上。


两小时之后陈思诚的消息出现在聊天框:


———【导演】:怎么突然要请我吃饭?想吃什么?


刘昊然抿唇,胡诌了一个借口:


———请导演吃饭,谢谢导演这一个月的照顾,给导演添麻烦了。


想了想又补充:


———导演想吃什么?我请客,随便挑。


陈思诚那边也许是又忙起来了,到了晚上才回:


———【导演】:这么乖


———【导演】:那来我这儿吧,我让阿姨做点儿你爱吃的。


陈思诚请的做饭阿姨的确做得一手好菜,但刘昊然往前翻了翻聊天记录,确认自己清楚地说了不止一次自己是“要请客”,打字回道:


我请导演吃饭让导演家的阿姨做啊?这也太本末倒置了…


陈思诚直接把电话打过来了。


“就来我这儿吃呗。阿姨上次还问我你什么时候过来,说要给你做烩面吃。”


那头也许是刚开完会,刘昊然听见了一点来自空旷大会议室的微弱回音,他想象着陈思诚一个人坐在会议桌前给他打电话的样子,一时有些失语,安静了几秒才说:


“……但是本来是我要谢谢你啊导演,这怎么像话。”


“怎么还跟我拘起这个来了。”陈思诚声音有些低哑,盈盈笑意落在刘昊然耳边,“那你要感谢我,是不是得听我的?我现在就希望你来吃顿饭。”


刘昊然觉得自己就是说不过陈思诚,横竖左右都会被他带着走。


那头也像知道他的想法似的,声音放轻了些,几乎是在哄他:“行吗?给你准备你爱吃的,来陪导演吃顿饭吧。”


……又来这招。


话说到这程度刘昊然完全没办法再多说什么,再开口声音就有点闷闷的:“好吧。那明天我过去。”


又补充一句:“你别让人来接我啊,我自己去就行。”


陈思诚欣然应允:“知道了,我跟阿姨说,等你过来。”


第二天刘昊然挑了两盒线香给陈思诚带过去,是他晚上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常点的香,味道轻盈,余韵也让人舒适。


陈思诚给他开门的时候餐厅的饭桌上已经摆了几道菜,阿姨还在厨房里大展身手。


把刘昊然迎进门,陈思诚看了眼刘昊然的穿搭,薄薄的外套,里面套了件卫衣,没忍住问道:“冷不冷?外边儿多少度你就穿这么点。”


“不冷。”刘昊然熟门熟路地换鞋,吸了吸鼻子,“好香啊,阿姨做了什么?”


“都是你爱吃的,知道你要来老早就开始做了。”陈思诚还是有点不放心,“真不冷吗?我上去拿件我的外套给你一会儿回去的时候穿吧。”


“真不冷。”刘昊然不在乎地摆手,“我冷的话自己加衣服,没事的。”


刘昊然在陈思诚家不认生,陈思诚点了一根刘昊然拿来的线香的功夫,刘昊然已经凑到厨房去看阿姨做菜去了。


锅里正在爆炒,火苗高高地窜起,刘昊然挽起袖子站到旁边,试图不显得太过于白吃白喝地说:“我能帮什么忙吗?”


“诶哟,你快去坐着休息去。”火头正旺,阿姨一个人同时照管两个灶,忧心忡忡地回头看他一眼,“当心烫着。”


刘昊然还想说什么———


“怎么了?”陈思诚点好香过来,走到他身边。


“昊然说想帮忙呢。”阿姨手上不停,还能分心回头跟陈思诚说,“您快让他小心点儿。”


陈思诚看了一眼有点局促但仍然努力想要做点什么的刘昊然,从身后轻轻握住了人的手腕,把他往后带了小半步:“阿姨十个人的饭都做得了,这程度的不用帮忙。”


刘昊然回头看他,也不讲话,陈思诚手上于是微微施力又把他往自己身边拉了一把:“过来点儿。”


“我没说阿姨做不了。”刘昊然听话地站在了陈思诚旁边,他对着陈思诚不爱服软,但对着阿姨嘴可甜,“我就是想偷偷师,上回那蒸鲈鱼我吃完想了好久。”


“是吗?”陈思诚故作夸张地问,揽着人作势就要把人往客厅带,“那可不能让你学了,你要是学会了以后不来这儿吃饭了怎么办?”


“……我来这儿又不是只为了吃饭。”刘昊然回头看陈思诚,眼尾眉梢都透着股明媚的生动,“导演这么小气呀。”


这没良心的,陈思诚笑着顶了一下腮:“你哪次来没好吃好喝地招待你啊?来这儿吃饭吃得阿姨都快能开家河南餐馆了。还有哪里不满意,你尽管提。”


其实真没什么不满意的,刘昊然看了眼阿姨备的菜,全是他爱吃的,他次次来次次都是这样,语气不自觉地就软下来:“没有不满意,导演好,阿姨也好。”


“诶哟,你才好呢。”阿姨搭腔,她看刘昊然怎么看怎么喜欢,刘昊然每次来都会让这栋平时空荡荡的大别墅变得热闹很多,明明只多了一个人,但就是莫名地给这大房子添了很多人气儿,“没有不满意就常来呀昊然,想吃什么就跟我说,我都给你做。”


刘昊然不用转头看也能感受到身后来自陈思诚灼灼的目光,他摸了摸眉毛,敷衍着低低应了一声,身后的人却不放过他,用阿姨能听到的声音说:“阿姨请你常来呢,我们大明星给不给面子啊?”


“……当然给了,”刘昊然投降,“我一定常来。”







当刘昊然这个星期第三次出现在陈思诚家的餐桌边时,他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和陈思诚对“常来”的定义是不太一样的。


“导演。”刘昊然喝完最后一口汤,沉沉地叹了口气,仿佛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我不能再这样吃下去了。”


陈思诚已经吃完放下筷子一会儿了,但他也不离桌,就坐在刘昊然边上陪着:“怎么了?”


“我肯定胖了不少,”刘昊然认为自己还是要有职业修养,声音低下去,“我今天早上都不敢上秤。”


“没事。”陈思诚宽他心,给他夹一筷子烧茄子放进他的碗里,“保守估计你下次进组至少一个月之后吧,可劲儿吃。”


刘昊然想说这又不是你在片场说我胖了十斤不能再胖了的时候了———他筷子戳在碗里一下又一下,沿着骨瓷碗边打了一下滑,被陈思诚轻轻扶住:


“不想吃就不吃了,怎么还玩起来了。”


“……导演。”


“嗯。”陈思诚应着,“吃完了我就让阿姨过来收碗了。一会儿泡壶茶给你喝?”


“好。”刘昊然放下筷子,表示自己吃好了,然后没有任何铺垫地说:


“我下部电影的本子选好了。”


陈思诚手一顿,但也只是一瞬,刘昊然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他听见陈思诚问他:“休息好了吗?”


其实刘昊然这一次的休息时间已经不短了,跟着陈思诚当了一个月“助理”,又在家待了一个月,但陈思诚第一反应也不是问他选了哪个本子要拍哪个导演的戏,而是问他,有没有休息好。


刘昊然闻到了他在家常点的线香的味道———就是他送给陈思诚的那两盒,浮在满屋的饭菜香气里,令他有种错觉,仿佛他已经和陈思诚在这间屋子里像这样生活了很久很久,冬去春来,他和陈思诚一起吃很多顿晚餐,陈思诚就这样在饭后问他,有没有吃饱,有没有很累,有没有休息好。


他总是会有这样的错觉,其实是他心底藏起来的期望。


陈思诚还在等他回答,刘昊然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休息好了,我跟锋哥商量过了,选了孟导的那个本子,应该会去新疆拍。”


新疆距离北京两千八百公里。刘昊然让自己无限地贴近陈思诚,和他朝夕相处一个月,又让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拉到很远,到跨越经纬度的另一端。


至近至远,至亲至疏。


“行。”陈思诚不发表意见,让这个话题很轻地在他们之间划过,招手让阿姨过来,“泡茶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阿姨开始收拾他们的碗筷,“水也都烧好了,都在茶室里呢。”


陈思诚工作的时候喝茶没那么多,整组一两百人都在等着他调度,他还是需要更强劲的咖啡来让他快速地提起劲来。但他和朋友在一起就更爱喝茶,尤其是在家里接待别人的时候,让客人选茶饼,再慢慢地泡出四五泡,茶喝尽话也说完,再宾主尽欢地把人送走。


刘昊然选茶向来全凭感觉,不管产地年份价格雨前还是雨后,只是凑近闻一闻,选觉得最好闻的那一种,选完也不管泡茶的事,只安静地坐在陈思诚对面,看着对方熟练地温壶、烫杯、投茶。


只是今天刘昊然的心思完全不在品茶上。


“怎么了这是?”陈思诚把他的茶杯往里挪了挪,“怎么一直在发呆。”


吃饭的时候也是,筷子杵在盘边,碗边,反应也变慢。


刘昊然其实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他是在提前感到不习惯。


人其实是很容易惯着自己,也是很容易把自己惯坏的。


从前的工作天南海北地飞,辗转于各个机场,和陈思诚动辄几个月都不能见,刘昊然也照样生活如常,该吃饭吃饭,该独处独处,但是在当了陈思诚一个月“助理”天天见面相处之后,刘昊然居然真的开始非常不舍得离开陈思诚的身边。


但他不能再接着惯坏自己,陈思诚可以随着他不接戏随着他休息多久都行,但刘昊然自己过不了自己的那关。


陈思诚把他领进演员这道门,十年过去,对陈思诚的执着已经和对演戏对电影的执着合为一体,时日长久到他自己都已经分不太清。


他学着演戏,也在学着爱人。学着爱人的同时也在学着怎么更好地演戏。


“没事。”刘昊然在陈思诚的目光中回神,“可能是昨晚有点没睡好。”


陈思诚给刘昊然斟茶的动作就倏地收住,他把茶往回撤,“那别喝这个了。”


“我让阿姨给你煮点热红酒,喝了你今晚回去好好睡一觉。”


刘昊然眼看着陈思诚把刚给他倒好的茶收回去,他费力地把自己的那点眼巴巴藏起来———他其实很想喝陈思诚认真泡的那杯茶。


刘昊然情绪莫名就更低落,连带着整个人都乖得没边儿:“我都行,哥做主就好。”


陈思诚抬眼看坐在他面前的刘昊然。


陈思诚这间茶室有过很多客人,不同的人选茶的风格也大不相同,但在他身前乖乖坐着的小孩凭借直觉选的茶其实比很多懂茶的人选的茶都更中陈思诚的心意。


陈思诚手里的泡茶水温度正好,茶香被激发,他在沁润的香气里放下茶杯解锁手机,给助理发了条消息,然后对刘昊然说:


“这个茶饼给你留着,下次你来再给你泡。”


刘昊然的脑子自动捕捉关键词,他说:“嗯…那我下次再来喝。”


阿姨过了一会儿把煮好的红酒送上来,刘昊然有点兴致缺缺,半天才抿一小口,陈思诚也不去管他,他们待在一起时就是这样,想说话的时候就说话,不想说话的时候也没人会刻意找话题,也不会觉得不舒服。


刘昊然百无聊赖地拿起陈思诚放在案上的书,他被书名吸引,翻开看简介,陈思诚倒了一杯热水放在他手边:“想看吗?我昨天看完了,想看你拿走看就行。”


“好。”刘昊然点点头,其实眼睛在书的序言那页一动也没动。


陈思诚都看在眼里,他琢磨了一下时间,提议说:“要不要去花园里坐一会儿,把火燃起来也不会冷,今天应该有星星可以看。”


刘昊然从吃饭开始就莫名低落了一晚上的情绪终于有了点起伏,但他还是先问:“会不会很麻烦啊。”


“不麻烦。”陈思诚不带犹豫,“先坐一下,我让阿姨准备,几分钟就好。”


陈思诚带着刘昊然下楼的时候花园的火炉里已经燃起了篝火,火苗跳动着烘热冬夜,刘昊然被暖意吸引,在火边的软椅上坐下。


坐下才注意到篝火旁边还放了一小盆碳,架在炭火炉里,烧得热气腾腾,上面还盖了锡箔网格。


“这是要烤什么吗?”刘昊然观察了一下,声音拖长一些,听起来很软乎,“我真吃不下任何东西了导演。”


陈思诚没说话,伸手拖了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下的功夫阿姨从他们身后的屋子里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


还真要烤东西啊……刘昊然想说他真的不是在客气,他是真的觉得自己撑得再吃不下一口了。


等着阿姨两三步走近了,刘昊然仔细一看,才看清托盘里放的———


不是什么肉串蔬菜烧烤,而是几串串好的棉花糖。


两三个棉花糖被串成小串,摆在瓷碟里,旁边放着几片苏打饼干。


陈思诚居然给他准备了烤棉花糖。


这大晚上的,刘昊然惊讶:“哪儿来的棉花糖啊…”


“你之前在泰国的时候不是说过喜欢吃这个?”星夜有风淌过,陈思诚的声音在火苗蹿动的燃烧声里显得格外温和,“吃甜的能让你高兴点儿吗?”


