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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淡强卝势落魄大佬攻&财迷心机女装主播受

席征&辛荣

3.2k+

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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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荣美滋滋的看着银卝行卡里新增的一笔进账。

他个十百千万的数了好几遍，心想，照这个速度下去不到年底他便能攒够钱了。想到用不了多久就能和过去彻底说再见，开始新的篇章，他心情愉悦，哼着歌出门，打算去好好犒劳自己一顿。

七月份的A市热的如同蒸笼，动一动便是一身的汗。

辛荣去了常去的一家基公煲，要了个大份，又额外杂七杂八加了很多料，等打包的时间百无聊赖的往外看。

此时是上午十点多，还没到饭点，外面人并不多。是以他没有阻隔的看到街对面一家咖啡厅里席征正对对面人说着什么，对面的男人一脸不耐的频频看手表，终于将手中的文件随手扔回桌上，起身便走。席征跟着站起身，试图挽留，那男人却趾高气扬，满面不屑。席征表情未变，还不放弃仍在对着那男人背影说着什么，终究是无果。

他看席征垂着眼，平静的去收桌上的资料，半晌才转过头笑吟吟地催促道：“老板！我的餐好了没？”

……

他今天刚刚19岁，可十多年的挣扎生存使得他被卝迫过早成熟，早已磨掉了他身上属于这个年纪的好奇心和毫无意义的善良。

他对席征这个人并没有兴趣。他是什么人，正在经历什么，将要做些什么，他统统不在意。他只知道目前和这个人一起直播，收入会增加超过一倍，这就够了。

所以在当天下午六点多他出来mǎi家里已被他清空的方便面，再次看到席征时，他也没当回事。哪怕当时他有一瞬间的惊讶——因为席征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快递小哥。可他也确确实实看到席征骑着辆小电车，后座上清清楚楚印着“媛媛huā店”，别别扭扭的招摇而过。

晚上直播间有几个观众问他【心心，你室友呢？还没下班呢？】

他照例笑眯眯地回答“嗯，他工作比较忙，下班比较晚啦~今天我给你们跳舞好嘛~”，可心里却浮现出席征一双长卝tuǐ憋憋屈屈窝在小电车上，为生活奔波的情景。

说说笑笑混完了直播时长，辛荣今天早早就洗澡上卝床睡觉了。睡到半夜被niào憋醒，他迷迷糊糊爬起来上厕所。

客厅灯火通明，席征一身酒气正站于玄关处边扯着领带边换鞋，空气里隐约混杂了女人的香水味。

并非那种劣质香精的味道，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之前他签约公卝司某头部主播女神用的就是这款香水，好像是什么西普调香，叫什么“午夜飞行”。

他无意中瞥了一眼时间——凌晨两点四十五。

本来睡眠质量就不怎么好的辛荣回到床卝上翻来覆去无fǎ入眠，“他卝mā卝的”他烦躁的骂了一句，又翻了个身，想来想去，终于还是做了个决定。

翌曰，上午十点。

席征打开门正对上拿着个计算机按来按去的辛荣。他也没在意，正打算去洗漱，没想到被辛荣叫住，神秘兮兮：“诶，等一下，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见他头也不回，辛荣干脆直接道：“我给你转了2000块钱过去。”

这下席征终于站住，眼里带了点疑惑看他，一副“你又要搞什么幺蛾子”的表情看他。

“算作是你陪我直播的报酬，不用谢我！”他说的理直气壮，仿佛品德高尚的慈善家似的。决口不提按照开始时约好的比例分成，他光生曰那天就该给席征分5000。

席征看了他一眼，没当回事，只点了个头，刚转身要走，就听辛荣又说：“虽然你这人他卝mā不怎么样，爱好也比较变卝态。但是吧，同是天涯沦落人，活的都不容易，我懂的。”

许是说完看对方一头雾水、毫无反应的样子，辛荣了然的笑笑：“席哥，都是成年人了，这事我也理解。但是吧你这每天晚上都……哈哈是吧，还是要注意身卝体啊。”

他断定用得起那款香水的女人自身得有些资本，非富即贵，而这样的女人自然不可能找一个跟人合租、事业受挫、兼卝职送快递的男人，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

——席征在做陪富卝婆开心的职业，也就是牛郎。

既然这样，两边都是交易，那自己为什么不能再争取一下呢？退一万步来讲，万一席征身卝体垮了，还怎么陪他直播呀！

辛荣看席征眯起眼睛看他，眼神晦暗难明，以为他还是不懂，心想自己果然不适合这种弯弯绕绕的说话方式，于是笑嘻嘻的挑明道：“诶呀，席哥。就是，我也可以给你钱呀，我可比那些女人好伺候多了，也不会占你便宜。你考虑一下多分些时间给我嘛，就不要搞什么实践和直播等价交换了！”

席征听他说的已有些猜测，但还是不太相信，直到他口无遮拦的直接挑明。

好久没有人这样胆大妄为的当面揣测评判过他了，还如此不堪。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想笑，可勾唇却是一声冷笑，带着十足的危险。

他昨天本是去庆祝陈彦huā店开业的，几个朋友约好了晚上聚一下。

陈彦人缘本就不错，捧场的朋友不少，开业第一天人手严重不足，连他本人都qīn自上阵去送朋友提前预定的huā篮，只留许媛看店。席征自然也被拉了壮丁。

晚上聚餐氛围热烈，吃完饭又去唱歌，唱到午夜仍意犹未尽，几人又转战酒吧。

酒吧半夜正是最嗨的时候，群卝魔乱舞吵吵嚷嚷。席征模糊的记得似乎期间有女人挤在他身边扭卝动，却早已记不清那女人的脸。

眼前辛荣一脸期待和信心满满的等他回答。

席征却却答非所问：“今天下午留一个半小时给我，我们好好谈谈。”

