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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绪(码字版)

啊啊啊啊啊啊,爱死了,真的萌死我了!戳到你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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酱油

二百七十,摇滚

他正在那唱歌呢,一首特别美妙的歌。

有人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他一机灵,唱不下去了,愣在那,想不起自己是谁,想要干嘛。

有个恼人的声音不知从哪传来。

洛哈特洛哈特洛哈特洛哈特……吉罗德吉罗德吉罗德……

哦,对了,他是有个名字,好像就叫吉罗德·洛哈特。

那吉罗德·洛哈特这是在哪?要做什么呢?

他默念了一会儿这个名字,想起刚才哼着歌儿,从空中落下,在由浅入深的蓝色中下坠很久很久,身上飞散出一颗颗金色星尘,一路飞向远处一片深不见底的蓝色。

他正看得入迷,有人给了他一巴掌!

洛哈特想找那人算账,发现有个模糊不清的影子浮现在身边。

影子轮廓眼熟,可到底是谁?...

他正在那唱歌呢,一首特别美妙的歌。

有人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他一机灵,唱不下去了,愣在那,想不起自己是谁,想要干嘛。

有个恼人的声音不知从哪传来。

洛哈特洛哈特洛哈特洛哈特……吉罗德吉罗德吉罗德……

哦,对了,他是有个名字,好像就叫吉罗德·洛哈特。

那吉罗德·洛哈特这是在哪?要做什么呢?

他默念了一会儿这个名字,想起刚才哼着歌儿,从空中落下,在由浅入深的蓝色中下坠很久很久,身上飞散出一颗颗金色星尘,一路飞向远处一片深不见底的蓝色。

他正看得入迷,有人给了他一巴掌!

洛哈特想找那人算账,发现有个模糊不清的影子浮现在身边。

影子轮廓眼熟,可到底是谁?在哪见过?他想不起来。

头顶那个声音又在吵闹,远方深不见底的蓝色中飘来的美妙歌声全被它打乱了。

醒醒醒醒……洛哈特洛哈特,教授教授,吉罗德吉罗德吉罗卷……蒂娜蒂娜蒂娜……

蒂娜?

影子又给了他一巴掌。这回他想起来了,以前是有个叫蒂娜的人,老在他干傻事的时候甩他一巴掌。

难道他又干傻事了?

回去回去回去……

他听见影子发出叹息般的回响,然后它卷住他的手腕,带他冲向远离深蓝色的方向。

洛哈特无意间回头看了看,看到影子似乎被那片深蓝色牵绊住了,慢慢拉长,越来越稀薄。渐渐地,影子走不动了,它停下来,使出浑身力气,朝着洛哈特无声呐喊——

呆瓜 回去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洛哈特看到金妮正奋力拽着他的衣服,嘴里胡乱念叨着各种废话,妄图把他拖下楼。

“你怎么找到我的?”他在滚下楼梯前赶紧爬起来。

“我没找你,找能放广播的地方呢。我们看了一楼的建筑图,找到这间音控室,进来之后我往地上一瞅,这么多脱发,金黄金黄的,不是洛哈特的吗,他着急的时候特爱掉头发,就一路顺着头发上来,上来就看见你在那发呆,隐形衣都掉了。”

洛哈特一时不知该为自己的头发自豪还是担忧。

“哈利在音控室做什么?”

“他没跟我一起。不过应该也在附近。”

“可你刚才说‘我们’。”

“哦,我是指达利爸妈。”

洛哈特满头问号,跟着金妮大步下楼,只见两个中年人正在忙活。

女人在储藏柜里翻找,男人拉着电线摆弄几台设备。

某个角落里传来“呜呜”声,洛哈特一瞟,看见今天值班的技术员被捆成香肠放在一边儿,嘴巴上贴着层胶带。

“你们都干了什么?”他绝望地捂住自己的头发。

“我们要把达利抢回来。”

这时,经过弗农千方百计地调试,有个屏幕亮了起来。

荧屏上,新一位选手带着吉他走上舞台。

是达利。

“快,佩妮!我准备好了!”

佩妮拖着一堆乱七八糟的垃圾跑过来。断了弦的吉他,键盘零落的电子琴,胶带缠绕的横笛。金妮把这些东西塞到每个人手里,自己四下看看,抓起两个金属垃圾桶扣在地上。

哐,哐,哐,哐,有节奏地敲打起来。

“德思礼先生,我说开始之后,你就打开广播。德思礼太太,你弹琴一定要特别特别使劲。洛哈特,会吹笛子吗?”

“完全不会。”

“太棒了,随便吹,然后有什么能把噪音变大的魔咒,统统使出来。”

“搞什么鬼!”

“搞摇滚。”

这时,达利笨拙地走向舞台中央,在麦克风前被吉他肩带绊了个跟头,他手忙脚乱地站稳,磕磕巴巴作完自我介绍,对台下尴尬一笑,脖子上热油直冒。下一秒,头顶场灯熄灭,一束只为他照亮的聚光洒下,这一刻,达利不再紧张,不再惊慌,除了表演必须进行到底之外,他什么都忘了。

今天没有贝斯,没有鼓,但是他仍然要喔喔耶耶。

一把吉他,喔喔耶耶。

吉他是临时借的,没有校准,前奏弹错了好几个地方,没有关系,喔喔耶耶。

天堂的正弦还有什么来着,忘了忘了,喔喔耶耶。

口水喷射在光线里,大口大口飞溅,所有人都看了吧,管他呢,喔喔耶耶。

啪叽,一根琴弦断了,这是借来的吉他。叽嘎叽嘎,喔喔耶耶变成了叽嘎叽嘎?

下面该唱什么来着?怎么办,怎么办?对了,喔喔耶耶,喔喔耶耶……

已经多少遍了,喔喔耶耶。

台下黑压压的,什么也看不见,有人吗,多少人?他们看着我?还是低头看着手表?

他们在看我吗?是不是看我笑话?
达利又慌了,低下头去,看见明亮的地板上镜子里的自己。

地下的镜子、天上的镜子、左边的镜子、右边的镜子,互相反射,层层嵌套,以致无穷。每个镜子里都有达利。

奇怪?那些达利为什么带着王冠,穿着流苏皮衣,潇洒自如地在台上周旋。

他们是自己吗?是的,是梦想了好多年的自己,不笨重,不拙劣,不是随时随地可以被代替的达利。

达利的吉他脱手了,掉在地上,没有声响。

有的只是空气中完美的歌声,什么都不欠缺,什么都不需要。没有错误,没有脆弱,没有犹豫,没有困顿。什么也没有,完美中的完美。

达利想到镜子里去,成为镜子里的自己。

他看到自己离开了,站在身外,完美而伟大地缓缓脱离了残缺、丑陋的自己,无比神圣地漂浮在镜中,光芒四射。他感觉全身都有着相同的密度,没有一个粒子需要移动,均匀、光滑,不需要任何改变。

整个世界都应该跟他一样。

达利看着自己朝着镜子深处一片无远弗届的深蓝飞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就在他感到将要融入那片蓝色的时候,有个叫人浑身疼痛的声音砸在达利身上。

“喔喔耶耶!大家好!我是那什么乐团的深海赛特斯!”

铁拳般的吼声,狠狠击中了镜面。

“喔喔耶耶!喔喔耶耶!”

完美的达利显然受不了这个声音,在镜中的水银里挣扎起来。

“喔喔耶耶,大家一起唱!不要不好意思,快点一起唱!随便唱什么,唱什么都行!反正就要大声,就是要唱,啦啦啦啦哦哦啦啦啦……”

达利听到一阵极其细微的碎裂声,注意到镜子里的那个他逐渐失去光环,变得局促、僵硬起来。

“不相信他们的答案!不回答他们的问题!”

这不是他写的歌词吗?竟然有人记得。

“雷霆利维坦!你在听吗!苍穹克拉肯也一起来!”

雷霆……利维坦?

他念叨着这个奇奇怪怪的名字,一瞬间回过神来——是深海赛特斯!

等等,还有别人!

一个声音粗哑的男人——“喔喔耶耶,我是熔岩贝希摩!”

一个刺耳如蜂鸣的女人——“喔喔耶耶,我是狂奔戈尔贡!”

一个满脸问号的声音。

“喔喔耶耶……我是……哦哦哦……”

他的乐队来了。

达利捡起掉落在脚边的吉他,这种即兴创作、闭眼瞎唱的风格他也会。

他的指头在琴弦上像群发疯的耗子般啃咬,粗壮的小腿狠狠撞击地面,一下一下,与心跳契合,把在镜子里挣扎的完美达利重新塞进了他不完美的身子。他俩一同开口高唱:

“不不!我不愿意!不!不!不!不!不!不去伯明翰不开修理店不想当律师不进办公室不穿西装不打领带才不做买卖叫我坐我就站叫我快我偏慢我不好就不好不重要就不重要没有优点就没有不招人喜欢也挺好我不高兴就不高兴不机灵就不机灵我不发光我不飞翔我不漂亮我不强我不迅速我不奔忙我不我不我不我不我不成为你!不成为你!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喔喔耶耶,喔喔耶耶……”

另外几个声音也加入他的演唱。

所有看了这段转播,听到这首破歌儿的人都捂着耳朵蹲在地上,有的想吐,有的抽搐,有的满地打滚。

喔喔耶耶的合唱还在继续。

忽然,有人抓住达利的胳膊使劲往外拖,达利吓了一跳,奋力把那人甩开。

“是我!”灯光下,露出哈利有点好笑的脸,他的眼镜歪了,鼻子出血,额头肿了一块,衬衫被扯得几乎露出肩膀,“快走,你知道门口安保有多凶吗!”

达利扔了吉他,跟着哈利跑出演播厅,等候室外三四个保安昏昏倒地,看热闹的人群层层围堵,瘦成竹竿的哈利怎么也挤不出去。

达利上前把哈利连根拔起,横扛在胳膊里。

“走开走开!给伤员让路!出人命啦!”

他跑得像一辆开足马力的摩托车,轰轰隆隆冲出人体隧道。

调音室里,佩妮扔掉键盘,弗农撇下吉他。

金妮悄无声息,敲了敲一根衣服架子,当做收尾的三角铁。

“德思礼先生太太,快去找达利。”

她看着那对夫妇离开,走到墙角,朝着那捆技术员深深鞠了一躬,将一把皱巴巴的零钱塞进他手里。

“让他忘了今天的事好吗。”她看着洛哈特。

洛哈特感到月桂魔杖不喜欢这种魔法。

“这魔杖原来的主人叫什么?”他问。

“阿斯托利亚。”

洛哈特心中默念:对不起,阿斯托利亚,帮帮我们吧,为这个人,为我们,为了金妮。

一道温柔的微光盘旋在那人头顶,他眼神里的惊恐渐渐褪去,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金妮轻轻取下他嘴上的胶带,正要离去,身后有人说话。

“别急着走,亲爱的,我看你最近运气不佳,我们谈谈吧。”

监控屏幕上出现了一对极大的眼睛和极大的眼镜,满面堆放着神秘笑容的特里劳妮正在那里看着他们。

洛哈特想起昨晚的画面,头皮一阵发麻,他抓紧金妮的手臂,想即刻离开。

特里劳妮的一句话,却让金妮停下来。

“有件事我得实话告诉你,亲爱的,我杀了巴希达。”

“再说一遍。”金妮转身看着屏幕。

“可以,亲爱的。我杀了巴希达,我拿走了她的生命,她的魔力,她的记忆。你一定很想知道为什么,我说的对吗?”

“对。”

“因为我敬爱的老师有罪了,她不明白,田野必须以正确的方式生长在正确的地方。田野只能为了孕育阿珂尔玛琳的宏愿而存在。你一定想问宏愿是什么对不对?”

“对。”

“亲爱的,正是为了让你明白这个,我才来劝说你,回到你妹妹身边去吧。她在圣芒戈等你。去见她你就会懂。”特里劳妮带着看笑话的眼神瞅了几眼洛哈特满怀戒备举起的魔杖,“放松点,我不会用任何手段强迫你,因为主人相信你自己会去。你是不是想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肯定。”

“不想。”

特里劳妮有些惊讶地推了推下滑的眼镜。

“我想问点别的,你刚才说巴希达是你老师,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她教会了我占卜。”

“那她教你怎么收费了吗?”

“什么?”

“我说,你一般给人算命收多少命运咨询费?”

“别说傻话了,亲爱的,占卜的奥妙可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

“好了,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你不是特里劳妮。你是阿珂尔玛琳的一块残渣。”

说着,金妮抡起椅子砸进屏幕,特里劳妮的脸消失在一阵黑烟之下。

金妮把椅子端端摆好,仿佛刚才使用的不是暴力,只是关掉电视的正确方法。

她如同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拉着目瞪口呆的洛哈特冲下消防梯。

哈利等人正在不远处的巷子口朝他们招手,众人汇合,洛哈特两条胳膊挽住四个人,动用了那种让他害怕的力量,一瞬间带着他们回到高架桥上的轿车里。

交通正在恢复,乱麻般的车子一辆接一辆开走。

六个人七手八脚地挤成一团,佩妮姨妈凭借消瘦的身形,费力地爬进驾驶席。

她打着发动机,双手握紧方向盘沉默地坐了一会儿,说:“我们直接去伯明翰。”

接着,她回身看着哈利:“你呢?”

“我——”

“你也去!”达利回答了这个问题。

达利没发现自己眼睛有点热,眼睛已经先于意识感觉到哈利并不会真的跟他一起去。

他们将面临一次与以往不同的分离。这几天像是做梦一样,仿佛几个月那么长。他还记得哈利刚回家那天的情形,赛特斯在厨房举着简报的样子,昨天夜里摩托车奔跑在公路上的感觉,以及今天早上,他原本没想要违背诺言溜进演播室的,但是站在大楼外面,他感受到一阵无力抗拒的呼唤,有个他不能理解的声音在叫他前往一个无法想象的世界。刚才在舞台上,面对那些镜子,真的有什么最最重要的东西差点离他而去。如果哈利不来找他,他不知道自己现在会在哪,成为什么东西。那种感觉不是他一直渴望的魔法,至今为止慢慢崩塌的生活也不是种种不幸的巧合。

对于哈利正在面对些什么,他好像有所体会,却又什么都不知道。

未来的一切都不是他想象的那样,而又可能变成他担心的那样。

“对不起,我不能去。我得走了。”哈利的回答就跟达利想像的一样。

佩妮听到这句话,喉咙里哽了一下。她明白了一直未能搞懂的前因后果——她从来没有爱过莉莉,没有爱过莉莉的孩子——可那是因为她从来没有爱她自己,从来也没能接受过这样无能而脆弱的自己。此刻,她很想说点什么,也应该说点什么,可就是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弗农却有所动作,他掏出钱包,扫了两张面值最大的钞票塞了过去,他从来不小气,更没有心疼过钱,他不愿在这个小子身上多费心思,不是因为钱,不是因为这个。

“拿着吧,叫你拿着。”除了这些,他也实在说不出别的。

他拼命伸过来的大手撞在哈利的右手上。

刹那间,哈利又看见了那间充满电视杂音的小房间。

少年弗农这回穿戴整齐地坐在电视前等他,见他来到面前,少年弗农按下遥控器。

一个新的频道出现在电视上。

“有件事之前忘了告诉你。”弗农努力调整着画面的清晰度,“我是怎么回来的,我觉得这对你很重要。”

屏幕上的雪花减轻了些,亮度却仍旧低迷,只能看到两个人影,唱着歌儿,走在一无所有的黑暗中。

弗农把声音调到最大,两个人都屏住呼吸,房间里安静至极,才能勉强听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有那么一点细微的声响。

“有人呼唤我的名字。我不确定是谁。但那时我跟云莱老师真的都听到了。我们顺着那个声音走去,回到这边的世界。如果你也要到那里去,确保有人在这个世界等你,他要呼唤你的名字,不是随便用嗓子说两句,是发自内心的呼唤。不要忘了。”

后面传来喇叭的催促声。哈利脑海中的少年弗农挥按下遥控器,彻底消失。

洛哈特又一次抓紧金妮和哈利。

“该走了。”

“等一下。”金妮把手伸进背包,掏出一块玻璃纸包裹的小糖球。透明的糖浆里有星星点点的金色。她把小糖球递给达利。

“这是?”

“是塔利亚小糖球。万一哪天不开心了,就吃它。”

塔利亚!达利想起他写歌儿的时候乱翻词典,翻到过这个词,这是个快快乐乐的词,是个好词。读书学习是一件多棒的事儿!他紧紧握住那个礼物。

然后,连再见都没说完,克拉肯、赛特斯和陌生的金发男子在劈啪声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车里还残留着魔法在日常里烧成灰烬的味道。

一辆中古车,迎着烟尘和拥堵,向着陌生的城市与生活进发。

而另一座城市中,有三个人躺在一栋陈破大楼的地板上。

洛哈特心力交瘁地抓起附近一团抱枕把自己缩成一团。

哈利爬起来第一件事儿就是朝金妮喊:“塔利亚你自己都不够用!”

“有点不够。”金妮剥开一颗塞进自己嘴里。“但利维坦值得。”

然后,她又把另一颗塞进克拉肯嘴里。

“你也是。”


菁昼.

  

  来自一位凯厨的凌乱而短促的随笔。↓


  


  意外之喜,从唯一的生日语音提前展示,到这个pv。我确实没想到,凯尔希,凯尔希,你无处不在。


  


  以黑白灰为主色调的世界,但光影又真实得近乎朦胧梦幻……凯尔希,如果这是在宣叙你孤独、漫长、灰色的生命,为什么它又——从画幕到背景乐,都美得让人窒息呢。


  据说开头处凯尔希睁眼特写里,刚睁的眼眸里有普瑞赛斯的影子,后者很快抽身离去。回看了一下确有其事。大概是刚激活时的凯尔希,眼神懵懂清澈,带点不安。时过境迁,亘古不变的太阳穿过万年落在她眼眸,她躺在无边无际的原野上,眼前是起伏的山丘,阳光闪烁着透过了连...

  

  来自一位凯厨的凌乱而短促的随笔。↓


  


  意外之喜,从唯一的生日语音提前展示,到这个pv。我确实没想到,凯尔希,凯尔希,你无处不在。


  


  以黑白灰为主色调的世界,但光影又真实得近乎朦胧梦幻……凯尔希,如果这是在宣叙你孤独、漫长、灰色的生命,为什么它又——从画幕到背景乐,都美得让人窒息呢。


  据说开头处凯尔希睁眼特写里,刚睁的眼眸里有普瑞赛斯的影子,后者很快抽身离去。回看了一下确有其事。大概是刚激活时的凯尔希,眼神懵懂清澈,带点不安。时过境迁,亘古不变的太阳穿过万年落在她眼眸,她躺在无边无际的原野上,眼前是起伏的山丘,阳光闪烁着透过了连绵不绝的云。


  一声仿佛敲击铁皮鼓的声音,荡开舒展的小提琴旋律,还有像时间流逝一样的稍快节拍。天国的穿堂风吹起轻纱似的飘帘,吹拂过她记忆里的温柔乡,失去的尘埃与光芒落在发顶,让一万三千年的过客怅然驻留……三人伫立的那段画面美到我颤抖。让我想起《了不起的盖茨比》里黛西被带到盖茨比的豪宅里,像少女一样欢乐地参观宫殿的镜头,虽然没什么关联,但同样出现的长风带起的飘帘,都留给我一种轻柔、震撼又空落落的感觉。


  


  结尾能给画面带来一丝亮绿色的,竟然是M3吗。相比AMa-10,它(她)确实更像是一个鲜明活力的生命。所以啊,凯尔希,我希望你被热爱,被温暖,被你找到的那个意义照得明亮起来。你千万不要抹除自己的存在,你一定要活着走到终末地啊。


  

  15章PV二编:逃不过的。

  打字增增删删,竟有种无语凝噎的感受。期待她的故事,害怕她又要受苦。

  请给凯尔希一个对得住她一万三千年来守望与奔波的结局。我并不想要高唱挽歌,而是期待Mon3tr所说的“重逢”,期待她少一点重压与痛苦。我还没有看到剧情,但无论如何,凯尔希,你的身后是生生不息的希望。

小隐于世

【博士中心】霜下千年

前言:

博士最初抵达泰拉时期以及前文明相关捏造

无CP,短篇一发完




—————【霜下千年】—————


1.


极夜期 12:00 p.m.


因非冰原,未知区域。


绵延数万平方公里的陆地冰架伫立于冻土之上。


一只离群的雪鸮安静地守在一处冰面裂口,这位敏锐的捕食者静如雕塑,垂着眼睛探听冰面之下的异动。


它本不该在此处,这过于漫长的黑夜几乎要将它的雪白羽毛也染上暗沉的颜色。


它理应跟着族群向南越冬,在苔原森林追捕狡猾的旅鼠和雪兔,而后在新的地盘重新安家、繁衍。


雪鸮甚至无法探究自己是如何与族群离散,它只是如同往常那样...

前言:

博士最初抵达泰拉时期以及前文明相关捏造

无CP,短篇一发完




—————【霜下千年】—————


1.


极夜期 12:00 p.m.


因非冰原,未知区域。


绵延数万平方公里的陆地冰架伫立于冻土之上。


一只离群的雪鸮安静地守在一处冰面裂口,这位敏锐的捕食者静如雕塑,垂着眼睛探听冰面之下的异动。


它本不该在此处,这过于漫长的黑夜几乎要将它的雪白羽毛也染上暗沉的颜色。


它理应跟着族群向南越冬,在苔原森林追捕狡猾的旅鼠和雪兔,而后在新的地盘重新安家、繁衍。


雪鸮甚至无法探究自己是如何与族群离散,它只是如同往常那样睁开了眼,便只身处在这片无尽夜色里。


终于,冰上的捕食者等来了声响。


可声响并非来自它期待的冰面之下,而是来自辽阔而神秘的夜空。


像是遭受到了剧烈冲击,漆黑夜幕的平静被骤然打破。随即,空中浮现出了一束束射线式的光弧,向着远处极点漫射而去。


随着光弧渐盛,隐隐的磁暴声自远而近,渐渐将偌大的冰原覆盖、吞噬。


雪鸮的羽翼颤动着,或是出于噪音的干扰,也或是出于生灵对未知的畏惧。


脚底的冰面似乎化出了细小的水珠,周遭温度正在剧烈变化。它甚至忘了逃离,一双圆溜溜的眼牢牢盯着空中流光溢彩的异象。


很快,受到异变影响,巨型冰架内部开始传来阵阵低沉的轰鸣,细密的裂纹在冰面上快速蔓延。


瞬息之间,冰体骤然崩裂,刺目的光从厚重的冰川深处汹涌而出。


大量冰层承重体相继断裂,无人的区域开始上演一出盛大又危险的冰体崩解运动。


极夜的黑暗几乎要被冰川中的强劲光芒驱赶殆尽,连着冰面上渺小的雪鸮身影也一同被吞没在突兀的光亮中。


……



12:10 p.m.,冰川断裂带


不多时,冰体崩解平息,这片寻常人难以踏足的地区重新归于了平静。


层层冰石碎块堆叠中,隐约显现出了一台造型与当前环境格格不入的黑色封闭机器。


一条条暗蓝的纹路已被激活点亮,如同流体般在神秘事物的体表有序游走。


「迁跃已达最终节点。


时间核准……正确……


坐标核准……正确……


开始执行唤醒程序。」


不多时,机器内部一阵电子式的提示语音响起,位于机器中心的休眠舱室缓缓亮起了感应灯。


长眠多时的人类略微动了动眼,随后通过防护面罩渐渐开始发出极其微弱的呼吸声。


混沌冲击着他的全部思绪,大量碎片化的记忆和画面一瞬间奔涌而来。


意识渐渐归位,他尝试分辨自己的身份,回溯着过往记忆。


「……Doctor.」


他开始能听见声音。


是熟悉的航行助理的声音。


他皱起眉,费力地偏过头部,最终从已然混乱的梦境中挣脱。


柔和的光映入眼帘。


在检测到人类转醒后,休眠舱的封闭门缓缓开启,为他展开足够的活动空间。


他试图坐起,而完全僵直的身体在复苏的短时间内,还无法支持这样简单的举动。


“……活……”


他开了口,沙哑到几乎难以分辨字眼的声音从干涩的咽喉中挤出。


「您需要什么帮助?」


航行助理在捕捉到人类的声音后随即响应了对方。


他的口腔中全然无法分泌出唾液去浸润自己的嗓子,每一次发出声音都如同锐利刀片划过声带。


“……活性……剂。”


「指令收到。」


无色无味的气体缓缓通过休眠舱向内释放。不久,人类的机体开始恢复基本的活性,他动了动手指,再次尝试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剧烈的饥饿感随后侵袭而来,成功坐起身子的人费力地取下头部护具,从伸手可及的舱内真空储物格找出了预备的营养浓缩液。


直到舌尖接触到仍有些甘甜味道的液体后,复苏的人类才真正意识到,他确实活了下来——以1%的存活率,并且还准确地抵达了预设的最终迁跃节点。


「警告:

储备能源即将耗尽,

请在封闭模式启动前离开舱室。」


尚未来得及回想这段赌命般的疯狂经历,航行助理的警示音便在耳侧响起。


他随即将头部护具扣回了自己的肩颈,开始检查周身防护装备的运行状态。在确认一切正常后又从储物格内取了些许营养液,站起身缓缓走向舱室出口。


一阵低沉的机械声响起,厚重的舱门移动着开启。


破碎崎岖的冰体地貌在人类的面前呈现,清透的冰面倒映着仍然游离于夜幕中的阵阵光弧。


所幸当前天气尚好,极地常有的恶劣气象暂时没有制造出雪上加霜的局面。


他透过舱门观察着外部环境,对当前世界的好奇与探究令他的情绪隐隐亢奋。


这并非是他第一次执行经由亚空间的迁越任务,却是连接时间节点最多、意外率最高的一次单程冒险。


根据“国际时空探旅组织”的最终论断,他们所选定的目标迁越节点,具备适宜施行文明复苏计划的全部条件和客观环境。


短暂的回忆之后他开始探出了脚步,踏向这片陌生的新大陆,材质特殊的平衡鞋使他得以稳当地在冰地里行走。


胸腔里重获活力的心脏开始充满存在感地跳动,他缓缓俯身,单膝着地,将掌心撑在了破碎的冰面上。


虽然脑海中仍然充斥着诸多惶然与难以置信,但触碰大地所带来的实感再次向他证明——这并非一场濒死之前的梦。


他开始尝试激活植于大脑皮层中的“模拟思维空间”程序,并试图检索来自其他同胞的电波信号。


或是仍需一些适应时间,自他苏醒,思维空间状态始终显示为“初始化中”。


他并未感到意外,毕竟这项十分依赖精神力的科技产物,按照他当前的精神情况也确实难以负担起。


其实不光是精神力层面,如果此刻他没有身穿厚重的防护服,他甚至会发现自己的身体体表已然呈现着一种极其不健康的状态。


身后黑色载具的舱门重新关闭,流体光条亦渐渐熄灭。在之后到来的风霜雨雪,将会为它一层层披上自然所赠的厚礼。


物理探测及定位器仍能发挥作用,人类抬首观察了一阵光怪陆离的夜幕,便开始向着任务坐标方向前行。


特制防护服已配置了快速移动器械延展组件,组件展开后的运载时速最高可达六十公里。待到防护服接收的自然能量恢复,这项组件便可以延展成为他的临时代步工具。


在与末日竞速、折叠连接多个时空节点迁跃至新生时代后,除了和其他幸存的同胞取得联络外,他的首要任务即是尽快抵达“物种基因及意识数据库”的所在地。


他抬头望着无际的冰原,怀揣着心底被刻意忽略的阵阵余悸,在极地的暴风雪来临前,他开始坚定地走向了另一段命途。


……


2.


13:00 p.m.,冰原一隅。


「AMa-10申请与您建立定位关联。」


模拟思维空间已成功激活,独行中的人类随即接收到了一则系统提示。


根据代号编制规则,他很快便确认了申请人的身份,并许可了定位联络建立。


刚才十余分钟的步行已令他虚弱的身躯深感疲劳,在等待定位信号回传时,他索性找了一处可供倚靠的冰柱体驻足休憩。


寒风阵阵,带着细小的冰晶颗粒敲打在他的防护服上。空中的光弧亮度已经减淡,黑暗从远处的地平线渐渐蔓延到眼前,防护服的照明灯即将成为冰原上最亮的光源。


他再次发出与本次行动同胞之间的连接信号,祈祷着能有另外的执行者顺利着陆。


忽然,远处的一簇隐约黑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像是受到了光源的吸引,那簇黑影亦向着他的方向缓缓靠近。


他随即攥紧了扣在腰侧的防御型武器,不动声色地在原地静默等待。


距离越近,黑影的面积越大,他这才分辨出这是一支十余人的远行队。他们有着近似于人类的形貌,却个个体格高大、超乎寻常,头部甚至长着极为醒目的黑色尖角。


来者已至跟前,却并未显露出任何敌意和攻击性,这也让孤身的人类放松了些许。


为首的领队人向着他迈近了一步,在照明灯下,他终于能够看清对方的面容。


那是一副与成年人类几乎没有区别的女性容貌,此时正好奇又满是疑惑地打量他。


出于礼节考虑,他选择使用原时空的通用语种尝试开口沟通,同时开启了思维空间的物种语言识别功能,以便在语种匹对之后进行顺畅交流。


“您好……”


领队的女性像是听懂了,或者是从他的友好举动领悟到了含义,也向着他缓缓点头致意。


即使没有言语上的反馈,他仍能从她的神情里分辨出诸多困惑,以及眼中隐约的不安。


女性看着他沉思半晌,终于开口:“本相空无,前所未见。”


识别后的翻译似是有些拗口,就在他琢磨应该如何回答时,对方再次开了口:“昔时无从追溯,前路掩于混沌。你去往何处,旅行者。”


他大致理解了对方的疑问,便选取了其中半句回应:“去往落日以南,海河以北。”


他的声音不大,几乎被渐渐强劲的寒风覆盖。


领队女性思索片刻后,从行囊中取出一枚物件递向他。


那是一颗石质的吊坠,粗糙的石面上刻画着一只眼睛的轮廓。


“此物名为‘注视’。”


在他开口前,女性体贴地作出了解释:“远见所向,即为目之所及。请……收下冰原的祝福,祈愿前路无阻。”


他想起一些极地著民或寒带游牧族群会以当地特色信物赠予外乡人,于是他伸手接过石坠,礼貌地致谢。


“后会有期,旅行者。”


随后,他与眼前的人群相互致意,便目送着他们缓缓向着原本的方向行进。


他端详着掌中的石坠,那镌刻的眼睛纹路并不精致,却栩栩如生,浑然天成。


此时,模拟思维空间收到了一则提醒。


「AMa-10即将抵达您的所在坐标。」


约十余分钟后,他开始听见一阵阵隐约的螺旋桨破空声从远处传来。他将石坠收纳进胸口处的储存口袋,在原地等待来与他接头的“先遣者”。


他再次查看是否有接收到同胞回传的信号,然而信号捕捉仪始终平静无波,连带着他的情绪也渐渐低沉了下去。


一架直升式航空器分开了迷雾,点点闪烁的信号灯扰动了夜幕中的光弧,向着他的坐标快速靠近。


不久,航空器悬停在他的上空,一条索降绳被放下,他上前几步,熟练地握住绳索末端扣在防护服腰侧的卡扣上。随后一手抓牢绳索,一手向着上方做出手势。


索降绳牵引着他开始上升,冰面倒映着他身上照明灯渐渐缩小的光影。他在半空环顾四周,远处连绵的冰川身影纷纷映入眼中。


忽然,一阵感召似的共鸣令他回过头,望向了来时的方向。


或远或近,或虚或实,在冰原与夜幕之间,他仿佛看见了一道门。


流光回转,绮丽而迷幻。


一道连接着浩瀚星海的门,而他恰巧对其并不陌生。


他定睛看去,那道如同幻觉的成像却在顷刻之间消散,了无痕迹。


他蹙紧了眉头,心尖突兀地跳动。


腰间的索降绳已带着他上升至开启的舱门处,有人伸手托住了他的臂弯,随后帮助他避免用一种过于狼狈的姿势进入舱室。


“谢谢。”


这样的协作仿佛已有过多次,彼此间的默契并没有被时代更迭冲淡。


待他坐定,舱门缓缓合上,隔窗前侧的飞行员操纵着抬升了飞行高度,在盘旋调整方向后,开始沿着即定的航线返回。


“很高兴还能活着见到你,凯尔希。”


他看向坐在身侧伸手接住他的人,对方的样貌与他记忆中别无二致。


“久违了,博士。”


……


3.


