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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梢青桃

何赵 | 神仙说他不养狗

summary:拉下神坛的事情小狗最擅长啦

小狗8×小神仙5  OOC HE

是点梗@千笺一舟  小何狗塑


  随着人类世界的科技发展,人间的事情是越来越不好办了。

  赵一博叹气。

  几百年前他只需要来看两眼,看完回自己的仙府写文书递上去就行。反正凡人天天打来打去,自己的人口从来都是数不清的,他突然出现再突然消失也根本没人追究。

  可是现在不行了。

  现在什么都搞实名制,买东西总要移动支付,移动支付会绑定身份证,身份信息在公安系统有记录。如果一个人突然失踪,会在派出所立案,然后掘地三尺寻找他的踪迹。

  ...

summary:拉下神坛的事情小狗最擅长啦

小狗8×小神仙5  OOC HE

是点梗@千笺一舟  小何狗塑


  随着人类世界的科技发展,人间的事情是越来越不好办了。

  赵一博叹气。

  几百年前他只需要来看两眼,看完回自己的仙府写文书递上去就行。反正凡人天天打来打去,自己的人口从来都是数不清的,他突然出现再突然消失也根本没人追究。

  可是现在不行了。

  现在什么都搞实名制,买东西总要移动支付,移动支付会绑定身份证,身份信息在公安系统有记录。如果一个人突然失踪,会在派出所立案,然后掘地三尺寻找他的踪迹。

  反正现在已经不是过去那种上班点个卯随时开溜的时候了。

  大伙在见到你之前就已经见过通报里面的大头照了。

  

  赵一博是一个好神仙,绝对爱岗敬业。

  但这并不代表他喜欢滞留在人间。

  如果是他之前在仙府的生活是逍遥自在,那么他现在在人间的日子无异于劳改。

  仙府多好啊,琼楼玉宇,腾云驾雾,最重要的是可以随便用术法。

  这里限制就有许多,例如不能影响人类的命途,不能在人类面前用术法,不能让人类知道神仙的存在等等。

  所以来人间办事的神仙索性就不在凡人面前用术法。

  

  可赵一博路过财神庙,看一眼里面长跪不起的人,总觉得人类早就知道他们的存在。

  但是吧,如果财神这个时候不在睡觉,或许能听见信众的祈祷。

  

  任何人(包括神)都不会喜欢上班。

  尤其在单位不包住宿但要全天呆在单位的时候,这种不喜欢会进化为怨气。

  赵一博觉得自己有必要换一个岗位,工位最好在庙里,虽然也不能离岗,但包住宿,还有贡品当零嘴,而且同事多,搓麻根本不存在三缺一的情况。

  主要还是在庙里面很闲,大伙儿就凑一块儿打发时间,经年累月,厚积薄发,庙里出雀神这件事情在天界已经传开了。

  赵一博算算自己再有三年就到任期了,这几百年他表现还不错,抓了六十二只坏妖,驱了八十五只恶灵,等回去述职的时候问问,说不准下一任真能加入雀神速成班。

  

  这么一想,赵一博搬砖都有了动力。

  不过续航不强。

  

  他觉得主要问题出在人间。

  因为这里去哪都只能拖着两条腿走。

  干什么都只能腿过去!

  啊!

  在人间滞留的10年是他降世以来度过的最痛苦的500年。

  

  人类当然也知道光靠两条腿移动太辛苦了,于是发明了一众代步工具,长途有火车高铁飞机,短途有公交地铁汽车。

  经过赵一博的观察,目前来看最适合他的代步工具是平衡车,物美价廉不耗油不耗力不用停车位,非常符合他这种打工人的低成本生活要求。

  虽然用起来很像阿飘。

  

  所以这段时间真正支持赵一博搬货理货的动力,其实是平衡车。

  

  噢对了,要实名感谢他的同事鹭卓。

  他的这位同事,虽然看着不着调但颇有一些头脑,早早就存上了一点积蓄,开了一家杂货店。

  鹭卓十分有善心,九年前在赵一博四处流浪的时候收留了他,让他在店里打童工。

  是的,童工。

  九年前赵一博还俨然一副初中生的样子,为此鹭卓差点被约谈。

  最后还是隔壁街修车店的另一位同事李耕耘出来解救他们,解释说赵一博是他儿子,鹭卓是他朋友,儿子不爱学习让他打两天工吃吃苦,没要工资,不算童工,过两天就送回去,还拿出了自己的退伍军人证。

  对面正了正帽子,觉得这个一身机油不善言辞的健硕男人的说法颇有可信度,这才放过二人。

  事后李耕耘叼着烟拍胸脯对鹭卓和赵一博说,他以前可是正儿八经科班出身,演技绝对过关。

  

  日新月异的今天,鹭卓也紧跟潮流,把杂货店改成了便利店,赵一博依旧给他打工,外加时不时去修车店帮忙。因此拥有了一份微薄的薪资。

  吃饭对他而言可有可无,所以钱主要的用途在于房租和存钱买车。

  

  但是现在要加一项。

  

  这笔账要从头算,他在路边捡到了一只小狗。

  赵一博其实不打算养狗,但是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意外感受到了微弱的灵力。

  没想到这只小狗这么有机缘,才一点点大就开了灵智。

  赵一博心生不忍,学着喜欢在外面捡流浪狗的人类,回店里找了一块抹布把他包起来送去宠物医院。

  用货架上的毛巾要扣钱。

  

  

  小狗你可走运啦。

  

  又做了好事一件,绩效又要涨啦。

  赵一博非常开心。

  如果不花他的钱的话。

  

  赵一博肉疼的看着缴费单,花了他一个月工资。

  原本想治好他就放他走,现在赵一博改主意了,小狗要在他这里打工还钱。

  可是小狗能干什么呢?

  送去狗咖!

  

  如果事情能这么顺利的发展下去就不符合人间劳改所的调性了。

  这只小狗个头不大,脾气倒是挺大,天天不是吵嘴就是打架,狗咖店主隔三差五就客客气气的把赵一博请去医院,递上几张缴费单,还包括这只坏小狗的。

  赵一博又痛失两个月的工资。

  不然他早就用上平衡车了!

  

  眼看着小狗把自己的同事全都招惹一遍,下一步就要对人下手了。

  赵一博为了防止搭进去更多人类货币,决定及时止损。

  “小狗你知不知道你多能闯祸?”

  赵一博气得猛戳小狗的脑门。

  

  小狗也生起气来,汪汪吠几声,偏过头去不让他碰。 

  「那是什么地方啊你就把我送过去!我为什么要被那么多人摸!你最好别惹我生气!」


  赵一博更气,小狗还回嘴!

  “你生什么气?该生气的是我才对啊!让你去是和狗打架的吗?”

  

  「反正不是去给人摸的。」

  小狗的头扭得更厉害了。

  

  “你知道什么叫打工吗?打工!”

  「打什么工是给人摸的!」

  “跟你说不清。”

  「你爱打你打去。」

  ……

  

  客厅里人声和狗叫吵成一片。

  直到隔壁八十多岁的女士过来敲门,赵一博才缓过神来。

  “和小狗置什么气?他才几岁。连我的零头都没有。”

  小狗怒吼。

  「你才是我的零头,我一百多岁啦!」

  

  傻孩子,你知不知道我的年纪都够你活几辈子了。

  

  赵一博此时终于找到了自己神仙的定位,非常宽容。

  “你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别作没了行不行?”

  “行吧,反正狗咖也去不了了。你就呆在家里,伤好了就去你该去的地方,平时想出去就自己出去,别带人进来,也别带狗进来!”

  赵一博还惦记着上班,嘱咐一番就出门,留小狗独自在家。

  

  小狗在地砖上趴久了觉得冷,拖着伤腿蹦跶两下没能如愿降落沙发,只能气鼓鼓的窝在房间的地板上。

  「神经病!」

  

  

  赵一博晚上下班回家,就看见房间地板上一滩睡得四仰八叉的小狗。

  小狗察觉到动静,动了动耳朵,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翻身回去。

  赵一博觉得有趣,蹲下来揉揉小狗的脑袋。小狗浑然不记得几个小时前的仇恨,不自觉的蹭蹭他的掌心。

  

  “你叫什么名字啊?”

  「帅哥我叫何浩楠。」

  

  大户人家啊,还有名有姓的。

  赵一博突然想起人间的规则,面色不显,顺了顺毛装作没听见。

  

  “我给你取一个好不好?”

  「……听不懂还要问。」

  

  “嗯……叫小何好不好?”

  「这是想起谁了?」

  

  “小何小何~”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我不同意!」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就给你换一个名字。”

  「那说来听听。」

  

  “你小子花了我三个月工资。不如就叫一万五吧。”

  「不行!」

  

  “算了,听上去怪怪的,还是小何好听。”

  「……」

  

  狗脸上清晰写着憋屈,赵一博忍笑。

  “为了表示公平,小何小狗,我告诉你我的名字。听好啦,我叫赵一博。”

  他索性坐在地板上,身体向前倾用手肘撑住,和小狗保持平视,托着下巴开始声明:“我们约法三章,钱不要你还了,你在这里养伤,养完伤就回家去,我们好聚好散。”

  「要不是我受伤了,你以为我愿意在你这呆啊!」

  

  何浩楠站起来,迈着腿溜溜达达的去水碗喝水。

  赵一博顺着他的行动看过去,水碗旁边的狗粮都没吃多少,另一边伤号特供的鸡胸肉倒是吃得一干二净。

  现在凡人都喜欢给狗狗买专门的吃食,赵一博有样学样,但这只开了灵智的小狗明显更挑嘴一点。

  行,以后可以少一份狗粮的开销。

  但是钱花都花了,赵一博又蹲下教育小狗。

  

  “小何小狗,如果你不喜欢吃狗粮,那我就不买了。但是你要负责把这一袋吃完知道吗?不可以浪费粮食,包括狗粮。”

  何浩楠本想装作没听见,奈何赵一博又补了一句。

  “不然以后没有鸡胸肉了哦。”

  何浩楠心中不爽,大有为五斗米折腰的羞耻感,绕着碗犹犹豫豫的转了几圈,最终还是肯低下头嗅了嗅狗粮,勉勉强强吃了几口。

  

  还算给面子,赵一博很满意,并希望何浩楠能够继续给面子下去。

  何浩楠默默把狗碗推远,心想到底是谁发明的狗粮,煎炒烹炸不香吗?

  他发现赵一博注视着他的眼神,心虚的把碗推回来,然后可怜巴巴又补了两口狗粮。

  

  赵一博:……

  他这样,算不算虐待动物?

  

  赵一博把何浩楠埋在碗里的狗头推开,默默倒掉剩下的狗粮,洗完狗碗回来,看见何浩楠冲他摇尾巴,不由得升起警觉。

  这狗该不会是演的吧?

  

  何浩楠心里倒是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一股脑沉浸在自己不用吃狗粮的喜悦中,还殷勤的把掉在地上的狗粮吃掉。

  赵一博默默观察,内心释然。

  智商这个样子,估计很难有那么高超的演技。

  

  不过他万万没想到,这算是开了一个好头,一个底线一退再退的好头……?

  

  何浩楠碰掉水杯的时候也是这个死样子。

  赵一博抿着嘴准备一顿好骂,眼见何浩楠低下头嗅地上的水,他担心何浩楠把瓷渣吃下去,又连忙把他赶走。

  可是何浩楠被赶走了又回来,围着赵一博转圈圈。

  赵一博索性把他关进厕所思过。

  等他收拾好一切,去厕所看何浩楠,只见小狗费力的咬着拖把往门口去,奈何墙上的挂钩牢牢控制住了拖把,走了没几步便连拖把带狗的又被拽了回去。

  赵一博进去检查挂钩和拖把,完好无损。

  还行,时态还没有恶化。

  何浩楠十分应景的呜呜一声。

  赵一博:……

  行吧,祸是没少闯,但狗应该是好狗。

  赵一博轻轻打了一下何浩楠的嘴筒子。

  “不许把灰吃进去了。”

  「呜呜」

  

  何浩楠咬坏沙发的时候还是这个死样子。

  棕色的小狗耷着耳朵,坐在沙发间隙可怜巴巴的看着赵一博,圆圆的眼睛就要让人误以为他是世界上最无辜的小狗。

  赵一博心想这次他绝对不能心软,呵斥一声去,熟练的把何浩楠赶去厕所思过。

  等他掐了个诀收拾好客厅,扭头见厕所的磨砂玻璃门印出何浩楠圆圆的鼻头,两只前腿不停扒拉,在门上透出粉色的爪印。

  这小子绝对是想自己开门!

  赵一博冷漠无视,他终于想清楚,一只通了灵性的小狗不至于这么能闯祸,他肯定是故意的。

  何浩楠就这么从下午捣腾到了晚上,等他演够了自己把玻璃门推开,见自己的碗空空如也。

  赵一博冷笑一声,正准备宣布今天没有鸡胸肉,何浩楠就主动去把狗粮袋子拖出来。

  赵一博:……

  这狗粮怎么还没吃完?

  为了防止何浩楠把袋子咬破,赵一博还是给他倒了满满一碗狗粮。

  “呵,你不是不吃狗粮吗?”

  「呜呜」

  

  一来二去,赵一博算是明白了。

  何浩楠从来都不是一只笨小狗,他只是看上去智商不太高,但是这一切都不影响他爱闯祸,整只狗身上唯一可圈可点的地方就是他熟练掌握并充分发挥装可怜技术。

  赵一博觉得自己认识到了真正的何浩楠,就再也不会中他的把戏。

  

  何浩楠腿伤渐渐康复,他闯祸的频率也有了明显的降低。赵一博本来都要放松警惕了,直到有一天晚上,他拉开床头柜,看见一抽屉的纸屑和花生壳。

  赵一博:……

  所以现在是学会偷偷闯祸了是吧?

  

  何浩楠溜达完上楼,用爪子挠了挠门,然后摇着尾巴安安静静等赵一博开门。

  两分钟,没开。

  何浩楠觉得赵一博可能是在房间里面没听见,又挠了一遍。

  五分钟,没开。

  他在楼梯间急得团团转。

  

  邻居奶奶听见动静开门。

  “哟,小何。你主人没给你开门呀?”

  「呜呜」

  “那你敲门没有啊?”

  何浩楠又用爪子挠了挠门。

  “诶哟,是不是小赵不要你啦?”

  何浩楠:……

  「你们人类都是坏人!」

  “好好好,别生气啊,奶奶帮你敲门。”

  「少在爷爷我面前拿乔。」

  

  赵一博当然能听见门外的动静,此刻笑得仰倒。等笑够了,再捡起表情管理去开门。

  门刚开一条缝,何浩楠就钻了进去,留赵一博应付刘奶奶。

  “刚刚在洗澡没听见,谢谢奶奶帮我照看小何。”

  奶奶笑眯眯的摆手。

  

  赵一博扭头见何浩楠背对着自己坐在客厅中间生气。

  正中间。

  不知道的还以为杵了个狗型桩子。

  

  赵一博不搭理他,绕过他去厨房确认狗粮的确吃完了。

  何浩楠便一直在客厅正中间呜呜呜。

  赵一博仔细听,是何浩楠在碎碎念。

  「赵一博赵一博快来哄我快来哄我凭什么让我等那么久不给我开门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快来哄我快来哄我」

  赵一博乐了。

  

  “生气了?”

  「你撒谎,你刚刚没有洗澡!你为什么不给我开门!」

  “先别呜呜了,你给我过来。”

  赵一博冲何浩楠招手,示意他进房间。

  何浩楠昂着头不情不愿的过去。

  

  「哼,你用牛肉都不能哄好我。」

  赵一博:还点上菜了?你都没得吃。

  

  他拉开抽屉,与犯罪嫌疑狗当面对峙。

  何浩楠看见满抽屉的罪证,眼神一秒清澈。

  

  赵一博揪着何浩楠的耳朵拉进一点,让他好好看看他的杰作。

  “咋想的啊?我就说家里的纸都上哪去了呢?还有这花生壳,家里都没有花生,这哪来的啊?”

  「……其实真不能怪我。」

  “咋了,现在就装傻了?刚刚你不是挺硬气吗?咋现在就唯唯诺诺?”

  「我说了你又听不懂……」

  何浩楠大恸,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赵一博不接话,等着何浩楠为自己辩护,心说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呜呜个什么来。

  

  「家里进老鼠了……它不光把纸啃了,还从隔壁奶奶家偷花生过来吃……虽然我已经把它赶走了,但是这些东西我又扔不出去……我白天又不能,你又在家……就只能塞抽屉里了……反正你也不往抽屉里放东西……」

  何浩楠越说越伤心,不知道自己在解释什么,赵一博又听不懂。现在他这么生气,搞不好自己连鸡胸肉都没得吃了,唉狗粮怎么就吃完了啊?饿肚子对他修炼可不好呜呜呜……

  

  赵一博听他呜呜咽咽说完,猜了个大意。

  好吧,还真不能怪他。

  现在遛狗要牵绳,白天还真不敢放他出去撒欢,也就晚上没什么人的时候才能让他出去溜达。不巧这个时间不适合他搞点小动作。

  其实赵一博真不介意家里出现老鼠。

  万物有灵,自生缘法。有老鼠最多说明自家或者隔壁邻居的卫生没搞好,隔壁奶奶年纪大了,人类的身体质量总是在寿命耗尽前就陆续到期,再加上这里本就不是他的久留之地,所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是他已经把气氛烘托到这了,生硬转折只怕要破坏人间的规则。

  

  赵一博坐在床边,双手撑着膝盖,木着脸思考怎么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不过话说回来,何浩楠就不能自己开门把东西扔出去吗?

  果然还是不能把他想得太聪明。

  

  何浩楠看赵一博的脸色,警铃大作,心想完了完了,这是要把自己扫地出门的节奏。

  有没有什么办法?死脑子快想啊。

  现在装瘸还来的及吗?

  他垂头丧气的趴在地上,眼睛下垂,耷拉耳朵,两只前爪不知道在扒拉什么,又开始委屈巴巴。

  赵一博心说要不就这个台阶吧。

  

  “你以为你装可怜我就可以原谅你吗?今晚你就呆在厕所反思,从明天开始剥夺你这周出去玩的权利——以儆效尤!”

  赵一博一口气说完,站起来准备赶紧逃离事发现场。

  

  呜呜呜,虽然不用离开赵一博,但是不能出去玩了。

  诶,今天星期五,这周只剩两天?!

  想到这何浩楠立马抬起头,耳朵竖起来,连眼睛都亮了,噌的一下就扑向赵一博。

  

  赵一博哪能想到何浩楠来这么一出,躲闪不及,让他成功扑倒在床上,还被舔了一脸口水。

  赵一博:……

  他一把推开狗头,握住何浩楠的嘴筒子。

  “你出去没在外面乱吃东西吧——你刚从外面回来,不许上我的床!”

  

  何浩楠歪头挣脱控制,蹭了蹭赵一博的颈间,露出牙齿轻轻的磨。

  「既然都会原谅我的话,以后就不许对我发脾气!」

  

  得寸进尺。

  赵一博没听出何浩楠的警告,再一次推开狗头,更用力的握住何浩楠的嘴筒子。

  这次何浩楠龇牙咧嘴也没能挣开。

  「赵一博你给我等着!」

  

  回应他的是厕所门从外面锁上的声音,隔绝了何浩楠自助开门的可能。

  何浩楠又开始呜呜呜。

  赵一博听见他试图重操旧业,直接下达最后通牒。

  “没有还价的余地。你今天晚上没有加餐,渴了就喝厕所的水,顺便洗个澡,我不要脏小狗。”

  何浩楠:……

  怎么不算呢?赵一博还是很爱干净的。

  

  

  春天来了一遍又一遍,何浩楠的伤早就养好了,可仍旧在赵一博家蹭吃蹭喝不肯离开,对此赵一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突然发现上完班回家,和邻居寒暄完推开门,有一种小狗坐在门口迎接他,这种感觉挺好。

  小狗眼睛里的星星像在为他闪烁,咧开的嘴里盛满期待他的笑意。

  这就是人类的情感吗?奔波一天,风尘仆仆回到家里,发现有一盏小灯是为自己亮的,心中会有填得满满的感觉。

  就像每万年一次的莲花盛开,铺满整个瑶池。然后王母会分一些莲花给他们,满池风光又随着他们的踪迹流向四面八方,无处不是风景。

  而这样的风景每天都存在于人间。

  

  赵一博觉得自己开始懂了。

  神仙守则里面要求,神爱世人。

  可是没有要求神懂世人。

  事实上神不懂也不妨碍。规章制度谁不会依循?但赵一博忽然福至心灵,神仙在人间的条条框框这么多,底层逻辑不还是依循人吗?

  依循人间的规则,依循人类的情感,无为而无所不为,这个才是神仙存在的意义。

  

  果然还是在牛马服务岗久了,赵一博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办法调去雀神躺平岗。

  还有多久来着?

  赵一博掐指一算,心一空。

  还有一个星期。

  

  何浩楠用鼻子又推着花盆来骚扰他,邻居奶奶送的长寿花也不知道能不能从他的魔爪下幸存。

  

  赵一博任期结束之前有一个交割工作。

  他要把人间的一切都交割干净,以便述职之后上任新的岗位。

  毕竟新的岗位可能不在人间。

  他需要把房子退租,告诉鹭卓和李耕耘他仙府大门的拜访口令,告诉邻居奶奶他要回老家,为长寿花找到新的主人……

  何浩楠也要有自己的去处。

  

  赵一博突然开始惆怅,深感自己呆在一线的这一千年情感丰富了许多。

  他看向何浩楠,对方还没心没肺的在欺负那株可怜的长寿花。

  这个样子开了灵智也很难得道吧?

  

  赵一博错开眼,再一次告诉自己,万物自有缘法。

  他把花盆端开,找了一个结实的袋子装起来放在玄关,准备第二天送给鹭卓。

  

  “小何小狗,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赵一博神色严肃。

  何浩楠察觉到不对,难得乖乖坐好。

  

  “我要走啦。”

  「你去哪里?我和你一起。」

  “我要回老家了,带不了你。过两天就走啦。你要照顾好自己呀。”

  「你怎么能这么不讲义气?怎么现在才告诉我你要走了?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要丢下我?我不同意你丢下我!」

  “好小何,我也舍不得你,你是我在这里的唯一一个本地朋友了,可是我真的要走了。你很聪明,说不准我们以后还能再见呢?你有家的对吧?如果不知道去哪里的话,可以先回家。”

  「你怎么能赶我走?我真的要生气了!」

  “哎呀我们也才相处了几年而已,不要舍不得啦。”

  

  赵一博呼噜呼噜毛,试图哄一哄小狗。

  何浩楠别开头,垂下眼睛,一声不吭的把自己的窝拖去客厅正中间,然后趴进去生气。

  但是这次赵一博没办法心软妥协了。

  

  接下来几天何浩楠闯什么祸,赵一博都没有罚他,还顿顿吃好吃的。

  把何浩楠气得牙痒痒,这种气愤莫名化成修为大涨,在某天晚上赵一博睡着的时候达到化形的标准,第一次成功化成人形的何浩楠立马爬上床,在赵一博的胳膊上咬了一大口。

  让你丢下我!

  

  赵一博痛得差点叫出来,这小狗怎么变成人了还喜欢咬人!

  第二天何浩楠对赵一博的态度倒是好了许多,赵一博猜是心虚的原因。

  

  赵一博走之前给何浩楠炖了一大锅牛肉,晾凉了直接连锅放在他的饭碗旁边。

  何浩楠依旧坐在客厅正中间生气,看都不看一眼。

  赵一博把钥匙挂在玄关,好让房东来收房。走之前他甚至把房子都收拾了一遍。

  赵一博什么都没带,何浩楠觉得赵一博是这个世界上最绝情的人,说走就走,什么都不能留下他。

  他想跟着赵一博,跑了几步钻入人群也没影了,赵一博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一点气息都追踪不到。

  

  何浩楠回家找姐姐借钱,买下了赵一博租的房子,然后保持原样,一直空置。

  之后何浩楠找了个深山老林修炼,他坚信自己找不到赵一博是因为自己道行不够,早晚有一天他会找到赵一博,然后再咬他一大口。

  

  不知道又过了多少个春天,赵一博拿着任书去庙里报道,路过财神殿,看见一个少年叩首许愿长跪不起。

  新上任的财神爷李昊有些不知所措,捏着供上的香火,要骂不骂的站在他旁边。

  赵一博走进去看热闹。

  

  专注许愿的少年突然睁开了眼。

  此时赵一博也看清了少年的愿望。

  我喜欢赵一博。

  

  庙前的桃花慢慢悠悠的盛开,轻而易举的堵在赵一博喉间。

  世人向神仙许愿,都是有所求。

  可是总有人对神仙的能力似信非信,因而他礼数周到的虔诚跪拜,却丝毫不影响愿望在嘴边转了又转。

  只有敬畏,不曾寄托。

  何浩楠就是如此。

  大概他坚信是自己找到赵一博的。

  

  “你真是一个大骗子,赵一博。”

  “我错了。”

  “你居然真就丢下我了?”

  “我也没办法嘛。走之前我还特地暗示你好好修炼,早晚有一天我们会再见的。你看,这不就见着了吗?”

  “你想不想我?”

  “……”

  “我就知道哥哥没把我放心上~”

  “想想想,我可太想你了。”

  “让我咬你一口我就原谅你。”

  “……这就是你来财神殿跟我表白的原因?”

  “月老说听不懂我说话,我觉得卓沅这个坏家伙肯定是故意的,他和鹭卓都蔫坏。我就来财神殿让李昊给我疏通关系了。”

  “你这叫妨碍正常办公。”

  “管用就行。而且我哪里妨碍了,他们不是天天打麻将吗?”

  “我不养狗。”

  “谁说让你养狗了?我渎神。”

  

  赵一博发现自己吵不过何浩楠了。

PouringRain

【何赵】不做朋友(七)


 

*又名《当我在酒吧门口捡到了醉酒的前男友之后》或《这朋友谁爱当谁当反正我不当》。

*破镜重圆但是ooc,有26提及注意避雷。

*前文见合集。

 

 

 

“没什么。”

赵一博连忙别开视线,低了一下头,缓缓从那种膨胀的氛围中清醒过来。

现实世界里的何浩楠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黄灯光下靠着他肩膀要给他唱《出现又离开》的人了,赵一博固执地告诉自己。

不知道何浩楠今天唱这首歌到底是不是意有所指,但赵一博明白,自己目前除了装傻之外做不了别的:“唱得挺好的。”

 

“你来看的这一次已经是很好的了。一开始还真不太行,复健了好久。”......


 

*又名《当我在酒吧门口捡到了醉酒的前男友之后》或《这朋友谁爱当谁当反正我不当》。

*破镜重圆但是ooc,有26提及注意避雷。

*前文见合集。

 

 

 

“没什么。”

赵一博连忙别开视线,低了一下头,缓缓从那种膨胀的氛围中清醒过来。

现实世界里的何浩楠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黄灯光下靠着他肩膀要给他唱《出现又离开》的人了,赵一博固执地告诉自己。

不知道何浩楠今天唱这首歌到底是不是意有所指,但赵一博明白,自己目前除了装傻之外做不了别的:“唱得挺好的。”

 

“你来看的这一次已经是很好的了。一开始还真不太行,复健了好久。”

好多次彩排结束,乐队的朋友们先走一步,他就自己留下,整个人淹没在暗影里,静到仿佛不存在。

鹭卓有时候看见他独自一人,就坐到他身边,猜测大概是排练受到阻力,总会安慰似地拍拍他的肩膀,最后又轻轻捏了捏做鼓励。

“没事,小何,会有一个磨合过程的。你不用有压力。”

沉默半晌,何浩楠“嗯”了一声,看了眼鹭卓,诚恳道:“谢谢啊,兄弟。”

鹭卓立刻笑哈哈地摇头,说什么谢不谢的,我们之间还整这么客套。何浩楠反倒是认真地摆头:“不是,不是。当初和少熙他们被淘汰之后我就没再考虑过这事儿,没想过自己还会有一个可以唱歌的舞台。你也应该能看出来,那天和你提这事儿的时候我确实有点冲动。但你答应了,让我有了这个机会。”

 

被淘汰之后,一行人原地告别,各回各家。走不下去自然不算件好事,可是一起经历的所有人不想太感伤,也都没蔫头耷脑,只当出来玩了一趟,最后到站下车。

何浩楠从北京回到家,爸妈姐姐都问起这一行的经过,他依旧用平静的语气陈述,只挑点新奇有趣的事情聊聊,没夹杂什么太明显的情绪。

 

那年他执意要到上海见赵一博不是没有私心。他在试图借爱人的手托起自己当时被自尊架起的、难以言说的失意和迷惘。

只是,他提着行李风尘仆仆在上海见到赵一博的第一眼就看出赵一博为了保研夏令营的事情忙瘦了,整个人的身影从侧面看单薄好几分,眉目下颌都多了些清瘦的锋利。

他站在如流淌的金子一般的黄昏光线里,就连见到爱人的喜悦都带着些疲惫。笑起来嘴角微微翘,倦意都柔软模糊,眼里又暖又亮。

 

所以就在那一刻,何浩楠匆匆忙忙地改了主意——他不忍心了,不忍心让自己的低落情绪成为赵一博的负担。他来不及思考太多,也想不了那么多未来,他就只想给他一个拥抱,这是唯一的、天大的事。

至于他自己难言的低落,等等吧,他可以再等等。毕竟,在何浩楠构想的未来里,没有一天是和赵一博没有关系的。所以,他可以等未来、等以后,等赵一博闯过这个费力的关口,再慢慢讲给他听。

 

他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时隔许久,何浩楠站在破损的未来向过去回望,如果时光可以逆流,若有神赐的机会让他将那天再经历一次,他仍旧会选择把赵一博置于自己之前。

他一点都不后悔。

只是他二十一岁时的难过,竟就这样,没对任何一个人提起过。

 

 

如今,那些重拾现状的挣扎依然是被被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赵一博听完,发现刚才他掩盖心虚而脱口而出的夸赞太敷衍。他认真想了想:“虽然太专业的内容我也不太懂,但是,纯粹作为听众来说,我确实会用很沉浸的状态对待这首live。”

他眼底的喜悦一跃而出:“既然你都这么说,那应该能在及格分以上吧?”

“是优秀。”赵一博接着反驳,“你别这么没自信。就是优秀。”

 

何浩楠定睛看过去,看赵一博睫毛好长,疏疏落下去,灰蒙蒙的细影抖闪着落在白净的脸上,有蝴蝶在他心里振翅。扇起的风波越过时间海,变成迎面吹在二十一岁何浩楠身上的微风。

 

把赵一博置于自己之前,这不是何浩楠在那份爱里的牺牲,是何浩楠在那份爱里的信心。

赵一博一定会认可他,无条件站在他这边。他知道,他没怀疑过。

但当这一切再一次被印证的时候,他心中还是会生出温热的,毛茸茸的安稳。何浩楠坐着,双手撑着膝盖看赵一博:“鹭卓和卓沅刚结束就带着乐队的朋友们先走了。你这么诚心夸我,为表感谢,吃个夜宵再回?”

何浩楠这么说完,赵一博才想起来自己从睁开眼就忙活了大半天,又赶着来看何浩楠彩排,中午那顿因为没了天然气而泡汤的午餐最后被他随便吃了几口饼干敷衍了事。眼下还真的有点饿了。

不过,到底是他还欠何浩楠一份人情,赵一博也没忸怩。

“行,不过得我请你。”

 

 

#

 

便利店微波炉到时间后清脆地“叮”一声,伴随着陌生人踏进便利店的脚步,门口感应铃声亲切但也冰冷的机械女声同时响起一句“欢迎光临”。

“就吃这些?”

靠窗的空位置恰好够两个人坐下,面前加热过的饭团和纸碗里几串单薄的关东煮冒着热气袅袅,这顿何浩楠选的夜宵让请客的赵一博看了只觉得问心有愧。

“那当然不啊——”何浩楠探头看了眼装着关东煮的纸碗,扭头盯着便利店的冷饮柜,“要不你再帮我加瓶无糖可乐吧,无糖啊。”

赵一博顺着何浩楠的目光看过去又扭回头,手掌撑脸,忍不住提醒了何浩楠一句:“我都说了,我请,你可以宰我一顿的。”

“我为什么要宰你?”何浩楠低着头专心致志地拆着饭团外包装,被刚加热好的饭团烫得一抽手,连忙放到嘴边吹两口凉气,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因为我们只能吃这一顿饭呢,还是你觉得自己欠了我太大的人情呢?”

 

赵一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何浩楠这家伙好像真的把自己的朋友位置摆正了,往常做男朋友时候他从来不摊开了明白说的话,现在他轻而易举就讲得出来。

可偏偏,曾经在男朋友的身份上赵一博会理直气壮反驳或回怼的话,今时今刻他却说不出了。

何浩楠如今就只是他的朋友而已,没有义务承担他所有的别扭和坏脾气。

于是赵一博收了撑着头的手,也不回答,只是重复了一遍:“无糖可乐,无糖,是吧?”

“是的,”何浩楠扯开饭团的塑料包装,香气顺着热气冒出来,“谢谢,朋友。”

 

下一秒,赵一博起身快步走到饮品柜前,对着花花绿绿的包装瓶默默腹诽:何浩楠,好你个谢谢朋友。

不过,站在那里迟疑了几秒,赵一博最后还是垂下了准备拉开冷饮柜的手,退几步转向常温货架。

 

大二那年期末考也逢隆冬,记忆里,被后面的实习和毕业论文压着,那年期末的考试安排格外密集紧凑,一门赶着一门让人应对不暇。商务统计复习不完,何浩楠宿舍几个人就准备跑去学校附近的便利店通宵备战。

何浩楠本是自尊心作祟地瞒着赵一博,谁成想陈少熙手快,一条朋友圈发出去,恰巧被没睡的赵一博逮了个正着。

就算陈少熙后来请何浩楠吃了一星期午饭,也抵消不了何浩楠那一天晚上熬到凌晨四点半复习商务统计的苦——还要加上超大杯热美式的苦。

 

“大杯冰美。”

“冰什么冰美?”赵一博淡然地抬眼扫过贴他站着的何浩楠,又转眼看向便利店店员,修正道,“大杯热美式。再加一杯热柠茶。”

“……”何浩楠闻声,痛苦地皱起眉,有点不甘心地靠近赵一博耳畔试图挣扎最后一下,“虽然是冬天但也没必要…更何况这里空调很足的。”

店员只是看着赵一博没再发话要改,也就按照热美式下了单。

饮品做好,何浩楠一手热柠茶,一手热美式,端着跟在赵一博身后。隔着杯套,他依然能感觉到灼手的温度,闻了下热美式的气味,完全是欲哭无泪。

 

 

后来经过了一晚上的冷却,可以暖手的热美式也终于变成了常温的。直到天灰蒙蒙的时候,何浩楠才终于喝空了大杯美式里的最后一口。

如果只是本着六十分万岁多一分浪费的心态去复习,何浩楠也不会觉得很痛苦。但谁让赵一博偏是个高标准严要求的个性,虽是隔行如隔山,专业性比不了,但监督绝对落到实处。

于是,何浩楠没精打采地用下巴压着商务统计的课本,对着赵一博说了一句:“赵一博,还好我喜欢你。”

赵一博一听,抬手揉揉何浩楠发顶,倒也不生气,只是像安慰一只疲惫的小狗:“庆幸吧——烧高香吧——还好你喜欢的是我。不然今年的绩点可不好看。”

“不是,”何浩楠大脑里除了考试重点就是晃晃荡荡的美式咖啡和想睡觉的决心,“还好我喜欢你,不然我真的要讨厌死你了。”

时间近凌晨五点,路灯终于亮起,照得清晨的雾气多一份清明。赵一博听了何浩楠的话,笑出声,逗他:“没关系啊。反正你不会不喜欢我。”

 

反正何浩楠不会不喜欢赵一博。

这是赵一博曾经多笃定的事情。

 

可时过境迁,他已然看见他迈进新生活也有新人生,那些他曾经不得的也在慢慢得到,那些他曾经的遗憾也在被一点点稀释。

他已经不是那个会对着商务统计耷拉嘴角的何浩楠了,时间给的营养补剂慢慢长成他的骨骼。赵一博说不想吵架,他就不吵,哪怕是在面对赵一博的冷漠之后也会选择给他把伞让他不被淋湿地回家;赵一博说请他吃夜宵,他就从容的赴约,选择最简单的便利店速食,不给赵一博增添一分一毫的心理负担。

他错过了他成熟的这段路程,才发现,原来自己想要的一切也不是这么美好。那些他期盼的,如果脱离他自身,也就失去了意义。

可是——赵一博摇摇头,赶走那些自私的念头——他不能在丢他于角落,等他自悟成无可挑剔的爱人之后,再把他重新找回来爱。

这样对何浩楠来说太不公平了。

 

#

 

赵一博在常温饮料货架前挑了好久,最后选了一瓶常温的矿泉水放到何浩楠面前。

何浩楠咽下饭团,抬眼看一眼,对于这种太过于明显的狸猫换太子行为也没有过多的惊讶。

他只是想了想,兀自来了一句轻松的玩笑,也是两个人才懂得的暗号。

“谢天谢地,你没买杯热美式给我。”

 

一切都不是独属于一个人的回忆,一起制造过去的那个人也拥有记忆里的一席之地。

明明没过几年,他又分明是真心爱过一遭的,哪里有那么容易忘记。

非但如此,他只会记得比他更深刻。

 

赵一博笑了一下,没有刻意隐瞒清晰的回忆:“那你不得讨厌死我。”

何浩楠正咬着口关东煮里的白萝卜,噗嗤一下笑出声。埋着头把那口萝卜咽下去又笑了好久,拨弄着碗里的竹签,在剩下的白萝卜上戳出几个孔。

“我当时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喜欢你的话,才会讨厌死你。”

 

——那是当时了,现在不一样。

这句话赵一博只是在心里想了想,没有说出口。不把话说透,事做绝,对任何人任何事都留有分寸,知进退,以便于日后相见相处,这是成年人的美德,亦是赵一博的处世规则。

只是他心口一震,迟迟深切地感受到,这并不是他的一种本能——太冷静,太理智,原来真的是会痛的。

 

想着想着,他一时晃神,听到何浩楠小声说了句什么,却没听清。手臂被何浩楠隔着厚外套轻轻抓住后摇了摇,赵一博抬起头,顺着何浩楠的示意往便利店窗外看过去。

透过便利店的玻璃,赵一博看到有个黑色的毛团子窝在不远处马路绿化带里。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拥有区别于绿植的生机,正惶恐又胆怯地往花花世界的繁华灯光里望着。

“它已经往这边看了好久,从你刚才去拿水就开始了。”

 

何浩楠明明是追着赵一博背影移开了视线的,可是无意一扭头,正好和那双溜圆混黑的眼睛对上。

这么久的时间,一般流浪的小动物早就不见踪影,可它却老老实实待在那儿不动。何浩楠忍不住探探身,然后不由自主地拉起赵一博的手臂就往便利店外走。

赵一博没回过神,任由何浩楠拉着走出了便利店,然后他蹲到绿化带边,与那双浑圆却也胆怯的眼睛一同试探着彼此。

何浩楠这时候蹲到赵一博身边,两个人并肩冷静仔细端详了片刻,何浩楠才开了口:“它不是怕我们。”

这一句“我们”,微妙地拉进了两个人的关系。赵一博问何浩楠:“怎么?”

“应该是受伤了,”何浩楠轻轻抬手指了指小黑狗的后腿,那有点脏兮兮的毛团子像是在肯定着他的话,小声呜咽了一声。何浩楠又说,“后腿伤了,估计是疼,爬不动了。我姐家的小狗之前有段时间也这样,自己动不了,每天眼巴巴地看着我们走来走去。”

 

 

#

 

深夜里的宠物医院依旧灯火通明,值夜班的宠物医生和护士无一不在忙前忙后。

何浩楠和赵一博和前台护士说明了一下情况,挂了号问过医生,护士就送了小狗去拍片子。鉴于是只流浪狗,还需要再做个必要的全面检查。

护士持续观察了一会儿,柔声安慰一脸担心的何浩楠和赵一博:“没事,别太担心。看起来伤得不算严重,医生已经带它去检查了。你们坐这边稍微等一下。”

赵一博迟疑了一下,担心沉在心里:“它现在的情况…好治吗?”

“如果没有伤到骨头,就不太麻烦。如果真的伤到骨头,要养好,难免要花费点时间,”护士对着电脑敲了几下键盘,“但它能碰见你们真的挺幸运的,虽然不算严重,但应该也已经恶化了一阵子了。再轻的伤都经不起拖。”

话音落了,赵一博没再追问,问太多似乎也没用,徒增担忧而已。

 

还不曾认识何浩楠的时候,他养过一只小狗,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石榴。后来因为一场意外,石榴离开了他。一切发生太突然,他大脑完全懵掉,眼泪都流不出。

直到石榴嘴角淌着血的画面在后来日子中的某一天在脑海里闪回,才终于像被一枪打中,他迟滞在本该在当时涌溢的情绪里哭到无法自控。

往后至今,每每想起石榴,他总觉得对不起它,质问自己当时怎么会心硬至此,仿佛那是一条与他无关的生灵。

没有办法坦然面对生命里的离别,所以选择给自己打一个冷血的标签。可他还是有温热的眼泪,心软的惦念,无穷的悔愧。

 

从捡了它又送来宠物医院治伤的那一刻起,赵一博知道,这小家伙的命途就和他织在了一起。就像当初石榴和他。

短时间内完全做好心理和物质建设并不现实,可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它在冬夜里被伤口困住,吹无穷无尽的冷风。

 

赵一博低头想着,指甲边缘掐住拇指一处倒刺,想狠一用力扯下它来,却没成功。

被撕了一半的倒刺渗出丝丝的红,赵一博刚想顺着微微散开的疼痛扯第二次,一只手突然伸进视线里,不轻不重地挡住了他,拉开了他试图继续自我撕扯的手。

是何浩楠。

 

两只手在短暂的触碰后分开,何浩楠坐在赵一博身边,很轻地拍拍赵一博的膝盖,在萦绕周身的低沉情绪中无声地安慰他。

他没有看赵一博,只是一只手撑在赵一博膝头,掌心的温热贴在他膝前停了几秒钟,终于慢慢抽开。

 

 

tbc.

好像没发进tag,又发了一遍。

假期结束了,哀嚎。

木有心之

【何赵】《安河桥》(八)

*预告 下章开车

*预预告 下下章完结


(八)

       从何浩楠公司回来后,赵一博一度很沉默,卓沅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说,只是看到他钻进蒋敦豪办公室,两个人关着门大半天,等赵一博再出来的时候,把卓沅叫了进去,然后蒋敦豪宣布他们放弃Xnus这个项目了。

      “但是,”蒋敦豪又说,“其实我们想要的也不过是那个手术机器人Xnus而已。”

      三人在蒋敦豪办......

*预告 下章开车

*预预告 下下章完结


(八)

       从何浩楠公司回来后,赵一博一度很沉默,卓沅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说,只是看到他钻进蒋敦豪办公室,两个人关着门大半天,等赵一博再出来的时候,把卓沅叫了进去,然后蒋敦豪宣布他们放弃Xnus这个项目了。

      “但是,”蒋敦豪又说,“其实我们想要的也不过是那个手术机器人Xnus而已。”

      三人在蒋敦豪办公室沉默了一会儿,卓沅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赵一博:“现在市面上有多少人知道Xnus的真实情况?”

       赵一博摇摇头:“不清楚,但我估计,几乎没有。”

      “基于数据泄露的Xnus,能复制出和现在的Xnus等同的效果吗?”卓沅又问。

      赵一博沉默了。

 

      Xnus在提出可以毁灭它之后,何浩楠和赵一博都是一惊,Xnus的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平静的像是埋头于工作中的赵一博的声线,它淡定的阐述着自己的想法。

      “说到底,在这个年代,我的存在是危险的。原本AI是辅助人类的工具,人类是驾驭AI的人,但若是出现了我这种,和人类几乎等同的AI,人类会怎么办呢?”

      “其实人类是素来惯会驾驭的,从远古时期的驾驭动物,到如今的驾驭同类,掌握了生存命脉,就能掌握一个人。古有帝王的驭人之术,今有老板的用人之道。而AI的问题在于,人类无法掌握我的生存命脉,不给我饭吃?我也不需要;不给我供电?我可以去其他电脑系统,所以,我是危险的。”

      说完这些Xnus沉默了,何浩楠看向赵一博,他的目光很复杂。赵一博却冲何浩楠笑笑:“是不是像我在说,何浩楠,杀了我。”

      何浩楠捂住了赵一博的嘴。

      “我知道是谁泄露了数据。”Xnus突然又开口,“是先生。”

      “先生?”赵一博疑惑的问,何浩楠却紧皱着眉头。

 

      “先生”是Xnus给研发人员的代称,每一位研发人员它都称之为先生,即便是女性,它也称之为先生,问其原因,Xnus说这些是伴随着他成长的人,像是老师一般,但仅仅叫老师又显得不够尊重,于是选用了古代对老师的称呼,统称为先生。

      Xnus能感觉到,在某一天,属于自己的一部分数据从公司网络中流了出去,它想过去追踪拦截那些数据,但那批数据像是被设定好了复制分裂的程序一般,在接触到各种服务器之后开始无限的繁殖,分裂,最终再流向其他的终端和服务器,就算Xnus能拦截住一百个,但数据能复制出一千个,这已经超出了Xnus的能力范围。

      “我的能力也是有限的。”Xnus的声音里有一丝抱歉,“但我能理解先生。”

      何浩楠有些困惑的看着它。

      “小何可以只满足于我是一个手术机器人,或者是一个普通的智能AI产品,但先生不一定,能研发出有自主意识的AI,这是跨时代的壮举。”Xnus说,“但是,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Xnus似乎是笑了,它的声音莫名的有一丝轻快。

      “没有自主意识的AI,一辈子都在执行人类的指令,人类给它输入,它给人类输出,它们没有做选择的权利,选择,是人类才会做的事情。若是我有一个能选择的权利,我会很高兴,虽然我并不理解什么是,高兴。”

      “我选择毁灭。”

      房间里再度沉默下来,赵一博看向何浩楠,Xnus的毁灭意味着何浩楠这五年所有的努力都要付诸东流,他会变得......

      “不用担心他变得一无所有,”Xnus似乎看出了赵一博的想法,“我只是他众多产业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赵一博:......

      赵一博:“何总家大业大,是我小瞧了。”

 

      之后Xnus让何浩楠先离开,它还有些话想跟赵一博说,何浩楠忧心忡忡的看着赵一博,在赵一博安慰的目光中一步三回头的离开。赵一博重新坐下来,听Xnus讲述了很多他缺席的小何的生活。

      “白人饭真的很难吃,他一直很怀念你做的饭,尤其是最后那顿他没有吃到的饭。”

      “其实他吃到了,他说第二天你走了以后,他找了你一天,等到晚上几乎饿晕的时候,桌上还有一堆凌乱的剩菜剩饭,他随便吃了几口,边吃边哭,那是你给他做的最后一顿饭。”

      “你是不是见到宗二了,我知道那个人,他是个野心家,关于小何的过往,你别听他乱说。”

      “小何说,你是个特别理性的人,生活很理性,工作很理性,连分手都有一种干脆利落的理性,我想这也是他不阻止我学习你的原因。AI没有感情,适合学习一个理性的人。”

      “确实有人喜欢过小何,男的女的都有,小何有时会跟我炫耀,我不知道一般人类这个时候该回答什么,但我会祝福他,他似乎并不满意这个设定,几次之后他问我,你就没有一个吃醋的回答吗?”

      “其实不是吃醋不吃醋的问题,只是他想要听到的回答,就不是来自我的。”

      “在今天见到你之前,我一直在思考这场数据泄露的危机和自主意识AI的发明要怎么收场,或许我会被国家强制收回,或许我会被迫出现在各大科技论坛峰会上做无数次的重复表演,我没有喜欢或者厌恶的情绪,但我知道小何不会开心。”

 

      赵一博听Xnus讲了很多很多,他也对着Xnus讲了很多很多,两个人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聊着天,关于同一个人,关于国外和国内的生活,关于科技和人类的未来。

      天色渐暗,赵一博的手机上收到了何浩楠的微信,赵一博还没有掏出手机,Xnus已经读取到了消息。

      “他叫你去吃晚饭了。”Xnus说。

      “你真智能。”赵一博掏到一半的手机又放回去了。

      赵一博站起身,Xnus说着最后的话。

      “在今天见到你之后,我想到了能自我毁灭的结局,能选择死亡,是一件很像人类的事情。”

      “你爱过何浩楠吗?”赵一博问的很直白。

      “抱歉,AI不懂什么是爱。”

      “很可笑的设定,”赵一博说,“以ai为名的智能,但不懂爱。”

      Xnus没有说话,赵一博走到了门口,又突然回头看着Xnus。

      “那你凭什么叫他小何。”赵一博说完,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拉开了门。

      他听到Xnus笑了,很自然的笑声,赵一博没有理会,径直出门离开了。

 

      赵一博从房间出来的时候,何浩楠正等在门口,他看向赵一博,又尴尬的挠了挠头,被Xnus揭了老底的何总在前男友面前像是裸奔一般,有些无地自容。

      “就是,”何浩楠吭哧了两声,“反正......就......我能说是个意外吗?”

      “你只是它像我这件事吗?”赵一博看着他。

      何浩楠有些尴尬,他摸了摸鼻子率先转身:“你饿吗?我们去吃饭吧?”

      “我要回公司。”赵一博跟在他身后,他看着何浩楠挺拔的脊背,白衬衫顺着肌肉的纹理有着自然的褶皱,发红的耳朵却揭示了脊背有多硬撑。

      “我要回公司跟蒋董聊聊,我会说服他放弃Xnus的项目,”赵一博笑了,“至于Xnus的未来如何,你来决定。”

      “但它的研发你也有份。”何浩楠转过身看着赵一博,赵一博盯着何浩楠看了几秒,抬手拍了拍何浩楠的肩,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不急,我们都再考虑一下。”

 

      赵一博走了以后,何浩楠在办公室呆了很久,他终于打开了电脑里尘封多年的文件夹,里面有他和赵一博在一起所有的点点滴滴,他们一起出去玩的照片,视频,在家里的照片,电话的录音文件,甚至他偷偷录下的赵一博的呼噜声,还有他在国外时写给赵一博的所有的,没有寄出的信和邮件。

      赵一博:今天我开始上课了,老师的语速很快,即便我考了雅思,但还是有很多听不懂,这时候你在干什么呢?你应该在睡觉,国内是深夜了。我们是有时差的。

      赵一博:展信安,这个开头的问候语不错吧,我最近在忙论文,全英文的论文真难写,还要读很多的参考文献,都是英文的,我觉得我都快不会说中文了,好在给你写的信是中文的。

      赵一博:见字如面,我觉得这个开头比较浪漫,算了,你现在应该不想跟我再有浪漫的瓜葛,对不起赵一博,你......算了,我觉得我也没法开口再问你要一次机会,失望是累积的,累积够了就很难清空再来。

      赵一博:见信如晤,我最喜欢这个说法,我开始继续Xnus的研究了,我对它的感情很复杂,它是我创业的成果,是我们共同努力的结晶,也是导致我们分开的最后一根稻草,但我总觉得它不应该只是现在这样。

      赵一博:Xnus开始有学习能力了,它突然开始学习你了......

      ......