辛荣虽然觉得这个时间长度有些耳熟，却还是连连点头“可以可以！”

……

（评论区）

【未完待续】

ai发电已更新全直播间都以为我们在一起（8）

另外，彩蛋还是下章节选哈。

因为习惯了把要写的全放在正文里，以后也会向别的太太学习，把不同视角或者心理活动之类的放进彩蛋啦~

喜欢的话点点赞，送送票子吧！谢谢大家！

冰啤酒遇上冰汽水

1.23李玉生日快乐！！！

大冬天写夏天，我任性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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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子外壁上凝结的水汽，在经手触碰后滚落，杯内泛着的气泡悠悠上升，在到达液面时破开，来展示着这炎炎夏日里的清凉。

沙滩被太阳照的泛光，放眼望去——全是人。

简隋英手肘搭在桌子上，歪头撑着，心中腹诽：“也不知道非得往这人多的地方挤个什么劲儿。”

他向来对在海浪轻拍的沙滩上前凸后翘的女生没多大兴趣，倒是有几个长的还算不错的小男生。

但是吧……

在和不少人扫来的目光对上后，简隋英便挪了视线看向身旁的李玉。

刻意扭开的头，被遮阳伞削弱过后的阳光落在他脸上，适当的明暗和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衬得这清秀面容更立体了些，明显的下颌线，颈部线条向下隐没在T恤的领口里，甚至是感受到自己的视线下意识紧绷又放松的肌肉……

简隋英不禁心中感叹：“啧，怎么就那么合我胃口呢？”

随即想着“偷瞄过来的那些人尽管看吧，谁叫我长得出类拔萃边上还坐了个这么让人赏心悦目的人儿呢。”

虽然作为这片沙滩上为数不多的没穿泳装的人，但也不影响享受这海滩时光嘛。想着简隋英就懒懒的伸了个懒腰，肢体舒展带动半敞的领口更开了些。他手臂越过半个桌子拿起那杯冒着泡的冰汽水，把杯子贴在了李玉的侧脸上。

李玉被冰的缩了下，向外侧了身躲开杯子，扫回来的事情带着微怒：“你干嘛？”

“看你半天没动，这不提醒你一下再不喝该不凉了，”简隋英目的达成似的勾唇一笑，“看什么呢，小李子？”

李玉紧怕碰着简隋英手似的，伸手捏着杯沿把被子从他手里提溜出去，叼着吸管含糊的说了句：“看海。”

喝汽水时滚动的喉结让简隋英觉得太阳好像又足了不少，清了清嗓子，拿起一旁的冰啤酒喝了一口才觉得勉强压下了那股燥热。

没一会两个杯子再一次回到了桌上，李玉又又又一次在简隋英的注视下扭头看像远方的真“人海”。

“啧。”简隋英有些不悦的抿了抿唇，心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媳妇跟那边呢。”思索半晌，他伸出长腿把李玉在桌下的小腿勾了过来。

李玉愣了愣下意识想把腿往出抽。

这简大少哪儿能让人就这么跑了呀？传出去还不够丢人的，当即就两条腿交叠把人小腿一锁动弹不得。

“你……”李玉瞪了简隋英一眼，下意识扫向四周，当然，其中不乏偷偷向过看来的视线，清晰可见他脸颊肌肉微动，咬着牙道，“松开。”说着就又动了动。

“小李子，别乱动，小心别人瞅着。”简隋英说着又夹紧了些，看着李玉这小反应，心里甭提多愉悦。简直了，怎么看怎么对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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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英，这里！”

简隋英拿手搭在额头上挡着刺目的阳光，远远望见遮阳伞下那人高挺的身材。李玉还是那么好看，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认出来。

“怎么跑这来了？人这么多。”他走到伞下面，抬手蹭了蹭颈侧的汗，脸让太阳晒得发烫。

“你先坐下。”李玉按着简隋英的肩，让他坐在了椅子上，然后在他有点疑惑的目光下，自己又跑到桌子另一边坐下，把一杯冰啤酒推到简隋英面前，而他的手边是一杯冰汽水。

李玉身体向简隋英那边倾过来，试探着问道：“还记得这里吗？”

简隋英一时还真没反应过来，挑着眉，有点疑惑地挪开视线，扫向全是人的海面。阳光还是那么明媚，海风吹过来，柔和的拂过脸庞，带着大海独特的气味，过了半晌算是想起来了。

“哟，我说你怎么往这跑呢？”简隋英笑了笑，抬手解开了衬衫的上两个扣子，微微露出锁骨，手越过半个桌子，拿起汽水杯贴了贴李玉的脸，“回忆甜蜜时刻来了。”

李玉这次没有被躲开，杯子也没有从简隋英手里被拿走。而是手直接握在简隋英的手腕上，就着喝了一口汽水。

两人相交的视线里都是深情，瞳孔中除彼此之外再无别人。

半晌李玉开口道：“隋英，我爱你。”

“怎么突然这么肉麻？”简隋英笑着。

李玉满脸认真：“我说真的。”

简隋英顿了顿，和李玉对视一会，点点头：“我知道。”

“我都知道。”简隋英刚想伸腿过去，重复当年的动作，却让李玉先了一步，小腿让李玉两条腿夹着。试着动了动李玉就加重了力气，还真是一点都动不了。简隋英用一种“哎呦喂，让你识破了”的眼神看了看李玉，随后无奈地放松腿让人夹着了，拿起杯子看向远处喝了口酒，冰凉的啤酒顺着喉管滚下去，带去了燥热。

“简哥，看什么呢？”

简隋英伸出手与李玉交握，对戒上反着低调而不奢华的光。

“看海啊。”他说。

Ｏ(≧▽≦)Ｏ 

C1.