航行途中天光渐亮,隐隐的云海翻卷,向着相反的方向流逝。


被称呼为“博士”的人类发现自己似乎遗失了部分记忆。


一幕幕沉眠之前的道别、必再相会的承诺,在他混乱的脑海中只剩下诸多模糊的黑影。


但他仍然深刻地记得,自己缘何来到这片陌生的土地。


这是一场结局未知的违逆。


曾经的他们触及了规则的根本。


那是一个足够离奇的时代,人类与智能的边界已然模糊,“模拟思维空间”的普及化使得人们拥有等效计算机的思考与学习能力,“意识体移植与复制”技术的诞生则允许了计算终端具备自主情感与独立思维。


与此同时,他们基于“时间折叠范式”进一步干涉物质演化进程。


让树木先结了果实,再萎缩退变为花朵,最后化成细小的种子跌落土壤。


从零至一、从一至零,不再经由时间的管辖。


他们得以跳过事物的成长过程而撷取结果,极限效率带来的瞬息万变,即是他们的世界全貌。


熵增定律已被星体文明的极速发展所淘汰,人类的生命亦不再是一条只会走向死亡的道路。


而乱序注定意味着物质冲突,冲突则酿造更多乱序。


他们最终引起了“观察者”的注视。那道视线曾穿过天穹,抵达土地,将秩序重组,将越界修正。


为了生存与延续,他们选择倾尽全力与这道视线对抗。


……


“凯尔希,除了我……是否还有其他人与你建立过信号联络?”


正如他所预感的那样,白色短发的菲林女士摇了摇头。


“很遗憾,你是迄今为止唯一的一个。”


“与我们同期启动的‘保存者计划’呢?”他的声音开始有了一些情绪的波动。


“……”凯尔希沉默了一阵,缓缓开口:“我只能按照客观事实向你传达……


“位于哥伦比亚地底的静滞所中,除了弗里斯顿的数字波纹,我未能捕捉到任何原生意识传递出的信号。”


“……”


闻言,他没有立即回应对方,戴着厚重防护手套的手指缓缓合起,复又松开。


与被限制了活动空间的身躯一样,他克制着自己不去对这些同道者的遭遇做出假定与设想,并试图将其视为又一场能够被坦然接受的牺牲。


辅助供氧的防护面罩没有出现故障,而他的呼吸依然开始变得艰难与沉重。


当凯尔希决定向对方提供一些心理层面的帮助时,她听见他用一种分辨不出情绪的声音缓缓开口:


“我明白了。”


静默重新笼罩了舱室,一束束微弱天光穿过层层叠叠的云雾,透过舷窗最终柔软地落在他们的膝前。


他注视着微光中的细小粒子,模拟思维空间内正在高速处理和分类来自AMa-10同步的情报。


恍然间,眼前这些无规律的浮动渐渐带远了他的思绪。



4.


他自睡梦中缓缓睁开眼。


柔软的毯子顺着沙发边缘滑落在地上,周身冰凉的空气令他不禁打了一阵寒颤。


他茫然地坐起,环视四周。


墙边壁炉里的火已经熄灭,冬夜的寒气充斥了整个屋子。厚重的遮光窗帘垂在地面,角落一盏昏黄的落地灯提供了房间内的全部光源,也隐约照亮了一旁时钟上的指针。


近处是一张长条矮桌,面上放着几本陈旧的厚重书籍和相簿,以及一些零碎的装饰勋章。


他确信,这里并非他曾到访过的地方,可这室内的装潢风格、家具陈列习惯,还有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淡香,却能够令他产生一种……自己曾在这间屋子生活过很长时间的错觉。


……是梦境吗?


过于真实的寒意让他不得不用毯子将自己裹起,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防护服此时已不见踪影,身上只剩一件白色的单薄里衣。


他站起身,眼前顿时泛起黑雾。在身体适应之后,他在昏暗的光线中摸索着寻找室内照明开关,来路不明的肌肉记忆令他准确地避开每一处可能造成磕碰的家具尖角。


他来到整个屋子的门前打开了顶灯,靠近门时,他隐约可以听见户外传来一阵阵喧闹的声音。


房门紧锁,借着明亮的灯光,他留意到这是一个造型十分奇特的门锁,从内部将门板与门框扣牢。


……需要找到钥匙,而后离开这里。


他迷迷糊糊有着这样的意识,随后回到刚才醒来的位置,开始尝试在各个柜子或者抽屉中翻找。


这座屋子并不大,除了当前所在的客厅外,便是没有太多家具和物件的书房、卧室。


像是每日有人维护与打扫,房间各处都不见落灰,客厅窗台上甚至摆着不少鲜活的花卉。


不久后,除了找到了一件御寒外衣别无所获的他坐回沙发上休息。


他顺手翻开矮桌上一本厚重相簿尝试寻找更多信息与线索,各式各样的照片规规整整地被放置在每页窗格。


有夜幕上的群星、无垠的荒漠,也有纯白的雪域、深蓝的海。


有三两人影、火光迷雾,也有市井一角、异域风土。


他留意到,每张照片的背面,都有人写下了类似计数用的文字。


从第一张照片背面的“第一年”起,逐年向后排列。


他看着这些字迹,即便笔触有些陌生,却几乎让他确信这是自己的东西。


翻阅了几页后,规律的文字被打破,一行询问式的语句出现在了一张全黑照片的背面:


“作为谁,成为谁。”


他怔怔看着,像是有些许身影在眼前浮动。


他仿佛看见在无尽的迷惘里,有人同行,有人离开,相识与分离逐渐构建成一层层关系脉络。


这些与旁人的牵连,亦使他得以作为一个真实和完整的人去生存。


并由此获得喜乐,或是哀伤。


……


他的指尖拨动着翻页,期间大量拍摄于城市高空的照片映入眼中。


城市的样貌与格局逐年变化,从贫瘠到生机,活跃的种子在土壤之下萌发,如同一片在废墟中被悉心看护的净土。


不多时又是一张全黑的照片,他翻至背面便见到了新的手写文字:


“挽救谁,见证谁。”


紧接这页之后,照片背面开始出现一些他不认识的名字。


墨痕深深,像是书写者试图牢牢铭记那样力透纸背。


……他想要记得谁。挚友、爱人……或是逝者?


笔迹氤氲,仿佛是被水珠晕染之后,细密的枝芽在文字的边角悄然蔓延,最后凝固为陈旧的痕迹。


相册的边缘像是一页页锋利的刀片,隐约将指尖划破,细小又难以忽略的刺痛一路侵蚀到了心底。


“团结谁,战胜谁。”


全黑的照片上沾染了一抹血色,在时间的见证下已化为了淡淡的棕。


寥寥无几的文字仿佛有了情绪,他读到了几许惘然、彷徨,以及……质问。


翻至半册,他发现从某一页开始不再有照片,一张纯白色的相纸孤零零地被夹在当中:


“我是谁……”


再往后,便是厚厚的空页,像是相册的主人已将这个记录的习惯抛弃。


大量的透明相册袋在他手中流水般滑过,宛如这空缺了一半的人生。


直到最后一页,他终于又见到了一张照片。


照片的正面印着那份他不久前在冰原上收到的礼物:一条刻着眼睛纹路的石头坠子。


心脏像是突然被注入了血液,思绪随之飞转,他下意识开始在周身翻找,竟真让他在里衣的口袋里翻出了那枚石坠。


他将照片取出,翻至背面,两行机打的文字映入眼中:


「泰拉历 2000年,元日。

因果与往复。」


他端详着手中的石坠,像是想起了什么,片刻后放下手中的相簿站起,几步走到门前将石坠置入了锁眼处。


随着一声低沉的转动声,屋门被顺利打开。


他欣喜地返回屋内,将刚才翻找时寻到的厚外套裹在身上,随后推开屋门走了出去。


……


此时,时钟指向了正中,悠悠扬扬的钟鸣声自远处传来。


新的一年已经到来。


他漫无目的沿着城中的街道行走,虽是夜半时分,往来行人却络绎不绝。


他们有的长尾尖角,有的头顶圆环,有的白肤红瞳,还有的耳侧缀羽。


元月元日的第一秒起,绚烂的烟火自夜幕绽放,回旋后缓缓在天际坠落。


与这璀璨交相辉映的,是地面上连绵的灯火,与蓬勃的生机。


视线越过热闹的人群,远处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对方是有着一对柔软朝天耳的青年女性,棕褐色的长发柔顺地披散而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间,独自驻足在一座纪念用的雕像前。


短期记忆提醒了他,在刚才翻阅的众多照片里,他多次见过她,只不过照片里的身影要更为年幼。


随着步伐接近,他也渐渐看清对方面前那座石像的样子。


深色的面罩覆盖了面部,宽厚的量产式防护服则将身型特征全部掩盖。


随后,他的视线落在雕像前一块小巧的石碑,光滑的石面上清晰地写着:


「博士:前卡兹戴尔战地指挥官,前罗德岛指挥官。」


他感到困惑,便在那个棕褐色长发的青年女性身侧站定。


“晚上好……”他尽力回忆着她的名字。


而对方像是沉浸在回忆里,并未注意到他的到来。


他便不再打扰,安静地立在一旁等候追思者的思绪回拢。


不多时,一个齐腰高的女孩向他们的方向走来,随后俯身将一簇纯白的花束放在了石碑跟前。


女孩有着淡金色的柔软长发,距离发顶几厘米的位置悬浮着一圈光环。


“殿下,千喜年安康。”她仰起头开口,向着青年女性捧起怀中另一束稍显鲜艳的花。


被称呼为殿下的人回过神,随即缓缓蹲下身与女孩平视。


“谢谢,千喜年安康。”她接过女孩递来的花束,轻声道谢。


而此时与二人仅一步之遥的博士这才意识到,这里的人们似乎并不能看见他。


……这个梦是否过于真实。他不禁感叹。


眼前的青年女性已经站起,牵起淡金发女孩一同迈开脚步离去。


在她们转身之际,如同被未知力量所驱使,他忽然低声开口:


……一切还好吗?


而这次他连自己的声音都未能听见。


柔软的朝天耳似乎弯了弯,青年女性如他期盼的那样回过了头。


他看见一丝迷茫和诧异的神色在对方脸上浮现,又在看清原地并无异样后恢复了寻常。


目送着熟悉的身影渐行渐远,热闹非凡的人潮再次将他笼罩。


他孤身站在原地,怔怔看向四周的人群。他们有着不同的种族与特征、不同的身份与肤色。


他们隔绝了病痛、告别了战乱,在同样的月色之下相伴相守,期许着每一个充满希望与圆满的岁岁年年。


或许他的问题已有了答案。


身旁空出了位置,他移步站到雕像的正面。这时他才注意到,小巧的石碑上还有另一行暗色的小字:


「立此像以为念。」


……


恍惚间,视物开始有些模糊,他感到一阵虚无缥缈,身躯仿佛不再能够支撑他的站立。


意识渐渐涣散,近乎虚幻的身形摇摇欲坠。


预想中摔至地面的痛久久未至,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身后将他轻轻接住。


……


“许久不见,博士。”


在意识完全消散之前,这是他最后听见的声音。


他试图回头看清对方的模样,而黑暗则伴着如同春日的暖意将他尽数裹挟。


枯荣霜中尽,人间已千年。


……


5. 尾声



直升机穿过一阵云雾,舱室内的光影一同受了惊扰,错综复杂地随机跳跃着。


“博士?”


被呼唤的人顿时回过神,随后露出了一瞬间的茫然神色。


“……抱歉。”他顿了顿,试图回溯着他片刻之前的记忆。“我刚才……睡着了吗?”


凯尔希微微皱了眉头,在观察了对方一阵后开口:“二十秒钟前,你与我说了前半句话;而十五秒钟前,你开始呈现出走神的状态。”


“……”


他有些无措,努力在一片混沌的记忆中找寻着。


他一定看见了什么,却记不真切。


他恍然想起那片无尽的冰原,和那些头上长着黑色尖角的异域之人。


“……目之所及……”他忽然低声呢喃,“即为远见所向……”


在凯尔希不解的目光下,他打开防护服胸口处的储物口袋,准备拿出那条石坠再次检查。


而他什么也没有找到,口袋里有着几样他再熟悉不过的野外生存小工具,却独独少了他那份被赠予的祝福。


“你还好吗?”眼见着他情绪波动得厉害,凯尔希选择出言询问。


他怔了半晌,而后缓缓伸出手轻轻撑在头部。


“没什么……我可能,有些累了。”


……



经过两次的中途着陆休憩与补给,漫长的航行终于抵达了名为卡兹戴尔的终点。


博士跟随凯尔希秘密觐见了被称为“魔王”的君主。


在持续整整一天的进言与商议后,他顺利取得了对方的首肯,并获准按照提案计划开展一系列的城建筹备工作。


此时已近年末,博士在集市采买时物色了一台轻便的相机。


一个晴朗的夜晚,他独自登上了城门一处小型瞭望塔,静默地望了片刻夜幕后,按下了快门。


他从未关闭过可能与幸存同胞重新建立联系的信号接收器。或许有一天,这连绵的星空可以将他的呼唤传递给另一个也在同样等候着的人。


回到城内,他挑选了一张角度最满意的照片,寻了间相馆将它冲印。


他看着画面上星星点点的光有些出神。


半晌后他取了笔,在背面用自己尚不能很好控制的笔迹,歪歪扭扭地写下:第一年。




—————【霜下千年:完】—————





题外话:


灵感源于《探索者的银凇止境》相关:


  • 不期而遇事件“远见所向”文案:

无人冰原上的风雪令人睁不开眼睛,你和科考队的同伴在极寒中竭尽全力地追赶着那支神秘的黑色队伍。

这些独眼巨人要前往何处?

他们回答:“下一个千年。”


选项后:

——唯一的工具,就是无坚不摧的自身。

——既然你已动身,那就再也不要停下。


……


  • 部分密文板文案


草木兽羽有枯荣,祈愿久延存。

一日发蒙生灵智,代代相连结。


行于高处如星辰,俯瞰霜雪色。

行于低处如伏兽,听闻号角声。


坚石高墙起群山,角盔覆冰寒。

荆棘丛生枯骸骨,死亡亦归途。


神魂游荡生梦处,一瞥风雪中。

不见生机不见移,终古长静寂。



  • 凛视干员档案

“您在......一道‘门’的前面。一道我见过多次,却从未见到它如此璀璨的门。”




———

很难解释这篇8k字短篇竟然写了两个月是不是因为天天“集成战略启动”( ̄∇ ̄)











和气带春回

一些常用的西方典故

1.

月桂

女神达芙妮为了躲开太阳神阿波罗的追求而变成月桂树,从此月桂树成了阿波罗的圣树。后人用月桂树枝编成的花冠赠给优秀诗人。“月桂”、“桂冠”象征胜利和光荣。


2.

海妖塞壬之歌

希腊神话中在一个海岛上住着一些以美妙歌声迷人害人的海妖,名叫“赛壬”。后奥德赛经过此岛,事先得到瑟西仙女的警告,便用蜡封住同伴们的耳朵,把自己绑在桅杆上,同伴们奋力划桨,终于战胜海妖之歌。比喻迷惑人的甜言蜜语。


3.

缪斯

希腊神话中,九位主才华和才智的女神。后常用缪斯比喻文学、写作和灵感等。


4.

皮格马利翁

他是希腊神话中的塞浦路斯国王。他憎恨女性,却爱上了自己雕刻的象牙女像...

1.

月桂

女神达芙妮为了躲开太阳神阿波罗的追求而变成月桂树,从此月桂树成了阿波罗的圣树。后人用月桂树枝编成的花冠赠给优秀诗人。“月桂”、“桂冠”象征胜利和光荣。


2.

海妖塞壬之歌

希腊神话中在一个海岛上住着一些以美妙歌声迷人害人的海妖,名叫“赛壬”。后奥德赛经过此岛,事先得到瑟西仙女的警告,便用蜡封住同伴们的耳朵,把自己绑在桅杆上,同伴们奋力划桨,终于战胜海妖之歌。比喻迷惑人的甜言蜜语。


3.

缪斯

希腊神话中,九位主才华和才智的女神。后常用缪斯比喻文学、写作和灵感等。


4.

皮格马利翁

他是希腊神话中的塞浦路斯国王。他憎恨女性,却爱上了自己雕刻的象牙女像。“皮格马利翁效应”后来用于教育心理学,也称“期待效应”或“罗森塔尔效应”,指孩子被赋予更高期望后,往往会更上一层,表现更佳。


5.

诺亚方舟

灾难中的避难所。诺亚指危境中的救星。


6.

苹果之争

争吵之神厄里斯寻衅将一只金苹果扔在众神席间,说是要送给最美的女神。天后赫拉、智慧女神雅典娜、爱情女神阿芙罗迪蒂为此争抢不休,最后判给了爱情女神,由此引发了特洛伊战争。“苹果之争”比喻祸端、挑动是非、唆使不和。


7.

阿喀琉斯之踵

阿喀琉斯的母亲海洋女神西蒂斯在他幼年时握着他的脚跟在冥河里浸泡,除了脚跟外全身都被冥河之水充分浸泡,因此脚跟是他唯一会被刺伤之处。比喻要害或致命弱点。


8.

忘忧果

出自荷马史诗《奥德赛》。比喻身居异乡,乐不思归。


9.

圆桌会议

出自英国古代英雄亚瑟王和他的圆桌骑士的传说。圆桌没有首席末席之分,象征围圆桌而坐的骑士们处于平等的地位。表示参加谈判的各方一律平等。


10.

套中人

出自俄国作家契科夫小说《套中人》中的人物小官吏别里科夫。“套中人”成为墨守成规因循守旧的同义语,是说害怕一切新鲜事物,害怕变革的人。


11.

象牙塔

比喻脱离现实生活的文艺家们主观幻想的小天地


12.

禁果

出自《圣经旧约创世经》亚当和夏娃住在伊甸园,上帝允许他们食用园中果,唯有棵“知善恶树”上的果子禁止食用。但狡猾的蛇引诱他们吃了禁果,结果心明眼亮,知善恶、辨真假,羞耻之情油然生,被上帝逐出伊甸园。比喻因被禁止而更想得到之物。


13.

和平鸽和橄榄枝

《圣经创世纪》第8章第11节:“到了晚上,鸽子回到他那里,嘴里衔着一只新拧下来的橄榄叶子,诺亚就知道地上的水退了。”象征和平


14.

鳄鱼的眼泪

出自西方传说。鳄鱼阴险狡猾,当它捕到猎物时,一边贪婪的吞噬,一边假惺惺的流泪。比喻虚伪的泪、假装的同情。后引申为一面伤人,一面装作悲悯的狡猾之徒


15.

乌托邦

出自英国空想社会主义者托马斯·福尔所写的小说《乌托邦》,他虚构了一个大西洋上的小岛,岛上的国家拥有完美的社会、政治和法治体系。比喻空想的美好社会或理想愿景


16.

鲁滨逊和星期五

此典故用以批评那些企图脱离社会的幻想


17.

达摩克利斯之剑

“座位上方用马鬃悬挂着一把宝剑,达摩克利斯看到自己头上的剑随时可能落下,心情忧惧如坐针毡。”比喻巨大的忧患一直迫近


18.

特洛伊木马

特洛伊王子帕里斯访问希腊,诱走了王后海伦,希腊人因此远征特洛伊。围攻九年后,到第十年,希腊将领奥德修斯献计,将一批勇士埋伏在一匹巨大的木马腹内,放在城外佯装退兵,特洛伊人以为敌兵已退,便把木马作为战利品搬入城中。是夜,埋伏于木马中的勇士跳出木马打开城门,希腊将士一拥而入,攻下城池。比喻在敌方营垒里埋下伏兵里应外合


19.

柏拉图式恋爱

出自文艺复兴时期,也称精神恋爱。无涉肉欲,仅是纯粹的爱慕情谊


20.

西西弗斯

西西弗斯受罚将一块巨石推上山顶,到山顶后巨石又自己滚下山,永无止境地重复。“西西弗斯式的”形容永无止境而又徒劳无功的任务


21.

斯芬克斯之谜

斯芬克斯是人面狮身,以隐谜害人的怪物。比喻问题复杂,神秘,难解


22.

潘多拉魔盒

比喻带来灾祸之物,或造成灾害的根由


23.

当代阿巴贡

阿巴贡与葛朗台、夏洛克、乞乞科夫,并称欧洲文学四大吝啬鬼


24.

阿拉丁神灯

满足人的一切愿望之物。


25.

布利丹毛驴

比喻优柔寡断之人。


26.

豌豆公主

豌豆公主能感受到在20层垫子和20层鸭绒被下的一粒豌豆。出自丹麦安徒生童话。讽刺那些娇弱无比,弱不禁风的小姐们


27.

骑士精神

骑士原本是中世纪时欧洲封建贵族中等级最低,人数最多的一个阶层,他们腰间佩剑骑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受人仰慕。后来,人们常把崇尚武艺,扶弱抑强,尊重女性,忠贞爱情,捍卫荣誉的品质称为骑士精神。后来,人们称那些向贵妇献殷勤者为“侍从骑士”或讽刺为“骑士精神”。


28.

堂吉诃德

出自小说《堂吉诃德》,比喻那些脱离现实、耽于幻想,而错判情况,一味蛮干,荒唐可笑的人,这种人的做法称为“堂吉诃德式行为”。


美利坚你好辣

美利坚可以看见你的好感度(下13)

CP是除英法外的all美,是撩人不自知的美丽卡,注意避雷。




副CP英法,你永远可以相信父母爱情。





谢谢大家的支持和喜欢!O(≧▽≦)O 





今天刚回来有点累,明天尽量更多一点。





“英国佬你是傻的吗,你他妈站着不会动?”法国怒火中烧。



这指责就莫名奇妙了,英格兰后知后觉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好与一脸懵逼的白衣男子对视。



“我告诉你英国佬,你要是哪天死在海外我绝对不会……”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工作人员没想过伤害英格兰?法兰西是不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了?”意大利好奇道。



“他们的事最好...

CP是除英法外的all美,是撩人不自知的美丽卡,注意避雷。




副CP英法,你永远可以相信父母爱情。





谢谢大家的支持和喜欢!O(≧▽≦)O 





今天刚回来有点累,明天尽量更多一点。





“英国佬你是傻的吗,你他妈站着不会动?”法国怒火中烧。



这指责就莫名奇妙了,英格兰后知后觉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好与一脸懵逼的白衣男子对视。



“我告诉你英国佬,你要是哪天死在海外我绝对不会……”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工作人员没想过伤害英格兰?法兰西是不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了?”意大利好奇道。



“他们的事最好别管,另外……”加拿大无奈叹气,直接转身。



“喂,你愣着干嘛?来追啊。”美国理直气壮地对白衣男子喊道。



白衣男子如梦初醒,连忙逃离这片是非之地,朝着他们的方向跑去,尽量当自己看不见英法。



众国忽然有了参与游戏的热情,四散逃开,感谢英法带来的游戏氛围。



不管英法两国吵得再狠,都可以一律当作打情骂俏来处理,这是经过实践检验出来的真理。



“哦。”英国看见他们远去的背影,忽然间打断了法国,并且上前一步堵住了他的唇。



“唔……”法国刚才还在骂他,现在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不过他不甘示弱,与其说这是一个吻,不如说是争夺主导权的拉据战。



在暗间的白衣女“鬼”和刚才扔灯给他们的红衣女“鬼”双双沉默。



“我还是第一次见来我们鬼屋接吻的,是我们还不够吓人吗?”白衣女“鬼”产生了自我怀疑。



“分开跑?”美国看着面前的五条岔路口,询问道。



“无所谓。”



“随便。”



“都可以。”



当机立断,美国自然而然地拽着中国跑,在这种“危急”时刻,当然是要扯好感度最高的。



其实对他们而言,不分开也无所谓,但美利坚觉得那样很对不起鬼屋的设计人。



“呼呼呼——”白衣男子粗重的喘气声回荡在长长的走道之中,这群游客是运动员吗?他是第一次尽全力去追游客,但仍然没有跟上,他们跑得实在是太快了。



岔路口尽头是一扇门,美国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它,入目是欧式风格华丽的房间。



纯黑色的房间之中唯有一张相片是显得格格不入,金色的相框内装着残破的相片,上面是一个笑靥如花的红衣女子,美国环视一圈,关上照明的手机,拉着中国进了空荡荡的衣柜。



中国一挤进去就觉得不妙。



“你什么时候想着要躲了?”中国看着美国关上衣柜门,在心里倒吸一口气,这里的空间太狭小了。



“?鬼屋不是这么玩的吗?我乐意,你好好待着,别说话。”美国低声道。



这是好好待着的问题吗?两国身体紧贴着,中国低头就能数清美利坚长而翘的睫毛。

密闭窄小的空间里温度急速上升,美国将一只腿强硬地   塞进   中国两腿间,用爪子抓住中国胸前的衣领确保自己不会掉下去。美利坚的大腿根部刚好就抵在中国的    某个部位上,导致中国的身体直接僵住了。



“他进来了。”美国如同玫瑰花瓣一样的唇瓣一张一合,甜腻温热    的吐息    打在中国脖颈边。



“出去。”中国对他做了个嘴型,哪怕外面是真的有鬼,他也宁愿去面对鬼也不想维持现在的状况。



“为什么?”美国略显不满,随后顿了一下。



中国

[外露好感度:60

实际好感度:90]



中国的外露好感度怎么越来越高了?美国敏锐的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但他没细想,反而不太安分地动了动,因为两个人挤在里面实在是不太舒服,随后美国就听见中国闷哼了一声,低声道:“别动。”



美国停了一下,然后动得更厉害了:“China我压到你了?你声音怎么哑了?



美国将中国拽下来,在他耳边开口,唇瓣   擦过   中国的耳垂,泛起一阵酥麻。



你以为是因为谁?中国眼眸稍暗,心中盼望外面的人快点离开。



白衣男子在外面晃悠着,他知道有人在柜子里,那柜子有晃动的弧度,但作为一个敬业的鬼屋员工,他需要在外面转一会儿给柜子里的人增加心理压力。



中国 

[外露好感度:72

实际好感度:90]



“好累啊,站不稳了。”美国低声抱怨,虽然是他自己想制造鬼屋的氛围,但一累他就不怎么想维持这个氛围了。他似乎是想调整姿势,但太过狭小的空间让他的动作和蹭区别不大,火上浇油。



“那就……出去。”中国缓了一口气才开口。



“我不,你扶我一下不就好了吗?你嗓子没事吧?”美国感觉他的嗓子越来越哑了。



中国没有回答他,美国也不在意,他转身想看看外面的白衣男子走了没有,这空间就这么大,美国转个身只不过相当于蹭的更厉害了。



中国暗骂了一声,直接推开了柜子门,接住了措不及防即将倒下去的美利坚,一触即分,他怕美利坚再这么蹭下去他就要忍不住在这里把美利坚办了。



“Fuck!中国佬你有病啊?”美国怒气冲冲地转头看他,中国却垂下了眼眸。



白衣男子呆在原地,他们怎么出来了?这房间东西太多了,待会儿他们不好躲啊。



中国

[外露好感度 85

实际好感度:90]



?快赶上实际好感度了?为什么?美国靠近他伸出手:“喂你怎么了?刚才我碰到你哪了还是怎样?你别和我打哑谜啊可恶的中国人。”



“别离我这么近。”中国抓住美利坚的手腕,声音沙哑。



美国试着挣了挣,竟然没挣开,他的危机预感系统突然就开始运作了,这让他产生了一个微妙的念头,他现在是不是处境不太好?不过一般这种念头美利坚都是无视的,毕竟他可是世界第一,有什么可怕的?



中国慢慢松开握着美国的手,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China你到底什么意思?”美国有些不耐,他从来都猜不准这个神秘的中国人在想什么。



“America,其实我有时候很好奇。”中国眼睑低垂,他温暖圆润的手指触碰到美利坚夹了黑色黑夹的微凉耳垂,声音低沉。



美利坚浑身一激灵,那边耳朵戴耳夹戴久了,很敏感,除了他本人以外还没有人动过。



“英格兰到底是怎么教你这方面的事情的。”中国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用力捏了一下他们耳垂,权当他刚才乱蹭的惩罚。



美国打掉了中国的手,力度不重,他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耳垂,想把耳垂上那股难耐的痒意一起揉掉,美利坚瞪了一眼中国“China你发什么病?什么这方面?哪方面?”



中国好像知道美国为什么要戴墨镜了,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睛不加掩饰地忠诚反应主人的情绪,那带着几分难耐的蓝眸一扫过来,中国就知道要完,他十分干脆利落地将美国推出刚才白衣男子出去时特意给他们开的,不同于入口的那扇门。然后“砰”地一下关上房门。



“Fuck you!”直到门被紧紧关上,美国还处于不可置信之中,竟然会有国家把世界第一扔出去?!这合理吗?和他向来不对付的俄罗斯都没这么对他!



“抱歉,终点见。”中国大概知道他身为世界第一没受过这种“礼遇”,可是没办法,不把他扔出去中国自己也不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往往是不自知的最折磨人,比如刚才,比如现在。



美国将手从被自己揉红的耳垂上放下,咬牙切齿地开口:“你给我等着,China!”



中国稍微放下心来,美国这态度说明他只是一时气不过,过段时间就会好,美利坚真正生气的时候是掩饰的滴水不露的,中国知道。



美利坚在公事上向来都是带着一抹讽刺的微笑,针锋相对,字字珠玑,那双蓝眸比北极的寒冰还要冷上几分,可以完美掩饰除生气外的任何情绪。他向来不掩饰自己的怒火,他生气了势必要拉着其他人一起难受,大家都别想好过。这是在事情有挽回余地的情况下,要是没有的话,他会全程面无表情。



而且他一般都是戴墨镜,双重保险,公事上谁也别想猜透这个疯子在想什么。



但在私人生活方面,美国又显得十分坦率,除了委屈,痛苦,伤心等方面的情绪外,其余的他都不加掩饰。



美国赌气似地走了,中国在房间内略显无奈且产生了自我怀疑,莫非自己的意志力就这么不坚定?



