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祁煜|人鱼不知道
*全文1.6w,架空
台风前夜,你捡到了一条人鱼。
——
每年七到九月,这座小岛都会迎来一次台风,时间在半个月到一个月不等。往年是你师父负责台风前的预防措施和巡查,今年他老人家云游去了,这项重任就落在了你肩上。
你一项项检查完各家各户的加固措施,在热心岛民的招呼下被迫拿了一袋米饼、一篮鸡蛋、一只活鸡……够了。在一个大娘想要把他家活蹦乱跳的海鱼也塞给你时,你果断连人带筐将大娘推回了屋内,匆匆道谢迅速逃跑。
大娘远远地冲你喊,“辛苦啦!海神会保佑你的!”
你拎着满手的东西路过沙滩,目光如往常扫视...
*全文1.6w,架空
台风前夜,你捡到了一条人鱼。
——
每年七到九月,这座小岛都会迎来一次台风,时间在半个月到一个月不等。往年是你师父负责台风前的预防措施和巡查,今年他老人家云游去了,这项重任就落在了你肩上。
你一项项检查完各家各户的加固措施,在热心岛民的招呼下被迫拿了一袋米饼、一篮鸡蛋、一只活鸡……够了。在一个大娘想要把他家活蹦乱跳的海鱼也塞给你时,你果断连人带筐将大娘推回了屋内,匆匆道谢迅速逃跑。
大娘远远地冲你喊,“辛苦啦!海神会保佑你的!”
你拎着满手的东西路过沙滩,目光如往常扫视一遍有无异状,风已经大起来了,鱼尾海葵抖着叶子,被吹得哗啦作响。气温下降,你只穿着单衣,感觉有些冷了。
可在台风来临之前,天色却异常的漂亮,蔷薇色的云慵懒而悠闲地占了大半个天空,显出一种末日前的荒芜与盛大来。
自然界似乎总是这样……越危险,越漂亮。
余光扫过一缕幽蓝流光。
你停了一瞬,定睛看去。
与一双冷冽异彩的眸子对上了视线。
是一条漂亮又极其狼狈的人鱼。
鱼尾呈——你很难描述出具体的颜色,某些角度是钴蓝色,可在某些角度中,又流淌着睡莲般的紫,尾鳍半透明,像揉皱了的薄纱。长发盖至腰臀连接处,耳鳍几乎有巴掌大,五根凸起的软骨刺上瞧着能划破肌肤。
那张脸说是天赐也不为过,你只是看了一眼,竟感觉目眩。颧骨和额头上的细碎鳞片犹如钻石,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可惜一道划痕嵌进了右脸,而眼睛正在昏暗的环境下散发出光彩,你刚刚看见的幽蓝流光便来源于此。
不过这一切都抵不过它尾巴上那道豁出了骨头的伤口惹人注目。那伤口几乎贯穿了上半条尾巴,一股股蓝色液体从里面流进沙子里,旁边的鳞片更是乱七八糟,随着人鱼的动作在地上剐蹭、掉落。
它半撑起身子看着你,冷漠又警惕。
这一幕如梦如幻,太过绮丽,又诡异非常、不合常理,以至于让你心生“我是不是产生幻觉了”的念头。
你的眼睛闭上又睁开,眼前景象未变。你与这只非人生物对视片刻,指了指海面。
台风要来了,快回海里去。
它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懂没懂你的意思,只是盯着你,眸子闪着无机质的冷光,看得人毛骨悚然。你蹙了蹙眉——
书中记载的人鱼样貌美丽,是海洋霸主,全盛时可生撕虎鲸,据说还精通幻术。可人鱼已经很久没出现过,几乎是传说物种了,只能在书籍影视里一窥其影。它怎么会突然出现了?
搁浅了?
“马上有台风,回海里去。”
人鱼张了张嘴,语调有些古怪,“回、不去。”
“你受伤动不了?我把你送回去?”
人鱼没反应,天边的乌云渐渐聚集,台风马上要来了,你有些着急,慢慢上前,“我对你没有恶意,你别咬我,我把你送回去。”
走近了你才发现自己的担忧可能有些多余,因为人鱼的利爪已经尽数折断,牙齿都断了几颗,尾巴上也不止那一条伤口,可以说是遍体鳞伤,现在可能连动一下都费劲。
虽然海洋生物自愈力强大,但这受伤也太严重了,把它放回海,那它还能活着吗?
这不会是从什么实验室逃出来的吧?
你思绪翻飞,抱着它往大海走去,湿漉漉的紫发一下下地碰着你的手臂,片刻后,你看着不远处海面上若隐若现的片片背鳍,语含震惊,“你……它们不会是冲你来的吧?”
人鱼安静地窝在你怀里,“嗯”了一声。
怪不得它说回不去。
这是惹了一大片啊。
天边一声惊雷,雨丝落了下来。
“……算了,先跟我回家吧。”你叹了口气,终究干不出直接把人鱼扔回海的举动,你折身回返,人鱼闷不吭声,乖乖把东西抱在了怀里。
你匆匆返回家,房门“嘭”一声关上,将倾盆雨拦在门外。
你弯腰将人鱼放在地上,捋了一把湿透的发丝,还未松口气,人鱼已经吃力地拖着身体往角落里跑,尾巴与地板磨出粗糙的声响,伤口被这番动作折腾得更大了,蓝色液体汩汩淌出。你倒吸一口凉气,“别乱动了!”
我的地板!
你开始思考如何安置这条人鱼。对方身上湿淋淋的,还有泥沙和污渍,你问,“你能自己洗澡吗?”
你在对方茫然的视线中得到了答案,只好又把它抱到浴室,一番擦洗,再抱出来包扎,忙活了好一阵子终于全部搞定。
“饿吗?”你顺手把热心岛民给你的米饼塞给它,“可以吃点。”
你去打扫地板和归纳物品,又是一番辛苦劳作,结束后靠着床坐在了地上,累得失去表情。
上方伸出一只苍白却修长的手,褶皱偏多,指间长着手蹼,一看便不属于人类,它递给你一块米饼。你叼住,含糊说了声谢谢,起身时发现人鱼身前那个米饼袋子已经完全瘪下去了。
你失笑,“谢谢你还给我留了一块。”
你看了眼人鱼几乎被绷带缠满的尾巴,“绷带和药不能见水,你今天先在床上,明天我给你找个桶来。”
*
就这样,你在家里养了一条人鱼。
人鱼一开始对你很有警觉心,有次它在桶里睡着你叫它换药时,它没反应过来,残留的尖锐指尖顿时划破了你的手背,出现一道清晰的血线。人鱼顿时清醒,睁大眼望着你。
你对此并不在意,体感像被猫挠了一爪子似的,但看着人鱼那一向面无表情的脸露出些不安与愧疚、还时不时偷偷看你的情态,感觉很有意思,于是故意没说话。
人鱼悄悄看了你一会,终于抓住了你的手,生涩地说对不起,“你划回来。”
接着就拿着你的手指往它脸上的伤口挖,你连忙抽回手,哭笑不得,“没事儿,不用这样。”
人鱼抿着嘴,拉回你的手,舌尖舔上了那道血线。
自那之后,它再也没弄伤过你。
人鱼因为伤口不能在水里久泡,所以你每次都要去叫它出来,它对此颇不情愿,整条鱼沉进了水里当作没听见。
水面上浮起一个个气泡,你靠在桶边,慢吞吞道,“要我揪你出来吗?可是你上次划的伤口还没好,碰水……”
话音未落,人鱼已经哗啦一声钻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捧起了你的手,用脸颊蹭了蹭。
百试百灵。
*
人鱼的自愈能力极强,几天过后脸上的伤口已经彻底消失了,指甲慢慢长了出来,尾巴上的伤口也在好转。你还发现它的眼睛颜色变了,从那一晚的蓝色变成了蓝粉——和你们相遇时的天色很像,都是一样的瑰丽。
只是不再危险。
自从它脸上的伤愈合后,你就总是情不自禁地往它脸上看,心想怪不得影视作品里多次以它们为题材,这张脸实在是太好看了。你当初能把它抱回家,这张脸也是功不可没。
在某个夜晚,当你偷偷亲了它一下后痛苦地捂住脸——天呐,我好像被人鱼的美貌蛊惑了。
但狡猾的人类很快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借口:跟宠物亲近点怎么了,有人还每天强吻自家的猫。我救了它,亲一下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那我与流氓何异!
你在黑暗中坐在床边痛定思痛,下决心管住自己,明天给人鱼做好吃的!然后怀着愧疚之心睡觉,没注意到人鱼缓慢地下沉,几乎将整张脸埋在水下。但是即便如此,也没能挡住红色从耳朵蔓延到脸上。
这个人类喜欢我吗?
人鱼默默地烧了半宿。
你们在暴风雨里朝夕相处,你给它读陆地上的故事,它则回馈以深海的歌声。当你咬住人鱼给你递来的食物时,你发觉自己竟已经熟悉了这样亲密的接触。
你认真地思考了一会饲养人鱼的可能性。
划伤你的愧疚有效期很长,它不仅对你保持顺从的态度,还会帮你打扫卫生,很像个贤惠的田螺姑娘……就是田螺姑娘有点能吃。
你发现存粮竟然不多了。
这一轮的台风恰好到了尾声,你决定趁此机会出门,除了拿点食物,还准备看看有没有什么幸存的活物,能救一个是一个。
人鱼拉住你的衣角,“去哪?”
“出去看看。”
“我,也去。”
“你去干什么?”你疑惑道,“而且你伤口还没好呢,安稳待着吧。”
不料人鱼态度坚决,被你多次拒绝还生气了,看着想咬你一口,“外面,危险。”
“你要保护我啊?”你恍然大悟,有点想笑,心里却突然软了下去。你思索片刻,无奈同意。
外面已是一片狼藉——合腰粗的大树断折,栅栏掀翻,被风卷到外面的家禽,沙滩上栽着翻了肚子的鱼、螃蟹……
你眨眨眼,有些难过。
你默不作声地沿着外围走,时不时弯腰捡起还扑腾着的鱼扔回海里,人鱼跟在你身后,也重复着你的行为,直到天色暗沉,云层酝酿着新的风暴,你才拿了囤粮返程。
经此一程,你的兴致不高,回到屋里就坐在床上发起呆。人鱼没有爬进木桶,而是静静凝视你片刻,将你抱进了怀里。它胸腔里的阵阵心跳回荡在你耳边,可对方身上仍然是冰冷的,还分布着鳞片,提醒着你眼前这并不是你的同类……
“你怎么了?”
“有点难过。”
人鱼疑惑道,“为什么?”
你喃喃道,“即使已经做了很多保护措施,还是无法挽救这些生命。”
人鱼歪了歪头,似乎还是无法理解,“可这就是、自然,每个生物,都有,宿命。”
你垂下眼,“可能是吧?但我觉得,这与其他的死亡不同。它们可以死于扑咬、争斗或者饥饿,这是物竞天择,自然规律。可台风、洪水之类的灾害,不属于它们原本的命运。”
“就像人类伸出的猎枪一样,这不是它们应该承受的。”
人鱼发呆了一会儿,似乎在消化你的话。随后它轻轻使力,将你从怀里拉起,将你抱坐在它的尾巴上,不待你回神,微凉的触感便落在了你的眼角。
它捧着你的脸,用尖锐利爪下柔软的指腹拭去了你的泪水。
“你很厉害,你已经挽救,很多生命。”
“别难过。”人鱼慢慢道,“大海的子民,不会真正死去。”
你的失落被看到了,虽然对方好像不太懂,但仍然在安慰你……察觉到这一点,你的鼻腔袭上一股酸意。你更深地钻进它的怀抱,仿佛被大海温和地接纳了。
不是同类又怎么样呢?此时此刻,你们相互理解,灵魂有了片刻的重合。
*
眨眼间大半个月已经过去,屋外电闪雷鸣、狂风骤雨,屋内灯火盈室、美……美鱼在卧。
你瞥了人鱼一眼,它挂在桶沿上,拿本有图画的书看,侧脸线条优越,对方察觉到你的视线,抬眼望你。烛火——是的,已经停电了——柔和了它本来锋利的轮廓,它拍了拍旁边的空位,示意你来。
你坐过去,它指指书,“这个。”
人鱼的学习能力也不差,现在已经能流畅地说简单句,并且在认字了。
你一瞧,那是本人物传记,记载历史人物的。你将那三个字念出来,“这是名字。”
“名字,是什么?”