一体青白的宅院坐落在黄泉山腰，银质的清辉掠过果绿色的薄雾，斜斜地打在朱红的牌匾上，角落里密密的蜘蛛网折射出淡淡的白光。

晴府。

我从左后方的院墙翻进去，一边轻身踏着屋檐寻找书房所在，一边惊异于晴府的防卫松懈如此。

其实晴府的书房并不难找。偌大的院落，也只有那一间屋子亮着，烛火透过泛黄的窗纸，隐隐约约映出单薄的身影。

我紧了紧身上的黑披风，轻手轻脚地掀起一小片黑瓦，昏黄的光晕成一小块莹润的影子。

后来我想，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大楚第一女相，舒晴。

从有记忆起，我就知道我是为了这个人存在。那个坐在澄黄宝座上的女人告诉我，我应该杀了她。

混沌的烛火里，映出她精致的眉，宁静的眸，嘴角微弯，火红的四重纱衣上用金银丝线绣着华丽且繁复的花纹，她伏在案上，右手执笔，一个又一个娟秀的字体落在薄薄的竹简上。

我曾见过许多称得上倾国倾城的美人，此刻却仍是有些看呆。舒晴的眉眼其实算不得出众，但偏偏组合在一起就有了种难以言说的魅力，给人绝色的错觉。我想起暗阁里的那些女孩，样貌都平常，或多或少都有这种气质存在，但，都没舒晴来得强烈。

“来都来了，不下来喝杯茶吗？”清冷而略显低沉的声音响起，舒晴毫无预兆地抬起头，一水黑亮的眸直对上我的眼睛。

我脚下一滑，差点跌下去，没想到武功尽失后的舒晴竟然还能察觉到我的存在，真不是一般的女人。我撇撇嘴，书房虚掩着的门已经半开，能听见里面瓷器碰撞、冲水泡茶的声音。我把瓦片放回原位，从房檐上下来，推开门，走了进去。

“放心，整座宅院都没有守卫。”

我循声望去，舒晴正坐在小圆桌前，未绾的长发垂至腰间，神色说得上淡漠。她的眸是墨色，却跳动着星星一样的光芒，那光芒又不知落向哪里。

“你可愿意，听我说件往事。”她朱唇轻启，清冷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C2.

十五年前，京都朱雀街的一条小巷里，开着大楚唯一一家骨头当铺。那里不收金银珠宝、不收奇珍异兽，只收天下骨头，而凡是被店主人收下骨头的人，都会得到一次满足心愿的机会。

“那一年，我带着九尾妖狐的尾骨去了那家当铺。”

十五年前，舒晴还未入朝为官，年方二八却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新月圣女，一手巫毒之术纵横武林。

“江湖之人皆道我断情绝爱、心狠手辣，视我为女魔头，只有他，不这么想。”是了，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像时下武林最热的话本子洒的狗血，舒晴爱上了她遇见的第一个不觉得她坏的男人，清风城的少城主苏谌。即使，一年后的苏谌已经垂死。

十六岁的舒晴自然不忍爱人死去，于是她拼着武功尽失夺了九尾妖狐的尾骨去骨头当铺，以求白骨夫人救苏谌一命。

“我没想到，她会拒绝我。”舒晴闭上眼，与那一年她被白骨夫人丢出当铺时绝望的神情一模一样，她倒在白底红字的锦旗下面，雨一点一点打在散落的发丝间，有什么东西似乎破碎了。

苏谌用生息草吊着命，至多还有三个月，所以舒晴并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思考为什么白骨夫人会拒绝她送上门来的九尾妖狐尾骨，毕竟此尾骨的珍稀程度堪比当年景王用一座城池所求的七色鹿骨，以此求得白骨夫人救了身中碧磷蛇毒的景王妃一命。没了白骨夫人这条路，又失了一身武功，舒晴迫不得已选了另一条路，幸好又不幸，有这另一条路。

“大楚直属女皇的机构暗阁，如同国家背后的手，替女皇完成各种各样见不得光的命令。她需要我，需要我的巫毒之术，一直以来我都没有答应，但那一次，我答应了她。”

暗阁等级森严，几乎所有人都要从最底层一步步爬上来，过刀尖舔血的生活，踩着累累白骨，身上的伤痕一个比一个深，但舒晴是个例外。

“她让我直接成为了暗阁之主，给了我最大的权力，同时也是最严密的监视。”舒晴微偏着脑袋，眼神有些迷离，我注意到她杯里的几片漂浮着的茶叶末，隐隐有酒香弥漫。“不过那也没什么，至少她给了我神曦花，让我救活了阿谌。”她的神色在说到阿谌的时候温柔了十分之一秒，但随即又有一抹极淡的沉痛从眼睛里划过。素手擎着茶杯一饮而尽，嘴角沾着些许的叶末，她毫不在意地一把抹去，朦胧的眼眸里盛满了沉醉的温柔。

苏谌醒来后，身体一直在好转，连之前留下的暗伤也一并痊愈，若说有什么美中不足，不过是他忘记了舒晴。

舒晴和女皇定下的约定是女皇给她神曦花救苏谌，而她则为女皇在暗阁做事，十年，以及这十年不见苏谌。

她应下这个约定，白纸黑字的契约，由不得她有半丝反悔。

C3.