那个贴心地给他们开了门的白衣男子早走了,他就在房间里听了片刻中美的对话就觉得自己的存在尴尬又多余,于是默默遁了,准备去吓其他人。



“该死的中国佬,我回去就制裁他。”美国一路低声咒骂,他现在走的依然是一条长廓,不同的是它有灯,并且走几步就能看见一面全身镜以及一扇又一扇的漆黑的门。



顺手推开一扇漆黑的门,里面赫然是一面红色的砖头,被堆得满满当当,很有鬼打墙的感觉。



美国反手关上门,他的身后响起脚步声,但他一转头脚步声就消失了,身后也是一片空旷,只有头上惨白的灯光一闪一闪。



一切恐惧都来源于火力不足,而很显然,美国没有那种恐惧。







一个一个一个林檎

令姐对不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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翯翥Hz

【拉空】她来听我的演唱会

拉普兰德X空

3.4w长文预警


01.

圣诞演唱会开场前,空收到了来自粉丝的礼物——一个小雪人。两个拳头大的雪球摞在一起,上面歪歪扭扭地塞了三枚大小不一的扣子。龙门四季如春,她从没见过这里的温度低于零度。不知道这个小粉丝是从哪里弄来的雪。

空从她手中接过雪人,冰凉的感觉让她立刻回想起曾经打中拉普兰德的那个雪球。

那是去年平安夜的事了。

那时博士决定带罗德岛的大家一起去北方旅行,那里雪山连绵,还有驰名天下的螃蟹火锅。不过,最具诱惑力的当属温泉,那可是传说中天神降生的地方。她求了经纪公司好久,才获得了旅行的机会。

列车载着他们一路北上,空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胡子拉碴的树木被北风剃...

拉普兰德X空

3.4w长文预警


01.

圣诞演唱会开场前,空收到了来自粉丝的礼物——一个小雪人。两个拳头大的雪球摞在一起,上面歪歪扭扭地塞了三枚大小不一的扣子。龙门四季如春,她从没见过这里的温度低于零度。不知道这个小粉丝是从哪里弄来的雪。

空从她手中接过雪人,冰凉的感觉让她立刻回想起曾经打中拉普兰德的那个雪球。

那是去年平安夜的事了。

那时博士决定带罗德岛的大家一起去北方旅行,那里雪山连绵,还有驰名天下的螃蟹火锅。不过,最具诱惑力的当属温泉,那可是传说中天神降生的地方。她求了经纪公司好久,才获得了旅行的机会。

列车载着他们一路北上,空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胡子拉碴的树木被北风剃得简洁明了。直到再也看不见成片的森林,直到荒芜的平原延伸到天际,雪花才开始飘落。

第三天早上,空一睁开眼就发现车窗上结了一层厚厚的霜。天气已经很冷了,她下意识把被子裹紧。眯了一会,她实在睡不着,就把手指伸到玻璃上,画些不明所以的图案。手指经过之处,霜化成一串水珠,让晨光照进车厢。她坐起来,顿时看到了窗外铺天盖地的白色。

雪原像一张没有尽头的白纸,散落在其中的人烟不过是一点墨痕,点缀罢了。白惨惨的云挤满了天空,偶尔飞过几只落单的鸟。莽莽群山隐在天地尽头的雪雾中,藏起了巍峨,只剩一点山脚。

空呆住了。竟有一瞬间恍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可颂!快看!”她连忙把对面熟睡的可颂摇起来。

“看?看什么?”可颂挡住眼睛,迷迷糊糊地问。

“雪!下雪了!”

“我还以为什么呢。”可颂翻了个白眼,缩回被子里接着睡起来。

可颂叫不起来,空又试着叫醒别人。她实在希望有个人能分享此刻的快乐。

“德克萨斯……”

人不在。

“能天使……”

人也不在。

算了,她自己欢喜吧。

空飞快地跑到卫生间洗了把脸,顺道沏了一杯咖啡。她坐回床上,出神地盯着窗外,生怕漏过一寸风景。

车到站后,空穿着新买的雪地靴,第一个跑出车站。她把行李一扔,跳进路灯下的雪堆里,雪堆立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雪花四散飞去。

“这位小姐!那是我好不容易才扫起来的!”清洁工拎着扫把气冲冲地走过来。

空吐了吐舌头,忙从雪里爬出来,小声说:“抱歉抱歉,我帮您重新扫。”说着,便要去拿他手里的扫把。

“去去去,别捣乱了,现在的小孩子真不听话。”清洁工挥挥手把她赶走。

“那辛苦您啦。”空拎起行李,跑到德克萨斯身边。

博士租的别墅就在雪山脚下,足有三层,二楼有健身房,楼顶还有酒吧和温泉。凯尔希严重怀疑博士是不是把一整年的盈利都用在租金上了,被博士嘻嘻哈哈地糊弄过去。

“博士这回出手真是阔气!想不到房间里还有浴缸,可以美美地泡澡了。”

“听说楼上酒吧的酒都是免费的,可以来个红酒浴。”

“切,有温泉谁还泡热水澡。”

“温泉肯定很多人啦,我可不想大家都盯着我看!”

“你又没多条胳膊多条腿,谁会看你?”

“……”

大家对久违的远途旅行兴奋不已,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空和可颂住在一个房间。她放下行李,又去帮可颂搬她的大箱子,鬼知道她到底带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整顿了一下后,她们美美地吃了顿晚餐,又在温泉里泡了很久。

“旅行真是个放松心灵的好机会。”能天使头上顶着毛巾,脸颊被温泉的蒸汽熏得红扑扑的。

“好希望每个月博士都能带大家出来玩。”空做起白日梦,她还想和大家一起去森林,去沙滩,去草原。

“那不出两个月,罗德岛就得破产。”

“这次的花销已经能让阿米娅和凯尔希医生头疼几个月了。”可颂旁敲侧击打听到别墅的租金和来回的车票钱,她突然觉得物流公司还不如旅行社赚钱,回去一定要说服大帝涉猎一下旅游业务。凭借自己的实力,当个金牌导游没问题!

回到房间,空吃了点零食就很快睡下了,离开了经纪公司的视线,她总算能吃点自己想吃的东西。明天博士要组织大家打雪仗,她要保存好体力,这可是比温泉还吸引她的项目。

 

02.

第二天一早,天空就放晴了。缭绕在山顶的雾气散尽,湛蓝的天空像一杯没有杂质的鸡尾酒。午饭过后,空期待已久的雪仗终于拉开帷幕。

博士故弄玄虚地在别墅门口拉了一条鲜艳的横幅——“热烈庆祝罗德岛第一届雪地作战演习开幕”。凯尔希一直憋着火,等到博士离开,她就让红赶紧把那个横幅扯掉,免得拉低罗德岛的品味。

空、可颂和拜松一队。可颂对打雪仗没什么兴趣,她来之前从网上买了好多雪球夹子,可以夹出各种形状的雪人。趁着大家正在兴头上,她四处兜售,不一会就卖光了,就连凯尔希也买了一个鸭子形状的。卖完夹子,她又从房间搬出一箱手套帽子围巾,购买任意一样可免费获得一包姜茶。空终于知道她的行李箱为什么那么重,敢情度假才是做生意的黄金时间。

臃肿的羽绒服让空看起来像个笨拙的企鹅,厚厚的围巾捂住了嘴和鼻子,毛茸茸的针织帽将额头包裹进去,帽子上的绒球就像她本身的尾巴一样圆滚滚地在风中招展。只有眼睛还与外界做着最后的联系,可睫毛上也挂了冰晶,沉甸甸湿漉漉,多么努力眨眼也依然没法弄掉。

她专心致志地蹲在地上团雪球,可是这里的雪太松软,怎么团都是如粉如沙,从手套中滑落。她索性摘下手套,用温暖的双手把雪按实,再放到雪地上滚一圈。如此重复几次,一个紧实的大雪球就做好了。

拜松背对她站着,用盾挡住身体。

“嘿!拜松!”空叫道。

拜松回过头来,空马上把雪球朝他扔过去。拜松反应奇快,他立刻蹲下身,只见那雪球“啪”地一声砸在他后面那人脸上。那人笔直地站着,脸上糊满了雪,看不清面目。

“Bingo!”空兴奋地大叫,这是她今天第一次打到人。

拜松瞥了那位受害者一眼,忽然慌慌张张地跑到空身边,小声说道:“你看那是谁?”

空这才抑制住兴奋劲,仔细看过去。

毛躁的白发,鲁珀族的耳朵……

那是拉普兰德。

空脸上的笑容马上收了回去。

虽然拉普兰德因为某些原因,对企鹅物流的人很热情,但德克萨斯三番五次提醒她,那是个危险人物,最好别去招惹她。

拉普兰德一动不动,脸上还残留着不少雪花。

“拉……拉普兰德,你没事吧?”空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替她把雪擦净。拉普兰德冻得彤红的脸露出来,那双银色的眼睛立刻盯上她。

“抱歉啊,我没想打你的。”空咧开嘴,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没事,打雪仗嘛,难免的。”拉普兰德倒是意外地大度,她勾了勾嘴角,甩甩头发里夹着的雪,走开了。

“拜松,她……她生气了吗?我是不是完了?”空哀嚎一声,躺倒在雪地上,伸手抓了一把雪,扔向天空。

“没那么严重吧,我刚才还打中了博士呢,他一样笑嘻嘻的。”

“但愿拉普兰德不记仇。”空叹了一口气。

她和拜松分工明确,她负责制造“武器”,拜松负责进攻。不一会,空的手就冻僵了,但她依然玩得不亦乐乎,任凭僵硬的手指把表面的一层雪都挖空。她把做好的雪球放在羽绒服的帽子里,这样可以随时带着跑路。她沉浸在“军备制造”中,一点也没注意拜松早就换了战场,不知道跑哪去了。

“拜松,我做了好多雪球,你快来拿!”空喊了几声,却没人回答。

“真是的,怎么不说一声就跑掉了。”她把湿漉漉的双手塞进手套,抱着一堆雪球往山上走去。

山上是一片针叶林,暗绿的叶片上堆满了雪花,宛如一座座白色宝塔。冰晶在午后刺眼的阳光下懒散地漂浮,就像精灵穿着镶满水晶的裙子跳舞。空只在广告中见过这样的场景,她呆呆地张着嘴,目不转睛地看着山上,仿佛能望穿天神的宅邸。

要是德克萨斯也在这里就好了,她有些失落地想着。

这里的雪很深,几乎没过靴子,空一边哼着歌,一边吃力地走着。她想象着能在这样梦幻的舞台上表演,便情不自禁地扭扭屁股,假装在跳舞。有时她会踉跄一步,摔在雪里,羽绒服帽子里的雪球飞砸着脑袋,手里的雪球也“啪嗒”掉在雪地上,砸出几个浅坑。她不肯丢掉这些宝贝,只好摘下手套,一个个捞出来,重新抱在怀里。

空深一脚浅一脚,不知不觉走过许多岔路。山坡越来越陡峭,她欣赏够了美景,终于发现自己迷路了。四周都是相同的景致,她的脚印杂乱无章,再也找不到来时的方向。北方日落得很早,眼见太阳已经西沉,大半个都落在山后,天色渐渐晦暗下去。

空心中慌乱,脚下一滑,整个人便像雪球一样,突然山上滚落。雪从围巾的缝隙钻进脖子,她立刻打了个激灵。寒意透过厚重的衣服渗进来,帽子滚了几圈后也离她而去。她伸手狠狠抓了几下,可杂草树枝都被雪层覆盖,她什么也没抓到。

完了完了,这下死定了!空滚得头晕眼花,暗自祈祷千万别让她葬身在这无人的雪山上。

也许是山上的天神听到了她的呼唤,让她突然撞上了什么东西,这才停下来。空晕头转向,抱着脑袋缓了好一会,才把那一阵一阵的麻感驱走。她喘着粗气翻过身,抹干净脸上的雪,却愣住了。

拉普兰德正低着头注视着她。

“拉普兰德?怎么是你?”空以为自己冻坏了,竟然出现了幻觉。

“没事吧?”拉普兰德把她拉起来。

空狠眨几下眼睛,这才确定不是幻觉。

“谢谢。”她一边小声道谢,一边把围巾摘下来,上面坠满了大大小小的雪疙瘩,她一个个揪掉,重新缠在脖子里。

“迷路了?”

“你怎么知道?”

“我一直跟着你呢。”拉普兰德毫不避讳地回答。

“跟着我?为什么?”

“我以为你是来找德克萨斯的。” 

“她和能天使姐去打羽毛球了。她们好像很怕冷,想在屋里待着。” 见到雪就如此兴奋的恐怕只有空一个人。

“跟我下去吧,天快黑了。” 说着,拉普兰德便带着她往山下走去。

空小心翼翼地跟着她,生怕一不留神便重蹈覆辙。她很想挽住拉普兰德的胳膊,但一想到德克萨斯的警告,只好悻悻地把伸了一半的手缩回去。

走到半山腰,她们终于听到了闹哄哄的人声。空辨认出因陀罗和推进之王的声音,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嘿!空!你去哪了?”崖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空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却见一个雪球直直向她飞来。

糟糕,报应来得可真快!空叫苦不迭,她紧紧闭上眼睛。

可雪球却迟迟没有来袭。空慢慢睁开眼——

拉普兰德的手挡在她的脸前,雪簌簌地从她掌中落下。

“走吧。”拉普兰德没有多说什么。空愣了一下,追上她的脚步。

别墅旁有一间小木屋,本来是放杂物的,现在改成了休息室。大家打雪仗累了,可以去里面喝喝热茶,暖暖身子。

空脱下笨重的羽绒服,瘫坐在沙发上。拉普兰德递过一杯茶,在她身边坐下。

“谢谢。”空接过茶杯,热腾腾的蒸汽扑在脸上,很是舒服。她的身体有些拘束,脚尖扭捏地碰在一起,恐怕是坐在了拉普兰德旁边的缘故。

“你很怕我?”拉普兰德品着空的神情。

“没……没有。”空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兔子怕狼,天经地义。”拉普兰德轻轻笑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是兔子?”空赶紧捂住她的嘴。这个秘密只有企鹅物流和少数几个人知道,拉普兰德是从哪得知的?难不成是博士告诉她的?

拉普兰德扬了扬下巴,“狼耳朵掉了。”

空这才发现一个沾了泥的毛茸茸的东西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脚边。她赶忙放下茶杯,一手捂住露馅的兔耳,一手捡起假耳朵,慌慌张张地戴上。她环顾一周,欣慰地发现没什么人注意到这个小插曲。

“帮我保密行吗?”空不好意思地问。

“行,不过得告诉我为什么要装成鲁珀族。”

“经纪公司的要求啦,这样可以增涨人气。”

“是吗?我还以为是因为德克萨斯。”拉普兰德扬了扬眉毛。

“不是,跟德克萨斯姐没关系,只是现在很流行鲁珀偶像。”空检查了一下她的伪装,一切都很完美,谁也看不出她不是鲁珀族。

拉普兰德靠过去,问道:“所以,你是不是很怕我?”

“我……我才没有。”空两手撑在沙发上,努力地迎着她的目光。但她装出来的气势不久便漏光了,露出一半的门牙很快被嘴唇包裹进去。

“那你怕德克萨斯吗?”拉普兰德步步紧逼,空颤抖着往后仰去,肚皮紧绷。

“德克萨斯姐是我的朋友。”看着拉普兰德近在咫尺的脸颊,空的呼吸开始紊乱。

拉普兰德笑了笑,“我猜她一定跟你说过,离我远一点,对吗?”

空没作答,她把嘴唇咬得发白,目光闪躲。

拉普兰德看着她的表情大笑了几声,起身说道:“她说的没错,你是得离我远一点。”说完,她戴上手套,走出了休息室。

空长舒一口气。她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拉普兰德那杯茶还一口没动,贴在桌角突兀地冒着热气。空突然想起来,她还没有郑重地向拉普兰德道谢,那几句嚅嗫完全不能表达心意。

因为德克萨斯,她以前从来没有跟拉普兰德打过交道,只知道她总是独来独往,大家好像都很怕她。可颂说她战斗起来非常疯狂,有她在的战场通常都是血肉横飞的。

但今天,空却觉得拉普兰德好像也不像她们说的那样,是个冷冰冰的怪物。她竟然,还挺温柔……虽然一说到关于德克萨斯的事情时有些咄咄逼人,但空从她的眼神中看不到什么敌意。

尽管有些难以启齿,但空确实羡慕她的直截了当。她从不掩饰自己,甚至连必要的客套也没有。

“果然不能从别人嘴里了解一个人呀。”空把最后一口茶喝光,慢吞吞地走回别墅。

 

03.

博士为了犒劳大家,准备了丰盛的晚餐,是北方最负盛名的螃蟹火锅。企鹅物流的人围坐在一张桌子旁,几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锅里的高汤,雪白的蟹肉在里面翻滚,密集的气泡一颗颗浮上来,被热气撑得几乎成了透明的,然后“噗”地一声破裂,顿时香气四溢。空不停地吞着口水,手中的筷子有规律地抖着,活脱脱一个马上奔赴战场的士兵。

“我不客气了!”火一转小,他们异口同声喊出这句话,几双筷子好像刚出鞘的宝剑,不约而同伸到锅里交锋。空的手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她瞄了好久的一块肉被能天使夹走了。她撇撇嘴,只好夹了另一块放进嘴里。

“真是人间美味。”能天使幸福地闭起眼睛。

除了螃蟹火锅,博士还准备了许多蟹肉做的小吃。比如在螃蟹壳里塞满蟹肉,再撒一层厚厚的马苏里拉奶酪焗一下,乳白的奶酪表面沁出一层黄澄澄的油星,几乎要滴落下来。又比如,用两片薄薄的嫩豆腐夹住蟹黄,外面裹一层面粉糊和面包糠,在滚油里一炸,金灿灿的颜色让人食欲大增。

火锅里的蟹肉见底时,汤变得浓稠,博士让人端来几碗米饭,泡在汤里,又加了不少剁碎的蟹腿肉。空平时要保持身材,所以饭量不大,这回却破天荒吃了好几碗。

酒足饭饱后,几个人一起去泡温泉。空今天太累了,就算让她唱一天的LIVE,也不会像这样筋疲力尽。热腾腾的温泉水赶走了她所有的疲乏,在更衣室等能天使换衣服的空挡,她就把浴巾严严实实地盖住头和身子,缩在凳子上睡着了。

能天使换好衣服,找了一圈也没发现空,便以为她已经回了房间。嘀咕了一句“怎么也不等我”,就匆匆离开。没人发现空一直睡在更衣室,等到半夜,泡温泉的人都走干净了,她也没醒过来。

拉普兰德大概是最后一个来到温泉的人,她和嘉维尔、芙兰卡、雷蛇打了一晚上扑克,赢了一瓶红酒,刚好带到温泉里喝。她很享受安静的夜晚,月下独酌,自得其乐。她在更衣室换上泳装,又倒出一杯酒,刚准备进去,却远远发现角落的椅子上有什么东西在动。好像是个人。

她悄悄走过去,拍了拍那人,说道:“喂,这里可不是睡觉的地方。”

空正梦到自己在舞台上表演,粉丝们在台下热情欢呼,可是有一个声音粗暴地插了进来。她于是皱了皱眉头,一翻身,撞在一个柔软的东西上。

“唉哟……”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梦中粉丝们排山倒海般的呐喊立刻消失了。她看着眼前穿泳装的拉普兰德,有点蒙。

“这是……什么地方?”

“温泉的更衣室。”

“糟糕,我竟然睡着了。”空看了看墙上的表,指针显示现在是凌晨一点半。她懊悔地敲敲脑袋。原本她计划晚上去真理的房间玩大富翁的,这下估计都散场了。

拉普兰德见她已经醒了,就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匆匆撂下一句“快回去睡吧”,就独自跳进了温泉。空坐着歇了一会,终于精神不少,她看着拉普兰德在偌大的池子里形单影只,忽然动了恻隐之心。

该不该进去陪她呢?

空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可越是想打消这个念头,她的脚步就越像被人牵住了一样,径直把她拉到温泉旁边。

“还不回去睡吗?”拉普兰德靠在池壁上,手里轻轻摇着那杯红酒。

“我……”空的双手绞在一起,搜肠刮肚想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我……我有点冷。”她笨拙地说道。

“那就下来。”拉普兰德歪了歪头。

空拘束地笑了一下,跳下去来到拉普兰德身边。

“今天……谢谢你救我。”空郑重地道谢。

“没什么。”

空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乜斜着眼睛看向拉普兰德。除了打听德克萨斯的事和打架之外,拉普兰德的脸总是似笑非笑,但这个笑可不是微笑,而是戏笑。看得时间长了,空总会怀疑她是不是在笑话自己。

察觉到空的目光,拉普兰德转过头来,说道:“你在观察我。”

空的身体绷直了,她的指甲抠进手指,藏在背后。

“没有……”

“是吗?”拉普兰德靠过去,“那你为什么盯着我看?”

“这里就我们俩,不看你看谁。”空的话一点气势也没有。她有点后悔,早知道回去睡大觉了。

“你不怕我吃了你?”拉普兰德挑了挑眉毛。

“那……那德克萨斯姐和能天使姐不会放过你的。”尽管空倔强地盯着她挑衅的目光,但下巴却止不住地抖着。

拉普兰德笑了笑,露出尖利的虎牙。

惊慌失措的兔子,却胆大包天地靠近天敌,也不知该说她是胆大还是胆小。

“吓唬你的。”拉普兰德退开几步。

空长长呼出一口气。

“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呢?”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一个人不好吗?”

“没什么不好,只是……不会感到寂寞吗?”

“寂寞……”拉普兰德轻蔑地笑了一声。

“寂寞谁都会有,”她接着说,“你每天和朋友在一起,就能保证没有寂寞的时候吗?”

空想了一会,不得不承认:“偶尔也会有。”当她花费了许多心思写了一首歌却无人分享时;当她细心地为粉丝签好名,却发现他们喜欢的不过是她鲁珀族的身份时;当她面对无数八卦记者不怀好意的刁难却看不到一个安慰的目光时,她都会觉得寂寞。作为初出茅庐的偶像,她得躲在公司设计好的包装袋里,但袋子密封得太严实,偶尔会让她喘不上气。

空转过身看着窗外,月色勾勒出雪山的轮廓,使它比白天里更为神圣。她确信神灵就住在山顶,俯瞰众生,在冥冥之中决定着每个人的命运。

“来一口?”拉普兰德把酒杯递过去。

“这是酒吗?”空接过来闻了闻。

“不喝酒?”

“嗯,公司不让喝。”

“规矩还不少。”拉普兰德嗤之以鼻。

“这就是人气的代价嘛。”

“这只是资本的代价。”拉普兰德冷笑。

“不过今天我可以尝一下。”空决定做些大胆的事,她可不能让拉普兰德看扁。她微微抿了一口,咂咂嘴,说道:“好喝!酸酸甜甜的。”

“那这杯就给你了。”拉普兰德笑着看她。空两手握住高脚杯,一小口一小口地舔着,那战战兢兢的样子好像在吃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半杯酒下肚,空的呼吸渐渐急促,有把火从肚子烧到头顶。她放下酒杯,揉着头道:“我怎么有点头晕。”

“你不会喝了小半杯就醉了吧。”拉普兰德难以置信,空绝对是她见过酒量最差的人。

“没有,我没醉,只是有点晕。”空身子摇晃了几下,险些摔倒,拉普兰德连忙拉住她。“只是有点晕。”她特地强调了一遍。

“我送你回去。”她揽住空的肩膀,慢慢向更衣室走去。

“我……我没醉。”空的半个身子都歪倚在拉普兰德身上。

不不不,她不能碰拉普兰德,德克萨斯说过……空的脑子乱糟糟的,她想离开拉普兰德的身子,可是双腿一点也不听使唤,跟大脑唱起反调,反倒越贴越紧。

空挣扎了几下,还是被拖走了。

两人快到空的房间门口时,她忽然抓住楼梯扶手,嚷道:“我不回去,他们……不让我喝酒,可颂会教训我的……经纪人也会骂我。”

“你的经纪人不在这里。”

空拼命抱住栏杆,任凭拉普兰德怎么生拉硬拽也不松手。她微微撇着嘴,哀求道:“我……我唱歌给你听,你别把我送回去,好不好?我下次不敢了!”

拉普兰德有点无奈,她弯下腰看着空红透的脸颊,说道:“那你要去哪?”

“你可以……你可以把我送到休息室。”空有些心悸,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好像揣着什么悬而未决的事一样。

“去我那可以吗?”拉普兰德问。把小姑娘一个人扔在休息室也太不仗义了。

空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她哼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半合的眼皮发起热,她的眼前幻化出好几个人影。拉普兰德把她拉起来,带着她回到自己的房间。

空一看到床就扑了上去,蜷缩进柔软的被子里。“我……我给你唱首歌……”她轻声说。只是话还没说完,她就睡着了。拉普兰德有些无奈,她不过是去泡个温泉,怎么给自己找了这么个差事,早知道就不给她喝酒了。

拉普兰德关掉顶灯,只留了一盏柔和的床头灯。空娇小的影子被灯光描在墙上,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她的头发还没干透,拉普兰德怕她着凉,便细心地为她盖上一条毛巾。

空的梦里充满了鲜花和掌声,让她不禁笑出声来。

拉普兰德靠在软椅上喝着酒,目光锁定在空的身上。她在罗德岛的酒吧看过几场空的LIVE,她的声音有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有时候听她唱歌,心情也会自然而然地变好。

“谢谢大家来听我的演唱会。”不一会儿,空就说起了梦话。个人演唱会可是她梦寐以求的。

“演唱会?请我去吗?”拉普兰德轻声打趣。

“好。”空紧紧捏着被角,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

 

04.

空是被外面扫雪的声音吵醒的。尽管她的身子已经醒了过来,但大脑还停留在混沌之中。她气恼地踹了一脚,想让外面那人安静一点。又迷糊了半小时,她终于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陌生的房间立刻映入眼帘。

空仰面躺着,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转,总算想起昨晚的事。她“噌”地一声坐起来,看着对面的拉普兰德——她穿着睡袍,正搅拌着一杯咖啡。

“我……我……”空不知道说什么好。

“早上好。”拉普兰德倒是淡定得很。

“早……早上好。”空心虚地说。

她爬下床,快步走到卫生间。门一关,她就露出懊悔的神情,恨不得穿越回昨晚,打醒那个自己。她飞快地洗漱了一下,又把伪装的耳朵和尾巴扯下来洗干净。在心里排练了无数遍要说的话,这才做了几个深呼吸,走出去。

“昨晚,给你添麻烦了……”空苦笑着说。

“没什么。”拉普兰德在做报纸上的数独游戏,“吃早餐吗?我可以叫人送来。”

“不不不,我该回去了。谢谢。”空连忙摆摆手。

“那好吧,回见。”拉普兰德没有强行挽留。空推开门,一溜烟跑回自己的房间。

可颂还在呼呼大睡,空松了口气,随便吃了点饼干充饥。她身上没留下什么酒味,只有拉普兰德房间里的一点香气。

她早上没发现有人同眠的痕迹,莫非拉普兰德就在那张软椅上坐了整晚?空内心的负罪感油然而生。她不安地在房间里踱步,等到午饭时间,可颂终于醒了。空心事重重地换好衣服,准备跟她一起去餐厅。

这时,传来一阵敲门声。空走过去开门,芙兰卡站在门外。

“芙兰卡?请问有什么事?”

“我来替某人传个话。她的原话是:‘空小姐把她的尾巴遗落在我的房间了,你让她有时间来取一下。’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空听了立刻摸了摸屁股,果然只摸到一团毛球——她的假尾巴不见了。一定是早上洗完,放在水池旁边忘了拿!

她忙干笑了几声,说道:“啊哈哈哈哈,我懂我懂,这只个玩笑罢了。谢谢你。”

芙兰卡摊摊手,甩出一句“莫名其妙”。

她走后,空捂着屁股,三步两步跑到拉普兰德的房间。

“你的尾巴,我帮你梳理过了。”拉普兰德把那截黄色的尾巴递给她。

“谢谢,又麻烦你了。”空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接过来。她丢三落四的毛病改了很久都改不掉,经纪人也因此一逮到机会就对她说教。

“不麻烦,里面有一些杂毛我也帮你处理了。鲁珀族非常重视尾巴,做戏可要做全。”拉普兰德笑道。她依旧穿着那件睡袍,只不过把头发束了起来,戴上了银边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报纸上的数独已经完成了三个,还有最后一个,只填了两个空。茶几上摆着一个小巧的音响,里面传来一首优美的歌曲。

“这是什么歌?”空不出所料被吸引了。

“《Time to Say Goodbye》,一个叙拉古人写的,曾经很流行。不过这首不是最流行的合唱版本,而是一个唱诗班小男孩唱的。”拉普兰德摇着手中的酒杯答道。

空听了一会,情不自禁地趴到桌上。歌曲的旋律好像触碰到了她的心,勾起一点哀伤的情愫。这是首幸福的歌,可她却听出了一点孤独感。

歌曲唱到第二段时,空已经可以跟着哼唱了。拉普兰德扭过头看她,发现她的眉头不易察觉地低了一点,连带着明媚的脸庞也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愁云。尽管她沐浴在暖融融的阳光里,但那双亮丽的玫红色眼睛却填满了独有的、属于少女的忧愁。

“真好听。”她喃喃道。

“是啊,我很喜欢。”拉普兰德摘下眼镜。每当这首歌的旋律响起,她总是千头万绪,想起以往的许多事来。空有些意外,她本以为拉普兰德应该喜欢摇滚或者爵士。

她们沉默地享受着歌曲,体味着种种或喜或悲的感受。尘埃在光束中翻滚,犹如跌进了漩涡。这短短的几分钟仿佛走过了数年的光阴。

空的眼角忽然留下眼泪,拉普兰德轻轻伸过手去替她拭掉。她抬起头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闪着一点泪光,像灯光下的红宝石。

“想起什么了?”拉普兰德问道。

空难为情地擦擦眼睛,答道:“我什么也没想。”她叹了口气,缓缓起身。

“我该走了,别告诉别人我来过,好吗?”

“好,帮你保密。”拉普兰德目送她出门,接着拿起报纸,在数独的表格中填下一个错误答案。

她知道那是错的,可是不想改了。

 

05.

回程的火车上,空吃了很多在北方买的零食,因此弄坏了胃口,一到正常的饭点就什么也吃不下。她对这次旅行意犹未尽,尽管人已经离开了,但心还留在北方的雪山上。尽管车外仍是一片白,但车窗上的霜正一点点消退。他们就要回到温暖的龙门了,这件羽绒服不知道又要何年何月才能派上用场。

晚上,空被能天使拽到餐车,被逼无奈吃了点饭。德克萨斯没收了她的全部零食,等车子到站才能还给她。她只好坐在床上牢牢看住,生怕自己一离开,可颂就把它们转手卖掉。半夜,隔壁包厢的呼噜声把她弄醒了,她坐起来,悄悄掀起窗帘的一角向外看——满天星斗正在夜空出没。她连忙披上一件衣服,急匆匆跑到车厢连接处,擦干净车门上的玻璃,抬头望去。

她的影子借着昏暗的灯光倒映在车窗上,瑰丽的眼睛揽住一片星河。温热的呼吸喷在玻璃上,形成一片白霜,但很快就消散了。

“看什么呢?”一个人影从玻璃上闪过,吓了空一跳。她回过头去,看到拉普兰德正抱着臂津津有味地观察自己。

“星空!快来看!”空不由分说地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星空……”拉普兰德抬眼瞅了瞅,忽然问道:“想不想近距离看看?”