沮丧一晚上了,想藏还是没藏住。


刘昊然转头,眼里有惊喜又有一些不好意思,试图解释:“我真的没有不高兴,我就是有点没睡好…”


“我知道。”陈思诚不纠结也不多问,只是笑着说,“这个点我估计你也吃不下蛋糕什么的了,吃完这个回去好好睡一觉吧,别想太多。”


刘昊然其实也没有觉得自己想太多,该想的早都已经想明白了,想不明白的部分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纠结。


只是还是忍不住地被这份完全在意料之外的冬夜里的棉花糖搞得心软又心动,刘昊然从阿姨手里接过托盘,笑得眼睛弯成月亮:“给我吧阿姨,我来就行。”


刘昊然把串好的棉花糖摆在架着炭火的锡纸网格上,他掌握着火候,烤好的第一串先递给了陈思诚。


陈思诚是不怎么爱吃甜食的:“你先吃。”


刘昊然也没有勉强,他收回手轻轻咬了一口。


烤过的棉花糖表面微微焦酥,夹在酥脆的苏打饼干中间,融化的内里却又绵又软。


甜意化开在刘昊然的舌尖,他觉得自己眼睛里泛起湿润的潮气,是很久没有过的感受———刘昊然垂下眼睫,被自己这一刻如此突如其来却又如此浓烈的情感惊到。


而陈思诚还在看他,仿佛是在认真求证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吃这个一样,安静但专注地看着他。


会记住他随口说过喜欢什么的陈思诚,会因为觉得他不高兴而像哄小朋友一样为他准备烤棉花糖的陈思诚。


刘昊然看似平静的表情下心动如同海浪般呼啸席卷,一瞬间便地动山摇,他忍不住转头去看在他旁边安静喝茶的陈思诚:


“思诚哥。”刘昊然的声音混在冬夜木柴燃烧的火苗声里。


“嗯?”陈思诚喝一口热茶,“好吃吗?”


刘昊然就笑开来,眼底星光盈盈:


“特别好吃。”停顿一下,“谢谢哥。”


他就在这一刻做了决定。


原来爱真的会让人有很多很多的勇气。


他不纠结了。他要去靠近、去争取他面前的这个人。


为这一刻,他接受所有可能的结果。








两个月之后刘昊然进组,开始熬夜早起地拍新电影。


出道十年,刘昊然早就已经熟悉和习惯了剧组的节奏,只是这一次还是和以前有一些不同。


他和陈思诚开始保持每天线上的交流,他会分享一些剧组的日常,好玩的视频给陈思诚,陈思诚也会和他同步他筹拍工作的进度。


两个人其实都很忙,时间会岔开,很少能够做到很及时地回复对方,但每天还都能算得上是聊得有来有回。


刘昊然拍戏的时候很沉浸在角色中,多数时间他都很专注,但也还是会难以控制地想起陈思诚。


那天陈思诚为他准备的棉花糖他只吃下去了两串,但直到入组后一个星期,那点化开在舌尖的甜都仿佛还在萦绕。


刘昊然新电影的角色是在牧场长大的孤儿,复杂的成长经历给他的角色注入复杂的底色,他持续地减重,在片场也更多沉默地独处,和陈思诚聊天也逐渐不再发些好玩有趣的内容,更多的是拍一些草木天空。


两千多公里外的陈思诚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变化,他作为演员和导演很能理解这样的状态,所以他没有去问刘昊然,而是去找刘昊然的助理:


———【大老板】:昊然在干什么?


———【大老板】:你看着他点儿,减重也得吃饭,每天强度那么大不吃饭不行。


守在片场抱着毯子和保温杯的助理很快回复:


———【吴均】:老板,小老板正拍着呢


———【吴均】:【照片】


———【吴均】:今天戏份很重,晚上还得下水


———【吴均】:【图片】


———【吴均】:小老板每天都只吃这些,早上会吃两个鸡蛋两个蛋白,晚上有时候都不吃。我们也…不好劝。


陈思诚在会议室里盯着聊天界面皱眉。


拍《解密》时刘昊然也曾减重到120斤。容金珍在最后时刻油尽灯枯,刘昊然也把自己打碎重组,拍最后几场戏的那几天他几乎不吃饭不喝水,神色苍白奄奄一息。他演得很好,陈思诚在各种采访中一点都不吝啬对他的夸赞。


那时陈思诚一直都在他身边。


陈思诚的镜头是严格的,他需要容金珍燃尽自己时,刘昊然配合着他的拍摄节奏不吃不喝,他们其实都不是会在这些事情上矫情的人,但杀青后陈思诚还是亲自盯着刘昊然一点一点吃回去。


给他重新养出一点脸颊肉,看着精气神和活泼劲儿回到刘昊然身上。


刘昊然结束这天的拍摄时已经过了凌晨两点。


他浑身湿透着从河里出来,导演的“good take”话音都还没落地,吴均已经上前去把厚厚的毯子盖在了刘昊然身上。


短短几秒,刘昊然滴水的发梢已经结上了冰碴儿。


吴均拧开保温杯给他,又匆忙拿毛巾给他擦头发。


刘昊然有些控制不住身体的微微颤抖。


身体冷到一定的程度,眼眶却莫名地发热,他有些恍惚了起来。


“唉。”吴均看着刘昊然捧着保温杯喝水的样子悄悄叹气,“孟导明天没给你排戏,你想吃什么,我明天买了给你送到你房间。”


即使再知道干这行的经历这些都在所难免,吴均也还是觉得不忍,温声劝道:“没事的,后面戏份不需要你再减重了,可以吃点你想吃的,你要是怕肿我中午买给你吃,咱晚上再吃清淡的。”


刘昊然低着头没有说话,他实在是被冷懵了。


自家小老板的敬业和让人省心的程度让吴均生出深深的怜爱,他也还没忘记大老板的叮嘱,一边给刘昊然擦头发一边暗自想他还能做些什么可以让刘昊然这部戏拍得好受点。


头发终于被擦得半干,刘昊然即使感觉冷意已经穿透了他的皮肤渗进了骨缝,他还是先披着毯子去监视器前看了一眼,和导演确认镜头没问题,这才转头小声地对吴均说:“我手机呢?”


吴均把替他收着的手机递给他,轻轻推着人往保姆车上走:“别在这站着了,先去换衣服,然后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刘昊然身上太凉,肌肉还僵着,想走也走不快,他低着头慢吞吞地解锁手机,本来是想打开微信看看有没有陈思诚的微信消息,还没来得及点开,那个熟悉的名字就先一步出现在了他的屏幕上。


不是微信消息提示,而是微博的推送。


刘昊然不受控制地点进去,手抖着触了两下屏才打开了界面,那个熟悉的名字相关联的话题已经在热搜的高位:


#陈思诚 约会

#陈思诚 中戏校花

#陈思诚 聚餐


刘昊然微微颤抖着点开了第一个,他反复看了三遍才真的确认,视频里拍到的那个和女生亲昵拥抱的人的确是上午还在关心他有没有好好吃饭的那个人,他的导演,他的思诚哥。


潮涌反复,冷风如同海水般漫灌。


刘昊然的眼泪就这样无知无觉地落下来。






刘昊然在回酒店的保姆车上一言不发。


他换了干燥暖和的衣服,保姆车内的空调温度也调得很高,吴均还放了暖手宝在他手里,刘昊然却仍然感觉自己还泡在冷水中,身体没有一点将要回暖的迹象。


头痛开始侵扰刘昊然的神经,他轻轻闭着眼睛,眼尾还泛着红,缩在绒绒的毯子里,连呼吸都好轻。


完全开不了口说话。


脑子里全是刚刚视频里的画面,一说话就会忍不住地哽咽,眼底像盛着一捧盈盈的泉,轻轻一眨就泛起泪光。


他以为他不会再在意这些。


他以为他已经想得足够明白,预设过所有可能的结果,心态放得一平再平,也不让自己有过分的期望。


可是还是这么痛,他没想到原来还是这么痛。


保姆车在酒店门口停下,吴均下车给他开门,他刚走了两步手机就响了。


刘昊然觉得自己连拿起手机来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现在不想听到任何人的声音,也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可是电话那头的人却很执着,手机一直在他手心震动。


刘昊然忍着头痛看了一眼:


是陈思诚。


刘昊然的耳鸣和头痛突然同时加剧。


他就这样晕倒在了酒店门口。







好冷好冷。又好热好热。


刘昊然在冷汗和高烧中梦见他和陈思诚的这十年。


陈思诚近几年常常说,世间事其实都讲究机缘。


他从前做演员的时候就不是逆来顺受指哪打哪的类型,后来当了导演更是有主见,对想要的镜头和效果几乎没有让过步。


陈思诚从不否认自己在商业上的成功,但在逐渐建立起了属于他的电影帝国之后,他开始越来越讲究在合适之处藏锋,他会接受来自观众的一切声音和批评,他知道存在即合理。


刘昊然就这样在陈思诚的影响下成长。他知道作为演员要爱惜自己的羽毛,明白好的演员要有自己独立完整的世界观,也逐渐意识到演员不应该与自己的观众站在对立面,理解为电影用心是要付出百分之两百的自己。


一步一步,一天一天,刘昊然被很多导演赏识,也被很多观众喜爱,可是如果这世界上只剩一个人还会看他演戏,刘昊然知道那个人会是陈思诚。


陈思诚是这世界上第一个看他演戏的人,拍北爱时他甚至不算一个演员,所以如果有那么一天他不再想演戏,他也会希望陈思诚来做那个最后一个看他演戏的人。陈思诚在监视器后见证他每一步成长,所有莫衷一是的评价里,他最迫切听到的一直是来自陈思诚的声音。


北爱在某种意义上是两个人各自又共同拥有的处女作。刘昊然与电影的十年,也是他与陈思诚的十年。陈思诚与电影的十年,同样是他与刘昊然的十年。


陈思诚不止让刘昊然成为了宋歌,他还让他成为了秦风,成为了容金珍,成为了秦福。


而刘昊然成就了陈思诚作为导演的那部分自我———也是他最重要的那部分自我,陈思诚的导演生涯里,刘昊然是当之无愧分量最重的那一个。


但刘昊然也想成为他生命里无人能代替的那个。


刘昊然在满头冷汗中醒来。


房间里很安静,刘昊然头疼得厉害,喉咙里也仿佛有烙铁在烧,他疼得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脸颊明明很烫但手还是很凉。


屋子里光线昏暗又薄绒,刘昊然慢吞吞地费力地睁开眼睛,先看到的是在他头上挂着的输液袋,还有三分之二没输完。


费力地转过头,刘昊然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再眨眨眼,人还在。


原来真的是他烧出了幻觉。


但能在高烧时看到陈思诚也很好,他的委屈他的情绪都不必让现实中的陈思诚知道,好在梦里的人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幻觉里的陈思诚背对着他在给他烧水,桌上放着已经分好了的药,刘昊然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躺着看他,眼里重新又续上一捧泪。


“思诚哥。”他轻轻出声,喉咙还是又痛又哑。


为他烧水的人听到他的声音转过身来,眉头紧紧地皱着,是刘昊然很久没在陈思诚脸上看到过的表情。


“哥。”刘昊然又喊一声,声音很轻,他很怕会惊扰这场梦境。


陈思诚走到他身边,先探他的体温,是用额头去贴他的额头,意料之中的一片滚烫,眉头于是就皱得更深。


刘昊然轻轻抬手,想要摸摸他的眉间告诉他不要皱眉,还没动作就先被陈思诚按住,不大的力度,但足以让此时此刻脱力的刘昊然挣不开。


“跑针了。”担忧在声音里藏也藏不住,陈思诚把一个小暖手宝放进刘昊然在输液的那只手中,“想喝水吗?”