舒晴入暗阁的第二年，遇见了叶询。

叶询，隶属暗阁分部天域二级杀手，善剑。

舒晴翻阅着下属呈上来的资料，脑海里浮现出某个瘦弱的身影，没什么表情的脸庞，眼眸里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和记忆里的那个吊儿郎当的青衫少年缓缓重合。

尽管性格、气质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她又不得不承认，叶询有一张像极了苏谌的脸。

“把叶询调回总部来，三天后，让他来见我。”冷冷的烛火在漆黑的夜色里摇曳。

“我想见见苏谌，哪怕只是一张相似的脸，也是好的。但也只是相似而已。”

暗阁的规矩是同等级的杀手接同等级的任务，而身为暗阁之主的舒晴，说是暗阁之主，还不是等级再高些的杀手罢了。

那是她入暗阁的第四年，两年间，叶询的每次任务她都会跟着，有时远远看他杀人时剑刃泛起的白月光，有时趁手替他解决几个漏网之鱼，更多的时候，她路过暗阁的训练场，指点两句他的剑法，听他与苏谌极其相似又格外冷漠的声音——“是，阁主。”

那一年，女皇给她的命令是毒杀三皇女。

三皇女楚曦，下一任女皇的继承人，而女皇下这样的命令，原因不外乎两个，一是楚曦已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能力，二是她意图谋反。但无论是哪个原因，她的任务仅仅就是杀了她，至于为什么，她没必要探究。

“但我没想到，那一晚，叶询会在楚曦的宫殿。”杯里的酒又见底，舒晴的发落在桌上，眼眸渐渐清明起来。

楚曦的沉云殿是整座皇宫里赏月最好的地方，殿前的青石阶冰冷得异常，却不妨碍庭院里的梅花不管不顾的怒放，洁白的雪落在娇艳的花瓣上，像破碎的琉璃。

“那一夜沉云殿灯火通明，为得庆祝三皇女十九岁的生辰。我易容成宫女混进去，毫无障碍地在楚曦的酒杯里下毒，千惊羽，只有见到日光才会发作的一种毒。我下完毒之后就溜了出来，却遇见了叶询。”

那一夜，月光明媚得过分，银质的清辉穿透厚重的云层，变成道道尘埃翻滚的光柱斜斜地打在地上。

叶询，执着一柄剑，象牙白的长衫在夜风里翩跹。

穿着一身宫装的舒晴站在青石阶上，赤裸的脚踝上绑着苏谌送给她的一串铃铛。她远远地盯着叶询指向她的剑刃，多年只在睡梦中弯起的嘴角此刻笑容大绽，“怎么，要背叛暗阁？”她挑眉，惯常清冷的声音里多了丝妖媚，还有…对于自不量力的嘲讽。

叶询不答话，却是定定地看着一步步走向自己的舒晴，梳着整齐的发髻，穿着一丝不苟的宫装，却是赤裸双脚，有些年代的铃铛绑在脚踝上叮叮作响。

“我知道，是女皇派他过来杀我的，三皇女身死，到底需要替死鬼，而我，又恰好知道太多了。”舒晴抬眼瞧了瞧我，眼眸沉暗，我被盯得难受，终于站起身，却不知道又能做些什么。

斑斓的夜色里，刀光剑影，红袖翩跹，白衣与红影交织成滴血的童话。

舒晴生受了叶询一剑，袖里沾毒的透骨针已甩了出去，趁着叶询昏迷倒地，舒晴才捂着伤从皇宫里跑出来。

或许真是因为那张像极了苏谌的脸，杀人从不留活口的舒晴用透骨钉对付叶询时却偏了心口三分。

“那时我想，不杀他算看在那张脸的份上，至于他能不能活，就看他自己了。”

C4.

舒晴从皇宫里跑出去不久就倒在了半路上，醒来却是在白骨夫人的骨头当铺里。

“皇榜正在通缉你，我看伤养好之前，你还是待在我的骨头当铺里吧。”这是舒晴刚醒时，白骨夫人就对她讲的话。

叶询的那一剑其实刺得狠，若不是她躲得快，命中的就该是她的心脉。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舒晴总算是能下床行走，只是事情一想多了，心口还是会疼。

伤再好些时，她还不能出门露面，白骨夫人见她实在无事，就把平日里打理铺子的活交给了她。

“若有客上门，就先接下，一切等我回来再说。”白骨夫人似乎笃定她会答应，只是留了张竹简就走了。

“白骨夫人是个有故事的女人，也心善，只是我怎么也搞不明白为什么当初她不肯救苏谌。那次她离开了有大半年，我也在骨头当铺里待了有大半年。”

白骨夫人走了三个月后，苏谌竟然造访了骨头当铺，以一副九尾妖狐的尾骨，求一枚碧朱丹救他夫人。

“他的夫人，寒叶城城主的嫡女，宁柔。我早该想到的，他忘了我，合该爱上别人。但他不该，不该，那是我为他杀得的骨头！”