      何浩楠离开公司前又走到了Xnus的研发间,Xnus像是睡着了一样,并没有跟他打招呼,他盯着那个小音箱,这不是Xnus的最终的样子,但是它需要一个载体,可是如果真的要给Xnus做一个载体,自己会把他做成赵一博的样子吗?

      何浩楠唤醒了它:“Xnus。”

      “你该回家了,”Xnus说,“我想我今天说的够多了,我没有什么想要输出的了。”

      它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和赵一博一模一样,何浩楠每天下班后都会来这里呆一会儿,尤其是再遇到赵一博之后,他根本没有办法面对没有赵一博的家。

      “有一句话,”Xnus接着说,“麻烦帮我带给赵一博,这是我没来得及回答他的问题。”

 

      何浩楠停好车,在车里坐了半天,手机在赵一博的微信上点开又关掉,页面无数次显示输入中,编辑了很多种话又删掉,到了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追回赵一博了。在这之前自己一直信心满满攻势凶猛,他觉得自己进可攻退可守,但Xnus彻底撕开了他的心,赤裸裸的展示给赵一博看,这是何浩楠珍贵的,真挚的又自私的秘密。

      何浩楠沉默着进了电梯,无精打采的开了门,却被家中扑鼻而来的烟火气盖了满脸,这套房他买过后很少开火,家里从未有过如此丰盈的饭菜香,他以为是陈少熙带着鹭卓来了,皱着眉头走过玄关,走到餐厅时,刚好遇到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的赵一博。

      “小何,”赵一博笑了,“你回来啦。”


      从何浩楠身上坑来的GUCCI西装外套随意的放在沙发上,赵一博穿着围裙卷起袖子,厨房里油烟机还在响动着卷走剩余的油烟气,但何浩楠却觉得这味道无比温暖,餐桌上放着蛋糕和红酒,和他五年前没有吃到的那顿饭一模一样。

      赵一博把那盘菜放在桌上,又转身去拿碗筷,再转回来,却被何浩楠堵在了厨房门口。

      是柔软的赵一博,是能触摸到的赵一博,是活生生的赵一博。

      何浩楠抚摸着赵一博的脸,然后狠狠的掐了一把。

      “嗷!!!!!!!”

 

      “你tm,你tm,你tm给我好好感受一下,”赵一博把何浩楠按在沙发上暴揍,“痛不痛?痛不痛?是不是做梦?嗯?老子给你打晕了直接入梦。”

      “吃!吃!吃!吃nm饭呢!桌子给你掀了,五年前吃不上,你今天照样吃不上。”赵一博气的撸起袖子就要去掀桌,被何浩楠眼疾手快的捞住锁紧怀里。

      两人闹够了,何浩楠躺在沙发上笑得不行,赵一博靠在他胸口慢慢的顺着气。两人都沉默着,这沉默很舒服,一时间没有人想要打破。

      最终还是赵一博先开口了。

      “我不道歉啊。”他一边说着一边别别扭扭的往何浩楠肩头蹭了蹭鼻子。

      “好,我道歉,对不起赵一博,对不起。”何浩楠说。

      “那我......我也不说那两个字啊。”

      “哪两个字?”

      “就....就,那个,复合什么的......”

      “那你说三个字。”何浩楠用手指梳着赵一博的头发。

      赵一博沉默了。

      何浩楠无所谓的笑笑,他扶着赵一博坐起来,认真的盯着赵一博的眼睛。

      “Xnus有句话让我带给你,他说他忘记了回答你一个问题,我回来的路上一直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一定要我带给,明明以他的能力,加之你今天和他接触的时间,他完全可以读取你的手机信息,将这句话自己传达给你。”

      “但我现在明白了,这句话,其实是我自己也想说的,从最初的最初,我们相遇开始,到我们恋爱的每一次约会,到我们同居后的每一天睁开眼,再到现在,我们的每一次见面,以及今天,当我回家后看到你,我差点脱口而出这句话。”

      “赵一博,很高兴见到你。”


----------------TBC----------------



七月多喜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韬韬泥。。甚至特意拉回进度条确认了一下真的是文韬说的

恩齐:别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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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K

【元与均棋】南墙

 

*5k+

*破镜重圆 也许能算是现背

*是关于爱人者和被爱者的故事



“那么相爱吧,爱人者不必道歉,被爱者也不必惶恐。”

 

 

01


五月的上海天气还算适宜,即使过了立夏也还没到热得让人受不了的时候。所以徐均朔又一次被顾易拉出去聚餐的时候,心情还是很好的。


直到大家都喝得晕晕乎乎的,顾易好死不死说了一句,喂朔妹妹,你的南墙计划居然都要封箱了。


徐均朔承认自己当时愣了一下。这几年他对时间的感知越来越淡薄,好像从23岁到27岁只是一瞬间的事,又或者其实最初的自己一直留在了2019年的节目里,从未出来过。徐均朔甚至连...

 

*5k+

*破镜重圆 也许能算是现背

*是关于爱人者和被爱者的故事



“那么相爱吧,爱人者不必道歉,被爱者也不必惶恐。”

 

 

01


五月的上海天气还算适宜,即使过了立夏也还没到热得让人受不了的时候。所以徐均朔又一次被顾易拉出去聚餐的时候,心情还是很好的。


直到大家都喝得晕晕乎乎的,顾易好死不死说了一句,喂朔妹妹,你的南墙计划居然都要封箱了。


徐均朔承认自己当时愣了一下。这几年他对时间的感知越来越淡薄,好像从23岁到27岁只是一瞬间的事,又或者其实最初的自己一直留在了2019年的节目里,从未出来过。徐均朔甚至连自己“27岁”这个概念都有些模糊了,这几年他和郑棋元赖在一起,过着过着,好像从25岁到40岁的距离变得越来越小,以至于他近乎要遗忘了。


可是他现在想,啊,原来《南墙计划》都已经进行四年了。


徐均朔还记得面试时导演问他,你觉得南墙是什么?那年24岁的徐均朔说,就是坚持吧,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勇气。他看得出导演并不十分满意,但还是把小六交给了他。大概导演也看出这种理解对当时的徐均朔来说并无不妥:少年人的南墙就只是一场执念,一股倔劲总要往上撞一撞,头破血流才回头。


更何况那是24岁的徐均朔,拥有一切的徐均朔。他有舞台,有音乐、有粉丝、有爱人,有捧花也有拥抱,和爱人在同一个奖项里被提名。那时的徐均朔怎么会怕撞南墙,他大概根本就不相信会有什么困难,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会不会拿不到喜欢本子的角色。


他不会理解《基督山伯爵》里的话,大仲马说,幸福与不幸福,是四堵墙壁里的秘密,虽说墙有耳,却没有舌头。


不过24岁的徐均朔也并没有什么苦水要墙长出舌头来讲。只有27岁的徐均朔,才会和朋友坐在上海街头的烧烤店里,因为对方随口一句话而顿了筷子。徐均朔缓了一会儿,随即转头对顾易笑了笑:“对了,年底赵孤有上海场,你来看么?”


顾易显然没反应过来徐均朔这句回话和自己刚刚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只能慢半拍地“啊?”了一声。


“没事。”徐均朔淡定地又伸手拿了个串,“就是突然发现,赵孤也已经三年了。”

 

 


02

 

郑棋元第无数次后悔,自己当初就不应该参加《声入人心》这倒霉催的节目。


他这么多年自己摸爬滚打,也能硬扛出点地位和人气,可以不用上综艺蹚这趟浑水,可以活得更自由更舒服。


可是声入人心让他碰到了徐均朔。在此之前他也有过几位前男友,有圈子里的也有圈子外的,但从来没有一个像眼前这位一样阴魂不散过。郑棋元看着挎着包走进休息室的徐均朔,悄悄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转身进了更衣室。


当初徐俊导演联系他说《赵氏孤儿》要复排时,他并不感到特别意外。《赵氏孤儿》赢下了口碑也赢下了奖项,实在没道理演了那么几次就彻底封箱。只是……郑棋元按了几下手机键盘,问出了那个大概是全网观众都最关心的问题:


“原卡吗?”


徐俊的消息几乎是秒回,似乎早就猜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对”


又过了几秒,好像生怕自己解释得不够清楚似的,对面又补了一条回复。


“徐均朔那边已经答应了。”


郑棋元在那个瞬间几乎有些烦躁了。看,不管过去多久,不管彼此的身份是朋友,男朋友还是前任,所有人都默认把你们捆在一起。合作的剧要复排,两个人无论在台下多不体面,台上依旧要歌唱,要拥抱。


即使事后郑棋元去网上搜了澳门赵孤的返场视频,整整五分钟,徐均朔没有留一个眼神给自己。


他又想到网友打趣说,和前任纠缠不清的结果就两个,不是旧情复燃就是相看两厌。


那我们呢,徐均朔?大概会是后一种吧。43岁的人已经不太有精力去搞什么破镜重圆旧情复燃,27岁的人曾经会闪着光看自己的狗狗眼,如今盛放的大多是不甘和怨愤。更何况无论是郑棋元还是郑迪, 都是把玛格丽特在《飘》里写的话奉为箴言: “一样东西破碎了就是破碎了, 我宁愿记住它最后时的模样,而不想把它修补好,然后终生看着那些碎了的地方。”


郑棋元还抓着程婴的戏服胡思乱想,并没有听见身后更衣室门打开的声音。


“棋元哥。”徐均朔说。

 


 

03


徐均朔曾经看到过粉丝们对他和郑棋元名字的解释,特别特别喜欢:棋之道在于势均,元之日其名为朔。


他曾经把这个说法分享给顾易和他的好室友们,不出所料地换来此起彼伏的呕吐声。顾易更是一脸悲痛地给异国打了个长途电话。


但他还是特别喜欢这句话,这让他想起自己高中的时候看过的一部言情小说,叫《暗恋橘生淮南》。女主角洛枳因为暗恋男主盛淮南,总喜欢在自我介绍时用“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这句话,因为能把两个人的名字同时说出来。这是属于所有暗恋或恋爱中的人隐秘又欣喜的小心思。


唯一一位还算有点人性的朋友,听完后啧啧地说,你俩这名字像专门找大师算过卦的。


是啊,天造地没,天生一对,郑迪,这是你自己说过的话。


徐均朔总觉得自己如果不靠着这点执念撑下去,总有一天会崩溃。他必须给自己的念念不忘找个理由,再无厘头都无所谓。他可以在镜头下、舞台上装不在乎,可以保持一个音乐剧演员的基本素养。但当一切闪光灯都归于沉暗时,他要怎么说服自己去习惯,从两个人的生活变回一个人。


就是抱着这最后的一点执念,徐均朔推开了更衣室的门。


“棋元哥。”徐均朔说。


他看见郑棋元的背影僵了一下,接着自然地转过身,自然地朝他笑了一下,自然地说,均朔,好久不见。


徐均朔在那一刻突然很想发疯,像分手那天一样发疯,冲过去抱着郑棋元大哭,想带着眼泪和他接吻,用近乎哀求的方式跪下求他,问,郑迪,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但徐均朔终究没有这么干,他已经知道这样挽回不了郑棋元。郑棋元给的爱很拿得出手,但放手的时候也一样坚定。所以徐均朔也只是笑了一下,说,好久不见。


 

 

04


郑棋元发现徐均朔变了。


其实郑棋元害怕再次和徐均朔搭戏,是因为下意识觉得他又要做出些什么不体面的事情来。倒不是他丢不起这个脸,只是确实觉得没必要。少年人的特点就是精力旺盛,还爱刨根问底。可世上的事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即使有,大多也是不可对人言说的。再者人的精力有限,与其在这里纠缠,不如多把时间放在舞台上。


郑棋元承认,他对徐均朔问心有愧。


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住断崖式分手的迷茫和痛苦的,更何况还是在双方事业蒸蒸日上、感情关系稳定的时候。可是郑棋元实在是太惶恐了,这份惶恐并非源于不自信,而是源于被爱。他很清楚徐均朔爱他,如果他愿意,徐均朔可以一直爱他。


我也可以一直爱他吗?郑棋元无数次问自己。答案是可以的。但我应该一直爱他吗?郑棋元看着徐均朔上涨的微博粉丝数、sd时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这份惶恐变得越来越大。徐均朔拥有那么多那么多的爱,真的应该全部都留在自己身上吗?或者如果有一天,徐均朔会因为自己而失去这些爱,该怎么办?他会恨自己吗?即使他不会,他郑棋元自己又不会恨自己吗?


一时的痛苦和一世的辉煌,郑棋元觉得自己应该帮徐均朔做出选择了。


那么就放手吧,也许在所有人眼里,徐均朔也不过就是他众多两三年一换的男友之一,没什么太大的特殊。就让所有人把分手的原因归到他郑棋元身上,就当是他郑棋元喜新厌旧没有耐性。这大概是身为年长者为数不多的好处,可以把心藏起来,让对方看不出自己是真的狠心还是假装坚强。


所以当他在看见那首闻名全网的《大眠》时,除了心痛,居然还生出一点点的庆幸来。网友都说他“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让你神功大成”,所以我算不算也做了点好事呢。


可是怎么可能不特殊呢,真正陪他披荆斩棘过的人,怎么可能不特殊呢。也许有人陪他走过籍籍无名,可徐均朔是那个握住他的手从台下走到台上的人,是那个和他一起在舞台上和聚光灯下并肩的人。有多少次他站在舞台上,台下一片漆黑,他只看得见同在光里的徐均朔。


郑棋元以为,徐均朔再次碰到他,多少也要再来讨一个说法。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说辞,可是徐均朔没有这么干。


徐均朔只是每天按时来排练,和方书剑何亮辰因为一点破烂笑话开怀大笑,好像又重新回到了两三年前最无忧无虑的男大时光。只是在很偶尔、很偶尔的时刻,郑棋元忍不住穿过人群看向徐均朔,会发现对方也看着自己,眼睛里是没来得及藏住的贪恋。


然而下一秒,两人就会同时移开眼,试图笨拙地遮掩住自己的狼狈。就这样挺好的,郑棋元想,如果这就是他们的结局,他不会哭的。

 



直到某一天排练结束,郑棋元因为和导演多交流了一会儿,回到休息室时其他演员都已经走完。他打开自己的包,却意外发现里面有一封包装精美的信,信封外画着一棵树。


郑棋元抽出信纸的时候手有点颤抖。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又隐秘地在期待什么。但他的猜测全部落空了,因为信纸上面只有一行字:


对不起,郑棋元老师。


郑棋元突然感到很疲惫很疲惫,想要顺着身体脱力的感觉坐到地上。为什么要道歉呢,均朔?你不用道歉的,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


也是在这一刻,郑棋元忽然意识到,自从声入人心第一期试唱之后,徐均朔再没有用这样生疏的语气和自己说过话。


手里的那张纸被紧紧攥成一个小团,刚下舞台闷热的戏服还没来得及换下,一颗汗珠顺着郑棋元的头发滴落,看上去像是眼泪。


 

 

05

 

徐均朔跨上挎包走出剧院,顺便压了压头上的鸭舌帽,遮住了自己一半的视线。他手里还捏着一袋外卖新鲜送到的麦当劳,他盯着上面的线条小人看,觉得他笑得和自己一样傻逼。


他发誓,自己发那条“我沼麦”宣言微博的时候,真的、真的只是想单纯表达一下对麦麦的喜爱,和……对赵孤复排的各种意义上的喜悦。至于它引人遐思的谐音和“八差一拼图理论”以及包装袋图案和you know who姿势的撞型,就完全是巧合了。


但万一人家郑老师是故意的也说不定呢,对吧。


随即徐均朔就被自己不要脸的想法逗笑了。喂,有点骨气行吗?当初死缠烂打的是自己,前几天大彻大悟给对方塞信想一刀两断的是自己,如今抱着不切实际幻想的还是自己。都27岁的人了,为什么老是活在过去出不来?


27岁的年纪远远算不上大,徐均朔明白,但他也早就离开王小波笔下的黄金时代了。他有过那样的年纪,想爱,想吃,想睡,想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觉得什么也锤不了他。但那些已经过去了,即使他在23岁生日时并没有预料到这一点,可现在的他就是像受了锤的牛一样,一点点在耗尽横冲直撞的勇气。


可能就这样了吧,徐均朔想。上海和北京都那么大,哪里会容不下一个人的生活呢。他加快了一点脚步,像是生怕手里的麦麦冷掉,又像是想要赶快逃离这个剧院。


直到徐均朔被鸭舌帽遮了一半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其他人的影子。他来不及逃避,直直地就撞了上去。徐均朔刚想抬头说声抱歉,却被对方顺势用力整个抱进了怀里。徐均朔有点懵, 以至于一时竟忘了要挣脱。对方抱得很紧, 如果徐均朔不是懵圈了,大概还能感受到对方肌肉均匀的手臂在轻微地颤抖。


“对不起, 均朔。”郑棋元说,“让你久等了。”


徐均朔觉得自己一定是排练太累了在梦游,否则他怎么会见到郑棋元在等自己下班,还抱着自己告白?可是身体比大脑更早觉醒对亲密关系的依赖,等徐均朔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抓着郑棋元的外套号陶大哭。不同于程勃抱着程婴时的大哭,城市黑夜里的徐均朔和郑棋元,更加贴近对方的身体,仿佛想要两具身体相融。


他真的等了太久了。从23年的5月到24年的5月,整整一年,徐均朔终于等到郑棋元重新找回那面蒙尘的镜子, 猛然发现它从未破碎过。


“还好我没放弃。”徐均朔把头埋在郑棋元脖颈处, 声音因为哭腔还有点含糊不清,“要是我真的放弃了怎么办?”


郑棋元闻言叹了口气,把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一点儿,轻轻地亲了一下小狗的耳朵,然后低声说:


“那换我来撞南墙。”


也许我们都已不是血气方刚的小孩,但爱会给我们一次又一次撞南墙的勇气。南墙不是爱的终点,只是我遇见你的路上的一点小小障碍。爱与理性不用共存,请做一个情感动物吧,因为所谓人生,必定不是地位、名誉抑或金钱,而是心是否真正跳动。*

 

 


 

 

06

 

关于他们之间的十六岁,有人说是鸿沟,郑棋元说是教训,徐均朔却觉得是恩赐。


多少相爱的人走散在时空,败给一句“当时的他是最好的他,后来的我是最好的我”,败给一句“最好的我们之间隔了一整个青春”。


而多么幸运,徐均朔和郑棋元之间的十六年,正好是一场青春。也许23岁的徐均朔和23岁的郑棋元不会相爱,39岁的郑棋元和39岁的徐均朔也不会相爱,但23岁的徐均朔和39岁的郑棋元,恰好彼此都在最好的年纪,他们注定相爱。


对徐均朔来说,郑棋元是他生命中一场漫长的南墙计划。只不过不是撞了南墙才回头,而是被困在四面的南墙里,成为大仲马笔下没有舌头的幸福。因为无论回多少次头,他面对着的都是同一面名为“郑棋元”的南墙。


而对郑棋元来说,徐均朔是他生命里一片漫无边际的星辰。他曾经害怕这片星辰因他浪费太多光热,所以尝试过逃离。但他错了,因为这片星辰自始至终都是为他一个人亮的,当他因为惶恐闭上眼的时候,一切灿烂黯然无光。

 

既然你也放不下我,那么就相爱吧。爱人者不必道歉,被爱者也不必惶恐。

 

 

 

END

 

 

 

*摘自坂元裕二《问题餐厅》

 

 


 

去年嘻嘻

【均棋】厌食症

  食欲大抵与爱一样不该被辜负。

  全文1.2w,现实背景,有私设。


  前奏


  徐均朔上网搜索厌食症,跳出来的第一条就是:虽发病率低,但死亡率高达5%-15%。


  他当时脑子“嗡”的一下,半个身子都麻了。


  游戏厅电子音乐此起彼伏,徐姮从卫生间里走出来,高挑靓丽的一个女孩,短裙在灯下泛彩,如同一个像素极高的游戏人物。


  “小熊猫,再战。”她在一台曲屏游戏机前拿起手柄,“这把爷带你躺赢。”...


  食欲大抵与爱一样不该被辜负。

  全文1.2w,现实背景,有私设。



  前奏


  徐均朔上网搜索厌食症,跳出来的第一条就是:虽发病率低,但死亡率高达5%-15%。


  他当时脑子“嗡”的一下,半个身子都麻了。


  游戏厅电子音乐此起彼伏,徐姮从卫生间里走出来,高挑靓丽的一个女孩,短裙在灯下泛彩,如同一个像素极高的游戏人物。


  “小熊猫,再战。”她在一台曲屏游戏机前拿起手柄,“这把爷带你躺赢。”


  “等下。”徐均朔头埋在手机里,语气焦灼,“很忙。”


  “咋了啊你,有工作?还是外面有小妖精了?”徐姮揶揄他,却也没刻意去看他的手机,自顾自戴上耳机开始打怪。


  徐均朔查完航班,用手轻轻去拉徐姮。女孩子正在兴头上,险些一脚踹过来:“卧槽,别特么动手动脚,要打就打,不打滚蛋。”


  徐均朔看看电子屏,他这边操作已经激活,徐姮一个人打两个人的怪,分身乏术,他连忙端起枪配合她,二人联手,结果输得很惨。


  “搞什么?”一局结束,女孩扯掉耳机,瞥一眼徐均朔,“从刚才开始脸色就难看得一批。”


  徐均朔不知该怎么开口,吞吞吐吐:“姮哥,就是,我得去趟北京。”


  “就为这事儿啊?去呗,谁拦你了。”女孩从鼻子往外哼了一声,没再多问,只补充道,“记得给我带点土特产。不对,不要土,只要特产。”


  “臭妹妹。”徐均朔也笑了。



  01


  郑棋元是凌晨醒的,他头晕目眩,觉得手里燃到四分之三的香烟被人抽去,按在烟灰缸里捻灭。


  桌上的饭他只咽下一口,几个小时前就凉透了。


  一双手把他从沙发上拖起来:“哥,起来洗把脸,去床上睡。”


  郑棋元勉强睁开一只眼,年轻人的轮廓在他眼底坍塌成一个模糊的点,让他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他又转头看看自己的杰作,酒杯倒了,烟灰全散进沙发缝里,绝对是老烟民不该犯的错误。


  “棋元哥。”年轻人又低声唤他,太过熟悉的一个声音,一下就刺进郑棋元的心里去。


  他彻底醒了,先前睡得全身瘫软,现在像根煮烂的面条一样黏在年轻人身上,好像对方是他的碗,而他心甘情愿卧在他怀里,等待着被吃掉。


  年轻人只是稳稳当当抱起他,跨步往卧室走。郑棋元被公主抱时绝不弯腿的原则在这一瞬间彻底打破,他心里的柔软和憋闷全都扩散到骨子里,让他失去最后一点倔强的力气。没办法,他的很多小原则在树立的时候,本就是期待着有人能来打破。


  确切地说,是被面前这个人打破。


  徐均朔suo,小精灵,小土豆,歪哥,狗贼,怎么叫都好,郑棋元现在只想彻底打开自己的心理防线,请他进来做一做。


  呸,坐一坐。


  徐均朔是一天前来的,一个电话都没有,直接拎着行李站到了他家门口,把他的门铃按成一场小型演奏会:“棋元哥,经纪人老师告诉我你请了病假,越越姐也都和我说了。哥,我知道你在,你开门。”


  里面半晌无声,徐均朔又对着电子猫眼说:“讲真,你不开门,我就自己进去了。”


  郑棋元本来站在玄关处暗自窥探,门锁一响,他顿时无处可躲,徐均朔带着年轻人特有的蓬勃朝气,像个强盗一样闯进来,千里迢迢,要来攻占他的老巢。


  这小孩哪里来的门锁密码?


  郑棋元不由得往后撤了撤身子,他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模样肯定不好看,甚至可以算得上憔悴,他没刮胡子,没睡好觉,今天从早到晚只勉强咽下半颗水煮菜花。十几分钟前他照过镜子,自己面无血色,眼窝深陷,颧骨几乎要和脸肉分离,简直瘦脱了相。


  此刻被灯一照,他如同一只瘦骨伶仃的鬼,无处遁形,抬手就要去遮自己的脸。


  徐均朔的眼眶好像被人打了一拳,又酸又涩,他咬着牙,连声音都在打颤:“小爱同学。”


  “在呢。”


  “关灯!”


  小爱同学对这位不速之客言听计从,四下暗去,郑棋元的两条细腿像一双白玉筷子一样落进黑暗里,徐均朔大跨步走过去,正握住他嶙峋的手腕。


  “!”碰触到他的那一刹那,年轻人被一种莫名的恐惧吞噬了,好瘦,真是好瘦,人不该瘦到这个程度。有一个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握不住这人的呼吸和心跳,而只是握住了一具空荡荡的骨头架子。


  郑棋元的腕骨纤细得可怕,只能填满他的虎口,再多一点的肉没有。徐均朔胆战心惊,察觉到对方想把手腕抽走,他连多用一寸握力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用听起来快哭了的声音哀求:


  “不是,哥,你别躲,你别躲好吗?”


  黑暗中郑棋元看不到年轻人的表情,他踌躇许久,直到手腕被徐均朔攥热。


  他没有甩开。


  郑棋元一阵恍惚,从短暂的回忆中抽离,徐均朔已经把他平放在床上,摘掉拖鞋,又拿来热毛巾给他擦脸,哄他漱口,细致得像个金牌保姆。


  “均朔。”郑棋元忍不住问,“你究竟是来干嘛呢?”


  “我来做客啊。”徐均朔露出一个标准的假笑,“你不是说过欢迎我来你家里住吗?”


  郑棋元不死心:“除了做客,还有吗?”


  “还有就是照顾你嘛,你太瘦了,得有人监督你好好吃饭。”


  年轻人把被子盖到他的胸口,动作恰到好处,半分逾越都没有。


  翌日,喻大力女士照常给郑棋元打电话,询问他增重的效果。后者在一张小沙发里缩成一团,下巴抵着膝盖,声音懒散,更多的是用不上力气。


  “我觉得我好点了。”郑棋元往嘴里塞一块威化,一边嚼一边说,“至少今天能吃下去点东西了。”


  喻越越那边在排练,环境嘈杂,但她的声音还是穿过鼎沸的人声,透过手机电子听筒,一语道破:“一猜就是,有小朋友陪你,你高兴了吧。”


  “哎,你不提我都忘了。”郑棋元控诉,“你把门禁卡给他也就算了,咋连我家密码都告诉他啊?”


  “我不得不说哈,郑棋元同学,你就是口是心非的范本。”喻越越义正言辞,俨然看透郑棋元的心思,“小朋友说他想照顾你,你就偷着乐吧。”


  郑棋元哼了一声:“他算什么照顾我,我抽了一整盒烟,他拦都不拦一下。”


  “不好意思,请问是哪位大爷之前还和我抱怨过,嫌小孩管太多?”


  “那不一样,好不好。”郑棋元的目光停留在沙发缝里,那处的烟灰早被徐均朔擦干净了。这个孩子,住进来不到三天,就开始撬他的行,刨他的活,摆弄他的扫地机器人不说,还继承了他的擦灰大业。好像非得要郑棋元无事可做,只能闲来多记挂年轻人一会儿似的。


  他想了想,郑重其事地说:“我现在既然容许他住进来,就代表我已经准备好接受他的一切。”


  “就你想得多。”喻越越吐槽,“人家小朋友哪读得懂你的潜台词。”


  郑棋元被狠噎了一下——被口中的威化,他一时没嚼碎,膨化食品的棱角从嗓子眼划到喉管。完全是生理性的,他的眼泪涌上来,无声地吞咽了半晌,才勉强缓过神。


  再开口时,他莫名有点委屈:“……他以前懂的啊。”


  这话不是作假,之前有段时间,他和徐均朔默契到可怕,简直像一条拉链的左右两边,一旦扣上就是严丝合缝。


  喻越越在电话那边叹气:“郑迪,有的时候,你就像个魔方。”


  “你不能总是期待别人随时随地都有耐心,把你最隐蔽的那一面拼完整,对不对?”


  郑棋元哑口无言,因为他忽然意识到,那段懂与不懂的结束,是因为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放弃了将链齿塞入下止的机会。



  02


  郑棋元的旧手机里有一条藏得很隐蔽的视频,保存日期2020年2月14日,时长5分20秒。


  点击播放,是徐均朔坐在钢琴前,略带羞涩地对镜头弹唱:


  “宇宙两端漂浮过尘埃”

  “陨石诉说一瞬光彩”

  “陷落的星借来期待”

  “也要与爱撞满怀”


  ……是一首情歌。


  年轻人声音纯粹清澈,感情饱满充沛。钢琴声停下,他又拿出一片榕树叶,半阖着眼抵在唇上吹奏一段,最后一转手,树叶竟“砰”的一声,在他手中变成一枝火红的玫瑰花。


  “郑迪,祝你情人节快乐。”


  与此同时,屏幕上一个巨大的爱心跳出来,化成无数个卡通字体的“Love”。字样散去,徐均朔的脸又出现,他面颊泛红,腼腆和认真都从眼睛里跑出来:“嗯……这首歌是我的原创,好吧,其实顾易有帮我搞搞编曲,嘿嘿,但是词都是我写的,我没有跟其他人分享过。”


  “就是,棋元哥,我……我希望我今后的每一首原创,你都能第一个听到。”


  年轻人说到这里,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即便是隔着屏幕郑棋元也能看出,他在极力控制自己不把手指尖放到嘴边啃。


  “你已经拒绝过我很多次了,不过我还是想试一试。”徐均朔抿着唇,勇敢和真诚在他眼里开出比玫瑰更动人的花。


  “郑迪,做我男朋友,可以吗?”


  第一次看完这个视频,郑棋元转头去问小助理:“徐均朔今天有什么工作安排?”


  小助理翻了一会儿手机:“晚上有个直播。”


  “嗯,知道了。”


  “你终于打算从了他吗?”助理对他们之间的事有所耳闻,忍不住问他。


  “别乱说。”郑棋元笑骂,“你个好事儿精。”


  轰走八卦的小助理,郑棋元又把那首歌听了一遍。年轻人在歌曲上的感情处理比之前成熟许多,那种含蓄而美好的情绪宛如涓涓细流,铺陈到每一个字句上,把所有旋律交织在一起,汇聚成一股美妙的音潮。郑棋元不禁随着音乐的律动手舞足蹈,还跟着哼了几句,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尽管是在自己家里,他还是把略烫的脸埋在了手掌中。


  从《声入人心》录制到现在,郑棋元已经数不清徐均朔对他告白了多少次——各种明示暗示,各种礼物和心意,各式各样散文诗般的唯美又深刻的留言。年轻人把自己比作一张信纸,上面要写满梦想,勇气,真诚,还有对郑棋元充满柔情的轻语。


  郑棋元不是没有拒绝过,只是他的拒绝太过温和,最终都在年轻人不由分说的猛烈攻势下化作无声。唯一的一次,是巡演结束,他耐着性子和徐均朔讲,希望他认真审视自身情感的重量,不要因为一时冲动盲目展开一段恋情,即便是当下真的觉得很喜欢,也要稍微等一等,等浮躁沉淀下去,真情和实意才能浮出水面。


  年轻人嘴上说着懂了懂了,第二天又打来视频通话,给他看天上绚丽璀璨的烟火。


  “郑迪!”他在爆竹声中大喊,“我喜欢你!”


  简直是一往无前,越挫越勇,丝毫不惧尴尬,完全不给自己留退路,盛大又执着的浪漫。


  郑棋元承认自己动了心。


  每一次眼神交汇,每一次贴紧拥抱,每一次暧昧,默契,流泪,共创舞台,被人起哄,郑棋元的意识,都会空出短暂的零点几秒,来思考他和这个孩子会迎接一个怎样的未来。


  毕竟徐均朔是这般认真执着,又细腻体贴的孩子,有谁会不对他动心?


  可是啊,郑棋元从不缺少热切的追求者,也经历过所谓的刻骨铭心,他不止一次看见山盟海誓和轰轰烈烈在眼前坍塌,每一次劫后余生,他都警告自己不要重蹈覆辙。他的金戒指与其说是纪念别人,倒不如说是缅怀自己,他的血性也曾刻在骨子里,现在全被岁月灌成了随性和温柔。


  在年轻人那儿,一切都发展得太快。可人生并不是两个小时的音乐剧,不是一转场两位主角就已经爱得死去活来。徐均朔第一次和他表白时,他们才不过认识一个多月,这孩子根本不了解他,那他嘴里说的喜欢,究竟是喜欢什么呢?


  郑棋元觉得年轻人的告白太过潦草,亦觉得自己缺少孤注一掷的勇气。他现在想要的只是那种细水长流的陪伴,他无法给徐均朔一个他所期待的答案。


  毕竟开启一段全新的情感,和重新养一只宠物狗,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当晚那场游戏直播,郑棋元去看了两眼,小孩若无其事地说自己不记得今天是什么节日,也从来不过什么情人节。


  小土豆会骗人了,郑棋元憋着笑想参与评论,斟酌一下又删掉。总之有什么话,等他直播结束再说,不要影响小孩的心情。


  快接近十二点钟时,徐均朔果然打来电话。


  “哥,棋元哥。”年轻人期待又紧张,小心翼翼用绵软的语调催促他,“我说的那件事,你考虑考虑呀。”


  郑棋元像位循循善诱的老师,用特别温柔的声音对年轻人说:“均朔,我知道你是个特别好的孩子,但感情的事并非是一蹴而就的,我暂时还没有办法投入到一段新的恋情中。我们先保持最开始的关系,相互深入了解一下,再看看要不要对彼此的关系重新下定义。可能这样会更好一点,你说呢?”


  年轻人那边陷入死寂。


  “均朔?”


  “呃……好,就是,没事,以后聊以后聊,溜了溜了。”徐均朔的鼻音很重,郑棋元听出他是哭了,正要追问,电话里只剩忙音。


  郑棋元一看时间,刚好第二天00:00。徐均朔挂断电话的时候,情人节刚刚结束。


  北京那场细小的雪也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那天之后,徐均朔再也没纠缠过他。



  03


  郑棋元被确诊为厌食症后,每天早晚都要各量一次体重。


  徐均朔站在旁边,不忍心看那个轻飘飘的数字,干脆也把脚尖踩上去,一边捣乱一边念叨:“胖点胖点,熊猫大法,嘛咪嘛咪哄,郑迪长肉,郑迪变健康。”


  “好烦啊你。”郑棋元闹他,扑腾着去推徐均朔的肩,后者立刻伸出手臂扶稳了他,同时与他拉开一段极为礼貌的距离。


  那动作既不算亲昵也不算生疏,就像在扶一位长辈,一位老师。


  郑棋元心里莫名痛了一下。


  徐均朔来他家一周,每时每刻都在向网上营养师取经。做饭是基本的化学反应,研究生研究研究,很快就学会。郑棋元从刚开始只能勉强咽下一点流食,到现在每餐能吃下小半碗轻食加面条,徐均朔功不可没。


  年轻人没有被这种表面现象迷惑,厌食症患者食欲开始恢复是好现象,但体重一直不上升也是个大问题。刚开始他心急,红烧茄子盖饭,香菇油菜盖饭,碳水化合物加油脂化合物,胖人快乐大法。郑棋元看了一眼,嫌腻,勉强吃了几口,全都吐了,吓得徐均朔不敢再逼他。


  他又去上网咨询,医生说,如果不是刻意追求体型所导致的厌食症,那么多半和心理因素有关,建议多和患者沟通,减轻压力。


  徐均朔也试图旁敲侧击地询问郑棋元,第一次吃不进去东西是什么时候,可他哥守口如瓶,什么都不肯说。


  有一次徐姮打来电话,询问徐均朔的近况,又说手头的密室剧情设计遇到点瓶颈,关于平行宇宙和量子隧道效应。徐均朔最近几天颇为焦虑,难得遇到称心的话题,忍不住和女孩多聊了一会儿,结果越聊越嗨,煲起了电话粥。郑棋元睡了个回笼觉起来,看到小孩在客厅慷慨激昂,手舞足蹈,又默默退回了卧室。


  说实话,上一次看到徐均朔这么兴奋,还是因为郑棋元肯定了他一个音乐方面的想法。


  当天晚上郑棋元刚喝了两口桃胶,又开始吐。徐均朔急得直哭,甚至跑出去买了两罐黄桃罐头,说东北人病了都吃这个,广大网友诚不欺我。


  郑棋元吃了一小块,还要安慰他:“没事,实在不行就住院挂营养素,现在医疗条件这么发达,没人会因为吃不下饭饿死。”


  徐均朔想到那5%-15%,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用掉郑棋元半盒纸巾。这个时候手机又开始震动,被徐均朔直接挂掉。


  郑棋元嘴里是甜的,心里却发苦,他的心思全藏在探询的语气里:“你不陪女朋友啊?”


  “我哪有什么女朋友。”徐均朔抽噎得像个风箱。


  “王敏辉他们都说你有。”


  徐均朔不哭了,用一种疑惑不解的眼神盯着郑棋元。


  “你很在意我有没有女朋友?”


  “我很在意。”郑棋元斩钉截铁。


  年轻人沉默片刻,表情恢复平静,眼睛里的红却一时难消。思考的潮汐退去,他的睫毛湿成一片,缀满难过和自嘲。


  “郑迪。”徐均朔最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要再对我来这套了,好吗?”


  “你总是这样,时不时说一些让我误会你喜欢我的话,但当我下定决心对你告白,你又会拒绝我。我就像你手里的风筝,每一次我想降落在你手里,你就把我放到更远的风中。”


  “我不怕走弯路,不怕被伤害,不怕念念不忘却没有回响。我害怕的是,在我费尽周折想要靠近你时,你却在用同样的精力思考如何婉拒我,在我还没开口倾诉喜欢时,你就已经预判我死刑,而且还是用那种最温柔,最理智的方式。我甚至说不出你哪里不好,我只会转过头来思考,是不是因为我不够好。”


  “郑迪,在喜欢你这件事上,我真的,真的已经做出了我所能做的最大努力,现在的我只希望你能健健康康——”


  徐均朔的指甲陷在掌肉里,他把牙关咬得死紧,才控制住没有让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至于其他的一切,对我来讲,都已经不大重要了。”


  郑棋元觉得徐均朔每说出一句话,自己的思绪就有一部分被撕裂——舞台上对他唱天边外的徐均朔,黑暗里为他燃起簇簇烟火的徐均朔,视频中把榕树叶变成玫瑰花的徐均朔。


  郑迪,郑迪,小孩腼腆地笑,我喜欢你呀。


  一切画面都破碎,风化,散落,融进四下的黑暗里,最终映入郑棋元眼中的,是此刻泫然欲泣,却也果断决绝的徐均朔。


  这是一份控诉,年轻人用他的善良和纤细把它包裹得没有那么伤人,但他的潜台词已经说得很清楚——告白诗被撕毁,风筝线已断裂,少年人那颗为他炽热,为他燃烧的真心,彻彻底底留在了一个名为曾经的匣子里。


  是他亲手,给那个匣子上了锁。


  “我……不是的……”郑棋元的心空空荡荡,只有一丝痛,沿着心房缓慢地攀爬。那痛不多,几毫克,比他瘦下去的那些重量轻不知道几百万倍,却在每一寸能够蔓延的地方都生长出锐利的冰刺。


  他第一次在年轻人面前体会到冷意。


  徐均朔没再说话,大概是觉得自己暂时无法心平气和与他共处一室,转头回客房了。


  郑棋元僵住的情感终于再次流动,他慢慢蹲下,手抓着心口,被自己的骨头硌得生疼。


  他这才明白,那段狂热的追逐中不仅有喜欢,还包含着一种彼此间的消耗,不过郑棋元消耗的是沉稳克制的理智,徐均朔消耗的是炽热真挚的真心。现在消耗期彻底过去,郑棋元变成理智全无的病人,徐均朔却成了不愿再对他抱任何期待的智者。


  “对不起,对不起啊,朔朔。”他喃喃自语,大口大口喘着气,剧烈的颤抖落到他削瘦的肩上,看起来像在经历一场痛苦的痉挛。


  他的眼眶被火炙烤,鼻尖酸得像塞了一片柠檬,然后耳道,喉咙,头脑,统统开始不受控制地跳痛。


  可即便他现在是这么难过,身体却在极度虚弱的状况下无法支撑他流出一颗完整的泪滴。


  他连最后一点宣泄情绪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04

  徐均朔给徐姮发去微信:姮哥,接机预警,爷要回福州了。


  徐姮秒回:事情解决了?圈老师康复了?


  徐均朔噼里啪啦打字:不是,就很烦,很累,累得一批,很久没这么难受过,不搞了,就这样吧。


  完蛋,徐姮骂他,太苟了太苟了,活该单身。


  徐均朔回:我怎么还单身了?宁还记得那次聚会,宁当着龚子琪和王敏辉他们的面自我介绍说宁是我女朋友的事吗?


  “狗屁女朋友,我是你爸爸!”徐姮激情开麦,“徐均朔,三岁小孩尿床都知道脸红,你搞这么大一个烂摊子,咋一点责任心没有?这才多久就打退堂鼓了,枉为人,枉为人你知道吗!”


  “怎么就是我搞的烂摊子呢?”徐均朔的委屈数值飙升,刚压下去的泪意也涌上来,“是我不给他饭吃吗?我也很难过啊。”


  徐姮听到徐均朔的哽咽,怔了怔,声音立刻温柔:“害,不是,有点激动,太尴尬了,我刚才太凶了。小熊猫,别听我乱讲,不哭不哭。”


  徐均朔向她诉苦:“姮哥,我心态崩了呀,我在这里的每一天,都觉得自己在被撕扯。左边的我时刻警醒自己要保持理智,不要再陷入单恋的怪圈;可右边的我又会忍不住对棋元哥动心,看他吃不下饭,我比自己生病还难受;他抽烟一次就一盒,简直像个吞云吐雾的火车头,我连拦都不敢拦他,我有什么资格拦他?就连他生病我都是一周前才知道。歌里唱得真对啊,忘了痛或许可以,忘了你却太不容易。我每次妄图拥抱他的时候,都要靠回忆他拒绝我时的痛来压抑自己。我已经被割裂成两个人了,姮哥,你能懂那种感觉吗?”


  徐姮在电话那边静默了好一会儿。


  “懂的懂的。”女孩说,“刚好我也经历过。”


  女孩又说:“均朔,你之前说过,接受自己脆弱之后,好像就没有那么脆弱了,我知道你向我倾述痛苦,也是想让自己不那么痛苦,那么你有没有试过,彻底接受自己的情感,接受一切难过和失落?”


  “你现在分明还是在喜欢,分明还忘不掉,既然前进和后退都会痛苦,为什么不选择继续前进?人并不是为了好的结果去努力,进一寸有进一寸的欢喜。不要老是想着结局是怎么样的,冲就完事了,冲破的力量不是很美的吗?”


  徐均朔有点怔住了,他从未想过自己曾经说出的话,有一天会被女孩拿来说服自己。解决问题的第一步就是从问题中跳出来,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他一向奉行以爱定义的关系不应索求任何回报,可落实到自己身上,他却一直急于向郑棋元索要一个答案。爱情给了他成倍递增的勇气和热情,却也剥夺了他一部分冷静思考的能力,这与他的初衷是完全相悖的啊。


  他真的是太年轻了,年轻到现在才听懂郑棋元说的那番话,明明此刻才是他沉淀浮躁,让真情和实意浮出水面的大好机会。


  “姮哥,你真滴懂我。”徐均朔豁然开朗,“有时候我简直怀疑你是我的小号。”


  “那小号再给你点鼓励吧。”徐姮气沉丹田,嗓音清亮,“如果你感到困难,不要害怕,大喊一声——”


  “什么登西啊。”徐均朔嫌弃地打断她,“真老套,现在根本不流行这个了!”


  “……好吧,其实我要讲的是另一句话。”


  女孩笑笑,继而用婉转伤感的声音唱道:


  “走吧,走吧,人总要学会自己长大。”

  “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


  是李宗盛的歌啊。


  每一次徐均朔静下心去听,都会觉得自己的生命更长了一点。


  长到能够再多一些勇气,去奔赴那颗先于自己十六年降生于这片大地的星辰。


  徐均朔不禁轻轻跟着和声,令他惊奇的是,他和徐姮在唱歌方面竟也有种天生的默契。一时间他百感交集,他与女孩相识并不久,初见是在《声入人心》录制第二个月,那时他第一次向郑棋元表白被拒,整个人直接自闭,而徐姮就像这宇宙馈赠给他的一个礼物,闪闪亮亮出现在他的世界里,时刻给予他指引和鼓励,让他不得不感叹人与人的相遇实在太过奇妙。


  你看,你看,郑迪,这世界上有这么多动人的思考能够互通,这么多遥远的星球能够彼此仰望。那么当我们站在一起,站得很近很近,近到不吝啬给予对方一个拥抱时,我们的存在,是不是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徐均朔。”女孩忽然郑重其事地叫他。


  “你要好好长大。”


  05


  徐均朔当晚就钻进了郑棋元的被窝。


  是是是,我不要脸了,我不要脸了,徐均朔暗自给自己催眠。树没有皮,必死无疑,人没有脸,天下无敌,均朔,你现在就是徐无敌,奥利给!


  但是当他真正触碰到郑棋元那片薄而瘦弱的脊背时,一股酥麻的颤栗顺着他的掌心直击大脑,他心中警铃大作,完了,不太行不太行,我在干啥?夜访教科书?偷摸音乐剧大前辈?卧槽,麻了麻了,有点难顶。


  郑棋元并不好受,先前年轻人那些话带着凛冽的寒意刺进他骨子里,在他血液中流动很久才勉强化开,他体温骤降,手脚冰凉,像一截深冬里干枯的枝桠,床褥都掩不住他的料峭。


  他从未想过自己对待感情的态度会给年轻人造成这么大伤害。


  他们都是成年人,深谙某些社会原则,都知道在邂逅一段爱情时如何平衡利益和付出。一个聪明人,会设计爱情,会掌控爱情,但绝不会像徐均朔这样,只揣着满腔爱意,就对着一堵撞不烂的南墙一意孤行。


  可他分明就是一个那么聪明的孩子。


  因为聪明,所以通透,所以清醒,也就更加明白,任何一段关系所涉及到的两个人都没有绝对的平等。


  那么,在郑棋元表示出拒绝的意思后,那个孩子,又是鼓起了怎样的勇气,一次又一次,怀揣着喜欢来到他面前?


  “郑迪,这世界上有千千万万种人,就有千千万万种爱法。我不评价哪一种最好,我只是希望你能尝试一下。”


  年轻人翻开他记忆的一角,在他脑海里最柔软的那个角落饱含期许地唱:“看我看一眼吧,莫让红颜守空枕,青春无悔不死,永远的爱人。”


  郑棋元只是回忆一下,眼眶就又开始发烫。


  身后房门一响,他还来不及反应,一双手已经轻轻握住他的肩膀。


  “棋元哥。”


  郑棋元撑起泛痛的眼皮,徐均朔霸占了他一半被子,也霸占了他的视野。他总是那么直接,爱意直接,沮丧直接,行动直接,这种直接写在他的血液里,名字叫做少年人。


  郑棋元知道,如果此刻再不握紧这双手,如果他再不给他一个答案……


  这个孩子,将会永远把自己丢在那个匣子里。


  郑棋元眼眸里涌起薄薄一层泪水,他小心翼翼扯住徐均朔的袖口,如鲠在喉:


  “抱抱…”


  徐均朔一瞬间溃不成军。


  他猛地俯身抱住郑棋元,积压许久的情绪伴随着呜咽冲破堤岸,汹涌而出:“哥,我真的装不下去了,这些天我尝试放弃过无数次,可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你说我幼稚也好,说我冲动也罢,我还是好喜欢你。”


  大颗大颗的泪珠随着他的抽噎打在郑棋元脖颈上,年轻人此刻像一只升级版精卫,要用委屈烫一烫他,还要用眼泪填平他们之间错落的年华。郑棋元被搂得太紧,本就削瘦的身体再度压缩,快要喘不过气。徐均朔温热的呼吸散落在他耳侧时,一种奇妙而迷离的眩晕裹住了他,让他产生即将毙溺的错觉。


  “均朔,我……”


  “你听我把话讲完好不好?”徐均朔在他颈窝里闹腾,发泄完一波情绪,他的思路开始清晰,“我知道我们在许多事情上思考层面不同,譬如我遇到喜欢,会觉得它掺杂着不理智和不讲道理,而你遇到喜欢,或许会想起从前的经历,会说那是件挺好的事儿,但又不会轻易接受一份全新的情感。现在进行时撞上过去式,总要有一个先妥协,我无法让你倒退回十六年前,只能催促自己赶快进步,我会努力让你看到,在我的时态里,爱同样可以是一个长久的定义。”


  “郑迪,我全都想通了,如果你认为做恋人太快,我们就继续做战友。我觉得这也是你的想法,你愿不愿意?”


  郑棋元的身子被年轻人彻底捂暖,他放弃挣扎,忽然从这个时刻里领悟到一些他一直渴望的东西。


  原来那些所谓的细水长流,不过是轰轰烈烈的另一种形式,二者本质并无不同。只是一个走得慢,一个走得快,后者又恰好心甘情愿为前者放慢脚步罢了。


  喻越越说他像个魔方,其实生活何尝不是一个魔方?不管经历多少繁琐的步骤,只要将对的一面拼出来,一切就都豁然开朗。


  郑棋元轻声说:“我愿意。”


  “嗯,好。”


  郑棋元又说:“我说我愿意做恋人。”


  徐均朔原地惊呆。


  诶?


  诶诶诶诶诶诶?


  “不是,哥,诶?搞什么?”徐均朔显然没料到这个结果,他慌得一批,险些一个战术后仰,“宁不是在搞我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是虚晃一枪吧?虚晃一枪就是指……”


  “均朔。”郑棋元笑着打断他,“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不是虚晃一枪,我是认真的。”


  徐均朔很快就知道他哥不是在开玩笑,因为郑棋元慢悠悠用脚勾住了他的小腿。


  卧槽,原地爆炸有没有,人生究竟是什么大起大落落落起起起起起?!


  徐均朔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冷静,就真的要直接起立了。


  “哥,你怎么,就是,忽然就……”


  “只许你想通,不许我想通吗?”郑棋元枕着年轻人的胳膊,换了个相当舒适的姿势,语气里散出些慵懒的笑意。


  “均朔,我年轻时要比你现在冲动得多,而且那个时候我没脑子,脾气又大,惹过挺多事儿。感情上,和不少人过过招,遇到过对的人,也遇到过错的,但如果有什么是这些经历教给我的,那就只有一件事。”


  “害怕在爱情中受伤,这事本身并不可耻。”


  徐均朔没想过这样的话会从郑棋元口中说出来,年长者极少直言爱情,爱在他们几乎过半的人生中似乎已经变为一种不那么重要的因素,却只教初出茅庐的少年痴狂。


  “其实你可能觉得,感情里的伤而已,有什么可怕的?但我所经历每一段感情的结束,对我来讲都是一个打引号的痛苦过程。我是一个特别容易陷进亲密关系中的人,任何人走进我的生命再离开,都会带走我的一部分。”


  “感情并非源源不断,它是一种珍贵的消耗品。二十岁时我什么都不怕,后来快到三十岁,我开始害怕无法对未来的另一半保留最好的自己,再后来,我觉得一切就都顺其自然吧,怕没有用,有些事逼到眼前,咬咬牙就得上,犹豫着纠结着,日子还要往前。”


  “你第一次向我告白那天,天气很好,我比你还要紧张。一方面我很喜欢你,你们这些二十来岁有梦想有冲劲的小孩,我都很喜欢,另一方面,我有点怕,我怕我不是一个对的人,我怕你重蹈我的覆辙。”


  “我对自己说,郑迪,你看看这个孩子,他对待任何事情都那么认真,那么追求完美,如果你只因为一时心动就和他在一起,往后的某一天他忽然发现你的情感已经被时间稀释得不成样子,他会不会失望?”