“近距离?”空不解。

拉普兰德笑而不语,她把厚外套脱下来套在空身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不知从哪搞来的钥匙,“哗啦”一声,竟把车门打开了。

一股寒风倒灌进来,空一个踉跄,差点被吹倒。门外的雪原化成白色的油漆,霸道地泼进眼里,她感觉被刺了一下,忙捂住双眼。

“走,带你去看星星。”拉普兰德把空背起来,跳出车门。

空觉得拉普兰德一定疯了,但更疯的是她自己,她竟然有点渴望这种刺激。

睁开眼睛后,空发现自己坐在火车顶上,单薄的睡衣被风吹得鼓了起来,她只好缩进拉普兰德给她的外套中。那件衣服的主人就坐在她旁边,只穿了一件毛衣,但丝毫不畏寒。天空就在她们头顶,繁星坠入拉普兰德银色的眼睛里,空觉得那里一定藏着整片银河。

“好美……”空看着拉普兰德的眼睛喃喃道。

“你在说我吗?”拉普兰德笑了笑。

空连忙收回目光,结巴道:“我……我是说星星。”

“我还以为是在说我呢。”拉普兰德佯装失望。

“你……你也很美。”空窘迫地挠挠头。

拉普兰德大笑了几声,说道:“真是不走心的夸赞。”

空呆呆地看了一会天空,忽然说:“你说对星空许愿有没有用?这么多星星,可以抵得上一颗流星了吧?”

“天文现象是靠不住的,还是靠自己的力量实现愿望比较好。”拉普兰德不以为意,“不过我觉得如果你诚心许愿,星星会听到的。”

“那我们赶快许愿吧!”空兴奋地伸出手。

“我的愿望送给你了,你可以许两个。”

空听了忙紧闭双眼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过了一会,她睁开眼,偷偷笑出声。

“你许了什么愿?”拉普兰德问。

“我希望成为一名实力派歌手。”

“做偶像不好吗?”

“偶像有很多规矩。”空撇撇嘴。偶像和歌手之间有一条鸿沟,她希望自己有一天能迈过去。

“那另一个愿望是什么?”

“这是你送给我的,所以可以告诉你。另一个是我自己的,要保密。” 空狡黠地眨眨眼。

拉普兰德笑了笑,轻轻拍拍她的头。

单纯为山川湖海、日月星辰感动的人不多了,这也不失为一种特别的品质。拉普兰德讨厌一派天真的人,认为他们不过是温室里的杂草,只敢在享乐时夸夸其谈。一旦离开温室,马上便会随波逐流,被世界染上黑暗的颜色。

可空是个例外,纷乱的世界好像永远不会污染她晶莹剔透的心灵。

她们并肩坐了一会,空轻轻哼起歌,拉普兰德听出是那首《Time to Say Goodbye》。她的声音和眼神一样清澈,如果星星月亮也会说话,一定是这样的声音。

空唱了一会,拉普兰德忽然拉住她。

“躺下,要过山洞了。”

空听话地躺倒在车顶,繁星闪烁的天空立刻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北风呼啸着擦过她的身子,灌进衣服里,鸡皮疙瘩成片地冒出来。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火车在铁轨上发出的碰撞声。

空心里害怕极了,便下意识地抓住拉普兰德的手。

她是黑暗中唯一的依靠。

拉普兰德恐怕是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但随即,她紧紧地扣住空的手,手指慢慢填进她的指缝中。

空不再感到寒冷。

经过山洞后,星河重现,她们拉着手并排躺在穹庐之下,整片星空在眼前缓缓移动。空很想一直这样躺着,和拉普兰德一起,享受着飘离于世界之外的快乐。

良久,拉普兰德终于起身,说道:“回去吧,别着凉了。”

空口是心非地说好,挤出一点不情愿的笑容。她恋恋不舍地被拉普兰德带回车厢,摇摇晃晃走回自己的床位,仿佛一场美梦戛然而止。德克萨斯在上铺问她去了哪,空隔了很久,才轻声答道:“去了厕所。”

温暖的被窝驱走了寒意,拉普兰德那件衣服的气味还留在她身上,让她的脸颊一阵阵地发烫。

在星星的陪伴下,她今晚没有做梦。

 

06.

罗德岛停靠在龙门港口的战舰底部已经长出许多水草,春暖花开的时候整条船都弥漫着腥味。博士终于在一个周末下定决心,带着罗德岛上为数不多的男性干员,把它们连根拔除。

自从回到龙门,空就忙着创作新歌,忙着录制专辑,还有很多发布会、LIVE和见面会要参加,忙得不可开交。有时,她一整天都在外面跑通告,留给吃饭睡觉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五个小时。她前一秒还睡眼朦胧,但车门一打开,闪光灯一亮,她就会露出灿烂无比的微笑,来面对粉丝们的应援。

只有深夜回到罗德岛时,她才露出一点疲态。因为长时间戴着伪装,兔耳上有几个地方发炎了,她对着镜子小心地上药,轻轻揉着红肿之处。镜子里那个人忽然间变得很陌生——恐怕连她自己都认为自己是鲁珀族了。她模仿德克萨斯的生活习惯,向普罗旺斯学习梳理尾巴的动作,有时在罗德岛遇到红,她都会假装害怕地逃走,尽管红只是想要个签名。她其实很喜欢自己本身的种族,可惜粉丝不喜欢兔子,经纪公司也不喜欢。

等到五月份,新专辑的销量达标,她终于可以喘口气。但作为罗德岛的干员,她又要以另一种方式忙碌起来了。

凯尔希为空量身打造了一套作战方法,让她得以用歌声在战场上为干员们加油打气。只是博士派给她的任务通常都很容易完成,几乎没有流血和伤亡。空本以为她终于可以跟德克萨斯、能天使和可颂并肩作战了,却没想到还是派不上什么用场。

她知道博士是想保护她,毕竟她手无寸铁又引人注意,可她还是从心底里渴望能和同伴在一起。每次听他们聚在一处,说起战场上发生的趣事时,她总是插不上嘴。

说起来,来到罗德岛之后,虽然身边的人多了起来,但她寂寞的时候却比以前更多了。好像没有谁是特别了解她的,大家似乎碍于她偶像的光环,不敢轻易靠近真实的她。他们眼中的空,是那个永远会用微笑为大家打气的甜美偶像,可偶像的皮囊下藏着什么,没人在意。企鹅物流的大家虽然很照顾她,德克萨斯又是她的救命恩人,但说到底他们也并不了解她真实的想法。

这天,博士抽调了能天使、德克萨斯和拜松去临近罗德岛战舰的地方执行任务。空本来满心期待地等着广播念到自己的名字,她刚经过一轮训练,自信地认为博士一定会重用她,没想到等到地老天荒,空这个字也没有出现。

“博士,为什么不让我去?”空委屈地冲到博士面前,连没来多久的拜松都可以和她们搭档了,她为什么不可以?

“这次任务很简单,让你去是大材小用。”博士正在整理资料,头也不抬地回答。

“可是困难的任务也没让我上场啊,博士骗人!”空气鼓鼓地跺脚。博士忙好言好语地劝了两句,把她打发走了。

空闷闷不乐地走出战舰,往树林里踱步。如果她和能天使一样强该有多好,这样她就和她们并肩作战、共同进退、有难同当……空想不出别的词了。

春天的树林散发的清香抵消了一些她的烦恼,被蚯蚓和蚂蚁松动过的泥土软绵绵得像地毯,狗尾草扫着脚踝,让她隔一会便要低头看一下是不是有毛毛虫爬在腿上。

树下的草丛动了动,空在里面找到一只受伤的兔子。它的脚上有一个小伤口,血痂凝固在上面,让它跳起来的时候偏移了重心,总是歪向一边。

“小兔子,跟我回去疗伤吧。”空轻轻地把它抱在怀里,抚摸着它浅黄色的毛。兔子仿佛找到一丝亲近感,温顺地趴在她手上。

空唱着她新专辑里的曲目,脚步跟着轻快起来。鞋子上沾了些草,稍微踩踩就让鞋底变成绿色。阳光被林间的水汽稀释,变成柔和的光柱,空把它们想象成聚光灯,闭上眼睛跳起旋转的舞步。跳累了,她就躺在草地上,让湿润的泥土给她力量。兔子窝在她的胸口,随着有力的心跳一起一伏。

她全然丢掉了烦恼,它们都被温柔的轻风带走了。

空躺了很久,久到草地耗光了所有能量,反倒要靠她的体温来反哺。她这才懒悠悠地坐起来,拍拍兔子的头。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从她身后传来,还夹着着几句骂声。空茫然起身,听到了一个男人怒火冲天的声音:

“那个刀疤眼没跟来吧?”

“没有,老大。这林子岔路多,她未必能找来。”

“只要我们能撑过这一会,W的援兵就会到。”

W,好像是整合运动的人。空心里直发毛,她这是冤家路窄,竟然遇到敌人了。现在躲到树后面一定会发出响声,打草惊蛇,可是不躲起来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站着也不是个办法。

正举棋不定的时候,兔子忽然从她怀里跳了出去,草丛飒飒直响,那几个人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空在心中叫苦连天,只能跟在兔子后面跑。那兔子刚才还一瘸一拐,这会却健步如飞,带着空来到一颗高大的柳树面前。

柳树活了百年,繁茂的枝叶垂在地上,宛如一道绿色屏风。兔子在树根下一跃,竟然消失了。空身后响起脚步声,她来不及多想,手忙脚乱地撩开柳枝,从中穿过。无数柳叶被她扯下来,落了满地。

屏风到了尽头,露出一人高的洞口。空一猫腰钻了进去,兔子一见她立刻跳起来蹿进她怀里。

“你竟然知道这么个地方。”空心有余悸,摸着兔子的手也微微抖着。她缩到洞的深处,日光穿过柳枝,在她脸上投下一些细碎的光斑。

“快找到那个小妮子!她是罗德岛的,我在电视上见过!”骂声传了进来。空的心怦怦直跳,嗓子跑得要冒烟了。

脚步声被柔软的泥土吸收了不少,只有矮草还在向她报告敌方的位置。那声音由远及近,空的心也跟着揪起来。

不一会,她就听到柳枝的响动,有人朝着山洞的方向来了。空的呼吸抑制不住地加重,全身都剧烈地颤抖起来。一个人走了进来,背对着光,看不清样貌。

在德克萨斯和能天使的庇护下,空还从没独自遇到过这种情况。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能做什么?求饶?逃跑?还是反抗?

那人渐渐靠近,空往后瑟缩,带着哭腔说道:“你别过来!”

来者停下脚步,开口道:“是我。”

那个声音很熟悉。空扑过去,惊喜道:“拉普兰德,是你吗?”

“是。”

借着洞口的一点微光,空终于看清拉普兰德的脸。她语无伦次地说:“有人……有人追我,好像是……是……整合运动。”

“我知道,他们从我手里溜了,我正在追杀。”拉普兰德安抚道。

柳枝又一次响起来。拉普兰德忙拉着空蹲在洞口,反手捂住她的嘴。空眨巴着眼睛,盯着外面。

拉普兰德本来只是转过头瞥了她一眼,但那一眼之后,目光就再也没离开过。空和她对视了一下,就像手指碰了滚烫的茶杯一般,迅速把眼珠迅速滚向别处。

可拉普兰德依旧盯着她。这回她不是似笑非笑了,她是真的在笑。这是空又偷偷瞟了几眼之后才确定的。

她不明白拉普兰德为什么要盯着她看个没完,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笑。

空手足无措,只好轻轻抚摸着兔子身上那被手汗濡湿的皮毛。她刚刚平稳的心跳又像坐了过山车,突突突地要把胸膛撞破。她很肯定这不是因为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而是因为拉普兰德凝视的目光,和她嘴角的弧度。

空微微蹙眉,眼神里带了一点嗔怪,但拉普兰德不仅没收敛,还把头靠了过去。空连忙扑扇几下眼睛,急促的呼吸喷在她的指缝里。拉普兰德笑意更盛,她挑起一边的眉毛,好像就要看看空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空把心一横,恶狠狠地瞪回去,只是她的眼神过于虚张声势,像躲在主人背后大叫的小狗,遇到拉普兰德这头“恶犬”,就只能呜咽着退缩。很快,她的眉毛就耷拉下来,眼尾舒展,流露出告饶的意味。

洞外的响声越来越近,空已经感到有一个人的气息飘在附近。她看一眼拉普兰德,又看一眼外面,提醒她注意敌人。可拉普兰德不为所动,目光一刻也没有放松。

“妈的,这有个洞!”外面那个人大喊。可当他的脚踏入洞口的那一刻,一把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薄薄的剑锋蹭得皮发痒。

空根本没看清拉普兰德的剑是什么时候伸出去的,她甚至都没有感到她动过。

拉普兰德放开捂住空的手,终于转过头去看那个人,眼神瞬间跌入地狱。

“这可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怨不得我。”

拉普兰德押着那人,带着空走出山洞,柳树下已经聚了不少整合运动的人,一见拉普兰德,陡然变得凶狠起来。

“转过去。”拉普兰德对空说。空乖乖地抱着兔子转过身,握了根柳枝在手里。

拉普兰德二话不说,一剑刺进面前那人的背心,那人的哀嚎让空汗毛直立。余下几人想逃跑,都被拉普兰德一一处决。有的被割了脑袋,有的被砍断了腿,汩汩鲜血流淌成河。空闻到血味,不禁干呕了一下,手中的柳枝被她一用力,扯断了。

“走吧。”拉普兰德揽住空的肩膀,向树林外走去。

空知道那些人的死相一定很惨,但她还是抑制不住地回过头。拉普兰德把手挡在她的脸侧,说道:“别看。”

整整走了十几分钟,血腥味才散去。空的胃里翻江倒海。

“见过血吗?”拉普兰德问。

空摇摇头。

“感觉难受吗?”

“嗯。”

拉普兰德让她坐在树下,自己摘了几片叶子递过去,“嚼一嚼就不难受了。”

“这个能吃吗?”空犹豫。

“兔子吃树叶,天经地义。”拉普兰德打趣。“给它也来两片。”说着,拉普兰德把剩下的叶子喂给兔子。兔子嘴巴一缩一缩,很快吃了进去。空也把叶子放进嘴里咀嚼,一股苦涩的味道弥漫开,却真的压制住了恶心感。

空把嚼烂的叶子吐掉,问道:“你不用吗?”

“我?”拉普兰德笑了一下,“你知道我杀过多少人吗?”

如果拉普兰德把杀过的人的头颅叠起来,可能比罗德岛战舰的桅杆还要高出数倍。她在很小的时候就习惯了闻着血腥味入睡,有时候染血的衣服会湿哒哒地贴在身上一整天。

“我不仅杀过,我还吃过。”

“啊?”空大惊失色。

拉普兰德看了她的神情,大笑起来:“骗你的,人太脏了,我不吃。”

空撇撇嘴。

“我怎么发现,你也总是一个人呢?”拉普兰德问道。

“因为她们都去战场执行任务了。”空叹了口气,“我要是能像你一样强就好了,这样博士就会把我派上战场,我也不用每天都在宿舍眼巴巴地等着德克萨斯她们回来了。”

“你想学杀人?”拉普兰德问。

“我……”空顿了一下。很显然,她不想。自保尚可,杀人算了。

“如果你不介意,下次我出任务的时候跟博士商量一下,把你带上怎么样?”拉普兰德竟然主动抛出橄榄枝。

“真的?”空一跃而起。

“当然是真的,只是你确定你受得了?”拉普兰德的下巴往后扬了扬。

空不说话了,她连血腥味都受不了,更何况那血肉模糊的场面?

“你不适合杀人,你也不想,对吧?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能做什么,比追逐别人的脚步更重要。”拉普兰德拍拍她的脑袋,“不然,可会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走吧。”说完,她转身走了。

空默默注视着她的身影。拉普兰德明明清醒得很,为什么大家都说她是个疯子?

她听别人说过,拉普兰德离开叙拉古后一直独自流浪了许多年。她一定去过很多地方、看过很多风景、遇到很多人、经历了很多事。她的心历尽风霜,她的眼睛包罗万象。她有着空难以企及的勇气和豪情,还有一颗强大的心脏,放肆妄为,不会为世俗所改变。

空可真羡慕她。

她自己一直待在龙门,很小的时候就到公司做练习生了。就连加入企鹅物流,也是偶然被德克萨斯救了一命后,误打误撞加入的。她的世界那么小,像被封在一个装玩具的玻璃罩里。

可拉普兰德的出现却把她的玻璃罩打碎了。她看到的还是那片天地,可是它们却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更加广阔,天高地迥,宇宙无穷。

空觉得拉普兰德是了解她的,虽然自己未曾开口,但是她看出来了。她严丝合缝地填补了自己灵魂中荒芜的裂缝。

“走啊。”拉普兰德回头看着站在原地的空。

空粲然一笑,跑过去挽住她的胳膊,说道:“为什么救我的总是你呀?”

“那只能说明我太闲了。”

“你平时都做什么?”

“吃饭睡觉,抽烟喝酒,赌马打牌,不干好事。”

“不如我把兔子送给你养?”

“不要。”

“为什么?你不喜欢兔子吗?”

“如果兔子不这么聒噪,我倒是能接受。”

“它很安静的,都不怎么叫唤。”

两人说着话,就走到了罗德岛战舰的门口。

拉普兰德停下脚步,拎起兔耳朵,把那坨毛茸茸的幼小动物拎到自己面前。兔子四条短腿可怜兮兮地耷拉着,肚皮上的毛色雪白,让人很想用鼻子蹭一蹭。

“你好烦人。”拉普兰德对兔子说。

说完,她把它塞回空的怀里,扬长而去。

晚上泡在浴缸里的时候,空终于回过味来,原来这四个字是拉普兰德对自己说的。

“我很烦人吗?小兔子?”她伸出一只手去抚摸兔子的耳朵,胳膊上带出一串水珠,滴滴答答淋了一地。兔子的腿被她包扎了一下,正在浴缸旁边美美地吃着草。

空心情舒畅,她缩进水里,只露出半颗脑袋。金色的头发飘在水面,鼻子里呼噜噜地滚出一堆气泡。

 

07.

自从那天听了拉普兰德的话,空豁然开朗。她不再纠结于能不能跟同伴一同上战场,反而专注地练歌和训练。

真理原本是她的教练,但是最近真理生病请假,所以换成了初雪。空没想到,自己的生活马上会从天堂掉进地狱。

  “初雪姐!放过我吧!”空躺在训练室的床上,看着初雪把自己的腿扳成各种形状。她竟然管这个叫拉伸!有这么拉伸的吗?这简直堪比接骨!初雪平时看着文文弱弱的,怎么会生出这么大的气力?

空看着她毫不动容的神色,感觉自己好像一个无助的洋娃娃,落到顽皮的小孩手里,胳膊、腿甚至是脑袋都会被粗暴地扭掉。

“拉伸是必须的,别叫唤。”初雪吸了口气,面不改色地把空的腿压成一字。

拉普兰德正和芙兰卡往训练室走去,刚下楼梯,她们便听到空那惨绝人寰的哀嚎。空旷的走廊把惨兮兮的声音一遍遍回放,拉普兰德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笑什么?”芙兰卡问。

“笑一只傻兔子。”

空疼得泪流满面,她仰面躺着,把身下的床板拍得“啪啪”直响。初雪一点也不手下留情,空哽咽着,就差跪地求饶了。

拉普兰德进来后,初雪终于放开她。她的半条命都没了,短短一小时的训练,除了要做各种高难度动作,她还不得不每隔几分钟就到厕所去检查伪装,生怕一个深蹲,尾巴就突然掉下来。空无力抬起手把羞耻的眼泪擦掉,任凭它们在脸上划出几道河流一样的痕迹。

“哟,怎么哭了?”拉普兰德踱过来,明知故问。

“疼。”空抽了抽鼻子。

“哪疼?”

“胳膊、屁股、腿、后背,哪儿哪儿都疼。”空扁着嘴,眉毛挤在一起。

“是吗?”拉普兰德坏笑着,伸手捏了捏她的腿,“疼吗?”

空嚎叫起来,抓住她的手。

“疼死了!讨厌你!”

拉普兰德开怀地笑了几声,弯下腰轻轻说道:“兔子的体力果然不行。”

空听了一下子坐起来,捂住她的嘴。

“你答应帮我保密的!”

拉普兰德掰开她的手,笑道:“还有力气坐起来,说明一点也不疼。”

空气得瞪大了眼睛,她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拉普兰德笑着拍拍她的头,“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一会我训练完,要不要一起去超市?”

“去超市?好啊。”空的气立刻消了,笑容又回到脸上。

她和拉普兰德一起走出训练室的时候,身上的酸痛已经缓解了不少,但还是没什么力气,所以脚步一直快不起来。她们走到战舰门口时,空隔老远就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德克萨斯和能天使,她们刚刚送完货回来。

她心里咯噔一下,如果她们看到自己跟拉普兰德在一起,不知会做何感想。她条件反射地想往回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德克萨斯,好巧。”拉普兰德大张旗鼓地打了个招呼。

德克萨斯来到两人面前,鄙夷的目光从一张脸扫到另一张脸。

“你准备带空去哪?”她冷冷地问。

“管得着吗?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拉普兰德扬扬眉毛,“还是说,你想跟着一起去?”

“你到底想对她做什么?”德克萨斯不吃她那一套,仍是语调冰冷地逼问。

“我想做的可多了,你要一一过问吗?”拉普兰德冷笑。

“我警告你,别打她的主意。”德克萨斯威胁的目光让空不寒而栗,但拉普兰德却一点也不怕。她反而大笑道:“警告我?德克萨斯,你要么拿起剑跟我打一架,要么别管我的事。”

话毕,她重重地撞了一下德克萨斯的肩膀,径直走开了。

空两只手不安地绞在一起,脚趾狠狠抓着鞋底,嘴唇被两颗洁白的门牙咬出点点血迹。德克萨斯冷冷地看着她,神情比她以往哪次犯错时都要严厉。

“空……”她刚开口,却被身后那个声音打断了——

“走了,空。”拉普兰德微笑地看着她,仿佛无事发生。

“德克萨斯姐,我……我回头再向你解释。”空终于做出决定,一溜烟从德克萨斯身边跑过,赶上拉普兰德。

这是德克萨斯意料之外的结局。

能天使笑了笑,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说道:“看来我们的空也有自己的秘密了。放心吧,拉普兰德再怎么胡闹,也是罗德岛的干员,有博士在,她不会对空做什么的。”

德克萨斯没有回应,她还是想不通,空到底什么时候和拉普兰德这么好了?

 

08.

“为了我跟朋友翻脸,值得吗?”拉普兰德悠闲地开着车,心情很好。

“德克萨斯姐不会真的生我的气的。”空在后座上握了握拳头。

“别的事或许不会,但这件事未必。”

“那你们为什么不和好呢?然后你也加入企鹅物流……”

话还没说完,拉普兰德就大笑起来。

“你还真是异想天开。”

空撇撇嘴,“好吧,确实不是个好主意。”

“你为什么不听她的话?”拉普兰德问。

“因为我觉得你和他们说的不一样。”

“哦?”拉普兰德好奇起来,“那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空转了转眼睛,答道:“你是个温柔的人。”

拉普兰德突然刹车,空猝不及防地撞在副驾驶的车座上,差点撞掉门牙。

“你说什么?”拉普兰德微微蹙着眉,惊讶地问。

“我说你是个温柔的人。”

话音刚落,拉普兰德就趴在方向盘上狂笑不住,张狂的笑声飘出天窗,甚至掩盖了后面车辆不耐烦的鸣笛声。她没想过自己会得到这样的评价。

“你……你才认识我几天,就敢这么说?”拉普兰德笑得喘不上气。

“我相信我看到的。”空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拉普兰德揉了揉肚子,几乎咧到耳根的嘴角渐渐收成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她从后视镜冷冷地瞥了一眼车后排起的长龙,说道:“坐好。”

空乖乖地靠在椅背上,牢牢抓住车顶的把手。拉普兰德一脚油门把车速开到一百三十迈,引擎发出轰隆隆的声音。风从开了一条缝的窗户中挤进来,发出尖利的叫声。车流从窗外划过,快得连成一条线。

空感到自己的心脏在做自由搏击,一下下捶着胸口。把手上黏满了手汗,她差点被左右漂移的车身甩出去。可奇怪的是,她竟然在紧张中体验到一丝快感。

不到五分钟,车就停在了超市门口。

两人推着购物车,流连在各个货架之间。拉普兰德拿了很多袋原味薯片和柠檬味的果冻,空在心中暗暗记下。

“我去拿一袋核桃包。”拉普兰德说着,走向几步之外的冰柜。

空的前面有一对父子,小孩子脚踩在购物车下层,手扶着车把,像考拉一样挂在上面,夹在爸爸和购物车之间。空也情不自禁地踩上去,两手撑住车缘。

拉普兰德回来了,她很自然地站在空身后,推起购物车。空忙说道:“我……我下来自己走吧。”

“没事,我推着你。你不是累了吗?”拉普兰德紧紧地挨着她,呼吸就在她的头顶盘旋。空立刻涨红了脸,抓着车把的手一用力,指尖把上面贴着的胶带划出道口子。

两人路过刚才那对父子,男孩一看到她们,便嚷道:“爸爸!超车!”他身后那个高大的男人马上扔下手里的商品,叫道:“好嘞儿子!”飞快地推车跑到两人前面。

男孩转过头来对空做鬼脸,空哼了一声,也叫起来:“拉普兰德,超过他们!”

“遵命,我的小姐。”拉普兰德推着车子跑起来,四个松紧不一的轱辘唱歌一般发出声响,眨眼间就超过了他们。四个人你追我赶,终于以爸爸体力不支,原地休息而告终。

空转过头去吐吐舌头,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男孩呸了一下,气恼地别过头。

“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拉普兰德在她耳边问道。

“经纪人不让我吃零食……”空眼巴巴地看着琳琅满目的零食,有点动摇。

“你连跟我一起出门都不怕,还怕吃零食吗?”

空想了想有道理,马上妥协了。

“那我要这个!还有……那个!”她东指西指了一通,拉普兰德依言每样拿了好几份。

空习惯了背后那只白狼暖烘烘的体温,跳下车之后,反倒想念起来。拉普兰德结了账,两人抱着三个满满当当的塑料袋走回停车场。

“开心吗?”拉普兰德的车子奔跑在夕阳下,罗德岛战舰已经遥遥地显出轮廓。

“开心!”空抱着副驾驶的车座,把脸凑到拉普兰德旁边。落日余晖照在她眼里,带出一种令人兴奋的多巴胺。拉普兰德一只手松开方向盘,迅速地摸了摸她的头。

空的眼神像饮溪的小鹿,对身边的危机浑然不觉,充满了让人垂涎三尺的善意。就像她总会考虑别人的感受,却很少想到自己。可善良得长出牙齿,不然只会沦为懦弱。小兔子需要点拨,需要保护,而拉普兰德竟然第一次愿意成为这样的角色。

分别时,拉普兰德送给了空一个雪人挂件,她在超市偶然看到了,觉得很空应该会喜欢,所以找了个时机偷偷买了下来。空如获至宝,立刻把它别在自己的背包上。

“行了,快回去休息。”拉普兰德笑道。

空扭捏了一下,眼珠转了几圈,欲言又止。

“怎么了?”

空抿着嘴摇摇头,拎着袋子转身离开,但走了几步却又停住了。

“怎么——”拉普兰德刚开口,就见到空突然跑了回来,踮起脚尖,在她脸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

还没等拉普兰德反应过来,空早就红着脸跑走了。

她半张着嘴呆立在原地,过了数秒钟,才自嘲似的笑了几声。

“小兔子……可是越来越胆大了。”

 

09.

八月份的时候,空终于接到经纪人的信息,说公司已经为她找好演唱会的场地,在今年圣诞节时可以开第一场个人演唱会。空听到这个消息时一蹦三尺高,兴奋的叫声差点刺穿天花板。她在心里一遍遍梳理要演唱的曲目,出道曲一定要唱,第一张专辑的歌也要唱,还有今年出的新专辑,里面的几首歌已经有了很高的传唱度,另外她还想唱一些以前从未尝试过的歌曲……

企鹅物流的人也为她感到高兴,他们每天都听她喋喋不休地说着演唱会的计划,却从未露出过一丝不悦。

“我是大家的偶像空!欢迎来听我唱歌。”空把这句开场白练了很久,练到她只要一说这句话,嘴角就能自然地勾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没过几天就传来消息,场地定在龙门体育场,门票近期就开卖。空这些日子笑得合不拢嘴,连训练都更有劲头了。她向经纪公司要了几张票,准备送给罗德岛的朋友们。

不过,有一个人是特殊的。空单独拿出一张票,那个位置正对舞台,表演者能清楚地看到坐在那的人。她把这张票装进一个精致的信封,用她最喜欢的贴纸封住。

在甲板上,空找到了她想找的人——拉普兰德正在躺椅上喝酒,一瓶雷司令已经见底。

“拉普兰德,这是我演唱会的门票,你能来吗?”空递出信封,尽量让自己的手不要抖得太明显。

拉普兰德打开看了看,点头道:“好,有空就去。”

“我就是空,演唱会当然有我,所以你答应了!”空俏皮地眨眨眼。

“你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反正你答应了。”空叉着腰,得意地说。

“好,我会去的。”拉普兰德笑道。

“那……你明天有时间吗?我想去海滩。”空接着发出第二个邀请。德克萨斯和能天使总是送货、出任务,可颂忙着赚钱,尽管海滩只有几步之遥,但她竟一直找不到人陪她去。

拉普兰德咽下一口酒,摇摇头,“这次真的没时间,最近有一个艰巨的任务,可能要离开一阵子。”

“什么时候?”空掩饰不住地失望。

“明天一早就走,大概三五天。”

“好吧,注意安全。”空勉强摆出笑脸。

拉普兰德离开的早上,空很早就起床了。她匆匆做好伪装,连睡衣都没换,就趿拉着拖鞋跑下战舰。拉普兰德刚坐上装甲车,一见到她连忙跳了下来,说道:“你怎么跑出来了?”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空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一句早就知道答案的话,她在心里暗骂自己笨。

“过几天,不会很久。”拉普兰德看着她身上皱巴巴的卡通睡衣,上面还沾着一点没有干透的牙膏沫,拖鞋上贴着一个猫头,眼睛掉了一只,有点滑稽。她的头发没有梳理,倔强地翘起来,假耳朵也歪歪扭扭,半个兔耳已经露了出来。

“等我回来带你去海滩。”拉普兰德帮她把伪装戴好,顺便揉了揉她的头。

“那你小心,不要受伤。”空终于展颜,假尾巴在身后乱甩。

之后的一周里,空除了训练和在贸易站上班外,每天都守在甲板上。她喜欢在下雨的时候撑着伞,一边眺望远处的海面,一边轻轻唱着那首《Time to Say Goodbye》。这首歌她已经学会了,为此她还缠着德克萨斯教了她很久的叙拉古语。虽然发音没有那么正宗,但德克萨斯说基本可以听懂。

她想在演唱会上演唱这首歌,作为礼物送给拉普兰德。但是经纪人却强烈反对,这首歌与公司给她的定位不符,况且挑战太大,他们不敢保证所有的粉丝都会接受。空听了有些难过,不过也承认自己或许还不具备演唱这首歌的实力。她悻悻然把歌名从节目单上划掉,选了另一些保守曲目,都是她驾轻就熟的那类歌曲。

九天过去了,拉普兰德还是没有回来。博士说他们的队伍遇到一些麻烦,在出任务的第二天就失去了联络。凯尔希猜测他们恐怕有伤亡,正派人去寻,但尚未传来确切消息。

博士的话在空心里豁了个无底洞,乱七八糟的想法从洞里钻出来,让她不停地胡思乱想。

伤亡的会是她吗?