舒晴蒙着面纱见了四年后的苏谌，不复年少的轻狂模样，眉目间多了几分责任与担当，以及谈到宁柔时眼底的柔情和悲切。

“到底，我还是给了他碧朱丹，那是我早年炼制的丹药，如今还剩了一枚。给了他，我也收了那副尾骨。”

九尾妖狐的尾骨，历来被誉为大补之物，不仅因是九尾妖狐所有功力的精华所在，那里面还隐藏着凡人入妖的秘密。

“我最爱的人背叛了我，我不甘心又无法，但那个坐在龙椅上心狠手辣的女人，敢背后捅我刀子，总有一天我会叫她生不如死。”

二十岁，舒晴失去武功已经四年，重练已无可能，而仅凭巫毒之术想要报仇，是绝不够的。

“所以我选择了塑妖身。”桌上的酒壶已空了，舒晴从桌下又拿出一坛酒来，两颊飞上两抹红晕，眼眸却越发明亮。

我不动声色地后退，手渐渐扶上腰间的剑柄，“那么你现在？”

她抬眼看我，“自然是凡身。”

炼丹池熊熊烈焰，硕大的妖骨在其中发着幽蓝的光，舒晴站在池边，想起若干年前在清风湖边的假山上，苏谌把玩着她垂下的发丝，一脸嬉笑，她坐在假山边，托着腮看湖里的倒影，柳絮纷飞，桃花满枝。

“舒晴，来年这个时候，你就嫁给我吧，或者，我娶你。”

过往仍历历在目，本以为早该模糊的记忆却变得越发清晰。

她没等到他们的大婚之夜，却等来了他病重的消息。

“没关系，我会救你。”她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清风城，此后四年，再没相见。

焰燃烧得越发烈，透着火光她仿佛看见白天那个成熟许多的苏谌，背着九尾妖狐的尾骨，低声下气地求她，请救救我的夫人。声音清冷，却仿佛凝成一柄最利的剑，贯穿她的喉咙。

连一句“我不想”都说不出口。

连一句“你还记得我吗”都说不出口。

连一句“你说你要娶我为什么你娶了别人”都说不出口。

所有过往都在今夜湮灭，所有爱恨都在今夜了结。重生的舒晴，只为复仇而活。

她想着，纵身一跃。

C5.

逆天改命，是要付出代价的。

舒晴塑了妖身，拥有无上妖力，却只剩下十年寿命。十年之后，一朝红颜就会化为枯骨，灰飞烟灭。

“塑了妖身后，我易容又改换姓名进了暗阁。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快遇见叶询。”

刚入暗阁的舒晴自然从最低等的下人做起，每天劈柴打水，是必不可少的任务。那时已经入冬，傍晚的风吹得刺骨，她打碎了一盏琉璃灯被罚打满十缸水，外加不许吃晚饭。这本没什么要紧，新来的人若不犯点过错倒是叫顶上的人怀疑。

那天舒晴打着水路过长街时，遇见了叶询。

彼时他还是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她却已经缩骨四寸、自毁容颜成了暗阁的下人。

“你是哪个分部的小姑娘？”骨节分明的手提过她手里的水桶，叶询弯下腰，清冷的声音变得柔软许多。

舒晴低头不语，按讲她该拘谨地回话才对，但面对叶询，她却不想。

或许是因为那张像极了苏谌的脸。

她惊觉，这个理由在她心里念叨了千百遍，四年前如此，四年后也如此，她逃避了这么久，却从来没想过，她对叶询，也许不仅仅只是那张脸。

待舒晴回过神来，叶询已走了很远，手里毫不费力地提着满桶的水，方向也正是她所在的分部方向。

“我以为也只是一面之缘，谁想到第二天他就成了我的师父。”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她在暗阁的那三年，每次出任务，舒晴都会远远地看着叶询。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四年前是她跟着他，四年后是他带着她。

叶询真把她当成徒弟对待，白天督促她练功，晚上带昏昏欲睡的她巡夜，出任务时会告诉她一些做杀手的要点。更多的空闲时光，叶询会与她一起舞剑，会禁不住她的央求弹琴给她听。

阳光和煦，微风乍起，不大的庭院里桃瓣落了一地，舒晴靠在廊柱上，嘴边叼着刚摘的柳叶，微眯起眼，打着哈哈。现在是叶询每天雷打不动的练剑时间，他伫立在庭院中央，右手握着寒光凛冽的长剑，行云流水般地舞动，即使是凌厉的招式也具有欣赏的美感。

“师父啊，你为什么要当杀手呢？”趁着他练完一套招式的间隙，她故作随意地开口询问。

叶询抬眼瞧了瞧叼着柳叶片一脸嬉笑的舒晴，眼眸里似乎翻滚起什么，“四年前，有个姑娘，她在这里。”

“唔，是师娘吗？”她抬起头，清澈的眼眸里是一览无余的天真。

叶询却是停住了动作，嘴角若有若无地上扬，本清冷的声音里多了丝不易察觉的悲切，“如果…就是了。”他的声音很低，低到舒晴以为他只是叹了口气。

“那段生活简直就回到了五年前我和苏谌在一起的日子，无忧无虑很快乐，有时候我真想忘记一切就这样过下去好了，可每到深夜，妖力反噬的痛苦总会逼得我想着过往，血液就变得冷了。”

“你，是不是爱过叶询？”我忍不住询问，舒晴却像坏掉的木偶，声音一下子隐没下去，她神情呆楞着，片刻以后却有泪水滑落。

“你不懂。”她幽幽地开口，“我还没有开始报仇，女皇就找到了我。”