你思索着要怎么把名字的定义告诉对方,“是代号,就是物体和这个世界的联系。”
“无论是别人取的,还是自己取的,都意味着这样事物与这个世界建立了联系。比如这是‘书籍’,你躺着的叫‘床铺’……”你取过纸笔,顺手将这两个词写了出来。
“当名字被其他人念或者写出来的时候,这个人或物就出现在了他的世界里,联系随之产生。”
人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呢?名字。”
你愣了一下,心里突然滋生了些微妙的情绪,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我……”
人鱼还在认真地看着你。
你把那种微妙的情绪压下去,将你名字的读音说了出来。
它模仿了一遍不得其法,你耐心地教,“舌头往上抬……”
你顺手搭上了它的颈部,给它指出需要发音的器官,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搭着人家的要害,连忙撤回了手。人鱼却没什么警惕的心思,反而拉着你的手放了回去。
与初遇时的警戒大相径庭,海洋中凶猛的掠食者在你手下毫无防备地露出脆弱脖颈。它喉间的颤动传递到你的指尖,人鱼认真地看着你,终于发出了正确的读音。
你的名字从人鱼的喉咙里念了出来。
你心脏重重一跳,倏地收回了手。指尖窜起一阵麻痒,让你想起小时候贪玩,会捏路边谷莠子的叶舌,上面的纤毛就软软地扎着指腹,正如现在。
不会是幼时惨遭你毒手的谷莠子来报仇了吧。
人鱼并未察觉你的异样,只对自己完美的发音满意地点了点头,紧接着问,“我呢?”
你将思绪从懊悔手欠里拖拽出来,“什么你?”
“我的名字。”
“人鱼?鲛人?”
人鱼不满地晃晃你,“我自己。”
“……我怎么会知道。”
人鱼理所当然,“你取。”
“名字很重要的,”你刚收拾好的思绪又被打乱了,“你要找合适的人来。”
人鱼坚定道,“所以,你来。”
麻痒感从指端往上蔓延,连累了手臂、脸颊,甚至心里都开始泛起了这种酥麻。
一定是幼时的调皮惹了谷莠子才招致了此时的惩罚……
“取好了吗?”
你捻着指尖,试图驱散这个惩罚。闻言赶紧转移注意力,开始思考名字取什么好。
你试图从词库中搜刮到一个好听又符合它的名字,可好像都不太合适……什么名字才能和这海洋中最神奇的造物匹配?
怎样才能形容它呢?
我居然要给一只人鱼取名字,太神奇了。你想,从捡到人鱼的那一天到现在,简直是一场奇遇。
属于你的奇遇。
奇遇?
“祁、煜。”你鬼使神差道,“祁,盛大、宽广而众多;煜,照耀、炽盛。”
“叫祁煜怎么样?”
你惊觉自己的野心。
你竟然如此贪心,企图用你们这片刻的羁绊来作它的名字,从而将时间延长至生命尽头,给这传说中的物种铭刻上属于你的、终生的痕迹。
可怜的人鱼对人类的野心全然不知,欣然踩了你的陷阱,“好。”
*
这次台风持续时间较长,真正结束时,一个多月已经过去了。不过祁煜的伤口也好得差不多了,你再一次感慨人鱼的自愈能力。台风结束的那一晚,你看着窗外,很久都没睡着,终于忍不住悄悄跳下床。
黑暗里,一双眼睛睁开,熟悉的声音响起,“去哪?”
你止住脚步,“出去看看。”
祁煜双手撑着桶沿一跃而出,鳞片上反射的光彩一闪而过,“我也去。”
外面的景象比起半个月前来说更加糟糕,甚至有些房子都塌了。月亮藏在黑云后若隐若现,海浪不停地将死去的海豚、鲸鱼……推上岸,你试图找出一息尚存的生物并把它们放回海里,走了半晌后叹口气。
“捡不完啊。”
身上一轻,祁煜把你抱了起来,鳞片与嶙峋礁石摩擦出粗粝的声音,虽然它尾巴上那些伤口好得大差不差了,可你还是会担忧这样的摩擦会不会给它带来疼痛和伤害,“你伤口疼吗?放我下来我自己走……你要去哪啊,我抱着你吧?”
你说着就要跳下来,祁煜喉间逸出一声笑,似乎感觉有趣,却加重了手里的力气,止住你往下跳的动作,“抱我?乖乖待着。”
你不满地拽了一下他的长发。
片刻后,你们停在了一处礁石前,这块礁石地势很高,他将你抱了上去,你不明所以,任他动作。
祁煜将你散落的头发别至耳后,指腹温柔地擦过你的眼睛。
“没做过,试一下。”
下一刻,柔和的蓝光从他身上水波般荡漾开,扩散至目不可及之处,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吹动了天上的云,月亮缓缓露面,鲛绡似的光幕从天上垂落,笼罩在祁煜身上。
你惊愕地看着祁煜——鳞片从他的腰侧生长而出,盘旋向上,堪堪到小腹,随着角度不同反射出蓝紫色。他的眼睛又变回了初遇时的样子,却比之更亮,荧蓝的光在眼睛里流转,像海中的明珠。
他的长发随风而动,喉间发出悠长渺杳的鸣音。
点点荧光从大海中升起,多如繁星,鲸鸣从深海而来,与之呼应,空幽寂然。海水涌动,受一股莫名的力量驱使,短短几秒钟海平面竟上升明显,吞没礁石,涨潮上岸,将尚存一息的海洋生物接回海洋。
海面上逐渐升腾起雾气,无数光点奔向岸,停在更多死去的皮囊上方,一两点亮光慢慢从干涸枯败的肉体里飘起,跟随着自大海而来的使者去往深海。
天空与海洋的交界处浮现出了一座岛屿——不,那是一只巨大的鲸鱼,它纵身跃出海面,发出一阵空灵的鲸鸣,庞大身躯甚至遮挡住了月亮,那些来自腐肉的光点受到指引般向它而去。雷鸣般的落水声从远方传来,在到达此地之前,一双手已轻轻地捂住了你的耳朵。
你已被这一幕震惊得无法言语,而祁煜从容淡然地看着这一切。你呆怔地仰望他,觉得这一刻的他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
他疏离又神圣……
犹如神看众生。
你突然想起那本书上关于人鱼的记载,除了习性介绍之外,还有一些人间传闻,其中一句话便是——
人鱼是大海孕育的神灵。
祁煜是神明吗?
我把神明当宠物养了?
“看,我没骗你吧。”祁煜低下头,冲你弯起眼睛,打破了这份疏离,又回到了你熟悉的状态,语气温柔得像在哄一个婴儿,“大海的子民不会真正死去。它们会回归大海,与海水融为一体,获得永恒。”
“所以,不要哭泣。”
紧接着你就在怦然大作的心跳中意识到了一件比把神明当宠物养更惨痛的事实——
你爱上了神明。
*
接下来的一个月,你投身于重建工作,其他人说这次台风虽大,但清理起来却比往常容易了些。
只有你知道一场神迹曾降临在这里。
入秋后祁煜似乎颇为忙碌,不再整日待在屋子里,有时候三四天才回来一次。你有点失落,但还有点庆幸——你本来觉得台风结束后对方就要离开了的。
聚散终有时,祁煜哪天走了也不奇怪。
但你不想问他去了哪里,也不问它将来的打算,更不打算将关系往前推进。一个人类在暴雨夜捡到了一条人鱼,这段经历本身已经足够精彩,不必再有额外的发展。
况且,他可是神明。
爱上这样的存在,无异于往深渊里坠落。
你决心将这份感情包装成人类对小动物的喜爱,信徒对神的信仰,漫游者对风景的惊艳……是的,要像爱一阵风一样爱着他。
退一步说,说不定这只是吊桥效应、短时间的高频接触滋生出的亲密错觉呢?
你乐观地想。
*
祁煜保持着三天回来一次的频率,每次回来都会带上一兜子的鱼、螃蟹、贝类等,像打猎回家似的。你想起国外的新闻,人类救了动物后,动物会叼猎物来答谢人类。
好吧,怪可爱的。
直到有一次他带回来了一袋子的珠宝,上面还沉淀着青藻,看起来是从哪里挖出来的。
你:?
祁煜歪歪头,“你不喜欢?”
你连忙摆手,“不,这太珍贵了,我不需要这些。”
祁煜无所谓道,“没关系,我有很多。”
你拒绝无果,只好和他约定以后只送吃的就好。
天气渐冷,在第一缕北风登岛时,祁煜来向你告别。
你心里一空:这一天终于来了。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事到临头,还是有点难以接受。你点点头,状若无事地扯出一个笑容,“好,那你照顾好自己,不要受伤。在海里跟其他鱼好好相处……”
自己在说什么啊,乱七八糟的。
祁煜的尾巴一下下地拍着地面,许久等不到下文,轻轻抿起了嘴,“没有了?”
你茫然道,“还要有什么?”
“你们人类怎么这样?”人鱼睁大眼,“当然是告诉我,你会想念我啊。我可是还没离开就在思念你了。”
原来人鱼也知道思念吗?
祁煜想了想,又不满地宣布,“当然,如果你不想我,我才不会想你。”
你想笑又想哭,最后小声道,“我会想你的。”
祁煜盯了你一会儿,“怎么感觉你要哭了……算了,也不用这么舍不得我,几个月而已。”
你愣了一下,“你还回来?”
“不回来去哪?”祁煜奇怪道,“冬天到了不方便出来,开春了我就回来啊。”
原来不是要离开?
竟然不是要离开。
一切用来粉饰太平的想法顷刻碎裂,你这时才发现那些心理准备和自我安慰有多不堪一击。
我根本没有做好准备。我舍不得他。
“好舍不得你,你一定要回来。我每天都会很想你,你的思念一定没有我多。”你一把抱住了祁煜,埋在他脖颈,用玩笑的语气在他耳边说真心话,“听说你们鱼的记忆力都不太好,你……不要忘记我。”
祁煜塞给你一枚鳞片,认真道,“人类的记忆才差。你不要忘记我,等我回来。”
你看着那枚鳞片,几乎有一个巴掌大,流光溢彩的。你收好那枚鳞片,已经做好了一整个冬天都见不到祁煜的准备,没想到做早了,因为每过三天就会有一只海鸥定时来到你窗边,敲开你的窗户,叼着一块材质奇特的纸。
上面有时是一副简笔画,有时是错字和符号并存的一封信。
前有旅行青蛙,现有冬眠小鱼。
你全部放进了书里压着,等待着春天到来的那一刻。
阳和启蛰,当第一缕春水冲破冰层时,你的窗户被敲响了。
你期待了一整个冬天的人,如约而至。
*
祁煜并不像上一年那样出门了,而是天天在家里待着。与此同时,你发现祁煜越发黏人了。
你在家时,他总是跟着你,不大的屋子,你愣是多了条小尾巴。
你有时候被黏烦了想要冷脸吓它离开,可下一秒它流露的不自知的茫然和不知所措就会直接击溃你。
人鱼又读不懂人类潜台词,只知道你似乎生气了。
你在心里狠狠批评自己,我在干什么啊,冷硬人鱼露出的柔软,就像猫咪翻出的肚皮一样,难得又珍贵,我竟然还敢冷脸吓它?