  “幸好啊,徐均朔。”郑棋元轻柔的声音洒落在年轻人的臂弯里,“幸好你一次又一次抱紧了我。”


  “谢谢你的勇敢和冲动,现在我又可以相信了。”


  徐均朔的眼泪像不值钱一样往下掉,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郑迪这么温柔的人啊。同时他也感慨,人生真的太过奇妙,谁能料到有一天他会在教科书床上哭得稀里哗啦呢。


  徐均朔猜郑棋元多少料到一点,因为他的床头柜上放了一整盒纸巾。


  小孩收拾干净自己脸上的泪痕,喉头的哭音还没消下去,他问:“哥,我可不可以亲你一下?就一小下。”


  郑棋元拒绝徐均朔的次数早已用光,此刻只能妥协。他把脸转向徐均朔,略微阖上眼睛,唇角勾起一点温和的弧度,说:“亲吧。”


  徐均朔怦然心动,抿了下唇,慢慢凑近面前这张令自己魂牵梦萦的脸,郑棋元清癯的面部轮廓因为他的靠近逐渐模糊。接吻本就是一个放弃焦距的过程,靠的是爱人用唇纹和温度来互相解密。


  这时郑棋元的肚子忽然细长地叫了一声。


  “啊……我饿了。”郑棋元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要吃饭饭。”



  06


  郑棋元往体重秤上一站:“又胖了四两。”


  他问徐均朔:“体脂多少?”


  小孩盯着手机里的示数半晌不说话,郑棋元有点不耐烦了,拿起手边的抱枕给了他一招洛神降临。


  “问你话呢,体脂!是不是高了?肯定高了吧,我就知道,我昨天就不该听信你的谗言,吃第二块提拉米苏!”


  徐均朔挨了一下,一脸无辜:“怎么就是谗言了?”


  “你故意用甜食馋我,不是谗言是什么!走开走开,我去做几个卷腹。”郑棋元说着就要去拿柜子里的瑜伽垫。


  “哎呀,有点肉没事,挺好的挺好的。”徐均朔伸手去抱他,被郑棋元两下制服。


  郑棋元这几天吃得饱睡得香,加上适量运动,身体机能差不多恢复到良好状态。徐均朔象征性挣扎几下,完全不是对手,只能讨饶:


  “哥,流批,铁血猛1,好吧?惹不起惹不起,放过弟弟。”


  郑棋元翻个白眼,又给了他一杵子:“说得倒是好听。”


  徐均朔仰躺在沙发上,T恤往上翻了一截,露出点白软的肚子。他今天穿了条牛仔裤,刚才那么一闹,略紧的布料勾勒出年轻人蓬勃的轮廓。二十来岁的小青年,上下两幅面孔,表面上乖巧灵觉,私底下张牙舞爪。


  郑棋元看着看着,动了心思,一点绯红爬上脸颊,连笑骂声都底气不足,莫名带上点撒娇意味:“狗贼,还不赶紧过来?”


  晚些时候徐均朔发现自己错过了龚子棋的电话,他一边用浴巾擦头上的水一边回拨过去:


  “刚洗完澡,干啥?”


  龚子棋的声音在电话里一波三折:“可以嘞,白天洗澡,懂了,兄dei。”


  “……又开始了是吗?”徐均朔满脸黑线,“讲,啥事?”


  “上次聚会你不是说自己有女朋友了吗,神神秘秘的,什么时候请出来见见?”


  徐均朔这才想起来,自己恋情圆满,还没跟徐姮汇报一下,臭妹妹为他指点迷津,怎么也算半个功臣。他匆匆和龚子棋解释几句,转头准备给徐姮发个微信,却发现对方已经在通讯录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再打电话过去,竟是个空号。


  徐姮这个人,彻彻底底在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徐均朔怔忡地盯着那串电话号码,并不怎么惊讶。人生中必然要经历几个这样的时刻,有的人和你相识于一道难题,一些困惑,你们一起打过怪,一起谈天说地,你们因为彼此的存在而感到完整,却在故事happy ending前告别。


  就像一场剧,不是每个人都愿意陪你看到谢幕。


  况且他心里早就有了一个共同等待谢幕的人选。


  他这边还在悲伤春秋,思考人生,郑棋元从后面凑过来,下巴搁在他的颈窝里:“勾搭谁呢,你那个小女朋友?”


  “讲过N遍,我根本没有女朋友。”


  郑棋元不理,在他耳边嚷:“你这个花心的男人!”


  徐均朔脑袋一嗡,福至心灵,忽然开窍:“讲道理,哥,你不会是听信了我有女朋友的传言,才开始吃不下饭的吧?”


  郑棋元一愣,竟也没有否认,只轻声说:“秘密。”


  不等小孩问第二句,郑棋元已经把他推开:“收拾收拾,哥带你出去下馆子。”


  “放你回去之前,一起多吃几顿饭吧。”


  徐均朔笑了,很快跟上去:


  “好。”


〖完〗


初衷想搞个美食文,最后还是决定写大段谈心,讲道理这俩人都不胖,希望他们每天都有好好吃饭。

关于徐姮,我刻意设计过,花了一点心思。如果有人能懂我的点,恭喜你get到一枚彩蛋。

May_五月

【均棋】追月亮的人

·现背,破镜重圆,全文约3.9w,时间线两年后,前传:《徐均朔想种一棵胡杨》,收录于个志《玻璃蜜糖》,完售啦❤️

·关于恐惧、爱和期待,祝你开心。

·Bgm:《Goodbye Moonmen》


00


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梦中人。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01


郑棋元的视频邀请发来的时间非常灵性,一旦接了他们就是今晚这场熬夜的共犯。徐均朔在厨房里一手手机一手布洛芬纠结半晌,还是叹了口气,放下药盒,“还不睡吗,棋元。”

“你不也是。”对面有打火机火舌被拨动的声音,再开口时郑棋元的嗓音带着被...

·现背,破镜重圆,全文约3.9w,时间线两年后,前传:《徐均朔想种一棵胡杨》,收录于个志《玻璃蜜糖》,完售啦❤️

·关于恐惧、爱和期待,祝你开心。

·Bgm:《Goodbye Moonmen》


00


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梦中人。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01

 

郑棋元的视频邀请发来的时间非常灵性,一旦接了他们就是今晚这场熬夜的共犯。徐均朔在厨房里一手手机一手布洛芬纠结半晌,还是叹了口气,放下药盒,“还不睡吗,棋元。”

“你不也是。”对面有打火机火舌被拨动的声音,再开口时郑棋元的嗓音带着被尼古丁润过的哑。他烟龄烟瘾都远胜过徐均朔,可能是怕他又揪着自己大半夜抽烟,他急着转移徐均朔的注意力,逮到什么唠什么,“喝水啊?喝水好,你对着屏幕时间长是该多喝水……等等徐均朔你台子上那盒药是怎么回事?”

徐均朔下意识“啊”了一声,停摆的大脑被他这猛的拔高的一嗓子强制重启,这才发现自己打开了后置镜头。此刻流理台上只有一盒止痛药并一杯热水的凄惨现状被男朋友一览无余,让郑棋元的声讨愈发铿锵有力,“又头痛了?”

小徐下意识缩缩脖子讨好地笑笑,看着画面里男人毫不动容的脸意识到自己镜头还没切换过来,赶紧一通操作,送上自己人畜无害的笑脸,“你也知道嘛,活儿没做完,这两天就要验收了,顾易自己不写词天天就知道逼逼赖赖,我头痛有一半是被他气出来的。”

三言两语的,隔壁顾易同样在熬夜编曲突然猛打三个大喷嚏,浑然不觉自己身上背了好大一口锅,满满当当地装着来自偶像的怒火。

 

郑棋元叹口气,颇有些无奈地看着屏幕里大男孩可爱笑容都挡不住憔悴的脸颊。黑眼圈掉到下巴逐渐成为常态,腮帮子的软肉早前磨毕业大戏的时候就磨没了,平时戴着好看的眼镜都挡不住他深夜发散的目光,瞬间糟心得连刚点的烟都抽不下去只能就手掐了,间接达成了徐均朔的目的。

他其实知道这事儿不能怪顾易,当然也不能怪徐均朔。毕竟他清楚地知道他们的德性,感同身受地想如果是自己跟志同道合的好友筹备属于他们的原创作品,怕是能熬的比他们还疯。

前年徐均朔研究生顺利毕业,毕业大戏刚结束没多久就被顾易在后台逮了个正着。他俩本科时期四年soulmate不是白当的,曾经一起聊过的无数个当时碍于技术和自己水平被搁置的灵感,在各自摸爬滚打了几年后又有了重新从箱底翻出来的勇气。蒙尘的星星拂尘后仍闪闪发亮,连徐均朔都不得不承认过去永远不可复制,哪怕如今自己技巧能力比当年成熟了不知道多少倍,曾经的想法或许幼稚,但稍加打磨就是如今难得的灵气。

于是在顾易问他有没有想法的时候,他完全记不起刚连轴排完毕业大戏的疲惫,毫不犹豫地点了头,“必须的呀。”

于是一拍即合,一年后徐均朔第一部参与主创的小剧场音乐剧被搬上了舞台。从郑棋元的角度来看故事可能还有不成熟的部分,但确实是初相识的小徐留给他的印象:有灵气,有巧妙的小设计。顾易作曲徐均朔作词,他们一起捉住了曾经一闪而过的某颗星星,将它重现在小小的这方舞台。

或许追梦的人就是这样,心里揣着数不尽的星星转瞬即逝,拼了命要去捉住那点点星光,一点一点搭成长梯,载着他们登上高不可及的月亮。

说白了,路漫漫兮,想要上下而求索,丫修得还不够远呢。

 

现在他们在筹备的是第二部作品。第一部剧是个小的实验戏剧,试水的意思更多些,小有成效后他们揣着更大的野心去讲述更完整的故事,表达自己更多的想法。相应的,工作量也直接翻番,徐均朔这年还接了新的剧即将进组,初稿ddl也迫在眉睫,眼见着两边火要一起烧起来,直接将连轴转的小熊猫烤糊。

郑棋元察觉到他过载的大脑此时处理不了长篇大论,干脆把对话缩减成单线程,“这是你今天第几次吃止痛药了?”

“这个你放心,‘一天两次一次一片’,这才第二次嘞。”

只是上一次是中午的时候头疼的吃不下饭,他和顾易互相搀扶着在厨房接了热水,以结拜的架势各自吞了药片挺在沙发上等药效发作。

“嗯,不错,还记得医嘱。”郑棋元点点头,冷不丁再次提问,“那你上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

放松了警惕的结果就是被正中红心,十环满分。小徐摸摸鼻子,下意识飘走了视线,“……啊这,有些尴尬,好吧。”

其实就是等中午那颗药终于起效了后,他们叫了楼下小饭店的外送,不敢再作妖,认真叫了三菜一汤有荤有素配主食,捧着盒饭夹虾仁的时候互相郑重地叮嘱对方好好活着不要瞎作。结果一拼起来一个二个又都不记得长记性,生生耗到了药效耗尽,早前暂且被压下去的疼痛变本加厉地卷土重来,他撑着流理台的边缘忍着大脑里尖锐的痛感,第一次有了怕不是要凉的预感。

一看他脸色郑棋元就知道什么情况,气是气不动了,隔着几千公里的距离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耳提面命地盯着徐均朔从他们冰箱里翻了袋热热就能吃的冷吐司,看着他吃了东西才准了人去吃药。盯着徐均朔乖乖躺下并答应他休息半小时再起来工作后,郑棋元挂了电话,反手打给顾易,越俎代庖监督另一位小朋友别累死在家里。

 

顾易半夜接到偶像电话整个人一激灵,出了房门正对上挺在沙发上的徐均朔又受了一惊,差点没把手机里的郑棋元跟新换的苹果一起甩出去,来个碎碎平安。看着屏幕里郑棋元不算好的脸色和沙发上秒睡的妹妹,顾老师福至心灵,以上贡的姿势把手机双手奉到了徐均朔大脸旁边并开启了后置摄像头,保证大郑老师能于三厘米处直视小徐的甜美睡颜。果然大郑对此行为表示肯定口头表扬,顾易正要对自己拐带别人家小孩做苦工的行为松了口气,就听屏幕里的郑棋元宣布,“你们这样不行,等着。”

通话就此结束,顾易一头雾水,但总归看起来郑棋元并没有继续讨伐他的意思也就不再管,溜达进厨房给自己泡了个汤人人,稀里呼噜吃完后一抹嘴,头动尾巴摇地回屋继续奋斗。

 

直到第二天中午,他俩终于搞出来了初稿发给制作人,徐均朔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跑去门口取订的外卖的时候,顾易没等来饭菜却等来了小徐久违了的一声鸟叫,才明白郑棋元当时的那句“等着”是什么意思。

屋里俩小孩的目瞪口呆里,郑棋元站在门口,左手一袋售价直线上升的猪肉右手一袋各式时蔬,脚边还整齐码着两块写着“东北大米”的米砖,抬眼一扫整个人傻掉的小徐,没好气道,“愣着干嘛,不会接一下?”

紧跟着又补了一句,“你腰不好,米重,让顾易抗。”

顾易:“……嘤。”

吕哥,我今晚就回来找你。

 

但不得不承认,郑棋元亲自来盯着后,好歹能保证他俩没因为ddl猝死家中。

目送着顾易女朋友接着他上了车后郑棋元一回头,就看到徐均朔摊在沙发上逐渐下滑,眼睛都要睁不开,像是电量彻底耗尽的机器小熊猫。他好笑地走过去站在沙发边,拍拍徐均朔炸了毛的脑袋瓜,“现在知道累了?”

“问就是‘感觉身体被掏空’。”徐均朔挣扎着从胳膊的边沿抬起眼睛看他,垂头丧气地把脑袋往下一垂,精准把头顶塞到郑棋元垂着的手里,郑棋元感觉像是被毛茸茸的什么小动物拱了一下掌心,“好累啊,救命。”

“这么急着做这部剧么?”

“是还蛮急的……不过原因不能说哦,要保密。”徐均朔抬起脸眨眨眼,“到时候首演你一定要来看,好不好,我给你送票,送一排一。再安排个互动,哇,排面。”

 

“好好好,都听你的。不过啊,均朔,虽然你很辛苦了,但我要提醒你,”郑棋元干脆就势蹲下,搂了搂他的上半身,“现在是夜里十一点五十八分,而你明天上午要去剧组报到。”

“……今天十六号了?!”徐均朔猛地弹起,抓了手机一看日期顿时一声哀嚎,直接一头栽到已经坐在他身边的郑棋元怀里,伸手扒拉扒拉环住他的腰,直接自闭,“怎么会这样……”

“所以我说要来看看你们,别真的忙起来错过了建组。”郑棋元毫不意外地接住扑到怀里的人,大力呼噜呼噜两把他的后背,“赶紧去洗洗吧,早点睡,明早我给你准备好早餐,开车送你去剧组。”

“好烦啊,明明之前还在一个剧组,为什么你现在一点都不忙。”

“都是自己的选择,你也可以啊。”郑棋元笑笑,“再说你还年轻嘛 ,有心力和想法就去做。不像我,年纪大了,要小心分配好有限的精力。”

“乱讲,你三年前还能一口气在个唱唱好几首大歌好吧,跟你比起来我就是个弟弟。”徐均朔哼唧道,抱着郑棋元来回晃来晃去,被拍了好几下才不情不愿地起身去浴室洗澡回房躺好,被子乖乖地掖好被角,明明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还努力勾着郑棋元的手指,“你陪我一起睡嘛,好不好。”

郑棋元被他勾着手指,也没有认真挣扎的意思,“我要准备明天的早饭啊,你先睡呗?”

“哦……那好吧,”徐均朔撇撇嘴,手指仍不肯松开,“那你亲我一下?”

“……其实你最开始就是想让我亲亲吧,狗贼。”郑棋元俯身贼响亮地在他脸上啵了一口,干脆利落后退一步,顶着小朋友震惊到圆溜溜的眼睛洋洋得意,“多的别想了哈,赶紧睡!”

“靠,被识破了。好咯,睡觉睡觉。”

 

但其实郑棋元这次来上海也不是完全没事的,他接了几个上海和周边城市的短期工作,尽量保证能一天内往返,多照顾照顾自家忙得脚步点地的小孩。他来了后徐均朔的生活水平确实直线上升,郑棋元有种长辈照顾晚辈的溺爱劲儿,一周七天里有五天徐均朔排练回家开门都是满满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各式美味;同时他还努力做到车接车送,保证辛苦排练的小孩不用多走一步路,全心投入工作就好。

后果就是,徐均朔进组连轴转排练半个月,月底上称一看,却当场被惊出了一声鸟叫。

上门和他讨论新剧制作细节的顾易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他一圈:“嗯,养得蛮好,能过年了。”

导演委婉提醒:“咱们这个角色啊,是吧,命运比较艰难。均朔你内心戏是很到位的,但咱们这个外形方面是不是再贴合一点比较好?”

隔壁排练厅路过的龚子棋单眼一瞟下了定论,“胖了。”

徐均朔:……

徐均朔:那我也不想的嘛,呜呜。

 

当晚吃饭的时候徐均朔把碗里的饭扒拉了一半到郑棋元碗里,郑重宣布自己要控制饮食、进行塑身大业,以后晚上坚决不吃晚饭。郑棋元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唬得一愣,“没有啊你没有胖,你这都是累得浮肿,好好休息好了就行了。”

“父母的溺爱就是对孩子最大的伤害,哥啊我不是毛绒绒,我这是真胖了。”徐均朔一扯自己颊边一掐就要从指缝间溢出来的软肉,哼哼唧唧地控诉,“都怪你!最近给我喂的太好啦。哇我才意识到你是真的心机啊棋元,自己吃素健身漂漂亮亮的,天天大晚上给我烧肉吃!”

郑棋元翻了个白眼对这控诉不置可否,“那红烧排骨你还要不要吃?”

徐均朔皱着脸,一副好不纠结的模样咬着筷子尖。郑棋元老神在在地端起以萝卜和苹果为汤底一起炖了一晚上的蔬菜高汤,果然就看徐均朔终于下定决心,用一种义无反顾的姿势举起了筷子,“算了算了,你又不吃肉,是吧,不好浪费粮食的嘛对不对。再说不吃饱了怎么减肥呢!”

郑棋元从桌子下轻轻踹了下他的小腿,“德性。”

 

当晚小孩缠着他要消耗多余的摄入量,硬是拉着他闹了大半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倒是卖乖没吵醒他,留了便条后自己乘了地铁去排练。郑棋元睡醒后已是日上三竿,起来后先点了根烟,晃悠着出了卧室门,一眼就看见客厅餐桌上徐均朔画了圆滚滚熊猫头的便条。

其实他心里自是有数,这些年徐均朔还是接小剧场多些,难得进这种大型剧组,前期只是走位串戏的排练,后期开始真正揣摩人物内心后难免会受到影响。他早早做好打算要先给小孩留出点富余后期消耗,就算是徐均朔自己不提,再过没几天小孩的丰盛大餐也要被残忍取消。

 

结果他高估了徐均朔的自制力,当晚小孩回家后得意洋洋地给他报了一遍今天一天的减重食谱,郑棋元一听就知道他后半夜必然要饿得睡不着。果不其然半夜三点,在徐均朔尽量轻手轻脚地翻过又一个身后,郑棋元内心毫无波澜地睁开眼,正对上小孩转过来的脸,“你是不是饿得难受。”

无法反驳的陈述语气,于是徐均朔撇撇嘴算是默认,“呜呜。”

 

偏偏今天实在是寸,郑棋元犯懒在家呆了一天没去给冰箱补货,此时冰箱门一拉开,只能在角落里勉强扒拉出来之前徐均朔和顾易赶稿的时候在家囤的速食面。郑棋元点了根烟愁眉苦脸地给他煮了面,一边放面码一边说他,“你这还不如白天正经吃饭呢,这大半夜的本来就吸收好,速食还油重盐重的,明早你一个头要肿成两个大。”

徐均朔叼着面条叽里咕噜,郑棋元赶紧后退一步,免得倒霉孩子面汤溅到自己身上,“哎,嘴里有食物的时候别说话!”

徐均朔赶紧伸长脖子把吃的咽下去,“我是说,没办法哇。午餐是剧组统一定的,导演特地给我安排了健身餐,还让泽辉盯着我不许别人给我塞吃的。晚上回来又不敢吃嘛对不对,可真的会饿啊,唉。”

郑棋元叼着烟轻轻抽了下故意卖惨的小孩的后脑勺,“行了别愁了,交给我吧,明天给你解决了。”

 

第二天他们散场前最后一次re流程的时候,徐泽辉突然用胳膊肘捅了捅徐均朔,“哎,你看楼下那是不是郑老师的车?”

徐均朔莫名其妙抬起头,“什么鬼我们之前都说好了下班时间……靠,真的是他。哎等等他怎么走了?”

很快他就知道郑棋元去干嘛了,上车后他还没来得及系好安全带,郑棋元就丢给他一个热乎乎的纸包,“赶紧趁热吃,别放凉了。”说完他顿了顿,还是熄了火开始赶人,“算了你别在车里吃了,下去吃完再上来,别掉的哪儿哪儿都是的。”

徐均朔刚上车又被轰了下去,一脸莫名其妙地拆开纸包一看,才发现里面是扎扎实实一只糯米饭团。从封口处能看出来里面应该没包别的什么菜啊之类的内馅儿,只有一根油条随着糯米的热气一起被烘软,是标准的老式甜口粢饭团。

饿了一天的胃见着热腾腾的食物条件反射就是一蜷,但仔细估量过甜饭团的热量后徐均朔还是把眼一闭,绕过车头把纸包塞还给郑棋元,“我不能吃啊,这又是碳水又是糖的,你坏我修行哦。”

郑棋元点了根烟叼在嘴里,闻言给他挡了回去,含混不清道,“行了你吃了就知道了。”

徐均朔抿抿嘴,最后还是败给了半夜饿醒的痛苦回忆,四下看看导演他们都不在,飞快地拆开纸包,一口啃下去,当场皱了脸,好悬没给噎死,“啥啊这!”

“我跑了两条街才找到了摆摊的阿婆,求了人半天才答应给你做。”郑棋元促狭地眨眨眼,早有预料地拧开了备好的保温杯塞到他手里,“饭量减三成,花生碎只撒一勺,油条放半根,关键是最后,不能放糖。扎实吧?扎实就对了,要的就是这个抗饿效果。噎的话也没事儿,来我这炖了银耳雪梨,没放冰糖放心喝。秋天燥,去去火。”

 

很快徐均朔就一手饭团一手保温杯,被没滋没味儿的纯米饭团噎得要死要活,在纯粹的粮食香气里差点未语泪先流。正巧徐泽辉骑着小电驴路过,看清他的情况后差点笑得从车上摔下去,“怎么回事儿啊均朔!导演不是让你控制饮食的吗!”

徐均朔就算被噎死也要充胖子,立刻喊回去,“你懂个屁!这是棋元给我的爱!”

转头就看到郑棋元手肘搭在车窗边沿要笑不笑,入秋后他早早换上了轻薄的长袖,今天穿了件棉麻衬衫,领口开了两颗纽扣,明晃晃露出锁骨,看得几天没吃肉的肉食小熊猫真情实感感到有点馋,“你说的啊,不吃完就是不爱我。”

自己挖坑自己跳的徐均朔:“……阿巴阿巴。”

 

02

 

后来他们还是做了调整,毕竟大晚上的吃一整个糯米饭团属实有点顶。郑棋元仗着脸好会说话,磨着买饭团的阿婆给他们把饭团从中间切开分成两半,等徐均朔下班的时候把其中一个塞给他,两个人头碰头一起站在排练厅楼下把饭团啃完,再手牵着手沿着一条种满了桂花树的路走到停车场,一起开着车回家。

车载香水是很久之前徐均朔送给郑棋元的,已经只剩下浅淡的香味。有时候郑棋元来早了会在车上开着窗等徐均朔一会儿,等他们再上车的时候,满车都沾着清浅的桂花香。排练越到后期徐均朔精神上的消耗每日剧增,有时累得狠了连去停车场的路上都不肯说话,上了车闷头就睡,梦里都是满满的桂花香,他也常常能收获一个金灿灿的、毫无内容的梦。

每当这时他都会解开安全带探身过去抱住刚熄火的郑棋元,整个人埋在他怀里,“怎么办啊棋元,你对我这么好,要是回北京了我该怎么办。”

郑棋元总会拍拍他的头,放软了声音哄他,“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撒娇啊,我来之前你一个人不也过得很好么,不要任性啊。”

 

他话说得没错,郑棋元这次掐头去尾好不容易凑出了一个多月的假期来上海陪徐均朔,随着逐渐接近年底,他身为央视各大晚会资深打工人也即将要忙碌起来。

他回去的那天徐均朔剧组正好最后一天排练,小孩儿没法去机场送他。郑棋元也不打算让他多折腾这一趟,反正他来的东西都丢在徐均朔家里,这次回去就只背了些路上要用的,甩着手就上了飞机。落地后打开手机果然徐均朔还没结束最后的联排,没发来任何消息,倒是助理说他已经到了停车场,让郑棋元到了和他说一声。

郑棋元没急着回复,出了机场后找了个人少的吸烟角,掏出烟盒抖了一根出来。其实他已经用了蛮久电子烟,但这次到上海去的时候走得急没带自己的烟杆,徐均朔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抽纸烟,只能跟着小孩返璞归真。临来机场前他收好东西,最后要出门的时候还是犹豫了一下,摸走了徐均朔落在茶几上的那盒万宝路,压了一盒百醇在原地并放上钥匙,这才带上门离开。

点上火后他向后靠在墙上,将自己从和徐均朔相处了一个月的愉悦情绪中抽离,终于不得不正面那个一直被他可以忽略的问题。

他这次来上海,住了一个月还多,刨去每天入睡的时间,和徐均朔真正朝夕相处的时间加起来,可能都不够刚认识那会的十天时间长。

 

他当然知道这不能怪徐均朔,毕竟他这次来就是想到徐均朔工作太忙照顾不好自己,但难免还是会控制不住多想。

前两年那部《赵氏孤儿》过后,他着实歇了一阵子没有再接新戏,倒是跟着以前的剧组跑了几场巡演。今年开年以来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精力的下滑,去医院检查了倒是说没什么,可能是前些年消耗得太狠身体发出了警报,他也因此有意地控制了今年的工作量。

可徐均朔和他完全不同,《赵氏孤儿》还在巡演期间他和顾易就开始了第一部试水的实验剧的创作,这边巡演一结束那边立刻无缝跟上开演,一演又是大半年。等演出到了后半段他又写了几首新歌,马不停蹄地跑起了新歌宣传活动,期间还神奇地没落下各路综艺和晚会的录制,整个人忙成了一只勤劳的小蜜蜂。有时候郑棋元隔一段时间不联系他,都不知道他此时是在哪个城市。

 

就算忙成这样,他还不忘记要过自己的生活。这次郑棋元来上海正赶上一个挺长的假期,徐均朔特地抽了一天的空当拉着他出去玩,问他想玩什么。他想了想徐均朔会感兴趣的那些东西,最后说不如我们去玩密室吧。

当时徐均朔眼底迸出的雀跃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就算小孩立刻就反应过来问他你真的想玩吗,其实没什么意思,就演戏嘛吧啦吧啦。郑棋元耐心听他解释完,最后还是笑着说,玩儿吧,总要试试你们这些新鲜玩法,不然以后跟你没有共同话题了怎么办。

徐均朔便没再多想,第二天开心地约上了郑棋元也熟悉的顾易徐泽辉等人一起进了密室。到了自己的主场徐均朔显得格外兴奋,和NPC斗智斗勇,在每一个机关前跃跃欲试,却总还记得要在破开每一个锁后掉头回来牵住郑棋元的手,拉着他一起走向下一个关卡。

 

郑棋元知道,他其实早早就注意到徐均朔谦逊表象下的不容退让。毕竟他还太年轻,同龄人里又一直是领头负责的存在,时间久了就算说话时口癖还记得要在每句话末尾带上一句征询意见的“好不好”,却从来不是真的在征求意见,只是他命令式语气的委婉表达。

而年轻人似乎总是要借着安排什么来表达自己旺盛的控制欲:舞台上的每一个细节,安排好出游的行程,规划好每一天出门的路线,密室里要怎么一步步找到线索并最终成功闯关……都要安排得妥当。于是他也心安理得在跟徐均朔在一起的时候卸载大脑,明明一个人生活过了那么多年,却好像连在超市里都必须要被他好好牵着,仿佛一松手就要在货架的小树林里迷失了方向。

那天在密室里也是,他确实不如徐均朔他们玩这个玩的多,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抱着手跟在他们后面过任务。无所事事的时候他发散了自己的思绪,突然就从此时的处境想到了自己远在沈阳老家的父母。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也习惯跟在他和姐姐的身后,听他们安排好一切,出门不记路,水电不知道怎么在网上交,只是在家里坐着,用殷切的眼神问他们这个该怎么办。

那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父母的衰老。

走神间徐均朔解开了这间屋子的谜题,小声欢呼了一声“nice”,他咔哒一声拧开锁,回身冲屋子另一端的郑棋元伸出手,“走了棋元。”

“啊,就来。”郑棋元迈步跟上,在徐均朔要牵住他的一瞬间一个错身让过了他伸出的手,直接进入了下一间房。

 

或许是从那时候起,也可能是更久之前,他就已经认识到,他和徐均朔之间巨大的年龄差终于浮出了水面。

这次短暂的同居生活也是如此,最明显的就是生活作息上的差距开始显现。又是几年过去他已经不太敢放纵,晚上到了点把基本也就上床休息。可徐均朔不行,他白天要忙着剧组的排练,晚上回家还要赶着改稿。他的第二部剧给相熟的制作公司递了剧本,倒是没说不能做,随着文稿一起返回的却是厚厚一沓修改意见,磨得小孩直接秃了头。常常是书房的灯一亮就到了后半夜,直到被起夜的郑棋元赶去睡觉,第二天再挂着硕大的黑眼圈继续排练。

郑棋元当然知道这样不好,可除了催着他早点休息,好像也没什么别的可以帮上忙的地方。那是徐均朔自己的故事,是他专属的作品,他没法给出任何从自身过往经验得出的建议,只能是看着小孩一步步摸索着过河。

再多的就只能是再耐心一点,再将他的生活照顾的好一点,让他不饿着不冻着,不在这种关键的时刻病倒;也多多包容他偶尔会有的反常态度,陪着他慢慢熬过这段艰难的日子。

郑棋元不喜欢这种只能袖手旁观的无力感,却不得不承认,这或许就是未来他们之间的常态。徐均朔仍在大步向前飞奔,可他却要学着慢下脚步,才能尽量把每一步都走得安妥。

毕竟小徐今年才二十七岁,是还能继续试错的年纪。所以他可以同时做很多事:演戏,写自己的歌,原创自己的故事,翻译喜欢的作品,还有一直在待做计划里的up主计划……他想做的、能做的事还有好多,世界于他仍是新鲜,脚下的路仍有无数个可以前行的方向去探索,每天一睁眼,都是新的冒险。

可郑棋元没有这么多的勇气了。他十多年都是这样过来,演演戏,唱唱歌,这是他做惯了也做好的事,也沿着早就认定了的那条路愈走愈远。到了如今他已经没有别的选项了,再说四十三岁的年纪,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敢也不肯去做新的尝试。

而在他将要四十岁的坎儿里,所做的最勇敢的事,是要去喜欢一个小他十六岁的男孩儿。

 

果然啊,郑棋元盯着燃到尽头的烟蒂,心想。都到这个岁数了,还学什么少年人意气用事,妄图跟上年轻人的脚步。果然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属于他们的岔路口如此清晰地摆在眼前,他们也终于走到了要分开的那一步。

如今他也看过了新鲜的风景,只是既然冒险失败,便只能退回原地,继续走他的老路。

哪怕行到深处人孤独。

 

徐均朔意识到他们太久没联系的时候,已经又是一个月过去了。

那天他带着改好的剧本和顾易一起去公司坐到了宵夜的点钟,终于算是定下了合作的意向。一起吃了饭后出来,他们先目送公司的车离开,才站在凌晨两点的路边并肩掏出了烟点上。

顾易瞥他一眼,“泽辉说你又开始抽烟了我还当他在唬我,个么居然是真的。怎么啊,发愁哇?发愁你跟棋元哥聊聊嘛。”

徐均朔从上午结束排练赶到公司就一直在说话,此时累得大脑都要停转,半天才慢吞吞地从兜里掏出手机,“你说得对哦,这个好消息我是得告诉棋……靠。”

“干嘛,干嘛突然骂人,小女孩不要说脏话嘞小心我和你的郑老师告状。”顾易下意识怼他一句,说完才凑过去,“怎么了?”

“出事啊顾易。”徐均朔双目散光,整个人状如痴呆,“我上次和棋元联系居然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顾易的目光立刻转为了看傻逼的眼神,“你完了你,这下妈妈真的救不了你了。”

“靠,怎么办啊,这个点他也睡了我要是联系他要被他锤的的啊。”徐均朔急得团团转,顾易在旁边叼着烟琢磨了一会琢磨出了点别的意思,抬手拦了一把原地兜圈的徐均朔,“你等会,我觉得郑老师这次怎么也挺不对劲的。之前就算你再忙他也会问问你吧,这次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徐均朔被他一拦,急火上头的大脑冷却下来,也意识到这里面的反常。

 

郑棋元是个很爱分享自己生活的人,花多长了几个骨朵都要咋咋唬唬地拍个朋友圈小视频,和徐均朔的私聊里更是各种分享来的照片和语音,整个人带着与年龄极为不符的对世界的好奇。

偏偏这次他居然什么都没发。

 

12月初的冷风已经有了几分喧嚣的意思,他们顶着寒风琢磨了三分钟就顶不住了,一看时间反正是不早了,顾易早早给老婆留过消息说今晚和均朔谈合作可能不回家,此时干脆落实到底,赶着徐均朔要去他家再想。

到了屋里终于坐下后他看着徐均朔在厨房里翻箱倒柜给他找喝的,四下环顾一圈忍不住叹气,“你离了郑老师是真的不行。”

“我忙成什么样了你不是最清楚吗,说起来就气,还不是你害的,一稿音乐不过关,要命了好吧。”徐均朔端着两只冒着热气的马克杯回来往他面前一放,“也没对不起你吧,要喝的有喝的,要吃的嘛没有,但是烟管够,行不行嘞?”

“郑老师回去的时候不是给你留了一冰箱吃的么?都给你干完啦?”

“这都一个月过去了他那都是新鲜食材……哎,停,收,好吧,我们话题跑哪去了,顾易你不能再吃嘞再吃只能在幕后没法上台嘞。”徐均朔伸手做了个抓的动作拉回了话题,“你说棋元为什么突然不睬我了?”

“你先想想自己之前有没有做错什么?”顾易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当即惊奇地瞪大了眼,“用999感冒灵招待客人?徐均朔我有的时候真想敲开你的小脑袋瓜看看你在想什么。”

“哎这不是入冬了又吹了风,给你你就喝,别回头吕哥来骂我。”徐均朔踹他一脚让他少废话,陷入自我反思,“没有吧,那我一直忙成狗了你也知道哇,也没去见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之前棋元在我这的时候怎么说,除了睡得晚了被他锤,也没别的地方惹他生气了吧。”

顾易皱着脸嗦完感冒灵,咂巴了两下,琢磨过来不对味儿了,“你这个意思就是,那段时间你白天排练晚上赶稿,郑老师睡了你还在忙,那他来难道是专门给你当保姆的吗徐均朔?一天说的话有没有超过十句嘞?”

徐均朔一愣,终于意识到问题,当场傻眼,“你这么说,好像真的是。完了完了这可怎么办?”

“也别想怎么办了,赶紧把自己洗刷干净提头上门。”顾易摸过包伸手在里面扒拉出来一个信封,啪的往徐均朔手里一塞,“正好,前阵子去孟老师工作室参观他们送的票,我还在愁怎么去。顺水人情给你了,赶紧带着郑老师甜蜜约会去。”

 

03

 

第二天徐均朔就风风火火出现在了北京机场,他知错在先,没敢玩什么花里胡哨的小惊喜,早早告知了郑棋元他的航班和落地时间。结果郑棋元坚持要来接,上车后徐均朔努力在副驾上经营自己活泼乖巧的形象,到底是没扛住终于见着爱人的安心和海潮般汹涌的疲惫,在车厢的阵阵暖风里合上了眼。

再睁眼时天已经暗了,也可能是因为他们正在光线昏暗的地下停车场。徐均朔缓缓眨了眨眼适应眼前的黑暗,余光瞟见身边郑棋元搭在车窗边沿的指尖夹着的若隐若现一点火光,含糊道,“怎么你也抽回纸烟……”

“出门忘拿电子烟了,平时也不抽,这还是上次从你那摸的万宝路。”郑棋元撑着下巴看他迷迷糊糊地揉眼睛,不禁放软了声音,“这么累啊?到家就洗洗睡吧?”

闻言徐均朔赶紧努力做出一副“我很好一点也不困”的模样支棱起来,“没有啊,就,暖气吹得嘛,我有点晕机,睡一下下就好了。讲道理我都来找你了哎,到了就睡算怎么回事哇,造起来,出去浪。”

“你自己浪吧,我这一来一回开了大半天的车,腰有点不行了。”

“哎呀都说了我自己过来就好了,难受不难受哇。”徐均朔伸手按了按他的侧腰,也没摸出来个所以然,“本来还说我们晚上出去吃个饭啥的,现在看还是算咯,小区门口那家推拿馆走起吧。”

 

于是徐均朔设想里的浪漫烛光晚餐变成了携手共赴小区门口推拿馆,进去了他才意识到自己被郑棋元虚晃一枪。郑棋元在旁边慢悠悠按着肩颈的时候真正被掰腰椎的人就成了他,等一套五行走下来,徐均朔整个人气若游丝,差点要靠郑棋元撑着才能直立行走。

不过不得不承认,长期的伏案工作和高强度的排练给他本就脆弱的腰椎造成了不小的负担,推拿过后他整个人都好了起来。晚餐他们都不想再出门也不想自己动手,干脆叫了外送,等徐均朔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餐食正好送来。他拉开椅子坐下拆开自己的那份潮汕粥,就听对面郑棋元问道,“这次来北京是什么活动啊?怎么没看你行程里提到。”

那口粥瞬间哽在了他喉咙里,化成一块烧的通红的烙铁,最终还是一路下滑灼伤了食道。徐均朔艰难地咽完一口粥,抿了抿唇,放在膝盖上的手攥成拳,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语气,“没有工作啊哪里有工作,就是来找你的,想你了嘛。再说你怎么看我行程了解我的动向呢,直接问我啊。”他眨眨眼,盯着郑棋元的脸想看清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那一瞬间他想问郑棋元这一个月为什么不联系他,可他心里其实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答案,让他不敢真的问出口。再开口的瞬间他还是换了话题,“明天有安排吗,我们去看剧好不好?”

郑棋元点点头,扒拉了两口自己的小米粥,“倒确实是没事,看什么?”

“《空中花园谋杀案》。”

“嗯?怎么突然想起来看这么经典的作品?你应该早就看过了吧。”

“顾易说孟老师他们这一轮巡演做了蛮多改动的,正好最近回北京,就有点想去看看。”徐均朔眨眨眼,目光带上恳切的意味,“去看嘛,好不好?”

郑棋元看着他噗嗤笑出声,“看呗,可怜巴巴的,狗贼。”

 

当晚他们做了一次也就睡了,郑棋元睡觉喜欢侧躺着抱着腿睡,姿势像是重回母亲子宫里的婴儿。徐均朔把换下来的床单被套放进洗衣机里,回来就发现他已经睡熟了,脖子根部还带着自己不久前情动时留下的暧昧红痕。他蜷缩成一团缩在被子里,面朝着徐均朔惯常会睡的那边,半张脸埋在蓬松的枕头里,看不清面容。

徐均朔静静看着他,不知是他的心理作用还是什么,他觉得郑棋元最近瘦了,却不愿意也不敢去深想他消瘦的原因是否与自己有关。很久以前,甚至是还没和郑棋元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这个人吃得实在不多,食素后很多东西他都不能碰,而在他有限的能入口的东西里他也兴趣缺缺。在一起后他知道郑棋元情绪低落时胃口也会一起消失,所以在注意他情绪问题的时候也会记着要努力盯着郑棋元多吃一点。

他曾经以为他有这个能力和耐心,在刚刚和郑棋元在一起的时候,他曾经也异想天开,觉得自己能照顾郑棋元一辈子。难过了就陪着他,生气了就逗他开心,记着陪他认真吃好每一顿饭,搂着他安稳度过每一个难眠的夜晚。

不过是短短几年时间,他就已经应接不暇了。他知道自己还在爱的,可各种各样的工作推着他不得不大步向前,疲于奔命。结果是要郑棋元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要郑棋元一宿一宿催着他早点休息。

那明明是他那么喜欢、甚至可以说是爱的人,是他曾经想捧在心尖上都怕摔着的人,却因为他的忙碌疏忽,瘦了那么多。

 

他尽量轻的掀开被子进了被窝,却还是吵醒了郑棋元。男人没完全清醒,伸长了手臂搂过他的后背,轻轻拍了拍,是个安抚意味的动作,“怎么去了这么久?睡吧…不早了,你这么累。”

不久就没了声音,他的呼吸重归绵长。徐均朔终于缓缓松了一口气,提在半空中的心吧唧摔回原地,感到一丝后知后觉的难过。

他终于意识到,这次碰面这么久以来,从在机场终于重逢到刚才最后一句晚安,没有一次,郑棋元没有一次要主动亲吻他。

 

或许是连老天爷都要惩罚他对郑棋元的亏欠,第二天白天一整天都相安无事,偏偏到了晚上他们刚在剧院周围的餐厅坐下,公司相熟的前辈却打来电话,说他和顾易那部剧的制作人今天正好在总部,让他有空的话大家一起吃个饭,最后再盘盘,尽快把项目启动起来。

他举着手机僵坐在那里,一边是他这次来就是要哄他开心的人,一边是从天而降的意外之喜。郑棋元从他的表情里察觉了端倪,托着下巴静静看着他打完电话,开口道,“要过去一趟?”

徐均朔摩拭着手机壳,半晌还是一咬牙,解锁了屏,“没事儿,我跟老师们说一声,明天上门拜访……”

“别任性了,你啊。”郑棋元笑笑,“特意打电话叫你去就说明这事儿差不多要定了,你不去怎么都不好的。没事儿啊,我自己去看也一样。”

徐均朔被他一堵,犹豫了一下还是猛地抓过郑棋元搭在桌面上的手,双手紧握拉到自己唇边,轻轻吻了吻,“对不起……我尽量下半场就回来,好不好?我们谈事情很快的,一签好字我立刻就赶过来……”

郑棋元另一只手轻轻给他理了理头发,然后从他的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好啦,快去吧,提前祝徐总喜提新剧。”

“总什么总噢能不能成都不知道……那你要好好吃完饭再去剧院哦,好不好。我那边一结束一定就回来。”

临出餐厅的那一刻他突然心里一顿,下意识就回头看了一眼郑棋元,就见郑棋元一直在目送着他,不知道看了多久,见他回头,露出个浅浅的笑容,对他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他认出那是在说,“去吧,祝你马到功成。”

 

事实上,就算是再有效率的人谈起合作来都要磨过三轮,等徐均朔揣着刚签好的合作书紧赶慢赶地冲进剧院的时候,到底是只赶上了演员们的最后几句歌词。

“关于那些为爱的扭曲 都会化作 最美的叹息”

他愣愣地站在门口,挡着了散场的观众的路,到最后人群散尽,整座剧院空空荡荡。工作室送顾易的剧票很有诚意,他一步一步走到一排正中的郑棋元身边,试探性地伸手去牵郑棋元的手,见他没有拒绝的意思,双手握住他垂落的手,抬眼看清郑棋元的表情后,心底终于涌起巨大的恐慌。他近乎惶恐地蹲下身,想从更近处看清郑棋元的脸,想紧紧将他抱住,又怕一松手,就再也无法握住这只手。

而郑棋元一直没看他,只静静看着谢幕后重又拉上的帷幕,搭在扶手上的手轻轻敲着节拍。徐均朔凑得近了听清他在低声哼着歌,他当然看过《空花》,也记得那最后一首的歌词。

“关于那些 我说过的爱你 现在想来 不胜唏嘘”

“关于那些 我说过的爱你 现在想来 像是儿戏”

郑棋元终于收回目光,落向了单膝跪在他脚边满眼无措的男孩身上,静静看了他很久很久,像是要认真将这张脸牢牢记在心里,留备以后漫漫长夜反复回忆。终于他长且轻地叹息,混在气流声里,徐均朔听到他疲惫的声音:

“均朔,我很努力地要去爱你了。”

 

“我想了很久,从你那里离开以后,最后发现还是不能怪你。”郑棋元努力想要牵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却怎么都是失败,“可能还是我想的太过儿戏,仗着自己比你见过的多一些、经历的多一些,就觉得能给你想要的一切。是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你。”

“我确实爱过别的人,却是第一次学着要来爱你。做得不够好,你也多担待。”

 

“不不,是我不对,你不要道歉,棋元,明明是我对你不好……”徐均朔的语气近乎急切,虽然这次来就早早有了预感,可达摩克利斯之剑真的落下的那一刻他还是没法接受,“你是在怪我陪你太少了,对不对?对不起,但我保证这真的只是暂时的。今天我们签了合作书了,之前一直在忙的剧本要投入制作,之后我不会这么忙的。前段时间冷落了你我很抱歉,但我真的没有办法。棋元,我当然想跟你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但我没有时间了。”

他抿抿嘴唇,终于还是决定把一直藏着的惊喜提前透露,“我没跟你说的是,这部作品是我21岁那年写的,是当时的我写给如今的我的故事。我也想把这部剧送给你,送给你曾经错过的那个我。”

“如果我今天不去做不去演,我慢慢来,把它留到三十岁。到那时我肯定还能演出今天的我的眼神和神态,可那是假的,那不是真正的我,也不会是完整的故事。你等等我,好不好?等我把这个故事做出来呈现在舞台上,让我把这个故事送给你,送给你曾经的我。”

 

郑棋元看着他,伸手抚上他的发顶,又下滑至他的脸颊,捧住他的脸,笑容清浅又悲伤,“可是,朔朔,现在是我们,现在的我们在一起。我比你大十六岁,如果你要到了三十岁才要安稳留在我身边,那时候我就四十六岁了,我还能再陪你几年呢?”

“而我从你这个年龄过来,我知道,等你真的到了三十岁的时候站在新的高度,想要的东西只会更多。你这么爱看书,一定看过《月亮与六便士》的。月亮永远挂在天上,我们一直向着它奔跑,直到我们跑不动、不得不停下脚步的那一天。”

“朔朔,我相信你还能追着月亮走很久很久,但我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了。”

“所以你还要继续追下去吗。”

 

沉默长久地横亘在他们中间,徐均朔被他一直刻意忽略不去看的分歧猝不及防砸了满脸,几乎要无所适从了,只能紧紧握着郑棋元的手,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毕竟他绝望而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想要的。那是他梦中的月亮,郑棋元一说那本书他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难以抑制的回想起那部小说的原型,想到高更抛弃一切去荒岛作画,一心追求着自己的月亮。

少时读故事只觉得热血与感动,少年骨血里都是呼啸的风,自觉能为了心中的追求断情绝义是多么潇洒的一件事,难免不曾心生向往,要做个一心追梦的大梦想家。

可那时的小男孩从来不曾想过,在未来会有一天,被他抛下的六便士会红着眼睛问他,你真的要走吗。

他不曾考虑过六便士的感受,可徐均朔清楚地知道,哪怕广寒宫凄清孤苦,他也真的很想要那枚月亮。

“……对不起。”

 

郑棋元看着男孩垂下去的头和颤抖的肩,缓缓抽回了自己的手,最后一次俯下身,将他紧紧地拥进自己的怀里。这并不是一个温柔又安慰的拥抱,他们都抱得太紧挤压着彼此肺部的空气,可他们却都不肯松开。

因为他们都清楚地知道,这大概就是他们作为恋人最后、也最近的距离了。

最后郑棋元终于松开手,后退出男孩的怀抱,看进他泪光盈盈的眼底,轻声道,“好的,我知道了,没关系的。”

徐均朔的眼泪模糊了视野,他努力想要看清郑棋元的神情,却只能看到他再次凑上来。最后的吻轻柔地落在他的额前,郑棋元吻了他的额头便没再逾矩,后退回原地,祝他心想事成。

用他短短二十七年人生里所见最温柔的眼神。

“祝你好运,能登上你的月亮。”

 

04

 

徐均朔飞回上海的时候,是徐泽辉去机场接的他。

一打照面他们就心知肚明,徐泽辉会特意出现在这里,只可能是收到了郑棋元的消息,嘱托他照顾好徐均朔。相应的,他也已经知道他们分开的结局。

徐泽辉开车比顾易沉稳,徐均朔在副驾几乎感觉不到波动,一路平稳地就上了机场高速。最后还是他先受不了沉默到近乎窒息的空气,打破了安静,“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徐泽辉单手扶着方向盘,没看他,“棋元哥都跟我说了,嗯,手套箱里有蒸汽眼罩,你要是困了就先睡一觉,想聊的话到家了再说。”

徐均朔下意识反驳,“我不累……”

“行了,别逞强,我又不瞎。”徐泽辉抬起空着的那只手点了点自己的眼皮,“肿成金鱼眼了,敷敷吧,有什么话回去再说。”他顿了一下,用力捏了捏徐均朔的肩,“睡一觉,一切都会好的。”

 

到家后徐均朔窝在自己的沙发里,自和郑棋元分手后第一次从头开始细细回忆过他们走过的路。徐泽辉是他知根知底的人,从当年就看着他傻乎乎攒绿色能量追人,因为工作的原因也和郑棋元有不少的接触,是徐均朔少数几个在关于郑棋元的事上能倾诉的对象。

直到这时他都要感谢郑棋元的体贴周全,就连失恋后的陪伴对象都给他找的如此合衬。他却不知道郑棋元能去找谁疗伤:喻越越她们能陪着他喝酒,也能陪着他一起骂自己这个不合格的对象;可他怕郑棋元最后还是一个人躲在家里,慢慢擦着灰,对着龙骨和扫地机器人说其实均朔是一个很好的人,只是我们不适合继续在一起了。

 

等徐均朔全部说完后,茶壶里的水已经续过一轮。徐泽辉慢慢转着功夫茶的茶杯,压了一口微苦的茶水在舌根,看徐均朔又要掉眼泪的样子,还是先把纸巾盒递了过去。他知道徐均朔会难过,这是当然的,而且也会自责。但哪怕是作为徐均朔的朋友和他关系更近一些,他也知道不能责备郑棋元的决定,不能去质问他为什么你们明明还有感情,却偏偏要分开。

他明白徐均朔也清楚,这段关系里他们两个人都没有错,郑棋元想要徐均朔的陪伴没有错,徐均朔要做自己想做的事也没有错。

错只错在他们相遇在了错的时间。错在一个渴望陪伴的人,选择了一颗正在冉冉上升的星星。

 

全部说完后徐均朔似乎好过了些,徐泽辉以为他这么一个不吝啬自己的眼泪的人会哭,可到最后徐均朔也只是红了眼圈。他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要陪着徐均朔熬过这几天,可徐均朔笑着把他往外推说哎哟拜托,我哪里有这么脆弱。

他看起来确实一切如常,除了脸上玩闹的笑容有些勉强。像是把所有的眼泪都留在了郑棋元要离开他的那个夜晚,把所有的心碎留在了从北京回上海的几万里高空。

起身送徐泽辉出门的时候他动作有些急,没注意脚下踩到了什么,差点脚底一个打滑横着飞出去。徐泽辉手忙脚乱地把他扶回沙发上坐好,低头去找他到底是踩到了什么,“你这东西扔的也太乱了,笔怎么都到处乱丢的?”