刘昊然轻轻点头。


陈思诚就扶他坐起来,给他围了层厚绒毯,然后让刘昊然靠着他,再把旁边的巨大的保温杯拧开递给了他。


“……这么多,我喝不了。”


陈思诚给喂到嘴边:“你先喝,能喝多少喝多少。”


刘昊然换了没输液的那只手,伸手扶了一下杯子,他的手指很凉,刚碰到陈思诚帮他拿杯子的手就被陈思诚握住。


于是另一只手也被塞了一只和刚刚一样的暖手宝。


“冷吗?”陈思诚捏捏他握着暖手宝的手。


“不冷。”刘昊然靠在他身上摇头,微微汗湿的头发就蹭在他脖颈。


水的温度正好,刘昊然喝了两口,把杯子推开一点距离:“不想喝了。”


总共也就喝了两小口,像生病的小猫一样,陈思诚温声哄他:“再喝两口。”


原来梦里的陈思诚这么这么温柔,有点不想醒过来了。


刘昊然把杯子又推远了一些:“真不想喝了,再喝一口要吐了。”


陈思诚也不再勉强他,要把人放下让他继续躺着休息,刚有动作就被刘昊然拽住袖口。


刘昊然烧得浑身都疼,眼睛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续起盈盈的泪。他抬头看向还把他半抱在怀里的陈思诚。


陈思诚一惊:“怎么哭了?”


“………”


“哪儿难受,跟我说说,或者我叫医生进来,医生就在外面。”


“………”


“到底怎么了?”陈思诚把声音放轻,几近诱哄,语气里全是关切,“很不舒服吗?”


“哥……”刘昊然忍着喉咙的灼烧感开口,也许是发烧脑子转不了太快,他说话也慢吞吞地,“不要对我这么好,不要这么…温柔地跟我说话。”


陈思诚皱眉,他向来对刘昊然说不出什么重话,更遑论怀中的人还病着。


“为什么?”


“……你比我大,不可以欺负我。”


这有什么联系?陈思诚不理解。


“我怎么会欺负你。”陈思诚仍然耐心地哄他,“受委屈了是不是?我们昊然觉得受欺负了是吗?”


刘昊然轻轻眨眼,眼泪就顺着眼角淌下来:“好多好多委屈…但是,你愿意来我的梦里,我很高兴。”


“梦里…?”


“你来我梦里,我真的很高兴,可是你如果不喜欢我…”刘昊然停顿,他哽咽地厉害,眼泪代替了他的声音,像场大雨一样把他淋得湿漉漉:


“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要对我这么好了。”


他叫他:“思诚哥。”


原来是这样的感受。原来看爱的人因为自己而委屈难过成这样会是这样的感受。


“不欺负你,不会再欺负你了。”陈思诚觉得刘昊然的眼泪也把他淋湿了,但他愿意为他站在大雨里,站多久都可以:


“你觉得这是场梦,那就再闭上眼睛,试试看你睁开眼睛的时候我还在不在。”


“我舍不得。”刘昊然眼睛里有很多不舍,声音很轻,像掌心落雪,“我舍不得闭眼睛,我舍不得醒。”


“你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再醒过来我一定还会在这儿,我保证。”







刘昊然再次醒来,是被饭菜的香味吸引。


好熟悉的味道。


“你醒了。”吴均正好在替他收拾用完的输液瓶,看他醒了终于松了口气,“液已经输完了,烧也退了,你感觉好点了吗?”


刘昊然慢吞吞地睁眼,头已经不疼了,但嗓子还是有些哑:“我没事,好多了。”


“你做饭了吗?”挂完水又睡了一个饱觉终于恢复了些精力的刘昊然吸了吸鼻子,被香味吸引了注意力,“好香。”


“老板你看,我就说昊然醒过来之后会先问吃的吧。”


刘昊然一瞬间清醒了———老板?哪个老板?谁的老板?吴均的老板?


他顺着吴均的视线转头,看见陈思诚就站在他的床尾。


…原来不是梦。


刘昊然闭眼,这一刻真的很想从这个世界消失。


但陈思诚不会允许他再离开,陈思诚说:“说了你再睁眼我还会在这儿的。”


刘昊然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刚刚熟悉的香味是什么,是陈思诚家里的煮饭阿姨做的热汤面的味道。


“阿姨煮了粥,还做了面,你想吃吗?”陈思诚从床尾两步走到刘昊然身边,“不想吃这两样也没关系,想吃什么,只要医生说可以,都让阿姨给你做。”


“你把…阿姨叫来了?”刘昊然还没反应过来。


“嗯。”陈思诚点点头,检查了一下刘昊然手上的滞留针,没流血也没肿,他放下心来,“给面子吃两口好吗?看在阿姨大老远过来的份上。”


“为什么这么远把阿姨叫来,剧组有厨师的…多麻烦她啊。”


这才哪儿到哪儿,陈思诚想,你要再不吃饭我准备在这里给你开家餐馆。


“小祖宗。”陈思诚语气里是很温和的无奈,意有所指地说,“你在这儿,这儿就不算远。你的事也不是麻烦,跟你有关的不管是什么事都不麻烦。”


陈思诚轻轻叹气,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别吓我了好吗?”


吴均识趣地退出了房间。


刘昊然的反应还因为刚退烧有些慢,人也懵懵的,他想起头天晚上看到的热搜,小声问:


“你…谈恋爱了吗?”


终于主动开口问一回,陈思诚谢天谢地:


“是很想谈,但是不知道我想谈的人给不给我机会。”


她都抱你了,她还能对你没意思吗?刘昊然瘪嘴。


陈思诚知道他在想什么:“不是你昨晚看到的那个,那是老王的闺女,你之前还见过她一起吃过饭的,她还说她特别喜欢你,还记得吗?”


刘昊然仔细一想,恍然大悟,“那……”


“我给她了五张你的签名照,她感谢我呢,就这一下就被拍到了。”


“哦…”原来是这样,那他这病是不是生得太冤了。


“宝贝。”陈思诚在刘昊然床边坐下,他叫他的名字,“昊然。”


“我知道这个场景不够美不够浪漫,但我不想再等了,我也不想再让你等了。”


他说了不会再“欺负”他,就会说到做到。


“我有的东西其实不算多,但只要你要,只要我有,我什么都可以给你。”陈思诚早看清这世界的真相,他拥有的大部分都是他可以在瞬间就失去的,金钱,权势,资源,追捧…这世界的规则就是这样,没什么例外———


唯独刘昊然,唯独刘昊然是比这些所有的东西加起来都还要珍贵的,却一直站在他身边从未逃跑。陈思诚愿意用他拥有的去换刘昊然快乐。


“你知道吗昊然,”陈思诚笑起来,“我其实在你面前并不那么自信,你…真的很好。”


“我想就这样也很好,尽我所能给你最好的,有一天你要是谈恋爱了,我也能…我也可以祝福你所有的选择。”


可是刘昊然昨天晚上看起来那么痛苦又委屈,陈思诚看见他仿佛流不尽的眼泪,才发现自己错了,他错得太深,错得太久,简直罪大恶极。


如果刘昊然想要,陈思诚想,他没什么不能给的。


“昊然,和我在一起,好吗?给我一个机会照顾你吧,我会对你好,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比现在更好,每一天都会比前一天更好。


“哥。”刘昊然眼底有泪光,他去牵陈思诚的手,把自己的手放进陈思诚的手心,变成十指交握,刘昊然小声地说,“我今年的生日愿望实现了。”


“我过去五年每一年的生日愿望都实现了。”


他们都重获自由。








“谢天谢地你终于大口吃东西了,”吴均带着医生进房间给刘昊然检查身体,颇为欣慰地看着在舀粥喝的刘昊然,“好吃吗小老板?”


“你叫他什么?”陈思诚出声。


“…老板娘。”吴均火速改口,“我叫老板娘呢。”





End



完结啦,会有番外,番外我一定全写他们谈恋爱!


*有一个小彩蛋:陈导给昊然准备的棉花糖是临时让助理去买的,泡茶的时候他悄悄给助理发的消息,都是为了哄昊然开心☺️


  

ICY苏洛洛
盾姐冬妹⭐️❄️ 百合,女人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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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合,女人长生不老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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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合,女人长生不老的秘密

有一天这首歌会变老

【振福】好脾气(二)

继续虐小福。

秦福:我要告到小狗法庭T T

  

    

  第二日一早,白振邦就吩咐堂里的医生去秦福房间处理伤口,还开了药。完事随口问了句秦福的情况,医生说秦福伤得不轻,但好在年轻,养一养便好了,只是……

  白振邦问:“只是什么?”

  医生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他道:“这孩子,有点营养不良。”

  我没虐待他!白振邦差点脱口而出。他尴尬地咳了两声,说知道了。

  营养不良四个字在白振邦脑子里从左边滚到右边,又从右边滚到左边。秦福其实比他高一些,但是腰细骨架小,人往那儿一站,仿佛大风刮过都能把他吹倒。

  白振邦推掉了上午的安排,也不回房,一屁股在客厅坐下,......

继续虐小福。

秦福:我要告到小狗法庭T T

  

    

  第二日一早,白振邦就吩咐堂里的医生去秦福房间处理伤口,还开了药。完事随口问了句秦福的情况,医生说秦福伤得不轻,但好在年轻,养一养便好了,只是……

  白振邦问:“只是什么?”

  医生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他道:“这孩子,有点营养不良。”

  我没虐待他!白振邦差点脱口而出。他尴尬地咳了两声,说知道了。

  营养不良四个字在白振邦脑子里从左边滚到右边,又从右边滚到左边。秦福其实比他高一些,但是腰细骨架小,人往那儿一站,仿佛大风刮过都能把他吹倒。

  白振邦推掉了上午的安排,也不回房,一屁股在客厅坐下,就干等人。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心神不宁。

  这一坐就是一上午,时针走到中午十二点,楼上才微微有了点动静。

  秦福扶着腰很慢地走下来,看见白振邦,笑道:“哥哥!”

  白振邦摆手示意他过来。

  秦福在他面前站定,白振邦让他把胳膊抬起来,袖子卷起来,他二话不说就照做了。

  好乖。

  一截白玉似的腕子露在白振邦眼前,白振邦伸出手指去丈量他的手腕,比自己的细了整整一圈。皮肤又白又薄,手指捏过的地方立马起了淡红的痕迹。

  “哥哥,你是要……给我把脉?”秦福不懂了,却没把手抽回来,任由白振邦握着,“哎,我真没事,医生都说啦,过几天就好了,不信你去问他。”再说把脉也不是这么把的啊,跟非礼似的。

  别脸红别脸红,男人喜欢男人伤天害理天打雷劈五雷轰顶,秦福在心里默默念经。

  白振邦很无语地看着他:“衣服掀起来,给我看看伤。”

  “啊?哦。”原来是纯洁的革命兄弟情。

  秦福露出一丝不情愿的神色。他不情愿了,却还是按照白振邦的要求,掀起了自己褐色大衣的衣角,然后是里头的马甲,最后是那件白色的衬衫。

  真的好乖。白振邦心想。

  为了让他看得更清楚些,秦福甚至还主动微微侧了身。

  怎么这么乖。

  腰部的淤青经过了一晚上并没有恢复多少,在周围雪白皮肤的对比上仍格外打眼。白振邦闻到一点草药的清香,估计是刚上了药。

  白振邦看着看着,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他原本只是想碰一下,然而手指刚接触到秦福的身体,他便条件反射地后退,白振邦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他,结果就是在秦福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秦福吃痛,轻轻叫了一声,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狗。

  白振邦慌忙道:“抱歉,我手快了。”

  秦福下一秒就像没事人一样,露出一个很大的笑容,狗尾巴又摇起来了:“没事哥哥,道什么歉呀,都怪我太怕痒了,你关心我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白振邦有点尴尬地咳了两声,把话题引到正轨上:“那个,医生跟我说你有点营养不良,伙食不合胃口?”