富丽堂皇的大殿上，女皇高高在上，身前站着她的师父叶询，而她，被枷锁束缚着匍匐在地上。

叶询清冷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上回响。

“陛下，经查明，暗阁五级弟子言若为前暗阁之主舒晴，为杀害三皇女主谋。按大楚律令，故意杀人者，当斩。而据臣下观察，此女已修得妖身，凡刃不可伤，遂臣下认为此妖女该交由镇妖台处理。”

言语之间是容易察觉的冷漠，沉重的枷锁压在她的身上，都不及叶询的话来得伤人。不觉捏起的拳头渐渐攥紧，纤长的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

幽蓝的光晕笼罩周身，光芒渐渐强盛起来，她的眼睛瞪得骤大，诡异的血红在眼底开出一朵花来。体内的妖力叫嚣着翻腾，一直以来被压制住的那缕命息几乎在刹那就夺走了她身体的控制权。

“我没想到，那副妖骨里居然封印着那只死去的九尾妖狐的一缕命魂，而我塑了妖身后它一直潜藏在我的身体里，随时打算夺取我的身体。一直以来，我不敢使用妖力也是因此。但那天，我情绪失控却让它有了可乘之机。”

虚幻的九条尾巴在幽蓝光芒里摇动，她的眼睛完全被血色充斥，双手长出绒毛，指甲变成尖锐的爪子，舒晴已完全化成了妖的形态。

“来人，拿下这妖物！”女皇尖锐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两旁边埋伏已久的除妖师纷纷开始做法，一个接一个的缚妖索朝她扔过来，而以她为中心的直径三米处，一个怪异的红色阵法在缓缓成型。

轻蔑的笑容还挂在嘴角，舒晴毫不避讳地冲前方长啸一声，九条尾巴不客气地扫向四周围的除妖师。

“咚——”古老而悠远的钟声响起，她的尾巴触碰到红光壁上，又狠狠地反弹回来。一水白的毛发糊掉一片，滋啦滋啦地响，钻心的痛楚。

大脑没来由地传来阵阵眩晕感，她几乎就要倒下去，无力再抵挡一道又一道的缚妖索。不甘地向不知名的方向怒吼，她眼底的血色渐渐退却，视线却变得模糊。

恍然之中，似乎有一隅白色闯入眼眸。

像极了，苏谌。

“阿谌。”

“舒晴，来年这个时候，你就嫁给我吧，或者，我娶你。”

C6.

舒晴醒来之时，已是在百里之外的黄泉山顶，四周荆棘丛生，一片荒芜。不远处，白骨夫人面对着她，斜靠在歪脖子树上，一脸淡然。

她还未开口，白骨夫人就已抢在她之前说话，说的是一段从五年前就开始的旧事。

“五年前，新月圣女舒晴偶遇清风城少城主苏谌，两人很快坠入情网并私定终身。然而一年后，新月圣女收到苏谌病重的消息，需要神曦花救命，与苏谌告别后，新月圣女去往天山寻找九尾妖狐的妖骨，以向骨头当铺的白骨夫人求得神曦花。但出人意料的是，白骨夫人拒绝了新月圣女送上门来的生意。”

顿了顿，“知道我为什么拒绝你吗？”白骨夫人定定地看向舒晴，眼眸里闪过一丝怜悯，“其实真正病重需要神曦花救命的人是清风城城主的二公子苏询，但老城主知道你对苏谌的心思定是愿意为他去寻神曦花救命的，于是老城主就囚禁了苏谌而放出消息病重的人是苏谌，引你上钩。自古正邪不立，为了防止你得知真相后报复，在你夺妖骨的过程中又用计废了你的武功。至于我为什么会拒绝你的生意，不过是逃出来的苏谌要求我做的，早年我曾欠过他姐姐人情，那次也算还了。”

舒晴嘴唇翕动，这个消息对她来说过于劲爆，一时间她还反应不过来。白骨夫人瞧了瞧她若有所思的模样，又扔出一个重磅炸弹。

“你知道吗？其实叶询才是苏谌，如今接任清风城城主之位的那个苏谌，不过是你用神曦花救回来的苏询罢了。”

她猛然抬头，眼眶的泪还来不及落下。

“他…在哪里？”声音喑哑，又带着不可名状的恐惧。

原来不是她的错觉，昏迷之前的那句话“舒晴，来年这个时候，你就嫁给我吧，或者，我娶你”，真的是他。

难怪，他会收她为徒；

难怪，他会说“四年前，有个姑娘，在这里”；

难怪，她会有那种奇异的熟悉感；

难怪，她会…爱上他。

当她无耻好了，直到知道他和他是一个人时，她才敢承认，她爱叶询。

可是，他在哪里？

舒晴慌张地打量四周，却猛然间惊觉本存在于身体里的一缕魂已经消失，不觉泪流满面。

C7.