死罪!
此后再也不敢冷脸吓鱼。
相处的日子一天天走过,你发现祁煜看着冷淡,实则对万物都兴趣不减——比如它对陆地上的一切都很好奇,热衷于看山川风物集;比如它在绘画上很有天赋,色彩运用极好;比如它其实很爱耍小脾气,可分寸又掌握得很好。
他在你面前表露的情绪也越发直接。
自从你们初遇时祁煜吃了米饼后,也不知是雏鸟情节还是什么,他对人类的食物兴趣大增。你给他做了适口的饭菜,他却会频频地看你的餐盘。
不过他从不说出口,只会用各种细节暗示你。
你慢悠悠钓了一会鱼,看人要生气了才松口,祁煜愤愤低头,没注意温度,结果被烫了舌头。你忍笑给他上药,他瞪着你上扬的嘴角,脸上却泛起了薄红,尾巴啪嗒啪嗒地打着地面以示不满。
“别气了,我给你留着还不行吗?等它温度降下来给你。”
人鱼不想跟你说话,一头扎进了你怀里。
你好笑地抱着怀里的人鱼,感觉那个夜晚里牵引潮汐的神明虚幻得像一场梦境,给你带来的冲击和疏远早已随着时间消逝。
你大逆不道地想,比起神明,祁煜更像一只黏人的小狗吧?
*
你爬上去年祁煜带你去的那块礁石。蓝色的海面静谧而温和,阳光自由流浪,栖息于一个个浪花之上。
看起来是个很适合的栖居地,那些被带走的灵魂现在应该也生活得很好吧?
水花乍起,溅在你的脚面上。
你思绪一收,往下看去,祁煜正仰着头看你,阳光照出他卓越的骨相——无论看多少次,还是会被祁煜的脸惊艳到。
他转身钻进海中,尾巴露出水面,彻底长好的尾巴健康有力,鳞片在阳光的照耀下耀眼夺目,尔后重重一拍,掀起雪白巨大的浪花。
你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裤子被淋了个透彻。
尾巴长好了,人鱼当初的冷漠稳重也一去不复返了。
祁煜钻出水面,带着点恶作剧成功的笑意。你站起身,祁煜连忙喊你,“生气了——?别走啊。”
你纵身跳了下去。
“!!”
祁煜慌张一甩尾,把你接了个满怀,在海里转了一圈减缓冲力,心有余悸道,“吓死我了,不就是把你弄湿了吗,至于跳海么……”
你在他颈窝里轻笑,“这就吓到了?胆小鬼。”
祁煜哼了一声,不过你摸摸他的头发他便消了气,转而兴致勃勃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唔。”
祁煜亲了一口你的额头,一把将你拽入水中!
你的心还没为了这个吻小鹿乱撞就被他扯进了水里,小鹿顿时死了。你忙屏住呼吸,祁煜的声音隔着水,显得有些模糊,“可以呼吸。”
你试了一下,竟然真的可以在海中呼吸,“这么神奇?”
祁煜笑着背过身,“上来。”
你趴伏在他的脊背上,环住他脖颈,惊奇地看着旁边飞掠过的景色。这是你第一次不必隔着眼罩、穿着潜水服下潜到这里。章鱼在海底穿行,红鳍红尾的鲸摇头摆尾,角蝶鱼栖息在礁石上,海星随波逐流……
前方逐渐出现一片五彩斑斓的珊瑚礁。
这片珊瑚礁占地广,五颜六色,信号芋螺散落在角落,蓝绿色的泡泡藻海蛞蝓随着水流一晃一晃,成群结队的蝠鲼在其中巡游,海葵靠在珊瑚丛上,小丑鱼与其共生,穿行而过。
如梦似幻。
“这是……”
你伸出手,珊瑚鱼蹭过你的指尖。
祁煜随手捞起一只被礁石困住的章鱼,章鱼脱困,迅速地扒着地面离开。
在主领地中,人鱼的漂亮更是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他的长发散落在水中,五官无一不完美,甚至到了模糊性别的地步。一些五彩的小鱼自发被他吸引,围着他打转。
相传人鱼会唱歌来引诱水手,何须唱歌呢?只需露上一面,不知道有多少人甘愿被他们剖心挖肺。
“快看,”人鱼向你伸出手,表情里带着一些惊奇天真,“之前死去的生灵,有一部分在这里重生。”
你惊讶地看着他。
“我好像从没注意过……”祁煜的心情好像很好,这使他越发耀眼了,整个人都发光似的。他转眸看向你,眼中荡漾着眼前这片景色,更显姝丽异常,他笑道,“原来海洋的死亡和新生是这样轮转。循环往复,年复一年。”
轰隆一声——
惊雷乍起,说不清是景色太美还是这段经历太美好,总之,你本就摇摇欲坠的借口和防御此时被炸了个粉碎。接着大海里好像下起了雨,你又被浇得透彻。
你清晰地意识到,这样的生灵,不爱上才是怪事。
……你怎么能够不爱他?
可惶恐不安也随之产生:人类怎么能爱上一条人鱼?
人鱼怎么会懂人类的情感?怎么能……向一只人鱼索要感情。
思及此,你竟对祁煜生出了一丝怨怼。
祁煜难道不知道,这些对它来说平常的经历,已经是一些人类穷其一生都无法见到的奇景?人类的生活如此平淡,人鱼随便一个举动就足以占满人类的一生。
他不知道。
人鱼不知道。
此后你看到大海就会想起他,海风吹过就会想起他。他将毫无疑问地占据你余下生命中所有发呆的时刻——
而人鱼对此全然不知!
造物主怎么能创造出这样的爱?怎么会有爱生来就伴随着必然没有结局的绝望?细长的海藻摇曳生姿,你伸手去抓,它却轻易地躲过了你的手。
可是根本做不到不喜欢。
爱上这样的存在,无异于往深渊里坠落。可至少人鱼的身上已经有了属于你的、终生的痕迹。
你们在海里看了日落,亲人的海豚围着你转,你小心地抱了抱它,它兴致更高了,顶着你的手想要带着你游泳,结果被祁煜一巴掌推到了旁边,他不满地用尾巴圈住你,将你的手往他头上放,语气不满。
“怎么只顾着跟它玩?”
你看着他明亮的双眼笑了起来,气泡从口鼻间逸出,你伸手揉了揉祁煜的脸,心里那个徘徊不定的小人终于下定决心,抱着满腔不为人知的情感纵身一跃,迎接自己粉身碎骨的结局。
你抱住他,海洋是最好的屏障,眼泪消失在海洋里,声音里细微的哽咽也被水流吞没。
“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有幸遇见这一切。
*
祁煜这段时间又忙了起来,你也忙了起来。
一只濒死的小鲸鱼被推到了岸上,看起来还不满一岁。
它似乎被什么大型动物撕咬过,身上都是血痕,躺在沙滩上奄奄一息,命不久矣。你联系了相关组织,在等待专业人士到来的时候,你把弄湿的外套盖在它身上保存水分。
鲸鱼若有所觉,头颅在你手心蹭了蹭。
你看见它微微张开的嘴里尖利的牙齿,愣了一下。怎么看着像鲨鱼牙齿?
相关组织很快赶到,将它放进专门的装置中运走,你有些疑惑地皱起眉。
这已经是本月第六只了。
在你这里,鲸鱼出现在海滩上并不罕见,可很少这么频繁过。而且前面的五只被发现时已经死去了,这是唯一一个被发现时还活着的。
据你所知,其他地区也频频出现这种情况。你想起刚刚看见的牙齿——这些鲸鱼的种类似乎也很少见?
或许不能称之为鲸鱼,只是外形和鲸鱼最像,可它们红尾红鳍,鳍部形似鸟翼,无法和已知的鱼的种类对上。
而且看起来不是自然死亡,身上有爪痕和伤口,有一只还生生从中间撕开了,露出了身体内部的腹腔和脏器。
谁能在海洋里对这种大型生物造成那么大的伤害?
你心不在焉地刷着新闻,由于你这段时间在关注海滩,APP很快给你推送了一条新的。你点进去一看,又是死亡的鲸鱼。
你点开大图,想看看这只是不是和你这边的一样,却被它大张的嘴吸引——里面利齿横生,靠近鳃的尖锐牙齿上,穿着一枚鳞片。
即使在阴影里,也依然暗藏光泽,如同宝石。
你脑子“嗡”了一声。
……祁煜?
你反复放大那张图片,试图看清那枚鳞片的样子,可网站上的图片太模糊,你看了半天扔下手机,心道何必这么费劲,等祁煜来了看看他的尾巴不行了?
傍晚,你坐在一处离海面较近的礁石上,信手抓了一只在你旁边跳来跳去的海鸥,让它把祁煜叫来。
海鸥弱弱地“嘎”了一声,往海面飞去。
半个小时过去,一颗紫色脑袋才姗姗钻出海面。
人鱼把头放在你膝盖上仰脸看你,眉眼弯弯,“你想我了?”
你拍拍旁边的礁石,“坐上来。”
祁煜迟疑了一下,看着你神色不明的脸,还是跳了上去。你眼睛往他尾巴上看,鳞片整齐,严丝合缝地长在一起,没有缺损。你松了口气,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你转过去,让我看看你尾巴后面。”
“……”祁煜耳尖发红,轻声道,“这不太好吧?不了吧……”
你无视它的拒绝,把他推倒,给他翻了个面。
祁煜不敢反抗,怕把你反出个好歹,只好不情不愿地被你翻了过去,大尾巴拍了拍。
你看着他腰部往下的位置,那里少了一大块肉。
祁煜久久没听到你说话,自己转身坐起来,被你发红的眼眶吓了一跳。
你声音发哑,“怎么弄的?”
你被温和的大海蒙蔽了心神,忘了海洋是这么危险。而爱上一条人鱼不仅要忍受他的来去如风和不通情爱,还要时刻为他的安危提心吊胆。
——可你爱上了他,就要分担他的命运。
祁煜看着你的眼睛,开始急速编理由,同时在心里打了海鸥一巴掌。
怎么也不通风报信一下,直接就把他叫来了?
你想到一开始在沙滩上看见他的样子,还有昏暗天色下的背鳍,将它们联系了起来,“你去年是怎么受伤的?和那有关?”
“祁煜,不要骗我。”
祁煜放弃抵抗,“好吧,但是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你瞥他一眼,“最近沙滩上出现了很多死去的鲸鱼,其中一只嘴里有你的鳞片。”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开始向你解释来龙去脉。
“去年我发现西海那一片海域不太对劲,里面生迹几乎断绝了,去看了一下,发现是赤尾鳐……就是今天你看到的,把那片海域吃空了。”
“我没见过这种鱼,问了一圈,其他鱼也没见过。我上岸去查,发现是人类实验出来的东西,不知道拿哪些生物杂交的,他们给这种鱼取名叫赤尾鳐。”
祁煜往你身边蹭了蹭,离你更近,“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人类放弃了它们,将它们放入海中。赤尾鳐在海里没有天敌,而且数量多易繁衍,如果放任他们不管,海里的生态链会被破坏掉。”
你点点头,凝神听着。
“我发现这件事后,就开始清理了。”
你想起上午那只奄奄一息,却在你手心蹭了蹭的小赤尾鳐,有些于心不忍,“是要把他们整个族群都清理掉?”