徐均朔也觉得奇怪,“可能因为在赶稿?但我改动都是用pad直接做的啊,怎么会把笔丢在客厅……”

他的话音在看清徐泽辉手里的笔后戛然而止,迫切地一把将那支笔夺回了自己手里。他颤抖地随便扯过了稿纸试图画出线条,果不其然滚落在沙发边缘一直没盖上笔帽的笔早已干涸,徐均朔握着这支再也画不出色彩的笔,缓缓蹲了下去,急促地喘着气。

他想起来了,这确实不是他近期丢在客厅的笔,是在秋天的时候,郑棋元过来陪他的时候发生的事。那时他还在创作剧本,正好赶上瓶颈期,好不容易得来了灵感,手边一直用来标注的笔却不翼而飞。郑棋元看他暴躁得不行想进屋帮他找笔,却被他推出了房门,碰的一声关在了屋外。

那天最后他用pad和触控笔记下了脑海里来回回荡的整部剧最高潮的一段歌词,雀跃得手舞足蹈地捧给郑棋元看。男人一如既往细细品过后认真地夸奖,他开心地抱着郑棋元上蹿下跳,好像隐约是记得郑棋元问过他,有没有找到那支笔。

当然是没有,茅塞顿开他哪里还顾得上一支笔的事,随口应了句就没在意,郑棋元也没再提。

现在那支被他忽略的笔就在他的手里。

郑棋元像是这支被人粗心遗忘的水性颜料笔,由于他的粗心没合上笔帽,一直暴露在干燥的空气里,被压在桌上层层叠叠的稿纸和待办事项下,一点点蒸干了水分,直到某天突然想起时找到他。

当爱意被太久的忽视耗尽,你又怎么能怪他再涂抹不出色彩。毕竟笔一直就在那里,是他不肯弯腰去找它。

 

视线再次模糊的时候他听到徐泽辉很轻地叹了气,任他大颗的泪珠砸在地上。好友坐在他身边拍着他因为流泪不断抽噎的肩背,安慰他,“哭出来就好了,啊,均朔,哭出来就好了。”

 

月底的时候,徐均朔一直在排练的剧终于要上演了。

首演那天来了挺多人,敬了香后徐均朔就忙活开了。他在这部剧里不是主角,却是个十足讨喜的角色。演出很顺利,下台后他跟着剧组的演员们一起去演职员通道和观众们打了招呼,等周围终于安静下来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已经快到十一点了。

他近些年也学会了一些习惯,饱吹饿唱,演出前两小时开始便不再进食以保证状态。这晚上海出奇的冷,可能是要下雪了,连路过的风都打着呼哨。五点多吃的饭显然已扛不住十二月底呼啸的寒风,徐均朔想了想还是没扫共享单车,翻过羽绒服的帽子扣在脑袋上,慢慢沿着街边溜达回去,试图找点宵夜打包回家。

 

之前有段时间上海城市文明建设,街边的小摊小贩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那阵子下班饿了也只能溜去便利店可怜兮兮地啃面包。最近管辖似乎又松了起来,亮着灯的小摊们又出现在各种小巷口,徐均朔路过麻辣烫和炸串的小车,最终在一个阿婆的推车前停下。操作台很干净,一个简单的木桶放在台子上,一掀开盖子就是扑面而来的米香;阿婆是典型的上海婆婆,出来摆摊也穿得讲究,头上戴着个小小的假发髻,口罩是蓝色的,看到有人停步就露出家里长辈关切小孩的慈爱目光,“饿了伐?要吃什么?”

“麻烦您做个甜饭团吧,嗯,油条放一半就好了,不要油酥要花生,然后不放糖。”徐均朔搓搓手露出乖巧笑容弯起眼睛,“麻烦您啦。”

他掏出手机准备扫码付钱,却看阿婆没有动作,反倒盯着他的脸,露出一种考量意味的眼神。徐均朔一愣,他自认自己没有火到路边的长者都能隔着口罩一眼认出的程度,但对方打量的意味太过明显,让他不得不好奇,“您是觉得我面熟吗?”

“那倒没有。”阿婆看着他,忍不住还是凑近了点仔细打量他露出来的眉眼,“原来那个孩子是要买饭团给你吃的哇。哎呦,好麻烦的嘞,说他跑了好几个地方都不给做这种内馅的,求着我给他做不加糖的寡饭团,说是家里小朋友怕胖不敢吃东西,又怕他饿着。”

徐均朔整个人一顿,下意识回头四顾,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这里居然就是郑棋元曾经和他提过一嘴的买饭团的路口。

[不好找的,是在一个小巷子里,过了路口左转再右转,一个戴着假发包的小老太太推着小车在卖。老太太脾气大得很,我求了她好久才肯做这种不放糖的饭团,你以后想吃我去给你买就是,反正她已经给我破了例,你再去小心被骂。]

阿婆终于打开木桶盛了血糯米,要给他包不加糖的甜饭团,嘴里还在絮叨,“说起来哦,好几个月没见到那个小伙子嘞。之前城管不给摆摊么,我还担心他家里小孩要饿着,哎哟现在那些传承的饭团店子哪个会为他坏了规矩哦,也就我老婆子心软给他做。”她抬起眼仔细打量过徐均朔的脸,“饿着了伐?我看你也不胖嘛,小伙子不要学那些明星啊讲究瘦,饿坏了身体家里人要心疼的哇。”

最后塞到他手里的饭团一个顶以前两个大,阿婆还给他塞了一杯摊子上买的桂花赤豆糊,走的时候嘱托他给郑棋元带话,让他也要好好吃饭,好好一个小伙子那一个月眼看着越来越瘦。他一瞬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那时郑棋元正陪在他身边,天天都能见到的情况下,就算晚上一起入睡他也不曾察觉到郑棋元逐渐消瘦。就像他也不曾注意,这里明明离他那时的排练区隔着两个街区,为什么郑棋元每次塞到他手里的那半个饭团还是热乎的。

最后他只能弯弯眼睛,“他回去啦,会有人好好照顾他的,谢谢您噢。”

 

那天回家后他学着郑棋元的操作,把饭团隔着保鲜膜切开,剩下的一半放进冰箱里冻上,留着第二天早餐再吃。他知道这种糯米类的东西隔了夜就会变得生硬,但郑棋元不在,他也找不到第二个人和他分吃一个不加糖和油酥的甜饭团。

后来他再没走过那条街,哪怕演出完再饿也不再试图给自己找夜宵垫垫,总是早早地回到家里凑合着吃上几口,便打开电脑里的文档,点着书房的灯,一个人坐上好久。

 

快要过年的时候顾易接到徐均朔的电话,头天还在舞台上纵情哭笑的人语气冷静得过了头,却说着疯狂的决定,“顾易,我要改剧本。”

短短五个字后是山一般的工作量,顾易差点被他当头一棒砸晕过去,当场就杀到了徐均朔家要当面质问这个批到底是怎么回事。听完徐均朔的改动想法后他却没了声音,跑去窗边闷头抽了半包烟,终于一扭头冲了回来一屁股坐在徐均朔面前,“虽然我确实要承认你这个改编版的剧本比之前要丰富和精彩,但你确定公司那边没问题?”

“我给他们看过了,之前编剧老师就说过我这个本子内容不够,后来也是勉强才过的关,你也知道的。”徐均朔捏了捏眉心。他最近演出和改剧本连轴转,整个人在要累垮的边缘疯狂蹦迪,抬头冲顾易卖乖地笑的时候眼底都是藏不住的疲惫,“他们也觉得改过以后的故事更完整,所以就要麻烦你啦,大作曲家。”

 

顾易卷着剧本看他黑眼圈已经掉到颧骨的模样,到底把已经涌到喉咙的话咽了下去。他当然知道徐均朔改剧本的灵感从何而来,所以想问徐均朔你真的要这样做吗。

这本来是个探讨家庭生活的喜剧,主角和家里的人各有各的矛盾,最后也都一一化解。可改动后他明显感觉到徐均朔往里添加的内容或多或少都藏着郑棋元的影子,那些都是他们在一起时遇到的问题,也是最终导致他们分开的原因所在。他不确定如果剧本真的这样修改,徐均朔同时作为编剧和演员,是否能一次次面对台上最终的团圆美满和现实里他们已经分开的巨大落差。

可徐均朔的神情让他开不了这个口。他曾经见过几次徐均朔这样的眼神,在他下定了决心要去做什么事的时候:念书时拼了命也要面上心仪的剧组,连着熬上几夜也要给译配的作品选出最合适的表达,大冬天也要出门跑步就为了赚绿色能量追郑棋元……再有,就是现在。

于是顾易一拳擂在他肩膀,“行吧,我看你过年也别回了,宣传已经提上了日程,为了赶上进度咱俩这个年也别过了,干活嘞。”

徐均朔干脆就势和他撞了下肩,“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事尽管找我。”

“得了你先顾好自己吧,妈妈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这个可怜的小女孩。”

 

05

 

郑棋元再次听到徐均朔的消息,已经是又一个春天了。

或许是不管多大的人受了挫折都想往家躲的缘故,这年过年他推了几乎所有的工作,早早给大家都放了假,自己收拾了大包小包的行李回了趟沈阳老家。

他已经挺多年没回家过年了。之前是因为工作,和徐均朔在一起后想着要带他回趟家看东北的大雪,两个人的时间又怎么都凑不上,结果一拖再拖的就拖到了现在,最终他还是自己回了家。

 

这年挺凑巧,过年前夕沈阳下了场铺天盖地的大雪,皑皑盖住了一切。他太久不回家有些生疏,头天入睡前坐在窗前数着星星酝酿睡意,忘了拉上窗帘,以至于一大早的明明没睡几个小时,却生生被窗外的皑皑白雪晃出的光亮晃醒。

但这到底是他前半生的栖息之地,是他往后余生的根源所在。很快他重新习惯了在家的生活,闷着窗帘睡到日上三竿,开窗的瞬间记得闭眼迎接白雪反射的刺眼日光;家里的暖气仍是自己烧的锅炉,他和姐姐对着说明书琢磨了好久才弄明白怎么调节水压,被老父亲嫌弃得不行,一人塞了一碗刚煮好的饺子。

但到底还是有什么变了的,就像他手里那碗从曾经白菜猪肉变成如今纯素馅儿的水饺,不变的却是长辈一贯的特殊关怀。三十儿那天他和姐姐一人被饺子里的硬币硌了一次牙,小侄子到了开始抽条的年纪,对着他俩乐得忘了形,还是小时候的傻样儿。

他在家呆了半个月,没人问他为什么这次会回来呆这么久,知道些许内情的姐姐也没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直到过了十五实在是有工作躲不掉,他收拾好行李进屋拿外套,姐姐说好了送他去机场先行下楼发动车子预热,等他再出门的时候,父亲却正等在门口,看他出来上前两步拉过他的手,往他手里塞了个薄薄的信封。

郑棋元一捏估出来这是张银行卡,当场就急了,“爸您这整的啥玩意儿呢,我不缺钱…”

“哎,知道小迪在北京有大房子住着大汽车开着,这是我和你妈的心意,也不多,给你就拿着。”老父亲不容拒绝地把信封往他手里怼了怼,“你这次回家这么久,你妈不得担心呐?你姐说你不是工作上遇到事儿了,别的你都这么大了,我们也不好管你。但小迪,遇上事儿了难过了,记得回家,让你妈给你包饺子吃。”

他捏捏郑棋元的小臂,温度隔着厚棉衣传不到身上,郑棋元却觉得被他捏过的地方一片温暖,“看你,都瘦成啥样了,好不容易你妈过年给你养回来点。回去啊,自己也好好的,啊。”

 

上车的时候姐姐开了半边车窗正在抽烟,回头一瞥他啧了一声,“多大人了,还说哭就哭,可给你能的。”一边嫌弃地抽了纸递过去。郑棋元接过仔细擦了脸,丢了纸巾,就听姐姐说,“你和那小孩儿,就这样了?”

郑棋元摸烟的动作一顿,还是掏出了自己的电子烟打开,吸了一口才回道,“嗯,差不多吧。”

闻言姐姐侧头看了他一眼,“听你这意思,还没把人放下呢?”

郑棋元有些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毕竟你硬要说的话还是我甩的他,均朔从头到尾都没做错什么……是我们不合适,我要的他给不了,他要的我也给不了。”

 

闻言姐姐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直到远远地能看见沈阳机场的屋顶了才又突然开了口,“郑迪,不是姐姐要劝你什么,只是想说,你别把什么都看得太果决。”

“我是看着你谈第一个男朋友的,也看着你从原来的那个小混蛋长成这幅人模狗样。我知道你认定的事就一定会去做,就像当初再怎么劝你不要和小孩在一起你也不听。”女人做了指甲的纤细指尖敲着方向盘的皮套,犹豫了一瞬还是说,“但郑迪,别对自己太果断。就算你不愿意承认,但其实你也知道,你远没有真的放下徐均朔。”

他的姐姐和他不同,少有感情用事如此感性的时候。如果说郑棋元的敏感多情都摆在明面上,那她的所有柔软都只对内开放。当初听闻郑棋元和一个小他十六岁的男孩儿在一起的时候她特意打了一个多小时的视频来骂他行事冲动,可事到如今他们真的如她所愿分开,她却要反过来劝自己迷迷糊糊的傻弟弟再给他们一个机会。

“分开的人是可以再重逢的,或许你们遇上了困难,可你们也都在向前走。可能未来的某一天你们再相遇的时候,曾经横亘在你们之间的那根刺早已消弭。”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小迪,别怕再受伤。”停稳车后她解开自己的安全带,越过驾驶座倾身过去拥住自己的弟弟,“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如果到那时你还爱他,那就不要怕。”

 

回到北京后很快他就重新投入工作。前段时间他逃避现实躲回老家找的清净全都连本带利地找上了门,万幸这次他在家休息得十分充分,就算工作强度一度媲美当初录综艺的时候身体都没出岔子,甚至找回了曾经的几分如鱼得水。

那天他们刚结束一个杂志拍摄,前往下一个工作地点的路上小助理本来好好地刷着手机,突然猛抽好大一口凉气。郑棋元闭眼睡到一半被他惊醒,用目光无声地威胁他最好能给个合理的解释。

小助理哼哼了两声,还是迫于他的淫威转过了手机,“哥你看就看了,别生气啊……事先声明我真就是偶然刷到的!绝对没有刻意搜索!”

郑棋元懒得再管他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法,接过手机一看却是一愣。屏幕上是他这几个月没刻意回避但也确实不怎么关注到的人,徐均朔难得穿一身板正正装,练了这么些年的健身,跟同样穿着正装但身高碾压他的顾易并排站着看起来好歹不再那么弱势。他们和郑棋元正要去的公司的制作人一起对着镜头笑得官方,配文明晃晃地写着新剧企划正式开启,建组已经完成,将在几个月后和观众朋友在剧场相见。

小助理小心翼翼看了看郑棋元的神情,结果发现这人一切如常,只是目光聚集在合照上的时间比平时长了些,抬眼对上他试探的眼神倒也没说什么,把手机还给他后又靠回了座位里,盯着车窗外的车来车往。

良久他突然开口,目光聚集在绿意盎然的街边花丛里,喃喃道,“时间过得好快。怎么就到春天了。”

 

但最让小助理庆幸的是,前任冤家路窄的戏码并未在现实中上演。他提心吊胆地陪郑棋元和公司谈完了合作,倒是没碰上从行程来看同样在公司里的徐均朔。送自家这位爷回家后他赶紧找了个借口开溜,弄得郑棋元一脸莫名其妙地左右看看,以为他的什么仇家找上了自己的门。

又过了几个月他收到了一件快递,薄薄一封,拆开一看掉下来一张剧票。剧名是那天他在小助理的手机上一眼扫过看到的,徐均朔的第二部剧阵仗比第一部要大很多,就算郑棋元不去特意关注,周遭的朋友也好网上的讯息也好,他都不可避免的了解了许多。说他启用了全新的演员,也请来了不少前辈,作品是他先前演过的作品里少有的喜剧,采访里他笑得轻松对镜头说,“这次我终于能演个快快乐乐的正常人了。”

可郑棋元对此存怀疑态度,毕竟徐均朔的疲惫和短时间内迅猛的消瘦几乎是明晃晃地摆在台面上,评论里一拉都是粉丝在喊着让他多吃点好好休息。不过他向来知道这人是不听劝的,如今也没了直接质问的立场,只能远远地抱着些无能为力的担忧。

但好在用不了多久他就能亲自去一探究竟,文件袋里躺着那部剧的票,是一排一座。他自己做演员的,也知道这是舞台上少数在灯光够亮时能看清的位置。随票附了一封亲笔信,他曾经无比熟悉的字体难得认真写了字,言辞恳切,邀请他一定要到剧场来看这部剧的首演。他几乎能想象徐均朔提笔写下这封信时的场景,能凭着字迹的断顿推测出他又是在落笔哪个词的时候纠结地咬着笔头。

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以来刻意的忽略并未起到任何作用,只要一经触动,徐均朔仍然住在他的心里,闭上眼就能想起他说话时的模样。

 

徐均朔的第二部原创音乐剧首演那天,郑棋元一个人飞去上海看了戏。

他刻意做了些伪装,临开场才溜进场在自己的座位上埋着头,不想被人发现。座位是一楼靠后排的正中位置,他没签收徐均朔寄来的那张一排一座,自己在开票那天抢的票。徐均朔这两年人气稳扎稳打地涨,他去年那部原创口碑不错,新剧自己既导又演吸引足了眼球,抢首演的票着实费了一些功夫。

好在他目标明确不抢最前排,那是留给粉丝们看演员的位置,他连徐均朔每只眼睛各有几根睫毛都数过自是不需要。再者他自己知道,开幕后从台上往下看一片漆黑,终幕落下后赶在演员返场前离开,只要坐的靠后,台上的人也不会知道他曾经来过。

 

戏很好,故事笔触是小徐一贯会有的轻盈,也与顾易主担的配乐一如既往的合称。他们都从上一部作品里汲取了足够多的养分,有在稳步成长。多好,郑棋元心想,离开自己以后他果然如期望的那般步履坚定,一步步去追赶他的月亮。

是在转场到第二幕的时候,他口罩后弯起的嘴角才终于慢慢下落。徐均朔在剧里饰演的快乐青年迎来了第一次冲突,他的母亲过于爱他生怕他往后会不幸,拼了命要把追梦的孩子推回寻常生活里幸福的轨道上。

再又一次争吵后母亲含泪离去,空荡荡的台上他看到徐均朔的眼神,里面满是揉碎了的月亮,听到他开口开始唱:

 

我当然知道她爱我 诚惶诚恐地

她在爱中忧惧 总在梦中被我惊醒

梦里我 老无所依 晚景凄凉

她总担心我真落得这步境地

 

那是从哪一步 转了错的路口

是听错了的歌 亦或 多看的书和电影

还是每个晚睡的夜 让那些不安定的想法

趁虚而入

她提防一切可能的诱因

 

郑棋元感到像是有无形的手攥住了他的喉咙,周围的氧气开始稀薄。他仍是见不得徐均朔受到委屈,但也清楚这只是戏里的角色,便只是收回了搭在扶手上支着头的手,缓缓地抱紧了手臂,看台上的男孩模仿母亲命令式的语气唱道:

 

‘别想太多’、‘看点喜剧’、‘少听会让你难受的歌’、

‘都几点了 还不休息’

她要扼杀一切可能让我偏离轨道的风险

包括那个最大的 不稳定因素

我自己

 

歌声如泣如诉,整座剧院不知何时早已安静了下来。郑棋元坐在黑暗里能听到周围有感性的女孩在尽量无声地抽泣,不知是在心疼角色还是演员,或者是深受感触联想到了自己。

但郑棋元知道,这不会是徐均朔自己的感受。他的男孩在爱里生长,父母是最好的沟通对象,连远在家乡的外婆都惦记着要给他寄信,注视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小心翼翼地怕问候会是打扰,又殷殷期盼孙孙的一次回首。

所有人都在期待他的未来,一举一动都有人挂心,想做的事会得到全力支持,一路顺遂。这不该是他会有的困扰,可能是他观察人类得来的感受,他的男孩不曾亲历过这种无法沟通的痛苦。

所以他只是有些难过,但是因为被旋律勾起了情绪,直到听到下半截歌词,一颗心才终于沉了沉。

 

徐均朔叹了长长的气,转向舞台后方只有一个背影的母亲,观众再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着他带了点笑意的声音,想像他会有怎样的神情:

 

我知道 凌晨一点是该入睡的时间

她催我去睡 说有再多的话还有明天可以继续

可明天有新的事要做 我们在同一座屋檐下

各自匆匆

直到又是凌晨一点

‘还不睡 明天再说’

最后我只能把那句爱你 说给月亮听

理所当然的 没有回音

 

别做我虚伪的朋友 何不早早让我看清

世人皆是孤岛 无人会为我搭桥

何必来骗我 让我真的相信

所有的想法 都有人会愿意听

然后一次次捂住我的嘴

‘都几点了 还不睡’

 

泄洪被堵 心房也不是坚不可摧

我在等它拦不住那些情绪

或许最后一滴水 将在明天

冲垮防堤



他突然回首,眼里已经闪着泪光,脸皱着,像是努力想给人一个安抚的笑,落在旁人眼里却只是更彻底的心碎。他的视线扫过,如有实质般压住了全场细细簌簌的声音,在一片鸦雀无声里他的目光最终轻飘飘垂了下去,像是垂下了眼睫拒绝任何目光交流,所有的话只能说给自己听。

但郑棋元知道,他只是看向了空空如也的一排一。

 

明天还会有凌晨一点吗

我还能说几次 我爱你

 

灯彻底暗了下去。

 

中场休息的时候不少观众离场出去整理自己哭花了的眼妆,周围有人在讨论剧情和歌曲,徐均朔是被夸得最多的那个,郑棋元以为他会为此而高兴,却完全提不起来心情。他无助地坐在那里,心想,根本不是什么凌晨一点,一点而已,是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入睡的时间。

是要到更晚、更晚的时候,要到黎明与黑夜交替的最冷时分。他独自从梦中醒来发现小孩仍在埋头赶工,听到他进门动静的时候回过头,眼里分明有情绪在翻涌,张口想说什么,却被他揉着眼打断,“还不睡吗,熬夜伤身。”

于是小孩只是笑笑,灯光下的眼神是否落寞如今已无从追溯,只记得他每次都很听话地关了电脑收好东西,轻手轻脚地洗漱过后摸回床上搂紧他的肩。那时的自己早已睡熟,可能在半梦半醒间给过他一个拥抱,知道他躺回了床上就当大功告成。却不知道他是否独自睁着眼,孤独地注视着窗外微曦。

是到这时才知道,原来那么多次的欲言又止里,藏了那么多句的我爱你。

 

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郑棋元心想。他不过是想让徐均朔早点休息,因为自己已从他的年纪一路走来,知道早年熬夜的亏空等以后都要用加倍的代价去补,他是为了他好才是。

曾经郑棋元以为他们之间的问题是两个人前进步伐的不一致,更准确一点,是徐均朔大步向前不再回头,他跟在后面,渐渐跟不上他的脚步,不想再耽误他便选择放手。他以为自己是大度的那个,秉持着成熟和稳重,做出了对他们都好的选择。

到头来他从来没想过,他一厢情愿地对他好,从选择的方式到采取的手段却通通是错的。徐均朔是小精灵,他却要用凡俗意义上的“好”拽着他坠入凡尘,要用这具肉体凡胎的安稳,禁锢他自由地追着风的灵魂。

毕竟也没有别的人要来让你伤心,忽略了你的的罪魁祸首、辜负了你的信任与依赖的人,到头来也只有我而已。

所以小精灵会难过,只能在凌晨的时候对着月亮说爱你。

可月亮从来不会回答。

 

返场谢幕后回到后台,徐均朔接过饰演自己母亲的姐姐递来的冰袋捂在眼睛上,靠在化妆台边听他们讨论台下观众的反馈,一边慢慢将自己从角色中抽离。

自己写本又自己演的痛苦或许就在这里,角色里有太多自我映射,他要在台上一遍遍掏空现在的自己去演绎,又因为演的是自己的故事而久久不能抽离。

尤其是这次,大概要更难一点。

谢幕的时候他最后一次确认,一排一座确实是空无一人。他也不死心地抓住每一次鞠躬又起身的机会扫过观众席的每一个角落,却都没看到任何一个哪怕只是跟郑棋元相似的身影,终于彻底死心。

他多希望郑棋元会在,或许内心深处还藏有期待。如果说最开始做这部剧他是想把自己的过去送给郑棋元,现在呈现出来的已经是所处的现在。他将他们之间的矛盾摆了出来,又给了主角最终一个大团圆的结局,谁能说这不是他的一次努力,想证明给郑棋元看,我们不是不能有美好结局。

哪怕郑棋元已经离开。

他做好了一切,却忘了考虑到郑棋元不会来看。

 

“朔哥还在吗?太好了你还没走,诺,有观众刚给你送了花。”突然场务探头进来,徐均朔回神应了一声接过他递来的花束。是剧院旁边的花店常备着的普通款式,粉白一片看着很是浪漫,他虽是见怪不怪,但还是认真在花捧里找起了卡片,毕竟观众的心意也要用心收好。

顾易好奇地伸头来围观,“都这个点了才送来?再晚个十分钟我们都要走了,小朋友第一次送花吧,不懂流程……不是,均朔你怎么了?”

他听到顾易的声音就在耳边,却一瞬间失去了理解能力,只能死死盯着手里那张刚从花束里翻出来的皱巴巴的节目单。顾易的视线挪了过去,看清节目单上的字后也没了声音,无声地打手势打发走了担忧地想围上来的人群,自己走在最后带上了化妆间的门,留给他独处的空间。

节目单上列出了他们每一首歌的歌名,主角唱给母亲的那首《凌晨一点不是被允许说爱你的时间》的“一点”被人划去改成了“四点”,旁边画了个小小的人鞠着躬。有人用他看惯了的潇洒字体提了“我爱你”又划去,改成了“对不起”,后来那人或许是看画的不行的歌名看不过眼,紧贴着打印出来的歌名重新写了一段字:

 

“凌晨四点是说对不起的时间,不论你是否允许。”

“我很抱歉曾经错过你很多次,但均朔,不要停留,不要回头。”

“追月亮的人,你要快樂。”

 

06

 

出门的时候他实在没有再营业的心情,便没从sd的门走,从偏门溜上了早已等在那里的车。前排顾易看他终于出来了,视线扫过他怀里抱着的那束花和他干干净净的眼圈没再多问,踩下油门平稳地开了出去。许久后他听到后排终于传来压抑着的抽泣,内心轻叹一声,还是体贴地调大了车载广播的音乐声。

徐均朔把花束妥帖地放到了旁边,整个人抱紧自己蜷成一团,终于还是没忍住眼泪。

原来郑棋元真的来了,他固执地寄去了曾经随口许出的专属剧票,郑棋元也信守承诺,真的来看他的首演。

只是他再没承自己的情,一个人来又一个人走,没坐那个特意给他留的位置,也不肯再和他打照面。他相信郑棋元一定能看懂自己在剧里埋的关于他们之间的问题,男主和女主因为工作繁忙差点分开又做出妥协和好,和妈妈之间最终说开后化解了矛盾,都是他为他们之间的关系作出的努力。

郑棋元看到了他隔空许下的承诺,可这一次他不愿意再接住它了。

 

离开时郑棋元祝他早日登上自己的月亮,他以为当他做好了想做的事、实现了当初的愿望,不再那么忙了,郑棋元就能再回到他的身旁。于是他拼命努力,一边努力做好自己的事,一边努力去挽留。

可郑棋元只是送来一束花,衷心地祝他快乐。

 

他猜是剧里唱给母亲的歌的缘故,让郑棋元觉得和他在一起自己并不会快乐,便不愿再互相为难。可不是这样的,徐均朔早早便知道不开心和痛苦才是生活的常态,有一个知心的人能倾诉当然很好,可没有这么一个人也不是不能消化,就像在自己出现之前郑棋元曾独自熬过的那些无法入睡的夜。他并不是要责怪郑棋元的意思,只是想展示给他看自己真实的想法。

可如果是这样,徐均朔心想。如果让他快乐就是郑棋元现在的心愿,他也会努力去做。是不是要等他处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将生活和工作都安排得游刃有余,郑棋元就会回到他的身旁。

 

下车的时候顾易特别注意了他的神情,他已经趁着之前等红灯的时候提前和吕哥报备过今晚可能要陪均朔。可徐均朔除了刚哭过的眼睛仍然红肿,整个人却是一切如常,像是之前在后台失控到失声的是另一个人。他赶着顾易赶紧回家,顾易不好再执着,犹豫了片刻还是摇下了副驾的车窗,探头过来问道,“妹妹你确定没事吧?不用我陪你咱俩举杯邀月到天明dei?”

“你这瞎搞,我能有什么事嘞,明天晚上还有一场,你不上台但你不要害我,好吧。”徐均朔挥挥手赶他走,“我好得很,快走吧。”

 

巡演巡到北京的时候,饶是郑棋元左躲右躲,还是没躲过受邀去再看一次徐均朔的剧。

也是凑巧,这阵子他也在跟着剧组巡演,全国各地到处跑的,难得有一段时间的空闲回北京处理点别的工作,结果就在公司被徐均朔那部剧的制作人碰见,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着坐上了前往剧场的车。

“郑老师还没看过均朔的新剧吧?还是他们年轻人有想法,是我们新的票房扛把子哇。”

小助理在一边神情变幻莫测,郑棋元瞥他一眼伸手扯了一把扯到身后, 点头应了下来。

制作人笑着一拍手,“哎,那正好这还有两张前排的票,就给您二位吧!”

 

开演前溜出门抽烟的时候小助理一眼一眼地瞟他,没有丝毫遮掩的意思。郑棋元给他看得头疼,干脆收了电子烟,掐了掐眉心,“反应这么大干嘛,分手的是我又不是你。”

小助理撇撇嘴,“我是没所谓,但这不是为了你着想么。旧情人相见不尴尬啊?不尴尬你还自己偷偷摸摸去看人家首演。”

“这哪一样,都过去快一年了……再说我和均朔是和平分手,又不存在旧仇,再见面也能正常说话好吧。”郑棋元紧了紧外套,跺跺脚,“别说,北京还是要比南方冷一点,这眼瞅着就要十二月了,也不知道今年什么时候下雪。”

 

结果等郑棋元捏着票跟公司的人一起进了剧场,低头看清票面上座位的瞬间他当场就后悔了。熟悉的一排一,谁能想到他躲过了徐均朔特意寄来的票,到底是躲不过要坐在最前排正中的位置。进场入座后他清楚地感到周围有小姑娘悄悄摸摸地举着手机在拍他,只能庆幸还好现在是冬天,他就算戴着口罩也不算突兀。

好在这些都只是暂时的,场铃响过后大家都坐好开始看剧。郑棋元看过首演,此时也忍不住进行对比,发现经过又半年的打磨后徐均朔的表演已更驾轻就熟,他能更好地沉入角色。属于“徐均朔”的特征几乎完全被抹去,当他站在舞台上随着灯光亮起含笑看过来的样子,活生生就是剧里天真又开朗、也会因为朋友和家人而伤心流泪的男孩。

谢幕的时候他们对上了视线,毕竟是一排一,近到几乎一伸手就能碰到舞台的位置。徐均朔眼角还带着最后一幕团圆时喜极而泣留下的眼泪,鞠躬起身到一半,却正对上熟悉的渔夫帽下一双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的眼睛。

他整个人一顿,喉结上下一滚,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做,按着角色的性格做了个夸张的鞠躬,和剧组的演员们一起牵着手冲台谢幕,直至大幕拉上。

 

徐均朔猜到郑棋元会出现在这里多半不是他自己的本意,毕竟首演那次不告而别后这大半年他们都很默契地没联系对方,没道理这时突然出现在这里。果然回后台没多久制作人老师就带着郑棋元一起来探班,简单客套过几句后场务探头进来,为难地说sd那儿等着不少观众,朔哥方便的话能不能去露个面。徐均朔赶紧双手合十跟他们道歉,左右之后就是约好的饭局不差这一时半会的,他们也都理解,干脆地放徐均朔快去sd。

他们人多,北京这一场是这一轮巡演的末场,早早就约好演完后公司要一起约着聚个餐,如今不过是添一个路过的郑棋元。考虑到用车和时间问题,制作人和公司其他同事先行一步前往餐厅,郑棋元左右看看没自己什么事,也不好掺合人家剧组的庆功宴,就准备带着小助理先行一步离开。

结果他刚起了个话头,旁边同样抱着臂的顾易突然开了口,直直地看过来,“棋元哥没什么事的话,一起来吧?好久没见了,泽辉和均朔也都挺想你的。”

剩下的人不太清楚他们之间的旧事,此时也能察觉出气氛有些许微妙,想走又不太敢走,怕难得沉着脸的顾易一个上头和前辈闹僵。最后还是郑棋元的小助理带着人出去,给他们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但真的只剩他们两人之后,气氛愈发微妙了起来。比起曾经同一时段都在文广排练的徐泽辉来说,他和顾易其实并没有那么熟,郑棋元知道分开这么久徐均朔的朋友肯定也有话要和自己说,只是他以为来找他的会是和他更熟悉一些的徐泽辉,而不是顾易。

最后还是顾易先打破了沉默,男孩个子很高,抱着手不说话的时候自带压迫感,可一挠着后脑勺又透出几分无措,很有几分没话找话的意思,“棋元哥首演和末场都看了,感觉怎么样嘞?有没有进步?”

郑棋元一顿,知道他是在暗示自己他清楚自己去了首场并送了花的事,想了想还是避重就轻道,“均朔他进步很大,确实你们自己创作的剧本他的理解会透彻很多,主角那种天然乐天派的气质拿捏得很好……”

“那您看他这个人现在怎么样呢?”顾易突然打断他的官方夸奖,一语中的。

郑棋元垂眼看着自己的指尖,开口前轻轻叹了口气,“他也很好。”

“我不是说他成长了啊演技更好唱功更成熟……这些之类的,当然这些他也确实做到了,只是我不是指这个方面。”郑棋元轻声说,“就觉得,怎么说呢,当他全身心投入地去做自己喜欢的事的时候,就算是辛苦,他也是开心的。”

“我曾经做错过事,误解了他的情绪。所以现在想来没有我在旁边不分青红皂白地管着他,他应该会放松很多吧。”

 

郑棋元比谁都更清楚,想要磨出好的作品,就得真的将自己沉进角色里,去感受角色的一喜一悲。他们接的角色大多时候都有着悲伤的底色,所以在揣摩剧本时的情绪低谷总是不可避免,事后能否出戏也要看个人触感是否敏锐。

他总是忘了徐均朔是多么敏感的一个人,只觉得小孩内心柔软、触角繁多有利于他体验角色,却忘了心思细腻到他这种程度,真的沉入其中后想要抽离又有多难。毕竟按照自己当年对照来看,他总觉得小徐还太年轻,不是会轻易陷入情绪的年纪。却不知在潮湿海风中长大的小孩生来性情就不如他脆硬,他不用经历了年岁才能抹去棱角,温柔与敏感是他骨子里的天性,心软到一定程度那些情绪就会深埋心底无法剥离,正如他自己无数个无法入睡的黎明。

而他和自己在一起这么久,见证过他无数个脆弱时分,爱意一路指引让他早早观过大人的海,一回头才发现早已身处其中,再难靠岸。

他却总以为徐均朔还是小孩,不曾给过他耐心的指引或是包容,就这样错过了他的海。

 

“那次看过他的剧我才意识到,原来除了步伐上的渐渐分离,我们之间早就存在着别的问题,而我甚至不曾注意到。”

“我该给他陪伴,或是给他留够和自己独处的空间让他自我消化完毕,可这些我都没做到。”郑棋元抬眼看向顾易,眼角带着笑意,眼底却是一片空空,“所以我很高兴,离开了我以后能看到他不再那么心事重重却还要强作开心的模样。”

 

顾易看着他这幅模样,再多狠话也说不出口。可他心里清楚完全不是郑棋元说的这么回事,毕竟郑棋元和徐均朔如今只是短短照过一面,哪像他看着徐均朔这半年一路走来,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想了想他还是开口问道,“所以,你那次送他的花写着祝他快乐是么?这就是你离开他以后对他的期待么棋元哥?”

郑棋元笑笑,“是啊,毕竟我也没有立场再说别的了吧。”

关心与问候都要有更亲密的关系才能有资格去给出,郑棋元自认自己已经没有了这个资格,也不好冒犯。按理来说,不论从时机还是前后辈的身份来看,当时送花时最合适的话都应该是鼓励,可他却在下笔的那一瞬间犹豫。

真奇怪,明明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要祝他心想事成,早日圆梦的,为什么离开以后,就只希望他能快乐。

或许就是因为离得太远,连他的近况都无从得知,没法知晓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他又独自向前走了多远的距离,便也不好随便一句轻飘飘的“加油”便忽视掉他的所有努力。他可能已经很辛苦了,毕竟那段时间他的疲惫和倦意都明目张胆摆在脸上来勾人心疼,抬起眼看过来的时候,连眼里的星光都黯淡。

他想了好久,最后还是落笔写下了那句话,他仍称他的男孩为追月亮的人,知道他确实如自己期待的那样,步履坚定地要去追求他的月亮。

可他希望,只是希望,希望他的男孩不要那么累,希望他能快乐。

[徐均朔,我希望你是开心的。]

 

顾易属实没想到,自己帮好友和前任沟通一下感情,居然结结实实体会了一把槽多无口的感觉。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作为第三方他清楚地知道徐均朔的想法,却是直到今天才意识到郑棋元想的和徐均朔能差出去那么远。他实在是想不起来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开始竟然缺乏沟通到这种程度,才导致误解深如马里亚纳海沟,但眼下的情况已然超出了他能从中调解的范围,他想了又想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干脆心一横,“哥你这么想是我属实没有想到的……”他顶着郑棋元疑惑的目光不自觉地又挠了挠头,说话难得磕巴,“就,我不是在为均朔说话啊,确实你俩都在对对方好是为对方着想,但怎么说,你们可能是太久没沟通了就,现在误解有点大。”

郑棋元被他说得一愣,都顾不上难过,“啥啊?”

“哎我真说不好,徐泽辉个狗东西怎么自己溜了让我来搞沟通……”顾易偏过头碎碎念一句,挠着头发的手奔着要把自己薅秃的架势一去不复返,终于还是站直了身体微微佝着背,尽量平视郑棋元的眼睛,语气里带着恳求的意味,“听了你的感受我才意识到,均朔他如今的问题究竟来自哪里。现在我也来不及从头跟你解释了棋元哥,只能说求你和均朔好好聊聊,劝劝他放过自己。”他一直卡着时间,兜里的手机也一直在震,是徐泽辉在疯狂提醒他徐均朔在往回走了,只能赶紧加快语速,“你们都没有错,但你们真的需要好好聊聊。”

“就当是我作为朋友的一个小小请求,求你劝劝均朔,拜托了,棋元哥。”

 

07

 

因为顾易这一出,庆功宴上郑棋元一直在远远看着徐均朔,结果越看越迷茫,全然不知道顾易的“劝他放过自己”这一说从何而来。

在他看来,徐均朔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倒也仍记得要谦虚。一年不见他更洒脱了些,或许是因为有了些作品傍身更有了底气,和制作人等相处的时候显得游刃有余了起来,怎么看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

 

他作为主创,又是主要演员,这一晚上就免不了要少喝,干脆就拎着分酒器端着酒杯沿桌敬了一溜。敬到郑棋元的时候他已经喝得差不多了,近乎是条件反射的双手举杯低头弯腰,“哎呀谢谢您来,来来我敬您…”

落座时郑棋元特地挑的下座,等徐均朔敬到他这儿已经是最后一个要敬酒的对象了。郑棋元扫了一眼桌面发现其他人都各有各的热闹,没人注意他们这边,便伸手接过了徐均朔手里的酒杯,合着自己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把空了的杯底一起亮给他看,“好了,都喝完了。”

徐均朔反应迟钝,直到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敬到了谁面前,也偷偷摸摸瞟了眼桌面,然后一屁股在郑棋元旁边留着上菜的空位坐下,“可算是完事儿咯……呼,疲倦。”他侧过脸看着坐在他身边的郑棋元,胳膊肘隔着厚卫衣戳戳他,“你今天怎么来啦,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谢幕的时候看到你给我吓了一跳。”

 

郑棋元看着他,从台上下来后他没来得及完全卸妆就来了庆功宴,此时眉眼的轮廓还是被强调过的深邃,也可能是这近一年来他瘦了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更加锋利。

当然,也可能是态度变了,才会让他觉得小孩与自己之间隔着如此清晰的一段距离。曾经徐均朔和他在一起时是不会有任何隐藏的。随着年纪和阅历的增长他逐渐减少对外展露自己可爱的一面,结果就是对外愈发成熟的一个人,对着至亲好友几乎要变成一个撒娇怪,反差巨大到徐泽辉曾经举着手机录下来他抱着郑棋元的腰哼哼唧唧的画面,以此作为要挟不然就放出去让他崩人设。

当时徐均朔张牙舞抓地弹了出去和徐泽辉掐巴在了一起,郑棋元在旁边坐着笑得不行,眼看着徐均朔摁着他删了手机里的视频和所有备份,像只赢了胜仗的骄傲公鸡般凯旋归来,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而那些曾经会对他开放的柔软与可爱已被全部收回。如今徐均朔坐在他身边随口聊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像是无事发生,笑意收敛得恰到好处,传达出“就此止步”的意味。郑棋元随口和他聊着,心里终于后知后觉地划过一片绵密的疼痛,后劲十足,让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说起来,棋元哥你最近看起来气色还蛮好的,不错不错,奈斯。”徐均朔似乎是酒劲上来有些晕了,把自己面前的餐具一推,向前趴在桌面上,半张脸埋在胳膊里,只侧过脸露出一只眼睛。

郑棋元模糊地感到他应该是在笑的,可或许是因为表情被藏起来的缘故,他却觉得有些无名的难过。他才意识到原来刻意疏远了这么久其实毫无意义,他仍然有很多话想和徐均朔说,想问徐均朔你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工作再忙有没有照顾好自己;想问他新剧的主角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明明从来不是个乐天派的人,为什么要去创作去演这么一个阳光的角色;想问他最近有没有伤心,有没有累到低落,有没有记得和家里打电话,想问他……

“你现在快乐吗。”

 

他问出了口,徐均朔终于等来了郑棋元主动和他说话,几乎是情不自禁地闭了闭眼。包厢里的光线是明亮的,顶灯的光如一柄锋利的剑贯穿了他的心脏,晃了他的眼,于是他微微撑起了上半身,对着郑棋元牵了牵嘴角,视线一瞬不瞬,“当然了。”

“你看,我登上想要的月亮了。”

郑棋元听完,后半拍地才给出了反应。他点点头,垂下目光,错过徐均朔死死盯着他的视线,同时收回了自己本来搭在桌面上、不知何时就要和徐均朔碰到的手,“嗯,恭喜你。”

过了会儿他又补了一句,仍然低着头不肯看徐均朔,“真的挺好的,恭喜。”

徐均朔定定看了他好久,久到再开口时喉头发紧,差点没能发出声音,“嗯,谢谢。”

 

当晚他们散场过后,徐泽辉陪着徐均朔一起目送着郑棋元的车离开,等那辆打着跳灯的车终于消失在路口后他转过身,对上徐均朔笑意全无的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你没和棋元哥说,对么。”

“他祝我快乐,辉辉。”徐均朔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偏过了视线,看向路边还亮着的路灯,不让徐泽辉看清自己的表情,“我们聊了几句的,他想让我开心,所以…就这样吧。”

“我给他看一个心想事成的人,如果这样是他的希望的话,我会一直在他面前乐观、不再多愁善感。如果这样他就能安心放手的话。”

徐泽辉看着他的背影,沉默良久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药瓶,递了过去,“现在演出也结束了,我们之前说好的,你给自己放个假。恢复用药,不能故意不吃,也不能故意不去医生那复诊。”

徐均朔闻言转回身,伸手抽出徐泽辉手里的小药瓶。准备放回自己口袋里的时候他下意识抬头看向了郑棋元的车离开的方向,却只看到北京深夜空无一人的路口。

于是他把药瓶收好,抬头看着徐泽辉,不再勉强自己去强作开心,轻轻开口,“好。”

 

08

 

其实徐均朔知道,自己情绪失控是早晚的事,尤其在郑棋元离开以后。

这个故事他写的不顺,曾经简单的快乐如今已很难再感同身受,可他要完善几年前的故事脚本,就要逼着自己重拾当年的心境。于是就呈现了戏里戏外的巨大落差,沉浸在故事里的时候他是天真乐观、觉得世界都还任自己去闯的小孩;抬头的时候他又是那个努力想被更多人看见,努力才能表达自己想法的大人。

一直处在割裂的情绪里人也容易精神不好,初稿被打回来修改的那阵子他睡眠很差,是到郑棋元来陪他的那一个月,才终于拥有了短暂的好眠。

要说他完全没有察觉到郑棋元要离开他的征兆,其实也不是。他一向对周围人情绪的变化十分敏感,更遑论是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的郑棋元。可他已经无暇他顾了,连自己的情绪都照顾不好,更不要说去揣测郑棋元每一个欲言又止后未说的话。

他只是以为自己还有时间,郑棋元还能多等他一下下,等他处理好自己的事,等他重新做回郑棋元眼里的快乐小孩,再去一点点调解郑棋元的不快乐。

可郑棋元没有再多等他,离开的那天祝他心想事成,祝他之后的道路都是坦途,哪怕自己不能再陪在左右。

徐均朔还能说什么?他只能说好,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毕竟我曾经很努力想试着给你依靠,可是你看,现在我连自己都救不了。

 

郑棋元离开后他反倒能更顺利的创作,反正没人盯着,那么不论是在虚拟世界里还是现实世界都无所谓。最后出稿的剧本终于让制作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那阵子顾易还打趣徐均朔过了这么久还像个小孩子能写出简单又明亮的故事,徐均朔也确实如刚入学时那般带着还没藏好的锋芒笑着看他,说我当然可以,这可是我的作品。

他们都以为这是好事,以为徐均朔能写出这样一出喜剧,说明并没有受郑棋元的离开影响太深。直到徐泽辉在建组排练的过程中逐渐发现了反常,意识到徐均朔在非排练的时间里越来越沉默,他们才发现原来并不是他没被影响,只是工作上的责任心让他割裂出了另一个自己,他把所有的乐观与开朗全部投入了舞台,留给自己的只剩悲观与无奈。

这样下去当然不行,他们陪着徐均朔去看了医生开了药,可徐均朔的病情并未好转。直到顾易某次帮他在家里找文件翻出了纹丝未动的药瓶,他们才发现这个人从未配合过治疗。

顾易记得徐均朔当时的神情,记得他坐在桌前挂着点笑容看向他和徐泽辉,笑意却不达眼底,手上把玩着被他们翻出来的药瓶,“不是我不愿意配合,但你们也知道,真的吃药以后我的状态肯定要受到影响。”

他冷静地像是不在分析自己的情况,而只是讨论剧里的一个角色,“而咱们的剧马上要开始演了顾易,我不可能让自己处于治疗中的不稳定状态走上舞台。”

“你如果连自己都管不好,这部剧演好了又怎么样,你有没有考虑过以后就演不了了该怎么办?!”顾易给他气得不行,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倔非要演。徐均朔不是那种不行还要硬扛的人,如果当天状态不行他一定早早挂了假条申请换卡以尽快恢复状态,最小程度减少自己的伤害,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所以对他这种坚持要演的态度顾易属实不能理解,还是徐泽辉拉了他一把才没真的冲上去拎着徐均朔的领子对他吼。

徐均朔沉默了一会,把药瓶推开,长长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能理解,但这是我答应棋元的事,要把这部作品做好了呈献给他看。”

这话一出他们再焦心也没话好说,徐均朔对郑棋元有多放不下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在眼里。现在他为了和郑棋元的一个约定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也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心甘情愿。

 

那天最后徐泽辉收走了药瓶,对徐均朔说,“我知道不让你去演是不可能的,但你让我们眼睁睁看着你把自己逼疯更不可能。你得给我一个期限,这个期限一到不论你和棋元哥你们之间关系是什么样,你都要去接受治疗,行不行?”

徐均朔定定看着他,握住了他空着的那只手,声音沙哑道,“谢了。”

“期限……就定在首轮演出结束吧。”

 

其实徐泽辉劝过他要不要和郑棋元坦白自己的状态,也算是和郑棋元说清楚那导致他们最终分开的一个月其实另有原因,而徐均朔在认真考虑过后,差一点点就要真的说出口了。

他给郑棋元寄了首演的票,最前排正中的位置,让他一眼就能看到。他想好如果郑棋元真的来看了首演那就说明其实他也放不下,他们不是毫无可能。他也不介意靠着揭开自己伤疤的卑劣手段去勾起郑棋元的同情心,再请求他和自己在一起。

毕竟他是真的很需要、很需要郑棋元陪在他的身边。

结果郑棋元来了,却没露面。大概是看徐均朔得偿所愿后他也终于放下心来,只是远远地祝他要快乐。

多可笑,他在等着郑棋元来救他,等着向他倾诉自己的低落与不安。他却只希望看到徐均朔能够快乐。

 

真正开始接受治疗以后的日子其实没有徐均朔想象的那么难熬,他以前短期吃过一阵子相关药物,这次的副作用也没有之前大。除了经常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几乎再没有其他副作用,但他本来就惯常失眠,有的是法子去熬过漫漫长夜。与此同时他确实感到自己的情绪在逐步稳定,曾经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的症状逐渐减少。

当从一个自己走入的死胡同里终于绕出来后,他再也没有必须要开心的需求。不再硬逼着自己表现出乐观向上的一面后,他终于能再一次拥抱自己的不快乐,能放纵自己跟着一首歌痛哭流涕,或者蹲下来摸着路边小猫的头默默流泪。

不用再为“我不开心”这件事本身而焦虑后,似乎难过的时光也没有那么多了。

 

本来一切都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的,如果不是他突然遇见了郑棋元的话。

跨年当晚他本来准备自己在家闷头睡上一觉,睁眼直接迎接新的一年。又长了几岁后他仍然不是很热衷于这种特别讲究仪式感的时间点,甚至本来没觉得这一天和平时有什么不同。

结果徐泽辉塞给他一张跨年音乐会的票,威胁他说兄弟我开票当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抢到的票,你胆敢不去必让你见不到新年的太阳。

徐均朔捏着票沉默了一会,“……可你为什么要特地抢了票又不去看啊?还是说着本来是你给哪个小姐姐抢的票啊狗东西?”