  秦福立马摇头否认:“前段时间查案子经历太凶险了,当时干爹叫我去找你,我到处都找不到你的消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好不容易找到了,你却躺在冰窖里,如果我和阿鬼再晚来一个时辰,你就……”

  秦福的话痨属性又被激发了,噼里啪啦说个没完,讲到白振邦九死一生的遭遇,夸张的几乎要声泪俱下。白振邦被吵得头疼,打了一个停止的手势,秦福便乖乖闭嘴了。

  “行了,”白振邦拍拍他的肩膀,这一刻,他真的有个大哥的样子了。“不管因为什么,你确实太瘦了些。按时吃饭,如果有想吃的可以直接跟师傅们讲,他们会做。”

  “知道了,哥。”

  “伤好之前不要到处乱跑。”

  秦福点头答应下来。

  白振邦板着脸:“那你现在下楼做什么?回去躺着。”

  秦福摆出很无辜的表情:“哥哥,我饿了,我要吃饭呀。”

  

  随便扒了两口饭,等白振邦走了,秦福就溜了出去。阿鬼早早地猫在小巷里,一闻到秦福的味道便冲了出来。

  “真要去啊?那边离咱们这儿可远的很嘞,你受的了吗?”阿鬼架住他的胳膊,想要让他好受一些。但由于身高的差距,秦福还是得靠自己发力走路,每走一步身上都是钻心的疼。

  秦福说:“不能等了,本来昨天就要去的,谁能想到那么倒霉挨了一顿揍。”

  他一直在托人寻找哥哥秦林的下落,前几日有人给他寄信来,说找到个矿洞工人,姓秦,中国来的,三十出头的样子,姓氏、年纪、出身都对得上。

  秦福拿到信时,激动的连字都读不懂了。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在心里轻轻地唤了一声:哥哥。

  阿鬼明白他的心情:“好嘛好嘛,去嘛去嘛,上来,我背你!”

  

  一路上的颠簸几乎让秦福痛得直不起腰,而这种疼痛在他看到眼前的变成一片废墟的矿山时变得更加汹涌,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

  没有想象中亲人重逢的桥段,对方将他领到了一处空地,地上横七竖八地摆满了尸体,没有做多的安置,只在尸体上简单铺了层麻布,估计也不是为了让死者安息,只是这死状实在太过可怖了。

  “洞里炸了……就是昨天的事儿……你要找的那个人刚好在下面。人都在这了,你自己找找吧。”

  在这个年代,在中国矿工身上,这样的事情常有发生。

  秦福掀开麻布,一具尸体一具尸体地察看,烧焦的味道闯入他的鼻腔。他的手越来越抖,脸色越来越苍白,身形越来越踉跄,却没有停下来。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被爆炸烧得面目全非,看不清面容。

  秦福忽然想到,记忆里哥哥的面容已经很模糊,就算哥哥真的在里面,就算尸体完好无损,他也不一定认得出哥哥的样子了。

  阿鬼撕心裂肺地哭嚎起来——他想到了逝去的父亲。

  喜鹊喜,贺新年,阿爸金山去赚钱。

  赚得金银千万两,返来起屋兼买田。

  秦福没有眼泪。他跪在最后一具尸体身边,心中大恸。

 

  在阿鬼撞开房门前,白振邦已经睡下了。

  他的床头多了一只小小的香包,医生说这是他白天来给秦福少爷看伤时,秦福嘱托他捎回来的,还特地吩咐了香包里要放哪几味药材,五味子、丁香、佩兰……都是安神助眠的。

  白振邦想起来,秦福之前似乎说过,他是中医世家出生。

  白振邦心里压着太多事,晚上睡不好,房里灯总是亮到深夜,估计是让秦福瞧见了。他凑近嗅了嗅香包的气味,不冲,很清淡的中药香,让他想起在秦福身上闻到的味道。

  白振邦在令人安心的药香味中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直到阿鬼扛着秦福把他的房门捶得震天响,还没等他开门便破门而入。

  “他生病了,你救救他,救救他!”阿鬼把秦福往他怀里塞,他下意识抱住,被怀中人过高的体温烫得一激灵。昏暗的灯光下,秦福的面容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浑身止不住地打着寒颤。

  白振邦轻轻拍着他的脸,很用力地喊他的名字。

  秦福已经烧得不太清醒了,他的世界一片寂静,只有难以忍受的痛苦从四面八方侵入他的身体。白振邦体温偏凉,秦福本能地往他怀里钻,软绵绵的手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扒住他的胳膊,脑袋耷拉在他胸口,十分艰难地喘息着,喉咙里冒出极低的呜咽声,像一只濒死的幼兽。

  秦福的模样实在凄惨,白振邦一时间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秦福缩在他怀里无意识地吐出微弱的呻吟,白振邦连忙俯下身子去听。

  “哥哥……”

  “我疼……”

  白振邦脑子里嗡的一声,如梦初醒。他用最快的速度披上一件大衣,朝阿鬼喊道:“去找医生,后院有马车!”

  阿鬼立刻窜了出去。白振邦背起秦福往楼下冲,秦福安静地趴在他背上,他太瘦了,身上的骨头硌得白振邦生疼。

  

  秦福在一片深红色的痛楚里隐约瞧见白振邦的背影。

  白振邦奔跑的速度很快,很着急,他的手抓着秦福的大腿,因为紧张而用力过大,抓得秦福有点疼,却也让秦福找回一线清明。

  白天的经历成为纠缠不休的梦魇,在高烧昏厥的时间里,秦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哥哥秦林烧焦的脸和白振邦冰冷苍白的面容轮番出现在他的梦境里,他在梦里冲向关押白振邦的冰窖,却来迟一步,只能绝望地抱着白振邦僵硬的尸体,沉重的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如今白振邦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秦福一时间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巨大的恐惧笼罩了他。

  秦福可以很轻松地将自己对白振邦不堪的感情带进坟墓里,但他再也承受不了任何失去至亲之人的痛苦。

  白天面对工人尸体时没有落下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他哆嗦着努力抬起手臂去抱住白振邦的脖颈,将脸颊深深埋进他的衣领,恨不得将自己揉进对方的骨血里,哪怕这样会牵扯到身上的伤口也不管不顾。

  “秦福?”白振邦感受到后背上人的贴近,秦福其实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而在白振邦看来他只是虚弱地轻轻抱住了自己。“你坚持一下,现在就你去看医生。”

  “哥哥,”秦福滚烫的眼泪落在他肩头,声音嘶哑地呢喃,“求求你,不要死。”

  白振邦心跳空了一拍。

  秦福经常用很甜的语气喊他哥哥,好像他真的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但秦福对所有人的态度都是圆滑世故的样子,白振邦看不透这副漂亮的皮囊下到底蕴藏着几分真心。

  而病得奄奄一息的秦福仿佛卸下了所有的伪装,他的语气不再是轻浮的,而是惊惧的、痛苦的、悲伤的,好像对于白振邦差点死亡的事实,他真的非常害怕。

  白振邦将秦福轻飘飘的身体往上颠了颠,背得更稳了些:“我好的很,现在快死的是你。”

  秦福又带着哭腔道:“哥哥,我……”

  白振邦脚步一顿,与生俱来的敏锐让他隐约发觉秦福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信息量巨大的话。

  但是他没等到后文。阿鬼在外头大喊他的名字,秦福难受地咳了两声,头一歪,再次被高热拽入昏迷之中。



哥虽然直男但是很聪明,小福你要小心,对哥的感情掉马了就完蛋了~想让你哥接受你是个断袖需要很长时间,想让你哥发现他自己也是个断袖(唯爱秦福版)需要更长时间🥺

一壶云锦酒

【松李】王建华说我多了解李治良啊

观前提醒:

①CP:松天硕&李治良,私设单身

②参考:正片、花絮、vb、直播

③在少量的事实里加入了大量的造谣,千万别信!

④同系列:《刘旸说这值得一个段子》

⑤祝李治良29岁生日快乐!



王建华说,我和治良不算伯乐与千里猪,是高山流水遇知音。

初见面的两人,王建华只是觉得这年轻人是有灵气的,给了他不少灵感,而在日后一天天的相处相知过程,他把李治良当缪斯,写了无数个本,李治良也跟他把东北话学了个七七八八。

面团如王建华也在自己的专业上确实个实打实的严肃的“脾气差”导儿,就属李治良被骂的最多,却也一直跟了下来。

王建华心知肚明,李治良一声不吭不是因为他心大,而是因...

观前提醒:

①CP:松天硕&李治良,私设单身

②参考:正片、花絮、vb、直播

③在少量的事实里加入了大量的造谣,千万别信!

④同系列:《刘旸说这值得一个段子》

⑤祝李治良29岁生日快乐!



王建华说,我和治良不算伯乐与千里猪,是高山流水遇知音。

初见面的两人,王建华只是觉得这年轻人是有灵气的,给了他不少灵感,而在日后一天天的相处相知过程,他把李治良当缪斯,写了无数个本,李治良也跟他把东北话学了个七七八八。

面团如王建华也在自己的专业上确实个实打实的严肃的“脾气差”导儿,就属李治良被骂的最多,却也一直跟了下来。

王建华心知肚明,李治良一声不吭不是因为他心大,而是因为他们是同类,面上不显,可无论是刚毕业那会,还是在他手底下被教训的时候,李治良一直都是同样争强的人。

也只有同路人,才能一起走了这么多年。

对李治良家庭都知根知底的王建华自诩无论是玩笑还是现实,他的确都是李治良半个爹,看着嚷嚷着谁来看我的无人知晓的杜小灿到如今拥有自己粉丝的小明星,王建华的嘴角比李治良本人还难压。



刘旸:说了这么大半天你和李治良的故事,那最后不还是被猴拐跑了?

王建华:……刘旸你上那边吐槽去!



王建华说,平时也没见李治良你一杯倒啊。

第一次发现不对劲还是那次聚会,王建华本没想到李治良会乐意来,毕竟治良向来不爱这种场合。

直到看见自家男一号挂着脸被松天硕勾肩搭背推进席间,王建华讶异了一瞬,抬手摁住松天硕的肩膀问他哪里跑,李治良这才得救般逃到韩晶如那桌。

隔着一桌距离,王建华远远看了一眼李治良的方向,难得细节地发现了对方衣领处多了片花瓣。

我可没记得杜小灿的衣服上有这个装饰……

太过逼真和突兀的花瓣让王建华愣了一瞬,身边人起哄的声音喊他回神,他便不再多想。

松天硕不是不能喝玩不起的人,或者说,这么热闹的时候,他不会不给面子地选择躲避。

王建华眯起眼看向松天硕逃离的方向,是李治良所在的那个角落。

热闹的酒席间少了一个大导演,王建华自然成为唯一的攻击对象,被劝了不少酒后他才想起来应该把逃避半天的家伙薅回来。

于是王建华一扭头,就看见李治良自作主张地替松天硕挡了一杯高度数酒,然后就一副晕呼呼地要往下倒的模样。

同样被酒精泡了大脑的王建华没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只来得及大喊一声松天硕的大名,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吸引了不少人,连被松天硕扶住的李治良的眼睫毛也一颤。

直至结束,王建华谢绝了所有人拼车的邀请,说自己吹点晚风走回家就好。

清冽的晚风吹走了王建华脸上的热度,他脑子里止不住地想提前离席的两人,说一点不担心肯定是假的,他虽对两人今晚异样举动心有疑虑,仍是担心。

也挺好笑,王建华自嘲着笑自己几度点开两人的聊天框,却始终犹豫着没有发出消息,我到底在不安些什么?

这种不安在第二天王建华试探性给松天硕发完消息又给李治良打电话时打到了顶峰。

他察觉出电话里的李治良心情低落,不是宿醉后的发懵,而是一种压抑的难以言喻的悲伤。

可王建华不能点出来,他怕会引起雪崩,只能假装毫无察觉地与李治良讲自己的安排怎么怎么样,一直到电话挂断,他也没等到李治良主动坦白发生了什么。

李治良有了不愿与他讲的心事,可还是他手下最听话的男一号。

王建华说带他去二喜,他说好。

王建华说我得回去搞话剧,你是留下还是跟我回去,他说我跟你。



王建华说,松天硕你就是个大漏勺啊你呀。

二喜中后那段时间,对王建华来说也是种折磨,即使没有作为参赛人员,可作为两头跑的导演,他也是掉了不少头发。

还白掉。

最压抑的莫过于小骨兵之后,老师好整体气氛低迷,王建华亦是如此,四个人沉寂在漆黑的室内。

松天硕尝试讲了个烂梗,激活了刘旸的声音,两个人开始比谁烂梗讲的多,躺着的宇文秋实挪开了挡在脸上的手臂,含糊不清地发出笑声。

王建华也放过自己一般叹了口气说,我得回剧场了。

第二天习惯早到剧场的王建华并不意外看见李治良的身影,却在对方递过一杯暖手咖啡时愣了一瞬,挑眉疑问:“我记得我没在群里说我今天回剧场吧?”