“是的,”祁煜看着你的神色,“你在可怜它们吗?”
“有一点……”你叹了口气,低下头,“今天上午沙滩上冲来了一只,我给它盖衣服的时候,还蹭了蹭我。感觉挺有灵性的。”
“我并不是一开始就决定用这种方式的,”祁煜道,“因为它们有些已经生出灵智了。”
你道,“具备灵智?”
祁煜点头,“就像我。”
你愣了一下,“那不就跟人类一样了?”
祁煜道,“嗯。正常进化发展的海洋生物里,生出灵智的存在万不足一,但不会大肆放纵自己,出现吃空某个海域或支系的情况。”
“所以,我一开始是想找到它们的领头,准备和它们谈谈的。”祁煜漫不经心道,“没想到它们对我很排斥,表面上答应了商谈,可背地里打算举族群之力来杀我,我被打了个正着。”
你猛地抬头,“难道你上一年是被它们……”
你想到了他那深可见骨的伤口。
“对。”祁煜道,“我被驱赶到了岸上,后来你也知道了。”
你道,“那你这段时间就是在忙这些吗?”
“差不多。”祁煜尾巴一挑,从海里捞了只贝壳出来,放在手里抛着,他垂着眼,半晌才道,“我并不仁慈,它们吃空海域在前,袭击我在后,既然不知好歹,那就承担毁灭的命运。”
“……会觉得我残忍吗?”
“你伤口疼不疼?”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祁煜低了低头,嘴角微微上扬,“不疼。”
你还在消化祁煜说的事,闻言垂眸思索片刻,祁煜的伤口和那只小赤尾鳐一直交替出现在你脑海中,你迟疑道,“从客观上来说,既然想要弑神,就要承担失败的后果。”
“……神?”祁煜歪了歪头,“你觉得我是神吗?”
“你不是吗?”
“我不是。”祁煜失笑,“我只是侥幸在漫长的生命里获得灵智,被海洋选为了守卫者而已。”
“那……那天晚上你……”
“那也是我第一次这么做。海洋给予了我执行的权力,但之前我只用来惩戒。”祁煜道,“是你让我注意到了它们。”
不是神?
今天接收的信息太多,你脑子发昏,揉了揉头发,放弃思考,“好吧,给我点时间让我冷静一下。”
祁煜看起来想说些什么,可最终保持了沉默,目送你离开。你没有注意到他抬起又落下的手,只是走出一段距离后回头看他,发现他还在看着你。
像一只被主人落下的湿漉漉的小狗。
*
说是冷静一下,可你接下来根本就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因为时间步入七月中旬,台风又要来了,你得开始进行预防措施。虽然这已经是第二次准备了,可你还是有些手忙脚乱,忙到每天一躺上床就闭上了眼。
自然也不会注意到,窗前遗落的几枚鳞片。
等一切安顿下来,已经是一星期之后了。祁煜这段时间也没来找你。你这才得空开始去想那些事。
那天他说了什么来着……不是神?
神不神的对你来说倒是不很重要,反正你已经在不知情的时候觉得他更像小狗了。
相比起它,还是赤尾鳐的事对你更有冲击力——这是你第一次对“人鱼和人类是不同物种”这件事有了明确感知。
它并不受人道主义之类的人类社会规则限制,在它的世界中,弱肉强食、以牙还牙、以杀止杀是正常的事。
在自然界里,这也确实是正常的。
可你总是会想起那条小赤尾鳐,它看起来年龄没有超过一岁,应该是在那场围猎发生之后才出生的。
……那又怎么样?
赤尾鳐是人类造出的东西,还吃空了一块海域,这对海洋来说完全是无妄之灾,相当于人类社会的入侵物种了,而人类对入侵物种的态度也是严防死守、加以消灭,哪里会管入侵物种的年龄?
如果那不是一条鱼,而是一株植物呢?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因为一株植物的死亡而不忍吗?
不会。你甚至可能根本注意不到。
你的怜悯,不过是出于那条赤尾鳐显露出了一些类似于人类的“灵性”。
你只是在同情你的同类,那一部分“人类”。
什么怜悯……伪善而已。
你的博爱洋洋洒洒,从台风卷走的生命到沙滩上搁浅的鲸,看似赋予了所有生物,却吝啬于分给人鱼半点。你嘴上说着爱他,却因为他反击了伤害他的生物而心生迟疑,没有毫不犹豫地站在他身边。
你想起他在夕阳下孤零零的样子。你是什么人啊?你是救世主吗?你有多高尚,你那泛滥的、该死的同情——不,伪善——恰好伤害了你最爱的人。
说是冷静,结果晾了人家一星期。你甚至没有多关心一下他的伤口。
你想到这再也坐不住,粗暴地擦掉眼泪,站起身想出门去找祁煜,再不济找只海鸥把祁煜叫过来,不料一推门,水汽就扑了你满面。
夏季多雨,现在外面正下着暴雨。
你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心里又实在焦灼,索性拿了把伞冲进雨里,打算碰碰运气。不过幸运之神没站在你这边,你去找了一圈,一枚鳞片或海鸥羽毛都没找到,倒是捡了只不知道什么品种的小鸟。
这里的雨说来就来,所以经常会出现小鸟没来得及找到遮蔽处就被打湿的情况。
等等,下着暴雨,即使找到了海鸥它也飞不起来吧?
你突然意识到这一点,感觉自己又笨又傻。
你站在房门前,感觉这一幕和你与祁煜初见的时候很像。一样的雨,一样的淋湿,区别是怀里从人鱼变成了鸟。
找不到他了。
你强忍着眼泪打开房门,落入了一个炙热的怀抱里。你吓了一跳,下意识抬肘往上打,被来人轻松地接了下来。
“下着暴雨,你去哪了?”
“祁……煜?”你又惊又喜,连忙伸手打开灯,“怎么不开灯。”
祁煜挡了挡明亮的光线,一低头看见了你抱回来的鸟,脸色顿时变了,“你又捡了一个回来?”
他动作稍显粗暴地将你推到门上,手却悄悄地护在你的脑后,他紧紧地盯着你,声音又低又哑,“你不要我了?”
他的眼睛又变成刚遇到时那样无机质感的蓝色了,很像一些大型捕猎动物,当然了——书上记载的人鱼就是“性凶残,是海洋霸主,全盛时可生撕虎鲸”啊。
人类从远古就镌刻在基因里对猛兽的警惕让你下意识瑟缩一下,不料这个行为反而刺激到了祁煜,他进一步拉进你们之间的距离,嗓音凶狠,却含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害怕我?因为赤尾鳐?……不许害怕我。”
这一切只发生在数秒之内,你还没反应过来祁煜就自顾自说了一通,你连忙打断他,“你在说什么?我哪里不要你了?我该说你不要我了才对……”
你担忧地摸了摸他的脸,“但是你怎么这么烫啊?你生病了吗?”
祁煜牢牢地扣着你的腰抱进怀里,冰冷的鱼尾也缠上了你的小腿,他好像没听见你的话,陷入了自己的怪圈里,只一味道,“你不要我了,不来找我,还捡了其他的东西,你不能……你都给我取了名字,怎么能不要我?不许不要我,不能抛弃我……”
祁煜颠三倒四地重复那些话,中间还夹杂着你听不懂的语言,语言系统看起来崩溃了。
你被人鱼紧紧地箍在怀里动弹不得,身下凉腻的触感让人联想到吞食猎物的蛇类,他就是呀。你想,他可是海里最凶猛的掠食者,那么大的赤尾鳐都能生撕,何况你。
可你竟然没有感到害怕。
这么危险的生物,你只觉得他可怜得要命,满心只剩下心疼。他高大的身子弯折着去抱你,身体紧绷,好像下一秒就要变成碎片了。
你踮起脚让祁煜抱得更舒服些。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脊背,他背上凸起的骨骼存在感强烈,“我没有不要你,我去找你了,没捡其他的,我只捡你一个,怎么会抛弃你?人类抛弃动物是违法的。”
你说了很多去安抚这条人鱼,不知道是哪句话起作用,祁煜从那种形若崩溃的状态脱身,高挺的鼻梁硬硬地硌在你的颈侧,冷静了一些,“这鸟是怎么回事。”
“被雨打湿了,我顺手捞回来的,羽毛干了它就飞走了。”你对上了祁煜的思路,耐心道,“我不要其他的,我只要眼前这条小鱼。我出去就是找你了,但没找到。”
小鸟察觉到了危险,从刚刚起就一直扑棱着羽毛,现在总算是磕磕绊绊地飞跑了。你松了口气,空出的手连忙抱住祁煜。
祁煜终于不再像只炸了毛的猫似的,体温也降了下来,语含控诉地埋怨,“你才不是找我,你都没找我,一点都不像我想你一样想我……只有我在想你。你都不想我,也不找我。”
他的语言系统好像还没重建好,说起话来像个小孩子。不,他是一条刚刚进入人类社会的鱼,就是小孩子。
“没有,”你慌忙解释,“前几天我一直在准备台风预防措施,你看见其他人家门口那被绳子绑上的栏杆没,都是我弄的,根本不得闲。我今天刚做完,晚上就跑出去找你了。”
你捧着祁煜的脸,认真道,“我很想你的,小鱼大人明鉴。”
祁煜没说话,又钻进了你的脖颈,湿热的呼吸打在你颈侧,你再接再厉,拉着他的手去摸自己潮湿的头发,“你看,我头发都打湿了。可我找不到你。”
祁煜半晌才闷闷道,“我跟人类部门联系了,让他们去处理剩下的赤尾鳐……刚出生的,年老的。”
“我没有杀它们了,”他很可怜地、带点恳求地说,“别丢下我。”
*
你的心被狠狠地攥了一下,本来就摇摇欲坠的眼泪顿时掉了下来。
怎么能这样?大海孕育的神灵、海洋选定的守卫者,竟因为你的犹豫违背了本能,放弃遵守自然界的法则,向人类意志投诚。
这是比河流倒行更让人无法接受的事。你想,我怎么能让他陷入这样的境地?
你想到那天祁煜看着你离开,他在夕阳下孤单的身影,顿时心如刀绞。你无止境地后悔起来,祈祷遇见一个优秀的商人,让你可以用已有和将有的一切去交换回到那个时候。
你一定不会离开,你会抱住他,握紧他的手,不让他生出这样的不安。
“不要、不要这样,它们伤害了你,破坏了海域,就应该得到惩罚,你不能这样……”这下轮到你语无伦次,“不要为了我这样做。你是海洋选择的执行人,你是受害者,有权利对它们施以任何惩罚。”
你止不住地抽噎起来,“你是在惩罚我吗?这样对我……你不如打我一顿。”
“我没有,别哭,”你的眼泪像海蜇一样扎了祁煜一下,他轻轻地吻掉了你的眼泪,“这很值得。”
“用茹毛饮血的三千年去换人类的思虑和怜悯,动物的进化一直以人类为最终导向,我之前一直不懂,也不甘愿这么做……可我现在觉得,这或许是正确的。”
“我从不为失去生命而惋惜,自然也不会怜悯其他的生命。如果那天你没有救我,我也会接受自己的命运。可你来了。”祁煜蹭着你的脸,“是你教会了我思考和怜悯。”
你愣住了。
原来你渴望已久的、在人鱼漫长的生命中留下属于你的痕迹这件事,早就已经做到了。
“你说我是神的时候,我很奇怪,从没生物这么说过,它们见到神和见到我的态度截然不同,祖母还说我兽性太重。”祁煜将你打横抱起往沙发上走,“原来是那一晚让你这样认为的。”
“如果我变成了神,也是你渡我。”
你玩着他垂落的长发,“原来是这样……那一晚的你真的很像神。”
“变成神了,你还会抛弃我吗?”祁煜若有所思道。
“我根本没有抛弃,你乱说……”你吸了吸鼻子,转移话题,“你怎么还有祖母?”