不会的,她那么厉害。

可她为什么还不回来呢?

空惴惴不安,一会儿躲在雨中轻声哭泣,一会儿又自我安慰。她把银灰的小雪豹掳到自己房间逗了几日,心情却丝毫没有好转。有些事等不到答案,就会一直揣着。

又过了三天,空依旧辗转反侧,夜不成眠。耳机里的歌循环了一遍又一遍,她的眼睛也总是直勾勾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

别再想了,空。她劝自己。

刚准备合眼时,走廊里忽然喧闹起来,她一跃而起,连伪装都没做就飞快地抢出门去。

拉普兰德那队人回来了,每个人身上都沾满了血和泥。医疗部几乎全体出动,整条走廊挤满了人,他们簇拥着两个担架,匆匆往医务室走去。空不敢靠近,她没看到上面躺的人是谁,只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会是她吗?

空咬着嘴唇,躲在墙后看着干员们一个个经过。

煌……

芙兰卡……

塞雷娅……

斯卡蒂……

忽然,她看到了那个白色的影子——拉普兰德浑身沾满了血迹,走在队伍最后面,双剑在腰间闪出银光,照亮她激战过后兴奋的脸庞。

空情不自禁走上前,还没出声,那个人就发现了她。

“空?”拉普兰德惊讶道,“你怎么还没睡?”

“我听到你们的声音,想着你回来了……”空低下头嚅嗫道。

拉普兰德想拉住她,但手上沾满了黏稠的血,只好干咳一声,就此打住。

“跟我来。”她勾勾手。空听话地跟着她回到了房间。

拉普兰德的房间空了很久,所有的人味都被落下的灰尘吃空了,空一迈进去,便感到一股寒意。拉普兰德把武器放好,走进洗手间。她抬眼扫了一下镜子里脏兮兮的自己,拿起沾了一团毛的梳子顺了顺头发。

从镜子里,她看到空倚着洗手间的门打量她,眼神中有颇多疑问。

“我没受伤。”她说道。

“那怎么那么多血?”

“都是别人的。”

空终于安心了。但她的眼珠骨碌碌地转着,拉普兰德知道她心里还有别的事。

“怎么了?”

空咬了咬嘴唇,小声说:“我想……抱抱你。”

“那你离那么远干什么?”

“我怕你不想让我抱。”空的声音小得像耳语。

拉普兰德笑了一下,说道:“等一下。”

她脱掉染血的外套和T恤,又用毛巾擦干净脸上、身上所有的血迹,这才转过身。

“过来。”

空怯生生地走过去,拉普兰德抱住她,柔软的兔耳擦在脸上。

“兔子会为狼担心吗?”拉普兰德打趣道。

“会。狼不在,就没人抓兔子了。”空把头埋起来。

拉普兰德听出这是一句笨拙的情话。

空身上有一种奶呼呼的味道,像刚出生的小猫。和拉普兰德那有威胁性的尖牙不同,她的牙齿小巧精致,门牙长出一截,显出十足的善良和活泼。在别人身上,这或许会生出一种蠢相,但空明艳的瞳色却很好地消除了这种气质,催生出一种带着风情的天真。

“看来我抓到你了。”拉普兰德的语气温柔地让人发软。

空仰踮起脚尖,在她唇边落下一个稚嫩、生涩的吻。

“接过吻吗?”拉普兰德看着她羞怯却勇敢的神色。

空摇头。

“那我教你。”拉普兰德低下头,轻轻吻她。

空恐是急于证明自己,牙齿乱咬一气。拉普兰德却并不恼火,有野心的兔子,也蛮可爱的。

接吻之后的空满面通红,她生怕一张嘴,一颗滚烫的心就会蹦出来。

“我……我可以睡在这里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最好睡在我怀里。”拉普兰德的情话直白得毫无想象力,但空很喜欢。

拉普兰德说什么话她都很喜欢。

 

10.

秋冬交接,预示着这一年已经接近尾声。辛苦了那么久,许多人因此而懈怠,很难再打起精神做事。

但空却爱着这个时节的一切。

拉普兰德依约带她去了海滩,牵着她的手走在起伏的潮水中。这个季节的海水已经有些冷了,空总是走几步就麻利地跳到拉普兰德背上,拱得她脖子痒呼呼的。她们用沙子堆成四不像的城堡,用椰子壳做帽子,还在石头的缝隙中捉到几只小螃蟹。之后,她又带她去攀岩、去飙车、去蹦极、做一切她曾经想做而不敢做,也不被允许做的事。

空喜欢跨坐在拉普兰德腿上,抱着她的脖子和她接吻。圆滚滚的尾巴翘起来,被拉普兰德轻轻捏在手里。

空的吻很热情,却依旧生涩。就像做爱的时候,她总是憋着不肯出声,憋到面红耳赤,憋到喘不上气。直到最后,两声清淡的喘息才像烟圈一样被她轻轻吐出来。

“不用憋着,傻瓜。”拉普兰德捏捏她潮红的脸颊。但空还是捂着嘴,生怕自己会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一样。拉普兰德递过一条手臂让她咬着,她却害怕弄疼她,不敢用力,每次只留下一点浅红色的牙印。拉普兰德看到了总会揉揉她的耳朵,在她头发盖住的地方留下几个隐秘的吻痕。

空睡觉时爱抱着拉普兰德,她的体温很高,常常热得头发都黏在脸上。就算有时拉普兰德半夜起来抽根烟,或者吃点东西,再躺回床上时,空也总会在迷蒙中固执地钻回她的怀抱。

她在空身上看到了一种赤诚的爱,而非轻浮的欲望。那种爱直白又青涩,带着一点未开化的味道,像一条还没筑堤的河流,毫无技巧地奔腾到你的面前,带着不加掩饰的泥沙。

没人能抗拒这样的爱。

拉普兰德一度以为她才是猎手,可现在她终于明白,自己是被捕获的那个。她抬头看了看床头柜上被空带过来的兔子,她们都是空的俘虏。

偶尔,拉普兰德会给空讲流浪途中发生的故事,虽然她将故事中的人名都隐去了,但空总是能准确地猜到哪个是她。

“你说的是自己的故事对吗?”空递过去一颗软糖。

这糖是她自己代言的,包装袋上贴着她的画片。她每次都把画片撕下来,粘在拉普兰德脸上。拉普兰德把它们收集起来放在床头,已经有十几张了。

“你觉得是就是。”拉普兰德含着糖咕哝。

“你以后会带我去看叙拉古的沙漠吗?”

“会。”

“会带我去卡西米尔的草原和北方的雪山吗?”

“会,你想去哪我就带你去哪。”

和拉普兰德在一起时,空不再是伪装的鲁珀偶像,也不再是企鹅物流的信使或者罗德岛的干员,她只是一只普通的兔子,阴差阳错倒在了狼的怀里。

这些事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虽然一些亲近的朋友难免有所察觉,但都被她以各种借口搪塞过去。以往的她是个一说谎就会脸红的人,但现在,她不打草稿就能编出无数让人信服的理由,只为和拉普兰德共度几小时。

空很矛盾,虽然她也承认粉丝的爱很重要,朋友的爱很重要,但拉普兰德的爱是特殊的,那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极致却又平凡的快乐。而她一边享受这种快乐,一边忍受着背叛的负罪感。

演唱会前的这些日子,空忙得焦头烂额,她和公司一直在交涉曲目和服装的事。她想唱的歌很多都遭到了否决;她想穿梓兰做的衣服,可经纪人说那些奇装异服难登大雅之堂。空盼来了她梦寐以求的个人演唱会,却失望地发现她根本没法做主。对她而言,演唱会是酣畅淋漓的自我释放,可对公司来说,不过是场生意,而她,只是个让人随意摆布的商品。

只不过空已经不同往日了。她据理力争,与经纪人争得面红耳赤,终于让对方在一些问题上妥协。她觉得这都是拉普兰德赋予她的勇气,越是同她交往,空她就越想撕开裹住她的包装袋。因此她花更多的时间和她在一起,享受那个完全不需要伪装的自己。

可是她终究难以成为拉普兰德,偶像从来不是个自由的职业,加在她身上的条条框框比她想象得要多得多。她既然决定不再做个面面俱到的商品,那么就要做好被人丢弃,甚至是销毁的准备。

十一月中下旬,一个头条新闻引爆了龙门的社交网络——

“MSR现役少女偶像疑似恋情,对方竟是不明制药公司的杀手!”

这样一个吸睛的标题在许多人的手机屏幕上滚动来滚动去,它的内容是几张偷拍的空和拉普兰德约会时的照片,由龙门知名狗仔卓威于清晨六点上传。虽然空谨小慎微,却还是没有逃过狗仔们无孔不入的镜头。

这则新闻的猎奇之处在于,拉普兰德不仅是杀手,还是杀手中相当残忍的那个,她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照片很快就被有心人士传到网上,几乎打满了马赛克。人们不明白甜美偶像怎么会和这样的人交往?所以刚开始大家还在讨论偶像能不能恋爱,但后来的风向就完全变成了对拉普兰德的单方面扒皮,以及她有没有对空做过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七点钟的时候,空还躺在拉普兰德的床上呼呼大睡,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一概不知。

她的经纪人一早就气势汹汹地冲上罗德岛的战舰,连值班的煌都没拦住,让她直接闯进了博士的办公室。过了不到半小时,大帝也被她夺命的电话叫了过来。

“今天你们得给我一个说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经纪人气冲冲地对两人吼道,堆满杂物的房间竟然被吼出了回音。

“您冷静,冷静……”博士忙让阿米娅倒了杯水递过去。

煌受命去把空找来,可是她找遍了企鹅物流所有的宿舍,都没看到空。

“我知道她在哪。”凯尔希眉头一皱,连门都没敲,直接推开拉普兰德的房门。空刚刚洗漱完,正像一只馋猫等待着一片涂到一半的面包。

见到不苟言笑的凯尔希,空本能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结巴道:“凯……凯尔希医生,你怎么来了?”她的背后发凉,恐怕有糟糕的事情发生。

“你知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凯尔希把手机甩给她。

空的手指滑动着屏幕,脸色也跟着青一阵白一阵。她紧咬着下唇,把手机递给拉普兰德。

“混蛋……”拉普兰德小声咒骂。

“娱记把我们的战舰围得水泄不通,你的经纪人正在对博士大喊大叫。”凯尔希严厉的声音让空打了个寒噤。

“我去解释。”空夺门而出。

“空!”拉普兰德叫住她。

空奔回去撞进她怀里,吻了她一下。

“对不起……”她轻声说着,连拉普兰德的脸也不忍心看,就消失在了门外。

煌看着拉普兰德的眼神从火变成冰。

“拉普……”

“我去会会那些记者。”煌还没反应过来,拉普兰德就一阵台风似的,飞快冲到了战舰门口。她的身影一出现,门外雪白的闪光灯便此起彼伏地亮起来,她冷笑的脸很快就会登上娱乐新闻的头版头条。

“请问你和空的恋情是真的吗?”

“请问你是否知道恋情的曝光会给空的职业生涯带来怎样的影响?”

“请问这是不是空在炒作?”

“请问你怎么看待空的很多粉丝扬言要来打你这件事?”

“……”

面对记者们七嘴八舌的提问,煌很怕拉普兰德一冲动就会大开杀戒,于是紧紧盯着她,连最细微的表情都不放过。

但拉普兰德没有任何异样。她只是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吐出一个字——

“滚。”

 

11.

空一言不发,盯着自己的脚尖。经纪人的手掌在桌上拍成了猪蹄,但她还是什么都不说。

“这到底怎么回事?”经纪人的每个毛孔都在用力。博士觉得凛冬的乌萨斯战吼跟她的咆哮相比也不过如此。

“对不起……”空终于开口了。她脑子里全是乱哄哄的词语,却组不成任何能解释自己心情的句子。

“好,你不说,那责任就都在企鹅物流和罗德岛身上了。我把空交给你们,不是让她来谈恋爱的!更何况还是那么不堪的人!”

“拉普兰德没有……”空想辩解。

“闭嘴!”经纪人威胁,空只好乖乖地低下头,不再言语。

“既然你们违约,那么我要求立刻终止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

“不行!”空喊道。

经纪人睨了她一眼,接着说:“……并且按照合同,你们要支付高额的违约金!”她把合同从包里甩出来,“包括你这只死企鹅所有的藏酒和绝版唱片!”

“那怎么行?”大帝急了,“那些可是我的身家性命。”

经纪人冷笑着把合同举到他面前,“要怪就怪你当初亲手签了名。”

博士没说话,但他搓着两根手指。阿米娅知道他在为难。罗德岛的资金本就匮乏,如果这时支付违约金,一定是雪上加霜。

“钱的问题……”博士刚开口,却被一个细小的声音打断了。

“是我自己的错,我可以承担一切责任,请不要解除合作。”空的每个字都是颤抖的。

经纪人转向她,眼里闪着寒光。

“你现在跟我谈条件?”

“无论你对我提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你,可是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解除合作……”企鹅物流是她的家,她不可以离开。

“那从今往后,你搬回公司宿舍,只能参与企鹅物流公司的一般任务,而且永远不许再踏上罗德岛半步,也不许再传出绯闻!如果违反任何一条,我立刻解除与企鹅物流的所有合约,你和死企鹅都要支付高额违约金!明白吗?”经纪人一字一顿地说,生怕她听不懂。

“另外提醒两位,”她接着说,“这只是网络上的不实消息,空没有恋爱,她们不是那种关系。”

“你,”她指着空,“赶紧跟那个鲁珀族断干净,受雇于MSR期间不允许跟她有任何来往!短信、电话、私下见面都不可以!你就当她死了,听到没有?”

空听了立刻摇头,像一台机器,一直没有停下来。她可签了十年的劳动合同,而且也没钱解约,要让她十年都不能见拉普兰德吗?

“不可以……”她眼泪汪汪地哀求道,“只有这条不可以……求求你了……”她的声音被堵塞的鼻腔压扁了,听起来有点失真。

经纪人难以置信,“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执迷不悟?你不是一向很听话的吗,为什么这次偏偏唱反调?”

空一会左手攥着右手,一会右手攥着左手,嘴唇几乎被门牙钻出两个洞来。

“说啊!”经纪人逼问,“为什么?”

空闭上眼睛,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她抬起头,眼神异常坚定。博士觉得她仿佛一瞬间换了个人,以前熟悉的空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离去了。

“因为我爱拉普兰德。”她说了一句让经纪人恨得牙痒痒的话。

 

12.

记者没有像拉普兰德说得那样滚开,他们反而变本加厉地拍起照片,好像把各种角度的照片拼凑起来,就能看透她这个人一样。

“传说你是个战斗狂魔,是真的吗?”

“请问对于很多人说你心理变态有什么想法?”

“……”

记者孜孜不倦地抛出早已变了味的问题,拉普兰德冷笑着,这些话一点也刺不痛她,他们不会从她嘴里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新闻。

有个记者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神情,于是换了个不客气的问题——

“既然空小姐与你很亲密,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她的可爱都是装出来的,其实她跟你一样,是个嗜血冷酷的杀手?”

拉普兰德满不在乎的神情荡然无存,她冷冷地盯着那个人,说道:“你说什么?”

记者见多了这种场面,一点也不怕,周围的相机蓄势待发,好像对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有待发掘金矿。

“空其实是个骗子,她在装可爱欺骗粉丝,对吗?”

拉普兰德的手搭上了腰间的剑。

没有一句废话,她拔出剑,眼看着就要砍上去。煌眼疾手快地扳住她的手,剑锋离那个记者只有一寸之遥,可他面无惧色,相机的快门不停闪动,定格下拉普兰德愤怒狰狞的表情。

“别跟记者纠缠,他们为了抢头条什么都不怕。”煌小声对拉普兰德耳语。

“谁叫他诋毁空,我一定要杀了他!”

“冷静!空正在博士办公室跟经纪人协商今后的去留,你这边要是出了什么乱子等于在害她!”

拉普兰德眼里有亮光闪过,煌突然意识到她不该说这句话。

拉普兰德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战舰,走廊里闲谈的干员立刻围了上来,把煌隔出很远的距离。拉普兰德一言不发地挤开所有人,一些不明所以的干员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依然不由自主地加入了队伍。不一会儿,拉普兰德身后就跟了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向办公室涌去。

“……你不是一向很听话的吗,为什么这次偏偏唱反调?”刚上到三楼,拉普兰德就听到一个女人尖锐的声音。

“拉普兰德……”凯尔希迎上来,却被她一把推开。

“让开。”她冷冷地说。

“说啊!为什么?”那个女人的声音咄咄逼人。

拉普兰德恨恨地咬了咬牙,她闯进门,却听到空用坚定的声音说——

“因为我爱拉普兰德。”

话音刚落,屋里的人听到响动,齐刷刷地看向她,和她身后一张张好奇的面孔。世界一瞬间安静下来。

空一看到拉普兰德,憋了很久的眼泪就无需再忍,痛快地流了下来。

“我爱拉普兰德。”空又说了一遍,带着微笑,眼神就像以往每一次凝视她那样真诚,啃噬到她的灵魂。

拉普兰德的热血在心脏中翻滚。

“我爱拉普兰德!”空哭着大笑,用尽全力喊了出来。

经纪人这才缓过劲,把空拉到身后,怒斥道:“你疯了!”

拉普兰德的眼泪已经灌满了眼角,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想冲过去抱住她,带她离开这里。

博士摆摆手,煌挤进人群,和斯卡蒂合力把刚刚踏出一步的拉普兰德拖走。她被扛在肩上,洒出一路脏话。

拉普兰德的声音听不到了,博士把看热闹的人都赶了出去,重新关上门。

“博士,我要求你签一份协议,保证你的那位干员在空受雇于MSR期间,绝不能和她有任何来往!”经纪人拿出早已草拟好的协议递给博士,“如果你不签,我就立刻解除合同。我想罗德岛最近的资金情况恐怕不大妙吧,况且你们跟整合运动的争斗我也多少了解一些,如果付掉这么多违约金,说不定战局一下就扭转了。”她阴阳怪气地说。

博士拿着协议扫了一遍,拿出签字笔。

“博士……”空轻轻扯住他的袖子,眼泪不停地流。

博士叹了一口气,一笔一划写下名字。他感觉自己像拿了一把刀,一下下扎在空的心上。他做了刽子手,可是没有办法。

他写完最后一笔时,空眼里的光彻底灭了。

协议已经具有法律效力了,除非拉普兰德离开罗德岛,不然她们永远无法见面。但她不想让她离开,也不想让博士困扰。狗仔们会替大家盯着她们,她亲手打开了一半的笼子重新被牢牢锁住。

经纪人抢过协议,谨慎地收起来。她勒令空马上回房间收拾行李,跟她回公司。

“空……”德克萨斯来送她。

“对不起。”空不敢看她的眼睛。

“没事。”德克萨斯温柔地拍拍她的肩。

“帮我……帮我跟她道个别吧。”空忍住眼泪,眼眶憋得通红。

“好。”德克萨斯目送她离开。

回到经纪公司的宿舍,空立刻趴在被子里无声地哭起来,床单被她弄蹭皱巴巴的,枕头也被眼泪浸透。这间房很久、很久没有人住过了,就像她的心一样,正寂寞地落着灰尘。

空饿了整天,哭了整天,趴在床上一动不动。行李孤零零地堆在门口,被中午的太阳晒得发烫,又被晚霞染得火红,最后,黑暗淹没了它们,直到第二天的朝阳升起。

 

13.

“《神秘制药公司的战神与清纯少女偶像的爱恨纠葛:鲁珀爱情故事》”芙兰卡不知道点进了什么网站,“网上竟然已经有人开始写你们的同人文了,广大网友还真是感情丰沛。”

“可是骂空的人还是很多,有些话说得真过分,我看了都想冲进屏幕打人,空看到这些会不会受不了?”雷蛇担心地说。

“肯定会的,所以我们一定要反击!”芙兰卡用力地敲着手机屏幕,刚做好的指甲刮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跟人对骂。我昨天看到可颂买了一百多个小号,每天上网跟人骂战。所以我也买了五十个,不信骂不到他们退网!”芙兰卡神采奕奕,就像看到了整合运动的逃兵。

雷蛇鄙夷地皱了皱眉,她回过头去看拉普兰德,只见她心不在焉地靠在窗边,一手抱着兔子,一手喂它吃草。她能这样待一整天,什么也不做,就默默盯着它。有时兔子吃饱了,就趴在她腿上睡觉,她的眼睛也还是不会移开。晚上睡觉时,她开始觉得冷,就算盖两床被子,也还是冷。她发现自己没法再像遇到空之前那样生活了。

博士前些天找她谈了一次,告诉她协议的内容,并建议她在宿舍冷静一个月。现在空站在风口浪尖,罗德岛周围还埋伏着很多记者,拉普兰德的一举一动都会引来非议,如果她真的在意空,就不要再火上浇油了。

那一刻,拉普兰德真想用剑把博士的脑袋砍下来。

不过她还是接受了这个建议,反正她也无心做任何事。有时她会幻想自己冲进空的经纪公司,杀光那些束缚她的人,带她远走高飞。可是现实生活却不像小说中那样能够意气用事,她能做的只有安静地待着。

拉普兰德脚边堆满了各种娱乐小报和八卦杂志。这些都是从同僚手里搜刮来的,里面臆测了各种不同版本的“鲁珀爱情故事”,每个都言之凿凿,说自己才是独家新闻。空和拉普兰德早已不再是两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任人打扮的符号,用来满足看客们的猎奇心理。可没人想了解她们真实的相爱过程,因为那也太平凡了。

拉普兰德冷笑了一下,那些人有这功夫不如去写写小说,说不定早就得奖了。

干员们好像对这次的八卦极感兴趣,毕竟罗德岛作为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制药公司,竟以这种奇怪的姿势爬上了报纸。他们见到拉普兰德时,难掩目光中的好奇,虽然大多数人还是不敢正眼看她,但他们的余光也让她觉得芒刺在背。

这边罗德岛的大家极尽八卦之能,另一边网络上流言四起,不断发酵。一夜之间,出现许多对她的私事了如指掌的人,一会说她是龙门高官的女儿,一会说她脚踩两条船,玩弄空的感情。

拉普兰德对此一直保持沉默,这些无聊的话题激不起她一点兴趣。那些乌合之众怎么看她,她一点也不在乎。

相比拉普兰德,空的日子更加难过一些。她被公司领导轮番批评,又被禁足在宿舍,手机被没收,无法和外界联系。记者踩破了门,想得到采访她的机会,但都被经纪人堵了回去。她每天能做的,只有不停地练习演唱会的曲目,直练到筋疲力尽、缺氧虚脱,才能获得一点心理安慰。

公司其他的偶像艺人和练习生见到她会马上让出一条路,等她经过后立刻窃窃私语。有些本来就关系不合的更是对她冷嘲热讽,恨不得公司明天就把她开除。空用沉默应对一切,只有当她听到别人议论拉普兰德的时候,才会突然怒气冲天地骂人。只是这样做的效果适得其反,大家都说她跟着拉普兰德学坏了,早晚也要成为一个冷血杀手。

在极其稀有的休息时间,她总是呆呆地望着罗德岛的方向,猜测拉普兰德此刻正在做什么事。窗外云来云走,屋里明一刻暗一刻,仿佛天空在呼吸。她的宿舍坐落一座山丘上,可以看到整个龙门。如果搁在以前,她会天天趴在窗边看风景,但现在,世界只是一副未上色的画,被无形的栅栏切割成单调苍白的片段。

经纪人想尽办法替她公关,她试图抓住这次机会,抢占舆论高地,一举把空的话题度炒起来。可怜的拉普兰德成为了她泼脏水的对象,空被她打造成无辜的受害者,博得一片同情。由于她的不懈努力,空的演唱会门票一度被黄牛炒到天价,现在更是一票难求。大家都想看看这位少女偶像到底有什么魔力,一直挂在热搜榜首。

圣诞节前后举办的活动很多,街上满是花花绿绿的装饰,商场和车站门前竖起了巨大的圣诞树,挂着一圈圈红红绿绿的灯泡,即便在深夜也维护着节日的氛围。

空的演唱会算是大型活动中最有噱头的一个,她的巨幅海报一周前就挂在了龙门体育场外。地铁里、公交站也随处可见她甜美的微笑。

因为这些日子空的表现良好,经纪人批准企鹅物流的员工可以进入演唱会后台帮忙。空看到一个月未见的德克萨斯、能天使和可颂,激动地抱住她们,差点哭出来。她们没有责备,只是轻轻地拍着她的头,让她不要担心。

空老老实实地坐在梳妆台前,发型师用力扯着她的头发,头皮都要被连根拔起。化妆品一层又一层糊上她的脸颊,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逐渐变成一个精致的鲁珀偶像。

她是一罐沉闷的鱼罐头,包装精美,可打开是碎的,碎得面目全非,认不出这是谁。

“空!有粉丝找你。”能天使把门打开一条缝,放进来一个半大的小孩。

“这个送给你!”她捧上一个雪人。溜走了。

 

14.

“空!要上台了,你在发什么呆?”经纪人的话让空如梦初醒。手上的雪人已经化掉了半个,凉飕飕的雪水从指缝淌出来,在脚边聚成一滩,脑海中和拉普兰德看星星的场景立马烟消云散。

“可是,这个没地方放。”

“反正会化的,随便放在哪都可以。”经纪人皱了皱眉。

空只好把雪人放在梳妆台的角落,离开房间前,她回头看了它两眼。她今天还有机会,如果拉普兰德来了的话,她会看到她,即便只是远远的。她要用歌声告诉她,她在想她。

从化妆间到舞台,要经过一段幽暗的长廊。空的心跳越来越快,她浑身发抖,仿佛第一次上战场。她在后台瞥到底下黑压压的人群,不禁狠狠咬住牙。

欢快的音乐响起,空跟着舞蹈演员一起登台。

“我是大家的偶像空!欢迎来听我唱歌!”空露出标准的微笑。她的眼睛四下扫着,寻找拉普兰德那张票上的位置。

可那个座位是空的。

空眼里的光芒忽然黯淡了一点,她练习过的微笑竟然有一瞬间差点消失。

“接下来,为大家表演第一首曲目,也是我的出道曲。”空依旧笑着,只是笑得脸疼。

体育场外车水马龙,路人的步调都和里面传来的韵律一致起来。

空的歌舞满载活力,她就是有一种魔力,让看表演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上扬嘴角,情不自禁地喜欢上她。玫红色的荧光棒是她的眼睛的颜色,它们汇聚成海洋,像心脏一般跳动不停。粉丝们热情地呼喊着她的名字,就像她梦中的场景。

尽管有缺憾,但空心满意足。当有人支持你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会生出一些勇气。

表演完所有的曲目,空收到了许多束鲜花,粉丝激动地跑上舞台,诚心诚意地送上祝福。这场演唱会反响热烈,她知道自己成功了。只是,这不是她最想要的。

舞台渐暗,乐队离场,但空还没有退场的意思。她静静地站在一束追光里,什么话也没有说,耳返里不停地响起经纪人叫她赶紧站上升降台离场的声音。

台下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渐渐落下去,听众们似乎看出空有话说。她会说什么?是关于最近的绯闻吗?大家的眼睛亮了起来,好像演出才到高潮。

“谢谢大家来听我的圣诞演唱会。”空扯掉耳返,她的世界立刻安静了。“为了表示感谢,我告诉大家一个秘密吧。”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慢慢地把伪装的耳朵和尾巴摘掉,扔在一边,压抑了很久的兔耳长长地竖起来。

 “我必须向大家坦白,我不是鲁珀族,而卡特斯。”空的声音里没有一点迟疑和犹豫。“我希望大家可以喜欢真正的我,喜欢我的歌,我的舞蹈,而不是我的身份。对不起,骗了你们。”她深深地鞠躬。

一颗真心,藏在假的皮囊中。如果皮囊被人剖开,真心也会被当作赝品吗?