正喝生椰拿铁的李治良明显噎了一下,摸摸鼻子说说明我这是和你心有灵犀啊华哥。

王建华没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微表情故意逗他:“你这演得稀碎啊李治良,没想好咋演还是老实交代吧。”

莫名被骂了的李治良一边跟在王建华身后一边小声诋毁:“……这哪有破防的样子?!我这好心好意送温暖还挨顿骂什么事啊这。”

前面的王建华停住了脚步,随口一问松天硕跟你说了?

“是啊,他跟我说你今天回来,还说你心情可能不太好呢。”李治良跟着停下来,脸上带着点怎么这就被猜到的讶异。

王建华了然地点点头,看似接受了这个说法,实则等到身后的人完全放松下来时精准发现华点:“可他为什么要特地跟你说这些呢?你俩……很熟悉?”

他明显看到李治良全身一僵,像是什么应激反应,整个人被定格了几秒,不知是真没反应过来还是在想怎么回应。

“咱仨之前不是还想组队吗?我之前不也去过你们那探班吗?还给你们一人一杯咖啡来着呢你忘了?松天硕……老师他担心华哥你来着,昨晚就简单给我发了个消息拜托我今天注意你情绪来着。”

听着没什么问题,也像是那个人做得出来的事,除了那个不太自然的卡顿。王建华心想,喊松天硕老师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吗,咋还跟烫嘴一样的卡了一下才说出来呢?

王建华主动走上前拍拍李治良的肩膀解释:“抱歉啊治良,我最近是有点子不在状态,难为你了。”

没事华哥我理解的。李治良轻轻覆上王建华的手,也是这样一个下意识的举动,王建华发现了对方手腕上那一截突兀的小发圈。

印象里,李治良的头发远不到需要这玩意的时候,好像以前也没见过他带这类装饰,于是关心的话脱口而出:“你谈恋爱了?”

“啊?”这下李治良的脸是肉眼可见地泛红了,连带着耳尖都发红。

王建华突然有点沉默,看着不争气的李治良顿感一口气没上来,指了指他手腕上的发圈:“不然你这哪来的?怎么,是怕我骂你还是打你啊,这么好的事咋不说啊,可对人家姑娘好点嗷。”

李治良仍然处于大脑宕机状态,王建华只当他心事被自己戳穿害羞了,只是摇头笑称我家猪居然也能拱到大白菜哟。

只是好奇怪,王建华思索着,在这之后,李治良虽然没有否认过自己谈恋爱的事,却死也不肯告诉他到底跟谁谈了,让王建华隐隐察觉到可能是他认识的人。



王建华说,坏了,怎么是我被挖墙脚了?

真正让他意识到李治良谈恋爱的对象是松天硕,还是喜夜,他们成立四士同堂之后。

如果说,一开始,二位还有些许不熟的模样,过了一周后,王建华看着头枕松天硕腿上睡得正香的李治良陷入了沉思。

松天硕看着一左一右两位编剧都陷入头脑风暴中才干脆也不说话。

其实王建华只是在想松天硕什么时候在李治良心中有这么高信任度的?

他开始回忆所有细节,发现了不少被忽略的蛛丝马迹:

那天宴席上,李治良衣领处的花瓣是当时松天硕手里抱着的那束捧花。

那天宴席上,轻颤的眼睫毛说明李治良没有完全一杯倒。

那天宴席结束后,李治良不愿说的心事一定和松天硕有关。

那天米未想本的晚上,松天硕什么也不说就跑了,宇文说拐他家小孩去了原来不是开玩笑。

那天剧场,李治良解释时候的卡壳是因为觉得不加老师会显得他们很熟。

那天剧场,李治良手腕上发现的小发圈是松天硕的。

……



空无一人的排练室里,王建华再睁开眼时,对上拿着咖啡刚进门的松天硕和李治良。

王建华说:松天硕,李治良,你俩谈了。

不是问号,是肯定句。

王建华清楚地看到李治良愣在了原地,随后发出了蚊子一般的叮咛声:是。

而松天硕笑得肆意,放下咖啡去捉李治良的手握住在他眼前晃晃,说:哎哟喂就这事呀?犯得着起这么大范吗华哥?对,我俩谈了个恋爱。

王建华:不愿睁开眼.jpg

向死而生。

治华治】三尺台

全文1.1w,挪用部分渡口背景,人物设定改动较大。

本篇为治华治无差(高亮)部分情节可自行解读。





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



01.


上海城的人没北平城里的那般爱听戏。


戏班的伙计搬到上海滩来足足三天才接到一场活,若是在北平,再清闲也起码是一日一场戏,日日都能分些赏钱。不因别的,就凭戏班主有本事,在北平城有自己搭的剧院戏台,自己给自己做东家。


可北平有军阀,有侵略军,有保不准什么时候会踏进城的铁骑,要吃饭也得先活着。戏班主忍痛割爱放下了他的戏院,领着戏班子一路南下找容身之处。上海有租界,有绅士,也勉强算有秩序,是块风水宝地。只是搬进上海来,便由不...

全文1.1w,挪用部分渡口背景,人物设定改动较大。

本篇为治华治无差(高亮)部分情节可自行解读。





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



01.


上海城的人没北平城里的那般爱听戏。


戏班的伙计搬到上海滩来足足三天才接到一场活,若是在北平,再清闲也起码是一日一场戏,日日都能分些赏钱。不因别的,就凭戏班主有本事,在北平城有自己搭的剧院戏台,自己给自己做东家。


可北平有军阀,有侵略军,有保不准什么时候会踏进城的铁骑,要吃饭也得先活着。戏班主忍痛割爱放下了他的戏院,领着戏班子一路南下找容身之处。上海有租界,有绅士,也勉强算有秩序,是块风水宝地。只是搬进上海来,便由不得他们不瞧人脸色了。


闲了三天,李治良终于琢磨出来,还是北平城的人更爱听戏。


他把这个发现同松天硕讲的时候,松天硕正在练功。手里一根长长的棍半秒也没顿,不住挽着圈地转,最后戛然而止,棍头指着李治良,往他脑袋上玩笑似的敲一下。


“你寻思这么半天,就给我讲这么一废话?边练功去。”


他揉揉脑袋,倒不恼,只是又问道。


“那戏班为啥要搬上海来啊,你是少班主肯定知道,你悄悄告诉我呗。”


“嗨,我爹说的,那边不太平,搬这来虽然挣得少,但好歹能活着。”


他有些似懂非懂,横竖他只是黎民百姓,天下局势动荡,他不必关心也搞不懂圈圈绕绕,只点点脑袋,自顾自地练功去。


论功底,松天硕再怎样也是将来要挑戏班大梁的少班主,打小的童子功,比李治良扎实不少。所以有时李治良练功他就在旁边看着监督,半路出家就是得勤练着些,常常从清晨到三更,一点点儿地磨身段动作。


可两人的路不一样,松天硕扮武生,他得唱旦角。


有时李治良会闷闷想为何青少年时期戏班主让他扮旦角他便应下了。兴许是旦角的头面脸谱都是最漂亮的,也兴许是戏班主一句“身段最好的才能做旦”把他哄得失了心智。从此他虽同戏班里其他人一样都是起早贪黑,可练的学的却是两样了。


他常在院中的井栏练,兰花指,腕上绕一圈花出来,打理鬓发整顿衣襟,提着步压着脚掌慢慢地顿着走,颇娉婷的身段,端的一副婀娜模样,好生俊俏。


于是想明白,唱旦角又怎么呢,他爱唱戏,也不在乎旁人的指指点点。怎样都是遭人鄙夷的下九流,生净路和旦路又有哪里不同。


戏班里他只同松天硕关系好点,其他人都不过是点点头的师兄弟。他也不在乎这个,有戏演总归就是好的。他们的戏班子在北平不算有名,可全城上下的旦角,他也算能叫出名号的一个。有一年时兴旦角的独角戏,他便满城地跑不知疲倦地唱,师兄弟接的活都少得可怜,那年他几乎一人养活大半个戏班。


从此他便再没异议,安心走好路唱好戏,人敬他爱他捧他做角儿也都只淡淡接过,回头继续钻研手里的戏本子。


松天硕有时揽着他打趣,好好唱啊李治良,说不定你出名了后人也把你写进话本子呢。


李治良只摇头,笑着道,我演话本子还不够,嘛自己还得叫人写进去呐。



02.


戏班子搬到上海后接的第一个场子是祝寿,退役了多年的军官,两年前搬到上海,先前也是北平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李治良听松天硕讲,点点脑袋,在北平城唱戏时似乎见过这军官。没等他再细想,外头一个师弟跑来喊李治良去戏班主屋——原来军官听过李治良的戏,点名要看他的贵妃醉酒。


他心说这军官真会选,单折的戏短,可费的心思一点不少。转念一想,若非指着他这出戏,说不定也不肯赏脸把这场子给戏班了。


点的剧目发下来,戏班便热热闹闹地为开张做准备了,该排演的没日没夜对着唱词,日日清晨都是脆亮的开嗓声。李治良自己单一间屋子,对着圆面的镜练身段。一折戏下三轮腰,他不得不逼着自己练。戏服又套上身,涮袖甩袖样样也落不得。


有时候松天硕来回地取戏服头面路过他那间小屋,推开门正见他痴痴唱痴痴演,就在门槛处静静立着。待他演罢了半叹地问,演成这样还要练吗,治良,你也算半个角儿了,别累了嗓子。


其实松天硕停顿的时机不对,他不太熟悉剧目,以为李治良唱完了,可还差一句词。半天没等到回答,松天硕张嘴刚想说话,李治良的唱腔响起来,重心向下塌,带些淡漠的哀怨。


“......只落得冷清清独自回宫去也——”


唱罢,他似忽地从戏里抽离出来,转脸冲着松天硕笑笑。


“得练,这场要唱好了,指不定在上海也把名声打出来了。到时候我成角儿,能养活整个戏班,不好么?”


当然好。松天硕拍拍他肩膀,没再说别的。


演出当日,勾脸的空档,李治良从戏台缝里悄悄去看了台下的观众。台上是松天硕扮的武生,跟斗和武艺都耍出花来,下面正中央便是面熟的军官。再仔细张望,军官身旁另一位人物他却从未见过,一双圆眼只眯起来盯着戏台看,金边细框的眼镜,显得颇为端庄。


他眨了眨眼睛,这人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可他总觉得不简单。一出戏唱完,那身着中山装的男人第一个叫好拍起掌来。身后有人在喊李治良的名字,他忙回头,原来行头还没整理好。于是匆匆回后台,想到还有一折戏便该他登场,心里又忍不住犯紧张,默默地记背台词。


穿戴打理好一切,上出戏的演员也将要幕落下台。扮丫鬟的举着屏扇将他面容挡在后,待到上场立定亮相才掀开放给观众们评赏。


乐班只停了半晌便又奏起乐,登台亮相,吊梢的凤眼含着情望天望地,坐至案前,好一副雍容华贵姿态。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


四平调一开口,嗓音很稳,身段也拿捏得颇准。台下正位的军官眼里迸出惊喜的神色,他侧方的那男人却又把眼眯起条细缝端详台上的旦角,金丝方框后藏着的眼神多精明多狡诈,在场众人的注意力却全然被戏目吸走,没人能窥得他心思。


那胭脂是绯红的,从腮边一直连绵地延到脸颊眼睑,步子是碎的稳的,可眼底一段脉脉的情淌出来,当真是风情万种。


“人生在世如春梦,且自开怀饮几蛊——”


那贵妃手里折扇一摇,接了高力士双手呈上的酒,连手心的胭脂都露出来,贪嗔地送到唇边饮。而后酒蛊慢慢地慢慢地从指缝里滑落丢下去,醉态招摇,连带满头的珠钗都颠着晃着,扶着心窝痴痴地把身形压下去。


说是醉态,其实媚态横生,扮相又娇美,不由得让人心生怜爱。袖头挽起,又摇着扇轻轻地点,抖袖翻袖,盘蜷着腿把腰身从侧边弯下,停顿再缓缓挺起身,那凤冠上的翠珠却分毫不见乱颤。三把下腰卧鱼,观众中懂行的许多,很给面子地叫出满堂彩。


着中山装的男人也看得入迷,唇角掀起来波澜不惊的笑意。旁人都在叫好,他却隐隐地替这台上的演员担忧。拿余光瞄向身旁的军官,不出所料地发现,这人眼里迸射的不再是欣赏,而是贪婪了。


明眼人都知,贵妃醉酒,哪是祝寿的戏码。


还在愣神思考,他却倏然听见池座中又爆发出一阵昂扬的掌声和喝彩。抬头去瞧,原来台上的贵妃甩着一截袖转起圈来,对襟的黄帔飞舞飘摇似蝶,百褶的戏裙绽开盛放如花,衬得人更明艳动情,扭着身,更是袅袅婷婷的,千般娇媚。


一曲落幕,不知多少人的心被勾得痒痒的蠢蠢欲动。



03.