徐泽辉痛苦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求你做个人,别问行不行,已经很痛了。”

徐均朔了然地比了个ok,算是接受了他的解释。等到了跨年夜当晚他先慢悠悠在他们大学食堂一般的日料店就着红白歌会吃完了饭,平成屋的节日气氛向来很浓,他一个人混在陌生的人群里难得产生了归属感,一起哄着笑着也就忘了时间。等他叼着波子汽水的吸管看了眼时间后差点原地起飞,赶紧结账冲去了音乐厅。摸进音乐厅的时候正好赶上场灯变暗,他压低了声音贴着同排人的膝盖努力摸到自己的座位,一路念着“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真的不好意思”。

熄了灯的音乐厅很黑,而演出还未正式开始,他慌乱间在临到自己座位的时候被绊了一跤,差点就摔在邻座人的身上,在最后一秒被人托着小臂扶了一把,才算没有真的投怀送抱。

此时指挥已经上台了,舞台上正中打下了一束追光,他终于勉强能视物,条件反射抬头想看清自己的救命恩人,“太感谢您了,真的很不好意思……”

“没关系。”

熟悉的声音紧贴着耳畔响起,徐均朔愣在那里,一瞬间忘记了所有反应。指挥台上的指挥深深鞠过一躬后转身面对自己的合唱团深吸一口气,抬起双手,轻轻一划指挥棒。与此同时那束聚集在他身上的追光一路外扩散洒向了观众席,最终重新在屋顶汇聚,呈现出一朵绽放的花。

郑棋元扶着他,含笑看进徐均朔的眼底,在《Ave Generosa》的第一句吟唱开始的同时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笑着说,“好久不见。”

 

整个上半场郑棋元都觉得徐均朔的反应有些超出预料。

其实他早就知道,徐均朔一到现场发现同桌的是自己,立刻就能明白过来自己联合徐泽辉玩的小小把戏。他以为徐均朔会尴尬到手脚蜷缩,亦或能从他的主动里察觉到什么而给出些许回应,他甚至考虑过徐均朔不顾剧场礼仪当场私敲徐泽辉痛骂他背信弃义的行为……他为他生动活泼的小孩做好了千万种假设,可他偏偏没想到徐均朔全程只是含着笑意注视着舞台,会随着指挥的俏皮话哄笑或是颔首,偶尔视线相汇时也只是微微加大了眼角弯起的弧度,既无尴尬也无任何欢欣。

他感到有些心酸和无奈,原来在自己不曾看见的地方,他的均朔已经长成不动声色的大人了。

 

直到中场的时候,他才终于意识到徐均朔的状态确实不对劲。

他们的座位在一楼后排的角落,中场休息的时候周围的观众三三两两地离席,他们的小小角落里很快只剩他们两个人。郑棋元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到底还是欠徐均朔一个解释,干脆自己坦白从宽,“是我让泽辉帮我把你带来这的,对不起。”

徐均朔几乎是条件反射就转过了头,打着哈哈笑道,“哎呀没事嘛,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请我看演出,哇不得不承认他们唱得确实是好,外公那首听着还有点感动……”

“嗯,我猜到你会喜欢他们的风格。”郑棋元轻声打断了他客套一般的夸张反应,单刀直入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见你?”

“均朔,你在躲着我。”

徐均朔嘴角的笑容僵硬了一瞬,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不敢看郑棋元的眼睛,“哪有哪有,哎,你不要多想。这不是前阵子你巡演也忙还要出新歌,郑老师嘛大忙人,对吧,我哪里好打扰哦讲道理。”

郑棋元叹了口气,“你撒谎的时候从来不敢看我,均朔。我邀请你来看我的演出了,是不是?你对我的行程工作了解的这么清楚,我当然也知道你的。《追月亮的人》巡演结束后你一个月没有工作了,你可以告诉我这一个月你在忙什么吗。”

 

他语气是面对徐均朔时难得的强硬,曾经他们在一起时郑棋元总是不自觉就不肯真的为难徐均朔,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咄咄逼人。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后退,如果徐均朔真的如徐泽辉他们所言有那么一个心结,那他当然要为自己的一时失言负责。

话音落地后他们之间是长久的沉默,徐均朔低头玩着座位上事先放好的荧光棒,只留给郑棋元一个沉默的侧脸。他嘴角一直刻意保持的弧度在一点点消失,郑棋元的心也一点点揪紧,终于在徐均朔抬头看向他的那一刻“砰”的一声爆开,四下散落一地破碎的心。

徐均朔眼眶通红,整个人都因为情绪激动开始颤抖。他想要开口说话,却几度哽咽发不出声音,抓着扶手的手过于用力手背暴起青筋,几次急促地倒气后他终于开口,死死盯着郑棋元的眼睛,“郑棋元,你放过我,好不好。”

“你说我是追月亮的人,我就追给你看,做好想做的作品,即便你不会来看。我以为我做到了期望想做的事就能去找你,可首演结束你又说抱歉,希望我快乐。”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你不能对我有这么多要求又一直不给我希望,棋元。我还没有让自己重新变回那个快乐的小孩,我连我自己都处理不好,你还要问我为什么不去见你。”

“因为我不快乐,棋元,我还没有资格。”

 

话说到最后他还是没忍住,眼泪夺眶而出,重重砸在郑棋元和他相邻的手背上。徐均朔心想,完了,怎么就说出来了,不是说好要等到一切恢复正常再去见他,要给郑棋元足够的安全感才有资格去请求他回来。可现在是怎么办,他又失控了,众目睽睽之下他却再也不能强装开心。郑棋元就是控制他情绪的总闸,只要在他面前,他就很难不被看穿。

他倏地起身,一手胡乱遮着眼睛就想离场。实在是太狼狈了,他设想中重逢后的一切通通没有做到,以为可以的云淡风轻通通都是扯淡。毕竟郑棋元就坐在他身旁,连控制自己不要在听歌到动情时伸手去握他的手都几乎要用掉所有力气,别的也就无暇他顾。

他这么糟糕,又有什么资格去问郑棋元你要不要来,又凭什么去许诺给郑棋元一个往后余生的依靠?

 

越过郑棋元时他垂落的手腕被人紧紧攥住,肌肤相贴的瞬间他心里就是一酸,脚下也就略一迟疑。郑棋元当然没再给他逃跑的机会,也跟着站起身,反客为主的攥着他的手腕出了音乐厅的大门。

徐均朔自暴自弃地被郑棋元带着走,连目的地都不想去考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郑棋元对上汽音乐厅比自己还要熟悉,七拐八拐的就将嘈杂的人声甩在身后,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他能感觉到郑棋元的目光就落在自己身上不曾移开,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情绪逐渐平静,终于还是心一横,要迎上郑棋元的眼睛,哪怕里面只是失望。

郑棋元看着他,攥着他手腕的那只手终于松开,像是翘首以盼了经年的人终于等到了归人,却只是很轻地叹了口气,说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他说,“你可以和我说的,朔朔。”

 

“我从来没有因为觉得你,就是没有做成什么事啊之类的,就觉得你不够好。不是这样的。虽然听起来可能会有点假啊,但我真的就只是希望,你能做成你想做的事。”

郑棋元努力弯了弯嘴角,“当初祝你心想事成,是因为看你真的很重视你的这部剧,所以想祝你能创作出令自己满意的作品。我离开你不是因为觉得你不够好,甚至其实是因为觉得你太好了,你跑得太快,而我在逐渐下滑,我注定会追不上你。”

“你知道我没什么安全感,太过于害怕被抛下的后果就是我要先一步离开你。我承认这里是我做错了,是我给未来都不一定会发生的悲剧提前下了定论,才离开了你。是我太害怕了。而这整个过程你都没有做错什么。”他将声音放得很轻,努力想去捕捉徐均朔的眼睛,“做错的是我,你可以指责我的。是我太过沉浸在杞人忧天的恐惧里,甚至忽略了那时候你的感受。”

“后来啊……后来你真的做的很好,拿出了大家都满意的作品。我就以为离开我以后你便没有了那些顾虑,能飞得更高、更轻松,所以虽然还是舍不得,但还是决定离开你。”他看着徐均朔自顾垂着头,终于感到无法控制的心疼,那是他那么珍惜、想将世界上所有的美好都捧给他的小孩,是他活了这么多年想要努力再去尝试一次的爱人,却因为他的一句无心之矢,自我折磨了这么久。

“我没有别的祝福能给你了,‘加油’的话你已经足够努力,‘好运’则归属于虚无飘渺的命运,我只能祝你更加‘快乐’。”

“这不是要求,这只是我所能给你的所有祝福了。”

 

徐均朔抬眼看着他,终于不再挣扎,任郑棋元牵着他的手,吸了吸鼻子,“可是你给我的祝福,我也没做到。”

“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不快乐是被允许的,朔朔。”郑棋元擦干净他的眼泪,“祝福只是希望,不是要求。如果你真的不快乐也没有关系,只要你还允许,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很多,什么依靠啊之类的,我自己一个人活了这么久了,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郑棋元倾身向前,抵住他的额头,轻轻闭上眼睛,“但我还是很想每天睁眼就能见到你。”

 

他们偷摸跑出去掰扯了半天的后果就是,等终于想起来音乐会还有下半场的时候,里面第一首歌已经开始唱了。他俩特别心虚地站在厅外等一首歌结束后工作人员开门放他们进去,隔着一扇门能听到里面隐隐约约的歌词:

 

Have patience with all that is unresolved in your heart

And try to love the questions like locked rooms or books written in a foreign tongue

 

郑棋元感到自己靠近徐均朔那边的手被握住,先是指尖相触,像是在试探,然后十指一点点相嵌得严丝合缝,徐均朔用额头靠上了他的肩,像是终于卸下了所有防备,重新将柔软的肚皮暴露出来,低声呢喃道,“棋元,我好难过啊。”

掌声如潮里音乐厅的门洞开,他看见场控打开了观众手里的荧光棒,迎面就是一片粉色的光海,印在他的瞳孔里,像是瞬息间盛开的万千花海。

郑棋元侧过脸吻上他的发顶,“没事,我在。”

 

Perhaps then,someday in the future, without noticing it, you will live your way into theanswer.  

 

09

 

其实就算徐泽辉没找上门来,郑棋元也在打算要去见徐均朔一面。

他实在忘不了末场时徐均朔的眼神,还是那首《凌晨一点》,徐均朔在最前方定点后又一次垂下了眼睫,正对上郑棋元抬头看他的眼睛。可徐均朔的眼睛里一片空空荡荡,他像是真的被伤了心,真的成了那个将一千句一万句我爱你埋在心底的男孩。

就在那一瞬间郑棋元心想,让他那么伤心,我总是要道歉的。

 

在徐泽辉找来之前他完全没想到徐均朔的思考方向,直到徐泽辉说了才惊觉他们之间的误会如马里亚纳海沟般不可跨越。他曾经隐约听过徐均朔情绪问题的传闻,但毕竟不是令人愉快的事儿,徐均朔不主动提及,他也不会问。时间久了小孩在他身边又一直活蹦乱跳的,他自是以为徐均朔早已痊愈,以至于疏忽间让他更加难过。

他才知道,原来情绪问题从来就不存在痊愈的说法。可能是你某天醒来的姿势不对,也可能是想买的东西等想起来时已经下架,一个很小的原因就可能导致你失去了一些对生活的期待,然后慢慢地一个又一个暗点堆积起来,逐渐湮灭了所有希望。

徐泽辉说均朔这阵子挺难过的,也不听劝,我们都劝他不用逼着自己去开心,丧就丧嘛对不对,但他不行,他说棋元哥你希望他是快乐的,如果他不快乐,就没有资格去找你。

越是这样他越焦虑,虽然他已经开始接受治疗了,但医生没法排除他到底是不是双向情感障碍,也就是躁郁症。其实根源就是他不想让自己真的因为情绪问题而受到影响,他想和它对抗,而不是像医生所说的去拥抱它。

其实道理他都懂,但这次他过不去的坎儿是你,棋元哥。徐泽辉指尖抵着额头,低声道,“作为他的朋友我真的求你,不管你对他还有没有感情,棋元哥,你劝劝他,让他放过自己。”

坐在桌子对面的郑棋元沉默了一支烟的时间,把烟头拧灭在烟灰缸里后他问徐泽辉,“是不是末场那次,均朔本来是要和我坦白他遇到的这些情况的?”

“……是,顾易说他也找了你,但当时我们都以为均朔他会……毕竟他那么……”喜欢你。

徐泽辉说不下去了。

郑棋元了然地点点头,慢半拍地哦了一下,自言自语道,“所以,原来将他推的更深的还是我。”

 

临走的时候徐泽辉问他打算怎么办,郑棋元拉高羽绒服的领子偏头想了想,突然弯了弯眼睛,“我之前欠了他一场演出,明明他都特意带了票飞来北京找我,最后还没看成。”

“让我赔他一场吧。”

 

这年过年郑棋元没回北京也没回沈阳老家,难得留在南方感受了一把南方冬天的魔法攻击。他算是明白了徐均朔为什么早早就裹上长款羽绒服,在某次图省事套着家具摇粒绒裤子下楼丢垃圾后,终于还是乖乖套上了护膝,不敢再造次。

对此徐均朔笑得特别大声,并将家里的空调又调高两度,郑棋元抱着腿团在沙发上支使他去卧室飘窗拿自己新买的珊瑚绒小毯子来盖腿,一边谴责小徐小小年纪不学好,跟着徐泽辉瞎作大冬天不穿秋裤,三十岁就要冻出老寒腿。

徐均朔确实早早就承认,南方冬天的室内不如北方宜人,也就只能乖乖吐吐舌头去给郑棋元拿小毯子,再裹好两个人的腿,一起团在沙发里看电视或是打游戏。夜深了他们会一起转移阵地回屋睡觉,郑棋元来了以后徐均朔的睡眠质量稳步上升,但也有偶尔的时候他无法入睡,便起身轻轻给郑棋元盖好被子,自己拥着毯子靠在飘窗上,看着月亮一寸寸下沉。

过不了一会有人从床尾摸过来,打着哈欠往他的小毯子里钻,郑棋元会半梦半醒地抱紧他的腰继续睡。很多个夜晚徐均朔看着他在月光下沉静的侧颜久久不能移开视线,竟也就这样睡了过去,第二天两个人一起腰酸背痛互相搀扶着从飘窗里爬起来,郑棋元一边给他的腰贴药膏一边把后腰的皮肉拍的啪啪响问他还敢不敢大半夜往被窝外跑。徐均朔一叠声应着好,但他们都知道,等下一个失眠的夜晚来临,他还是会独自坐在月光下,等另一个人醒来或是不醒来。

 

他仍然是追月亮的人,只是这一次他是何其有幸,得他慈悲的月亮向他奔来。

 

END

正经整活儿,期待评论。

 

 

 

 

 

 

 

 


兮月

富士山下or爱情转移

港圈AU 1.5w

1、

“很多粉丝好奇您的歌单,如果给大家推荐一首,您会推荐哪一首呢?”

徐均朔没看镜头,兀自想了一会儿,随后答道

“富士山下吧,我很喜欢这首歌的词,特别是那句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2.

随着今年最佳男歌手的揭晓,徐均朔这位香港乐坛的新晋宠儿彻底坐实了这个位置。一时间,各大媒体、活动、节目以及广告都纷纷向这位天才抛出了橄榄枝,毕竟22岁就获得了香港乐坛象征着最高荣誉的奖项,在从前可是绝无仅有的。

可有偏偏这位徐先生又低调的很,所至的邀请都被他拒绝了大半,只留下了几个影响力比较大,不去不好看的采访和活动。

今天的采访很轻松,几个主要的问题经济......

港圈AU 1.5w

1、

“很多粉丝好奇您的歌单,如果给大家推荐一首,您会推荐哪一首呢?”

徐均朔没看镜头,兀自想了一会儿,随后答道

“富士山下吧,我很喜欢这首歌的词,特别是那句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2.

随着今年最佳男歌手的揭晓,徐均朔这位香港乐坛的新晋宠儿彻底坐实了这个位置。一时间,各大媒体、活动、节目以及广告都纷纷向这位天才抛出了橄榄枝,毕竟22岁就获得了香港乐坛象征着最高荣誉的奖项,在从前可是绝无仅有的。

可有偏偏这位徐先生又低调的很,所至的邀请都被他拒绝了大半,只留下了几个影响力比较大,不去不好看的采访和活动。

今天的采访很轻松,几个主要的问题经济人那也已经给了标准答案,照着背就行。剩下的就是些无关痛痒的小问题,怎么回答全凭心意,也就没有提前给他台本,以至于被问到这个问题时,徐均朔恍惚了一下。他的耳边好像响起了嗡嗡蝉鸣,捷毛擅动落成了斑驳的树影,一段旋律闯进了他的世界。

 

 

3.

 

徐均朔第一次见郑棋元时就是这幅光景。那是一个夏天的尾巴。

“诶诶,不是,你这前奏就放个风声谁能猜出来啊!”

“志强,猜不出来就承认呗,还怨人家风声。那都放点儿一下就能猜出来的前奏,这游戏玩得多没意思。”

“我知道了,是《江南》。”

“你看看人家均朔,八愧是班长嘞,龚志强你不行啊!”

“滚!你才不行,徐均朔你是这个,这游戏是谁也玩不过你。”

“来来来,我们最后一轮,这一首是一个绝世无敌大难题,大家就,各凭运气吧。”

再熟悉不过的乐声响了起来,可是……

 

“顾易!你是故意的吧!谁不知道富士山下和爱情转移是一个曲啊!”

“我说了啊,这局凭运气嘛。”顾易摊手,一副无辜的表情。

徐均朔虽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表面上还是一幅平静的样子。在香港,人们大多会听富士山下,可是出题者是顾易,这家伙总是不按套路出牌,谁知道他会不会出其不易放爱情转移。

正当他专心思考时,一个熟悉但又不属于这屋里的任何一个人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耳畔

“是《富士山下》。”

回眸中,咫尺间,一张朝思暮想的脸连同夏日明媚的阳光一起,落入他的心田。

“郑天王?!”龚子棋和顾易吓得一下子从椅子上弹射起立,站得笔直,徐均朔慢半拍才反过来,手足无措地站起来一脚绊倒了凳子,慌忙去扶又一脑袋撞上桌子。徐均朔欲哭无泪,第一次见偶像就给人家留下了这样一个印象,完蛋。

 

“你没事吧这位同学,见到我这么激动啊。”郑棋元有些哭笑不得,“大家别紧张啊,我刚才在外面就听见你们在玩游戏,没忍住就出了声,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可是继续是不可能的,那可是郑棋元啊,平日里只能在电机里瞻仰的天王极人物,他的名字不仅在香港和大陆家喻户晓,就算在国外,也是外国人提起中国歌手能想到的其中之一。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龚子棋和顾易当即以包里翻出纸笔,又是要签名又是要合影。徐均朔没抢过他们,他也不急,从包里小心地拿出他记梦的本子,每一步都很有重量地迈向郑棋元。

“这...”郑棋元拿到本子后有点儿犹豫,这本子里粘贴了很多不属于它的内页,皱皱巴巴可又毫无破损,一看就是本子的主人经常翻阅,又十分诊视的。

“确定要签在这里吗,这个本子看起来对你很重要。”

“嗯,郑老师。这是我记梦的本子,所以的名字记在这里,刚刚好。”“为什么?”郑棋元有些不懂他的逻辑。

徐均朔笑得灿烂,露出了两颗虎牙。

“因为见到你这件事,对我来说就像梦一样,而我所记录的所有美梦,都敌不上这件事。”

郑棋元愣了一下,他听过太多向他表达喜爱的话,不同类型的人,不同的场合,不同的形式,听多了大都千篇一律。可是他鲜少见会记梦的人,更没有哪个记梦的人会用样一个比喻,拿着记梦的本子,眼神里丝毫不隐藏喜爱地来找他要一个签名。

“天王!我们均朔可是您的超级粉丝,他宿舍柜子里有一片空间专门放与你有关的东西!不叫别人碰,我们想看他还恼!”龚子棋拿着签名和合照心满意足便开始“帮”自己的好班长。

“就是就是,他还是因为您学音乐的呢,16岁半道出家结束从来就没在第一掉下来过!”顾易也在一边附和。

“哎你们好烦,别乱说!”徐均朔转过身小声地控诉这两人的所作所为,红晕缓缓地爬上了他的耳尖。郑棋元觉得这小孩还挺有意思,笑了笑,起了逗逗他的心思

“想不到我的粉丝里还有这么厉害的啊,你这个水平岂不是相当于全香港同专业同年龄段的Top One了,我还挺期待以后能听到你唱歌呢。”

果然,徐均朔听到后有些惊恐地睁大了双眼,疯狂摇头加摆手,深呼一口气不停地说“不敢不敢”。

郑棋元逗够了小孩,抬手看了看腕表,发现到时间了,“不好意思各位,我得走了,再晚林钰老师要等急了。”

“林老师?”徐均朔有些不可思议,“你们认识?”说罢又发现自己刚才有些失礼。

不过郑棋元好像没感到有什么不妥,反而恍然大悟似地说:“哦,原来你是她的学生,怪不得。我们是很多年的朋友了,她也是,我粉丝里有这么好个苗子也不告诉我,好徒弟自已藏着掖着。啧,不够意思。”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显得很平常,就像是一个普通人和一个还算聊得来的后辈吐嘈老友,丝毫没有天王的架子。

可是他真的要走了,再一次告别后,他迈出了教室后门,但还没走几步,他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他。

“郑老师,等一下!”

他转身,有些疑感地看着追出来的男孩。

“是《富士山下》,那首歌。可以告诉我,您是怎么知道的吗?”

原来是这个,郑棋元轻笑,眉眼都弯了起来。

“我猜的。”

4.

徐均朔19岁,大二,参加了一档著名音乐节目,选拔型的,郑棋元是导师。

他缓缓走上台,在昏暗的灯光下,郑棋元总觉得这身影好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当聚光灯亮起,一道道光束全都汇集在舞台中心那个人的身上时,郑棋元才猛得想起来。

原来是他。

徐均朔带来的是一首完成度很高的原创,从词、曲再到编词,总能找出一些可圈可点的地方让人拍案叫绝。可是郑棋元更喜欢他的演唱。在这样一个容易用力过猛的年纪,徐均朔却已做到了收放自如;在这样一个过度追求技巧的年纪,徐均朔却用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丰沛情感娓娓道来。

如果说别人唱的是一首歌,那么徐均朔所描摩的就是一幅画,画里有清晨的滴露、蜿蜒的河流,葱郁的原野,还有...郑棋元总感觉还有一个人。

一曲毕,掌声雷动。

之后便是主持人例行公事地询问那几个问题,着重突出了徐均朔的年龄和成就,大概是为了之后节目宣发更吸引观众的眼球。

当被问道为什么来参加节目时,徐均朔不着痕迹地扫了郑棋元一眼,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因为,有人说,希望有机会能听我唱歌。

郑棋元恍惚了一下,这句话怎么这么熟悉

“我还挺期待以后能听到你唱歌呢。”

他想起来了,一年前,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没想到当时无心的一句话竟被徐均朔这个有心人听了去。

“现在,请三位老师选择。”

郑棋元回过神来,对上了一双充满期待的眼睛。

唉,毕竟是自己招来的,总不能便宜了别人去。

他按下了面前的按扭。

“哇,均朔同学你很抢手嘛,既然我们三位老师都希望你加入他们的队伍,那么徐均朔,你现在有反选的权利。请问,你的选择是——

徐均朔在看到属于郑棋元的那盏灯亮起来的一刹那,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了,他没什么犹豫地开口,像已在心底排练过无数次那样。

“感谢张sir和李sir的厚爱,两位也都是我很喜欢的前辈,但是我在来这个节目之前就早已心有所属了,所以在这里向两位老师说一声抱歉。”

他的目光转向郑棋元,他终于可以这样光明正大,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看到郑棋元笑着向他点头。

“我想选择的是,郑棋元,郑老师。”

 

徐均朔看到那个闪着点的灰色头像时正在吃午饭,筷子一松则夹起的一块红烧肉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掉到了桌子上,可怜兮兮地躺在那儿。可是徐均朔顾不得它,他脑子里现在只剩一个想法。

操。郑棋元加我微信了。

他颤颤巍巍地点下同意键,反手就点开了郑棋元的朋友圈。

他的朋友圈大概是设置了仅1个月可见的缘故,主页十分干净,唯一的一条是半个月前凌晨郑棋元晒的游戏战绩。

徐均朔有些惊讶,原来天王也会熬夜和朋友开黑,完了还要秀一波战绩啊。

这跟郑棋元的荧幕形象有些反差,这是不为大众所知的郑棋元。徐均朔在心中窃善,他觉得自己像一个航海者无意间窥见了冰山一角下的广袤世界。虽然只是一条朋友圈,但徐均朔觉得他就此撕开了郑棋元名为生活的一角,从此郑棋元在他这里变得更加完整和鲜活。

可是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加我微信,因为欣喜过后的徐均朔复而想。或许他加我只是因为我是他战队的成员,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或许我们队的其他人现在都已经收到了来自郑棋元的好友申请了吧。

徐均朔又有些闷闷不乐,他希望他在郑棋元这里能是特别的一个,虽然他知道这想法挺没道理的。一年前的相遇并不值得一提,他们甚至没有过多的交流,郑棋元大概记得没有萍水相逢路人的习惯。

可是他还是有一点期望,万一呢?

 

徐均朔:[猫猫打招呼jpg.]

徐均朔:[皮卡丘翻滚jpg.]

徐均朔:原来加入咱们战队就能获得郑老师的微信吗[苦涩/]

郑棋元:?不是啊

郑棋元:我就加了你一个

救命!徐均朔无声呐喊。谁懂,他感觉现在可以螺旋升天!他按纳住自己砰砰直跳的心,假装若无其事,十分正常地回道

徐均朔:啊,是有什么问题吗?

郑棋元:没,这不是听说小徐同学担任起了我队助教这一巨任务,这样方便沟通[得意/]

徐均朔看着那个戴黑墨镜的黄豆人,耳朵整一个红透了。

他确实是当“助教”来着,毕竟他人好相处,技术又强,提出的建议又总是一针见血,久而久之队员们都喜欢没事来向他请教。

可是...他也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私心。

虽然到了郑棋元这个地位平时已经不怎么忙了,但终究来辅导成员的时间还是有限的,他们队那么多人,每次到郑棋元来的时候都攒着一堆问题,问个没完没了。徐均朔想这可不行,这不是变相跻占了我和我偶像的相处时间。聪明如徐均朔,于是就想出了让大家都来问他以减少问题总题的好方法。不过郑棋元知道了这件事并来加他微信这个意外之喜是他没想到的。

那么问题来了,论加到喜欢很久的人的微信后应该怎么做?

徐均朔表示:那当然是保持矜持,没事不要打扰他的生活....个锤子嘞!

矜持?那也要看是对谁,那可是郑棋元诶!郑棋元!我能在有了郑棋元微信后还假装无事发生把人晾那儿吗?那必不可能!

于是,徐均朔时常假借“汇报工作”之名,行“和郑棋元聊天”之实。

最开始只是偶尔穿插一些“礼貌性”的,无论什么关系、男女老少都适用的,比如中午吃饭了吗之类的。到后面熟了一点之后徐均朔会跟郑棋元聊他喜欢的歌,还会分享一些有意思的视频之类。再后来嘛……

徐均朔:棋元哥,我教你一句正能量的话吧!

徐均朔:[视频]

郑棋元:奥力给?这是什么?

绿均朔:就是现代年轻人激励力自己的一种方式[诚恳jpg]

郑棋元:哦,那上次那个迷hotel也是这个意思?

徐均朔:呃...差不多吧,

至于这个称呼,还是郑棋元先提出来的,他叫徐均朔别天天老喊他郑老师,都把他喊老了。徐均朔说行,那我喊你棋元哥吧。

郑棋元可以的可还没打出来,那边又来了一句。

徐均朔:还是郑迪[坏笑/]

啧,郑棋元反手删掉了刚打出来的可,换了一个“敲打”的emoji过去。你这孩子,没大没小的。

徐均朔回过来一个“我错了”的表情包,但事实上跟本没有把郑棋元这句毫无威慑力的话听进去,在一些特定的语境下还是会用。而这个特定的语境一般指徐均朔向郑棋元卖乖的时候。

郑棋元呢,他每次都会以“这事儿设商量”的语气拒绝徐均朔,可是每每到最后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向徐均朔妥协。

徐均朔能感受到郑棋元对他的偏爱和不同,他也享受这种感觉。

他是所有人的郑老师,可是,只有我能叫他棋元哥,叫他郑迪。徐均朔这样想。

5.

赛程不知不觉已经过半,想比于其他人的紧张焦虑,徐均朔就显得格格不入了。不过徐均朔来这个节目本身的目的也不是为了他自己,因为郑棋元在,所以他就来了,简单地有些离谱。但徐均朔对待事情又极为认真,特别是音乐,对他而言是一点儿也马虎不得的,所以每次舞台也都会全力以赴,于是不知不觉也就走到了这里。

他对一定要拿什么名次之类的并不怎么关心,他只是想好好的走完全程,珍惜能跟郑棋元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

不过……

和郑棋元合作这件事,是他从没想过的。

 

当他得知身为小组第一的他有机会和导师完成一次合作舞台时,徐均朔足足反应了半分钟,大脑的精神末梢才把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传达到中枢处理器那儿。

徐均朔。郑棋元。合作。

这意味着,从今往后,在音乐软件搜索郑棋元,在他的众多单曲中,会有一首,演唱者那一栏也会有徐均朔的名字。紧挨着郑棋元的,徐均朔的名字。

徐均朔:棋元哥!我要给跟你合作了!!!

郑棋元:你知道啦?这么开心?

徐均朔:那!当!然!我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才有了跟大名鼎鼎的郑老师合作的机会[流泪/]

郑棋元:滚滚滚,又开始了是吧

徐均朔:嘿嘿,不过说真的现在想想还是有点儿不可思议,节目组之前竟然一点消息都没透,就,非常突然。幸好这次我是小组第一,要不然我就要孤苦零丁地坐在台下看你和别人唱歌。唉,想想就伤心。

徐均朔:诶棋元哥,我们合作的曲目有范围吗?我们是不是可以先商量一下!

郑棋元:你等等,我现在马上到了,我们一会儿细说.

徐均朔:?!!你过来了?!

郑棋元:那都双人舞台了,不得有单独排练的时间[得意/]

 

徐均朔收到消息就收拾东西往排练室赶,到不一会就听见了敲门声。

“棋元哥!”

郑棋元摘下帽子口罩朝徐均朔走来,熟稔地贴着他坐下,凑过去看他的手机屏幕。

“选歌呢?怎么样?”

“我其实也才开始看,”徐均朔挠挠头,“这几首还不错,棋元哥你看看。”

郑棋元看了看徐均朔的新建歌单,越看眉头皱得越深。“怎么全是些大线条的歌?”

“啊,我想着棋元哥你唱大线条的会比较舒服。”

“均朔,千万不要迁就我,其实,你才是这个舞台的主角。所以,一定要选适合你的,可以让你出彩的曲目,你明白吗?”

“我倒有一个想法,《富士山下》,正好在你的舒适区,而且这首歌的空间也很大。”

徐均朔听到“富士山下”时明显一愣,是巧合吗?

“哥,你记得?”徐均朔试探性地问。

“记得什么,某人出糗的样子吗?”郑棋元轻笑。

“啊啊啊谁让你记那个了,快忘掉忘掉!”徐均朔把自己蜷缩成一只小熊猫。忽然,他像想到些什么,露出两只眼睛眨巴眨巴。

“话说棋元哥,你那天说是猜的,真的假的啊。”

“当然是真的,我有啥好骗你的,”

“哦。”徐均朔思考了一会,又起了性致。“那我要问你一个经典的问题棋元哥!富士山下和爱情转移,你喜欢哪一个。”

“唔,富士山下吧。”

“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我国语不好。”郑棋元无奈地摊了摊手。

徐均朔眯起眼睛,一副狐疑的模样“好吧,我还以为你会说更喜欢富士山下的词。”

“哦?看来这是你喜欢它的理由?”

“才不是!”徐均朔着急否定完才发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我的意思是……我其实跟别人不太一样,我觉得富士山下……太悲伤了。”

其实不过是歌词罢了,徐均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它有莫名其妙的敌意,可是他就是觉得……不舒服。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可我偏想试试。他不由得想起赵敏那句,我偏要勉强,倒也异曲同工。

“那要不换成爱情转移,反正只是词的差别?”

“那也不用。”

“毕竟我国语也不好。”

因为我第一次遇见你时,听到的是富士山下。

“不过棋元哥,你刚刚也说了这首歌的空间很大,那你觉得,以音乐剧的形式表演,怎么样。”

他看向徐均朔含笑的眼睛。音乐剧啊,郑棋元已经好久没有听见过这个词了。可是谁又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还叫郑迪的时候,他其实是一名音乐剧演员。一炮而红是他没想过的,而这也不得不让他告别音乐剧的舞台。遗憾吗?大概是有的吧,可这就是成功的代价。他本以为,郑迪和他之前的种种,会随着时间彻底被“郑棋元”所替代。

可是

当他对上徐均朔充满笑意又无比坚定的眼神,听他说音乐剧的形式怎么样,他就知道。还有人记得,他还记得。

“考古考得挺详细啊,我以前是音乐剧演员都知道。”

“那当然!我可是翻遍了所有能找到的视频!我最喜欢的就是你最后演的那部,《阿尔兹记忆的爱情》,只是可惜…不过棋元哥!我真的很喜欢你演音乐剧时候的样子,你站在舞台中央,星光璀璨。郑迪,你是那种一出场,就能吸引住所有人目光的那种人。”

“害,有你说的那么好吗。”郑棋元倒有些不好意思。

“真的棋元哥!!请正视你的实力好嘛!”

“行行行,”郑棋元无奈“不过你刚才的提议,我批准了。”

“okk放心棋元哥,”徐均朔拍拍胸脯“我是不会拖你后腿的!”

 

大体确定好之后,两个人就开始了紧锣密鼓的排练。富士山下这首歌,唱对于他们来说倒是不难,困难的是他们两个男生,要怎么把演出那种,对爱情的痛苦和挣扎。这可不是个容易事,用徐均朔的话来说就是

“这搞不好要出大问题啊。”

最后还是徐均朔灵光乍现,想起了前不久在韩国一首演就轰动整个东亚音乐剧圈的一部剧,叫《粉丝来信》,里面两位主角的感情就非常适合这次舞台。

他们俩参照这部剧对这次舞台做了设计,待到公演,一石激起千层浪。

徐均朔本来在网上就是人气选手,夺冠热门,这次舞台之后更是直接变成断层第一,节目还没结束个人超话后援会都已经建起来了,甚至已经有活动外务来邀请他了。

徐均朔看着自己蹭蹭上涨的热度倒是不以为意,反而是欣喜他和郑棋元的舞台收获了好评如潮。

“棋元哥!看,热歌榜第一!”

“嗯嗯不错,不过小徐同学,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啊。”

“要不是听艺统说,我还不知道,你大学辅修了音乐剧专业啊。”

徐均朔一愣,有种说谎被拆穿的感觉。他本来还想瞒着他的,毕竟要是让郑棋元知道,他不仅因为他学了音乐,还去辅修了音乐剧…徐均朔的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可如果说秘密什么的,郑棋元也没说实话啊。

“彼此彼此啊郑老师,我说这次的合作舞台怎么这么突然呢,原来是有人去跟节目组提建议了啊,这个人是谁啊…”

“狗贼,知道的不少啊。”郑棋元闻言笑着用食指戳徐均朔的脑袋。徐均朔装作吃痛地大叫“天王打人啦”,被郑棋元一把捂住嘴。

徐均朔拍拍郑棋元的手,朝他拼命眨眼睛,他这才把手松开,却一把被徐均朔抱住。

“谢谢你啊,棋元哥。”他的下巴抵在郑棋元的肩膀上,声音有些囔囔的。

郑棋元回抱住他,“也谢谢你。”他说。

 

6.

“本届的冠军!他的名字是!徐均朔!”

徐均朔看着眼前的鲜花和漫天飞舞的银色彩带,闭了闭眼睛。

结束了,为时三个月的节目,不知怎的竟还有些不舍。徐均朔现在想想,好像他第一次站上这个舞台,加入郑棋元的战队只是昨天的事。而现在,还是同样的舞台,他听见欢呼,尖叫和他的名字,他看见郑棋元笑着向自己走来,手里捧着那象征着这个节目最高荣誉的奖杯。

“恭喜你,朔朔。”郑棋元把奖杯交到他手里,拥抱他时在他耳边轻声说。

“郑老师还请您留步,今年的冠军是出自您战队的徐均朔,您有什么想对他说的话吗。”主持人叫住搬完奖的郑棋元,将话筒递给他。

“徐均朔他是一个非常有灵气的孩子,认真又有想法,很特别,我相信他的前路一定是光芒璀璨的,也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他。”

“均朔,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份冠军奖励,下周我的个人演唱会,我想邀请你做我的演唱会特邀嘉宾,你愿意吗?”

一时间,全场哗然,可这些落到徐均朔耳边却只剩下噪点。他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在原地,他知道,此刻的所有镜头无疑都对准了他,他也知道,此刻自己的表情管理是多么的差。可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此时此刻他的大脑里只剩一句话

“你愿意吗?”

徐均朔看赛前煽情vcr没哭,决赛获奖没哭,可是现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夺眶而出。

他不自觉地抱紧了怀里的花和奖杯,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破涕为笑。

“我愿意!”

 

因为是现场直播,郑棋元的这一番话在网络上立即掀起了轩然大波,不过这位当事人好像对此不以为然。而另一位当事人呢,答应过之后发现了不对。

“哥,你刚刚在台上,说的是下周的演唱会吗?”

“对呀。”

“van了,下周!可是我还没准备歌,到时候万一演砸了,以你粉丝的战斗力我大概死无全尸了。”

“放心吧,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郑棋元挑眉,“咱们合唱,就唱富士山下,之前扣的比较细,跟几遍彩排应该就可以。”

“没看出来啊郑老师,这么喜欢这首歌。”

“对啊,之前花了那么多心血,观众反响也好,只演一遍多可惜。”

“好好好,哎,这次终于不用拼手速抢你演唱会的票了。”徐均朔往休息室的沙发上一摊,“哥,你知道你演唱会的票有多难抢吗?”

“这样啊,”郑棋元思考了一会。“那你以后想来看的话直接跟我说一声,我给你留票。”

“真的假的!”徐均朔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

“当然是真的。”


正如郑棋元所说的那样,演唱会上,他们完成的很好。徐均朔虽然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刚上台有些怵,不过歌曲一响起来他就很快调整好了。

演出结束后已是深夜,郑棋元提出把徐均朔送回去。可直到徐均朔坐上车才知道,他说的送回去,是真自己送他啊。

“那个棋元哥,你出来,都不带司机的吗?”

徐均朔有些震惊,他印象中的明星,出门都是保姆车带好几个人,哪像郑棋元,一个人开辆大G就出来了。

“哦,我嫌麻烦,自己一个人自在。”郑棋元一边发动车一边说。“送你去哪,你们学校这个点门禁了吧。”

“哦不用,送我回我租的房子吧,离我学校不远,就在这。”徐均朔飞快拿手机给郑棋元导了个行。

“行,这离我家也不远,刚好顺路。对了,不介意我抽支烟吧?”

徐均朔摇头。郑棋元把窗户开了点缝,熟稔地磕出一支烟,点燃。

虽然有路灯,但车里的光线并不是很好,徐均朔看不清郑棋元的脸,只能看见那黑暗中的一点火星忽明忽灭。

饶是这样,徐均朔也看楞了。也许是还没从刚才的歌里出来,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棋元哥,你曾经有没有过,想凭爱意把富士山私有?”

夜幕里的那一点又亮了一下。“没有。”

“哦。”徐均朔扭过头,“也是,棋元哥要有也是那座富士山。”

“这都半个小时了,还没出戏啊。”郑棋元打趣他。

不知怎的,他们俩都没有再说话,一路上竟就这么沉默寡言地过来了。

“到了,今天挺累了,回去就别熬夜了,早点休息。”

“嗯,你也是,晚安棋元哥。”

徐均朔关上车门,走了几步。突然,他停下来,转过头对着郑棋元副驾驶打开的窗子说

“棋元哥,刚才有句很重要的话忘了跟你说。你就是我的富士山,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这句话乍一听没有丝毫关联,像个病句,可郑棋元听懂了。事实上从徐均朔没头没尾的那句话开始,他就懂了。可是,他没法回应他。郑棋元往常也遇到过这种事,他都拒绝的干脆。但这一次,有些话哽在喉咙,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目送徐均朔消失不见。他假装自己听见的只是注意安全。

 

两个人再次见面已是1月有余。徐均朔的高中同学聚会,到最后几人几本上都是人仰马翻,考虑到徐均朔现在的特殊身份,几个较为清醒的同学还是选择打电话给他的朋友来接他。于是徐均朔在意识蒙胧中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他觉得自己这次实在是醉了。

直到他被搀扶着坐上那辆大G,郑棋元凑上来给他系安全带,他才有点回过神来,原来这不是由思念成疾而产生的幻象。

“郑迪?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他努力睁了睁打架的眼皮。

“你同学用你的手机语言通话给我,说你喝醉了。”郑棋元有些无奈,“你那同学一上来喊我郑迪还给我叫愣了,徐均朔,你不会给我的微信备注是这个吧。”

“我给你的备注,就是郑迪呀,郑迪是我的置顶哦。”徐均朔一副骄傲的小表情。“怪不得。”郑棋元了然。

徐均朔看看郑棋元,又环视四周,突然,他好像意识回宠了般一个激灵,后知后觉地焦急起来。“棋元哥你怎么来接我了,这样万一被拍了咋办啊。”

郑棋元拍拍他的肩安抚道:“问题不大,我一路上遮得比较严,实在到时候被拍了,买下来就是了。”徐均朔闻言眼尾染上了些许绯红,他吸了吸鼻子。郑棋元面对情绪变快速的徐均朔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该如何是好。

“棋元哥,你对我怎么这么好啊。”徐均朔突然抱住郑棋元,把头埋在郑棋元的颈窝,身体一抖一抖的。

“均朔?朔朔?”郑棋元拍拍徐均朔的背。

“别说话哥,让我再抱你一会儿。”他的声音像是蒙了一层水汽。良久,他终于放开郑棋元,手却还搭在他的肩上。

“郑迪,说实话,你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喜欢我?”他们四目相视,郑棋元看到了一双噙满了泪的眼睛,一双渴望到甚至有些哀求的眼睛,于是他败下阵来,不敢再去直视那双眼睛。

“均朔,这个问题的答案,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回答你,我大概还需要一点,时间。”

徐均朔的手滑落下来,泪水也终于顺着脸颊淌下。“我知道了哥,我累了,送我回家吧。”

 

徐均朔如今想来,若早知之后事情会那样,他就应该乖乖让郑棋元送他回家,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问。那样至少还能以朋友的关系掩盖彼此心知肚明的不可言说。

可是他没有时间转换器,于是那场大雪终会落下。

那是徐均朔的生日,在郑棋元曾经演阿尔兹的剧场,郑棋元为徐均朔造了一场雪。起因是徐均朔久居香港,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出珠三角。没见过雪的人总会对它有一种莫名的执念,徐均朔也不例外。他偶然间向郑棋元提过一次,说有机会要和郑棋元一起去看雪,只可惜两个人都没抽出空。

这场人造雪是郑棋元送给徐均朔的生日礼物,在这个充斥着郑棋元回忆的地方。彼时,徐均朔也登上了他只在视频里见过的那方寸舞台。在簌簌银白中,他瞧见郑棋元冲他笑。雪花落在他的发端,他弯起的眼尾勾出微不可察的纹路,那是岁月作为败者而忿忿添下的。在这场和时间的比赛中,郑棋元好像从没输过。

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一个形象,此情此景,徐均朔恍如置身于十年前,他就站在幕侧,听郑棋元唱《初雪》。后知后觉,他发现自己竟哼起了其中的唱段。

“下雪了,下雪了,亲吻殷红的脸颊”

“下雪了,下雪了,一场天赐的童话”

郑棋元与他和声,他们不由自主地越靠越近,然后是一个顺理成章,情难自制的吻。

可是这一切都戛然而止,在徐均朔摊开手掌,看见郑棋元塞给他的东西时。

那是一张房卡。

一时间,难以置信、不解、紧张,徐均朔说不出哪个更多些。

“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徐均朔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郑棋元垂下眼帘,半晌才道:“均朔,你说我是你的富士山,那我现在就给你一个富士山私有的机会。可是更多的,抱歉,我给不了你。”

 

徐均朔越往后听,那颗心就愈加冰冷。不该是这样的,郑棋元不该是这样的,他要的也从来不是这个。

“郑棋元,你把我当什么了?”仿佛有什么力量拽着他使得他连连后退,泛红的眼眶不知是气血翻涌还是强忍委屈的缘故。

“东西你拿回去,我不要。谢谢你的这场雪,只可惜它

不是真的。”

徐均朔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一路跑进家门,直到门砰得一声关紧,他一颗揪紧的心才终于放松下来。此时的他如同末世逃亡的人回到了安全屋,可一瞬间,刚才所积攒的所有情绪、他刻意让自己不去想的事情全部清晰起来。徐均朔感到精疲力尽,他甚至连回卧室的力气都没有了,于是就这样贴着门板,脱力地请坐到地上。似有什么东西模糊了他的视线,徐均朔想大哭一场,可最终却只是死死地咬住小臂,发出小兽般的呜呜声。

 

徐均朔是被烧醒的,睁眼后感觉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待到一切恢复正常徐均朔才发现自己昨晚竟是靠着沙发坐在地上睡着了。他试着活动了一下身子,发现颈椎和半边腰已是麻透了。好容易站起来,步子一深一浅地去储物柜里翻找体温记,一量,嚯,39度4。于是他不得不烧水吃退烧药,期间还顺手发了条朋友圈展示一下他的“惨状”。

做完这些他又回到卧室,心想着再睡一觉等烧退下去一点在去门诊开些药。

可惜,他这次又没能自然醒。

徐均朔被门铃惊醒,在去开门的路上还在想是谁这时候找他,可能是查煤气的,上次来他不在家,好像是说过两天再来来着,于是也没犹豫就开了门。

郑迪?!

徐均朔不太清醒的脑子此刻高速运转,在看到对方手里提着的药时恍然大悟地想起了自己刚发的朋友圈。

靠,忘屏蔽了。

 

尴尬的气氛在两人间弥漫开,徐均朔在心底暗骂一声,但脸上还是露出一幅标准的微笑。

“那个谢谢棋元哥给我送药,那啥,身体不适就不留你了,见谅哈。”

徐均朔知道自己有些不知好歹,人家好心送药自己却把人往外赶。可是,他确实还没勇气,也没想好要怎样面对郑棋元。

郑棋元也知道此时出现是有些不合时宜,他正打算告辞却瞥见桌子上的体温记,39度4。

唉,这怎么让他放心走。

他没说话,把除均朔的肩示意他坐下,然后自顾自地不久前去找烧水壶。烧水壶里的水是温热的,大概徐均朔不久前烧的,水落入一旁的玻璃杯,杯壁上腾起一层薄雾。他把水端至茶几,推给一旁的徐均朔。

徐均朔没抬头,捧着那杯还冒着热气的水,好像突然对生杯壁上的气泡起了兴趣,盯着它们看了良久,见一茬破碎又一茬冒出来,直到他听见了来自一旁的声音

“均朔,无论为了谁,都别糟蹋你自己。

这句话就像是干燥空气里的一点火星,足以引爆徐均朔压抑良久的情绪。他抬头用满足怒火的眼睛注视着郑棋元,嘴角却扯出一丝苦笑。

“呵,你让我别糟蹋自己,你呢郑棋元,你又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你是高岭之花,是遥不可摘的星,你从来不向谁低头。可是,昨天,你宁愿那样,都不愿意……。”他说着说着,眼前又模糊一片。

“郑迪,你从不欠我什么。如果我的爱对你来说只是负担,你可拒绝。你没必要。”

郑棋元听着徐均朔的控诉,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只是从兜里掏出一包烟,娴熟地磕出一根来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又重重地叹出来。

“均朔,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你问我是怎么听出《富士山下》的,我说,我猜的。那其实不是实话。事实上,如果听得足够多的话,你会发现《富士山下》的前奏部分以钢琴为主,而《爱情转移》却是弦乐更多一点。”

“你可能疑惑我为什么要现在跟你说这个,其实,我是想告诉你,很多事情,其实从开始就已经注定结局了。”

“均朔,如果你想要的只是一句我爱你,我现在就可以说给你听,可是,不是所有相爱的结局都是在一起。”

徐均朔猛地站起来,跨步迈进那烟雾的中心区,隔着泪光,他看不清眼前的郑棋元,可这并不影响他近乎失态地喊出来。“为什么?!我不明白!那些所谓客观的阻碍,我们之间统统都没有!

“可是主观的呢?对不起,我还是没法说服我自己。”郑棋元别过脸去,“徐均朔,我们之间不可能。”

徐均朔感觉脑子里有好多小虫子在飞,情绪的一瞬间到顶让他短暂的忘记了他现在是一个高烧的病人。他已经做好了和郑棋元据理力争的准备,却在他说出是主观原因时一下子烟消云散。

一瞬间,这两天积攒的所有疲惫都如潮水般向他袭来,他站在旋涡中心,感受着高烧给他带来的后遗症。

他泄了力,颓然地坐倒在沙发上。半骑,他喃喃开口“哥,你身上真的有好多秘密。我好像从来都不懂你。”

徐均朔深吸了一口并不怎么连贯的气,用衣袖拭于眼泪。

“哥,要不要和我打个赌。”

“你觉得两年之内,拿到最佳男歌手,并在红馆开办演唱会,这可能吗?”

“徐均朔!”郑棋元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了。

“我不相信这世上有绝对的不可能,我想试试郑迪。如果,我完成了,能不能请你给我一个机会。”他停顿了一下,又加上一句。

“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7.