此话一出,下面一片哗然。经纪人气得要直接冲上台,却被可颂用盾牌挡住了。

“接下来是演唱会的最后一首歌,”空缓缓说道,“送给一位遥远的朋友。《Time to Say Goodbye》。”

没有灯光、没有伴奏。空闭上眼睛,过滤掉所有的杂音,面前浮现出拉普兰德的笑容,她的心立刻长满了勇气。

歌的第一句出来的时候,现场仿佛有春风拂过。下面嘈杂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像一个麻袋的口,不停地收束,最后紧紧扎住。所有关于她的讨论,无论是谩骂也好、理解也罢,都被装在这口麻袋里,扔到九霄云外。

空的脑海中,她正和拉普兰德骑马驰骋在卡西米尔春天的草原上,马蹄声串出和谐的节奏,暖风温柔地吹起两人的长发,鼻子里扑满了青草香气。遇到河流,马儿会涉水而过,手背上溅了一些冰凉的水滴,不一会就被慢慢显现的天光风干。她的歌声因此像草原上的日出那样充满希望,仿佛在探寻一个新的世界。

进入主歌的第二段,空想和拉普兰德回到她们初识的雪山上。她又可以换回那件笨重的羽绒服,这次她们一定要爬上山顶,爬到天神住的地方,求他们赐福。她们依旧会牵着手躺在飞驰的列车上,看斗转星移,看日升月没。空的声音不再像刚才那样温和,而是慢慢被北风滤掉杂质,进而变得像雪山一样神圣,仿佛在替神灵歌唱。

火车会带着她们跨越晨昏,穿越南北,把她们从寒冷的北国带向叙拉古的沙漠。副歌部分是空最喜欢的,沙漠里艳阳高照,她的声音也跟着升温。她们会拥抱、会接吻,会赤脚奔跑在沸腾的沙子上,追逐着拉普兰德曾经的脚步。所以滚烫的歌词一个推着一个,让歌曲到达高潮。

空没有运用过多的技巧,有些地方甚至能听出很明显的瑕疵。可正是那些声音的裂缝,让听众们头皮发麻,一阵接着一阵地打冷颤。他们被一种原始的感情驱动着,内心升起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好像自己的魂魄已经飞出了肉体,在冥冥之中和另一个灵魂相拥。

在后半段的歌里,空和拉普兰德坐上火车,奔向远处金红的落日,它将整片天空染成艳丽的霞帔。可落日之后却是一片黑暗和死寂,空趴在桌上渐渐沉睡。她醒过来时,身边空无一人,拉普兰德的影子,连同她的气味都消失无踪。往后漫长的旅程,只有她一个人了。

歌曲的最后一句本该高亢嘹亮,本该震撼人心,本该用尽全力。可是空没有,她的声音逐渐转低,变成一句喃喃低语,只说给一个人听。

听众们憋了整首歌的眼泪终于被这一句勾了出来,有一个人哭了,渐渐地,他身边所有的人都哭了。能天使站在后台,头上的光环逐渐黯淡,淡到如月晕一般。她偏过头去,发现可颂伸手抹着泪,德克萨斯则让它们静静流淌。

空已经唱完很久了,现场仍是一片寂静。她轻轻地鞠了一躬,站上升降台,慢慢下落。

当舞台没过头顶时,她才听到雷鸣般的掌声和排山倒海的欢呼。今晚过后,无论她曾经有过什么样的绯闻,大家都会因为这首歌而原谅她。空悄悄地哭了,她把心撕碎,换来成为自己的机会。

她的眼泪转瞬即逝,升降台到底后,她露出灿烂的笑容,对工作人员说道:“辛苦了。”

经纪人迎上来,虽然空一意孤行地曝露了身份,但新闻效果绝对是爆炸性的,她可以拿这个做话题,让空瞬间成为龙门最具流量的新星。

“宝贝,你那首歌唱的太棒了!明天绝对会上头条!不过下次这么大的事一定要和我商量,我才能让灯光舞美音乐配合你……”经纪人喋喋不休,空不想说话,沉默地回到化妆间。

梳妆台的角落散落着三颗扣子,下面一滩已经干涸的水渍。雪人在温暖的南国无法生存,捧在手里会化掉,即便放进冰箱,虽然能保存一时,但终究无法重见天日。

空一言不发地把纽扣收进口袋,在保安和企鹅物流的保护下坐进了保姆车。

外面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车窗布满雨滴,细小的水珠们蝌蚪一般游动,破碎的世界就在水光里跳跃。

“一会大家去公司,有个庆功宴。今天几位辛苦了!”经纪人拍拍可颂的肩膀,仿佛忘了刚才正是她拦着自己冲上舞台。

空目光呆滞地瘫在座椅上,立交桥上排下来的雨水浇在车顶,发出几声巨响。水幕吞噬掉玻璃上密密麻麻的水珠,把车外的世界完整地救起来。

就在这时,空看到路边有一把黑伞,伞下有个让她日思夜想的身影,可是那影子飞快地被甩在车后。她跪在车座上向后看去,雨滴重新把街景打碎,很快只剩模糊的一片。她只好失望地坐回去,摸着口袋里的三颗纽扣。

“我们空的人气啊,一定会飞快地涨起来!”经纪人热火朝天地跟能天使畅想未来。她趁热打铁地订好了下几场演唱会的场地,人们会为了听那一首歌而抢光门票。过不多时,空就会成为炙手可热的大歌星。

“停车。”空突然说。

“什么?”

“停车!”空嚷道。

司机把车靠在路边,空拉开门冲了出去,倾盆大雨浇下来,沾满发胶的头发立刻紧紧贴在脸上。

“空!你去哪?”德克萨斯打着伞在后面追她。

她不顾一切地奔向那个身影,来来往往的伞上滴落的雨水顺着脖子流进她的衣服。

“空!回来!”德克萨斯的喊声淹没在雨声中,她终于抓到了空的胳膊,把她拉到伞下。

“空,她没有来。”德克萨斯认真地看着她,“她没有来……”

空的心无声地裂开了。

 

15.

深夜的龙门体育场外,只有稀稀疏疏几个拾荒者的身影。听众们热闹地散去,留下不少垃圾,他们从中寻着能吃能用的宝贝,扔进破麻袋,拖回窝棚。身后响起的脚步声让他们机警地回头,想不到这么晚了竟然还有来抢生计的。

那个人身穿一件黑色的长风衣,脸藏在一把黑伞之下,踩着一滩几乎融化的纸巾,走到体育场门口,鞋底带起的雨水溅在裤腿上,干涸之后形成一排黄色的泥点。她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森冷的气息,除了手里抱着的那只黄色兔子。

拾荒者识趣地退到一边。

拉普兰德在伞下看着他们紧张的脚步,轻蔑地笑了几声。她走进临近的一条巷子,回头问道:“是你偷拍的我和空吗?”

巷子里没有任何光源,餐馆的厨余垃圾乱糟糟地仍在垃圾桶里,散发着恶臭。

“你是想让我再问一遍?”拉普兰德不耐烦地说。 

“是我。”一个人举着相机从电线杆后面转出来,镜头一直对着拉普兰德。

“你就是卓威?”拉普兰德的脸从伞下露出,看着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记者。

“没错,是明星就要做好被揭露隐私的觉悟。”他理所当然地说。

闪光灯忽然亮了一下,拉普兰德手中的兔子吓得往她怀里缩。她温柔地摸摸它的头,把它放进胸前的口袋,收起雨伞。

卓威的脑海中已经生成了头条新闻的标题,现在只缺一张能再次引起轰动的照片。于是他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那么,刺探隐私也要做好被人找茬的觉悟。”

这句话出口的时候,闪光灯亮了起来,卓威看到拉普兰德的面目犹如地狱里勾魂的无常。他瞳孔收缩,只觉得胸口一痛——伞尖深深地插了进去,穿过后背。

拉普兰德把掉落的相机拾起,取出芯片掰成四瓣,分别扔进不同的垃圾桶。做完这些,她才重新撑起伞,猩红的血水顺着伞骨落在她脚边。嘴里进的水虽然没什么味道,但她还是下意识地吐了几口。

拐进大路后,她走进电话亭,拨出一串号码。

为空准备的庆功宴在凌晨三点才结束,空作为这场宴会的主角,接受着来自公司同事们的祝福。她一直咧着嘴笑,可如果你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她的眉眼之中暗含疲惫,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再支撑这些毫无意义的社交了。

凌晨一点时,空喝了太多的酒,终于被能天使和德克萨斯搀扶回房间。她抱着毛绒玩偶倒在窗台上,无力开灯,无力换衣服,也无力卸妆。她唯一的力气都拿去摆弄兜里的三颗纽扣了。

城市的灯光在落雨的玻璃上摇曳,好像一副难解其意的现代画作。空拿出经纪人刚刚还给她的手机,想把它照下来,可是手机不知哪里坏了,镜头里一团漆黑。她气恼地戳了半天,只有一个孤单的框框随手指移动。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屏幕上出现一个未知的号码。

“喂……”空有气无力地说。

“是我。”拉普兰德的声音久违地响起。空坐起来,血管暴裂地捶着太阳穴。

“拉普兰德……”空百感交集,她好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忽然遇到了初恋情人。

“你的演唱会我去了,唱得很棒。”拉普兰德为了掩人耳目,扮成工作人员,所以空没有看到她,“最后那首歌,是给我的吗?”

空点点头,又想到她看不见,才说:“是给你的,喜欢吗?”

“喜欢,那是我听过最好听的版本。”拉普兰德笑了笑,“我没想到你会公布身份。空,你真的……很勇敢,很出乎我的意料。”她本以为空是易碎的玻璃,但不是,她是能切割玻璃的钻石。

空哭了,但是很轻。

“你知道看星星的时候,我许的第二个愿望是什么吗?”空问道。

“是什么?”

“我希望拉普兰德不再寂寞。”空擦了擦窗户,却只擦掉了里面一层薄薄的霜,被酒精灌溉得热乎乎的手只变冷了一刻,就又烧起来。

拉普兰德抿了抿唇,鼻子发酸,眼睛滚烫。

“这个愿望你已经实现了。和你在一起时,我很快乐。”

“可是我们以后没办法再见面了。”空绷着嘴,忍住眼泪。

“怎么会呢?我会去听你的演唱会。”

“每一场都会来吗?”

“每一场。就算你去汐斯塔或者维多利亚,我也绝不缺席。”拉普兰德的手拄着电话亭冰冷玻璃,脚尖在地上胡乱地打着圈。“我可要看你一步步成为实力派歌手。”

空还是没忍住,她泣不成声,好像把小半辈子的眼泪都在今天流光了。

“谢谢,拉普兰德。谢谢你做的一切。”

“如果你什么时候坚持不住了,告诉我,”拉普兰德也吸了吸鼻子,“我带你走。”

“去哪?”

“去流浪。”

空终于破涕为笑。

拉普兰德不会离开她。

挂掉电话后,拉普兰德把雨伞留在了电话亭。雨势小了些,路上的车很稀少,只是偶有一辆从身旁经过。呼啸的引擎声只陪了她几秒钟,就归于寂静。路边的商店黑漆漆的,她看着橱窗里索然无味的商品,忽然哼起了歌。

Time to Say Goodbye。

兔子缩进口袋里不再冒头,雨点被风吹到脸上,越聚越多,汇成小溪流进嘴里。只是这时的雨,是咸的。

                                                                                                     

陆猫陆猫

【MBTI NT组】把恶套在善的战车上【9】

·预警及前文见【1】 【2】 【3】 【4】  【5】 【6】 【7】  【8】 

·哈哈哈我的任务,完成啦——

·标题有意义


终章- 不朽终末. 【下】


本源审判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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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国日报:来自湖之领的怪物在帝国西南部发起叛乱)...


·预警及前文见【1】 【2】 【3】 【4】  【5】 【6】 【7】  【8】 

·哈哈哈我的任务,完成啦——

·标题有意义


终章- 不朽终末. 【下】


本源审判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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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国日报:来自湖之领的怪物在帝国西南部发起叛乱)


    白发青年丝毫不顾礼节的在王宫走廊上快速奔跑着,若不是侍女侍卫都被遣散,如果看到了往日里丝毫挑不出错的内政大臣如此失态,怕都是要大惊失色,议论纷纷。


    ISTJ不在乎,他从来就不像外界以为的那么在乎,他现在只在乎能不能见到那位。


    直到那扇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门扉映入眼帘,ISTJ减缓了自己的步伐,闭眼定了定心神,待到呼吸调匀才下定决心推开厚重的雕花大门。


    昔日里会见来宾的接见室已经因为法阵的布置一地狼藉,地面上散落着各式各样,大多有些损毁的古物,象牙白的大理石柱上也布满了烧焦一般紫黑色的法术痕迹。浅紫色头发的男人背对他站在尽头——无疑是INTJ——身子遮挡住些许视线,但还是足以让ISTJ看清楚他的君主,看清楚歪躺在王座上的女人。


    就好像睡着了一般平静。


    他觉得自己的呼吸和心脏也在那一瞬间停止了,尽管已提前知晓,但亲眼目睹却还是感到心脏上空缺了极重要的一块,扼喉的悲伤与失落铺天盖地地蔓延开来。


    ISTJ依靠着本能与固有的理智缓步向前,在君主的座前极为郑重的右膝跪下,右手则至于自己心口之上。他不是骑士,也未曾受封,但愿意以这样的方式向自己唯一所忠的君主和挚友进行道别。


    良久,他才起身,扶了扶银质的镜框,对着已经沉默的宛如一尊石像的INTJ说到:“感谢您,还愿意给我一个道别的机会。”


     如果不是注意到INTJ红了一圈的眼眶,他脸上那副如常的冷漠表情都要让ISTJ以为一切尚未发生。


    “她会这么做的。”INTJ淡淡的答道,同时侧身邀请ISTJ跟随自己前往档案厅。


    两人都没有沉溺情感的习惯,况且现在时间急迫,再如何巨大的悲痛也无法拖住二人的步伐。


帝国王城外约四十五公里处  能见度:高  天气:晴朗

    

    ENFP略有些烦躁的蹲在水边,用石子打出一个一个漂亮的水漂,不仅击碎了水中的落阳,远处刚要休息的飞鸟也被惊到飞起。


    “ENFP?你还好吗?”温和清丽的女声飘然而至,吓得ENFP一个激灵,心虚的瞟了一眼在天上盘旋的水禽。


    浅绿色的魔女走路没有声音,靠近了显然是在烦心的ENFP,有着绿色瞳孔的灰眼睛关切的注视着她:“没事的,一切都会顺利的。”


    INFP握紧了ENFP的手,和她一起坐在了河边。ENFP偷偷偏头去看这位魔女的日光下尤为精致的侧脸,岁月并没有在这位年龄几乎是她两倍的女性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INFP知道扰乱这位似乎永远都活力十足的姑娘的祸源——八年前的“凯旋”无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而近日来所见的也是太阳王集权统治下的众多苦难。ENFP天性善良,感情丰富,又还(相较而言)年轻,难以挽回已造成的悲剧的愧疚感还是在蚕食着她的内心。导致如今尽管胜利已在眼前,但最终的决战还是难以避免的带来强烈的紧张感。


    “这一次,再也不会悲剧重演了。” INFP与ENFP靠的更近一些,无言的传递着自己独有的精神力量:“我在,我会陪你们到最后,我们会迈向那个大家都想要的未来…”


    “INFP——你还说你不会读心术!”ENFP一把抱住猝不及防的INFP:“你好懂我啊呜呜呜呜呜!”


    “诶诶诶诶诶——!”遭到拥抱袭击的INFP发出惊叫,周身的蝴蝶都纷纷飞起,被暖意裹了个满怀。


    女孩子们笑着打闹起来,ENFP可不想让自己的负面情绪传导给这位心思细腻的魔女大人,有意的扯远了话题。


    在ENFP兴致勃勃的给INFP演示自己如何让INFP的绿色蝴蝶变成红绿相间·应该会是冬日节限定版·变色法术时,一个低沉的男声打断了INFP逐渐抽搐的表情。


    “这是什么…?”一只蝴蝶飞到来者的眼前,带着诡异的颜色搭配和身背重剑的领袖大眼瞪小眼。


    “——ENFJ!你来了!” ENFP笑嘻嘻的抬起头,朝有着黑色长发,末梢有点墨绿色的男人挥了挥手。


    ENFJ放任这只稍显不伦不类的蝴蝶落在自己的头上,朝两位点头示意:“ENFP,ESFJ和ISFP回来了,你要去看看他们吗?”

    

    “——好!”ENFP向来行动迅速,已经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蝴蝶一向都很喜欢ENFJ,都带着奇怪的颜色兴奋的飞舞在ENFJ身边,INFP看着这颇为滑稽的场面,也忍不住笑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抱歉——你应该是有话要和我说?哈哈哈哈”


    ENFJ颇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拿INFP的这帮小家伙全无办法:“是的,魔女大人,你看要不先把他们收回去吧。”


    笑够了的INFP也依言召回了还依依不舍的蝴蝶们,挥手施法也把它们身上的颜色复原,同时也抬头看向耐心等待,远眺王城方向的ENFJ,一时间忽然思绪万千。


    八年的时光给这位领袖留下的不仅是外表上的几根白丝和脸上岁月的痕迹,更多的则是一种气质上由内而外的打磨。正直与无畏的骑士辉光历经时间和磨难的沉淀,化为一种更为强大的人格力量与领袖气质。


    他曾领导一支品德崇高的骑士团,也曾领导过一支英勇的反抗小队,而他如今可以领导的是身后的人民。理想的美梦曾被打碎,但他从未放弃过微弱的辉光,苦难到让他更能看清现实的迷障,知晓该走的荆棘之路。


    真正的勇士无非是在看清生活的本质后依然热爱它。

    

    “你在看什么?”ENFJ伸手在INFP眼前晃了晃,显然对如何唤回大魔女飘忽的神思得心应手。


    “——没什么,你说吧。”


    “我在考虑后天的最后总攻,或许这份安排和你商量一下会更好。”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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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国日报:卑鄙无耻的窃国大盗进入丹斯)


     INTJ施术的双手从不会发抖,哪怕这是在销毁ENTJ的肉体。


    黑色的阴影如同被烧毁的纸片一般,在空气中扭动,飞舞,最后化为乌有,最后一份碎片的消解指示着ENTJ最后存留于世的一切都灰飞烟灭,INTJ仰头看着那一抹飞灰和自己法术一同消隐无踪,而他身前是空荡荡的王座。


    眼下他最急迫的任务已然完成,而ISTJ自然也会把那具ENTJ的幻形替身放入华丽的棺木之中,这样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都不会有人去质疑“太阳王”这说得上有些诡异的死因。


    那么接下来,他将要处理好“继任者”们。


    他闭上眼,在脑中再次回顾所有计划的收尾。


    她睁开眼,爆炸的余波让她飞出去滚了几个圈。


    INTP连滚带爬的站起来,尽管隔了三栋房屋,但灾厄的攻击带来的残留还是让匆忙逃跑的她被直接掀飞。几片碎石扎进她的左手臂,刚痊愈不久的身躯又多了几道擦伤和淤青。

    

    要了命了,怎么总是和地过不去。


    她一边跌跌撞撞的向前跑,一边颇为狼狈的检查了右手上那枚戒指是否仍在发挥着效力,毕竟这件稀世宝物在有着能完美屏蔽一切对她生命体的侦查时,付出的代价是完全不稳定,只能说是随机的有效时间。


    INTP这次很幸运,至少这玩意当下撑过了五分钟,不,她并不指望自己的运气能在这种时候得到一个三天的机会。因此,对于她来说,每一分钟都可能是最后一分钟,她必须迅速离开这里,绝不能让ENTP的战略和牺牲白费,自然也无暇顾及那些不影响行动的伤口。


    少女竭力地奔跑着,她甚至还有些不习惯没有马尾辫在脑后的感觉,但是她在尽可能的冲向着那个目的地。脚下是崎岖不平的废墟,她却从来没有跑的这么快过。周围的四散的魔物与零散的枯木都无法阻拦她的步伐,她就像一阵风。


    INTP不敢使用其他任何多余的法术,害怕超出常规认知的灾厄注意到她这里的一点异动,或者吸引来那些全无自我意识的走狗残骸,以至于她现在对着目前乱石丛生的陡崖和盘踞于上的诸多奇形怪状的魔物犯了难,而更为显而易见的是,她没有多余的时间绕路。


    灵魂学家只好停下来,把眼镜塞进背包里的夹层,又尝试翻找出有用的道具,但在发现帮手之前倒是先发现了早该被消耗掉的治疗液。饶是INTP,此时也不得不爆了一句粗口,恼怒地视线远远的投向远处似乎已经平息了战斗的村庄废墟。


    混账,INTP愤愤不平的把意外摸出来的治疗液塞了回去。她忍痛直接拔下扎在手臂里的碎片,用着药水给自己的愈合几乎是触骨的伤口,包里可能有效果更好的绷带,但她忙着与时间赛跑。


    现在她没有很多的选择,只能靠着一副强力手套去做这件危险的事情,她从来没有试过,但眼下没有任何不试上一试的道理。


    纤细而常年不见光的手在褐色手套的覆盖下抓上第一块突起的石头,灰色的石壁上人类的白色身影显得愈发渺小。


    汗水与血搅在一起,把凌乱的发丝一缕一缕的粘在INTP的脸上,她受伤的左手已经完全脱力,抽搐筋挛到无法抬起,只能勉强靠着右手扶住岩壁,在半山腰的这个小小的落脚点上稍作休息。


    这块伸出的灰岩只能容纳半个成年人,显然不是施术的好地方,但INTP还是决意在这里释放出信号法术,尽可能的减轻些ENTP的负担——无论怎么说,她都还是希望ENTP能脱身。


    丁香色的薄雾弥漫开来,INTP开始打量自己的头顶剩下的路程,开始找一条合适路线。右侧看起来几乎没有魔物,无疑是个更为理想的路线。于是调匀了呼吸的INTP便起身朝着那个方向进发,继续着无比艰难的攀岩。


    她右手抓住岩石的边缘,想像之前那样支撑起身体的重量,把自己整个人甩到狭窄的天然平台之上。就在她发力之时,忽然右手上传来一阵刀割的剧痛,猝不及防之下直接松开了承重的手。


    一只魔物探出了头,对于自己爪上莫名其妙出现的血迹似乎感到不解,而下落的INTP刚好与这只罪魁祸首形成了一次对视——尽管它看不见她。


    INTP的左手自然帮不上什么忙,只能任由身体随着重力下坠着,她脑子里一时间塞满了混乱的恐慌。


    “嘭——”


    天无绝人之路,她好歹是没有直接摔下山,落得个被下面的尖石因为重力直接划成几块的命运。一个突出的大型岩架接住了她。左侧腹部几乎疼的麻木,INTP觉得自己一定是断了几根肋骨,伤到了内脏,一时间又庆幸于早早的把眼镜收起来,不然现在可能已经是个瞎子了。


    INTP挣扎地打开背包,精确地摸到了那瓶治疗液,给自己灌了下去,强效药水的滋味并不算太好,可能是INTP目前为止尝过最苦的东西。她半闭着眼睛,感受暖意的热流在体内流转,高速修复着受损的躯壳。


    可INTP还没来得及多休息一会,魔物腥臭的气息便已逼近,她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手上的戒指,发现宝石已经逐渐失去的光芒——隐身开始失效了。INTP只能滚了一圈,避开魔物的舌头,才勉强爬了起来,却发现自己陷入了包围。


    她被逼的后退了一步,脚步带起的碎小石子滚落了下去。足足四只闻着她的鲜血而来的魔物,而她的隐身将在三十秒钟后失效。


    魔法的紫色光芒在她的指尖浮现,她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然而下一秒,这几只怪物就扬起了头,纷纷离开了那摊血迹,转而跃上岩间,开始朝着山下而去。


    INTP惊异的转过头,纵使眼睛模糊不清,也能看见远处废墟里闪耀着七色光芒。


    是ENTP做了什么,而这无疑昭示着他们已不再有相聚的机会,但他制造出的骚乱足以让灾厄完全失去对INTP任何可能的注意。


    “谢了。”INTP喃喃到。

    

    可以随意的使用法术,那么这座山便再也不是难事,INTP操纵着雾一般的法术托着她浮起,朝着山顶而去。

    

    她落地的那一刻,本能的回首望去,映入眼帘的是逐渐升起的血色结界,INTP的心咯噔一下落了下去,她知道这是什么,她当然知道。但是她还是沉默的戴上眼镜,投以更多的注视。


    这就是你说的另有其法么,ENTP?


    诸多对个体的杀意凝聚而成的泯灭法阵,你见过那场实验,你当然知道其中的痛苦。


    INTP比任何人都不意外ENTP的选择,或者是她潜意识里知道他会这么做,但还是狠狠的揪住胸口的项链,不用看也知道上面只会有一条更深的裂纹。


    她向前踏出一步。


    血红的球体完全成型。


    她没有回头。


    憎恶与杀意的凝聚物随着目标的死亡彻底爆裂开来,旋起猛烈的狂风。


    她丝毫不受其影响。


    黑曜石的一半彻底化为粉尘,烟消云散。


    她继续前行。

   

3.

    最后的这一段路,并不长。


    眼镜虽有破损,但也足以让INTP看清楚眼前这个巨物:一层半透明的,流淌着七色光芒的花苞形结界,约莫有几十米高,其中包裹着最原初的石头祭坛。最初,也是最原始的神明崇拜,没有什么金镶玉裹的装饰,也没有什么雕龙画凤的石柱,只有着最简单,最朴实的古老石头建筑。唯一的异常之处,便是那本该放着风蚀已深的神像之处,变成了一个黝黑的空洞——那是一个凭空开出来的口子,空间这一概念在这里失了效。


    INTP走上前去,靠近了那个不明的结界,先试探性地用着法术接触,却发现魔法瞬息之间便化为了彩光的一部分。她皱了皱眉,这显然并不符合已知的能量转化规则,便再走近了一点。


    天生敏锐的直觉是INTP与生俱来的礼物,她只需要看上一眼,便知道了那是什么。


    光辉流转四溢,现在看起来颇像彩虹的光芒里是一幕幕的时间溯洄,光影变幻之间是纵横的岁月,车轮,项链,纸张,烛火,茶杯,人类皆于此,虚影,流水,海风,群山,枯枝,自然皆于此。情感被灾厄趁虚而入利用,被压抑思想汇为河流,编织为这层隔绝虚空与现实世界的屏障,也是构建成突破世界固有法则的桥梁。


    这也是为什么她能在屏障内看到万物,因为概念不需要遵从现世的规律,形而上学与物质世界的交界就在于此,INTP显然意识到了这点,她毕生所研究,推演,架构世间的本源,在此可窥其真实一隅。如同INTP所计算的一般,灾厄局部撕破了整体,留下还未能自愈的残缺口,倒给了她踏入虚空的机会。


    她长吐一口气,最后回望了一眼身后的满目疮痍,伸出了手。


【本源】

    

    概念,无形,难以捉摸,物质之外的维度。


    但人类是特别的,因为他们有着思想,足以从物质的世界探索抽象的至高维度。而INTP则是其中最特别的一个,她过去的神思,过去的言语,过去的文字,足以构成链接两个纬度,独属她一人的通道。


    “极端的尽头是另外一个极端,最为晦涩的真理亦是最为质朴的逻辑。一旦深究任何事物的本质逻辑,都一定会导向存在这一问题。“万物冥冥中自有灵”,绝不是一句迷信而无根据的话语,若仔细的深入其中,便可发现所认知的世界犹如一台精密至极,绝无差错的仪器。而维系这台机器的灵,便是诸多抽象而不可见概念组成的虚空,这便是世间的至高无上的法则。”


    她的第一个,也是最开始的研究时所书写的文字,闪回于通道的开始之时。


    “存在本身并不要人来赋予意义,这是对至高运作的一种蔑视,人不过是其中一个细小零件,若贸然施以人类的评价和标准,那便是坐井观天的愚昧与傲慢,毕竟若是按照他们的标准来衡量,那么谁都是没有意义的尘土。不幸的是,人类对此乐此不疲。大部分人类都无法认知到意识本身的意义,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恐惧于肉体的死亡,目光拘泥于方寸之间。”


    她听到她自己的声音,出自何时早已忘记,但其中所述仍是她如今所信奉。


    “意识,意识才是最重要的一环。人类被赋予如此崇高的自然地位,溯其本身是因为思考所带来的。正是思考,才使得人类从野兽和树木中脱颖而出,更接近于至高法则与存在的本源,从而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肉体和物质只是必须的工具,但只要意识存在于此,就算只是一位虚构的人物,他或者她亦然实质上是与我们平等的’存在’。”


    啊…这应该是某次半夜看小说时的启示,她与作家笔下的人物实则没有多少差别,甚至她也是其中之一罢了。


    “但——‘极端的尽头是另外一个极端’——人类同样是最愚昧的,比起其他的存在都要更加愚昧,因为他们失去了对于真理本身的敬畏,放弃了这份颇为珍贵的礼物,浑浑噩噩,昏昏沉沉,被所谓的集体意志所同化,滥用着自己的力量,挥霍着不可多得的奇珍。’灾厄’?灾厄就是这团愚昧意志的集体意识的凝聚物,带着人类的所向披靡,却没有人性的光辉闪耀其中。”


    INTP想过很多,想的很深,足以堪破物质的尽头,穿过茫茫的俗世烟海,触及虚无之后的浩然星辰。灾厄暂时的蒙蔽了法则,想让自己从概念的世界降临至物质之间,而她所做,便是借着这条缺口,反其道而行之。


    换句话说,她将摒弃一切物质,献身于形而上学。这或许是天方夜谭,怎么会有灵魂全然纯粹、哪怕失去肉身也不会消散于世间呢?


    灵魂学家,她是独一无二的先驱,未知领域的开拓者,坚定不移的真理信徒,众人惊恐诧异的目光与言论之下心无旁骛的“怪物”,游离于物质与概念之间的蜉蝣。


    感官已经失去作用,INTP最后的视觉只看到自己伸出的手,如今她已然处于漂浮的星空之上,比起“看”,“听”或者“触碰”,INTP实则是直接的认知到了周围的场景。


    这是概念的世界,这是本源。


    每颗闪耀的辰星都是一种运转的规则,而流转的银河便是世界的骨骼,照亮混沌虚无的空洞黑暗。


    INTP远眺向星河的尽头,她或许是千百年来的第一个人类访客,也很有可能不是。


    但,这仍旧是难以想象的壮举,只不过永远不会有他人知晓而已,毕竟她早已不再属于她所出身的地方。


    概念,概念,只有概念本身被抹消,灾厄才会真正的万劫不复。


    INTP“看”向眼前的另外一团意识,无需任何手段,她就知道这是她的目标:灾厄的本源。意识之间无需遮掩,一切都只会幻化成最符合其本质的形象。


    对于全然了解灾厄存在原理的INTP来说。她的想法便是最尖锐的武器,足以击破赖以“神秘”这一概念为主要防护的灾厄。


    而正如之前所说,时间,空间,五感在认知的虚无中都没有席位,自然言语不再是禁锢INTP的屏障,全都化为思想与意识的直接交锋。


    “你居然能追到这里——” 灾厄的光团忽明忽暗,被剥离最后一层保护壳让祂战栗,但在这里祂无处可逃,唯一可做的便是与这个“人类”殊死一搏:“可你,身为一个人类,在这里存活不过三分钟,这不是你们该企及的地方。”


    人都有着求生的固有本能,如果INTP因为这句话产生了哪怕转瞬即逝的动摇或者分神,那么她都会在刹那间归于虚空。灾厄对这位长久以来不起眼,藏匿于幕后的姑娘了解甚少,只是简单的知道名利对她不起效果,只能选择人类的共有通病出手——哪怕是慷慨赴死,异于常人的ENTJ和ENTP,都展现出一丝对生命的眷恋。


   可INTP觉得如果现在自己还有表情的话,那么一定是嘴角抽搐:“如果普通的’生死’的概念足以解构我,那么我在通过虚空的那一瞬就会消散。你为何还像个凡人一样思考?自诩的神?”


    “你与你的伙伴倒是不相同,他们都还是有着怕死的——” 灾厄的评价没有说完就被强横地打断了。


    “住嘴,他们仅仅是希望做到更多的事情而已,我不允许你侮辱他们。”

 

    灾厄察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情绪——人的主要构成——便决意抓住这点穷追猛打:“你在激动?哈...生死不是你的驱动,那么你的驱动是友情?忠诚?所以能做到这种地步。可是这有意义吗?他们注定要死去,而你也孤身为了他们构建的虚幻美好光景搭上性命。人类,死亡便是你们一切意义的抹消,归于尘土之后只留虚无。哪怕你有着再深刻的感情,当他们死的时候一切就不复存在了。你们的死和牺牲没有意义,人类不会承认。”


    祂的光团涨大了几分,ENTP与ENTJ的死亡影像随着祂意识的传导而被虚浮一旁的光影所建构,而祂背后则出现的是似是而非的墓碑,白骨与尘埃。


    “虽然你是从愚昧里诞生的,但是你是和一些人类呆久了意识也坏掉了吗?”INTP的“语气”有点困惑,似乎是真的感到好奇:“你居然还认同着一个世俗的意义?‘世俗意义’是我们最先抛弃而下的东西,遗忘与无意义就是对我们最大的褒奖,如果需要世人的认同,我们绝不可能走上这条路——” INTP觉得自己应该是做了一个皱眉的动作,她的“言语”在星空之中流淌,留下斑斑点点的光芒,抹去了灾厄所绘制的图案。


    “……你们是在徒劳无功,哪怕你们杀死‘祂’所有的信徒,驱散了现世里的灾厄,人类的信仰仍旧会造就下一个‘魔神’,那么我就是不灭的,这正是你们行为的虚无所在。” 灾厄转换了攻势,INTP的全然超脱不得不让他去寻觅另外一个切入点。因为INTP而倒塌的墓碑留下了铺天盖地的尘土,在灾厄的操纵下再次重构成了人类崇拜不同神明的图腾,简朴原始的壁画笔触也足以展现出足够虔诚的顶礼膜拜。


    “你的本质,是神明崇拜,”INTP以攻代守,直接刺入了核心:“依靠着人类的信仰而活,塑造而出的‘至高概念’,这就是你现在有恃无恐的说辞的来源,不是吗?”