戏班收台,贵妃的头脸才刚刚开始卸,松天硕便闯进来喊他,你快出来,老板给赏钱呢,要见你。李治良只摘了头面,油彩也没擦,画着脸就从屋里走出来。


到堂屋,他看见一个男人掂着钱袋立在中央,同戏班主和蔼地讲话。他这才想起这中山装的男人是他方才在观众席见过的,猜也是军官左膀右臂之类的人物,怠慢不得。松天硕同这男人行礼,李治良也跟着拱手鞠躬,再抬头,那男人正冲着他笑。


那男人只把手里的钱袋往戏班主手里塞,沉甸甸的全是碎银,戏班主脸上都不由显出几分喜色来。而后那人走上前,捧起李治良的手,礼节性地握着,而后从口袋里摸出两块银元,放进他手心里。


李治良忙点头道谢,可这男人却没有松开他手掌的意思,只拿一双狡黠含笑的眼睛,透过镜片直勾勾地看着他。


“唱得很精彩啊,寿星赏你的,请你到府上坐一坐可好?”


天边霞光绮云照得满堂鎏金,听见这话的人却都是心头一顿。


糟粕东西,听人卖了艺就还想叫人卖身,北平城自己有戏台不怕人招惹,到了上海却万万没想到这一遭。


戏班主的脸先沉下去,松天硕摁不住,蹭地窜到那男人跟前,说他不能跟着走。


男人还是笑眯眯的,可眼底总有些不耐烦凉意渗出来,好似不怒自威,看得松天硕有些发毛。


情况不对,戏班主忙出来打圆场,把松天硕扯到身后,拍着李治良的肩膀。


“老爷,我们这位角儿还不懂事,恐怕伤着身体也伺候不好,您看还能商量不能?”


“不是我不讲情面,这事也不是我管,只是今儿不送过去,明儿您这戏班还能再开张不能,就难说喽。”


攥紧的拳头半晌才松开,李治良只觉得被男人握着的手掌僵硬到不像自己的。他并非什么都不懂,而是什么都明白,只是不愿承认。从前是运气好能活在戏班的庇佑之下,而今乱世纷争不停,戏班失了地势,他自然也没了依仗。


那男人还在笑,歪着脑袋看向戏班主和松天硕二人。松天硕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戏班主只紧紧攥着他的衣袖。没人再说话了,那男人松开了李治良的手,微微颔首,做出个“请”的手势。


“有劳了,但可否等我把脸上的油彩卸掉再去见官爷?”


李治良咬紧了牙关才带着颤地问出这一句来,男人却不由分说揽上他的肩。


“不必,这样便好。”


这下没了办法,李治良回首望去,戏班主垂着脑袋不肯直视他,松天硕也只不住地摇头。最先想明白接受事实的反而是他自己,是福是祸,都是命中注定,他若躲不过,也是命运弄人。


堂屋外府门大开,四轮的马车厢内刚好坐得下两人。李治良先登上马车,男人紧随其后,小心拉上车厢的布帘,便吩咐车夫起驾奔往目的地。


一路无言,李治良很紧张,频频地抬头去望,那男人却只旁若无人般倚着枕木闭上眼歇息。


马车停了下来,李治良撩开帘子去瞧,并非他想象中气派的府邸,而是不太起眼的宅院,白墙青瓦,很内敛的建筑。男人先行下车,扔给他一个斗笠。他知道是怕自己面上的油彩被行人看见太过招摇,便顺从地戴上斗笠跟着男人下了车。


几步走到宅门口站定,守门人恭敬地对男人行礼。李治良一声也不出,只跟在后面碎步地走,好像还在台上一般。直至走进一间侧房,男人回头插上了门闩,又伸手把李治良的斗笠掀了下去。


环顾四周,可房间里除了他们两个,再无他人。


“那位官爷呢?”


这男人笑了起来。


“这是我的宅子,哪来的官爷?”


见李治良还没搞清楚状况,那男人走上前去,贴近了距离,颇亲昵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跟那老头子,你可要遭罪了。你知道我费了多少口舌才把你从那老头子手里夺过来吗?”


没有预想中下一步更过分的动作,那男人只是走到桌台前,拎起一块毛巾递给他。


“擦擦吧。”


他接过来,毛巾是湿的,可还算温热。他心情稍稍放松了些,一边卸着脸上的油彩,一边还有心思没头没脑地问。


“那您又是何方神圣啊?”


“我?我叫王建华。”


李治良的手顿了顿,他似乎在报纸上见过这个名字。


“整片城的稽查队都是我管,放心吧,你跟着我也不吃亏的。我虽然没商贾老爷那么富裕,几块银元还是出的起的。”


李治良的手又僵住了。王建华笑笑地望过去,还有半张脸的油彩没卸下。


“怎么,银元是那么好拿的啊?你若不跟我,我只好把你送到那老头子府上了,你自己掂量掂量?”


他没应声,只低头对着那面镜子默默地擦去脸上的油彩,露出原来的清秀模样。这时他终于有功夫抬脸同王建华对视,这人也不掩饰自己眼神中的势在必得,一双精明的圆眼眨呀眨的,似狩猎的狐静待他掉进陷阱。


他身世已久,在劫难逃。


可若并非是劫呢?


“想明白没?别那么紧张,治良。你若是愿意,咱俩还指不定谁糟蹋谁呢。”


他猛地抬眼,对上王建华金框眼镜后的注视。而后王建华慢慢地摘下了眼镜,叠好放到桌台上。李治良就这么看着他再回身,又露出一点点笑来,只觉自己要跌进他眼底汹涌的波浪里去。


一夜无眠。



04.


再回到戏班里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戏班主看他的眼神充满着歉疚,而松天硕照旧过来迎他,很心照不宣地只字不提前一天的事情,只问他吃过晚饭没有,用不用再吃点。


“没事,哥,我不饿。”


真没事还是假没事啊。松天硕只在心里想,终究是没说出口。其实李治良心态平和得同往常一样,觉得他变了的人,不过是自己心里没过去那道坎。


可他眼里脑海里禁不住地蹦出王建华的模样来。摸摸兜里,临走前王建华又塞给他一块银元,加在一起早就不是小数目,可他总止不住地不安心。


有时他觉得现实太荒谬太跳脱,眨眼间人生轨迹好像就被完全改变被推搡着走向另一条截然不同的路途,可没什么区别,他在哪都是一样地焦虑一样地审视自己,久而久之,环境便变得无所谓了。


松天硕又敲门进来,说好消息治良,咱们接了好几场活,都快排不过来了。


他闷闷地哦一声,又觉得好像不太礼貌,赶紧补了一句,都有哪几出要我排啊?


要你排的多着呢。松天硕掰着手指头数,锁麟囊,牡丹亭,昭君出塞,孽海记不用全本,唱思凡就成,贵妃醉酒还得接着演,你要乐意咱们再加一出拾玉镯——


“不加。”李治良没等他说完就出声打断。


“那霸王别姬?”


“去你的,还提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不唱这几出。还有,牡丹亭只演游园。”


“我说你这脾气也真是怪,从不跟人唱夫妻戏,那能行一辈子吗?”


“我要唱了,就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一时无言,松天硕也梗了一下。可联想到刚发生过的种种,他便不作声了。李治良只唱旦主戏也能成角儿,又何尝不是他的本事。


没人再说话了,松天硕静悄悄地退出屋子,只留李治良一人在屋里对着镜子默然。


之后几天的演出都很是卖座,他北平城的名声在前,在上海想红起来也不难。坊间传闻也出得快,说这角儿第一场来演的时候便早早被金主包下来,有人在背后捧,哪能不红。


可李治良自己心里清楚知道,王建华现身的频率还没大部分戏迷高。就算来了也只挑偏远的包厢,常常一出戏唱到结尾都没有戏班的伙计发现他的身影。可每次演出后都照样一班马车接他走,第二天又准时准点给送回来,像多年养成的规矩。


后来李治良说要搬出戏班的宅子住,谁都能猜到他的新住处,谁都没挑破了说。从此李治良再进出戏班都是马车接送,角儿的架子。


戏班里心直口快的人许多,爱嫉妒爱嚼口舌的也有,演完了一场又一场戏总聚在后台悄摸地议论这位一时声名大噪的角儿,也谈论他那位不太捧场的金主。只因为王建华不太露面也不张扬,如今在城头巷尾的八卦里,李治良的金主已经换了几轮也没有个定论。


他感到不忿,是王建华亲手把他的人生轨迹掰向别处去,可他却好像从未参与过王建华的轨迹。


“你还养了几个角儿?”


那天晚上,在事后的床榻上,他轻声地问。


“就你一个。”


“真的?”


“我骗你干嘛?而且也不叫我养你吧,你自己唱戏挣的未必比我给的少。”


他脸上的神情很少有地活泼起来,揽着王建华的脖颈就往他脸颊上亲。后知后觉地又觉察出点不对来,重新板着脸再发问。


“那我问你,为什么总不来看我的戏。”


“你以为我清闲啊,很忙的好不好。”


想想也还算合理,他本打算继续逼问下去,可看见王建华疲惫的神色又不敢再问了。普通百姓对官老爷本就该是唯唯诺诺的,更何况他是下九流的行当,说这么多已是王建华给他面子。王建华轻声地对他讲不早了该睡下了,他便乖乖地吹灭灯烛,揽着王建华一同躺下。


他不讨厌王建华,可他爱王建华吗?


王建华又会不会爱他?


他搞不懂,可忽然不敢乱想不敢往下想了,只闭上眼睛睡去,一觉到天明。



05.


戏班挣的银子一日比一日多,身价也一日一日向上抬。可李治良在戏班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也更不爱与人说话。


那日照旧应邀在戏院演,牡丹亭的游园,仍旧是座无虚席。开场前李治良掀着帘环视一圈池座包厢,还是没王建华半分人影。他心里闷闷的,可戏比天大也还得继续唱下去,于是扮好杜丽娘,施施然地登场。


他眼力不大好,就是挑着边沿的包厢瞅也没瞧见王建华,可谁知王建华这回挑的是二楼的厢房,正中间的位置,偏偏等李治良眼睛扫完一圈才冒出脑袋来,很自得地坐着瞧他登台亮相。


浅粉花帔披着黄花的斗篷立定,春闺里女子心思最难演,可三分兰花指翘得入戏,抖袖涮袖盈盈地开口,嗓音也是清的亮的。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


着玫红袄的丫鬟上场,同杜丽娘一起赏味着园中春景,手中的折扇摇啊摇,花腕翻飞,只叫在场的人都看得颇沉醉。那指尖扇柄点在空中,也是点在场内观众的心上。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残垣——”


舞台上杜丽娘一眼望下去,好一个流痕娇眼,勾着人的心再放不下。水钻的头面在剧院的灯光下闪啊闪,散出很温润的点点星芒来,周身都溢出似水的柔情。


“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王建华看着舞台上那人,便定定地笑了。戏到高潮,他很难得地从座上站起带头鼓掌捧场,引得全场一片轰动。可他知道,李治良演戏认真,既在戏里,便不多关注戏外一分,他看不见自己。


一曲终了,满座掌声雷动。李治良站定退场,又回到后台。


这出游园是他的拿手戏,可整本的牡丹亭他只演这一折,戏班子里多俊的人扮柳梦梅他也不愿同人搭伙。或者倒不如说,多俊的柳梦梅往他旁边一站都要黯然失色。想到这,那杜丽娘的唇角便微不可察地扬起一点儿来,没人能同他登对,他小小的傲骨小小的自尊心被满足了。