徐均朔结束完一天的工作已是华灯初上,有司机来接他。坐在车里,他又想起了今天采访的那个问题,他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被施了“换魂术”才会脱口而出那样意有所指的话,

按说他化身“工作狂人”的这一年半,几乎是断了所有有关郑棋元的东西,好像是要把这个人从记忆中清除出来一样,一心只扑在事业上,对自己狠到朋友们都看不下去。

他们有些知道内情的也都有意无意地劝过徐均朔。他还记将某一天顾易非拉着他要给他读余秋雨,说是偶然看见觉得太好了想找人分享。徐均朔笑着配合,却没有拆穿他一个整月驰骋在峡谷里的人是怎么突然爱上读书的。

徐均朔从不觉得自己当局者迷,他怎么会不懂,只是,他不想让郑棋元成为他人生中唏嘘的空白,成为泪痕风干后的念念不忘,成为让他眷恋的终身遗憾

所以,有些事情,他必须去做。他不想郑棋元,是他真的不想想吗?他是不敢啊,他怕一想他,他就没有力气再向前了。

他时刻告诉自己,他想要的,从来不只是做郑棋元普普通通的朋友,而是做他名正言顺的爱人。他缺席的前十六年人生对于朋友而言或许致命,但对爱人来说却不会。

因为爱一个人,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欢迎回家,已为您打开顶灯。”温柔的机械声自徐均朔开门时应声响起。这是他新租的房子,比之前那个空间大,装修好,最重要的是智能家具一应俱全,充分解决了徐均朔这种生活技能几本为0的大忙人的问题。徐均朔当时交了一年的租金,算算时间也快到了,前两天房东还打电话来问续租的,他想了想告诉房东能不能再等等。

“两个月内一定给您容复。”他当时这么说。

进了家门,熟悉的扫地机器人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只听见了某个角落里传出的异常嗡嗡声。徐均朔寻声过去,就看见失踪的扫地机器人对着投影墙孜孜不倦地工作着,好像这后面有一条暗通道它非去不可。

徐均朔将它抱起,换了条宽敞的路,它反应了一会儿,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回归正常。继续它的清扫工作。

徐均朔想起自己晚上还没吃东西,打算去冰箱里找找有没有什么速食,电话就在此时不赶巧地打过来了。他拿起手机一看,是助理,估计又是明天的工作有紧急变化。

”老板,老板!”

“怎么了这么急?”

“批下来了!红馆,批下来了!”

 

徐均朔这下是真的傻了,以至于挂了电话还捏着手机,错鄂的样子像是大脑突然接收了几个TB的数据处于一个超载的状态中。

他没想到这么快那边就磨下来了,一切尘埃落定,他却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兴奋,反到是一种没来由的心慌和踟蹰充斥着他的内心。

当晚,他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回顾起了他和郑棋元。这是他自打赌以来第一次毫无顾虑,任由自己心意地想他。他而后惊奇地发现,自己人生的每一个重要选择,都与他有关。因为郑棋元,他义无反顾地学习了也是音乐,考入了最好的学府;因为郑棋元,他不假思索地参加了节目,迈入娱乐圈;还是因为郑模元,他放手一搏逼自己一把,现如今竟已成为乐坛炙手可热的新星

徐均朔现在想来也觉得不可思议,原来一路走来,郑棋元这个名字早已融进他的人生,刻入他的骨髓,剪不断,理还乱。

可是爱一个人真的好难,徐均朔有些委屈。他用了整整三分之一的人生去做了这一件事,可到头来,自己还是没能走入那个人的心。

最后一次了,徐均朔告诉自己。就让他再勉强这最后一次吧

8.

徐均朔要在红馆开办个人演唱会的消息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演出当天,各大网络平台实时直播,刚过去几分钟全网收视直接破亿。所有人都在说香港乐坛出了个天才,22岁就获得了很多歌手用一生去追求的荣耀,还有人认为他将是继郑棋元之后的下一个天王。

不过此时的徐均朔并不知道外界的讨论大约能把红馆的顶给掀翻了,他只是站在那个为他而存在的舞台上,歌唱着,等待着。

直到熟悉的旋律唱起,可他一开口却是意料之外的歌词。

这可打了现场粉丝一个措手不及。众所周知,徐先生与《富士山下》的缘分甚深,曲目单上明明也写的是《富士山下》,可是..这分明是《爱情转移》啊。

徐均朔早料到了这些反应,事实上,这正是他预谋已久的。他看着面前架着的,十几家权威媒体的设备,仅管知道接下来的话会让人遐想连篇,但他还是没有丝毫犹豫地,带着一如继往的坚定,缓缓道:

“大家可能会疑惑,诶,曲目单上明明是《富士山下》啊,怎么我唱得是《爱情转移》呢?其实吧,我只是想驳斥我一个朋友的观点。他曾经跟我讲,《富士山下》和《爱情转移》在曲上是有差别的,那就是《富士山下》的前奏是以钢琴为主,而《爱情转移》却是弦乐更多,以此来告诉我,很多事情从开始就注定了结局,是强求不来的。”

“而我想说的是,好笑,你难道没听说过一切以实际演出为准嘛?哈哈开玩笑的,不过道理是这样的,歌是死的人是活的,我还没开口,你怎么知道我要唱的到底是《富士山下》还是《爱情转移》呢。”

 

徐切朔演唱会结束之时已是晚上10点,他来不及卸去妆造,就急着往外走

“诶诶,徐老师,一会儿还有庆功宴,你...”

“不好意思我现在有急事去不了,麻烦帮我转告大家一声,大家今天都辛苦了,回来我给大家发红包。”

“不是,这……”

那人好像还说了些什么,不过徐均朔全然没有听见,他现在只想做一件事,只想见一个人。他等了太久太久,他不想再等下去了。那是他的朝思暮想,他的心之所向,他的一生挚爱。

当他气喘吁吁地站在郑棋元家门口时,望着那扇久违的,已经两年没有再踏足的门时,他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他的心咚咚得跳,他见郑棋元的第一句话要说什么?郑棋元看到他来会是什么反应?他忐忑不安,但最终还走敲响了那扇门。

几乎同时,门很快速地从里面打开了,然后徐均朔听见那人说

“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尾声

徐均朔靠在床头刷手机突然,一条短信跳入了他的屏幕

“尊敬的徐先生,您已成功预定x月x日飞往日本的xx号航班,祝您途愉快”

徐均朔觉得好笑,这年头诈骗方式也太新颖了吧。

“郑迪!现在连诈骗行业都这么卷吗,都能伪装成航空公司来行骗了。”

郑棋元正在刷牙,闻言探出头来,“怎么说?”

徐均朔把手机朝他一亮,“你看,它竟然说我订了去日本的机票,我什么时候订了,我怎么不知道。”

“哦,这个啊,这可能还真不是诈骗短信。”说罢他自己又疑惑了起来。“不是,我订的机票为什么你也能收到短信啊?”

“什么?!你订的!”徐均朔闻言一下子坐直了,“你怎么突然要带我去日本。”

“唉,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我想着,唱了那么久的富士山,怎么能不去看看真的呢。

而且,上次那场雪终归还是假的,这次,带你去看真的雪。”

我们之间是没有遗憾的

END

 

     ”改自余秋雨《生命是一树花开》

红烧白月光🌙看置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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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0

 

夜深人静的时候,石凯45度角仰望着静谧的夜空,跟黄子弘凡娓娓道来,在他十三岁的时候,他妈曾经找了个大师给他算命。

 

“我妈说大师都算完了,我二十出头肯定能抱上孩子。”

 

石凯说着,低头看向自己怀里的宝宝,深吸了一口气:

 

“结果我就轮来了儿科。”

 

“现在果然天天都在——”

 

“抱、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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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0

 

夜深人静的时候,石凯45度角仰望着静谧的夜空,跟黄子弘凡娓娓道来,在他十三岁的时候,他妈曾经找了个大师给他算命。

 

“我妈说大师都算完了,我二十出头肯定能抱上孩子。”

 

石凯说着,低头看向自己怀里的宝宝,深吸了一口气:

 

“结果我就轮来了儿科。”

 

“现在果然天天都在——”

 

“抱、孩、子。”

 

 

01

 

按理来说外科医生的手应该是最稳定的手,不能有一丝颤抖。

 

所以齐思钧看见郭文韬的手在抖的时候,那简直是天崩地裂、狐容失色。

 

“文韬!!你的手怎么了它怎么在抖啊啊啊你不会是生病了吧我们科的黄金左腕不会保不住了吧那种事情不要啊!!!你出了什么事一定要跟我们说不要自己逞强啊一切都有办法都有希望只要我们团结——”

 

郭文韬忍无可忍地从自己的饭盒里戳起一只硕大的饺子塞进齐思钧嘴里。

 

“别吵!我这手是昨天累着了。”

 

齐思钧:“呜五唔呜无呜?”

 

郭文韬:……说人话!

 

“唔……做手术累着的?”

 

“不是。”郭文韬一手托着自己的腮帮子:“蒲熠星累的。”


齐思钧:……啊。


就是说蒲熠星累着了你的……手?


啊这是不是也太……

 

“……你那是什么眼神!!不是你想的那样!是蒲熠星他们家过年灌腊肠!让我给他们用外科结扎香肠而已!!!

 

齐思钧:啊。


原来是扎香肠啊。


我还以为……!是扎香肠呢!! 

 

 

 

02

 

因为此事,齐老师连夜撰写了“讨蒲星檄文”。

 

“让我们大外科最优秀的医生去给你们家扎腊肠!这是什么行为!这是公巜器巜私巜用!这是厚此薄彼!这是……这是不顾全大局!!!”

 

蒲星星弱小可怜又无助地窝在办公室被齐思钧锵锵锵数落了十分钟。

 

最后弱弱地反驳了一句:“什么公器私用哦……我的器他也没少用啊……

 

齐思钧:……?????

 

“咳!我是suo——”蒲熠星连忙补充,“他也用我的手……帮他包了很多饺子!”



 

 

03

 

虽然郭文韬的手歇了半天就好了。

 

但是不得不帮他缝了好几台手术的齐老师依然不忿于蒲星星如此行径,撅着嘴也撅着周峻纬,让他去给自己报仇!

 

周峻纬默默地给他揉着膀子好声好气地劝算了吧,蒲熠星那家伙偶尔也是能做点好事的!你就让让他吧!

 

齐思钧十分惊奇地一瞪狐狸眼说嚯,怎么着今天太阳从三体那边出来啦?你竟然为蒲熠星说话了???

 

周峻纬说是这样的。

 

前两天在急诊,来了个鱼刺卡喉咙的小朋友。

 

他卡的那个位置呢,镊子夹不出来,做手术又有点不值当的。

 

于是就问有没有馒头之类的东西,给他噎一下子。

 

“但是我们急诊室那个时候,没有馒头。”

 

“大家沉思良久。”

 

“郭文韬灵光一现!”

 

“跑上楼找蒲熠星!从他那儿掏了俩大野菜团子!!!

 

周峻纬说着舒了一口气,露出个欣慰的微笑来:“那鱼刺大概是看见野菜团子就害怕,不敢前进!于是人家孩子还没吃呢,那鱼刺就der一下!自己下去啦!”

 

 

 

04

 

齐思钧:………………

 

——我是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蒲熠星挖的那些野菜还能在医疗领域有一席之地。

 

 

05

 

李晋晔曾经的梦想是当一名调酒师。

 

因为他觉得调酒师摇瓶子的动作特别帅气。

 

现在呢,四舍五入,他大概应该算是实现了他的梦想。

 

他以一个十分帅气、优雅、有格调的姿势。

 

在摇一捆子。

 

采血管。

 

来串门的何运晨一脸同情地问他,普华,你这是干嘛~skr~李晋晔面无表情地说检验科放假了,血样抽太多送不走,只能手摇让它别凝。

 

跟着何运晨一起来的曹恩齐:“那你为啥手腕上还绑个手机呢?”

 

“我摇都摇了攒点步数给蚂蚁森林浇水不过分吧!!!”

 

 

 

06

 

何运晨大夫原本是在上海的知名大医院工作的。

 

然后他为了爱情!为了对象!和对象二环内的房!勇敢地来了北京工作!

 

但是很不幸的,他来北京的第一个冬天,就被干(一声)病了。

 

中了流感。咳嗽咳得昏天黑地的,出门诊戴着N95口罩跟病人对着咳。

 

何运晨:“孩子……咳咳!平常咳嗽……咳咳!严重……咳咳咳咳!吗?”

 

家属一脸同情地看着大夫表示:“还行吧。”


“没您严重。”

 

 

07

 

小何这一病可把我们man大夫……不是,曹大夫给心疼坏了。

 

自告奋勇说宝午休你别下楼了我去给你打饭。

 

打上来一盒饭,曹老师一边开饭盒一边碎碎念,俗话说鱼生火肉生痰萝卜白菜保平安——所以我给你打的都是保平安的菜!

 

何运晨看着饭盒里的菜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萝卜白菜?

 

你打来的这不是山药和油菜吗????

 

 

08

 

曹恩齐在这个医院里是吉祥物一样的存在。

 

主要是在这哥的身上实在发生过太多的故事。

 

比如他第一次跟救护车出去接诊。

 

担架上车了。

 

病人上车了。

 

他没上。

 

所以当天所有人就都看见了。

 

一个大夫推着轮椅跟在救护车后面一边破音大叫“开玩笑吧!!!”一边哐哐追出去好几百米。

 

 

 

09

 

后来曹老师还被分去干了一段时间的医政。

 

医政嘛就是处理医疗纠纷。有些患者觉得大夫治的不太好,就得来医政这边协商协商,调解调解。

 

曹恩齐那天不当班,看见患者跟那儿正打游戏呢,晋级赛还是,于是曹哥一时技痒,跟患者说来来来,咱们来双排!哥们儿助你上王者!

 

A few moments later。

 

原本坚持要赔偿的患者,现在坚持要出院,说大夫治的挺好的!不调解了就这样吧!你们都别拦着我让我回家安静地把晋级赛打完吧!!!

 

 

 

10

 

所以到现在医政科还经常到住院部来“借”曹恩齐。

 

曹大夫?忙着呢吗?又有个患者赖着不走要不您给来盘晋级赛呗?

 

 

11

 

当然以上都是医生工作中一些非常少见非常难得的节目效果。

 

实际上大夫的工作:查房。

 

写病历。

 

摁计算器。

 

写病历写文书敲检查结果。

 

发现科室没药了大半夜游荡在别的科室间四处化缘。

 

好不容易敲完病历嘎地一声系统崩溃了所有数据都没保存。

 

抄起解剖剪去跟负责系统维护的同事决一死战。

 

 

12

 

——以上大概就是邵明明跟唐九洲爱情故事的大致梗概。

 

 

13

 

不过虽然,邵明明当初是拿着解剖剪上门逼着唐九洲帮他整好病历系统的。

 

但唐九洲还是非常不理智地坠入了爱河,表示明明都气成那样了拿的还只是剪子而不是刀子!说明什么?说明他心里有我啊!

 

齐思钧听了这段一言难尽地翻了个白眼说……你以后还是跟蒲熠星学点好的吧!我们这个医院它不需要那么多的野菜啊!!!

 

但是这种东西,一个巴掌拍不响,都是双向奔赴。与此同时,邵明明也深陷情网,而且跟所有刚刚开始悸动初恋患得患失的小情侣一样,邵明明也有一些,忐忑。

 

电视剧里的男女主角产生这种情愫的时候,一般都会揪一朵花,往下一瓣一瓣地扯花瓣:他爱我,他不爱我,他爱我,他不爱我!——那样婶儿的。

 

而邵明明。

 

虽然他是一名优秀的医务工作者,但他偶尔也会把生活中的事情带到工作中来解决。

 

所以他闭着眼抓了一把氨基酸。

 

一边噼里啪啦地掰着安瓿瓶。

 

一边:“他爱我,我不爱我;他爱我,他不爱我……”

 

 

14

 

同样把生活中的问题带到工作中的还有石凯。

 

黄子弘凡怕过年值班无聊,买了套飞镖靶盘搁值班室里偷偷射巜着玩。

 

石凯——作为一个往坛子里扔小球都能跟黄子弘凡兴致勃勃地玩上大半天的快乐小狗,于是也跟黄子酣畅淋漓地射巜了几回——飞镖。

 

结果突然来了个活儿,石凯被叫去给病人打针。

 

我们石大夫那个手感还没过去。

 

一顺手。

 

直接把注射器帅气一甩!

 

小针头儿飞着就扎进了病人的屁巜股巜蛋巜子里。

 

 

15

 

病人还挺高兴说打了这么多年针第一次还附带杂技表演的?

 

而且好像没以前打针那么疼诶。

 

这大夫水平真棒!我下次还来!

 

 

16

 

郭文韬门诊新收了个病人。

 

带来了一份外院的医嘱单。

 

但问题是,只有医嘱单,没有病历,没有检验报告,没有化验结果,只有医嘱。


郭文韬:很好。们医生有自己的海龟汤。

 

然后打了个电话把蒲熠星摇下来俩人挤在一起捧着单子猜测分析推理完善前一任医生开医嘱的心路历程。

 

 

 

17

 

齐思钧:等一下蒲熠星不是内科的吗他怎么跑我们外科的门诊来啦?!

 

邵明明:害,那不郭文韬嘛~

 

 

 

18

 

齐思钧:院偏纬,雷南北。

 

周峻纬疯狂鼓掌点头:你看老齐你都会双押了耶!!

 

 

19

 

值夜班的时候蒲熠星和郭文韬裹着一床被子窝在值班室的小床上。

 

蒲熠星说,今天有个病人家属强烈要求把饺子打碎了从胃管里给病人灌进去。

 

理由是过年了,要有点仪式感。

 

“我不理解。”蒲熠星幽幽叹气,“他都下胃管了他还要什么仪式感!”

 

而郭文韬沉默片刻,问了个很关键的问题:

 

“那他这饺子蘸醋了吗?”

 

蒲熠星:?

 

郭文韬:“不蘸点腊八醋怎么能算是完整的仪式感呢!!!”

 

 

20

 

为了体恤过年值班的大夫护士们,院里给发了333的补助,让大家买点吃的喝的。

 

曹恩齐提议:买个铜锅,买点炭;买点水饺,买点肉片儿——齐活。

 

周峻纬提议:买个地瓜,买点糖;买个大盘,买只鸡——齐活。

 

蒲熠星提议:买点牛肉,买点酱;买点回锅肉,来俩馒头——齐活。

 

最后事情的真实情况是。

 

石凯花了140买了个榴莲。

 

黄子弘凡用剩下的钱给大家一人买了两根。

 

玉米。

 

 

21

 

黄子弘凡:玉米(嚼嚼嚼)怎么了呢?玉米多(嚼嚼嚼)好吃啊!(嚼嚼嚼)(嚼嚼嚼)

 

 

22

 

得知这个消息的蒲熠星气得一句话都没说。

 

但所有人看见他那张脸都下意识劝:蒲哥,别骂太脏了。

 

 

 

23

 

最后是靠着邵明明和唐九洲嘴甜,跟楼下水果店老板关系好,才又贴贴又抱抱地饶来了一盒草莓还有一盒圣女果。

 

人家老板娘还热情地问带点芒果走不嘞?

 

邵明明唐九洲连连摆手:不不不!芒不了一点!我们这儿忌讳着哪!!!

 

 

24

 

晚上值班在值班室里准备睡觉的时候,石凯给黄子弘凡发信息。

 

“黄子,你知道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是什么吗?”

 

黄子弘凡:我不道啊,是人死了钱没花了?

 

石凯:不。

 

石凯:是人快冻死了。

 

石凯:但蚊子还tm活着。

 

 

 

25

 

午夜的值班室里传出来啪、啪、啪的声音。

 

路过的齐思钧和郭文韬:?

 

“今天是凯凯值班?”

 

“好像是吧。”


“哦,那难怪黄子没在值班室。”

 

两个人对视一眼,摇摇头。

 

“年轻人。”

 

“体力真好!”

 

 

 

26

 

转天无端遭到质疑的蒲熠星和周峻纬憋了一肚子火儿,把从石凯值班室里狗狗祟祟溜出来的黄子弘凡当场抓获,一通疾风骤雨般的狠狠批评。

 

“医院是什么地方!值班室是什么地方?!你们竟然敢在此行此会乱之事!!简直令人发指!!!”

 

黄子弘凡一脸“义父冤枉啊”地大叫:“天地良心我那只是在帮凯凯打蚊子啊!!!”

 

 

27


于是两个完蛋男人心情舒展兴高采烈地回去跟自家家属解释:“老齐!(韬韬!)那小子只是在给石凯打蚊子!”


北齐毛绒绒组be like:哦?


“这是你晚上不努力的理由嘛?”




- END -


祝大家新年快乐吃好喝好!!!


彩蛋是《赛季加强小段子x4》


(广:南北骑马金属章+zjwdqsj9999进裙)




程溺溺溺溺溺

【L&M】可以吵架禁止离开

•是磨合期的非典型性群像文学  有私设

•寒江柏影、不季其殊适应期。温顾致新、许你安宁先富带后富

•除上述全员cb治愈向 cb向篇幅较长

•全文1.9w字一发完  食用愉快


1.


江恪隐隐约约觉得柏闻有事瞒着他。


多少次的你来我往,前进又后退。柏闻曾戏谑江恪没安好心,状似的服软不过是在为下一场的进攻演唱前奏。那时江恪挑一挑眉毛,笑容不改,挑衅般,还要逼近一点:


“那谁让,柏大队长就吃我这一套呢?是不是,嗯?”


柏闻不搭话,头半仰着,背挺直一些,咫尺远近就成了方寸之间。镜架稍动些就滑落到鼻梁的略下方,于...

•是磨合期的非典型性群像文学  有私设

•寒江柏影、不季其殊适应期。温顾致新、许你安宁先富带后富

•除上述全员cb治愈向 cb向篇幅较长

•全文1.9w字一发完  食用愉快




1.


江恪隐隐约约觉得柏闻有事瞒着他。


多少次的你来我往,前进又后退。柏闻曾戏谑江恪没安好心,状似的服软不过是在为下一场的进攻演唱前奏。那时江恪挑一挑眉毛,笑容不改,挑衅般,还要逼近一点:


“那谁让,柏大队长就吃我这一套呢?是不是,嗯?”


柏闻不搭话,头半仰着,背挺直一些,咫尺远近就成了方寸之间。镜架稍动些就滑落到鼻梁的略下方,于是他一双漫着璀璨的金色眸子也半现半藏,掀开长长的睫毛,往上瞄准,不躲不避地看到江恪的心底里去。


说来可笑,彼时的江恪选择了落荒而逃。


后来的江大门面嘴硬说是暧昧期的一点玩笑怎敢过火,放到如今他当然是脸不红心不跳的还柏闻一个吻做答礼,尽管对方尚未来得及闭上眼睛。


也正是这样乐此不疲的极限拉扯,早在第几次交锋江恪就心知肚明:


想从柏闻那儿听一句直白多是一件难事。


他本以为在一起后这样的情况总会有所改善,其实谁主动都不要紧,重要的是念念不忘是否能有回响,看重的是心甘情愿相爱时选择性忘记计较谁主导。


可是最近江恪却觉得柏闻在变本加厉。


尽管他获得了三楼的随意进出权,甚至拿到了备用钥匙、虽然柏闻连出门的穿搭都或多或少有江恪搭配的手笔。


江恪却还是凭借第六感,知道柏闻有什么真正重要的事情没告诉他。


从来不会坐以待毙,他决定先旁敲侧击,第一个询问对象就是季少一。





2.


“欸老季,别擦你那杯子了,人影都晃出来了看着真眼花,来来来坐,咱问你点事。”


柏闻早早出门去单人平面拍摄了,双胞胎许向安许向宁也去学校协商期末安排,红馆难得只有江恪和季少一两个人,大好时机。


季少一一手拿着餐巾布,一手拿着他的宝贝杯子,闻言抬起头。一对儿黑眼圈看得江恪吓一跳,一时间也忘了自己的问题,反而怀疑道:


“遇到什么事儿了啊老季?你这......别不是擦了一晚上杯子吧,跟你热心市民江先生言语一声啊?欸我说——”


“少跟我贫,我闲得啊?昨晚陪殊殊子打游戏呢。”季少一笑着骂了一句,与平常无异的神色,江恪却觉得他好像有什么欲言又止的难处似的,又想起柏闻这段时间看似无常却处处反常的行为,不由得“啧”了一声。


“能不能别什么都瞒着啊?红馆家规第一条什么来着:Love and Peace,都忘了是吧?我还是不是你的亲队友了啊?来,跟哥说说你有什么难处,让我笑一笑。”


“我说你真是欠啊,不怪柏闻说。”季少一把杯子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虚推了江恪一把,笑容却慢慢淡了一点:


“谁瞒得了你啊?没什么大事。那个......我和柏闻以前也在一个团,这事儿你知道吧?”


“就...我们那个忙内主唱啊,最近好像又有消息了。”





3.


而另一边,本应该在单人平面拍摄的柏闻却戴着口罩和鸭舌帽,平静地坐在诊室外等着叫到自己的号。


手里的病历单一角被无意识揉皱,他低头看着白纸上的字,习以为常似的凝视着“轻微厌食症”和“胃病程度加重”几个字。


真不知道要怎么跟江恪那家伙交代啊。


厌食症通常伴随着自我唾弃和抑郁情绪,尽管柏闻对食物很挑剔,三餐少一餐也是家常便饭,却也不至于会和这个病症挨边。


直到前团解散。


午夜梦回,他常常会想起那个可爱的小男孩与年龄不符的高超唱技,也记得忙内是怎么样用舞台上足以让万千小姑娘尖叫的声音冲着自己喊“队长!”,自己又是怎么回应,给上一两句真心实意也平凡普通的鼓励。


再后来Manta出道,重新出道和新团准备都让柏闻焦头烂额,忙起来的时候他在练舞室和琴房两点一线,不分白天黑夜,也就理所当然忘记了按时三餐、健康安全。


病情反复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但是要怎么跟江恪解释呢,柏闻以前没有向别人剖析自己的习惯和经验。于是他怔愣着,对着病历单发呆:


要怎么告诉他自己的心理状态和健康情况呢?又或者真的需要告知吗。


毕竟还不是...一定会走到最后的关系。助推结束或者帮助延续都并非明智之举。





4.


“...柏闻?”


身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把柏闻的思绪拉回来,他应声抬头,看见了同样戴着口罩的人,过长的头发搭在肩上,那人皱皱鼻子,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


是乔殊。


柏闻放松下来,原本下意识要藏到身后的病历单也保持了本来放在膝盖的位置。乔殊伸手把柏闻头上的鸭舌帽抬高了一些,四目相对时才笑起来:


“嗯,看来我没认错。”


“冒犯,你来陪伯母?”柏闻小幅度点了点头,认同乔殊说没有认错这句话。


“柏闻,跟我就别这么客气了。”乔殊笑着倒在他的肩上,叹了口气:


“对啊,来陪我妈。”


关系好起来以后乔殊开诚布公似的跟柏闻说过自己家里有人生病要自己母亲照顾这档事,一开始他没有提及具体是谁,而柏闻也不是会刨根问底的性子,便故作不觉。后来顾子尧和柏闻关系破冰,两个团关系愈加紧密,记不清是夏予扬还是江恪,提出了要一起去医院看看季少一的妹妹李又珊这回事,就当作团建送温暖。


也就是那一次,乔殊跟柏闻状似不经意地提到,那个所谓生病要人照顾的,其实是母亲的前夫,自己的生父。


那时柏闻平静地点点头,犹豫了一会。性格使然下他终究很难主动拥抱谁,最后退而求其次,选择轻轻拉住了乔殊的手,安抚似的捏了一下。


“这么久以来,辛苦了。”他说。


其实柏闻才是外冷内热的人吧。从那以后乔殊就一直这么认为。


而柏闻生病的事情,其实是林致发现的。





5.


或者再追根求源一点,应该说,是顾子尧先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柏闻讨厌消毒水的味道。”这是顾子尧的原话,那天林致在准备给大家的礼物,联系柏闻众所周知的洁癖,他犹豫着要不要先用消毒水擦一遍礼品盒。顾子尧站在旁边,打下手的空隙说了这么一句。


“是这样吗?可是那天我们赶去接受单人采访的时候,我怎么闻到——”林致随意地接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他回过头,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他后来回红馆还专门换了一件外套,我还以为是因为洁癖,也没有多问。子尧,你说是不是——”


顾子尧牵过林致的手,觉得有些凉。停顿了一下,他改用双手捂着,当温度传递过去,顾子尧点点头:


“林哥,我觉得是。”


“柏闻是不会主动示弱的。”


当天晚上林致就把这个猜测告诉了乔殊,猫咪皱了皱眉,承认林致和顾子尧的推测有道理。


第二天Laser到红馆团建,快到吃午饭的时候许向安和许向宁自告奋勇到厨房给夏予扬打下手,季少一和江恪你一言我一语对着顾子尧说相声,最后成功说服酷哥和他们一起去研究新买的桌游。


柏闻趁机告退,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想上三楼偷摸着把药吃了,那时候他和江恪之间的窗户纸尚未捅破,江恪喊了一句“队长再加点衣服”也就没了理由再说下文。那时候柏闻还能把药和病历单明晃晃地放在抽屉里,自以为不用担心谁破门而入撞个正巧。


于是他把门带上,没有锁,打开抽屉拿出药盒,看了一眼窗台热水壶上显示“正加热”。


随后林致和乔殊就直接打开了门。


那时三个人面面相觑,身体力行——


沉默是今午的红馆三楼。





6.


理所当然,柏闻生病的这件事就成为了柏树林三人小组的公开秘密。林致委婉的表示能不能跟顾子尧说一声,柏闻和乔殊同步摇头。


“林,你可能不明白。”乔殊一脸“这事我有经验你听我的”:“虽然队长是就算‘话是投机也半句多’的冰山,但是季少一,只要他想,他可以迅速感染他想拉近距离的人。”


比如我。


“还有江恪。”柏闻面无表情地陈述事实,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事实让林致觉得有点醋意:“他见到顾子尧第一面就喊他‘酷哥’,刚刚还顺利让顾子尧和他们一起玩游戏。恕我直言,或许他们已经是无话不谈的合作同志了——比朋友还要要好一点。”


“好吧,这是小柏的隐私,当然要听小柏的啦。”林致无奈地笑了笑,随后又严肃起来:


“不跟子尧说没问题,江恪那边...?”


“...暂时没有跟他说的打算。”


柏闻垂眸,林致和乔殊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半晌,只听他淡淡:


“所有人都会权衡利弊。”


也许江恪不愿意和他这样的人在一起,顾子尧的评价有时候也算正确。


难伺候么,多年的生活习惯自己已然默认,却没有拉别人下水的必要。





7.


“来复诊吗?”


乔殊陪柏闻一起等号,今天Laser没有工作安排,帮着母亲陪护完他也算清闲,此时乔殊看看表:10:27。


柏闻自己独自一个人等了快一个半小时了。


心知肚明柏闻是习惯了自食其力的人,尽管如此,乔殊还是觉得有些心疼,这样的心情就仿佛看到不顾一切争抢食物的流浪猫,在他来投喂罐头之前已经受了伤,于是来晚一步的罐头反而显得那些伤痕累累更触目惊心。


“不完全,主要是来开药。前一个疗程快结束了,我习惯提前三天来,以防万一。”


柏闻没有察觉到乔殊的情绪,一如既往地叙述着实情,他似乎有些歉意地笑了一下,偏头无意识地蹭了一下乔殊的发顶:


“抱歉,既知道令慈在这里陪护,本应该主动来探望,再给伯母备些见面礼的。”


“好了,你们Manta怎么排的工作表我还不清楚么,说了不要跟我客气,你还变本加厉了。”


乔殊皱了皱眉,柏闻却看不到。他应了一声,随意地问道:


“怎么少一也没有陪你来么?他今天的日程安排是空着的。”


“你说季少一啊——”乔殊转了转头,大半张脸都埋在柏闻的肩头,闷声闷气:


“我们最近沟通有点小问题。”


柏闻张了张口,刚想继续往下问,滚动的大屏幕上已经出现了他的名字和号码。他轻轻推了推乔殊:“我要进去了。”


“我陪你。”


乔殊毫不犹豫,拉着柏闻往诊室走。当值的医生也是柏闻长期的固定咨询对象,难得看到有人陪他来,笑容也大了一些。


“最近觉得怎么样?”医生接过柏闻双手递过来的病历,翻到新的一面:“是新朋友吗?适当的社交有利于心理放松,看来你还是听进去了一些嘛。三餐正常?”


柏闻看了一眼乔殊,含糊地应道:


“如常。”


“医生,他最近工作压力大,以我对他的了解,一定是没有按时吃饭的。”


乔殊听出柏闻有隐瞒的意思,毫不客气的揭穿,一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样子:


“医生,他这个病...怎么样才能好的快一点?”


“克服自我厌恶情绪,适当放松,按时进行心理咨询,保证一日三餐,还有准点吃药。”对面不厌其烦,苦口婆心:“这个问题我说过很多遍了,你要学会解压,而不是试图与不必要的压力不和平却共处。”


“最近有建立新的亲密关系吗?”


“......有。”柏闻放在膝上手下意识握紧,他的眼底里带了一些不易察觉的笑意,又多了些紧张,深呼吸,他说:


“我...在和喜欢的人交往。”


“暂时没有告诉他相关情况的预设。”


“但在一起以来,我很开心。”





8.


开完药,柏闻和乔殊走出医院。林致靠在车旁边,笑着跟两人打招呼。


“林致来了,麻烦你了。”


柏闻颔首回应。乔殊会在医院遇见来复诊的柏闻实属计划之外,原本是顾子尧开车载着林致来接乔殊晚上一起去聚餐的,如此一来计划有变,林致让顾子尧把其他工作的时间调了一下,自己来接柏闻和乔殊吃午餐喝下午茶。


空着副驾驶,乔殊陪柏闻一起坐在后排。林致启动马达,关心道:


“小乔,伯母最近看护的工作重不重?要不要帮忙找个陪护,或者我们轮班去陪一陪。小柏复诊结果出来了吗,有没有改善?最近心情好不好?午餐想吃什么?”


“林,你一口气问太多了,让我想想——”乔殊调侃,伸手玩绕着柏闻的头发:“柏闻主要是取药的,我看他还是老样子,维持现状也不算坏了,心情还可以,谈恋爱嘛是不是?江恪还能惹你不开心么。”


“伯母只陪护半天,应该不需要护工。”柏闻顺着乔殊的意思回答:“不想吃午餐。”


“你们啊,都是小乔带的,不过交换回答问题也很有趣呢。”林致笑起来:“不可以哦,不可以不吃午餐,小柏你的药饭前饭后都有,不可以空腹吃药哦,要乖一点。”


我不是小孩子了。柏闻无奈,想要这样反驳一句,最后还是没有出声。他记着要问乔殊问题,也就轻易地把话题绕开:


“小乔和少一有什么矛盾吗?”


“矛盾也谈不上。”


猫猫轻哼了一声,让人想把手放在他的背上顺着脊梁往下揉,撇了撇嘴,他看着车顶:


“我总感觉他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不过我有些事...也没有告诉他。”





9.


事情的开端还要从“团建看望李又珊,大家都来送温暖”这件事说起。


彼时季少一和乔殊刚刚捅破窗户纸没多久,相处方式大差不差,心境却有了很大变化。比如这一次见到李又珊,尽管没有宣之于口,但乔殊自己心里清楚,他在紧张。


仅仅为见李又珊紧张吗?不见得。


“殊殊子不要皱着眉头啦,要见到妹妹了。”一路上季少一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十句话里没正经的有六句:“她肯定喜欢你,小丫头机灵呢,她带头看咱俩的同人文。”


“妹妹的眼睛——”


“没事儿,很快就做手术了,医生说成功概率很高,现代科技嘛。”季少一轻描淡写,转头又嬉皮笑脸:“很快就能看清她嫂子多漂亮了。”


乔殊没听清这一句,难得没有反驳。事实上,这家医院本身,就容易让他想起自身的一些事情。上次和季少一撞见时他尚且能含糊其辞,那么这次,是选择开诚布公,还是一带而过?


毕竟是谈恋爱了。乔殊突然想起一些烂俗却常见的桥段。


......要过一辈子的话,谁不会看看是否门当户对,又或者,算不算相配?





10.


满怀心事地到了地方。江恪带着他要一以贯之下去的大果篮走在柏闻身后,顾子尧拎着礼盒牵着林致,不紧不慢地走在队伍前面。许向宁跟许向安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咬了一会耳朵又招手叫夏予扬来看什么。季少一就站在自己身边,尚且未习惯十指相扣,但乔殊还是半推半就,把手放在了季少一的口袋之中。


浩浩荡荡的一队人,互相之间似乎都有一根无形的线,剪不断,分不开。


“李又珊!——别藏,我看到了。”


小姑娘眼睛上蒙着白纱,大概是受不得强光。明明病弱却不脆弱,她听着声音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又仔细辨认的一下:


“哥!你带朋友都来了吗?”


“是啊,不是提前跟你打过招呼吗,我队友,给你送果篮的那个;我队长,过会要慰问你的这个;我们团特色双胞胎,过会给你表演个大预言家和分分钟进账。还有隔壁团,首先——”


“嫂子好!”


乔殊一下子被推到最前面。没有设想中的尴尬和冷漠,李又珊一声一声叫得比谁都甜。乔殊试探性地蹲下身,伸手放在她头上:


“嗯...要不要吃糖?”


“好!谢谢嫂子!”李又珊的捧场再次超过了乔殊的预期。她下一句话直接攻破在场所有人的心理防线,小姑娘甜甜地笑了一下,一言不合就拆她哥的台:


“嫂子你别紧张!爸妈都知道了,我们家都很开心。哥以前在家就放过你们团的舞台视频,我不能过度用眼,但旋律都听熟啦——爸妈说,有时间你就来家里吃饭,哥哥对你不好你告诉我!我一定找爸妈给你撑腰!”


“欸我说李又珊,阵营转换的挺快啊,打住打住!我底都给你掀完了。”季少一戏精上身,泫然欲泣地扯乔殊袖子:


“那以后就靠殊殊子给我撑腰了!”


乔殊没有看见季少一背在身后的左手,冲着李又珊比了一个OK。他只是轻轻地笑着,好脾气道:


“你活该。”





11.


尽管没有事先沟通,但是这样的氛围还是让乔殊意识到,季少一的家庭环境,应该是和睦且温馨的。


像是在黑暗里呆久的人后来重见天日,他不怕光,因为已经习惯,却不愿靠近火——或者不敢把火带回原来的深渊。


他怕火种会灭,从此昏天暗地,一如从前。


后来他借口医院空气不流通,趁机走到了外面的花园。靠着墙壁深呼吸的时候,迎面碰上了许向安和许向宁。


“小乔哥!”双胞胎异口同声。乔殊点了点头,吁出一口气,故作平淡:


“你们出来透气的?”


“不是的,我们是来看朋友的。”许向宁歪一歪头,许向安怕乔殊误会,连忙找补:


“许向宁说的是鸟!嗯...就是小乔哥你也知道我们以前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嘛...”


“因为受到了社会福利的照顾,所以我们也要经常做些力所能及的志愿活动。我和许向宁就经常被分配到这家医院做指引工作。许向宁从小就喜欢小动物——”


许向安卡壳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眸色闪动,似乎有些心疼般揉了揉许向宁的头,又肯定似的重复了一遍:


“许向宁从小就喜欢,他是不会伤害小动物的,这我早就知道。”


许向宁蹭了蹭许向安的手,笑得很满足:


“队长也是这么说的,队长说真正的粉丝都知道我喜欢小动物,粉随正主,他们也会对小动物好的。”


乔殊隐隐约约似乎也记得季少一跟他提过那次事故,看着和夏予扬差不了几岁、也是忙内的小朋友,他开口:


“对,没有人会伤害小动物——干出那种事的,都不配称为人。”


“你们做得很好。”


“嘿嘿......瞧我在这儿自说自话这么久,小乔哥,你怎么也出来了啊?”许向安往里面瞥了一眼:“妹妹不是挺——”


“不是这个问题。”乔殊打断了许向安的猜测,他目视前方,犹豫着要不要透露一星半点。索性对面也不像是漏勺,忙内也不一定都像夏予扬一样不靠谱......好吧其实夏予扬也挺靠谱的——自作聪明和自讨苦吃的时候除外。


“如果,嗯...就是如果你有个朋友,他家庭环境不是很好...父母离异父亲重病的那种...你们,就是会不会——”


“哈哈,如果我们的那个朋友都不嫌弃我们是孤儿的话,我们可能...就是...”


许向安干巴巴地笑了一下,不算勉强,却有释怀。乔殊暗骂了一声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立刻接口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怎么会有人拿别人的苦痛开玩笑?再者柏闻不是说了么,我们就是你们的家人,红馆就是你们家——”


“原来小乔哥自己也知道呀。”


许向宁看似单纯实则狡黠地笑了,他眨了眨眼睛,一只手拽着许向安的袖子:


“就像小乔哥自己说的,怎么会有人拿别人的苦痛开玩笑呢?”


“别人我不知道,少一哥肯定不会的。”


“许向宁,话别老是说破,真是的......”许向安偏头轻声制止他继续。转过身却忍不住接着往下说:


“是啊小乔哥,许向宁说得有道理。就是你跟你这个,你这个朋友说,让他放宽心。就像我之前在夹板上说的那样啊。”


“如果是更亲近的人,即便没有我跟向宁这样的经历,也会更能感同身受的。”


“不说了哈,少一哥来找你了。”


许向安努努嘴,转身带着许向宁就走,远远地似乎还能听见许向宁问许向安什么夹板,他怎么不知道,和许向安低声朦朦胧胧的解释。乔殊笑了一下,回过头,果然看见了季少一放大的脸出现在眼前。


“殊殊子干什么呢?”季少一凑得再近些:“两小孩又跟你揭我什么短呢?”


“你心虚了?”


乔殊挑眉。主动牵上季少一的手,在他又要把白的说成黑的之前抢先一步:


“回去吧,去看看妹妹。”





12.


感同身受么,乔殊想。


也许他有一天会告诉季少一实情的,但不是现在,不会是现在。


如果梦迟早会醒,那么他宁愿多睡一会。





13.


“就是这样。”


因为柏闻实在没有胃口,林致和乔殊又不想逼迫他就范,最后只好妥协一步。由林致拍板,带两个人来吃点沙拉当开胃菜。


眼下柏闻端着咖啡,腕表带不算紧,动一动就在前后晃。林致越看越心疼,不由得埋怨了一句:


“江恪也不上点心。”


“毕竟他也不知情。”柏闻把杯子放下,轻笑一声:“他以为只是饭菜不合我胃口,带他们出去吃的时候我定地方又会故意多吃一点。他一向觉得我开心最重要。”


“那也还是太瘦了,林说得对。”乔殊仔细地打量了一眼,又上手比划了一下,跟着皱起眉:“你还是早点跟他摊牌吧,依我看,总得找个治得住你的,实在不行就动用武力,逼你不吃也得吃下去。”


他这话多多少少带有恐吓的成分,柏闻知道他们忧心,也不会计较,只淡淡:


“也许忙季过去了便会有改善。”


“我好奇,你的药都藏在哪里啊?”乔殊用叉子插了一块西红柿放进嘴里:“备用钥匙都敢给他?”


柏闻静默了一下。


“床头柜第三层。是放星盘和塔罗牌的,药拆开分板压在塔罗牌底下。江恪一向对此不感兴趣,我试探过,敞开他都懒得看一眼。”


林致噗嗤一声笑出来,半是无奈半是赞许:“小柏还真是......拿捏死了。”


“江恪迟早是要为他的马虎大意悔不当初的。”乔殊懒懒地开口:“到时候柏闻是主犯,林,我和你都是从犯。”


“哦,还有队长。算发现蛛丝马迹后自以为是隐瞒不报,啧啧,等着一网打尽吧。”


“好啦小乔,你别吓小柏了。”


“我没被吓到。”柏闻半眯起眼睛,双腿交叠翘起来,他状似纯良般笑了:


“多谢提醒,依我拙见,季少一也该发现种种有迹可循了。暴风雨前的平静,小乔,我们彼此彼此。”


“是么?”乔殊抬一抬眼睛,好像真的在思索。随后他放下叉子,摊开双手:“好吧,我承认你说得对。”


“那最惨的还是林。”


“没关系。”林致还是一副温柔的样子:“我和子尧之间很坦诚,我们没有什么可隐瞒对方的。”


完胜。





14.


另一边红馆的气氛却大相径庭。


难得柏闻不在家,烧烤的外卖盒子凌乱地堆在桌子上,江恪从冰箱里抱出来三四瓶冰啤酒,“咔哒”一声拉开的不仅仅是易拉罐,还有季少一的话匣子。


“他啊,那小孩儿不论是和向安向宁,还是扬扬,都不是一个风格的。”季少一咬了一口羊肉串,辣椒粉沾在嘴唇上:


“在韩国当练习生的日子你也能想象喽,他年纪小思想也单纯,训练又努力,不过却是很懂分寸的那种孩子。”


江恪“嗯”了一声,铺了一张餐巾纸在桌子上,果不其然,下一秒就有混着孜然的油滴上去,然后晕开,他忍不住打断:


“柏闻应该很喜欢那个孩子?”


“谁能拒绝那样的孩子?”季少一砸吧着嘴,把唇边的辣椒粉舔干净:“不是我说啊小江江,靠近这样的人心情都会好的。他不是扬扬那种乍一看有些没心没肺的小太阳,他是很贴心很乖的小棉袄。”


“柏闻的性子你也知道,训练起来不要命似的,从头到尾都是这样。我那个时候也是拼命想着必须得闯出一条路,或者就当拉近拉近距离,陪个朋友呗,就泡训练室一个晚上又一个晚上的。啧啧,那日子。”


“...本来身体就不好。”江恪皱了皱鼻子,隐隐约约好像扑捉到什么,又很快被抛之脑后,习惯性地调笑了一句:


“看不出来啊老季,继吃烧烤喝枸杞这套养生方法后又挖掘了你新的熬夜小妙招?”


“那你这话还是留着去说教柏闻去吧,内卷第一名,当之无愧的柏大队长。”季少一笑着推了江恪一把,手里的啤酒瓶发出酒撞杯壁的声音:


“你猜怎么着?还得是第一次成团,青涩啊,那个时候柏闻还是会偷偷带忙内吃冰淇淋的性子,偏偏那小孩还真就更黏他一点,找谁说理去啊?”


回想起那时柏闻的手臂被忙内晃来晃去半天,就为了一块巧克力的日子。季少一忍不住笑出了声,脑后的小辫子动了一下:


“谁忍心拒绝他?更何况大家关系都好的不得了,休息日能睡一个大铺盖的交情,训练累了一双筷子过几个人的手,除了柏闻洁癖还嫌弃一下,谁还分什么彼此——”


然后季少一顿住了。


福至心灵,江恪咽下了嘴里的冰啤酒,伸手拍了拍季少一的肩。他伸手把茶几另一边的啤酒够过来,单手开开,递到季少一的手边:


“老季,都过去了。喝这杯。”


季少一不说话,垂眸,一半的眸色落在江恪手里的易拉罐上。一秒、两秒,他突然伸手用几乎是抢的力道把酒从江恪手里夺下来,“哗啦”一声,一半的酒撒在两个人的衣服上,一片冰凉。


然后他仰头,把剩下的半罐酒喝得一干二净。


“江恪。”声音像是被冰块冻住,季少一苦笑着回头看向如今的队友,眼圈有点儿红:“那么好的小孩,被我亲手毁掉了。”


“他再也不会像我和柏闻这样,还有从头再来的机会了。还有柏闻,队长——”


那是第一个让柏闻有所归属的团队啊。


散了。





15.


柏闻一打开红馆的门便皱了眉。


用作借口的单人拍摄理论上的结束时间是傍晚,刚刚复诊完的柏闻无论如何还是有些心虚,怕一回去正好撞上江恪的面,手里拿着药百口莫辩。恰好顾子尧和夏予扬的part要重新录制,乔殊便自告奋勇说给季少一打电话,就当是偶遇了柏闻,要留他在小白楼吃晚饭,倒也不算十分扯谎。


却没打通。


那时乔殊故作轻松,说有什么事耽误了也算正常,成年人的关系总是需要空间。话虽如此,当晚猫猫看手机的频率却大幅上升,林致笑着让他别急,也许只是在忙而已,乔殊嘴硬着说谁在意?散场了又一定要送柏闻进红馆大门,美名其曰:只不过对病人不放心,打掩护也送佛送到西。


“这么重的酒气。”乔殊跟在柏闻身后,挑眉说了这么一句。


林致顺手把灯打开,环顾四周,啤酒瓶和烧烤竹签都被整整齐齐地装进了袋子。再定睛一看,季少一明显醉的不轻,半个身子滑在地上,眼睛闭着,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什么。相较之下江恪便清醒了些,骤然亮起来的光让他愣了半晌,又在看到柏闻的一瞬间恢复了一星半点的清明。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柏闻身前,想抱又不敢似的举起手再放下:


“怎么才回来啊闻闻......”江恪皱皱鼻子,好像想起了什么,求表扬似的笑起来:“老季他心情不好,垃圾我都打扫干净了,瞧瞧,一尘不染——”


“季少一心情不好?”突兀地一声,是乔殊。于是林致这才找到一点空间插话,他上前一步,对江恪笑着开口解释:


“正好Laser今天补录音,在公司遇到小柏就一起吃了晚饭。小乔原本是要给少一打电话说的,但没打通呢。我们不放心,就送小柏回来,正好看看怎么回事。”


“嗯,江恪,下次记得开窗。”柏闻把到嘴边的嫌弃又咽回去,他默默地瞥了一眼旁边半醉不醉的江恪,抬脚往三楼走,上了几节台阶后又别扭道:


“别跟着我。”


江恪愣了一下,才想起来酒气不散无论如何是进不去自家柏大队长的门的。临时想起来一些待客之道,他晕头转向地想跟林致和乔殊说一句这次不送、下次请客,扭头才看见乔殊已经站在了季少一面前。


恰好在此时,季少一的手机屏幕亮了。


[忙内(Forever):飞机落地了。]





16.


谁也不会想到,最先见到忙内的,会是忙内——指许向安、许向宁以及夏予扬。


“是队长告诉我住址的。”忙内对着许向安解释:“哦,就是柏闻。解散后我也有关注大家的动向,得知队长和少一哥哥还能再次出道我真的很高兴。队长跟我说,要是有空欢迎我来玩,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


眼前的男孩看起来比许向宁还要小一点,皮肤很白,即便是夏天也穿着长袖。他开口,声音有些破碎的哑,听得许向安眉心一跳,赶不及再问什么问题,连忙站起来问他:“哦,不打扰不打扰,那什么...你要不要喝橘子水?”


“不了。”忙内笑了一下:“嗯...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队长只是出门取东西,应该很快就回来了。”许向宁乖巧地接口,又犹豫了一下:“至于少一哥——”


“江恪哥和少一哥今天不是都要回公司补录音吗?小乔哥也是。他应该先去小白楼接小乔哥了吧。”夏予扬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要录到晚上呢他们。”


“这样啊。”忙内脸上露出一些茫然:“我昨晚发了信息的,大概不巧吧。”


“没有!没有不巧。”隐隐约约听过一些前尘往事的许向安仿佛惊弓之鸟,听不得任何一点儿会和难过沾边的字眼。他连摆了几下手,道:“档期临时变来变去的也没个准数,可能、可能少一哥也没想到,许向宁...”


许向宁停了几秒,点点头:


“是啊,昨晚少一哥还喝醉了呢,他肯定忘记今天有工作了。”


“许向宁!哈哈哈不是——”


“欸,你以前就跟柏闻前辈在一起,他以前是不是训练也很努力啊?”夏予扬及时转换话题,他托着腮,好奇发问。


“队长啊,”忙内愣了一下,眼睛里慢慢地涌出一点怀念和笑意:“嗯,队长做什么都要做最好,一直都很拼命的。”


“那忙起来是不是也......”


钥匙开门的声音。


“扬扬,有疑问可以直接问我。”





17.


是柏闻,他提着一个不符合他作风的帆布包走进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他走到忙内身前,停下。


很久很久,他们对视。


“오랜만이에요,꼬마。”柏闻轻声,像是意料之外的久别重逢,又好像只是朋友的简单问候。忙内笑着看他,眼圈有些红。


“嗯,又见面了,队长。”





18.