    “你不可否认你们击败过去‘灾厄’的方式就是造出了另外一位神,造出了‘太阳王’。归根究底,哪怕她死去,但她所在人们心中留下的,仍旧是我的一部分而已,对神明的恐惧和信奉只会有增无减。” 新的笔触落下,图案中被崇拜的对象变幻成头戴太阳皇冠的女人,随着她的抬头,血日的光芒照耀着每一个角落,有人痴迷,有人恐惧,皆臣服在她与随从的脚侧。


    “造神?是啊,我们从一开始就在造神,造就信仰与恐惧,在凡世间造出仅存在于这里的神明。但……如果我们再在众人眼前弑杀神明——”INTP顿了一下,看到图腾之中的太阳被遮蔽,金字塔尖的君主倒下,才慢条斯理的继续到:


    “‘太阳王’之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人类大可以击落那高高在上的耀日,大可击坠任何自诩的神明。自此往后,‘神’的概念将失去至高性,而从根源上避免概念扭曲诞生的长生种,信仰的力量将回归人类本身。” 


    图腾相应发生改变,跪下的人类纷纷站了起来,天上的光辉落入他们掌中,金字塔也随之轰然崩坍。神的残骸和废墟上,站在一位持剑的勇士,昭示着人类的勇气与能力。


    她的这一击,从根本上撼动了眼前的概念,“灾厄”或者说“神明崇拜”的源头闪烁的频率变得更快了。


    “‘弑神’的概念将不再是我们的独享,这份认知将会被写入人类的概念之中——现在,你还觉得你的本源高枕无忧吗?” 如同乐谱一样的文字流入图腾的众人之间,他们昂起头,安静的聆听着。


    灾厄落入了下风,急于扭转颓势,根基被动摇的祂无法有效的防守:“人类中能到达你这份认知的存在寥寥无几——你们无法写入这个概念。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知识是人类不会从历史中学到任何东西。你们不可能因此就撼动那份劣根性。这仍旧是个死局,苦难总是因为人的愚昧一遍遍重演,犯下的过错永远不会被吸取。” 


    祂描绘了一些新的东西,贪婪,嫉妒,傲慢,金戈铁马,尔虞我诈,人类的血因为自相残杀而流,猩红的液体构成一个又一个乏味的轮回。


    “不,不会吸取教训的是你,傲慢的长生种,否则你就不会被ENTJ蒙蔽后还能二次被ENTP击破。人类拥有的可不仅仅是愚昧,历史永远在螺旋形上升,无论是快是慢,这是至高法则的一部分,任何妄图阻拦者都是螳臂当车。”


    推演过无数次的答案不需要回忆便可言述,原本的死循环逐渐升起,血液也变成逐渐盘旋而上的螺旋烟雾,人类的诸多进步被一幕幕的放映其中。


    “倒退,苦难,挫折,遗忘,都是必经之路,但绝不可否认其中的思想之结晶。时间的长河——尽管现在对你我都没有意义——会洗刷很多东西,但思想是其中亘古不变的。智慧与真理,跨越时间与空间。” INTP“仰头”看着袅袅烟雾,它或许在同一个地方盘旋扭曲了很多次,但终究是在朝上而行。她的另外一侧则出现了雾状的河流,星星点点的人类文明之光闪耀其中。


    “但他们认知不到,而认知到’真理’的你现在在这里,在这片虚无的概念之海,你早已不属于他们。”如果无法抗衡INTP,至少要截断她与整个人类的链接,降为个体概念对祂的解构——这样至少还一息尚存。


  看着人群图案当中存在被紫色光芒隔离而开的光团, INTP怎么会不知道这是灾厄的垂死挣扎,她轻声笑了一下: “我之所以能站在这里,正是因为我是人类,我从不因为同类的愚昧而否认自己的这重身份。我站在这里是这个种群的必然,无论是不是’INTP’这一个体,一定会有人挺身而出弑杀你,而只不过刚好是’我’而已。”


    似乎有一只笔擦去了那圈特殊光晕,又在上重绘了一个与周围一模一样的小人。


    “而我即真理,我即人类——”


    眼前的概念彻底的崩解了,概念的世界里不存在侥幸存活一说,唯有证明自己的一方才有着存在的空间。INTP甚至都没有注意到祂是如何消散的。


    祂甚至都没有留下不甘的遗言,无声无息,好似从不存在过。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星辰按部就班的运转着,黑暗的虚空安静得注视着一切。


    结束了。


    INTP恍然意识到。


    下一个瞬间,她觉得自己的感知又回来了——她好像在下坠,她能看到万千群星,她能看到自己的手,她能看到自己在虹光中化作银河的一部分。


    是啊,她作为INTP,作为个体的概念随着灾厄的彻底消散便结束了,剩下的只是融入至高法则的人类真理,永归于天地之间,成为亘古不变的概念的一部分。


    啊,ENTJ应该会满意的吧。


    这是她最后一个念头。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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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国日报:ENFJ将军进入帝国王城南侧区域)

    

    初春的朝阳升起得不算早,照耀进窗帷也带不来多少温度。冷风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呼啸地穿过刚刚抽出新芽的嫩枝。


    INTJ只是扫了一眼送来的今日报纸的头条,全然没有要翻开阅读的意思便丢在了一边。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无暇对作为“太阳王的喉舌”的帝国日报的小心思分以半分的关注。


    INTJ把最后一份INTP留下来的手稿整理好,再次确认上面没有署名后,小心地把这张羊皮纸放入银匣,并用法术封存了这个盒子。妥当起见,他还是决定亲手交给ISTP,而这位工匠将会在再晚些时出现在这个房间里。


    换句话说,INTJ现在有了一些小小的,不那么紧张的充裕时间。自他们四位最后的会议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六十个小时——几乎每一刻他都在争分夺秒的处理事务,自然也未曾入眠过。


    INTJ自嘲的想了想,或许还是情感上的极端悲痛给了他如今仍然能维持大脑运转的能力,引以为傲的逻辑在这件事情上并不如情绪有效。


    不知疲倦的INTJ决定利用这空隙稍作休息,他实在是太累了,以至于几乎是闭上眼就失去了意识。


    梦境并不安稳,他已经不大记得那些纷扰错乱的光景,唯有ENTJ滑落的手和昨日早晨连续破碎的黑曜石在一遍遍的回放。清醒时被理智压抑到麻木的感性喷薄而出,在梦里肆无忌惮地张牙舞爪,而INTJ觉得自己就像是翻滚的波涛中的一段朽木,在狂风骤雨之下毫无反抗之力。


    他冷眼看着自己被狂热的民众活埋入地下,四周都是死寂的黑暗,似乎世界的声音从此被与此地隔绝开来。


    好吧,还可以接受,梦中的INTJ这样问到自己,接下来是什么?


    无人应答,死寂依然是死寂。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永恒。


   直到一个极端熟悉,但压低了的女声传来: “你在哭吗?INTJ。” 而他来不及辨认,就听到另外一个声音。


    “你原来也真的会流泪啊。”这次是来自一个男性,语气轻挑上扬,也有着刻骨铭心的熟识。


    “你们在干什么?” 最后,一个更远,更年幼的女声自空旷的虚空中传来传来。


    他张张嘴,发现自己在混沌的黑暗中无法出声喊出他们的名字,也无法伸手去揭开那片暗雾。他用尽全力挣脱着桎梏,拼了命地想要在声音的来源抓住些什么。


    “你们在哪?!”


    然后他醒来了。


    阳光透过窗帷洒在褐黑色的桌面上,INTJ恍觉自己是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又被梦魇所困。连日的透支终究是还是达到了一个极限,本意只是想闭目养神一小会,可若不是梦中抬手的动作触碰到了叠放的书籍,他还无法从虚幻中醒来。


    脑海中不可避免的充斥着刚刚梦中的声音,他下意识的去摸了一下自己的眼角,那些深埋于心底的情感已然悄悄染湿他的脸旁,一片冰凉。


    他深吸一口气,侧身把自己藏进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只能看到紧抿的嘴角, 稍显空旷的房间里一时寂静无声,连窗外的鸟鸣也被隔绝开来。


    INTJ的手握紧,又放开来。


    掌心之中静静的躺着那枚已经碎了个彻底的黑曜石,空余一片孤零零的残骸。


    帝国王城  能见度:?  天气:??

    

    “是这扇——咳咳咳咳——”ENFP伸手去推那扇古旧的大门,却先碰落了积压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灰尘,呛的她咳嗽起来。INFP是等到灰尘大多落下,才走上前来抓走了落在ENFP肩膀上的灰色的小蜘蛛。


    ENFP刚刚被灰尘迷了眼,这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身上的小动物,表情颇有些扭曲的看着INFP指间的小家伙,她并不喜欢节肢动物。

    

    “别这样,你知道他们对你没有恶意。”INFP边说边蹲下把把蜘蛛放到了缝隙里,目送着它一溜烟的跑走了。


    ENFP撇撇嘴,对此已经习以为常,INFP很早就尝试帮助她克服诸多对昆虫的恐惧,并取得了辉煌的成果——至少她现在不会直接跑到八百米开外了。少女向门后的古旧通道张望,这理论上是最后一扇地下密道的门了,而ISTJ则会在前路的尽头等待他们。


    就像地图旁边严谨的标注一样,不超过十分钟,INFP和ENFP就看到了眼熟的身型:ISTJ如约定那般站在密道的出口处。


    青年点点头,率先向两位问了好。他们此行的目的非常明确,由对王宫了如指掌的ISTJ作为向导,中坚战力的ENFP和大魔女INFP负责控制住王宫内残留的“魔物”和身为最高军事指挥的INTJ,减轻正面战场的压力。


    ISTJ尽职尽责的带领两位在皇宫里穿行,第一次来到这里的INFP甚至还驻足三秒,分神欣赏了一下照进花窗的落日余晖。哪怕是痛恨暴君和她的帮凶们到极致的ENFP,也不得不承认太阳王的宫殿确实是美的体现。


    他们是在会议室的门外分开的,INFP要去庭院实验室处理那些比过往更加棘手的I“试验品”,而ENFP则会在ISTJ的帮助下阻挠此时在远程指挥作战的INTJ。湖中魔女极为不放心与两位道别,非常认真地许诺自己会尽快前来支援。


    “他为什么会选择在主殿指挥战斗?”在离大厅还有三十米的地方,ENFP终于忍不住问出这个困扰已久的问题,她记忆中的那位将领向来做不出这么高调的选择。


    “因为没有人拥有ENTJ已经死了的证据,他需要尽可能保守这个秘密,”ISTJ滴水不漏地表述着自己对同僚的理解:“如果被外面的守城军知道君主已死,那对士气是个极大的打击,INTJ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我们到了。”


   “你准备好了吗?” ISTJ驻足于门前,回头看向ENFP再次确认。


    蓄势待发的女性回以一个坚毅,势在必得的眼神:“一直都是。” 


    随着一声巨响,雕花的大门被碾为尘埃,似乎是在说话的INTJ都转过身来:少女身姿轻盈,武器却是一把比她还长的战斧,看着沉重的巨斧却在她手里好似没有重量,轻而易举地破空袭去,迅猛而凌厉,极具压迫感。


    ENFP与INTJ的距离是如此之近,她甚至都能看清楚INTJ眼中那一丝震惊与困惑。


    如果不是那恐怖的战斗直觉,恐怕INTJ的身首早已异处,就如同和地面一起被劈成两半的王座一样,绝不会仅仅是让左肩的衣服划了个破口。等到几秒后下一次的,从背后而来的突进来临时,INTJ眼中的早已恢复往日的寒冰,再一次侧身闪过了ENFP的进攻。


    同时,黑白相间的小立方体自他掌心中浮现,随着层层拆解重构,以难以理解的速度旋转,放大,既分出部分形成了足以保护自己的悬盾,又直接的改变了地形,在ENFP的路线上建起不可预知的障碍物。


    紫黑色阴影中生成黑色与白色的立方体相互配合,阻拦了ENFP的视野,巨斧击碎眼前的黑块,却来不及去停下从天而降的白色立方体。


    ENFP不知道这具体是什么材质,但就刚刚的打击手感来说,这绝对不是她的身躯可以正面承受的——而她的队友也不会让她这么做:无数张蓝色魔力环绕下的纯白书页凭空显现在她的头顶,硬生生的停下了她头顶的巨物。


      ENFP现在有充足的时间调转巨斧,配合着书页将立方体击个粉碎 ,做完这一切后她轻巧的跳起,在空中给站在门口施术的白发青年递了个笑容。


    ISTJ身前浮着一本青蓝色的大书,刚刚的支援无疑正是他的杰作,而源源不断的书页也开始显现,与那些立方体所抗衡。


    站在碎裂的王座旁的INTJ同样也看见了这一幕,他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扬起下巴,指间再次操纵着遍布整个空间的立方体块向ISTJ袭去,冷声评价道:“叛徒。”


    ISTJ显然听到了这句话,他不置可否,心无旁骛地继续自己的法术,而ENFP则再次挥舞着她那般染上了绿色光芒的巨斧,将任何对ISTJ的危险尽数斩尽,又在他的配合下发起冲锋。


    “没想到我们配合还挺不错的。”当ENFP再一次冲刺无果落回ISTJ附近时,对着帝国军需官如此评价道。


    ISTJ闪过一块从斜后方突进的黑柱:“是的,很令人惊讶。不过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迟早不是他的对手。”


    ENFP高高跃起,一脚踩上从地面猛然凸起的黑柱,借力临空而上,观察着仅仅是站在几十米外,却身处于难以突破的防御之中的INTJ。他是如此的游刃有余,甚至没有挪动分毫步伐,法术在他的指尖流淌,而他甚至也刚巧抬起头,与半空中的ENFP对视,这个男人眼中的寒意比起多年前相见时只增不减。


    下一瞬便有影子裹挟着白块扑面而来,ENFP挥斧协防,却不想落入了INTJ所设下的陷阱。


    “下面!六点钟方向!” ISTJ忽然大声喊道,迅速的往那个方向调动着自己的法术,而ENFP也应声抽出右手凝聚着防御法阵。虽说还是晚了一些,避无可避的吃下了这一攻击,但及时的提醒还是让ENFP救下了自己的性命,只是人被重重地砸到了墙壁上。


    ISTJ猛地一挥左手,青蓝色的防御法阵及时出现,阻拦下试图造成二次伤害的立方体,但自身也因为分摊伤害而被震得连连后退,半跪在一旁狼藉之中。


    可恶,必须想办法近他的身,勉强从眩晕中清醒的ENFP一个翻滚躲过擦着头皮而过的法术,仔细思考着可能的破局点,却暂时未能找出一个可行的方法,眼下她与ISTJ都只是勉强自保而已。


    难道真的就止步于此了吗?


    不,不对,有人来了。ENFP抬起头,看见了从眼前飘过的绿色裙角。


    “这就是你的实力吗,INTJ?”

   

5.

    INTJ眯起眼睛,第一次后退了一步,第一次展现出如临大敌的架势,他当然认得眼前这个纤细温和,与周遭的狼藉格格不入的浅绿色身影。


    不老的湖中魔女,几乎是整个大陆上最擅长法术的人,普通人想不认识INFP都难,更何况是INTJ。


    终于是等到了。


    无人看见的微笑悄悄地攀上他的嘴角又很快消失不见,INTJ乐见于难得真正动怒的INFP,自然是做好了全力招架的准备。绿色的蝴蝶铺天盖地的飞来,将所触及的影子与立方体尽数化作飞舞的绿色光点,然而源源不断的障碍物依旧快速的生成着,与蝴蝶相抗衡。


    一时之间,紫色与绿色交织在一起,给战场染上醒目的颜色。眼见INFP加入,ENFP自然也不甘示弱,全然不顾身上的伤,浴血之下越战越勇,连挂了不少彩的ISTJ都调动着透支的魔力,尽可能地提供着支援。


    INFP的动作超出想象的快,魔女似乎是在起舞,她灵巧的靠近INTJ,指尖上缠绕着最朴素强大的法术,甚至有一次给他脸上留下了一抹擦伤。


    但似乎是INTJ说了什么,INFP有了只有两人共知的迟疑,居然在片刻有了停顿。


    战场瞬息万变,以魔女为首三重进攻之下,INTJ的落败自然是毫无悬念,在他分神对抗那纯粹的魔力蝴蝶时,被ENFP抓住了机会。ENFP突进的漂亮,当时他只来得及在身前浅浅的召唤出一层防御,而这份巨大的重击的余波绕是最强壮的战士也难以承受,何况是INTJ略显瘦削的血肉之躯,他整个人飞了出去,极为狼狈的吐出一大口血来,而书页与蝴蝶也从两面涌来,彻底压制住他。


    门外,也传来另外队伍的脚步声。


    “哐锵——”重剑与战斧碰撞在一起,拦下了致命的一击。


    但就算黑发男子不出手,绿色的蝴蝶和书页也做好了抵御这次攻击,保下INTJ的准备。


    “ENFJ.....?”ENFP茫然的抬头看了风尘仆仆的领袖,对于几位出手救下这个十恶不赦的恶徒甚有些震惊和愤愤不平,但还是停下了进攻。


    ENFJ把剑收了回去,这位领袖一路势如破竹,在极短的时间内指挥军队破开了如无头苍蝇一般的守城军的防御,匆匆赶到了这里。对于同伴的不解,他只是摇摇头说道:“我知道你的怒火,但是无论是谁都应该得到一场公正的审判。”


    随行的ESFJ拉过还在发呆的ENFP,手中提灯散发出青蓝色的光芒,开始抚平ENFP与ISTJ的伤口,而接受治疗的ENFP愣了一会才说到:“可是,我们都曾亲眼目睹他的暴行,无论是在灾厄之国还是太阳王麾下,INFJ,ISFJ,那些不得安息的冤魂——”


    “我没有为他开脱,但是你知道的,如果我们现在就处决他的话,这就是一场私刑,那不就和他们没有任何区别的了吗?” ENFJ声音温和有力,不带有压迫感。


    ENFP咬了咬嘴唇,再一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直到再次开口:“好吧,你说的是对的。”


【审判】    

    “…...他既是政治上和军事上的领导人,更是侵略战争的统帅。他公开承认了这些罪状,同时根据法庭记录的资料,已没有辩护的余地。该人罪状极其重大、无人可比。在此,法庭认为该人被起诉的四项原因皆为有罪。” 


    “INTJ。基于你在接受的起诉书上的诉因,泛大陆军事法庭在此宣布你将受绞刑,五日后执行。”


    最高大法官掷地有声,宏亮的声音回响在空旷雄伟的法庭当中,宣读着对于INTJ的审判。当事人一如既往的沉默无言,哪怕是最后的刑罚被宣布时都没有抬一下头,堇色的眼睛冷漠的看着窃窃私语的陪审席。


    作为重要证人出庭的ISTJ,则紧紧的盯着INTJ的脸,似乎想从上面看出什么。


    正如现在一样,哪怕是昏暗的地牢光线让他看的不够真切,ISTJ仍旧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可INTJ似乎永远都是同一个表情,无悲无喜,既不因为胜利而激动,亦不因为失败而愤怒。


    如今身份被揭晓,被人民授之于爱戴的ISTJ遣散了带有着些困惑与担忧的守卫,独自一人站在铁狱之前。帝国之影如今作为最危险的囚犯孤身被困于其内,除了手脚上的镣铐,他的脖颈上还有着特殊的法术抑制环。


    ISTJ为一个问题而来,为很多问题而来。

    

    “INTJ,”这是最后一天,ISTJ知道再不问出这个问题,他从此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为什么?”


    INTJ好像是笑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ISTJ,你一直都很有条理的。”


    ISTJ噎了一下,握住铁杆的手猛的收紧了,沉默了几秒才从自己诸多困惑之中组织起语言:“审判之中,你未曾给自己辩护,其中有不少罪名有失偏颇。我——就算改变不了结局,真相也不该被埋没。”


    “我很感谢你仍然按照约定不曾提及我们对你行为的指示与知情,”INTJ的不疾不徐,充满着耐心对待这场最后的谈话:“何况他们所说那些作为与罪行,都是我亲手制造的,这就足够了。”

    

    “……你明明从最后的对战时就有机会离开,而不是留下沉默的接受这场私刑审判,”ISTJ点明出他最核心的疑点,绞在一起的眉毛展现了他的纠结:“你为什么...不仅不离开,甚至还要把自己送给死亡,你也是,君主也是。而我…而我却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亲手推动了这一切。”


    “ISTJ,这就足够了,”INTJ看着白发青年反反复复握拳又松开的双手,语气里竟然带上了一丝温和:“我们有着赴死的理由,对我来说,这是一场必须执行的审判,世界绝不能遗忘我们的罪行。”


    “但这场审判参杂着同态复仇的怒火,而他们和我一样对你们的出发点茫然无知,” ISTJ推了推眼镜,低下头:“你仅仅是被作为了一个被集火的意象,一个仇恨的目标,这,并不正确,你作为个体不应当遭受这样的不公,司法的意义也得不到体现。” 他过去的经历都在追逐着绝对的公正,却不想如今成了“不公”的帮凶,谋害朋友的凶手。


    “可这正是我所需要的。身为唯一剩下的主谋,如果我们的所作所为得不到审判与惩戒,被我们所摧毁的崩塌秩序就无法重建。我们作恶,但并不代表这是应该被提倡和传播的。” 铁链与地面接触发出声响,INTJ似乎是换了个姿势。


    “没有人,至少这里没有人能够审判你们,法庭上没有一位可以复现出过去的真相,你们的‘恶’只是被胜利者之‘善’而塑造而出的。” ISTJ并不认同,在绝对的公正之下,真相理应昭告天下才是——


    昏暗的地牢灯光明明暗暗,只足以让ISTJ看清楚INTJ那静如止水的表情:“不要着眼于死者,不要深究已经不重要的过去,看向活着的人。这不是司法意义上的审判,这是给予未来的儆戒,是在宏观层面上永载史册的警告。”


   ISTJ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在等待着INTJ的继续。


    “群众的怒火应当得到平息,如果我抽身离去,全身而退,被我们摧毁的摇摇欲坠的公义已经再也承受不起这样的打击,那么社会秩序在这场浩劫后的重建将颇为艰难。我们暂时的放弃道德,但人类社会的维系仍旧要靠它来推进。唯有我的鲜血和死才能弥补这一切。” INTJ说的笃定,一切仍在他所推演的沙盘上运行着。


    又是一阵沉默,前任内政大臣并没有给出明确的回应,稍过片刻,他踌躇着又开口道:“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通过几个不知实情的证人,把君主的下达的指令也揽到了你自己身上?就算不这么做,你刚刚所提到的事情也可以顺利运行。”ISTJ终于愿意看向INTJ,如今话已经说的明白,无论ISTJ接受与否。


   INTJ终于得以对上那双蒙了些水雾的蓝眼: “一份小小的私心,全然暴戾恐怖的形象必然会掩盖她的光辉,可我仍旧想要擦去一点,好让她的那些超前的想法不被此所掩埋,你比我更理解她有些惊世骇俗的规划和建设,对吗?”


    ISTJ面部表情似有松动,他点了点头,未曾把他那句“我可以送你走”说出口,INTJ的答案昭然若是。


    INTJ目送着ISTJ略显失魂落魄的身影走远,待到消失不见才又开口说道:“如果你还不来的话,我都考虑要越狱来找你了,魔女。”


    女人从阴影中走出,面上却尽是寒霜,昔日成群的绿色蝴蝶只带了一只,随着主人的动作才应声发出绿色的光芒。


    “我都不知道你会开玩笑。” INFP冷冷的评价道。


    INTJ毫不意外于这位不速之客,只是回应道:“和ENTP待在一起那么久,想不会都难。”


    “他在哪里。” INFP不打算和他玩那些暗示游戏,直切入主题。


    “正如我所说,ENTP已经死了,”INTJ抬头直视着INFP的灰色双眼,果不其然看到了随着自己这句话而猛烈收缩的绿色瞳孔:“你这几日也应该也证明过了。”


        是的,ENTP,那位的惊天欺骗让湖中魔女怒不可遏,却又迷雾重重,INFP一直在找着那个为数不多能成为她的客人的旅行者,到头来却发现他满手沾染着她厌恶至极的鲜血。


    “胆小鬼。” INFP冷笑一声,表情变幻莫测,不知悲喜:“所以他恐惧于我找他算帐,让你来应付我?”


    “他要我告诉你’灾厄我替你杀了,帮我们做件事吧’。” INTJ不打算处理那句带有几分气话成分的质问,直接的抛出了故友离开前对他的委托。

    

    一瞬间,INFP又回到了前几日的战场之上时,她与INTJ擦肩而过时,听到了这位陌生的,被曾经的ENTP描述为“没有感情的严肃古板”的男人开口所述的惊雷:“ENTP已死,灾厄亦然。”


    在ENFJ胜利的翌日,尘埃尚未落定之时,INFP就独自一人前去确认了她过去和INFJ一同对抗,而无法彻底杀死的“灾厄”,真的已经彻底消失了,连其概念都不复存在。她到这时才意识到ENTP当初没有完全的骗她,或者说她被他骗了两次。魔女也试图找到这位下落不明的“旅行者”,想要来场对峙,却遍寻无果,最终不得不接受了对方可能真的已经死了的事实。

    

    “为什么是我?”INFP抛出一个问题,最后一次验证她那冥冥之中的猜想,确保这不是什么巧合或者胡言。


    “你我是最后知晓灾厄存在之人。”INTJ答道:“而你已经出于‘善’保守了这个秘密足近百年,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眼前这个狼狈的身影与记忆中意气风发的ENTP的豪言壮语莫名重叠起来,INFP不得不接受了那她不太喜欢的猜想——四位筹备了一出漂亮的戏剧,他们是真的借此与灾厄撕杀。


    但无论结果如何,INFP都不能接受这种藐视生命,滋生痛苦,残酷而无情的铁腕手段,但木已成舟,追求效率的几位已经先她一步达到了终点,没有任何比较还有存在的意义可言。


    “哼...我仍不接受你们的行为方式,但,说吧,我会酌情而做的。”


    “我希望你能随后宣布ENTP和INTP都死于你之手,ENTP曾经留下了一把弓在武器库,你可以使用那个为证据,同时对ENTJ棺木中那具非真实的遗体保持沉默。” INTJ言简意赅,阐述了自己的请求。


    “……你们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难以理解,我为什么要替你们说这个弥天大谎。” INFP扬了扬眉毛,虽然已经在心里答应,但她需要更多的解释。


   “我们本立足于‘人类’这一概念,任何超出边界的传颂都是无妄之加,”  INTJ今天已经解释了很多了,他从来没有和三位之外的人说过那么多真实的心里话:“我们的死亡都要被世人’认知’,但ENTP和INTP两位都无法得到合理的解释,我不想没有依据的死亡被传为怪谈——你也知道凭着世人对三位的恐惧这会滋生出什么。我请求你击垮我们,抹杀我们,避免概念的长生种从我们的尸骸里再次诞生。”


    “我答应了。” 

    

    话音未落,魔女就已消失在阴影之中。

    

    地牢到处刑台这段路,INTJ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来完成。狂热的民众早就把路的两边的挤得水泄不通,在“太阳王”的死讯被宣布后,他的死亡成为了受尽苦难的人们唯一可见的发泄之口。


    他们仇恨着,呼喊着,蜂拥而至的人群恨不得生吞活剥了INTJ,哪怕几分钟他就要迎来死亡,他们仍然肆无忌惮地宣泄着自己的厌恶。押送INTJ的守卫都不得不多次驱散混乱的人群,避免他们直接对INTJ动用私刑。


    疯狂的,极端的,愤怒的,连最年幼的小孩都知道在他的肖像上画上红色的叉。


    他在世人眼中罪行昭彰,无数的恶意,谩骂,憎恨环绕周围,而他毫不受漫天污言秽语的影响,甚至内心也不为此而产生一丝动摇和不平。他只是一步一步坦然地走向着自己最后的终局。

    

    ISTJ拉上窗帘,不愿再去看人满为患的广场,也不再去看那个几乎是独自前行的紫色身影。


    把救世主送上绞刑台,这听上去多像是一个讽刺笑话,可不会有任何人知晓他们的“救世”,永远不要有。


   INTJ终于还是走到了绞刑架之下,魔女在无人注意到地方扭开了头。


   他一步一步踏上了楼梯,不紧不慢,从容自若。


    INTJ最后抬头看向了ENFJ所在的方向,尽管人潮使得他捕捉不到他的身影。


    回过神来时,行刑者例行公事的询问这位十恶不赦的受刑者是否还有什么遗言。


    他摇了摇头,脸上挂着难以藏匿的释然,“我没有什么可说的,行刑吧。”


    嗯,如果是ENTP在这里,他肯定还要来段不知所云的即兴演讲吧。


    绳索套上他的脖颈,死亡如约而至。


尾声

    泛大陆共和国建立的第二年,著名的武器匠人ISTP发表了一系列可在本质上推动世界进步的魔法与物质相关研究论文,其坚称这是他不愿透露姓名的一位友人所作,至今这位“朋友”任然是个谜团


    备受敬仰的湖中魔女INFP在独自远行三月后宣称已经诛杀了潜逃的ENTP与INTP,并带回一柄残损的弓作为证明。并在局势平稳后再次神隐而去,从此再无人见过她的踪迹。


    核心王城的一且重建工作都在ENFJ井然有序的指挥和ISTJ慎密严谨的计划下进行着,而ENFP则与ESFJ走遍各处,协助每一片区域都获得新生。


    ESTJ则出手帮助军队重组,收编,重建着帝国的残部,ISFP与ESFP也暂时放弃了环游世界的计划,用着各式各样艺术抚慰着人们经历了浩劫后的心灵,引导着世界焕发新生。


    历史与时间的滚滚长河奔流不止,人类群星闪耀其中。


END.


🌹玫瑰枫糖浆🍁
因为很喜欢这张所以lof也传传...

因为很喜欢这张所以lof也传传!

(国拟设定为征得老师同意后使用)


原:春日可可

水印是俺的企鹅 同好摩多摩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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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拟设定为征得老师同意后使用)


原:春日可可

水印是俺的企鹅 同好摩多摩多!

皓月卧云

  一位作者死后下了地狱。


  第一位审讯官问他:“你为什么死?”


  “因为我写了一部作品。”作者说,“这部作品完全出自我自己的喜好,然而有一些人很激烈地拒绝接受它。他们觉得它伤害了他们的利益。于是他们人肉我,网暴我,威胁我,伤害我的同事、朋友和家人。最后他们害死了我。”


  审讯官点点头。


  “很好,看来你是写了不该写的东西,做了不该做的事,伤害了他人的利益而罪有应得地死去。你继续向右走吧!”


  于是作者继续向右走。...


  一位作者死后下了地狱。


  第一位审讯官问他:“你为什么死?”