“有,我还有族人,本来是想带他们来看你,可时间还没到。”
“什么时间?”
祁煜将你放在沙发上,转化了一下语言,“按人类的说法是……见家长?这对人类来说好像是很庄重的事情,我不敢随便做。”
你轻易地因为这个词而心慌意乱,即使你知道这只是人鱼的用词不当。你把脸埋进沙发里,装作一个语文老师去纠正他的词语,“你在哪学的,见家长是情侣恋人才用的。”
“我们不是吗?”
外面的雨声渐渐停下。
“……什么?”你疑心自己出现了幻听,不然怎么雨声也听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老式电视花屏时的鸣音。你声音很轻,像怕打碎了这个梦,“你喜欢我吗?”
“你会喜欢我吗……”
“这是什么话?我都喜欢你一年了。”祁煜好像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看起来惊诧无比,“我们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吗?”
“在一起?”你被这个消息砸懵了,开始疑心是不是两人的定义不同,“我说的喜欢,是人类之间的爱情,是想要在一起一辈子的,还会发生关系……你知道这是什么吧?”
你打开手机,翻出动物世界,指着上面正在哔——的两头狮子,“就像它们。”
祁煜看起来无语又羞耻,一把按下了手机,“你是不是对人鱼有什么误解啊?我知道。”
祁煜道,“在屋子里我给你唱歌的时候,我们不就在一起了吗?人鱼只会在杀人和求偶的时候唱歌,我不喜欢你会给你唱歌?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亲我?”
他怎么知道你偷亲的?!
你喃喃问道,“那你上一年天天给我带鱼带吃的是在?”
祁煜,“快到冬天了,养家糊口。”
“那枚鳞片?”
“定情信物。”
你呆呆地看着他,“我以为是因为我给你念书了,你回报我唱歌;亲你是……类似于人类看见漂亮小猫咪会亲亲这样。带鱼带吃的是野生动物回报人类,鳞片是什么追踪器能让你找到我……”
完美错开。
祁煜不可思议地揪了下你的脸,“你们人类是笨蛋吧?”
“可你又没有说喜欢我!”你委屈地抱紧他,“你也没有亲过我啊!我又不知道你们的习惯,我以为人鱼根本不会爱人的。”
“你骂谁啊?”祁煜被气笑了,“人鱼不会爱人,那我们这几千年的进化算什么?你们的文艺作品里不是也有关于我们的故事吗?”
“那谁知道是不是杜撰出的……而且你没说过喜欢我,也没亲我。”
“亲倒是亲了,”祁煜突然咳了一声,晃了晃尾巴尖,不自在道,“只是你不知道。”
“……”
这算什么?你想要的,已经得到了?
窗户那突然出现了“笃笃笃”的声音。你从那种不真实感里脱身,祁煜则起身打开窗户,风卷着下雨天特有的泥土气味进入屋内。
雨确实停了。
祁煜回身,一阵翅膀拍打声又远去。你问道,“什么呀?”
祁煜道,“海鸥。”
你站起身,视野随着开阔,“之前一直没找到,现在出来了。它怎么啦?”
“给我送花。”祁煜忍不住笑起来,无奈道,“你怎么能对着我一年的求偶都会错意的?责任的话,那就我七你三吧。”
你慢半拍地摇摇头,“不用,是我太迟钝了。”
“是我没有入乡随俗,用你们人类的方式。听说人类告白要送花,但太匆忙了,托海鸥衔了一支。”祁煜弯下腰,将花递在你面前,“我活过很久的时光,拥有整个海洋,却漫无目的,四处飘落。”
“请你垂怜我,做我的落点。”
你恍惚想起曾经说过要像爱一阵风一样爱他,但在你不知道的时候,风已经停下来了。
你接过花,压住声音里的哽咽,“好。”
祁煜捧起你的脸,他捂住了你的耳朵,所以某些细微的声音被放大了,这让你想起了祁煜那天带你去的海底。
同样安静,那时你安心于这份安静能够遮掩你的异状,做你们之间的屏障,而现在它只能充当介质,清晰地把你的心跳和呼吸传递给对方。
你开始因为缺氧而晕眩,真奇怪,明明四周安静,门窗紧闭,连雨声都没有,可你却听到了海浪冲击海岸的声音。
亿万年前海洋中诞生了第一颗细胞,随后更多生命出现在这片蓝色世界中。巨鲸衰亡后的气体从孔窍中逸出的叹息回响在你耳边,而更多的生命因这场鲸落获得新生……
这长久的进程浓缩成短短一瞬进驻你的脑中,你什么也没做,灵魂深处却生出了一片海。
你抵着他的额头,用气声说,“我已经悄悄喜欢你很久了。”
祁煜笑了,“从你亲吻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原来人鱼知道。
end.
尾记:
第一次写这么长耶。这是我第一篇有始有终的故事。一开始脑子里只有开头,一通写写爽了,但后面就卡,写了六千字后又从头推翻了人设。
写的时候惊觉自己的知识储备极少,搜索记录从某个词的用法到情诗大全,从鲸鱼习性等生物知识到台风登陆地点气候等地理知识……深感自己是个文盲。知识搜全了但怎么把自己脑海中的故事具现化呢?哪里详写哪里略写,神态心理等细节怎么写、加在哪,长段语言是一整段还是分段、这样写合适吗,这个剧情降智吗、有没有突兀,前后照应了吗……
磕磕绊绊写完后又要面临同人的必备要素:我有没有ooc?前后人设塌了吗?性格转变合适吗?我有没有写坏祁煜?
于是写这篇文的八天内,我每一天都重看一遍前文,修整一遍,这也拖慢了我的写作进度。
今天又看了一遍,感觉写得有点烂,可已经竭己所能。受困于目前笔力,我只能把这个故事呈现成现在这样了。如果有什么漏洞,或者人设情节方面的问题,我很抱歉。
但我还是觉得自己很厉害,好多字呀,真好。我多写一点,你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就多一点。我还要写很多关于你的故事,宝宝。
【原著解析】夏洛克·福尔摩斯对约翰·华生的箭头到底有多粗
之所以写这篇是因为总是看到没看过原著的人凭刻板印象说原著福不在乎任何人,其实看完完整的原著那绝不会对福尔摩斯的箭头有任何误解,以下原著分析,原著原文用黑体字标注。
先上一段柯南道尔爵士给书写过的唯一一段前言(在书彻底完结前写的总结式前言),可以从前言里看出他认为福尔摩斯和华生就是他笔下的代表人物,并且他眼里只看得到这两个角色,其他的角色前言里提都没提过更别说放进他心中的英灵殿了。另外,柯南道尔认为华生是属于福尔摩斯的,原文用词非常注重归属性,相对应的,福尔摩斯在书里也不止一次亲口说过华生是他的,在这一点上柯南道尔爵士在前言和正文里用词始终如一。
我担...
之所以写这篇是因为总是看到没看过原著的人凭刻板印象说原著福不在乎任何人,其实看完完整的原著那绝不会对福尔摩斯的箭头有任何误解,以下原著分析,原著原文用黑体字标注。
先上一段柯南道尔爵士给书写过的唯一一段前言(在书彻底完结前写的总结式前言),可以从前言里看出他认为福尔摩斯和华生就是他笔下的代表人物,并且他眼里只看得到这两个角色,其他的角色前言里提都没提过更别说放进他心中的英灵殿了。另外,柯南道尔认为华生是属于福尔摩斯的,原文用词非常注重归属性,相对应的,福尔摩斯在书里也不止一次亲口说过华生是他的,在这一点上柯南道尔爵士在前言和正文里用词始终如一。
我担心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也会变得象那些时髦的男高音歌手一样,在人老艺衰之后,还要频频地向宽厚的观众举行告别演出。是该收场了,不管是真人还是虚构的,福尔摩斯不可不退场。有人认为最好是能够有那么一个专门为虚构的人物而设的奇异的阴间——一个奇妙的、不可能存在的地方,在那里,菲尔丁的花花公子仍然可以向理查逊的美貌女郎求爱,司各特的英雄们仍然可以耀武扬威,狄更斯的欢乐的伦敦佬仍然在插科打诨,萨克雷的市侩们则照旧胡作非为。说不定就在这样一个英灵殿的某一偏僻的角落里,夏洛克和他的华生(Sherlock and his Watson)也许暂时可以找到一席之地,而另有更为精明的侦探连同一位更不精明的伙伴来占据他们曾经盛极一时的舞台。
柯南道尔英语原文用词就是Sherlock and his Watson,his这个词的归属性有多强可以去翻翻英文词典。国内很多版本这里的翻译都翻译成了福尔摩斯和他的华生医生,我觉得这都没有翻译到爵士原话的精髓,福需要的不是一个医生,华生对于他来说也不是医生,福需要的是华生这个人,原著里强调华生的医生身份的时候也不多,与福同居时华生甚至没出去工作过,更别提当医生了,而且世界上医生那么多他也不是唯一一个,所以这里爵士精准地说了是his watson而不是his Dr.Watson。
夏洛克亲口说华生是他的的原文:
“ Oh, you will see it out, will you?I thought I knew my Watson. ”
直译:oh,你会进行到底的,是吗?我想我是了解我的华生的。(除my dear watson这种称呼外第一次严肃地说我的华生。)
And here it is that I miss my Watson.直译:我想我的华生了。(第二次亲口说我的华生,并直言想念。另,此时华生搬离了贝克街,这句话出现在一篇夏洛克自己亲自记录的案子里,他的独白里除了案子就是华生华生,即使华生并不在他的身边)
“ I should know my Watson by now. ”
直译:我当然了解我的华生。(第三次)
另,夏洛克除了说my Watson之外还喜欢称呼华生为‘my boy’,这个词暧昧到很多译本不敢翻译出来:
“Ha, ha, my boy, what do you make of that?”
直译:哈哈,我的男孩,你了解这是什么意思吗?(大多数译本把这里的my boy翻译成老兄)
“Never trust to general impressions, my boy, but concentrate yourself upon details.”
直译:绝不能相信一般印象,我的男孩,而要集中注意细节。(这里译本很多把my boy翻译成老弟或者华生)
“I think I did. But how do you know?”
“你怎么看出来的?”
“By the steps, my boy.”
“从台阶上看出来的,我的男孩。”(译本基本把这里的my boy翻译成了我的朋友)
“These are the records of your early work, then?” I asked. “I have often wished that I had notes of those cases.”
“这么说,这都是你早期办案的记载了?”我问道,“我总想对这些案件做些札记呢。”
“Yes, my boy, these were all done prematurely before my biographer had come to glorify me.” He lifted bundle after bundle in a tender, caressing sort of way.
“是的,我的男孩,这些都是在我的传记作者来赞美我之前过早完成的。”福尔摩斯轻轻而又爱惜地拿出一捆捆的文件。
(通行译本很多翻译成了我的朋友,并且这里夏洛克明显是在巧妙地夸华生,而很多译本却翻译成‘这是在我成名前完成的’)
“Well, my boy, what do you make of this lot?” he asked, smiling at my expression.