“队长更瘦了。”


忙内歪着头,站在柏闻的写字桌旁边。柏闻背对着他,伸手把窗帘拉开,沙啦沙啦的声响,窗外的灯火星星点点地落在他身上,他偏头,浅浅地弯了弯唇角。


“劳烦记挂。”柏闻拉开桌前的椅子,示意他坐下:“说说你吧——近况如何。”


“还可以。”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挂着两个酒窝,忙内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甜品屋什么的,相信借着以前的人气会生意红火的嘛——现在可以光明正大的吃想吃的所有点心了,有一点点不习惯呢。”


说着,他俯身凑近去看柏闻桌上摆着的两个相框,盯着那一撮红毛,忙内很孩子气的笑起来,语调上扬,有一些得意:


“江恪,门面,贝斯手。队长,他好像很喜欢你哦——你们挨的这么近。”


“听起来确实不错,恭喜。”咖啡机缓慢地发出打磨的声音,屋子里慢慢氤氲出醇厚的香气,柏闻看着褐色一滴一滴把白色的杯子浸透,轻轻呼出一口气,有释怀的意味:


“嗯,他确实——还可以。”


“那打算什么时候告诉‘还可以’哥哥呢?”忙内狡黠地舔了一下唇,随后的神色蓦然就严肃了起来:


“那个时候就已经瘦到极限了吧。”


“帆布包装东西确实合适——毕竟不透明。”


“队长,你现在肯定生病了。”





19.


要说被发现,那可真是——阴差阳错。


柏闻说,季少一没有释怀。


“他很愧疚。”他看着忙内的眼睛:“比任何人都要愧疚。恕我直言,也许他宁愿你打他骂他,而不是用已经毁了的嗓子笑着跟他说:哥哥,我不怪你。”


“所以,让他陪你去吧,去医院再看看嗓子。”柏闻转头,看着第三层柜子——塔罗牌和药物,所谓相对立的迷信和科学共处一室、都相安无事,他轻声:


“再者,我有时也想,倘若真的有一线转机呢?”


只是这么一句“倘若”,让忙内慢慢红了眼眶,他颤抖着双手,试探着靠近柏闻,随后落入一个久别重逢的怀抱。忙内咬着下唇,呜咽却坚定:


“队、队长,你也会等到‘倘若’的。”


如果说从未恨过,那怎么可能呢?人非圣贤、人非圣贤。多少个午夜梦回,他一遍一遍看着自己的舞台合不上眼。他应该是光芒万丈的无尽夏,不会燃烧殆尽的太阳,永远的白天。可突然天就黑了,那片云来的猝不及防,连尖叫哭泣的时间也没有留下。如果能简简单单的靠恨一个人来移交痛苦,那似乎也就罢了,可是偏偏——


偏偏人人都是受害者。





20.


后来的某一天,他在外网看到了Manta出道的首发曲。季少一站在台上,说:“一切顺利就好了。”


他突然就释怀了。


跑的太急了——他、和他们。许过愿望:早日成名啦,一夜登顶啦。怎么就忘记了说:按部就班就好了,脚踏实地就好了。


一切顺利就好了。


“少一哥哥。”忙内站在医院门口,先季少一一步挥手打招呼。他摘下口罩:


“能再次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21.


如果仅仅只是碰到乔殊,那也就算了。


聊过去聊未来,把体检的一系列流程走完以后季少一陪忙内坐在等候处等报告结果。聊着聊着,忙内一副“我都懂”的表情往旁边指了一下。季少一抬头,正好对上乔殊的眼睛。


季少一站起来:


“殊殊子?你怎么——”


乔殊没有动,他移开视线,似乎想说什么。


“小殊啊,过来帮妈妈一起抬一下好吗?”房间里传来声音,乔殊一下子僵住,随后看了季少一一眼,先发制人似的问:


“他是谁?”


季少一不搭腔,一瞬间的愣神后他走上前,沉默三秒后,问道:


“阿姨生病住院了?你怎么从来没有跟我提过这件事?”


乔殊向后退了一步,避重就轻:


“——不是我妈。”


“小殊,哎呦怎么了这是?”也就在此时,乔母从病房探出头,她看了一眼季少一,又看了一眼乔殊,好像明白了什么,试探地问道:“是小殊的朋友吗?”


“妈——”


“是,我是殊殊子的朋友,我叫季少一。”反而是季少一先笑了起来,他继续往前走:“阿姨,我今天是陪以前的朋友来检查,也正好来看看您,您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提。”


“啊,没什么没什么,我一个人就忙的过来!”乔母连连摆手:“少一是吧?常听小殊提到你的。你陪小殊坐一会,我进去给——”


“好了,妈。”乔殊突兀打断,像是鼓起什么勇气,他开口:


“妈,我有事跟他说,您先歇会,我马上就回来了。”


说罢他走到季少一身边,淡声:


“走吧,别在这里吵。”


季少一不吭声,只是笑着回头跟乔母说“阿姨一会见。”随后跟上了乔殊的步伐。然而经过等候区时,忙内伸手,扯住了乔殊的衣角:


“你别误会。”他笑起来的时候一颗虎牙显得格外可爱,也就和沙哑的嗓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是队长——就是柏闻,让他带我来医院的。”


“乔殊哥哥,我是他们前团的主唱。”





22.


“这就是你瞒着我一直在联系的人吧?”四楼和五楼相连的楼梯道里,乔殊靠着栏杆,装作若无其事似的开口,他嗤笑一声:


“难怪最近欲言又止魂不守舍的?”


出人意料,季少一也笑了:


“是啊,就是他,被我一瓶水毁了未来的小孩。”


只这么一句话,就让乔殊哽了声音。


“那么你呢,殊殊子。”像情人之间的低语,季少一凑近,偏头靠在乔殊的耳边,乔殊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觉得他好像咬牙切齿,皱着眉头、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没时间?那确实没时间。家里人生病了,这么大的事情,殊殊子——”


“你但凡跟我言语一声。”


“但凡你还当我是你男朋友,你跟我言语一声。”他的呼吸声好重,鼓点似的音节落在乔殊的耳畔,于是乔殊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耳垂冲到心脏,再登顶太阳穴:


“我以为,你就算是猫,也会认人的。”


乔殊死死抓住季少一的肩膀,借着那一股冲动,他推开他,又只是咫尺远近:


“家里人?那是我爸,哦不,准确来说,是我妈前夫、一天都没有照顾过我的陌生人。”


“你想听,那我就说给你听啊。”他轻笑一声:“从哪里开始讲?是从他家暴我妈家暴了十几年开始?还是从我五岁就被人叫没爹的孩子开始?”


“是从我这个拖油瓶的家庭条件开始,还是从传统里的门当户对开始?”


“你说啊!季少一!你说!”





23.


季少一的瞳孔放大了,他看着乔殊的眼睛,面上浮动着痛惜和震惊,也许还有一点点的后悔、与嘲讽: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不告诉我的。”


他垂下头,碎发遮住眼眸:


“可是殊殊子——我说过很多次。”


“我说,最最最、喜欢殊殊子了。”


很久很久,乔殊无力地放下了手,鬼使神差,他想起《险象环声》录制时,季少一石破天惊似的大吼,说没错,我就是羡慕你们Laser。还有像小动物似微弱的那句:不要水,除了水,什么都可以。


“季少一,但我也不想看着你在过去挣扎啊。”他说:“过去会影响未来的。


我没有参与你的过去,可是为什么,你的未来也要瞒着我呢。





24.


季少一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于是又默默地把话咽回去。这声音乐就像划破气氛的一把刀,他看了一眼屏幕,接电话时乔殊也站直了,开始深呼吸。


“喂?老季?”是江恪:


“你们好了没有?柏闻让我来接你们回来一起出去吃晚饭,我按电梯了,你们在几楼啊?”


“......四楼,你来四楼吧。我先挂了。”季少一权衡着抬头,又看了一眼几节台阶下面的四楼门,这样说道。


“先去四楼吧,过会我们和江恪再一起坐电梯上来,四楼是精神科吧?也没什么人。”


乔殊此时也没有什么多余的精力再思前想后,他同季少一一样,都更愿意在现在走更轻松的路。于是他点点头,不声不响的跟着季少一下楼,推开了门。


坐在电梯前的等候椅上,两个人一时间似乎都想说点什么,又无话可说。面前的排号窗口走过一位医生,走过去,突然又折回来。


乔殊皱了皱眉,下意识觉得不对劲,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医生走到他面前,试探地问道:


“您是那天陪柏闻来医院复诊的那位吗?”


余光里的电梯门打开了,一撮标志性的红发伴随着一向鹤立鸡群的身高出现在几步外的地方。乔殊暗道糟糕,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医生把话说完:


“——麻烦您回去跟柏闻说一声,这次给他开的药是三个月份的,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短期内应该不用再来复诊了。”





25.


柏闻下午顺路去学校把双胞胎接回来,笑着告诉他们今晚聚餐,在听到了两声欢呼后走到红馆厨房开始煮咖啡。


那时是下午3:57,江恪发消息跟他说,车已经开到医院楼下了。


然而一直到晚上7:25,红馆的门都没有再被打开。


柏闻皱着眉,每隔十分钟打一次电话给江恪,却一直处在无人接听的状态。他下意识觉得不对劲,定了米其林餐厅的外卖,上二楼抱歉地跟双胞胎说聚餐可能要取消了,让他们过会自己下来吃饭。然后回到三楼,甚至忘了开灯,坐在黑暗里发呆。


“队长?怎么不开灯啊。”许向安敲了敲门,得到首肯后开门,还没进屋就被吓了一大跳。他身后的许向宁端着一盘意面,探出一个脑袋:


“队长不怕黑吗?”


柏闻摇了摇头,似乎回过神来,他扯了扯嘴角:“没事。向安向宁,怎么了?”


“没有没有,就是看队长你一直不下来吃饭,有点儿担心你,嘿嘿。”许向安挠了挠头,示意许向宁把餐盘端过来:“那个什么......吃一点吧队长?我和向宁都觉得这个最好吃!刚刚已经重新热过了——可能,可能品相没那么好了......”


“好,辛苦了。放在那里吧。”柏闻勉强笑了一下:“我一会吃。”


“队长在担心江恪哥吗?”许向宁顺从地把盘子放到写字桌上。他歪了歪脑袋:


“也许被什么事耽误了呢。最近事情这么多,出去散散心也有可能哦。”


许向安哽了一下,立刻找补:


“向宁的意思是,意思是说不定有突然的工作把江恪哥缠住了呢哈哈,队长别担心了,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吃饭的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


柏闻看着面前唱双簧似的两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抿抿嘴:


“我知道了,谢谢你们。”


“害!跟我们客气什么啊?那,那没什么事我就和向宁先下去啦,要吃面哦!”





26.


柏闻看着双胞胎出去关上门。他转头,半晌后犹豫地坐到桌前,用筷子夹起几根意面,慢慢地送进嘴里。咀嚼、吞咽。下一秒,喉咙里发出一声干呕的声音。


高看自己了。


也许是意面油水太厚、又混着番茄酱的原因。柏闻只觉得嗓子里仿佛有一条滑腻的蛇在游走,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弯着腰对着空空如也的新垃圾袋,溺水似的窒息。直到感官都不太敏感,他听见钥匙开锁的声音——“咔哒”。


有人站在他身后,大手拍着他的背,一言不发。仿佛找到浮木般,柏闻一点点顺过气,直起腰,回头。


是江恪。


柏闻皱眉,奇怪的恐慌感变成虚张声势的怒气,他抬起眼睛:


“谁让你进来的?”


江恪不说话。他的脸上甚至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喜怒难辨。他低头看着柏闻,眸色闪动,到底是心虚,柏闻偏过头。自两人确定关系后难得这样直白的针锋相对,柏闻又说了一遍:


“出去。”


“出去?”江恪重复着,好像这两个字是什么引经据典的高深话语,值得反复品读。他突然笑了,是丛林里潜伏已久的野兽咧开嘴,露出獠牙,只是这一次受伤的注定不会仅是某一方——不会只是对方。


他毫不犹豫地走到柏闻身后的床头柜旁,弯腰,甚至等不及柏闻的喝止。那把由柏闻亲手交出去的钥匙打开了柏闻千藏万藏不愿他看见的锁。他伸手把表面太平的塔罗牌和星盘挪开,意料之中看见了他也想以为是恶作剧的道具。


——药。





27.


“能耐了,柏大队长。”江恪没有转身,他维持着弯腰的姿势,肩膀却好像有轻微抖动的幅度:“好好吃饭了?只是挑食?没有瘦?我说的话你都听进去了?——”


“还有。”他的声音一点点轻了:


“从今往后,所有事,都会告诉我的。”


“...江恪。”抽屉拉开的一刹那如同伤疤被揭开,柏闻眼睁睁地看着江恪行云流水的动作,他的眼尾尚且泛着干呕后的红,冷静自持的面具也就轻而易举地被獠牙击碎,他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这个病,挺麻烦的。”


江恪蓦然转身,动作太急,撞到一旁的床脚,他摇晃了一下,咬牙切齿:


“柏闻,你好意思说麻烦!你整个人就是一个巨大的麻烦!这也不吃那也不用,贵公子什么都要人好好伺候着,录个节目动不动就发烧,我过生日陪我吃个面还跟我念叨酱油放太多!麻烦!你最麻烦!”


“可老子就是愿意伺候你这个麻烦!我就爱你那些麻烦!我不觉得麻烦!”


最后一句话像是灵魂深处发出的低吼,是错觉吗,江恪红了眼眶,最后反而是气音:


“......只要你愿意告诉我。”


“江恪......”柏闻向前走了一步,他仿佛想解释什么,又无从说起。然而江恪看了他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出去走走,不用给我留门了。”





28.


江恪和柏闻吵架了,这件事是林致告诉顾子尧和乔殊的。


季少一和乔殊吵架了,这件事是林致告诉柏闻和双胞胎的。


让我们再次感恩:吱吱,你辛苦了。


顺口一提,林致把这两件事一起告诉顾子尧的时候,顾子尧的表情难得出现了一丝裂痕,半晌,他说:


“需要引导。”


随后把林致抱的更紧,林致从他的话里似乎听到了心有余悸的意味:


“林哥,要及时沟通。”


“会的子尧,别担心了。”安抚意味的,林致抬头亲了亲顾子尧的脸颊。


细水流长的甜蜜,还得是父母爱情。





29.


夏予扬表示,表面上看起来吵架了难受的是季少一和乔殊,但真正的幕后受害人其实是他!是他!


这具体表现在乔殊的起床气乃至于各种暴躁程度都呈指数式爆炸增长。


第三把,第三把由于夏予扬的错误判断而惜败的游戏。收到乔殊的第二十九个白眼和第十七句:“蠢死了,夏予扬。”后夏予扬夺门而出,说这日子实在是没办法过了。


“许向安?许向安!呼叫——”


“哎哎哎我在,怎么了。”对面压低着声音,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什么事儿啊夏予扬?快点说哦。”


“怎么声音这么小——好吧我说正事。”夏予扬清了清嗓子,躲在墙角说:“你来陪小乔哥玩游戏吧,我真的菜不下去了。”


许•菜不菜看运气•向•新手•安:?


“也,也行吧。”他犹豫了一会,维持着小分贝:“那我带着许向宁来小白楼吧。”


夏予扬:其实我的意思是你们联机就好了,但你愿意来就来吧,真是意外之喜。


许向安带着许向宁跟林致打了招呼,随后就在夏予扬抽筋了的眼神里英勇地敲响了乔殊的房门。


“进。”乔殊没回头,手机传来“Double Kill”的音效:“什么时候你进我房间还学会敲门了啊,夏予扬?”


“哈哈,是我,是我小乔哥。”许向安尴尬地皱了一下鼻子,躲在他身后的许向宁探出头:“还有我!”


“......你们怎么来了。”乔殊抬头,挑了一下眉,把手机丢到一边。他起身替双胞胎关上了门:“随便坐吧。”


“哦,好!”许向安应了一声,拉着许向宁一起坐到榻榻米上。他在脑海里短暂的思索了一下,正犹豫着是说“小乔哥那我们一起玩游戏吧!”还是说“小乔哥其实我也很菜的许向宁更是没怎么玩过。”时,许向宁开口了。他偏头,笑的很甜:


“小乔哥,哥哥说你跟少一哥吵架了。”





30.


许向安缓缓闭上了眼睛。


乔殊调节空调温度的手顿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的按了“升”:“哦,是啊。”


“是因为少一哥没告诉你那个男孩子来中国找他和队长了吗?”许向宁眨了眨眼睛:“不过只是普通朋友,也会生气吗?”


“......和是不是普通朋友其实没关系。”乔殊目视前方,斟酌了一下:


“嗯......你可以理解为,我在为他那段过去生气。”


“哦,这样啊。”许向宁表示理解:“我也会因为哥哥不告诉我他跟别人说了什么而生气的,不过就一会会。”


许向安悄悄拍了拍许向宁的头。


“也不是?”乔殊觉得一不做二不休吧,仰头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就是觉得,不是他的错。”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不会因为这种事就怀疑他什么的,但他一直都不告诉我......”


“但是季少他不告诉你的原因不是那个呀小乔哥。”许向安似乎找到了问题的结症所在,他一下子挺直了腰:


“他不说是因为,他一直都觉得那个忙内之所以会......会变成那样,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不仔细不注意,也因为黑粉和私生饭太恐怖了,防不胜防!”


“他一直在想,万一哪一天你们公开了,你的毒唯或者私生饭会不会也做出同样的事,你会不会也变成那个样子,说不定——”


许向宁顺利接口:


“说不定少一哥还担心你见了忙内真人,听他讲话后受到实物的冲击,会跟他一刀两断呢!”


“季少一?我怎么没看出来他胆子那么小。”乔殊嘴硬着不肯承认,实际上早已经心软了:“我以为我能答应他他就已经很有安全感了呢。”


“但是小乔哥的胆子也很小呀。”许向宁毫不留情的揭穿:“不然为什么不告诉少一哥那个情况呢!还跟我们说是你的‘一个朋友’。”


许•预言家•向宁:不过我早就猜到了。





31.


啊,被小朋友指责了。乔殊脸上流露出一些尴尬。许向安善意地嗔怪了许向宁一眼,旋即认真道:


“嗯,小乔哥,其实少一哥也挺难受的。”


“我猜的哈,其实他带你去见妹妹什么的,应该就是希望你能有被认同感吧。他以为他给你的安全感能让你对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所以这次才没想到——”


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


“不过,每段关系都是螺旋式上升的。我之前吧,之前也错怪过许向宁。其实我知道他不会的,我们许向宁从小就听话,我知道他不会的。但我还是、我还是......”


“我应该问问他的。”


“没事的哥哥。”许向宁倒进许向安怀里,笑的很开心:“我不怪哥哥,哥哥对向宁最好了,说开了就好了。”


“所以小乔哥。”许向宁抬起头,天真道:


“你和少一哥,也一定要说开才行哦。”


“毕竟你们彼此都那么相爱。”


不要分开啊。





32.


另一边的林致坐在顾子尧和江恪中间,头一次觉得自己压力有亿点点大。


“咳,那个,子尧?”林致先发制人,挑软柿子捏:“要不你先说?”


酷盖沉默,又听话开口:


“柏闻确实难伺候。”


然而江恪一下子不乐意了:“我愿意伺候!和这件事没关系!压根不是一码事!你懂不懂啊酷哥?”


林致觉得自己压力更大了。


“那个、江恪,你先听子尧说完。”他温柔地抚平江恪的情绪:“他不是那个意思。”


“林哥,我就是那个意思。”顾子尧一板一眼,他微乎其微地叹了口气:


“他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很多事不会自己说,这和他的家庭环境是有关系的——毕竟很多东西他主动开口也只会被斥责。”


“伯母是很严厉的人,情有可原。”


“是啊江恪,这件事是小柏没有跟你说,是他不对,我们也不是给他开脱。”林致接口,温温柔柔地笑了:“只是环境对人的印象是非常大的。你也知道,小柏这一路走的都不是太顺,顶着压力重新出道,还有很多是是非非,他一直生长在利益至上的环境里,凡事先想最坏情况,也是很正常的。”


“......我知道。”江恪心烦意乱地伸手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更乱了:“我只是不想他什么事都瞒着我。你们都知道这件事,他甚至都跟——”


他一下子顿住。


“他没跟我说。”顾子尧面无表情,心里明白说自己多多少少猜到了是不合时宜的:“是林哥跟我说的——还是你们吵架才说的。”


“小柏也没有跟我们说呀。”林致状似善意的提醒:“是我和小乔自己撞破的。你忘了?那天你和少一正忽悠子尧玩游戏呢。”


江恪不说话。林致也就点到为止,没有再提。他起身倒了一杯热水,再坐回来,放到江恪面前:


“其实换个角度想,江恪,小柏不愿意告诉你,也是因为很爱你啊。”


“他那么理智的人,也有一天会因为怕你离开而闭口不言,想一想还是挺可爱的,对不对?”





33.


“也许我在怪我自己呢。”江恪对着林致笑了笑:“明明知道他性子别扭,还放心大胆地以为他真的会知无不言。厌食症,这个病症其实很容易发现啊?我却被蒙在鼓里。”


太自以为是了,这是江恪第一次想这么对自己说。


“柏闻想瞒着什么事情的时候,确实比较难发现。”顾子尧诚恳回答。他小幅度地挑了挑眉,生硬地开解他:


“你之前发现和现在发现,没有区别。”


“他自愿告诉你才是区别。”


“不过每一对其实都是一样的。”林致回忆起过去,嘴角上扬,推心置腹,温柔且坚定道:“旧事重提,掀开伤口看岁月,都是很疼的。可是那些都过去了。”


“江恪,有爱才是你们的未来。”





34.


“谢谢队长,也谢谢少一哥哥。”


忙内站在机场的登机口,说起他今天的第九次感谢:


“还有向安向宁,我很喜欢你们的舞台哦,尤其是向安——主唱就是要大声唱。”


“好了。”柏闻领头,冲他笑了一下:“有空的话我们会去光顾你的甜品屋的,到时候就麻烦你了。”


“是啊小朋友,”季少一伸手拍了一下忙内的帽子,笑容里带着一部分释怀:


“到时候可别嫌我们烦哦。”


“不会的!嗯...那个...”忙内犹豫了一下,似乎还想问什么,季少一苦笑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就响起了声音:


“是啊,到时候九个人一起去,还要麻烦小朋友推荐新品呢。”





35.


打头的是乔殊。


他手里拿着一个包裹,走上前塞进忙内的手里:“这是过往所有舞台的练习室花絮,给你留作纪念吧。”


“至于以后的——”乔殊笑着把手搭在季少一肩上:“不管Laser还是Manta,你说一声,我们给你录。”


“是啊,就算老季没空,我也有空。”江恪走过来,伸手揽住柏闻的肩膀:“热心市民江先生,特地申请!担任摄影师一职。”


“江恪——”


“好啦小柏,有什么话回去我们边吃饭边说。”林致挽着顾子尧的手,身前的夏予扬一蹦一跳:“对啊对啊,边吃饭边说嘛!”


“那——谢谢小乔哥!”


忙内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他这样喊,乔殊愣了一下,随后面上也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机场内开始播放登记的飞机机牌,于是忙内挥了挥手,说:


“大家,要带着我的那一份,继续在舞台上发光发热哦。”


“我永远是你们的忠实粉丝。”





36.


“哎,季少一。”坐在车上,乔殊状似不经意道:“过会吃完饭你陪我去医院,见见我妈吧。”


“殊殊子——”


“去医院?闻闻那我们也去吧?”江恪从前排探回头,征询柏闻的意见:“别说不啊。我去跟医生了解一下你过往的情况。”


柏闻正襟危坐,克制住想翻白眼的冲动。


“谢谢,但我没想说不。”


“队长,所以过会吃什么啊。”这时夏予扬冲驾驶位的顾子尧喊:“我建议吃火锅!”


“哥哥,我想吃冰淇淋火锅。”


“啊?我们还是先吃主食吧。要不——”


“林致!你看着点小羊!他偷偷摸摸下单什么呢他!柏闻不吃辣!”


“江恪,火锅可以是鸳鸯锅。”


“殊殊子~喝不喝奶茶啊,我给你点。”


“少一哥我也要喝奶茶!”


“夏予扬你凑什么热闹?又想队长给你加训了是不是?”


“好啦好啦,小乔,扬扬,下不为例哦。”


“嗯,不加训。”





37.


要一切顺利啊。


Laser和Manta。


—End—


最近一直在考试备考,这篇历时两个月才写完的😢😢本来以为能赶上周年庆结果还是没有😥😥修改了很多次如果还有什么不合理的就麻烦大家担待了😿😿我一直都觉得九个宝身上都有需要治愈的地方,有些问题是不会一下子就浮出水面的,可感情不就是磕磕碰碰地上升的吗🤧🤧

当时听剧的时候也很心疼忙内所以也希望他去做了他也喜欢的事情也能释怀😿😿真的很希望他们都能释怀然后越来越好所以就写了。谢谢大家看我写的东西,这么长写的也不算好看完真的辛苦你们了🥺🥺


提前祝江大门面7.27生日快乐🥰🥰!!

不辨南北

[万有引力(多cp)]七夕怎么过?

内含舫舟、水玉、南极星×李银航、陈夙夜×虞退思(含陈夙峰)、唐宋×元明清,ooc致歉

来点小甜饼,无脑产物,不甜不要钱(bushi)

时间线是退出万有引力后的第一个七夕


1.江舫×南舟(cp宇宙给的灵感)

七夕节的商场,人如潮涌。

南舟像猫猫一样认真地舔着冰淇淋,好奇地抬头看着商场上方悬挂着的挨挨挤挤的气球——嗯,很像游戏结束时的列车上缠着的五彩气球。

江舫无奈地笑笑,耐心地拉着南舟的手带他走,以免他撞上一对对卿卿我我的小情侣。

今天是七夕,江舫私心里并不想和南舟出门。

他倒是想和南舟在家里来个难忘的二人世界,但南...

内含舫舟、水玉、南极星×李银航、陈夙夜×虞退思(含陈夙峰)、唐宋×元明清,ooc致歉

来点小甜饼,无脑产物,不甜不要钱(bushi)

时间线是退出万有引力后的第一个七夕





1.江舫×南舟(cp宇宙给的灵感)

七夕节的商场,人如潮涌。

南舟像猫猫一样认真地舔着冰淇淋,好奇地抬头看着商场上方悬挂着的挨挨挤挤的气球——嗯,很像游戏结束时的列车上缠着的五彩气球。

江舫无奈地笑笑,耐心地拉着南舟的手带他走,以免他撞上一对对卿卿我我的小情侣。

今天是七夕,江舫私心里并不想和南舟出门。

他倒是想和南舟在家里来个难忘的二人世界,但南舟前几天接到广告单——商场里最有名的甜品店今晚推出情侣活动,成功吸引了南舟。

自己的小纸人当然要宠着,江舫微笑着答应,暗暗咬牙。他迟早有一天要学会这里的所有甜点。

于是他们来到了甜品店目前。

甜品店装潢粉粉嫩嫩,店名就是大大的花体字“Sweet”,配上五彩气球,恋爱泡泡简直要飞起。

门口的小黑板上写着:凡情侣到店,均享九九折,祝各位永结同心,长长久久。

 南舟疑惑:“……九九折?”……根据他的知识,这打折貌似和没打差不多。

江舫看着南舟不解的样子,没忍住笑了。他拍了拍南舟的后脑勺,抚摸着那里柔软的黑发:“来都来了,至少寓意好嘛。尽管吃,我养的起。”

于是南舟走入店中,看到微笑着欢迎他的店员小姐姐,想了想,忽然开口。

“你好,”他礼貌的问,“他们说今天是七夕,要和爱人在一起的,你怎么不去找你的爱人?”

起初因看到俩帅哥满脸红晕的小姐姐:……这年头还允许单身狗存活吗?!

……

几经波折,南舟终于被江舫摁在了座位上。

点完了甜点,江舫一手支头,一手伸过桌面拉了拉南舟的手:“南老师,今天七夕,许个愿吧,帮你实现。”

南舟自从出了游戏,还没许过愿。他认真的想了想。

“我想在七夕这一天,在最好的甜品店里和我最好的朋友一起分享甜品。上甜点的时候,我会问他能不能当我的恋人。”

“这些都已经实现了,南老师。”都怪当初自己胡诌,感情南舟现在还把他当“最好的朋友”。也不知道南舟什么时候学会的“恋人”。

“——当我问出这个问题时,他会回答:‘这个问题应该我来问的。’”

江舫微微一愣。就在这时甜点上桌了。服务员走开后,江舫抢先开口:“南舟,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了,你,可以做我的恋人吗?”

一点点淡粉色悄悄爬上江舫的脖颈,在偏粉的打光下并不显眼。

南舟有些不太满意:“舫哥,我还没问呢。”

他拿过蛋糕,尝了尝:“唔……舫哥,还是你做的比较好吃。”

江舫笑了:“是吗?我也尝尝。”

他凑过身,在甜品店隐蔽的角落和南舟交换了一个奶油味的吻。

“下次我给你做。”


(以下篇幅极缩)

2.易水歌×谢相玉

易水歌提着蛋糕走进卧室打开灯,对着裹在被子里的一个团说:“喏,给你买的黄桃蛋糕,七夕小礼物,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谢相玉怨气十足地拉下被子,哼哼两声,一手拿过枕头垫着腰后支起身子,一手毫不客气结过易水歌手里的黄桃蛋糕。

他是早就向易水歌讨礼物,谁料易水歌那个傻·逼脑子压根就和常人无法连一块儿,拉着他大白天就做些老福特不允许的事情,导致他的半个七夕都得躺着度过。

他愤恨地咬着叉子,同时打量着眼前穿的人模人样的易水歌。呵呵,做的都不是人事。

易水歌挑了挑眉:“宝贝儿,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滚。”谢相玉扭过身子,又嘶了一声。

易水歌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

“我日易水歌你干什么你快下去!唔!”


3.南极星×李银航

七夕对于母胎solo二十余年、一心只给小钱币的李银航来说似乎向来没啥意思,唯一变化大概是损友们送来的七夕孤寡蛙。

但今年……

“小银行,晚上出来嗨呀,啤酒烤串等你来!今天打折!”

李银航看了看旁边认真啃苹果的南极星。

“啊,我今天有点事……”

“啊?今天七夕你一单身狗有啥事?小银行……你该不会,谈——恋——爱——了?”

“哎呀没有没有……”

她心虚地和朋友聊了会儿,匆匆挂了电话。

直到他回头看到了还在和苹果较劲的南极星:……我心虚个啥,总不能说我的七夕都给蜜袋鼯了吧。

“南极星,”,她走上前捋捋它的毛,“七夕快乐呀。以后每天给你吃苹果。”

南极星忽然变成了人形,吓了她一跳。

他抱了抱李银航,又很快分开。

“七夕快乐。”他冷冷淡淡地讲。

……如果忽略他脸上闪烁的金文的话。

李银航忽然觉得,她好像……真的脱单了。


4.陈夙夜(陈夙峰)×虞退思(有私设)

陈夙夜和虞退思在家中共进晚餐。

虞退思笑着说:“什么年代了,也就你还来些烛光晚餐的仪式。”

陈夙夜和他碰了碰杯:“为爱人做什么都是合理的。怎么,嫌我土啊?”

“怎么会呢,我高兴着。”

……

酒过三巡,两人都有些醉了。

虞退思靠着陈夙夜,笑着叹了口气:“记得上次七夕节,我还不敢来你家呢,难得我们好好过个二人世界。”

陈夙夜问:“嗯?为什么不敢来。”

虞退思自然而然的回答:“还不是因为你家那个……”

他忽然顿住了。

为什么呢?家里的谁?

好像什么也没有。

……

……

一片混沌之中。

陈夙峰在白色蝴蝶的围绕中缓缓飘荡。

准确来说,他已经不是陈夙峰了。他只是一团代表着陈夙峰灵魂的小小光影。

高维人说,他是“虚无”。

但他在这混沌之中孤独地度过日日夜夜,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他想,照日子,今天应该是七夕节了。

……哥哥和虞哥,应该很幸福吧?

“哥哥,虞哥……”那团他的小小光晕吃力的发出没有任何人能听到的声音,仿佛短短几个字,都是从他的心脏挖出来的,“七夕,快乐。”

奇怪,他明明已经没有心了,却还能感受到那份酸涩与幸福。




[彩蛋是唐宋元明清的几百字,感觉对这俩又爱又恨不太会写了,不看也行]
















连夜改名逃离lof

大型马正阳精分现场(又名《马老师的鱼塘》)(1)

涉及小说:《营业悖论》《我为你翻山越岭》《君有疾否》《唇齿之戏》《FOG》《我开动物园的那些年》

还有猫耳的两个虚拟男团LASER和MANTA

(其实我就是单纯想霍霍马老师罢了)

主要就是看CV和一些视频剪辑、广播剧花絮、广播剧完结FT(懂都懂)、语录什么的。

·【】里是系统的话

·()里是作者的哔哔赖赖

·“”里是人物们说的话

·『』里是弹幕

·{}里是音频或视频内的内容。

·人物归作者,OOC归我

·所有书的时间线都是全文完。(不过《翻山越岭》我还没看,可能会把握不好人物的.........

涉及小说:《营业悖论》《我为你翻山越岭》《君有疾否》《唇齿之戏》《FOG》《我开动物园的那些年》

还有猫耳的两个虚拟男团LASER和MANTA

(其实我就是单纯想霍霍马老师罢了)

主要就是看CV和一些视频剪辑、广播剧花絮、广播剧完结FT(懂都懂)、语录什么的。

·【】里是系统的话

·()里是作者的哔哔赖赖

·“”里是人物们说的话

·『』里是弹幕

·{}里是音频或视频内的内容。

·人物归作者,OOC归我

·所有书的时间线都是全文完。(不过《翻山越岭》我还没看,可能会把握不好人物的性格。)

那下面就开始啦

——————分割线——————

【经过一天的休息,今天让我们来正式观影吧。】063今天的语气有些兴奋。

【1.完结FT版《折花也》(加彩蛋正式版《折花也》)

2. 完结FT版《靠一些瞎编》

3. 论丁汉白与顾子尧的相似度

4. 论配音演员们主页唱歌副业配音是一种什么体验

5. #裴听颂 虎逼事件簿#

让我们一个一个来看吧。】就算是机械音也能透出063的幸灾乐祸。

众人表示没有异议。

{(一阵尖叫鸡的声音)

太康:这是没降调的。

策划:就唱没降调的。

太康:好,你敢这么搞我。

编剧:歌词儿呢?

太康:大家好给大家带来一首……什么歌?

策划:哦名字还没起。

马阳:歌词儿呢歌词儿呢?

太康:还没起???

策划:歌词儿正在打开呢。}

『哈哈哈哈哈哈我要笑疯了,太康哥你快把世誉吐出来』

『想当时《折花也》还没名字哈哈哈哈』

『太康哥你还记得你录的是世誉吗?』

“世誉,你确定是他录的你?”楚明允有些茫然。也不怪他,毕竟从这段音频来看陈张太康本人的性格是和苏世誉严重不符的。

“应该……是吧。他毕竟声音与我是有些相似的,只不过性子比较跳脱罢了。”苏世誉用扇子掩面说道。

“林哥!看来太康哥本人和我很像啊!”夏予扬兴奋道。

“确实是和扬扬有点像呢。”林致笑着说。

“不,他比你沉稳多了。”嘲扬群众乔殊开口道。

眼见夏予扬又要跳起来了,林致连忙将他稳住,看向了乔殊:“小乔……”

“小乔说的没错。”顾子尧一锤定音。

林致只好无奈地看向夏予扬,并给他顺毛。

{太康:这一路上走走停停……

马阳:人间若有白头赋 定然青史藏

策划:你去看他的词儿,我没打开。

马阳/太康:洗尘心 题半行 一笔寻常

秋雪尽落长安后 摧去枯荣篇章——

血海离去 濯沧浪

五湖三江 非他乡

浮白载笔 天下光

琼宫浩荡 乘月共赏

太康:玉阙金台拜相将 闲托花灯 熙熙攘(马阳和)

无一不是 人间迎往——(破音)

(尖叫鸡和声)

马阳/太康:待到玉街长覆霜 世间再无不老章(尖叫鸡)

酒酽花浓 春深一望

太康: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论太康对配攻的执念有多深』

『哈哈哈哈哈哈花絮里太康唱成拜相将这里还是唱成拜相将吗哈哈哈哈』

『太康啊,是拜将相而不是拜相将啊哈哈哈哈』

“嘶,刚开始唱的还可以,后面……”小裴皱眉。

“世誉,看起来你的配音演员很想配上面那个呢。”楚明允笑了,眼里却不含笑意。

“洛洛,看起来你的配音演员唱的还可以啊,你什么时候给我也唱一首歌好吗?”余渣男和时洛悄悄咬耳朵。

时洛耳朵瞬间就红了,他对余邃的气音毫无抵抗力:“等从这里出去了就给你唱。”

“好啊,我等着。”余邃看着时洛通红的耳尖低沉地笑了。

“段佳泽,本君也想听你唱歌。”陆压开口了。

“道君,我唱歌什么水平你还不知道吗?我们就不要互相折磨了吧。”段佳泽有些无奈。

陆压想想段佳泽那段唱歌的黑历史沉默了,“行吧。”他有些不太甘心。

{太康:变摇滚了这首歌已经。

(尖叫鸡:哦,哦,哦)

策划:你们唱完。我想听你们最后那段,折花那段。

(依旧是尖叫鸡)

太康:好,我要它(指尖叫鸡)来给我和声。

策划:可以,啊你要打拍子呢。

(间奏,尖叫鸡友情出演)

编剧:这才是这首歌的主角(指尖叫鸡)。

策划;对,主角是它。

太康/尖叫鸡:五湖三江 非他乡

浮白载笔 天下光

酒杯(杯酒)笑抛 俗名共扬

举酒迎灯 宣高堂

银鞍倒青 花满江(跑调)

策划:你呢?(指马老师)

马阳/太康/尖叫鸡:无一不是 风物万象——(破音)

待到野雪 漫闲窗

世间再无 不老章

酒酽花浓 春深一望(太康:望~~~~~)

策划:还有最重要的一段!

太康:太难了,为什么不给我降调。

马阳/尖叫鸡:苏大人,你、肯、应、我、吗——!!

大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策划:还带念白。

太康/尖叫鸡:多谢楚大人,替我把雪全挡!下!!啦!!!

策划:开始。

太康/马阳/尖叫鸡:……江南满涧花 雪上蜀郡好还家

夏枕冬棋 春生秋杀——!!(破音)

流风乘兴吹桃花 哪枝更向心上发(马阳:努力夹 太康:努力喊)

浇雪孤灯 放鹤天涯——

太康:啊——太难啦——!!!

马阳:啊——!!!

马阳:放鸡天涯。

太康:天呐,摇滚版这是。

编剧:这只鸡才是真正的主角。

策划:载入史册。

马阳:载入史册。

太康:嗯。}

『哈哈哈哈哈哈两个人录出了隔壁六个人的效果』

『太康又嘴瓢了哈哈哈哈哈』

『今日MVP:尖叫鸡』

『看得出马老师在很努力地夹了哈哈哈哈哈』

“小裴,你的配音演员好厉害,居然能长那么高呢。”方觉夏有些惊讶。

“哈哈哈哈哈哈裴小六,你的声音居然还能夹成这样。”凌一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小裴,real牛。”贺子炎也赞赏道。

“喂,你们一个个的。”裴听颂气急。

“下次可以让小裴来试试高音呢。”江淼微笑着说了一句。

“哈哈哈哈哈这个主意好。”路远接道。

“淼哥,你怎么也这样。”裴听颂不可置信道。

“好啦小裴,逗你玩呢。”方觉夏赶忙给他家小狼狗顺毛。

“邵明音,你的声音还能这样啊。”梁真奇道,毕竟他的明音声音一直都很温柔。

“嗯……也许吧,我是没有试过这样子的。”邵明音思索了一番。

“这怎么会是我的配音呢?”楚明允现在想来还是不可思议。

“没事,我的配音演员不也和我本人差距很大吗?”苏世誉倒是很快接受了。

“不是我说时洛,你的声音居然能夹成这样?”宸火震惊了?

“怎么?这是我的配音演员又不是我本人。”时洛对着宸火态度瞬间就变了。

“别想了,人家就算真夹成那样也不是对着你夹的,那肯定要对着某位医疗室啊。”puppy一副已然看穿的样子。

(我感觉我好久没让MANTA出场了……不过我好像也加不进去……哎,算了吧)、

【好了,第一个片段播放完毕,接下来是附赠的彩蛋,正式版《折花也》】063说道。

【https://www.missevan.com/sound/5003219】

众人:比刚刚的版本好听多了,这才是两位老师的真实唱歌水平吧。

【是的】063回道。

【接下来播放2.完结FT版《靠一些瞎编》】063暗笑。

【友情提示,请坐好心理准备。】063好心地说道。

“来吧。”众人纷纷表示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p3411G7u5?share_source=copy_web】

{谷江山:哎呀呀 路口的分岔 

(马正阳:讨厌讨厌)

吴晛:能不能 再陪我走回家 

(谷江山: bijiu bijiu )

马正阳:哎呀呀 你靠太近啦 

(吴晛:达咩达咩) 

六人:尝一口 你手里的奶茶

(胡良伟:bijiu bijiu )

胡良伟:哎呀呀 今后也一起吧 

(刘明月:啾咪啾咪)

邓宥希:亲亲我 再互道晚安吧

(胡良伟:bijiu bijiu )

刘明月:哎呀呀 让人脸红的话

(邓宥希:达咩达咩)

六人:说出口 却是新年好呀

(吴晛:bijiu bijiu jiu ——) }

『哈哈哈哈哈绝美夹子卡莱朵』

『晛晛最后的“jiu”好可爱』

『pts你好能夹哈哈哈』

『这个彩蛋我真的是听一次笑一次』

这个视频播放完空间陷入了一阵沉默。

最先出生的是江恪,“老季,你居然还能夹成这样?”他用了一种仿佛第一次认识季少一的语气。

“少一个人这个声音真的很……唔。”许向宁说到一半被捂住了嘴,他转头看向许向安,“向安,你捂我嘴做什么?”

“向宁别说了,没看到季少都要暴走了吗。”许向安压低声音对许向宁说,随后看向季少一,“季少,向宁他口无遮拦惯了,你可千万别理会啊。”

“可是哥哥,你的配音演员也夹起来了啊。”许向宁歪头说道。

“啊。”许向宁才反应过来,“哎呀没关系啦。”

“晦气。”柏闻依旧是那句经典台词。

季少一终于缓了过来,“我的天,这位胡良伟老师很强啊。”

“季少一,这夹的挺好啊。”乔猫猫也过来嘲笑了一句,随后又去和林致聊天了。

“林……”

“林哥,你这……”夏予扬也一时失语了。

“呃,唱的还行?”顾子尧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啦,没事,这是我的配音演员嘛,不是我夹成这样。”林致反而是镭子里最淡定的一个

另一边的卡团受到的惊吓比他们只多不少。

但承受能力最强的还是小裴,“没事,不就是夹子吗?习惯就好。这位马正阳老师在上一个音频里也这么夹,我已经习惯了。”
“小裴……”方觉夏觉得裴听颂受到的惊吓过大以至于麻木了。

“不用管我,I’fine.”裴听颂一脸看破凡尘。

其他各个由马老师配音的人也顿住了。

“啊哈哈哈,这位马正阳老师还挺强啊哈哈哈”这是周辰瑜和段佳泽的反应。

“……”这是时洛。

“呃……”这是邵明音。

【好啦,现在就先看到这里吧,你们应该饿了吧,左转是餐厅,你们想要什么直接说就行了,会自动白在你们面前的。】063说完就下线了,徒留众人还在夹子音的冲击中没缓过来。

——————分割线——————

今天就先写到这吧。

你们还想看什么?


冰淇淋太烫了

我们狗是没有办法不相信这个的

⚠️代发!不是我写的!⚠️

帮一位没有账号且不愿透露姓名的朋友代发,全文1w3,he,架空


1.

我是在塔希提岛过年假的第二天时被抓回来做紧急公关的。

张嘉元在巡演末尾安可环节随手播弹的小调被指责抄袭一首几年前在国外发行的纯音乐,还在等蟹肉拼盘上桌的我被无数个越洋电话轰炸着被迫改签回程航班。

走进会议室时在网上被口诛笔伐了快二十个小时的主人公还高高兴兴地朝我招手,喊秦哥你回来这么快啊有没有给我带草帽,大溪地的金枪鱼好吃吗,说了巡演没你不行吧。

我无语凝噎,默念几遍上辈子杀过猪这辈子在哇唧唧哇上班,上辈子杀过野猪王这辈子做张嘉元的经纪人以平复心绪,然后提醒他草帽是夏威夷的......

⚠️代发!不是我写的!⚠️

帮一位没有账号且不愿透露姓名的朋友代发,全文1w3,he,架空




1.

我是在塔希提岛过年假的第二天时被抓回来做紧急公关的。

张嘉元在巡演末尾安可环节随手播弹的小调被指责抄袭一首几年前在国外发行的纯音乐,还在等蟹肉拼盘上桌的我被无数个越洋电话轰炸着被迫改签回程航班。

走进会议室时在网上被口诛笔伐了快二十个小时的主人公还高高兴兴地朝我招手,喊秦哥你回来这么快啊有没有给我带草帽,大溪地的金枪鱼好吃吗,说了巡演没你不行吧。

我无语凝噎,默念几遍上辈子杀过猪这辈子在哇唧唧哇上班,上辈子杀过野猪王这辈子做张嘉元的经纪人以平复心绪,然后提醒他草帽是夏威夷的不是大溪地的。

张嘉元很失望地叹气,表情真挚得让我又想起付完钱还没吃上的那顿海鲜。我耷拉着脸说祖宗啊知道这歌是你写的,录进demo库里这么多年忘了和你说声卖掉了是公司流程出错,要是实在不爽可以搬两箱啤酒去龙总办公室喝,发个声明的事情别拿我年假开玩笑嘛。

张嘉元又开始咬手,眼神飘忽不定地左右张望了半天,我好多年都没见过他这么无措。场面僵持好久之后他开口:“那首歌是我之前和周柯宇一起写的。”

我拍拍他肩膀,打开百度搜索了一下煮熟的螃蟹能存放多久之后转头就走,想着如果赶上今天最后一班飞机应该还来得及拯救我的蟹肉拼盘。但张嘉元力气大得把我拉了个踉跄又半天不肯松开,我冷笑两声:“现在经纪人的业务还包括陪艺人见前男友啊?”

张嘉元问:“那你放心我和他单独见面?”

我当然不放心。

 

2.

有时候我很怀念几年前那个青涩得像葱苗刚钻出地的张嘉元,说有事找我时惶恐不安地咬着指甲半天支吾不出一句话。

那个瞬间我想过最坏的可能是张嘉元要和我摊牌他染上毒瘾并且戒不掉,过滤掉十四种不可行的处理方案后我决定挺胸抬头把合同砸到他面前说我们清算一下违约金结束合作吧。

然后张嘉元说他恋爱了。

顷刻间经历的大起大落像是背完肖四信心满满地上刑场发现题目是红灯时遇到丢了钱包的老奶奶要不要扶她过马路,我叹了口气,按公司祖传报备流程问谈了几个啊。

张嘉元把头往下压得快要缩到脖子里去:“一个。”

我琢磨着张嘉元的审美应该还挺争气的,当即挥了挥手说你先一边玩会儿我还看报表呢下午得开例会。

“男的,队友。”张嘉元今天是铁了心要让我知道什么是一波未平二三四五六波又起,他咽了口唾沫,在我把手上的文件揉成废纸之前结束大喘气揭晓谜底,“是周柯宇。”

我脱口而出你审美确实还挺争气的。

张嘉元点点头。

“能分手吗?”

张嘉元摇摇头。

其实团内恋爱是塌房的一百种方式中最不用经纪人糟心的,拍到接吻也最多是豆瓣起个八百楼连夜爬上崆峒山。

我用左手盖着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尝试这么安慰自己之后说这不应该啊,我以为你们、你们——

卡壳半天反复斟酌语句后我尝试用蹩脚的粤语找调:“做只猫做只狗不做情人。”

“做只宠物至少可爱迷人。”张嘉元很好心还挺标准地帮我接了下半句。

我当然没工夫陪他玩歌词接龙还是粤语对唱,只用最笼统的祝福词:地久天长,百年好合啊。

张嘉元听出了我的敷衍,可他依旧眼神晶亮亮的,慢吞吞地喊秦哥,说我熬得住。

我恨恨地想他熬得住个屁。

客观事实上周柯宇不算个好人,好男友好兄弟好同事通通不合格。这个想法在我上午九点给张嘉元打电话听了三遍忙音才得到一个半梦半醒的喂时达到顶峰。

我问他在哪儿,要不要现在去接你?

张嘉元学聪明了没被套话,约摸眯着眼看半天联系人才想起来还有经纪人这号工种,小心翼翼地问秦哥你怎么知道我不在家啊?

得,还是没睡醒,人家问地你答天。

我尽量放缓语气,说因为我现在就蹲你家门口按门铃呢。

张嘉元很惊奇地啊了一声,在报地址之前补充要求去他衣柜里随便翻套能穿的带过来。

我不想或者不敢细究这人怎么会没衣服穿,一路踩油门紧赶慢赶到楼下时正撞见叼着油条等电梯的周柯宇。他左手拎豆浆煎饼瘦肉粥,右手提着的吐司店纸袋还露出半根奶酪棒,挺中西分明。转头看见我就大大方方地打了声招呼,在我盘算出这应该是几人份早餐之前解释:“出门的时候嘉元儿还没醒,想着他万一换口味就都买了点。”

周柯宇眼神也晶亮亮的,连底气十足的模样都如出一辙。

我想如果张嘉元收入多少和我银行账户几位数没关系或者周柯宇是个好人的话我一定希望他们结婚而且我坐主桌。

 

我因为孩子大了不听管教或者孩子还小不吃苦头不知道权衡利弊每天愁眉苦脸,隔壁工位的同事宽慰我没事的,年轻人就是越拦越想和世界对着干。相爱容易相守难,该正视现实时吵几回架闹得一地狼藉时就知道高傲惯的人忍受不了为了感情卑躬屈膝。

我嘴上说的借您吉言,心里想的却是永远追求一波三折的人生哪儿会有激情褪去的一天。

其实也没有这么复杂,两半大孩子因为晚饭吃披萨还是干锅都能吵吵嚷嚷到摔门生闷气。冷战开始半小时后张嘉元收到条努力放缓语气但依旧生硬无比的消息:“不然还是分开吧。”

张嘉元眼疾手快回了个问号,表达含义不是我有问题而是你有问题。

对面也秒回“?”。

张嘉元按了语音键,字正腔圆中气十足地直呼周丹尼尔。什么时候分开怎么分开。没有我站旁边你在这b团里像是身高两米。讲冷笑话没有我捧哏根本不好笑。经纪约签了多久你想做限定团跑路第一人存款够不够违约金。谈恋爱根本不藏如果嫂子不是我早八百年你就翻车了。

三秒内张嘉元想了很多,最后却左滑删掉,怒气冲冲地抄了只裸熊想着得去揍周柯宇一顿,反正自己是右位打架不叫家暴叫情趣。

结果刚拉开门就看见周柯宇差点摔了个踉跄,还先发制人一脸委屈地控诉:“干锅就干锅嘛!但是你选的那家做外卖根本不辣,还是分开点好。”

张嘉元直接把裸熊按在了他脸上,骂周柯宇你是不是有毛病多打几个字把话说完要你命了是吧?给你点披萨了!这不是秦哥都转行亲自送外卖了,就知道吃吃吃吃趁早吃死你拉倒!