  “因为我写了一部作品。”作者说,“这部作品完全出自我自己的喜好,然而有一些人很激烈地拒绝接受它。他们觉得它伤害了他们的利益。于是他们人肉我,网暴我,威胁我,伤害我的同事、朋友和家人。最后他们害死了我。”


  审讯官点点头。


  “很好,看来你是写了不该写的东西,做了不该做的事,伤害了他人的利益而罪有应得地死去。你继续向右走吧!”


  于是作者继续向右走。


  第二位审讯官问他:“你什么时间死?”


  “我死在一个深夜。”作者说,“城市很安静,大家都睡了。我坐在我的楼顶,望着那些拉着暖色窗帘的窗子。一扇窗口里睡着一个家庭,一束灯光照着一篇故事。爱人相依相偎,母亲守护孩童……这时我从楼顶坠落。”


  “嗯,看来你是死前还给其他人造成困扰的人。”审讯官抬起眼睛,“你破坏了这样祥和的夜晚,你的肮脏的鲜血污染了宁静的人间。大家都好好地生活着,为什么你非要打破这样的平静呢?你会给社会造成多大的恐慌与负担?——你继续往东走吧!”


  于是作者继续向东走。


  第三位审讯官问他:“你怎么样死?”


  “我是自杀的。”作者说,“我自己从楼顶跳了下来。我的手机已经关机,所有社交账号里都是辱骂我的消息。关于我的谣言已经散布到我的学校,我的个人信息也已经在网络上公开。……我的父母被他们侮辱,朋友被他们谩骂;甚至是我的热爱,也因我而蒙耻。我自由的权利已被剥夺,我成了监控器下时刻被人紧盯着的报复工具。……我不再是健全的人了。绝望使我从此跳了下去。”


  “你可真自私。”审讯官冷笑一声,“你没有父母吗?没有亲人和朋友吗?你就这样死了,逃避了一切责任,对身后的事不管不顾?而且一开始不是你的错吗?不是你害了你的家人朋友吗?你以为逃避就能解决一切问题吗?就为了这样一点小事,你不觉得自己很幼稚吗?不觉得死得很无力吗?你为什么不能坚强一点?你值吗?你对得起那些活着的人吗?……算了,你继续向北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于是作者继续向北走。


   第四位审讯官问他:“你有过什么罪?”


  “我不该死。”作者回答。


  “不,你不该活过。”审讯官哈哈大笑,“你死了倒好了,以后再也不会有罪;你活着时才最耻辱,你自以为的正义,其实不过是幼稚——”


  作者甩开审讯官,继续向前走。一路向前。


  他穿过整个地狱,耳中灌满咒骂和诘问。


  直到他的面前横住一条长河。


  第五位审讯官面色很祥和。他温柔地拉住作者的手,引他到河边坐下。


  “这是忘川河吗?”作者问。

  “这是生者为死者流下的眼泪。”审讯官说。

  “这里有一滴是为了我吗?”作者问。

  “这一整条河都是你的。”审讯官说,“每个人死后都有一条河。”


  作者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前面就是引渡口了。”审讯官说,“过了那里,你就将轮回转世,重回人间,自然也会失去这一世的记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没有做错什么。”作者说,“我没有做错。是他们先伤害了我。”

  “……是啊,你没有做错!”审讯官愣了一下,随即笑开道,“但这里是地狱嘛!他们说那种伤人的话,也是他们的任务,地狱可从不会优待人类……”


  “不,这里不是地狱。”

  作者打断了审讯官的话。


  “这里依然是人间。”


  说罢作者纵身一跃,像他在生前最后的那一次飞行那样,沉进了他的河。

  冰冷酸涩的窒息之中,他却感觉自己被前所未有的温暖包裹着。


  作者去了天堂。

Selena

【绮噩组】无尽夏

「歌剧院」联文组14:00

主题:“一本小说,名为你我”

下一棒: @Az的楓吹生活b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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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 向:噩梦之影*狼美人,偏狼美人中心向

现代非典型灵魂伴侣paro,每个人都有一位命中注定的灵魂伴侣,在遇见彼此之前会一直保持年轻,相逢后则与对方一同老去

预警:人物OOC;人物三观极度不正;有关于人物过往多段感情经历的描写(涉及BGGL);略致郁;考据无力,错漏百出,求捉虫

二次预警:是篇雷文,能上雷文墙的那种程度,阅读过程中若感到不适请尽早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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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剧院」联文组14:00

主题:“一本小说,名为你我”

下一棒: @Az的楓吹生活b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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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 向:噩梦之影*狼美人,偏狼美人中心向

现代非典型灵魂伴侣paro,每个人都有一位命中注定的灵魂伴侣,在遇见彼此之前会一直保持年轻,相逢后则与对方一同老去

预警:人物OOC;人物三观极度不正;有关于人物过往多段感情经历的描写(涉及BGGL);略致郁;考据无力,错漏百出,求捉虫

二次预警:是篇雷文,能上雷文墙的那种程度,阅读过程中若感到不适请尽早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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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忍是美人的天性、习惯与宗教。

                                 ——《鲁米抒情诗》

Scene 1

        拍卖会台上镁光聚焦,灯下的玻璃展柜却空无一物。未及座上的竞拍者们表现出惊疑,灯光陡然扫向旁侧,一位红发女郎款步登台。她身姿窈窕,妆容精致,一袭鲜红鱼尾长裙吸引无数人的目光。然而她的颈饰与裙装并不协调,吊坠竟被做成一簇浅蓝绣球花的模样。随即答案揭晓——她在台上站定,素手拨开发丝解下项链,端端正正放进展柜光圈中央。

        镁光灯从女郎身上迅速移近展柜,那抹鲜红便随之隐入黑暗,宛若人鱼娉婷摆尾,转瞬之间没入深海。

        以给自己当模特而著称的新秀珠宝设计师塔莉莎·莱斯利小姐再次将自己送上多份小报的头版头条。翻了几番的成交价格,行人的目光洗礼,六七位登门的专栏撰稿人,这些全都恰如所料。不过……

        “不过我真的没想到,会收到您的酒会邀请。”塔莉莎将目光从漂亮的斯宾塞手写体上移开,放下邀请函朝桌对面穿着休闲西装的青年嫣然一笑,“庆祝签售会成功举办的方式居然是逛拍卖行吗,‘噩梦之影’先生?”

        彼得·菲茨杰拉德,两年前获得安德伽奖(注①)提名而在小说界崭露头角的年轻作家,作品多为惊悚怪诞的意识流短篇小说。由于题材过于独特,业界对其毁誉参半,他本人却不甚在意,在受到几位同行“创作小说的目的不该是为读者制造噩梦”的批评后,正式定下了自己的笔名“噩梦之影”。

        塔莉莎并不是作为他的书迷而赴约。收到邀约时她只是觉得好奇,一位惊悚小说家会出于什么目的花高价拍下一串砗磲(注②)制的绣球花项链。真正见到对方的那一刻她才恍然想起——或者不如说是感受到——“灵魂伴侣”一说,心中略微有数,熟稔但也轻松地开启话题。

        “作家出现在哪里都不奇怪吧?”彼得回以微笑,“我们必须经常到处走走,因为我们自己都不知道灵感会在何时何地迸发——您作为珠宝设计师应该也有同感吧?”

        “这倒确实。只是……从您的作品风格来看,您可不像是会喜欢这件‘无尽夏’的人哪。”

        “从您在拍卖会上亲自戴着项链上台来看,您也不像是会制作出它的人。明明是那么张扬那么明艳的一位女士,却也能耐下性子从砗磲陈料中一颗颗挑出大小合适的,再镂刻、染色、缀成花球……看来矛盾的人不止我一个。”

        “我设计‘无尽夏’的初心只是喜欢这种花的名字。如果把人生的不同阶段比作不同的季节,青年时代就该是夏天。那么,遇见灵魂伴侣之前的人们就仿佛拥有无尽的夏天,某种程度上也不赖。至于我自己登台的目的,纯粹是炒作。我的‘无尽夏’与之后的几件珠宝相比有个天然的劣势,想拍出好的价钱只能用些手段去弥补。”

        “劣势?在我看来整个贝壳大类对制作绣球花样子的珠宝而言都是很合适的材质,带有一定球面弧度的砗磲又是其中最理想的一种。”

        “我说的劣势不是材质也不是设计,”塔莉莎弯起一双狐狸眼,“而是作为设计师的我,还活在世上。于是对竞拍者而言,我的作品不是‘拍一件就少一件’,而是‘她设计的下一件也许比这件更好’;对拍卖行而言,我的作品不能被随意解读,不能被强加上某段编造的能提高价格的传说故事,因为我随时可能出来否认……说起来,这种理念被扭曲的恼人感受,您应该很能理解吧?”

        彼得听到“我还活在世上”时似乎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接住话题。“我对此看得比较开。我很喜欢‘作品完成,作者就死了’这句话,读者对文章的理解方式来自于他们每个人不同的生活经历,对内容理解的侧重点和我不一样很正常。所以说,”他耸耸肩,目光瞥向几位不请自来的同行,“就算有几位读者咬定了我是在‘制造噩梦’,我也不太好去计较——万一他们并不是被我挤掉了提名名额,也不是眼红我的小说集销量,只是真的过于胆小呢。您介意到阳台边走走吗?”

        塔莉莎笑着起身去挽彼得的胳臂,略仰起头向他耳际低语:“为了找非禁烟区就任由他们到参加酒会的出版商面前说闲话?”

        彼得脚步未停:“您看了我的书觉得我不会喜欢‘无尽夏’,却觉得我会在意几位出版商吗?……不过,您怎么知道我在找非禁烟区?”

        “因为我也在找啊。您看见我的衣着和行为觉得我的设计风格不该是‘无尽夏’那样的,却不觉得我是个女烟客吗?”行至阳台,塔莉莎从手包里取出一盒Sobranie烤烟,在已经燃起烟的彼得眼前晃了晃,“看来我们是同一种人?”

        彼得没有正面回答:“……如果我想以您为原型写一部爱情小说,您会同意吗?”

        “怎么?打算换风格了?”

        “您一定听过‘灵魂伴侣’一说。很惭愧,我作为小说家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我看见您登台那一刻的感受,我只能说,我本钟爱无序的、错乱的乃至鲜血淋漓的文字,但看到您的第一眼,我想为您写部罗曼史。”小说家停顿片刻,伸手轻触她的指尖,“那么,您愿意和我去看看人生的秋天和冬天吗?”

        塔莉莎没有说话。她只是从盒中取了一支烟衔至口中,踮起脚尖向小说家索要了一个烟吻。

        女式香烟的滤嘴被印上口红痕迹,珠宝设计师在缭绕烟气中眼波盈盈地注视他,鲁特琴般的嗓音因烟草喑哑了些许:“借个火,不介意吧?”

………………………………………………………………

注①:虚构奖项

注②:1983年被列为世界稀有海洋生物,因此文中使用陈料而非新料


Scene 2

        塔莉莎从玄关转进衣帽间。她反锁房间后并没有急于换上家居服,而是挪开最小的一只衣橱,取出钥匙开一道暗锁。担任钥匙扣角色的三朵砗磲蓝绣球随手腕的动作打了几个转儿,锁舌轻响。一块地砖上翻,显露出仅容单人通过的狭窄楼道。塔莉莎借着手机屏幕的光亮缓缓下楼,高跟鞋上的麂皮流苏一步一晃。

        和彼得确定关系已经三个月了,也该下来给他腾个空位啦。

        塔莉莎按开手机的照明模式,光束打在被置于木桌的一排瓶瓶罐罐上。这些容器的材质各不相同,离暗门较近的两三只像是年代不同的实验室使用的鸡心瓶,最远的一只则已是古朴的陶罐。但它们的内容物没什么不同——福尔马林以及浸泡其中的眼球。

        这就是“无尽夏”的秘密。与灵魂伴侣共度余生的确是件美好的事,但世界上美好的事有千千万万件,为什么要为一片绿叶舍弃整个夏天呢?

        塔莉莎不愿老去。因此,她遇到灵魂伴侣的那一刻也是她谋杀计划的开端。杀死命中注定的爱人,留下眼球作为纪念,享受几十年的恣意时光,然后——下一位。

        她走近离门最近的那只鸡心瓶,低下头与它盛着的一对蓝眼珠“对视”,任思绪飘飞进上个世纪的战火硝烟。那是塔莉莎漫长生命中格外黯淡的几年。那段时间里,她不得不整月穿着灰扑扑的衬衫裙待在肮脏的防空洞里,和其他躲避纳粹空袭的人还有伦敦的老鼠争抢半罐午餐肉;又不得不把显眼的红发盘起再用宽檐帽子遮掩,踏过烟尘弥漫的断壁残垣去寻找还在营业的邮局或发报站点。她在等人——或者不如说等一个消息,关于那对眼睛主人的消息。

        那对蓝眼珠曾一度是她那段岁月中唯一的亮色。那位空军中士曾给她带来一支准心略偏而被军队弃用的韦伯利左轮,手把手教她装弹、瞄准、适应后座力:“有总比没有好,用它保护好自己。”他也曾和寻常年轻人一样同她打情骂俏。尼龙成了军需用品后的一天,塔莉莎买不到丝袜,他却捧着一套崭新的咔叽军装进了门。塔莉莎嗔了他一眼,扔给他一支眉笔再背过身:“小腿后面我看不到。帮我画丝袜的格纹,要画齐!”她甚至能一字不差地回忆起他临别时的话:“空战中战机驾驶员的平均存活时间是四周,如果……也许你能遇到其他失去灵魂伴侣的男人。”

        这就是她等待的原因。塔莉莎希望他回来,因为爱他;塔莉莎亦希望他战死,因为那意味着她不必亲手杀死他。她日复一日等待消息,两个好消息任选其一。

        最终他所在的那支编队凯旋。塔莉莎隔着人群向他招手,瞧见他跟来后便拐进错综复杂的巷道。躲避空袭的日子让她比她的恋人更熟悉巷子的布局。她轻轻松松绕到他背后,在三十码外瞄准他的上左背,扣动了韦伯利左轮的扳机——准心是偏的,塔莉莎也没想去校准。她的恋人要死于意外,死于流弹,而准确击中心脏的流弹实在罕见。因此,这位轰炸过柏林的空军中士要在胜利的日子万分不幸地被一颗“流弹”击中大动脉,在与喧嚷人群仅一墙之隔的小巷里,万分痛苦地因失血过多而死去。

        塔莉莎看向相邻瓶子中的褐色眼珠,一张青涩的面容于她脑海中浮现。是维多利亚晚期的事了吧。那时这对眼球还待在一位有些粗心的试剂店学徒的眼眶里。那是个脸容青涩的年轻人,每当感到窘迫时便会无意识地抓挠自己乱糟糟的卷发。他时常把试剂的用途搞混,往染料里错加香料或把色素滴进止痛药水都是家常便饭,但他要求的工钱最为低廉且没有捅出过很严重的篓子,所以始终未被辞退。她还记得小学徒送她第一件礼物时的样子,紧张到连话都说不流利,只会一个劲儿把东西朝她面前推。她收下礼物后半开玩笑地在他面颊上吻了吻,年轻人“腾”地红了脸,又开始挠头发了。

        小学徒没能活着送给她第二件礼物,因为粗心的他“意外”地把一些铊加到了自己的杯子里。店老板感到很可惜,因为工钱这么低廉的学徒不好找;同时又庆幸中了铊毒的只是学徒而不是主顾。小学徒的尸体被运出店门后就没人在意了,塔莉莎轻松地找到他,剜下他的眼睛,把它们装进他送的那件礼物——此刻她注视着的这只鸡心瓶。

        再旁边的那只瓶子里只有一颗眼球,腐坏程度比前两对高一些,但还能辨清墨绿的虹膜。这枚眼珠属于19世纪初一位19岁的贵族小姐。由于患了肺结核病,她比同龄的女孩们更加苍白纤弱,性格也更怯懦,与人搭话的声音总是十分细微。但偶尔她又会表现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勇气,可以为了一个缥缈的绘画梦想和塔莉莎的只言片语私自逃出家门。为了不让她被族人找见,塔莉莎在城郊为她置办了一间阁楼。白天她待在里面作画,入夜后塔莉莎才带她出门幽会。“我简直是个塔楼公主。”她曾这样说笑着回眸看正为她挽发的塔莉莎,“这里的布置不比我家差,墙纸多好看!”

        她说的墙纸是用法国的“巴黎绿”染色的,典雅美观,但染料中含有砷,用作装潢便是慢性毒药。其实那时还没有“砷”的概念,但与御——一位能在真正意义上永生的东瀛狐女——的一面之缘,让塔莉莎比那个时代的人们更早明白了“巴黎绿”的妙用。塔莉莎还记得东瀛来客的原话:“要用到那种材料啊……真是奇怪,在东方那可被称作砒霜呢。”

        其实塔莉莎本不必在墙纸上做文章,女孩的肺结核病已经能替这位爱情骗子达到目的,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女孩才是更需要杀死灵魂伴侣续命的那个。但塔莉莎希望更快一些,又要让女孩的族人认定她亡于旧疾。所以她以礼物之名选定了“巴黎绿”的墙纸,凭着一腔孤勇飞蛾扑火般追求梦想与爱情的塔楼公主,最终在那间象征着梦想与爱情的阁楼里油尽灯枯。

        女孩的贵族身份使她的死讯受到很多关注,塔莉莎只能等到风头过去再去摘她的眼球。不出所料,两只眼球都已有了一定程度的腐坏,塔莉莎带走了更完整的那只。

        ……

        塔莉莎在这天追忆了她杀死的每一位灵魂伴侣,在每件容器上都烙下一个吻。她曾经思考过自己为何会在把每次谋杀伪装成“意外”的同时保留可作为证物的眼球,又为何不在随时代变迁换用更先进的防腐药物时一并换掉陶罐等根本不适合存放眼球的容器。这几十年她意识到,这些问题都可以换个方式问出来:

        “为什么你明明爱着他们,却忍心杀死他们以得到无尽的生命呢?”

        为什么呢?或许她爱他们不够,或许她爱自己太多,又或许兼而有之。

        她想不出也不需要明确的答案。从杀死第一位灵魂伴侣的那刻开始,她便不可能再停手。

        但这回有些麻烦了。倒不是“下不了决心”之类的,而是……

        塔莉莎瞥见鸡心瓶身映出的自己的面孔,手机屏幕的冷光把她的肤色照得苍白。

        这几十年来的科技发展太快了些,制造“意外”的难度被拔高到之前的几百倍。信息技术的降维打击下,布局精巧如珠宝镂刻的谋杀案不再难以告破,完整的殡葬体系也让她难以在杀人后找到摘取眼球的机会。所以……她必须在杀死彼得后立刻剜下他的眼球,然后把整件事伪装成“意外”。

        这真的……可能么?

        手机有提示音响起,彼得在MSN上给她发来了几条消息。

        鸡心瓶身映出珠宝设计师小姐逐渐勾起的唇角。


Scene 3

        夏末秋初的阳光溜过叶隙再扑入车窗,斑斑驳驳洒在塔莉莎身上。

        驾驶座上的彼得偏头看她:“热吗?要不要关窗开空调?”

        “用不着,这几天的阳光已经没那么灼人了。”

        “是啊,秋天要到了。赶紧去瞧瞧那间老屋子,再迟就又要被枯枝落叶埋了。”

        彼得说的“老屋子”是他从远亲那里继承的一座老宅,据说建于19世纪末,但过于偏僻的位置使屋子一点都不适合长住。小说家既找不到愿意接手它的买主又不想自己住过去,就把老宅晾在那片林子里,隔三差五去打扫打扫,或者像今天这样过去转转寻找灵感。

        还真是“作家出现在哪里都不奇怪”呢。第一回见面是在拍卖行,后来约会的地方从抽象派画展到鬼屋器材室再到空置的停尸间,这会儿又是老宅……灵感来源真多元。

        但他大概无法按原计划写完那部爱情小说了,因为他提出的这次邀约对塔莉莎来说,不啻是天赐良机。老宅。树林。位置偏僻。多完备的“意外”火灾条件哪,甚至还能给她摘取眼球的行为打掩护——如果想藏起一滴水,理想的藏匿点是整片大海。当见到一整具已然焦黑碳化的尸体时,谁会注意某处软组织的不翼而飞呢?就是可惜了那张脸。

        也不必担心如何隐去自己踪迹的问题:她的亲人尽数留在了16世纪;设计师职业高自由度的特性让工作伙伴们习惯了她突兀的消失与出现;小报记者忙着追逐新的热点,不会揪着一个卖作品还要自行炒作的新人设计师不放;即使彼得住所附近的监控在早上拍到了她,但从下午起经过的路段就没有摄像头了,这么大的时间空档,调查人员可没法咬定她进了老宅。

        至于火源么……

        她念及初见时交换的那个烟吻。她的小说家先生吸烟哪。

        晚餐。酒精与掺入其中的过量安必恩(注③)。熟睡与因此而“意外”未熄灭的烟蒂。烟尘与随之而来的窒息。挖眼。葬身火海的小说家。

        这是她想改写出的情节。

        车子稳稳停在老宅门口。彼得绅士地为她拉开车门,开玩笑般学门童做了个“请”的手势:“祝您参观愉快!”

        “我光是‘参观’就行了?按你上周在MSN上说的规划,我们可要住两晚,”塔莉莎指指后备箱,“所有东西可都要你来搬咯?”

        “重活当然归我。”

        塔莉莎没有推让,踩着细高跟“嗒嗒嗒”踏上了门口的石阶。反正装着安必恩的药瓶在她自己拎着的提包里。旧宅的门廊地板也是石质,但由于铺设了产自东方的地毯而不显得冷硬。门廊一侧有一个伞架和两把高背椅。一楼的主要房间是餐室和会客室,中央各摆了一张雕饰厚重的哥特式圆桌,旁边围了五六张皮面座椅。看来这老屋最初的住户是个中产阶级家庭,很经典的小说背景。

        二楼和三楼的布置也同样中规中矩。被折叠门分隔开的温室、乐室与画室,以及全家人的卧室与更衣室。塔莉莎心头升腾起一丝微妙的异常感,无意识地用指尖拨弄着发梢。对一位文风怪诞的意识流小说家来讲,这宅子是不是……太正常了些?来拍拍照片做环境描写的参考还好说,但灵感真能找得到么……?

        算了,反正还有一层不是么。按照19世纪房屋的基本布局模式,顶楼会有仆人的住所和储藏室,还能找到由顶层直接通往地下室的后楼梯。也许所谓的怪诞色彩会在那里体现也说不定……

        她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一步步登上顶楼,最后一级阶梯正好停在储藏室门口。不同于经典布局中常用的木质置物架,里面只有一只样式朴素的大衣橱。总算是找到一点独特之处了,打开看看吧。

        衣橱的门发出使人牙酸的响声,随门扇转动而掉落的灰尘弥散开来。在看见衣橱所置物品的全貌后,一向明艳精致的设计师小姐软了腿,以一种极狼狈极不体面的姿态颓然跌坐。

        那是一具骷髅。白骨上附着的布片依稀能辨出浅棕色衬衫裙的式样,皮肤肌肉等软组织早已尽数腐去,唯一勉强称得上完好的,是她——或者说它——指骨间夹着的一只信封。

        塔莉莎颤抖着膝行向前,不顾被灰尘染污的裙摆和被木刺划破的肌肤。看清信封上字样的那一刻,她的头脑开始嗡鸣。视线所及之处仿佛都褪尽色彩只余黑白,唯有信封上的字眼仍然鲜艳,似要化为流体涌入她的眼眶,占侵她的全副心神。

        蓝黑色的是手写的地址。是彼得常用的斯宾塞手写体。

        鲜红色的是邮戳。上面的年份是——1943.

        说得通了。全部都说得通了。从初见时她说的“我还在世上”为何会让他怔愣一瞬,到他邀请她来偏僻老宅的真实目的,一切的一切都昭然若揭。

        三个月前一起吸烟时,彼得没有回答“看来我们是同一种人”的原因,与她回避“是否愿意一起看人生秋冬”的因由,如出一辙。

        他们是名副其实的灵魂伴侣,因为他们的的确确是同一类人。

        也许她的这位小说家后辈还更高明吧……比起因过往的胜利而自负、交往三个月后才开始制定计划的她,彼得见面时那句“作家出现在哪里都不奇怪”和之后选择的异于常人的约会地点,都早已为今天埋下伏笔。抽象派画展、鬼屋器材室、空置停尸间。前往旧宅的行为,就这么被合理化了。

        木楼梯上又传来了吱呀声,她的小说家先生往顶楼来了。

        她费了几百年的功夫躲避人生之秋、人生之冬,但现在秋天与冬天一齐找上门来了。

        她缓缓起身,拂去发丝与衣裙上沾染的灰尘,从提包中取出件什么握在手心。

        她款款走向门扉,在一个不会遮住那位“骷髅小姐”的位置站定,调整出一个用于面对竞拍者目光或记者镜头的微笑。

        她说:“Every family has a skeleton in the closet(注④),right?”

        回答她的是划过颈项的刀锋。

        她能嗅到的腥甜气息越发浓重,她的视野越发昏黑。她没有把视线投向彼得,而是定定注视着手心的钥匙,那三朵砗磲绣球还缀在钥匙扣上。

        她确信彼得会拿走这串钥匙,因为象征他们初遇的“无尽夏”花朵,更因为她最后定格的眸光。他会用它打开那间存放眼球的地下室,发现那荒诞而残忍的事实。

        “他们真的是同一种人”,如此残酷却又如此绮丽的情节,怎么能只有她一人读懂呢?

        如果这串钥匙揭露的,有关所谓“无尽夏”的真相,能够彻底改写小说家先生的人生故事……

        那么她塔莉莎•莱斯利,便也算不得输家。

………………………………

注③:一种安眠药,与酒精同服会使人呼吸困难

注④:英国俗语,引申为“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此处取字面意思


Scene 4

        一个彼得与塔莉莎都无缘得见的帖子。

1L 楼主

        我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你们体会过上午刚拿到一个作家的手稿,下午他就开枪自杀的感觉吗?


2L 爱丽丝萌游陷阱

        !!!是我看到的那条新闻吗?!


3L 一语成谶

        噩梦之影呗,还能有谁啊……话说楼主拿到了他的手稿诶,是哪家出版社的编辑吗?


4L 楼主

        是的……同时也算噩梦之影的半个书迷……六月份他才开完签售会啊!


5L 猎奇贝蒂

        揉揉楼主。但说句不好听的,艺术家自杀率蛮高的吧?噩梦之影的风格又……所以也不奇怪吧。


6L 楼主

        但这件事情它,它确实挺奇怪的啊……这样,我从头说。六月份那场签售会结束后两三天,他到我们出版社来,说打算开始写一部爱情小说,大概三个月后也就是初秋可以交稿。但是说好的交稿日前一天他突然打电话过来,说整部书要推翻重写。


7L 爱丽丝萌游陷阱

        噢噢,然后他就又写了三个月,十二月份写完,把稿子一交,然后——砰!


8L 楼主

        确实……啊啊啊他为什么就自杀了啊!真的好瘆人啊!现在翻他推特还能看到那句“作品完成,作者就死了”挂在上面啊!


9L 一语成谶

        ……我现在突然想换个网名。有推荐吗?


10L 楼主

        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就是……嗯……感觉那本书里的女主人设和全书风格对不上?就,书名是叫Peter Fitzgerald and Miss L嘛,并且从内容来看男主就是他本人。整本书第一句话是用红墨水写的粗体大写“SHE IS SO CRUEL”.那按道理来说女主就该是蛇蝎美人那一挂了吧?但是不,从我看到的那一段来说,除了挑的项链不怎么合适以外,Miss L就一清纯少女的形象啊?总不可能是为了掩盖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故意全反着写吧,这太阴谋论了点……


11L 一语成谶

        楼主你这……槽多无口啊。我知道同人圈有个著名设定,就那个和哨向、ABO差不多火的无灵魂伴侣的平行世界AU。我也承认用那个设定写什么三角恋四角恋多段情史很香。但我们活在现实世界里耶……所以自杀怎么会和感情有关系啊!首先排除感情纠葛好吧!然后就是,什么叫做“我看到的那一段”啊?你整本手稿都有了你看一段?


12L 楼主

        没说完没说完呢别急……是这样,拿到稿子后我打算先放放,吃完午饭再看。结果吃完以后一看新闻他自杀了……我就赶紧把稿子翻出来看。我老板也看到新闻了就也过来看。先来个前提,我老板她是个日本人,除了头发不知道为什么是银色,其他都标准亚洲人相貌。她性格蛮温和的,但做生意非常精明,也不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她在她本国节日到来的时候会穿着和服走上沙夫茨伯里大街的!万圣节的时候还会打扮成日本狐妖的样子,哇那狐狸耳朵跟真的似的)。所以我觉得她肯定会把这份手稿放个几年再拿出去拍卖掉,毕竟噩梦之影人都死了这就是孤本啊!绝笔啊!但她看到女主登场那段突然就皱眉了,像是认出了什么人一样。她把手稿拿走然后……我亲眼看它进的碎纸机。


13L 猎奇贝蒂

        有点意思……


14L 楼主

        还有,各位有这种生活经历吗,水杯里的水溢出来一点,顺着杯壁流下去,然后把水杯放到桌上就会留下环形的水痕?写女主登场的那页纸上有类似这样的痕迹,但那个环形比杯底要大,更像是罐子底。闻起来也不像水,总感觉是什么医用防腐剂的味道,是叫什么林来着吗……


15L 爱丽丝萌游陷阱

        是福尔马林吧!赞同楼上的楼上,这事情有意思起来了!


16L 一语成谶

        楼主你还记得女主初登场那段文字吗?码上来让我们看看好不好?


17L 楼主

        这么一串事情下来想忘记那段话也难啊……OK,我把它码上来,稍等稍等。


18L 猎奇贝蒂

        蹲。


19L 楼主

        Miss L斜倚着门框,身后是半开的百叶窗,隐约能从窗格中看到楼下那片绣球花海。

        站在花海里的她一定很美吧……被风撩起的深棕发丝,随步调曳动的米白绢网裙。但她先要摘掉项链,那条项链很漂亮,但是与她的裙装并不协调。

        那是一条宝石项链,缀着许多大小不一的、水滴形的鸽血红,此刻正紧紧缚在她的脖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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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的碎碎念:

补个人物生平:

塔莉莎·莱斯利(1511.10~2019.9),谋杀7人,诱导1人自杀

彼得·菲茨杰拉德(1923.10~2019.12),谋杀2人

御(公元前660年2月11日—),至今仍在经营出版社的同时见证世事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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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eetalk:

        写《无尽夏》的初心是想尝试一下对塔莉莎人物刻画的新的打开方式。在回看自己之前的文章时,发觉以前对她的塑造更多聚焦在“狼美人”的“美人”二字上,因此萌生了写一篇更强调“狼”所代表的侵略感与攻击性的文的念头。奇妙的是,为达此目的居然采用了抹去“狼队”概念的现代paro.让菲茨杰拉德先生和塔莉莎组CP也有剥离“狼队”概念的考虑,因为侵蚀梦境的他比起其他狼队成员似乎少了些集体责任的背负,而多了几分天生反骨式的“愉悦犯”色彩。写这样一对非典型灵魂伴侣间的张力十分背德,但也确实酣畅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