“那一年隆冬，北风猎猎，我又休养了大半年后，去了清风城。”舒晴饮着坛里的烈酒，长发飘逸，脚踝上的铃铛时不时地响起，她抹了一把流至脖颈的酒水，眼眸里泛起发狠的泪光，“去找搭进去我最好年华的真相。”

城主府邸的小偏厅里，焚着淡淡的熏香，青烟一圈一圈地升起，舒晴打量着她曾误认过的苏询。

“到底是我粗心吧，苏谌眉间是有桀骜不驯的痞气的，而苏询完完全全是温顺的样子，当年苏询在病中，我还以为是病的缘故使他没了朝气，现在想来又全然不是了。”

“舒姑娘来，想必已是知道了当年的事吧。”苏询见她不开口，以为是怪罪，叹了口气又说，“当年之事，是家父的过错，我苏询当年承舒姑娘的恩，才捡了一条命，于愧疚也好，于报恩也好，舒姑娘有什么要求请尽管说，苏某定当竭力做到，只是首先，苏家还是欠了姑娘一句对不起。”

舒晴仍是盯着苏询，许久才出声，“他…在哪里？”

大半年，她什么也不想知道，被骗了这么多年也好，差点搭进去自己的命也罢，她只想知道，他在哪里。

那个吊儿郎当说要娶她的轻狂少年，

那个淡漠成冰送她一剑的白衣杀手，

那个温柔似水护她周全的便宜师父，

他在哪里？

苏询看着她呆楞的模样，不禁想起一年前兄长对他说过的话，“她是个傻姑娘，也是个好姑娘，她很真，很单纯，虽然这个世界对她不好，她也竭尽全力地想对每个人好。我很爱她，从不后悔。”

从不后悔。所以替她去受妖骨之苦，所以替她铺好以后的路。苏询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C8.

墙上的烛火快要尽了，舒晴趴在桌上，一旁翻倒着空了的酒坛，我抬眼瞧了瞧窗外渐渐起来的鱼肚白。

“你知道，女皇为什么派你来刺杀我吗？”舒晴微仰起头，问我。

我摇头，女皇只告诉我我应该杀她，却从未告诉过我为什么。

“呵呵。”她的笑声里带着醉意，眼睛半张，“你叫苏恪，苏询和宁柔的儿子。那一年，整整七日，我用残存的妖力屠了整个清风城。你的父亲、母亲，苏家上下一百七十八口，除了苏谌和你，都是我杀的！”

“为什么？”不知不觉，我的声音已经哑掉了。

“新月圣女，断情绝爱，心狠手辣，是女魔头。”她站起身来，媚眼如丝，纤长的脖子微微伸长，眼睛紧盯着我不放，“这不是，你们认为的我吗？”

“苏谌死了。”明明是问句，我却说得十分肯定。是了，当年舒晴苦苦追寻一年苏谌的下落，却自欺欺人地忽视着那个最终的结果。

强制转移妖骨，无异于逆天改命。而逆天改命，都是要付出代价的。那场看似布置好抓捕她的陷阱，其实是他为了救她和女皇达成的协议。

她以为的背叛，其实是救赎。

他救了她，以生命的代价。

C9.

十六年前，清风城外的日月湖畔。

不慎掉进湖里的舒晴被路过的苏谌一把捞了起来。

火红的纱衣入了水变得又薄又透，舒晴还在懊恼自己堂堂新月圣女居然是只旱鸭子的事实，苏谌已经红着脸解下自己的披风裹到她身上了。

舒晴猝不及防地抬起头，一句“你是谁”还没说出口就对上了一双沉静的眼眸。

苏谌靠她靠得极近，也许是皱眉她过于娇小的身材，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曾察觉的疼惜。

“那个……”舒晴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企图让开就要裹上来的披风，话还没说完，就被苏谌牢牢箍在了怀里。

“咳。”苏谌脸上染上红晕，“借你披风先用，你这身衣服湿透了走大街上不好。”

舒晴挣脱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没再拒绝苏谌的动作，她小声地开口，“我叫舒晴。”

“苏谌，我的名字。”他的声音格外好听，像春日里懒洋洋的光，有温度。

晨曦穿过厚重的云层，一条金线在天际变得越发耀眼。我注意到黄泉山上果绿色的薄雾已经淡去不少，面前进入昏睡的舒晴嘴角微弯，未绾的长发散落，我一如平常地走过去，拔出剑鞘里的剑，刺了进去。

没有血流出来，她在顷刻间化成白骨，风吹过墙上的烛火，白骨风化成一捧尘土归于地下。那件火红的四重纱衣如断线的风筝坠落在地，锈蚀的铃铛埋没在尘土里，没有声息。

哪还有什么晴府，不过荆棘丛生，一片荒芜。

C10.

我叫苏恪，我的父亲是苏家最后的除妖师苏谌，我的母亲是九尾妖狐舒晴。

九年前，父亲为了母亲修得凡身死在诛妖阵里。

九年前，母亲屠尽清风城后妖力反噬沦为六道之外的精魅。

我叫舒晴，六道之外的精魅，永不得轮回，只盼千年之后，遇见他的转世。

我叫苏谌，在忘川里等了她千年，我还将一直等下去，直到与她相遇。

-架空古代武侠言情

-老掉牙故事的翻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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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天鸦鸣不绝，处处皆江湖，点点染红尘，万般种种随风散，只道：——

清朗天空悠悠绿叶，目及之处皆是翠意，少女立于茶园之间远眺，云雾蔼然自远山流泻。她哼起无名小调低下头将茶树上鲜嫩的幼苗一一采撷。

“请问……咳咳……怀山白石镇在何处？”

“呀？”

忽的风来，带来一阵咳喘，少女扬眉雪面尽是惊讶，方才身边可空无一人，如今却飘飘地站了个仙人，广袖飞舞发髻高束那如玉面容端的是星美剑眉的端方君子。

“……你……你是仙君吗？”

“什么仙君？”男人不解挑眉。

少女从未见过他这样通身气度的贵人，她呐呐道：“就是书斋挂在门楣上的画轴仙君。”