眼前怎么又浮现出王建华的脸,他不由想象王建华扮柳梦梅的模样,该有多俊俏。


而他心中所想的人就恰到好处出现在化妆镜中,从后台的大门走进来,走到李治良的身后。


“你怎么来了?”他方才分明没瞧着王建华。


“我今天难得坐一回二楼中央的包厢,你把我略过去了?”王建华只瞧着他笑,拽着他的手拉他出门外。“先回去,没听够呢。”


“想听什么啊华哥,我给你唱。”几月的相处下来,李治良已经能很自然地喊他哥而不是打着官腔的什么称谓了。他又一次抹着油彩就踏上王建华的马车,很轻车熟路地同他一起钻进宅院里,也不顾其他人异样的眼光,被王建华需要他就觉得很幸福。


照旧进到侧屋,李治良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王建华很神神秘秘地说你猜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李治良猜不出,他不习惯浪漫也不习惯接受别人的礼物。于是王建华半开玩笑似的弹他脑瓜崩,得意洋洋地拉开衣柜露出一柜子崭新的戏服,华美精致,一望便知都是精雕细琢的手艺,看得李治良眼睛都要瞪出来。


他很意外地觉得感动,好奇怪,明明戏班主他们也待他很好很用心,可看见面前这场景,感觉分明不一样。王建华帮他擦眼泪,说脸要花了治良,别急着哭,还没完呢。


李治良眨巴眨巴眼睛,小狗似的,还没来及反应又被王建华拽进后院。


那场景更亮眼,水钻的或是点翠的头面,绒花共各式各样的彩的斑斓的配饰铺了满庭院,光线昏昏地照下来,闪着一片璀璨。


其中一顶最为亮眼,不是传统常见的头面,而是虞姬的如意冠。


他不唱夫妻戏,可视线却不由自主地投向那顶冠。


再抬头,王建华只温和地冲他笑笑,喊一声治良。


“我知道你从不唱夫妻戏,只是买回来留着观赏用的,你要是喜欢,拿走也行。”


“你会唱戏么,华哥?”


他很没头没脑地问出来这一句,亮闪闪的眼睛盯住了王建华。他明明不愿唱夫妻戏的,为什么在不由自主地发出邀约,那他迄今为止坚守的又算什么?


“学艺不精,但是照猫画虎还是能唱出来的。”


王建华又在笑了,温温和和的,想要把他心底的坚冰融化。


李治良忽然起身,做出亮相的动作,就要开嗓。


忽然被制止了,王建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等一下。而后他钻进屋内,再出来时手里托着一块还温热的毛巾。


“治良,你擦掉了唱。”


他愣在原地,半晌,才伸手接过毛巾,开始一点点擦拭掉面上的油彩。泪水也不自觉掉下来打在毛巾上,涂了满脸,同油彩混合作一处,象征什么,他这半生的懵懂与混沌。套在角色的模子里藏在脸谱的油彩后人人才敬他爱他垂涎他,可他又是谁。


擦净油彩,又露出那张清秀柔顺的眉眼。王建华同他过夜时从来只要他素颜的脸,每次下台一到府上也是立刻卸掉了脸谱油彩。


“这才是你自己唱的。”


泪雾朦胧,他看不真切王建华的面庞。只感到宽厚的手捧着他的脸颊,唇瓣缓缓地落在眼角眉梢,舔掉他溢出的泪水。


那夜他终于唱了牡丹亭的后半本,杜丽娘遇见了柳梦梅。


后来他又跟松天硕说,我好像知道自己是谁了。



06.


日复一日地唱,横竖只有那些老套的剧目。


戏班要寻出路,就得推新戏出来,重担也平等地落在戏班里的每个角儿身上。商议到最后总是没个所以然,李治良咬死了不松口,还是不愿演夫妻戏,苦口婆心去劝的人每回都撞了南墙。


他心里烦躁,可这事不能跟王建华讲,讲了也没用,他没闲心也管不了这类事。


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王建华最近是不是越来越忙了,好几日都没见他了。


那天傍晚他唱完戏照旧坐马车回王建华的宅院,今天侧屋的灯也是他自己点上的,王建华还没回来。李治良望着满柜满架的戏服头面,想起王建华笑笑地同他讲,喜欢他唱戏的样子,也喜欢他脸上不涂油彩的样子。


他伸手,把架子上那顶如意冠取下来,左右端详。


他没扮过虞姬,更没在戏台子上唱过。可少时练功开嗓则免不了霸王别姬的选段,唱段很经典,他记忆颇深。


点着烛坐到三更夜里,王建华回来的时候都吓一跳。


“治良,怎么还不睡呢。”


凑上前去才看清李治良手里捧着的如意冠。流苏坠子晃啊晃,飘摇着打进心尖。王建华也不多问,只静静地等着李治良的回答。


“在等你,你最近很忙?”


“稽查队有变故,出了奸细。”


语调淡淡的,可嗓音却带着点沙哑。王建华这些天忙里忙外地排查人员,着实累得不轻。上海也并非是什么太平宝地,军阀割据不断,各方势力拉扯,风云翻涌,局势眨眼也就变了样。


自从李治良搬进侧屋后,王建华没多久就给他配了个梳妆台,有胭脂油彩,也有珠钗,顶花,双光的水钻同缎绒,横竖是头面的首饰,他并不很细心地摆弄。可现在,他颇惊讶地瞧着王建华从梳妆台底下,不知何处搬出个十寸大小的匣子,打开一看,全是金银首饰,还有堆叠整齐的银票银元。


王建华细细地清点好财物,合上匣子,向李治良面前一推。


“最近恐怕要生事端了,你拿上这些,回北平或是哪里,够你下半辈子活的。”


他耳边好像炸开一道天雷,并非是什么话本子里生死攸关的大事,可言下之意的分离已经是他无法承受的苦楚。他没法不爱上王建华,他时常觉得有了王建华才是找到了自己——刚找到便要被迫丢掉,好残酷的现实。


“治良,最迟明晚你就得走了。”


“你告诉我。”


“什么?”


“我不走,你告诉我,我能帮你什么?”


身处乱世,人人身不由己,可并非人人都行将就木都愿意顺从。李治良不愿,王建华自然也是不愿的。稽查队是他多年心血,如今虽不至于一朝湮灭,但也铩羽而归受了重挫。


思来想去,如今倒是还有一条出路,只是,恐怕要破了例。


敌对势力接头的人好巧不巧,正藏在戏班子里。而传递消息的方式,便在这三尺戏台之上,戏子的神态与动作里。若能递出去错误的讯息,再加以引诱,局面便可逆转。


丝丝缕缕的线索串联起来,便指向一条隐晦的路。剑走偏锋,可到底值不值得,还需要再三衡量。王建华的成败荣辱就在此一举,可他现在早已不愿逼着李治良为他做什么事。他投向李治良的目光总是欣赏的而非亵玩的;坚定的而非摇摆的;温柔的而非强硬的;纯真的而非粉饰的。


而李治良是一头懵懂的鹿撞进山林间,自然给他庇佑予他开化,让他鹿角上开出花来。而今风光不再丰盈不再,便扭头将他放还原野溪流。


一个有义寡情,一个却重情少义。


可果真重情少义么?


世人皆道戏子无义,他偏偏台上台下都要做有义的。



07.


上海城传开了消息,名角儿李治良要演霸王别姬了。


扮霸王的倒是名不见经传,其实也没人在意究竟是谁扮了霸王,一个个只抻长了脖子等着瞧这名角扮上虞姬,是否有别一番风情。


满城都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午时的戏,清晨戏院旁就陆陆续续地围上了许多人。不多时有伙计搬着木牌出来,写着李治良的名字与今日戏目,街上聚集的人便越来越多。有人为了听戏,有人为了凑热闹,还有人是心怀鬼胎。


戏幕拉开,惯例是乐班先开场起奏。王建华罕见地坐在池座的正位,旁人只以为是给李治良的新剧目捧场,可明里暗里还有几双眼睛,都知道事情不似表面上那样简单。


霸王先出场,同兵卒缠斗半晌,而后场景转进帐中,虞姬方才登场。


如意冠,项金锁,鱼鳞甲下套马面裙,身披围花黄帔站定,英气和柔媚此刻就在他身上糅合作一处,说不出的摄人心魄。霸王别姬在座的观众多少都看过,太经典,可李治良一登场,大家就登时觉得从前看的虞姬一个个都差些味道了。


虞姬那腕掌搭在佩戴的鸳鸯剑上,走步又立定,翻着兰花指唱西皮摇板的调子。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


台下立刻一片叫好声。


“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


一个替君王担忧烦难的虞姬活脱脱地立在舞台上。她还不知接下来四面楚歌的困境,只知大王东征西战的辛苦。而后迈步踏步,同霸王一起把观众向故事里引。


转眼到舞剑,先前佩的鸳鸯剑出鞘,背剑亮相,锋芒凌厉,闪闪地倒映出戏台上演员的面庞。指在空中轻轻地转啊点啊,手里的剑花倒是翩若惊鸿地挽起来。


台下有眼睛死死盯住那双挽剑花的纤纤的手,静悄悄地数着翻腕的次数同踏步的步数。


坐在正位的王建华拿指节轻轻地叩桌面,跟着乐班打节拍。视线聚焦在虞姬的脸颊上,想象着褪去粉彩的李治良的脸,眼里的景象一瞬间变得明朗许多。又联想到戏的情节,不自觉地扬着唇角笑了。


那虞姬舞剑的动作不停,单剑舞毕换作鸳鸯双剑,动作更是行云流水,引得台下连连叫好。


王建华拿余光捕捉到了二楼包厢的动静,也就在此时,他摇摇手向身旁的几位副官示意,最前席的几人便都起身先行离开。


方才的剑花与踏步便是敌对势力的暗号,李治良那日同他手下的好几个稽查官破译许久才明白戏里的暗喻。而后交由李治良排演,加两个剑花或是减去几步亮相立定的步伐,暗号便被完全篡改成了另一层意思。


这之后,只需安派人手到篡改后暗号所指的戏院包厢,守株待兔便成了。


于是今日,戏院里舞台上演的是一出,舞台外却还有他们联手策划的另一出好戏。


走过包厢,确认稽查队已经抓到了等待的那只兔子,王建华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只剩下最后一件事。


王建华快步穿过戏院的过道走廊,登上顶楼的围栏处,俯瞰舞台。时间卡的刚刚好,台上的虞姬正唱到将要幕落的台词。


“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那尾音还没唱完,场内就迸射出震破天的响声。那扮霸王的戏子头上一盏水晶吊灯爆裂开来,碎片四溅。


人群一瞬间惊叫起来,而后观众席上方的水晶灯也接二连三地炸开来,漫天的水晶碎片飞舞着,倒映出无数张面容,众生的惊惶相,尽在其中。


扮霸王的演员受了惊,仓皇地逃回后台去。


过了半晌,戏院里才只余一片幽幽的寂静,世界重归无声。忽然悉悉窣窣一阵声响,李治良这才慢悠悠地从案台下起身,抬脸望向那顶层的围栏处,有人在那里笑笑地看他。


那灯全是王建华拿枪击碎的。


那天晚上,定下要演霸王别姬后,王建华就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地道。


“治良,虞姬自刎而死,你不该做虞姬。”


李治良手里还捧着那顶如意冠,一副视死如归模样。王建华本来是很严肃地在说,又忽地被他的模样逗笑了。


“辛苦你了,治良,但这出戏,我不能让你演到结局。”


他不要看虞姬自刎的戏码,谁来也拦不得。


若是破了什么戏开场便不能停的死规矩,那便破了。


乱世一场,什么都是天翻地覆的,所谓的老祖宗又算个屁。


他只要李治良,不要什么虞姬杜丽娘或是杨贵妃。



08.


翌日。


王建华带着稽查队的人来到戏院上门致歉,带了些赔礼,只道不好意思把人家的吊灯毁了。如今局势诡谲,可戏院老板知道这位稽查队长必定是位不好惹的主儿,忙赔着笑说客气,这事太小,用不着您亲自登门。


李治良回了戏班,还像没事人一样,只道,夫妻戏第一场便落得这样,往后你们哪个还再劝我演试试。戏班主和松天硕照旧在旁打趣应和说绝对不让你演了,咱安安心心唱拿手的戏便是。


一切好像都重回平静。名角儿照旧钻研着他的戏,稽查队长照旧官场纵横,在这乱世当中得一段短暂的宁静。


只是那如意冠演出当日晚上就被李治良扔掉了,王建华还有点嗔怪,说那玩意值不少钱呢,咱不演也别扔了他呢。这回是李治良笑嘻嘻地揽着他,说,华哥,你都是我金主老板了,我要再想要一个你还能不舍得给我买吗?