直译:“好吧,我的男孩,猜猜看怎么回事?”他微笑着说。(通行译本基本都是把my boy译成我的朋友)
“Light-houses, my boy! Beacons of the future! Capsules with hundreds of bright little seeds in each, out of which will spring the wiser, better England of the future. ”
“那是灯塔,我的男孩!未来的灯塔!每一座灯塔里都装满千百颗光辉灿烂的小种子,将来英国在他们这一代将更加明智富强。(流传最广的译本这里把my boy译成了我的伙计。)
原著里还有很多很多这种夏洛克称呼华生有点暧昧的称呼,这里不一一列举了。总之,很暧昧的词或者称呼都被通行译本里替换成了正直得不能再正直的词。
前言上完现在来具体说下原著里夏洛克深情又独一无二的粗大箭头。
1.华生认为夏洛克是完美无瑕的破案机器,从不说温情脉脉的话。夏洛克认为任何感情都是与实际、冷静、理性相违背所以要远离感情以免影响自己的判断力,但原著里福不止一次地对华生展现出强烈的感情波动,无论是温情脉脉的那一面还是怨恨华生离开他的那一面(用怨恨这个词可能不恰当,也许没有恨,但英文原词的意思绝对有浓烈的怨气),也为华生哭了还失去理智甚至威胁要杀人。
(1)福对华生意难平的一面
夏洛克对自己曾经的评价:任何感情都同实际、冷静和理智不相容,而我视理智高于一切。
华生对夏洛克曾经的评价:我认为,他简直是世界上一架用于推理和观察的最完美无瑕的机器。但是作为情人,他却会把自己置于错误的地位。他从来不说温情脉脉的话,更不用说讲话时常带着讥讽和嘲笑的口吻。对于一个训练有素的理论家来说,容许这种情感侵扰他自己那种细致严谨的性格,就会使他分散精力,使他所取得的全部的智力成果受到怀疑。在精密仪其中落入砂粒,或者他的高倍放大镜镜头产生了裂纹,都不会比在他这样的性格中掺入一种强烈的感情更起扰乱作用的了。
而当华生告诉福他要和摩斯坦小姐订婚时福的反应:
He gave a most dismal groan.“I feared as much,” said he. “I really cannot congratulate you.”
直译:他凄惨地叹息了一声。“我很害怕,”他说“我真的不能祝福你。”
fear这个词有害怕或担忧之意,牛津字典其中一个英英释义:the bad feeling that you have when you are in danger or when a particular thing frightens you,所以可知这个词有非常强调事件令自己惧怕及感到糟糕的感觉,是一种强烈的负面情绪。
这里国内几个通行版本对fear这个词的翻译很有意思,显然各大出版社对福这句话的理解有些不一样,现将其翻译版本一一列举出来,至于夏洛克这里说I feared as much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大家自行理解吧。
柯南道尔侄孙授权过的(福尔摩斯官方产权会授权)版本翻译:他沮丧地叹了口气:“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恕我无礼,不能表示祝贺。”
译林出版社俞步凡(豆瓣评分认为的高分译本)的翻译:福尔摩斯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我已料到,也担心着呢,”他说。“恕我不想对你恭贺。”
群众出版社(流传最广的经典译本)的翻译:他苦哼了一声说道:“我已料到了,恕我不能向你道贺。”
夏洛克这里还强调了really can't祝福,即使华生听了这句话表示不高兴,他也一直拒绝祝福他的婚姻。全书里夏洛克也确实没祝福过华生结婚,一次都没有。
福拒绝祝福华生的婚姻后还有一段对话,这段对话意指什么大家自行可以理解:
我道:“分配得似乎不大公平。全案的工作都是你一个人干的,我从中找到了妻子,琼斯得到了功绩,请问,剩下给你的还有什么呢?”
夏洛克·福尔摩斯道:“我吗?我还有那可卡因瓶子吧。”说着他已伸手去抓瓶子了。
再来看当华生又因结婚离开他之后夏洛克的反应:
The good Watson had at that time deserted me for a wife, the only selfish action which I can recall in our association. I was alone.
直译:好华生为了妻子抛弃了我,那是我们交往过程中他做过的唯一一件自私的事。那时,我是一个人。
desert 遗弃/抛弃,desert sb for sb 为某人抛弃某人。这里福的感情浓度简直炸裂,在这句话里他不仅将自己和华生妻子放在同一天枰上称重,还全书唯一一次指责华生自私,就因为华生离开他了。这句话的幽怨程度我觉得是个读者都能品出来,毕竟用了desert这个怨气极深的词,这大概也是很多衍生影视作品喜欢着重拍福意难平华生婚姻场景的原因,因为原著里他就对此非常意难平。另外这句I was alone的独白确实有非常孤独的感觉,这很少见,一个从来不屑感情的男人因为另一个人离开他就罕见地感到了孤独。
(2)原著理性务实又冷峻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对华生温情脉脉的一面
A.在这之前先上一下第一章旁观者小斯坦福对夏洛克性格的评价:
“哦,我不是说他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他只是思想上有些古怪而已——他老是孜孜不倦地在研究一些科学。据我所知,他倒是个很正派的人。”
“他是不轻易说出心里话的,虽然在他高兴的时候,他也是滔滔不绝地很爱说话。”
“我看福尔摩斯这个人有点太科学化了,几乎近于冷血的程度。”
而当福第一次见华生时原著是这么描述福的反应的:
反应1 小斯坦福给我们介绍说:“这位是华生医生,这位是福尔摩斯先生。”
“你好。”福尔摩斯热情地说,一边用力握住我的手。我简直不能相信他会有这样大的力气。
反应2 他急忙拉住我的胳膊,把我拖到他原来工作的那张桌子的前面。
反应3 福尔摩斯听了要跟我合住,似乎感到很高兴,他说:“我看中了贝克街的一所公寓式的房子,对咱们两个人完全合适。但愿你不讨厌强烈的烟草气味。”
我回答说:“我自己总是抽'船'牌烟的。”
“那好极了。我常常搞一些化学药品,偶尔也做做试验,会不会让你讨厌?”
“决不会。”
“让我想想——我还有什么别的缺点呢?有时我会变得很沉闷,一连几天都不开口说话;这种时候你千万不要以为我在生你气,你别管我就是了,我很快就会好。你也有什么缺点要说一说吗?两个人在同住以前,最好能够彼此先了解了解对方的最大缺点。”
听到他这样追根问底,我不禁笑了起来。我说:“我养了一只小狗。我的神经受过刺激,受不了吵闹声。每天不定什么时候起床,并且非常懒。我以前身体好的时候还有其他一些坏习惯,但是目前主要的缺点就是这些了。”
“你说的吵闹声,拉提琴算不算吵闹声?”他急迫地问。
我回答说:“那要看拉提琴的人了。提琴拉得好,那真是象仙乐一般的动听,要是拉得不好的话……”
“啊,那就好了。”他高声说,开心地笑了笑。“如果你对那所房子还满意的话,我想咱们可以认为这件事就算谈妥了。”
第一次见面夏洛克就很热情并且跟华生滔滔不绝地谈论他发明的血液试剂,对于华生要跟他合租也显得非常满意非常高兴,福面对华生时的表现可以与小斯坦福的评价对比起来看。
PS.商量同居时华生说受不了吵闹声,夏洛克立马问拉小提琴算不算在吵闹范围内,原文形容他反问时的形容词是anxiously(不安的/焦急的),明显说明当时他生怕华生跑了。
B.原著描述夏洛克是技艺精湛的演奏家,而且还是一个才艺超群的作曲家,虽然他经常凭心情随便拉出刺耳的声音,但华生不耐烦之后他会特意给华生拉几首华生喜欢的曲子安抚他:
对于这些刺耳的独奏,如果不是他常常在这些曲子之后,接连拉上几支我喜欢的曲子作为对我耐心的小小补偿,我真要提出抗议了。
理性冷峻的福看到华生累了,用自己的作曲天赋专门为华生谱了一首催眠曲哄他睡觉:
“华生,看来你是疲倦极了,你在那张沙发上躺下,等我来催你入睡吧。”
他从屋角那里拿起小提琴来,开始奏起一支低沉的催眠曲——无疑是他的自编曲,因为他有一种即景作曲的本领。我直到现在还能模糊地记得他那瘦削的手,诚恳的脸和弓弦上下的动作。
整本书里夏洛克只给华生拉过小提琴,也唯独只给华生谱过自编曲。
C.柯南道尔在前言里总结福尔摩斯的特点是面颊苍白严峻、四肢懒散。但脱离侦探事业外他却会陪华生散步,会经常约他出去吃饭、听音乐会或者歌剧,会和华生一起泡土耳其浴,会给华生读小说听,还会在晚上约华生出去逛街(以上所有行为他只对华生做过),原著曾盖章过夏洛克是受习惯支配的人,而华生就是他离不开的习惯之一,是他生活的一部分。
原著盖章的习惯:
他是一个受习惯支配的人,他有一些狭隘而根深蒂固的习惯,而我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之一。做为一种习惯,我好比他的提琴,板烟丝,陈年老烟斗,旧案索引,以及其他一些不那么体面的习惯。
陪散步:
早春的一天,福尔摩斯清闲起来,居然有时间陪我到公园去散步。此时榆树已生出嫩绿的幼芽,栗树梢头开始冒出五瓣形新叶。我们在一起不言不语地漫步了两个小时,这对两个互知肺腑的人是很适合的。我们回到贝克街时,已经近五点了。 (这次以后福经常陪他散步)
约吃饭听音乐会听歌剧:
(1)“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再去听听诺尔曼·聂鲁达的音乐演奏。”
(2)“也许是因为我的想象。好,不去管它吧,华生。让我们听听音乐来摆脱这繁重的工作吧。卡琳娜今晚在艾伯特音乐厅演唱,我们还有时间换衣服,吃饭,听音乐会。”
(3)“好啦,医生,我们已完成了我们的工作,该去消遣一会了。来份三明治和一杯咖啡,然后到演奏提琴的场地去转一转,在那里一切都是悦耳的、优雅的、和谐的,在那里没有红头发委托人出难题来打扰我们。”
(4)“啊,我亲爱的华生,我们已经干了几个星期严肃认真的工作了,我想,我们还是换换口味,今晚想些愉快的事吧。我在虞格诺戏院订了一个包厢。你听过德·雷兹凯演的歌剧吗?请你在半小时之内穿戴好,途中咱们还可以到玛齐尼饭店吃晚饭。”
(5)“好啦,华生,你又多收集到一份悲惨而离奇的材料了。对了,还不到八点钟,考汶花园今晚在上演瓦格纳的歌剧,要是我们马上走,还能赶得上第二幕。”
(6)他说:“萨拉沙特今天下午在圣詹姆士会堂演出。华生,你看怎么样?你的病人可以让你有几小时空闲的时间吗?”