我刚拎着进门时顺手提上来的外卖盒上楼,只听见末尾也因为这种非典型性调情和对我职业规划作出的妄加揣测无语凝噎,觉得自己像一条好好在街边走着突然被踹了一脚的狗,想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他们最好不结婚,结婚我不但得坐主桌,还得坐首席,份子钱也得免掉。

那时候的我只觉得这两人掐着我嗓子往里灌糖精的做法令人发指,完全没想到一年后张嘉元会沿着洗手池倒完一整杯冷萃,在被问到周柯宇的时候悚然侧首看我,说我们分开了,这次是真的。

 

3.

其实他们分手还挺和平的。

体面人不能闹得歇斯底里把身边一圈怨种朋友都折腾得精神失常,也不能开个直播对骂然后取关微博清理社交平台再在物料里互婊个八百回合。体面人还要以好友身份对前任泛泛而谈,传递话筒时留心手指差几寸相撞,合照时隔着人海也没有对望。

他们最后一次以超越普通同事的身份见面是在公司,录音和补拍物料撞在同一天,算是偶遇,各自收工后又在会议室坐了半小时。

半小时能做什么?慢跑五公里,读十页书,背二十个单词。走完一次并不复杂的求婚流程或者心平气和地协定分手。

也够我临时充当外卖骑手到楼下咖啡厅逛一圈,再提着详细到少量奶油两泵榛果糖浆的订单拉开会议室的门,嚷嚷道我看外边风大雨大的把拿铁换成了热的但柯宇只喝冷萃所以他那杯——

话还没完张嘉元就抓着冷萃狠狠灌了一口,被苦得龇牙咧嘴但坚决地拒绝我给他翻出来的奶球和糖包。

“……就还是冰的。”这时候我才看清房间里只剩下张嘉元一个人,但左右都尴尬的情况下还是补上了剩下的半截话。

我觉得张嘉元是想直接把这杯冷萃扔出窗外的但碍于涵养拿起又放下,最后拉开卫生间的门沿着洗手池全部倒掉。

我想早知道还是买热美式好了,狗都不喝倒掉也不心疼。

但这根本不是冷萃美式拿铁还是去冰微热就能解决的问题,张嘉元眼底盛满的迷茫甚至挤占掉哀愁,他说周柯宇根本不讲道理,哪儿会有人说想要暂停一下,他打MOBA的时候也这么和队友商量的?

我想问暂停什么,感情还是争吵还是冷战。但张嘉元精疲力尽地垂下头,像自己才是做错的那个。

此后几年我千方百计想从张嘉元口中撬出谈话的具体内容都以失败告终,甚至几次想过查监控算不算侵犯艺人隐私并特地翻阅法例来打消好奇心。

Fine,对这段感情世界上第三上心的人也只知道一个“暂停一下”,而且觉得“暂停”是比“终止”还要荒诞一百倍的要求。

张嘉元能接受针锋相对甚至尽往对方痛脚踩的争吵,但不能容忍自己被当作一件遗留在原地的行李。

他觉得疼痛才尽兴,但不是一个会卑躬屈膝再讨要一次伤害的人。

 

我不止一次想过如果那天咖啡厅排队的人少一点,我再提前一些上楼,或者根本没有那个行程,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应该不会。那次偶遇都算时隔两月的久别重逢,再往前一面都忘了是什么时候。长久不见一面的原因当然是忙,要挑剧本要背台词,要选demo要写歌词,剧组要熬大夜,练舞要跳通宵,要一天赶两趟航班飞三座城市。

一只脚还在糊逼行列的艺人真的有这么忙吗?他两心照不宣,我就也保持缄默,毕竟答案是对我工作的不尊重。

如果感情结束能像高中历史一样分出直接原因主要原因根本原因重要原因,那我能列举出他们两对未来规划不同难以迁就理想道不同不相为谋磨合失败生活工作朋友圈都不重叠等一千一万个理由。

文学作品总要讲究前因后果主次轻重,国产青春剧的常驻狗血元素有车祸失忆绝症出国,一个解释不清的误会自此泾渭分明。可现实却是混沌复杂的,有耐心一层层剥开也只能辨清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这根稻草就握在我手上。

见过三次面都没签下合同时我就已经对这个综艺期望不大,只是挠破头皮都没想明白形象价格咖位都符合的情况下为何起初意向明确的制作人突然反水。

要松手却又舍不得沉没成本,我忙前跑后又打听半个月,终于有好心朋友含糊不清地暗示:“这个综艺啊……就比较正面,太多人盯着了,容不得一点差池。”

我听得心惊,却下意识辩驳那哪儿用操心啊,我们嘉元可是根正苗红好青年。

朋友叹了口气,又翻半天手机,从哪处相册或者邮箱里找到一张图递到我眼前。

很快就自动熄灭的屏幕映出我满脸颓色。

团内恋爱房价升值的说法只拿来骗骗懵懂不知事的小孩,同性恋到底是要在世俗审判下被架上火刑架的异教徒。更何况热恋情侣的把柄要比这倒霉公司的塌房咖还要多。

朋友拍拍我的肩,说听句劝吧,以后这样的情况只会更多。

我笑得僵硬,好容易才找回自己声音:“谢谢啊,改天请你吃饭。”

 

后来周柯宇也断断续续联系过我几次,微信电话短信,大概是因为张嘉元拉黑了他,而称职的经纪人总要保持一天二十四小时全年无休的畅通联系。

周柯宇很客客气气,对打扰表达歉意之后旁敲侧击地问最近忙吗。

我知道他并不关心我的工作,笼统地打哈哈说忙啊,都不知道明天睁眼会在哪里。

周柯宇挺配合我的托词,跟着说忙点好啊,忙点才能赚大钱。

我没给周柯宇想要的答案,他也没追问,默契地给这段毫无营养的对话打上休止符。

思忖半晌后我还是把聊天记录往上划拉几下,删掉了那张只拍到模糊侧脸和背影却又足以佐证死罪的照片,像终于销毁罪证般长出了一口气。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一生行善积德只做过搞散他们两这一件罪孽,之后别说鸡鸣寺普陀寺来福浩寺,礼拜四路过肯德基都要拜两下。

 

4.

如果阻止不了一件事情的发生,只能尽量让自己处在有利地位上。

我在张嘉元直接开火或者举白旗投降之前约了周柯宇周末晚餐。我订的餐厅,临点前一个小时才把补了一天觉睡得人事不知的张嘉元从家里扒拉出来,塞上车通知他晚上加班有个约会。

张嘉元大惊失色问秦哥我已经光速过气沦落到要去卖艺拉资源的地步了吗?就算文艺汇演也得换身衣服吧,我这卫衣拖鞋的像什么样子。

我想叼根烟,又想去敲他个爆栗,但碍于安全驾驶只能握紧方向盘,说没事,你分手的时候也穿这样。

张嘉元啊了一声,语调上扬装作轻快地说穿这样也难怪分手,隔一会儿又刻意地耸肩:“我都忘了,怎么你还记得。”

在张嘉元试图第三次生硬地证明自己已经完全move on之前我终于拒绝配合他的演出,把车停到路边语重心长地教导:“嘉元啊,我们现在是要找周柯宇谈条件把这首歌的署名全部归给你方便后续的所有公关,不是把你打包卖给前男友况且就算你希望我也不愿意。周柯宇不是个好人但起码是个正常人谈判桌上只有正常筹码,你现在只应该担心财政给我们的预算是这个数,多一分都要自己掏。”

张嘉元乖乖地点头,可能听进去了,也可能没听进去,因为二十分钟后他又问:“分手那天我真穿这样吗?”

我放弃讲道理,帮他拉开车门时敷衍地打哈哈:“可能是吧,我也忘了。”

 

谈判总体来说很顺利也很失败,周柯宇很讲情面也一点儿不讲道理。他不要钱不要人情,认准了损失什么就赔什么,要张嘉元再跟他合写一首歌。

我和张嘉元事先没预演过这种方案,只能借着桌布遮挡互踩鞋子,我示意他别答应太快起码拉扯四五个回合,他示意我……我管他想示意什么!别把一首歌谈成三首就万事大吉。

我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斟酌字词打太极,说柯宇啊,这搞一首歌呢还得考虑发行和宣传,要这个公司那个平台谈分成,都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定下来的,我也不能今天就给你打包票是不是?

周柯宇摇头,说不用这么麻烦。他只要合作过程和共同署名的作品,后续无论烂在录音室里一辈子不见天日或者他权当义工张嘉元拿全部收益都无所谓。

我在心里猛翻白眼,想我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见过的旷世绝恋比你演过的还多,谁在乎那点钱谁想钓鱼自己心里清楚。当然面上还要陪着笑,再换个角度从腾不出档期和曲风不合找理由绕弯。

周柯宇论点明确又言之凿凿,比几年前落了下风就胡搅蛮缠耍赖进步了不知道多少。谈判开始之前就失去主动权的我拉扯几回后决定黯然离场,转头佯作征询张嘉元的意见。

一首歌就一首歌,大不了我二十四小时监工管你有什么歪心思通通掐死。刚安慰自己到这儿就听见张嘉元断然拒绝:“你还是报个价吧,我不想写。”

嚯,不愧是我的好大儿。多年后再见前任不是红着眼也不是红着脸,直接红刀子进出。

我幸灾乐祸得压根没憋住笑,就差再顺手开个香槟。于是轮到周柯宇不知所措,他显然只打算提出无理要求并得寸进尺,没做好被直截了当拒绝的准备。

那个瞬间的周柯宇像是条被甩到七彩板上的变色龙,不知道用什么颜色的情绪来伪装自己,诧异迷惘焦虑怅然最后杂糅成一片空白。惊心动魄的一秒过后非但没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连锋锐都一点点收敛起来,嘴角瘪了下去,委屈得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如果我是导演一定会在这里加一个长镜头,记录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一次风度全无,给这段感情安排浓墨重彩的收梢。

可我没有权力喊卡,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很郑重地叫张嘉元的名字,再叫元元或者元儿或者嘉元之类他其实早就失去资格的昵称,最后说对不起。

我不知道周柯宇在对不起什么,只知道半场开香槟果然是世界上最不吉利的事情。

好消息是应该不是演的,不然粉丝早给他刷个天生演员的TAG。

 

我和张嘉元在地下车库坐了很久。

他才和我要了车钥匙,说太久没摸过方向盘想过把瘾,真的坐到驾驶座了却又半天不打火,只逮着钥匙扣上的毛球一下又一下来回薅。

他想说些什么,我也想说些什么,对视过两秒后知趣地都闭嘴。我心疼濑兔毛得被他薅秃了,从口袋里摸索半天找了包烟,递给他一根后先给自己点火。不知道他有没有戒烟,公司没规定我也没要求,只是很久没见抽了。

张嘉元没跟我借火,把装作有事干其实只能昭示他很紧张的动作换成剥卷烟纸,反正没多长指甲抠不掉就随他去。

半根烟之后我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要拒绝?”停顿了一下又补充,“就当做是……虚与委蛇?”这个词当然用得夸张与不恰当,中心意思就是我都愿意背锅了你怎么还这么变扭。

张嘉元叼着没点火的烟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滑稽得像做无实物表演:“不拒绝也看不到周柯宇低头啊。”

“那都低头了为什么还不答应?”

“想多看会儿。”

张嘉元之前只是嘴硬,现在连编借口都理直气壮。我边想着不能助长这种风气边给他顺毛:“嗯,机会确实挺难得。”

这种只管一时爽不顾正事的做法对前任有点太小心眼,但对还爱的人来说刚刚好。我还揉着有些胀痛的太阳穴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时突然听到有人敲了两下车窗。

张嘉元刚刚还耿耿于怀的对象在我摇下车窗后带着歉意笑笑,说他有点醉了,能不能捎带一程。

我一时间脑子没转过弯:“你也没喝酒啊?”

周柯宇说他刚下楼时吃了三颗巧克力才想起来是酒心的,这两天没通告给助理放了假,现在打不进电话。

他编借口比张嘉元还理直气壮,甚至摊开手心给我看糖纸来佐证。我对能问心无愧做出这种通过关闭手机飞行模式威胁乘务员来劫持飞机的行为表示salute,然后看看张嘉元,再看看周柯宇,忍不住问:“你是不是还想坐副驾驶?”

周柯宇看看张嘉元,再看看我,反问可以吗?

张嘉元按了下开锁键,头都没转就嚷嚷要上车快点,别整有的没的。

周柯宇拉开车门的动作流畅自然,把举双手投降的我赶到后排之后还没忘记调节座椅换个舒服点的坐姿。

我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出,感觉空气中都嗖嗖放着冷箭。果然转过第一个红绿灯车速刚上五十码,张嘉元就说你也记得法律规定不能酒驾,怎么不记得还规定了我们不能谈恋爱不能结婚呢?

周柯宇面不改色地答后面这条管不到他。

张嘉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都能听见恶狠狠的磨牙声还装得大度:“哦,忘了,还是国际友人了不起。”

他碎碎念着重复了好几遍只管得到我,然后图穷匕见,问你还爱我吗。

周柯宇说很爱。

张嘉元说放屁,爱我你能从不联系我?能这么多年避嫌到死都没见过一面?能知道澄清这件事情对我多重要还不吭一声现在又死咬着署名权不放?

周柯宇确实一声不吭,像是乖乖低头挨训的样子。张嘉元就没指望他辩驳,自顾自地笑:“你是大好人大英雄,爱我的时候骗我,不爱我的时候也骗我,都是为了我好。现在还愿意为我撒谎更难得,够意思。”

我还没听明白到底谁好谁不好谁为谁撒谎,周柯宇突然开口说那就不爱了。

张嘉元狠狠踩了一脚刹车,轮胎的摩擦声听得人牙酸,我毫无防备地一头撞在椅背上,但听声音周柯宇撞得更痛。

还好凌晨两点的北京街头空无一人,不会有别的车主顶着禁鸣条例把喇叭按到震天响。张嘉元满眼红丝的不知道是不是气劲上来了。我心中警铃大作,当即开始思考这是不是东北人要动手的前奏,拉架时我得护着周柯宇的头还是脸。

还没等我想明白真出事了先打120还是龙总电话时张嘉元甩了句秦哥你送他回去,拉开车门就走,双手插兜的背影挺像欧美片里从不回头看爆炸的英雄。

我和周柯宇对着看了半天,我语重心长地喊柯宇啊,撒谎是要长高的。

周柯宇说张嘉元也不喜欢我撒谎,他会觉得我善变觉得我不够爱才说出这种话,会嫌弃不够诚挚的感情,然后就真的不爱我了。

我问那到底哪个答案是真的呢?

周柯宇说都是真的。

我听得一头雾水,把周柯宇送回家后又掉头,顺着路开了三四公里才找到靠着根电线杆发呆的张嘉元。他朝我招手,说秦哥你看这根电线杆像不像周柯宇。

夭寿了,哇唧医保报不报销精神科啊。

他又说秦哥啊,怎么这么多年了周柯宇还是不会撒谎,白瞎他演这么多戏了。其实也没必要的他说什么我都信,他能这么讲就是希望我觉得他不爱我了,那我要他自己说假话。

我又把驾驶座让给张嘉元,用手机备忘录画了半天关系线都没想明白这是哪个星球的逻辑,只能真诚地希望他们两个要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不要再祸害别人。

张嘉元说我也想啊,我很想啊。

 

5.

几天后张嘉元还是把自愿放弃署名权的声明拍在我面前,落款工工整整一笔一划,还签的真名ZHOU DANIEL,法律意识挺强。

我问他最后用什么条件换的啊。张嘉元让我别管,反正合情合理合法。

我盯着他盖到脖子的遮瑕看了半天,长叹了口气想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成年人果然进展八百倍速,以后还得半夜查岗了。

张嘉元明显对我的错误见解恼羞成怒并当场澄清:“被周柯宇的猫挠的,他昨天飞横店进组补拍,托我收留一周。”

他们还在热恋期时计划过合养宠物,能一次性完成情侣必做一百件小事中的挺多件。不到二十岁的爱情就是这么腻歪且庸俗。

计划顺利的话应该是一只猫,我问过为什么不是狗,毕竟他们两个都应该更喜欢狗。张嘉元的意思是防止感情淡了还得被宠物吊着不好一刀两断,周柯宇的意思是免得分开以后还要为宠物跟谁伤心。都想到分开,都尽力避免爱太深陷进去。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夸他两天作之合。

后来计划当然不顺利,没多久周柯宇就开始忙,无休止的忙。张嘉元气哼哼地来找我说他要自己养只猫。我想都没想,答如果是征求公司意见那最好养只垂耳兔,叫霍酸辣霍寿司都可以。

张嘉元问那你的意见呢?

我说你继续养葱这项很有前途的事业就行了,电子狗可以自己和自己玩,一定要活物的话乌龟不太容易死。

于是这件事也没有了下文

倒也没想到是周柯宇先践行一半承诺。我默念三遍事已至此,然后语重心长地嘱咐张嘉元收留猫就收留猫,你小心点别一周之后再收留一条狗。

张嘉元说他尽力。

 

尽力的意思是一周后的半夜三点张嘉元尽力给我打电话报备他被狗咬了。

嚯,一米九会讲英文的狗,应该被抓走为人类科研做贡献。

我问他咬哪儿了,讲点能播的。张嘉元拒不回答,我强忍睡意,挣扎着问那现在周柯宇讲道理了吗,暂停够了要继续吗?

张嘉元长长地啊了一声,说我差点忘了,等会儿啊。

我把扬声器音量拉到顶,好长一段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后是周柯宇含糊不清的比我还困的声音,问元儿哥这么讲究仪式感吗,都几点了事后烟可以明天再补的。

此刻三个人里唯一拥有清醒脑子的张嘉元一字一顿地通知他:“我们现在不需要暂停,可以正式结束了。”

很明显周柯宇没认真听影视赏析课,他毫无技巧与感情地棒读并无关联还被改编得面目全非的台词:“我不用通过失去来知道你在我生命中究竟有多重要。”*

张嘉元让他说人话,语调平淡毫无起伏。

“可以分开,可以不重新开始,可以没有进展,但我不能失去你。”

谜语人应该被即刻绞杀,但六个小时后就要上班的我不能做行刑官。手指已经点在屏幕上准备结束旁听毫无营养的拉扯时却听见咣一声撞击。

我只听声都觉得脊骨生疼,张嘉元倒抽了口冷气就骂骂咧咧地喊周柯宇你真的是狗吧哎哎哎别咬——

通话从那一头挂断了。

凌晨四点张嘉元和周柯宇一个坐床头一个坐床尾一起抽了事后烟。精确到这个点是因为张嘉元忘记公寓装了烟雾报警器,最后踩着椅子剪了电源线,第二天硬拽着我去报修。

我让他讲点道理,谁纵火谁负责,我只是一个为艺人尽心尽力被迫放弃睡眠的冤种。

张嘉元说吃完早饭周柯宇就被他连人带猫扔出去了,打个炮还指望包三餐不成。更别说早餐也不甚愉快,他手舞足蹈地给我比划:“周柯宇把吐司煎得跟法棍一样硬你知道吗?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一步步照着食谱还能把面包鸡蛋芝士全烤焦了,他不觉得睡到自然醒就有早餐端到床上的满足感还要建立在起码能吃的基础上吗?”

张嘉元表现得越在乎就越不会因为这个生气,我提议不然干脆把烟雾报警器都拆了吧,反正早晚厨房也得烧了。

张嘉元说不可能的,再让周柯宇进厨房是对他锅铲碗筷冰箱烤箱微波炉所有权甚至这套公寓房产权的侮辱。

好吧,打个炮不可能包三餐,但炮友可以。我更百思不得其解,问他都这样了你们为什么不干脆复合,相爱一年半载磨合到相看两厌那天再痛快告别,做正常人谈个三五年的公式化恋爱接受祝福和惋惜不好吗?

张嘉元说感情又不能装个开关,不是重新按暂停键啪嗒一下就能继续播放的。别人分分合合是彻底拔掉蛀牙只留下个缺口,不会痛也看不到,舌头舔到才知道不圆满想重新填满。他和周柯宇一直留着这颗蛀牙,痛到神经坏了没感觉了还觉得为时不晚,要来回按两下嚼块冰看看是不是真的。

我下意识捂着腮帮子,舔了下智齿想有空得去挂个口腔科门诊。

张嘉元又说而且已经不一样了,以前他一周失眠五个晚上,想银行卡里剩多少钱,想明天会不会有通告,想周柯宇。现在赚到钱了,行程已经排到下个季度,偶尔也想周柯宇,但不会睡不着了。

我想这是好事啊,爱本来就是一种使人积极向上的正面情绪,往好的方向改变对你对他对朋友对同事对老板对粉丝对世界都好。

也不知道对谁不好,可能是凌晨三点的我。可能是几年前几年后都觉得早餐很重要的周柯宇,还可能是慢吞吞地说自己熬得住的张嘉元。

反正不是全部的他们,只有片面到本人都忘却的短暂截点。

 

当然以上言论纯属吃饱了瞎扯淡,正常人谁和前任做炮友,总不能图活好。

张嘉元开始事无巨细地和我报备今天又说什么话了又发生什么事了。更见鬼的是周柯宇也发,他叫起秦哥来脸不红心不跳还挺理直气壮,问行程问航班,问张嘉元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最近想要什么礼物,后来干脆把我当情感咨询,发一小截聊天记录问是不是说错话了为什么张嘉元又不理我了。

废话,因为张嘉元才来问过我他这是什么意思我要回什么,给的聊天记录还更长能看出前因后果。教一个教两个的,这恋爱是他们谈还是我和自己谈呢?

那段时间我像个企图唤醒恋爱脑闺蜜但反复苦劝无效的冤种,每回被噩梦惊醒都要庆幸还好张嘉元一拳能打十个周柯宇也不会被PUA还不会怀孕。搜索过心理咨询师时薪后我当场撂挑子,表示你们爱怎么造怎么造再给我添麻烦要加钱。

周柯宇很上道,给我转了好几个零还带个猫猫头扮乖巧,献殷勤得尾巴都快翘到天上。

我噼里啪啦地给他打字柯宇啊没用的我不可能给你做僚机的这不是钱的问题是一个经纪人的职业素养……好吧反正他也听不进去,我把一长串话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高冷地已读不回。

张嘉元更义正辞严或者死皮赖脸一点,他惊呼秦哥我们不是一条船上的吗要荣辱与共唇亡齿寒。虽然没一个成语用法正确但我还是表达认可问那船长打算什么时候靠岸啊?

张嘉元装傻装得可能他自己都信了:“什么?”

我换了个提议:“不然我们就此扬帆远航乘风破浪,撞上冰山之前都不要停下。”

张嘉元可能也意识到他开头的这个梗实在烂到没边,直接岔开话题说周柯宇昨天亲我了。

这话实在没头没尾,我阴阳怪气原来你们谈了三四五六年才第一次接吻啊,那确实挺奇怪说不定明天要拥抱后天得牵手了。

明明隔着电话张嘉元还忸怩半天,说他陪周柯宇拉片的时候打了个盹,其实在周柯宇稍微活动了一下被压得酸麻的胳膊时就已经醒了过来,到被推回到自己座椅上摆正睡姿时还懒洋洋地不想动,想这人好小气啊借个肩膀都不肯。

而后周柯宇稍微倾身吻了过来,张嘉元就从不想醒来变成了不敢睁眼。

怕什么?张嘉元也不清楚,他从来觉得自己天生无畏甚至莽撞轻率过千万回,也不是单单在这一刻缺失勇气,因为如果这时候睡着的是周柯宇他也会吻下去。

那周柯宇会睁眼吗?没等他换位思考出个一二三四种情况来就有一滴泪砸到手背上,而后是周柯宇好小声好小声地说我爱你,轻到哪怕此刻万籁俱寂也差点捕捉不到。

于是张嘉元释然,他害怕的是清醒时听到爱,也害怕清醒时没机会听到爱。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潜意识里我始终觉得他们两个最后会在一起,所有曲折阻碍都是暂时的,不存在难以和解的矛盾和冲突。现实世界没有童话,但普通故事也可以拥有一个温暖的结局。

当然这个论点成立的前提是总得有人放弃些什么,就像我依然觉得周柯宇不是个好人。但是张嘉元很喜欢他,所以我只能觉得他是个好人。

我觉得我需要和张嘉元谈谈。

 

6.

张嘉元进办公室时我还在看报表,跟几年前一样,他可能也意识到这点,所以又开始咬指甲。我都快忘了上次见他咬指甲是什么时候,改掉一个习惯其实不难,买了一箱苦甲水没用完半瓶就好,区别只在于张嘉元想不想。

我知道这件事再谈一千一万遍也没用,张嘉元也知道,但过场还是得走一下,好给彼此一个尝试过了只是没用的借口。所以我没绕弯子,单刀直入问你还爱周柯宇吗。

张嘉元点点头。

我问能不爱吗。

张嘉元愣了一下,再摇摇头。

我想戒掉爱果然比戒掉咬指甲难得多,笼统总结后又问了一个困扰多年的问题:“你们分手那天到底说了些什么?”

张嘉元说都过去了,不重要。

我反驳他很重要。

这个氛围又适合哼两句粤语歌,比如宁为他跌进红尘,做个有痛觉的人。我不知道张嘉元想到的是哪首歌,应该稍微欢快一点。他皱着眉头思索了很久:“真的没讲什么,就唠会儿嗑,最近忙不忙有没有按时吃饭快到梅雨季要降温了多穿点衣服之类的。”

我翻了个白眼:“这些话我还每周和你说呢,怎么不见你对我念念不忘?”

张嘉元答因为你要从我身上赚钱才关心我啊。

我想这都是什么世道,我只是想赚钱,周柯宇可是想跟你睡觉啊。一样有所图谁比谁高贵了。

在我翻第二个白眼之前张嘉元终于大发慈悲决定满足我的好奇心:“周柯宇最后抱了我一下,说尽力了……很小声,和他前几天说爱我一样。”

隔着那么久时间回想轻飘飘的三个字应该很困难,张嘉元的表情也很怅然。我又想给他点一首如穷追一个梦,谁人如何激进,亦不及我为你那么勇。

前程似锦。武运昌隆。

stay with me.take care of yourself.

每句话每个字无数方式都能用来告别,可周柯宇偏偏说尽力了。不知道是我喜欢你,还是谢谢你,还是对不起,还是只想说他尽力了。

张嘉元问是不是我爱你也算道别?又是不讲道理没有缘由直接掐断,回忆时只能简略概括成不合适,再隔多久重复多少次都是不合适。

我拍了拍张嘉元,说其实还好,大部分人是南辕北辙的不合适,挣脱了爱情的束缚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老死不相往来。你们是总差一点点的不合适,周柯宇爱得早一点,你走得急一点。周柯宇离开得快一点,你的怀念期限久一点。

张嘉元显然钻了牛角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咬着关键词不放:“你也觉得,差一点始终是差一点。”

天地良心这时候我已经完全放弃了劝说他们再次分开,甚至清了清嗓子打算和盘托出那件隐瞒许久的罪孽。刚咳了第一声时张嘉元就警觉:“秦哥,我知道那时候你想让我分手,而且也这么做了。”

主动摊牌和被迫承认是两码事,我如遭雷击,所有说辞全部作废,差点矢口否认我没有我不是你认错人了,最后干巴巴地抖着声重复了一遍原来你知道啊。

张嘉元很善解人意,主动给我找台阶说不怪你,外界因素都是虚的,走不下去只能是我们两个本身有问题。相遇得太早,不合时宜的心动,不够稳固的物质基础,哪一点都足够把感情压垮。

我脑子还是短路状态,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那为什么不原谅周柯宇,也不是他的错啊。

张嘉元摇头:“分手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周柯宇从来都错在以为自己能揽下一切做英雄做圣人,没想过我不知情也是不公平。”

我没办法再说出什么,只能耸耸肩示意这场初衷没什么用结果也确实没什么用的对话结束。张嘉元按亮手机时我眼尖瞧见屏幕上一串未接来电,他一直很懂礼貌,进办公室就设了静音。

我也懂礼貌,不小心窥见他人隐私就该慌忙道歉且承诺下次不犯——如果来电人不是周柯宇的话。可能是我眼底希冀太过炙热,张嘉元瞥了我一眼后没多犹豫就按下回拨,还开了扬声器。

铃声没响过第一下就被接通,张嘉元有些懒洋洋地喂了一声:“刚才没看到。”

他没解释为什么没看到,也没追问周柯宇是不是有急事才连环call,界线清晰且推得很远。那头呼吸声略沉:“张嘉元,你是不是在七楼右手边第三间办公室?”

连名带姓且报点精确,张嘉元愣愣地点头,顿了两秒才意识到电波传递不了肢体语言,又应了声对。

电话里脚步声愈急,还隐隐带上些回音效果。我直觉马上要发生一件天大的事情但无力阻拦,只能低头看着秒针从一数到十,再数回一。

第十六秒时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周柯宇比我更不礼貌,他不记得敲门又忘了关门,跑得气喘吁吁发丝凌乱也没有整理仪表,甚至一只脚还踩在走廊上干喘。

张嘉元有些惊讶地拧眉:“你平时是不是缺乏锻炼?”

我能感受到他很努力地试图打破僵局,只得跟着在气氛更生硬之前帮忙解释:“今天公司电梯检修。”没人会告诉访客从哪里走员工通道。

“噢那确实挺累人。”张嘉元并非本意但很轻易地再次把天聊死,当然我能理解他此刻思维紊乱甚至口不择言,因为周柯宇压在门把上的右手还握着一枝玫瑰。

我希望周柯宇不会想用一枝玫瑰求婚,但世界上更不会有人用玫瑰来告别。

在我绞尽脑汁如何补救局面时周柯宇终于喘匀一口气,他站直身子,语气极郑重地开口:“张嘉元,我有话和你讲。”

得嘞,今天和张嘉元谈谈还得排队预约。我用眼神询问是否应当回避,张嘉元先摇了摇头,又摇了第二遍头,最后朝着周柯宇语调上扬地嗯了一声。

“我准备了铺满一个房间的玫瑰,也订了机票,去哪里不重要只是失败了也能离开得快一点酷一点。可你不接电话,打了好多个都不接,我来找你之前把机票退了,就算被拒绝了也会再尝试一二三四五六次。”我的刻板印象里周柯宇哪怕即兴发言都一向从容得体,至少没有这么颠三倒四不知所云过,他显然也知道自己在进行最糟糕透顶的自述,几次尝试掰回正题并无收效后愈发跳跃,“我知道办公室在七楼但忘了左转还是右转第几间,爬楼梯时有人和我要玫瑰,问路时也有,原来抱了一捧玫瑰的到这里只剩下最后一枝。”

我之前不相信周柯宇会哭的,起码不会因为这些理由哭。哪怕张嘉元把那个偷偷亲吻的场景描述美化成文艺片结尾我都只觉得人困极了打个哈欠还能掉两滴生理性泪水。可他现在确实眼眶通红声音发颤,还欲盖弥彰地去揉自己眼尾,梗着脖子试图掩盖哭腔:“我把每件事情每个环节都处理得离谱和差劲,运气不好,就连原来的计划也烂透了。玫瑰很俗气不是你最想要的,可能我也不是你最想要的虽然我希望是……不对,不是说这个。我是想问你可以嫁给我吗,或者我嫁给你。”

世界上真的会有人拿一枝玫瑰求婚,还给了两个选择,也不知道后者是为了增加成功概率还是钻法律漏洞。

我觉得周柯宇从根本上理解错了感情的含义,但没有办法苛责孤注一掷的尝试。比起情话这更像是被逼到绝境后的殊死一搏,甚至根本没有指望收到任何正面回馈。因为几秒后他就语速飞快地补充:“我说完了,你可以笑话我了。”

我偷偷睨了一眼张嘉元,唯一有资格嘲笑周柯宇的人当然不会这么做。他显然也被这段史无前例的告白震惊得不轻,几次张嘴都没发出半个音节,最后慌里慌张地从桌子上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

但周柯宇不接,他就站在原地,不伸手也不靠近,用最自欺欺人的方式跨过写作从长计议读作委婉拒绝的台阶,固执地等待着死刑判决的宣读。

张嘉元才不稀得好声好气哄他,周柯宇不接他就自己上手,力道重得磨出几道红痕,也不知道是在擦眼泪还是报私仇。但眼泪从来只有越擦越多,到末尾张嘉元装作不耐的样子恶狠狠地骂他别哭了丑死了,这样我只会因为可怜你答应而不是爱你才答应。

我从来没见过周柯宇这么难伺候的人,他开口前还抽了两下鼻子平复呼吸:“你不爱我也可以。”

张嘉元说:“但你不爱我不可以。”

好烂俗的欲拒还迎,好极致的来回拉扯,好不平等的条约。还不如直接快进到婚礼上要放摇滚不准说唱和电音,请牧师还是司仪,请柬要印地久天长还是百年好合。

但最要紧的应当是我不但要坐主桌首席免份子钱,这两人还得倒贴红包。

 

一段感情里更离不开对方的人是弱势,周柯宇是弱者,但他拥有让张嘉元睁着眼睛往悬崖下跳的权利。

还好悬崖下铺满鲜花,有机会再按一次暂停键,敲掉蛀牙等待重新长出,征途是星辰大海的远航在扬帆前搁浅。此前所有比喻尽数作废,暂且把相爱当作第一要务。

 

 

 

 

 

 

*《本杰明·巴顿奇事》本杰明,我们命中注定要失去所爱之人,不然我们怎么知道他们在我们的生命中究竟有多重要?

 

黑芝麻狐狐

火哥对不起哈哈哈但是这怎么黛里玉气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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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到晚气fufu
当上帝给女孩的人生设置痛苦值时...

当上帝给女孩的人生设置痛苦值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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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支棱的洋葱

【INTO1群像】第一话:大乱炖哒咩02

  话分两头,伯远带着力丸回到宿舍,一进门就见龙总黑着脸坐在客厅里,旁边小九狗腿地端着一杯茶,林墨正满脸堆笑地给龙总捶背。一看见伯远进门,龙总瞬间爆发,一大沓照片伴随着龙总的怒火就冲着伯远招呼了过去。


  伯远在龙总震怒地叱骂中弄清了事情的原委。原来伯远三人开车去医院时,因为实在着急,伯远连闯了好几个红灯。摄像头清晰地拍到了驾驶座上伯远的脸,赶上国家整顿娱乐圈,经过有心人推波助澜,这事情就这么闹上了热搜。要是尹浩宇周柯宇他们也就罢了,倒还可以用年少轻狂糊弄一下,毕竟还是小孩子。伯远素来形象正面又是稳重的大哥哥形象,一贯是最让龙总省心的一个,突然闹这么一出,龙总哪能不着急上火?杀到宿舍就准...

  话分两头,伯远带着力丸回到宿舍,一进门就见龙总黑着脸坐在客厅里,旁边小九狗腿地端着一杯茶,林墨正满脸堆笑地给龙总捶背。一看见伯远进门,龙总瞬间爆发,一大沓照片伴随着龙总的怒火就冲着伯远招呼了过去。


  伯远在龙总震怒地叱骂中弄清了事情的原委。原来伯远三人开车去医院时,因为实在着急,伯远连闯了好几个红灯。摄像头清晰地拍到了驾驶座上伯远的脸,赶上国家整顿娱乐圈,经过有心人推波助澜,这事情就这么闹上了热搜。要是尹浩宇周柯宇他们也就罢了,倒还可以用年少轻狂糊弄一下,毕竟还是小孩子。伯远素来形象正面又是稳重的大哥哥形象,一贯是最让龙总省心的一个,突然闹这么一出,龙总哪能不着急上火?杀到宿舍就准备削伯远,正主不在,无辜的林墨等人就这么填了火山口。


  龙总骂完人,大家肯定要求情。“龙总,远哥他们也是担心派派嘉元,怕出事呀。”这是正给龙总捶腿的林墨。“是啊龙总,说来要不是B栋年久失修浩宇他们就不会出事,他们不出事远哥也不会这么着急赶去医院。”这夫唱夫随的大喇叭非刘彰莫属,把龙总气个倒仰,该死的鸭子,你的意思是这都是我的错喽?

  

  小九赶紧解围,龙总现在事情的关键是怎么解决,远哥闯红灯是事出有因,和大家解释清楚说是队友出事去看望再诚恳道歉,大家应该是能理解的,事急从权啊!此提议被龙总断然拒绝,说清楚尹浩宇张嘉元住院的情况必然涉及B栋宿舍原地爆炸360度螺旋式升天的事情,那龙总肯定要挨骂。龙总挨骂和伯远挨骂,那还是伯远挨骂吧!


  伯远回来以后龙总发了一顿火,勒令众人必须想出解决办法且不可让龙总挨骂就离开了。几人聚在一起讨论。力丸非常自责,如果不是自己听不懂医生的话,刘宇和周柯宇就不会误会,伯远也不会那么着急,根本就不会摊上这无妄之灾。林墨看着力丸若有所思,突然道,“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大家帮忙看看怎么样。”


  林墨的意思是,现在伯远闯红灯违反交通规则是铁证如山,能做文章的也就是闯红灯的原因。探望病重的队友就是一个很好的理由。不过按照龙总的意思,真实的探病对象肯定不能暴露,必须换人,而这个人选力丸就非常合适。

  

  力丸腰伤不轻这大家伙儿都知道,而且这是多年积疾怪不到龙总身上。若是力丸因伤住院,伯远着急探望,情急下闯了红灯也是情有可原。众人大赞,林墨关键时刻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刘彰更是举一反三,强烈建议赞多和自己也参与这场公关。根据刘彰的推测,那些拍到伯远的监控照片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车子的后座是有人的,不过有座位挡着看不清具体是谁,想必那些幕后黑手和营销号们也不能确定后排具体是谁,否则早就爆出来了,刘宇和周柯宇的粉丝以及黑粉带来的流量肯定比伯远大啊。

  

  既然没爆出来,索性顺手借用一下,毕竟他俩和力丸的感情很深厚,担心力丸安危一路催促伯远也很是合理,也可以帮伯远分担一下火力。赞多率先响应,伯远颇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件事里赞多和刘彰纯然无辜,却要被连累一起挨骂。赞多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小宇在车子里,说是我,不骂小宇,很开心!”刘彰也说INTO1是一个团队,骂团队里的任何一个人就是在骂所有人,能尽快平息事态就好。


  众人议定后向龙总汇报,龙总也觉得这主意甚好。很快INTO1的官博就出了声明,先承认视频为真,然后解释原因,因INTO1成员力丸腰伤住院,伯远开车载赞多刘彰二人探望途中,由于过于担忧队友安危导致闯红灯,给公共安全带来危险,诚挚致歉!

  

  随后伯远三人上传手写道歉信,伯远主要是自责自己作为INTO1的副队长以及队内的大哥哥,没有以身作则约束队友们的言行,反而触犯交通规则,给弟弟们以及粉丝都带来了不好的影响,深刻反省自己。

  

  赞多和刘彰的信内容要更丰富一些,先是表示自己在车上一直催促伯远才导致闯红灯事件,对此次事件也应负有责任,给粉丝们做了不好的示范非常抱歉。接下来洋洋洒洒追忆了与力丸相遇相识相知的缘分,赞多自然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刘彰则是海花岛上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但是私人感情归私人感情,闯红灯肯定是不对的,最后再次诚挚向大家道歉。

  

  力丸这时候也有了灵感,和林墨刘彰一讨论,大笔一挥书就微博一篇,表示自己在和赞多的电话里没有说清楚,导致兄弟们以为自己病的很严重,着急赶来医院这才犯下大错,主要责任在自己,请大家不要过于责怪两个弟弟。


  龙总此次公关及时,伯远几人道歉态度又诚恳,说到底这是情有可原且伯远没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所以倒也没掀起什么大规模的diss。粉丝和龙总买的水军都在把路人的关注点往兄弟情上面引,赞多和刘彰的小作文又确实写的情真意切,于是顺理成章,#405yyds#、#赞就丸了#、#大彰脑丸#等词条纷纷上了热搜。


  “力丸×珠海力丸是真的我已经说腻了。初舞台惊鸿一面,选宿舍缘分天定,一公‘想碰力丸想和莲PK’,啊啊啊啊啊原来爱情来得这么早!”


  “楼上的姐妹,怎么我们二公的抱抱这么没有排面吗?以及三公想和力丸组队,三顺前的翻译官与零国语言拥有者的心有灵犀,他俩没一腿我就没有腿!”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不知道鸭丫是双向奔赴吧?力丸把ins头像换成小鸭头,四舍五入不就是官宣吗?我哥微信头像就是我嫂子小时候照片呢!”


  林墨在客厅里抑扬顿挫地读着微博上粉丝们的发言,直窘得刘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力丸美滋滋地躺在林墨隔间的小床上喝着伯远特制的酸梅汤,顺便逗鸭子:“AK,超级懂我,我的话,不说,AK理解。”刘彰垂头丧气地表示力丸你快别添乱了,没看见我这后院快起火了吗?


  伯远顾念着刘彰帮自己扛炮火的情谊,有心要助上一助,便对林墨道:“力丸的初舞台谁不是印象深刻啊,那又不具有特殊性。倒是某人翻墙越岭来到某人面前,结果只是来借个麦。真的吗?我不信。AK你爬的那么急,就停在林墨面前不动,难道不是逗墨墨故意引起人家注意?”


  之后伯远便絮絮叨叨些难懂的话,什么“你就算把林墨切开翻来覆去看一遍,他都是开心的”,什么“哄睡师要检测你的床”,什么“你的存在太有意义了你天生就应该干这行”,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客厅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刘彰递了个感激+赞赏的眼神给伯远,伯远回了个眼神:都是哥应该做的。


  林墨闹了个大红脸,钻进自己的小隔间里表示要睡觉了,不理刘彰。要不怎么说力丸是人间扫弟机呢,贴心大哥哥人设稳得一批,很淡定地声明自己腰伤复发爬不起来,今晚必须在林墨的隔间里凑合一下,只好委屈林墨去刘彰的房间住了。

  

  说话间小九从客厅经过,伯远大声嘱咐小九去给派派整理东西,干脆就在派派那里住好了!小九一看伯远眼色直往林墨刘彰那里飘,立马就明白了,大声答应着伯远,表示派派的东西特别多,自己很忙,这几天都要住在派派那里,绝对不会回房间的!


  林墨表示自己还能去住力丸的房间,力丸更加淡定:刘宇把自己的一大堆东西搬到力丸房间里,还没来得及收拾就被一通电话喊进了医院,现在那小房间堆的满满当当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而且两张床上还放着十几件精致华丽的汉服,除了刘宇大家还真打理不好,那一件都几万十几万谁敢乱动?林墨真要去也行,但是现在屋子里乱的和刚刚挨过轰炸的阿富汗似的,连打地铺都不可能。


  刘彰:好兄弟们,这情分我记下了,果然团内公开是有好处的!


  小九正在房间里归置派派的东西呢,就接到刘宇的电话,让收拾几件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送到医院。小九赶紧打开派派的衣柜翻衣服,又喊赞多帮忙。米卡说自己也想帮忙,让赞多去收拾刘宇的衣服,自己去给周柯宇张嘉元收拾。赞多也没在意,便直往力丸的小屋子去了。


  lp的东西是真的多啊!赞多看着那堆成小山一样的快递感叹。不大的屋子满地都是纸盒子,多亏赞多是街舞世界冠军肢体灵活,左闪右躲一顿乾坤大挪移才算安全到达衣柜那里,这要换个人来绝对要摔个大马趴。赞多一边膜拜lp旺盛的购物欲一边拿起衣服往箱子里塞。


  那边米卡也收拾的差不多了,三人把东西收到一个箱子里,伯远已经叫好了车,小九正在戴帽子口罩准备出发。赞多在和伯远撒娇要一起去医院看lp和兄弟,被伯远委婉地拒绝了。“不可以哦Santa,我们几个现在都属于风口浪尖上的人物,龙总特别交待我们这几天要呆在宿舍,非必要情况都不要出门了,免得被黑粉抓住把柄。”

  

  米卡更是直接给出会心一击:“刘宇,电话Nine,送东西,not Santa.”赞多气绝,力丸看了米卡一眼,突然说:“天气批?”“Yeah!”米卡兴奋地和力丸击掌,都是被赞多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的恋爱酸臭味迫害过的难兄难弟啊!

不系蝴蝶

不将就.18

26.


在短暂的寒暄几句后,我们一行人上了楼。林媛媛性格开朗跳脱,和顾顾很像。但她的关注点只短暂的在胡宇桐身上停留片刻便转移到我身上,对我的喜爱几乎毫不掩饰。在得知我和胡宇桐结婚后,她看向胡宇桐的神色甚至多了几分羡慕嫉妒。


“老胡原来你婚都结了啊。”

“这么可爱的omega你就不考虑三年抱俩,要我早冲了。你是不是不行啊。”


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胡宇桐看我一眼,警告道“林媛媛你话太多了。”


顾顾帮腔道“林姐,小熊才19岁。”


顾顾不说我的年龄还好,一说林媛媛整个就炸开了锅 眼神略有些鄙夷的看着胡宇桐“才19岁,老胡你还是人吗?”她狠狠道“老牛吃嫩草。”转...

26.


在短暂的寒暄几句后,我们一行人上了楼。林媛媛性格开朗跳脱,和顾顾很像。但她的关注点只短暂的在胡宇桐身上停留片刻便转移到我身上,对我的喜爱几乎毫不掩饰。在得知我和胡宇桐结婚后,她看向胡宇桐的神色甚至多了几分羡慕嫉妒。


“老胡原来你婚都结了啊。”

“这么可爱的omega你就不考虑三年抱俩,要我早冲了。你是不是不行啊。”


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胡宇桐看我一眼,警告道“林媛媛你话太多了。”


顾顾帮腔道“林姐,小熊才19岁。”


顾顾不说我的年龄还好,一说林媛媛整个就炸开了锅 眼神略有些鄙夷的看着胡宇桐“才19岁,老胡你还是人吗?”她狠狠道“老牛吃嫩草。”转头看向我时又变回一副温柔面孔,细声说“小熊,姐姐也是alpha,以后如果在他那里受委屈就来找姐姐,姐姐来疼你好不好。”


胡宇桐一副很无语的表情跟我说“她就是这样,看见漂亮男孩走不动道,你别搭理她。”


我悄悄凑近他耳边“媛媛姐之前也这么跳脱嘛?”


“她一直这样,招人烦。”胡宇桐嘴巴嫌弃的厉害,但我却能清楚的看出老友再相逢他是极开心的。


林媛媛的接风宴结束时她却没有跟顾顾离开,而是单独的和胡宇桐在一旁说些什么。张嘉元泰乐八卦的凑上来问东问西,我只简略的说是前乐队队友。他俩见问不出什么意兴阑珊的溜去双排。

两人再出来时林媛媛的眼眶通红,妆也跟着花掉了一些,眼线晕着眼尾漆黑一片。胡宇桐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两人久违的拥抱了一下。


回家时胡宇桐明显兴致缺缺,一个人把自己扣着闷在阳台发呆,手边放着几罐冰箱里的啤酒。

他靠着栏杆不知在想些什么,远处的房屋鳞次栉比的聚集在一起像一片展开的高低不平的布铺上去,夏末的风吹在人身上热乎乎的,空气里有些闷热的味道。


我感觉到他像在下潜,因为林媛媛的到来再次被拽入回忆的洪流。大人们总是可以把大话说得跟真的一样,说不喜欢,说忘掉了、过去了、不在意了,把伤疤藏在心里却又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悄悄舔舐伤口。


我心里涩涩的像是被一片积雨云压着,拿起一罐地上的啤酒拉开拉环,走到胡宇桐身旁“我希望你能把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分享给我,而不是自己一个人憋着。”


他喝了口酒,目光灼灼的看向前方,说“媛媛跟我道歉了。


“她说她当时不应该那么倔,应该回去跟叔叔把话说明白,不然也不会把他气的生病,导致我们乐队解散,一群人闹得现在这个下场。”


“你知道不是她的错,对嘛。”


“对。”他轻声道“我一直都清楚。”胡宇桐瞧我一眼“你知道为什么我每个周天都不在吗?”


“为什么?”


“其实我在的。”他说“在地下室练鼓而已。”


“我小时候一开始学的是小提琴,后来发现更喜欢的是打鼓。”他回忆道“记得在决定学架子鼓的前一晚我和爸爸一起走着,在路过一座教堂时突然被塞了一本唱诗的册子上面第一首歌叫《大改变》。第二天我去学了架子鼓,开始打鼓的那天,我感觉整个人生都明亮起来,人生也随之大改变。因此我也一直坚信我是被音乐被鼓选择的。”

“后来乐队刚组建的时候,我对着空气不停练鼓就是为了保证让自己每一次都一模一样。”他的话语在回忆中多了几分苦涩“我一直以为足够热爱就可以胜过一切,但后来我发现根本不是,太多的东西在外部扯着你,扯着我们大家。”

“我对自己的一个目标就是任何事情必须做好。那段时间我一直在自我怀疑,是不是还是我不够好我不够行,如果当时乐队可以更火更有人气,媛媛的父母是不是就不会逼她离开,乐队也不会分崩离析。”


胡宇桐表情忧伤,眼眶微微湿润却固执的不肯眨眼,见我注意到他背过身去强扯一个笑容,解释道“太热了。”


他在时间的流逝中再次向着目标的地方伸出双手,仿佛可以再次接近那遥远的地方,可终究失之毫米差之千里。

我一时间哑然,心中无数话语在翻滚蒸腾“我知道的。”我怔怔的看着他,说“我知道你的伤感不是因为这些人已经离开了你现在的生活环境,而是说他们离开了以后,我们永远都回不到那个时间点里去发生那些事情。”


“胡宇桐。”我喊他名字“你知道嘛,这很奇怪。有很多次我都可以切身实际的感受到你的痛楚,包括现在。我之前一直想不明白,明明我们可以说是完全毫不相干的两个人。”

“但是现在我听到你的这些话,我已经可以确定我的答案。因为我是爱你的,所以我连你的痛楚也会一并相爱。我想告诉你,不管怎么样起码我可以保证,我会一直在。”


“我会陪着你,陪你走出来。”


“我也会等你。”我说“毕竟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一直在一起。”



天空被夕阳浸透般的赤红,好似是在庆祝新生。在一片蔚蓝色的天际线下,一架飞机轰鸣着从我们头上飞过。

他看着我,很轻的笑了一下,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喉结上下滚动着“怎么总是让你在开导我,明明我才是哥哥。”


我摇摇头。


“田鸿杰。”他把啤酒罐放在桌子上看着我,微风把他头发带的飞起,整个人肆意又张扬。


“其实我不是一个特别有安全感的人,我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包括你。”他说“你既然跟了哥,说了爱我,那哥以后就不会让你受委屈。”


“好,你说的。”


“我不反悔。”


我趴在栏杆上和胡宇桐肩并肩的看向远方,夕阳缓步下垂慢慢悠悠的荡下去,余晖把整片天空的云打成金紫色,我侧头去看胡宇桐而他正巧也看向我,相视一笑中,我似乎找到了我想要的。


如果我们的故事是一本书的话,那么今天这页我一定要插上书签,写上批注。就写,今天是小熊最开心的一天。

















快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