他在那三尺台上演尽了悲欢离合潮起潮落,而今属于他自己的欢爱也终于到来。


他们的话本子里,月色清明后并非四面楚歌了,而是细水长流。




——————————————————————————————


依旧是一些复盘与碎碎念!


想要说的一些细节大概是,文中栗一开始坚持不愿意唱夫妻戏,是他唱旦角后怕自身性别观念发生转换的一种执着,就,自己演好像还好,但是跟人搭伙演,好像就感觉自己真的变了性别一样,他接受不了这点。所以他和松天硕说,演了夫妻戏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王建华的出现就是拯救这一点的,虽然他见色起意(?),把栗从老军官手里要了过来,但他与老军官以及许多垂涎栗的观众不同的是,他爱的不仅是栗的角色,更是栗本人。所以栗动摇了,想问华哥会不会唱戏,动了跟华哥同唱夫妻戏的心思。而华哥让他擦掉油彩也象征着,我爱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台上扮的角色,咱们唱戏并非表演而是娱乐,我不涂脸,你也卸掉,这样咱们才是平等的,不是单方面的你供我赏玩。


这篇文章的起因一是我很久就想看唱戏的栗,二是前几天我突然想赶着情人节给治华治做一顿饭。整篇文章从构思到成文总共用了三天时间,有些仓促,但也算是压着情人节的线写完了,有不足之处也欢迎各位多多指正提出建议!


不管诸位吃得开心或是观感一般,都祝各位情人节快乐!希望大家在磕产品之外自己的生活也幸幸福福的呀!


最后,感谢观看,我们有缘再见。

抖抖索索

溺亡

小凡高破镜不重圆 洪太杨现任 介意勿入

  二编:朋朋妈妈对不起你

  

意识流小短打,希望你能喜欢 

0

  绝望的周六,待宰的羔羊,兴奋的吉尔,安静的香山。

  

       爬到一半高杨就想骂人,扭头一看妈妈正跟洪之光聊得正嗨,遂作罢。

  

      “今天晚上洪之光绝对不能上床睡觉。”高杨生气地对着空气打了一组军体拳,“不对,一个月。一个月不能上床。”

  

     ...

小凡高破镜不重圆 洪太杨现任 介意勿入

  二编:朋朋妈妈对不起你

  

意识流小短打,希望你能喜欢 

0

  绝望的周六,待宰的羔羊,兴奋的吉尔,安静的香山。

  

       爬到一半高杨就想骂人,扭头一看妈妈正跟洪之光聊得正嗨,遂作罢。

  

      “今天晚上洪之光绝对不能上床睡觉。”高杨生气地对着空气打了一组军体拳,“不对,一个月。一个月不能上床。”

  

      “爬山本来就累,洪之光竟然还要让我今天和他一起直播,到底是谁在喜欢看正主看节目啊,到底是谁给他一天天净出馊主意啊?”高杨趴在床上一边机械地滑动手机一边吐槽。

  

       山是不想爬的,最后也是爬了,直播是不想播的,但是高杨拗不过洪之光。

  

       播到一半,不出意外看到了前男友。

  

  1

       前面的山居生活悠闲而又舒适,后面的舞台混乱而心惊胆战。

  

       虽然早就已经是过去式,但是看到真人的那一瞬间,高杨还能清晰地回想起自己当初如何心动,如何悄悄引小狗上钩,如何试探着保持暧昧,如何满心欢喜地接受告白。走马灯一般,脑海中迅速地闪过从前一帧一帧画面。

  

       “他俩简直是天生一对。”

  

       有一天饭桌上龙哥晕晕乎乎地下结论,指着阿云嘎,“他俩般配,是不是?嘎子,他俩般配。”

  

       我们当然般配。

  

  那时候的高杨理所当然地想。

  

       那时候聚餐很多,时不时饭桌上会突然长出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喝醉酒的小男孩脸蛋红扑扑的会往怀里拱。叽里咕噜舌头打转也不知道念叨什么。高杨总是招架不住依赖着自己的黄子弘凡。

  

       再见到黄子弘凡,高杨依然是根本挪不开眼睛。

  

  他根本没戒掉黄子弘凡。

       

  长大了,变帅了,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还爱着,忘不掉,又能改变什么呢?

  

       没用的。

  

  早就分手了。

  

       他们曾在漫天烟火下许愿,许愿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大人,祝福对方达到自己想达到的目标,祈祷家人朋友健康快乐,唯独忘记了说,要永远在一起。

  

       当年的他们十指相扣,眼里满是对方,哪里觉得这种事情还值得许一个愿望。

  

        高杨看过一些小粉丝们写的文章,很多里面,都是黄子弘凡变成金牌制作人,高杨变成了大明星。

 

  那个时候,没有工作的周末,阳光懒洋洋洒在沙发上的,高杨会枕在黄子弘凡身上给他读其中的一些片段。不需要像念台词一样带着重音、带着情绪,单单是读到故事的高潮之处高杨抬眼,事情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剩下的时间里顺理成章地塞满性事。


  黄子弘凡的终于唱完了,技巧和感情都比原来进步很多,他在很认真很努力地长大。

  

  自己呢?呵呵,很固执地困在过去。

  

  1

  《声入人心》是高杨的般若浮生。

  

  《长月烬明》是跟张超一起看的,博豪的古装扮相,高杨期待了很久。

  

  一口气看完十八集,张超扭过头来,把可乐喝出拜把子的气势。高杨怎么也不会忘记那个晚上,张超扔掉空易拉罐后吐出的一句话:

  

  “高杨,你觉得《声入人心》像不像你的般若浮生。”

  

  是陈述的语气,张超果然看得清楚。

  

  “算是吧…《声入人心》就是很美好啊。”高杨想着糊弄过去。

  

  回答他的只有长久的沉默。

  

  美好的到底是青春还是青春里遇见的那个人?

  

  宙神已经陨落,但是故事还要继续。痛苦过后,离开的人消散无痕,留下来的人还要继续。

  

  这个生活,离开了谁不能过?这个世界,离开了谁不能继续?

  

  铝环被扯开,白花花泡沫争先恐后涌出来,很快消散。高杨的指尖捏着易拉罐有些微微泛白,仍弯着眼睛嘴硬:“超儿,还好有你陪我,我不伤心,我分手那天不也没哭吗?我还好好地吃了一大碗米饭吗?来来来,再来一罐。”

  

  “什么跟什么都是?”张超白一眼对面脸颊泛红的小羊羔,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慈父情结,无可奈何按着绵软羊蹄:“高杨你该睡觉了。”

  

2

  这边刚刚哄着一个祖宗睡下,张超车钥匙拿到手里还没捂热,那边那个祖宗打来电话,听筒里小狗哼哼唧唧地磨,非要吃梅溪湖那家筒骨粉。

  

  “筒骨…还筒骨粉,粉个锤子!老子现在在北京上哪给你整长沙的粉去?!

  

  那边黄子弘凡还在絮絮叨叨,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我就不明白了,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我这么爱羊羊,他演出,我能看的我就去看,不方便的我就去后台,呜…就算不能去,也是,嗝!也是发祝福,一场没落。”

  

  张超感觉自己一时半会可能出不了高杨的家门了,干脆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来。

  

  “张超你知道的…我每年给他准备生日礼物的时候要提前多久,我在波士顿看见一个好玩的拍照给他看…他一声‘好看’我就愿意一万多公里把它带回来。冬天我去接他下班,他说嗓子疼,我就给他熬梨汤,我不会做…不会切梨子,手都流血了…他说太甜了,当着我的面全都给倒了。我偷偷关注了好多他粉丝,他出差也不告诉我,唱的不理想也不告诉我,但是…但是没关系我会自己给他打电话安慰他!我…我爸爸妈妈,还有我的朋友们…还有你,都是这么照顾我的…我觉得这样我很幸福,我感觉我在被关心着我被爱着…我以为这就是爱了。他…我那么爱他,我离开他几乎不能活,我…呜呜呜呜呜呜呜…我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捧出去给他看,好让他知道我满心里都是他。”

  

  “我知道,黄儿我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很爱他。

  

  “你先别哭黄儿,听我的话,咱们就是先把眼泪擦擦。我听着呢,我听着呢。”

  

  “可是我为什么感觉不到他爱我呢?他好像对谁都那样,我当初凭什么觉得他爱我呢?”黄子弘凡按按鼻涕,张超已经能够想象小孩现在的样子了,还没等他打断,黄子弘凡已经接着上面的话继续了。

  

  “他只是当时恰好缺一个男朋友,而我这时候表白了…就这么简单…张超,这就是真相…他不是缺一个黄子弘凡。”

  

  高杨的爱给谁都行吗?

  

  张超有一瞬间被黄子弘凡肯定的语气问住了。

  

  但是他立刻就否定了这个问题。

  

  高杨为什么会不爱黄子弘凡呢?

  

  黄子弘凡给的温柔耐心,那么满,像涨潮的海水,争先恐后地涌上来。

  

  分手那天晚上高杨把张超在北京的小酒窖洗劫一空,喝到最后抱着酒瓶眼睛都不聚焦了。

  

  他不是没哭,他哭的都成泪人了,他只是灌了自己太多酒,醒来都不记得了。

  

  高杨不想上岸,他想溺死在黄子弘凡的海。

  

  原话是这么说的,张超到现在记得还很清楚:

  

  黄子弘凡生来就应该站在舞台上,高杨也有高杨自己的路要走。

  

  公司,家人,粉丝…

  

  高杨可以承受所有质疑谩骂,但是他的小男朋友不能,他才二十出头,他的精彩还没开始。

  

  高杨跌跌撞撞爬上岸,离开了那片叫黄子弘凡的海。

  

3

  三月,寂静许久的群突然冒出许多的消息,梅溪湖的团综莫名其妙找上门来又莫名其妙取消。

  

  高杨反反复复推掉新戏的邀约。

  

  小心翼翼地期待那个名字出现,又偷偷地担心他那么忙的档期怎么来。

  

  长腿首演的时候,都没有现在紧张。

  

  洪之光千方百计哄过很久,他都不愿意去健身房。好不容易拖到地方,也是摆拍十分钟,更博一分钟。

  

  但那是黄子弘凡。

  

  高杨不觉得对不起洪之光,他们只是一对相互取暖的人,各取所需罢了。

  

  少年的心动是刻骨铭心的肌肉记忆。

  

  他现在打出来我爱你,后面跟着的第一个名字,仍然是黄子弘凡,一直是,永远是。

  

  从春天到盛夏,终于尘埃落定。

  

  整个录制,高杨惶惶终日。怕兄弟们问,又隐隐有些期待。

  

  重逢之日,没有高杨想象的高声质问也没有冷眼相待。

  

  那个长大的人一身笔直的黑西装,笑着伸出右手:“高哥!好久不见啊。”

  

  他之前从来不肯叫自己哥哥。

  

  他从前叫自己羔羊,叫米其林轮羊,叫羊羊。

  

  如今已不是从前。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

  

  黄子弘凡早就往前走了。

  

  只有自己还固执地在原地等待。

  

  高杨在自己的故事里不肯醒来。

  

  他带上王冠,阿黄从前最喜欢让他带些饰品。

  

  他穿着白色西装,阿黄说等他们结婚,羊羊要穿白西服,白西服羊羊穿最好看。

  

  张超看了彩排,说他像是求偶期的白孔雀,把目的明晃晃写在脸上。

  

  高杨笑笑:“就算我现在出现在他宾馆的床上,他也只会说,高哥你怎么不好好穿衣服,小心别着凉。”

  

  张超没理他,因为那边朋朋在跟凯凯视频,张超有亿点想他。

  

  高杨和黄子弘凡,根本不是暧昧的友谊。

  

  他们仍爱着,只是不再手牵手。

  

  高杨早已溺亡在那片叫做黄子弘凡的海。

  

  

  

  

  

  

  

  

  

  

  

  

  

  

  

  

枸豆腐汤

本人账号发的这跟公开了有什么区别。。泽林盯得眼睛都不眨,颜齐笑得眼里全是爱意甜得我害怕😱 你们现在都这样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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