“我今天没什么事。我的工作从来不是那么离不开的。”
“那么戴上帽子,咱们走吧。我们将经过市区,顺路可以吃点午饭。我注意到节目单上德国音乐很不少。我觉得德国音乐比意大利或法国音乐更为优美动听。德国音乐听了发人深省。我正要做一番内省的功夫。走吧。”
一起洗土耳其浴:
福尔摩斯和我都有土耳其浴的癖好。在蒸气弥漫的更衣室里那舒坦懒散的气氛中,我总觉得他比在别的地方更近人情、更爱聊天一些。在北安普敦街浴室的楼上,有一个十分清静的角落,并排放着两只躺椅,而我的记事就从我们躺在这个地方开始。
给华生读小说听:
“你记得不久以前,”他说道,“我曾给你读过一段爱伦·坡写的故事,他在那段故事里讲到一个严密的推理者竟能察觉他的同伴未讲出来的思想,你当时认为这件事纯属作者巧妙的虚构。当我提出,我往往也习惯这样做时,你却表示怀疑。”
晚上约华生出去,不为案子只是单纯的逛街:
福尔摩斯说:“今晚伦敦微风,我们一起到街上逛逛,好不好?” 我对我们这间小小的起居室已经感到厌倦,便欣然同意了。我们一起在舰队街和河滨逛了三个小时,观赏着人生的宛如潮汐、千变万化的情景。福尔摩斯独特的议论,对细节敏锐的观察力和巧妙的推理能力,使我极感兴趣,听得入了迷。我们返回贝克街时,已经十点钟了。
严肃的夏洛克对华生露出温柔的目光:
他跳起来握住我的手。 “我早知道你最终不会退缩的,"他说。在这一瞬间,我看见他眼里闪耀着近乎温柔的目光,过了一会儿,他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老练严肃,讲究实际。
综上所有片段,夏洛克·福尔摩斯不是冷血的破案机器,他也会温情脉脉,而他展现柔情的对象是华生。
(3)夏洛克·福尔摩斯为华生失去理智的一面
上原文之前再提炼一下各个人物对夏洛克的评价,破案机器、冷血、认为感情与理性的头脑不相容所以要远离,视理智高于一切。而这么重视理性的福在面对华生被枪擦破皮的时候是怎么表现的呢?
说时迟那时快,他抽出一支手枪就放了两枪。我觉得大腿上一热,就象烧红的烙铁贴在肉上一样。接着只听咔嚓一响,福尔摩斯用手枪砸中他的脑袋,我见他脸上淌着血趴在地上,福尔摩斯搜去他身上的武器。然后他转身用结实的胳臂伸过来搂住我,扶我坐到椅子上。
“没伤着吧,华生?我的上帝,你没伤着吧?”
顷刻间,他那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湿润了,模糊了,坚定的双唇在颤动。
“不要紧,福尔摩斯。不过擦了一点皮。”
他用小刀割开我的裤子。
“你说得很对,"他长舒了一口气,“是表皮受伤。"他把阴沉得像铁石般的脸转向俘虏,瞪眼看着犯人,那犯人正茫然地坐起来。“算你走运。要是你伤害了华生,你不用打算活着离开这间屋子。你还有什么说的?”
先上去就把别人打得满脸血然后为华生哭了,福尔摩斯全书唯一一次哭就是在这里为华生而哭,发现是擦伤后依旧沉着脸威胁要杀人。冷峻理性的侦探这一段里完全失去了理智,从对话可以看出如果华生确实受到了伤害,他真的会当场杀了伤害到华生的人。(有些衍生剧里的福尔摩斯为爱杀人的情节是有原著基础的)
另,福曾经说过:
“华生,我从来没有恋爱过。不过,如果恋爱,如果我爱的女人遭此惨遇,我也许会象我们这位目无法纪的猎狮人一样干的。谁知道呢?唔,华生,有些情况非常明显,我不再说了,免得给你的思绪添麻烦。"
这个案子里有位女性被杀了,她的爱人报复了凶手,无视法律动用私刑直接把凶手杀了。而福尔摩斯说如果他恋爱,如果他爱的女人也被害了那他也许也会目无法纪动用私刑杀人,再对比一下上面的华生擦破点皮,福尔摩斯就威胁要杀了伤害华生的人,是不是前后对应了?而且原著的时间线是福说自己也许会为爱人目无法纪在前,福为华生想杀人在后,我觉得柯南道尔这里有点像是在暗示了。
另外,福在说如果恋爱会为爱杀人时的口气是不太确定的,因为书里他是一个很理智且有正义感的人,不轻易违法,但他想要为华生杀人时的口气却是毫不犹豫想都没想的肯定口气。
2.夏洛克对自己很简朴近乎节衣缩食,称自己是穷人,而且也曾两次表现过在乎钱,但对华生花钱却毫不手软一点都不心疼,并且对华生隐瞒了他背后偷偷为华生一掷千金的事。
夏洛克对自己简朴:
他的饮食总是很简单的,起居也极其简朴,近于节衣缩食。
夏洛克表现出自己在乎钱:
福尔摩斯打开了柜子盖,抚摸了一下铁掌,他的手指潮湿了,他的皮肤上留下一层薄薄的新泥土。
他关好玻璃柜说:“谢谢您,这是我在英格兰北部看到的第二件最有意思的东西。”
“那么第一件呢?”
福尔摩斯折起他的支票,小心翼翼地放到笔记本里。他珍惜地轻拍一下笔记本,并且说:“我是一个穷人。"然后把本子深深地放进他内衣口袋里。(第一次表现出在乎钱。另,夏洛克一开始拒绝接这个案子,后来听委托人说了报酬丰厚就接了)
“华生,开车,该是我们上路的时候了。我还有一张五百镑的支票要赶快去兑现,因为开票人要是能停付的话,他是会停付的。” (第二次表现出在乎钱)
为求华生搬回来同居毫不犹豫地花钱:
我依着福尔摩斯的请求,卖掉了我的诊所,搬回贝克街我们合住过的旧寓所。有个姓弗纳的年轻医生买了我在肯辛顿开的小诊所,我冒昧开了个我认为最高的价格,他二话没说就付款了,着实让我吃了一惊。几年以后,我发现弗纳是福尔摩斯的远亲,福尔摩斯才是真正的付款人,这才明白过来。
3.夏洛克多次表示华生很重要,离不开华生,要他别走。
(1)他读着名片:“玛丽·摩斯坦小姐。嗯,这个名字生疏得很。哈德森太太,请她进来。医生,你别走,我希望你留在这里。”
(2)“我想我该走了,福尔摩斯。”
“不,你就呆在这里。要是没有我自己的包斯威尔,我将不知所措。”
(3)“你可以称呼我冯·克拉姆伯爵。我是波希米亚贵族。我想这位先生——你的朋友,是位值得尊敬和十分审慎的人,我也可以把极为重要的事托付给他。否则,我宁愿跟你单独谈。”
我站起身来要走,可是福尔摩斯拉住我的手腕,把我推回到原来的扶手椅里。"要谈两个一起谈,要就不谈,"他对来客说,“在这位先生跟前,凡是您可以跟我谈的您尽管谈好了。”
(4)去年秋天的一天,我去拜访我的朋友夏洛克·福尔摩斯。我见到他时,他正在和一位身材矮胖、面色红润、头发火红的老先生深谈。我为自己的唐突表示歉意。正当我想退出来的时候,福尔摩斯出其不意地一把将我抓住,把我拉进了房间里,随手把门关上。
(5)“我能帮到你吗?”
“你在场可能会起很重要的作用。”
(6)“华生,咱们一块儿出去看看有什么可做的,今天我觉得好象需要你的陪伴和精神援助。”
(7)“别走,求你别走,华生。他是你的同行,你在场对我有帮助。”
(8)“要不要我跑去把他们叫住?”
“不,可千万别这样,我亲爱的华生。你能陪伴我,我就极为满足了,只要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的话。我们的朋友确实聪明,今天早晨实在是很适于散步的。”
另,书里的路人都知道全世界没有比华生更了解夏洛克的了:
“华生先生,请等一等,"妇人用恳求的声音大声喊道,“有一个问题,你的回答比世上任何人都更有权威,而这个答案对我却有重大关系。你比任何人都更了解福尔摩斯先生,了解他和警署的关系。假使有人把一件事秘密告诉他知道,他是不是绝对必须转告警探们呢?”
原著英文用词 more than anyone else in the world.
4.原著福很喜欢对华生做一些亲密的小动作,捏捏手,将嘴唇凑到他耳朵上说话之类,这些小动作挺撩人的,而且他只对华生做这些动作。他还喜欢偷偷溜到华生的房间站在床前看着华生睡觉,直到华生睡醒了发现他。福还幻想过和华生手牵手一起飞,书里也总是拉华生的手或者挽他的胳膊。
(1)福尔摩斯说:“如果我们能够飞,你和我手牵手一起飞出窗去,在这大都市上空飞翔,悄悄把房屋的屋顶都掀开,就能窥见许多平时不为人所见的事在发生。”
英文原著就是写的hand in hand,手牵手。
(2)这里边漆黑一团,但很明显是一所空屋子。没平地毯的地板在我们脚下吱吱地响。我伸手碰到一面墙,上面糊的纸已裂成一片片往下垂着。福尔摩斯用冰凉的手指紧握住了我的手腕,领我走过一条长过道,直到我隐约看见门上面昏暗的扇形窗才停住。在这儿福尔摩斯突然往右转,我们便进了一间正方形大空房,四角很暗,只有当中一块地方被远处的街灯照得有点亮。附近没有街灯,窗户上又积了一层很厚的灰尘,所以我们在里面只能看清彼此的轮廓。他一手搭在我肩上,把嘴凑近我的耳朵。
(3)此刻,福尔摩斯和我一样,也吓了一大跳。他紧攥住了我的手腕。接着,他低声地笑了起来,把嘴唇凑到了我的耳朵上。
“真是不错的一家子。"他低声地说。
(4)我碰了一下福尔摩斯的手臂示意,他转过带着面具的脸向门的方向看。我看出他吓了一跳,并且对我的行动表示感到出乎意料,而他的反应也出乎我的意料。
他将嘴唇凑到我的耳朵上,说:“这样不好,不过我还没有完全弄清你的意思。”
(5)我感到福尔摩斯悄悄地抓住我的手,并且用力握了一下表示信心,像是说这种情况他有把握对付,他的心情也很稳定。
(6)花房里温暖的空气和异国花草的浓郁的芳香迎面袭来,简直使得我们不能呼吸。在黑暗中他牵住我的手,领我沿着一些灌木迅速走过,我们的脸擦过灌木。福尔摩斯有在黑暗中辨认事物的特殊能力,这是精心培养出来的。他一面仍然拉着我的手,一面开了一扇门。
(7) 我看出,福尔摩斯极为满意,因为他搓着双手,咧着嘴轻轻地笑了。 “大胆的推测,华生,可推测得非常准,”福尔摩斯捏了一下我的手臂.
(8)福尔摩斯的冰冷的手,使劲地握住了我的手腕。
(9)福尔摩斯碰了一下我的手腕,我们就一起蹑足潜往洞口。
(10)他跳起来握住我的手。
“我早知道你最终不会退缩的,"他说。在这一瞬间,我看见他眼里闪耀着近乎温柔的目光,过了一会儿,他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老练严肃,讲究实际。
(11)福尔摩斯用手拍了拍我的手背。
(12)只十分钟,我不胜欣喜,我的朋友同我手挽手一起从骚乱的现场撤离。
19世纪英国的同会被施以绞刑或终身监禁,并制定了严苛的同性鉴别规定,图灵,王尔德都是著名的被迫害对象。在这个年代两个男人在英国大街上手挽着手一路走回家确实还是要点勇气的,因为不是同这种行为也很大概率会被误认为是。
(13)第二天清晨,我惊醒过来,看见福尔摩斯已经站在我的床前。他穿着一身水手的服装,外面罩着一件短大衣,颈上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
(14)一天早上,我一觉醒来,发现夏洛克·福尔摩斯穿得整整齐齐,站在我的床边。一般来说,他是一个爱睡懒觉的人,而壁炉架上的时钟,才刚七点一刻,我有些诧异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15)天刚刚发亮,我一睁眼就看到福尔摩斯的瘦高的身子站在我的床边。
(16)第二天早晨七点半,在晨光熹微中,我看到福尔摩斯穿着晨衣站在我的床旁。
5.原著粗大双箭头,不过非要细究的话可能夏洛克的箭头更粗一点点,因为他是真的离不开华生。华生是主动搬走的那个,而夏洛克是请求他搬回来同居的那个。在华生离开贝克街后虽然书里写过两人经常来往,但细数一下有记录的次数,华生主动去找夏洛克有7次,而夏洛克主动找华生却有11次。
另外,玛丽·摩斯坦是夏洛克在《四签名》里的委托人,他曾经在这个案子里还夸过玛丽机警,而当她和华生结婚后夏洛克却只在他们婚后第一次去华生家时对华生客套地提了一句“你妻子在《四签名》案子里受惊后应该康复了吧。”这一句话之后再也没提过玛丽,之后福也去过好多次华生家,但他对待玛丽的方式就像陌生人,不提起,不问好,不见面,书里没有任何互动,仿佛夏洛克根本不认识她。每次夏洛克去华生家都只和华生说话,反而是玛丽和华生独处时从她嘴里还能听到福的名字。
原著福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对待女士都非常绅士,风度翩翩,在玛丽和华生结婚前他对玛丽也非常有绅士风度,至于玛丽结婚后他为什么就这样了,大家自行理解吧。
原著基本解析完毕,还有很多小细节会在以后写写。
最后上几段我觉得夏洛克·福尔摩斯很苏的原著片段:
1.
半夜时候,福尔摩斯才独自调查回来。我们住的屋子有两张床,这已经是这家乡村小旅馆对我们最大的优待了。那时我已入睡,他进门时才把我惊醒。
“哦,福尔摩斯,"我喃喃地说道,“你可发现什么新情况了吗?”
他手里拿着蜡烛,站在我身边,默默不语,然后他那高大而瘦削的身影向我俯过来。
“我说,华生,"他低声说道,“你现在和一个神经失常的人,一个头脑失去控制的白痴,睡在同一个屋子里,不觉得害怕么?”
“一点也不怕。"我吃惊地回答道。
“啊,运气还不错,"他说道,这一夜他就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2. 福尔摩斯说:“你认为我的推论如何?”
“这完全是猜测。”
……
福尔摩斯和我走出那条小路,这时,他扯了扯我的袖子。
“我想,”他说道,“我们还是回伦敦去,这比在诺伯里更有用些。”
这整晚他对本案再也没提起过,直到他最后拿着点燃的蜡烛走回卧室时才说: “华生,如果以后你觉得我过于自信我的能力,或在办一件案子时下的功夫不够,请你最好在我耳旁轻轻说一声'诺伯里',那我一定会感激不尽的。”
这里是夏洛克在华生面前自信满满地推理,华生觉得他是瞎猜,结果确实推理错了,在华生面前秀翻车后委婉认错的片段。华生几次说过夏洛克是一个很自负的人,但夏在书里不论是委婉还是直接都给华生道过好多次歉。
3. 英文原著里夏洛克很喜欢用“en , watson?”“eh , watson?”这种语气对华生说话,这种语气出现过很多遍。
4. 夏洛克对华生说,除了你,我没有朋友。
门铃响了,结果发生如下对话:
“ Who could come to-night?Some friend of yours, perhaps?”
“今夜谁还能来?也许是你的哪位朋友吧?"
“Except yourself I have none," he answered.
“除了你,我没有朋友”他回答道。
ps. 这一段对话发生在华生搬离贝克街后,所以大概他以为他不在的日子里福交了其他朋友。夏洛克回I have none这个语气也可以细品一下。
5. 我惊奇得忙把手探过去,想弄清楚他还在不在我身边。他不出声地笑得全身颤抖。
这里是华生在空屋里看到对面221B夏洛克制作地和自己一模一样地模型,惊得华生回头摸摸夏洛克还在不在身边,结果夏洛克看着华生傻乎乎的动作笑得不行。其实在贝克街221B的那些日常里他真的很喜欢逗华生。
6. “那么,你不知道贝克街的事吗?”
“贝克街?”
“昨夜他们把我们的房子点着了,不过没有造成重大损失。
“They set fire to our rooms last night. No great harm was done.”
这是夏洛克坠下莱辛巴赫的瀑布前在火车上和华生的一段对话,说的是莫里亚蒂追杀他,把贝克街烧了。当他对华生提起时依旧用的是our rooms,而此时的华生早已经搬出贝克街221B了。所以在夏洛克的心里贝克街221B就是他和华生一起的家,无论华生在不在。
诺莲嗑点整理分析
汇总一下我所知道的嗑点,欢迎补充
素材来自豆瓣,知乎的帖子和各处评论区,可能也有b站的。我也搞不清到底哪条是从哪里看到的了
强烈推荐大家去看看《人物》对诺兰的那篇访谈报道。
克里斯托弗.诺兰×基里安.墨菲,入坑以后感觉全世界都在玩梗的一对
被网友分别赠名“北美周敦颐”和“爱尔兰赵涛”
《爱莲说》在新时代充分得到了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bushi)
[图片]
诺兰一见基莲的照片,crush 了莲老师绝美蓝眼睛,“深陷情网不可自拔”,到处找人家的资料,还想让人家参演新电影。
(话说翻译出来“小鹿乱撞”的是哪位鬼才)
这张无意间牵了红线的照片如下...
汇总一下我所知道的嗑点,欢迎补充
素材来自豆瓣,知乎的帖子和各处评论区,可能也有b站的。我也搞不清到底哪条是从哪里看到的了
强烈推荐大家去看看《人物》对诺兰的那篇访谈报道。
克里斯托弗.诺兰×基里安.墨菲,入坑以后感觉全世界都在玩梗的一对
被网友分别赠名“北美周敦颐”和“爱尔兰赵涛”
《爱莲说》在新时代充分得到了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bushi)
诺兰一见基莲的照片,crush 了莲老师绝美蓝眼睛,“深陷情网不可自拔”,到处找人家的资料,还想让人家参演新电影。
(话说翻译出来“小鹿乱撞”的是哪位鬼才)
这张无意间牵了红线的照片如下:
好一个青涩,纯真,敏感的大男孩
诺兰多半不止看过这一张,《惊变28天》里还有:
是不是有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这眼睛的特写,这俯视的角度……很可能影响了莲老师在诺兰电影里的形象基调。
光参演一个龙套怎么行?诺兰一出手,先让当时名不见经传的基莲从蝙蝠侠开始试镜。
(不是,等等,假如华纳高层点了头,您还真打算选基莲演蝙蝠侠?)
两位开始合作,不出所料电光火石火花四射
此时诺兰的精神状态就很像我入了新坑以后到处安利我推……
基莲拿到稻草人这个过去一向都由大腕儿出演的角色,背后是诺兰跟华纳高层斗智斗勇的功劳。
诺兰大概其是这么操作的:拍摄基莲版蝙蝠侠的视频→给华纳高层看(老婆的“雄姿”)→高层肯定不同意咖位不够的基莲出演男主→有预谋地退而求其次,趁机提出让基莲演稻草人→高层一看诺兰都让步了,也就同意了。
至于蝙蝠侠和稻草人两个角色差别这么大,诺兰为啥不直接让基莲试稻草人?那自然是大导演曲线救国的小心机了。
千方百计展示那双动人心魄的蓝眼睛……他超爱
听诺兰这个叙述,把摘眼镜说得好像什么不可描述的情节一样。
之后两人一发不可收拾。
《盗梦空间》里的笨蛋美人费舍小少爷,《敦刻尔克》里“吓坏了的士兵”
先确认没有危险才让你去:
都认为对方是最伟大的:
诺兰你小子早就想让基莲当主角了。
你们……(被吓晕)
诺兰镜头下的莲老师很特别
(可以对比《浴血黑帮》和《风吹麦浪》)
这是浴血黑帮导演镜头下的基莲:
(A爆宇宙的黑帮大佬)
这是诺兰镜头下的基莲:
是不是感觉大不一样
诺兰镜头里的基莲总是……秀色可餐,气质偏0
还经常出现捆绑,套头的戏份
(稻草人和费舍少爷都是套头+捆绑)
如果偶尔出现能解释为电影情节需要,但这需要得也太频繁了吧。
甚至有网友猜测诺兰是不是专门研究出一套拍基莲美貌的电影专业技巧。
(我似乎发现了大导演的xp)
等到奥本海默时期:
(好家伙,奥奥类莲)
酒店房间,诺莲经典cp文背景
《奥本海默》里,诺兰拍了个够。
你为了他请来了半个好莱坞作配,天天怼人脸拍特写,还觉得对不起人家……
胶片狂热爱好者,说,比胶片更吸引自己的是他的脸庞
电影里奥本海默的妻子散发着浓浓的alpha气息,甚至他和情人的床戏都是女上位(这一截拍奥本海默是俯视的视角,很难不让人感觉是夹带私货)
总之四爱感特别强
和男配的戏份给人感觉奥本海默是全片总受。
诺兰,诚乃我嬷界之楷模也。
音像店经典腐国恋综糖有太太解析过了,我来贴一个诺兰听见基莲把肯.洛奇导演夸了一通之后表情belike:
刚刚还是笑得很开心的!
最近在凹三看见有太太科普:
基莲内心渴望的其实是被支配。
有一个导演问基莲自己表现得好不好,基莲直接说他们这段关系完了。
而诺兰的性格比较固执,说话又喜欢偏命令式的口吻,作为强势方恰好适配于基莲的需要。
(好适合调教和sm)
而真正把我踹进诺莲坑底的是这一段:
“让基里安.墨菲来演我”
大受震撼
这句话起码传达出两层意思:一,诺兰很信任基莲的演技和演员素养,能放心把电影里自己的形象托付给他。二,诺兰在基莲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找到了精神和灵魂的共鸣。
看过一个说法,每个男导演都在男主角身上投射了自己的一部分。
诺兰认为基莲能在银幕上把他的一生不ooc地演出来,这早已不只是简单的欣赏了。我愿称他们为soulmate。
(来源豆瓣)
在诺兰筹备《敦刻尔克》的拍摄时,他乘船穿越英吉利海峡,当时风浪很大,把一船人都吓坏了。于是诺兰写下了全片的第一个人物——瑟瑟发抖的士兵,也就是他自己直观感受的投射——由基莲饰演。
两人都不怎么上网,仿佛活在上世纪。
诺兰没有智能手机和社交账号,和别人联系用的是他妻子艾玛的手机。
莲老师2g冲浪:
还有
而基莲的著名梗:采访时的神游天外
暂时想起来这么多,最后来点怪东西:
希望你俩再合作一回!
………………更新
诺兰给基莲的剧本上赠言:亲爱的基里安,终于有机会让你当主角了……爱你的克里斯
视频在:https://weibo.com/5015473540/5001823703793959
建议去掉bro🤣
并且祝贺二位同获英奥和金球奖!
诺兰以前和别人吃饭不情不愿,结果获金球奖以后和基莲单独去比弗利山庄汤姆餐厅吃饭(同人背景素材这不就有了)还抱怨工作太忙以至于不好意思开口请基莲吃饭……
15年前酒后吐真言大导演您记得这么清楚
合作无数顶级演员的诺兰在十五年前断言当时还不火的基莲是这一辈最优秀的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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颁奖典礼上莲老师发表获奖感言时大导演beli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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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二位同获奥斯卡,基莲首提首中
在后台也是有拥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