男人便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发出低沉的笑意，但他很快似是压制不住，往后退了半步，唇间沁血他似难以忍耐道：“我并非仙君，不过是一流浪客……咳咳……”

少女这才发现他身上衣装尽是斑斑血渍，她忙道：“你受伤了，快随我来……”

“无须，你只需……咳咳……告诉我白石镇在何处即可？”他又退半步，那掩在长袖之下的锋芒环首刀便露出痕迹，刀窄而亮血迹发干。

“你如此伤重，如何去得，你还是先同我来吧。”少女忙着将手中茶塞入背篓，伸手欲要搀扶。

男子蹙眉却没避，温声道：“你倒胆大，不怕我是个恶人？”

“你若是那穷凶极恶之辈，我如今便这般端端站着与你说话，早在你刀下战栗。何况我看你面相光明，若是恶人，也是个伪君子，多少还沾些君子气。”

少女蹙眉搀了他一把，男子却道：“多谢……但该说你有勇有谋还是将性命置之度外？这般行善可不算是勉力之语。”

“不过生性凉薄，你且随我来，这山坡下便是我家。”

“若凉薄可不会助我。”男子轻笑道：“我单名流，是清泉石上流。”

“只一字？”她抬眸望流，流笑道：“对，只一字。”

她也不愿追究，只道：“我名思，相思可采撷的思。”

“只一字？”流借她话反问。

“非一字。”思笑答，芙蓉面上漾新色，自成芳华。

流见惯了声色犬马忽的暗想这采茶女不施粉黛也似也能称上一句美人，他叹道：“虽得美人相助，但到底是我唐突了，日后定当重谢。”

“无妨，我不过是一介采茶女，公子当心脚下。”二人便相持下山，曦光落在茶园里是与往日似是平静又藏汹涌。

日风微醺尚且晴，流倚窗扉长腿半曲搭在庭院鹅卵石铺就小径，长刀随意搭在身侧，棕木镶赤铜坠了个碧玺珠搭在上头晃。他未再着那“仙君装”，只普普通通的一身靛色劲装，倒确确实实像个江湖客了。

他手中捧了书卷，随口念道：“茶有九难：一曰造，二曰别，三曰器，四曰火，五曰水……”

“六曰炙，七曰末，八曰煮，九曰饮。”思掀了幕帘接了话茬，将空竹蔸挂在壁上，念他道：“身子如何也没好全，怎的又去吹风。”

“养了半月，再怎么也是要好了的。”流慢悠悠地，他直起身问道：“今日可有好酒？”

“从前日便向我讨酒，但我怎么瞧你也不像是个吃酒人。”思故作惊讶调侃他，从腰侧取了半袋子酒道：“喏，你要的酒，我认茶不认酒，可莫怨我买错了。”

那酒袋子扔的高，但流长手长脚，随手便擒住，笑道：“我倒不贪饮这两杯，只是我的环首刀需上锋。”

他拧开酒袋，里头是淡然青竹香，混着米酿，清新又舒畅。但流似乎见了太多这样的酒，自言自语道：“这难道是白水酿的甜米酒？”

“是你三日前在老松下头和人将棋厮杀的黄爷亲作青竹酿。”思没管他，只挽起袖管，燃上小灶烹一壶沸水。

“哦，我记着呢，黄爷善言辞比他的棋妙。”流说着便仰头灌了一口，当真如所想般寡淡，他叹道：“比之宁州竹酒只差一招。”

“你若想说黄爷臭棋篓子大可直说。”思噗嗤一笑道：“况且宁州竹酒也差我们怀山茶一招。”

流故作思索道：“那我只等新茶制出，再饲刀开锋才好。”手里头却把长刀开鞘，酒淋锋刃现银光，连思转头时都不免被晃了一瞬。

“你要走了？”思忽的道：“方才还说等新茶。”

流不置可否，却道：“是想等，却等不得。总不好再叨扰太久，平白败坏你清白名声。”

“住了半月才想起清白名声？你倒是学了黄爷马后炮。”思黯然道：“我父母双双病没，如今尚在孝期，等到孝尽也年岁大了，无人可保媒……你一走了之，我倒生出几分寂寞。”

她说的直白极了，让流抹刀的手一顿，他从前听过那些大家闺秀婉转情思也听过异域悍女放浪豪言，这般直言竟不生半点旖旎，仿佛自己被当成个捡来的鸟雀来养着排解寂寞。

“是以你原是想把我捡来做个赘婿？还是只是用作打趣？”

“怎的这么会哄我？”思闻言嘻嘻笑，从柜子上头取出一罐子旧茶，放进沸水里滚了又滚。“你打哪来又打哪去我一概不知，怎的敢让你入赘。”

“是了，我也想问你怎的从不好奇。”

“好奇有什么用，话本子上都说你们江湖人有那些血雨腥风里的江湖事，数不完说不尽，恩恩怨怨绕不断。”

少女搅了搅滚茶，撇开枝叶道：“但我只是个听客，听多少都只等说书先生说罢。”

“哦——”流长剑回鞘，站起身，身形高大步入室内静等那一壶滚茶道：“今日晴好，说书先生便给你讲一遭？”

“是那半月前——深更半夜——。”

时光回溯，鸦声渐起。教坊十二部，灯火葳蕤客满车马盈门，只听那乐声纷乱，游女歌那盛世富硕又太平。

流坐在长歌坊那挑高的檐廊，杯中是那似琼浆，一杯价比金。鎏金广袖衫随意铺散，旁侍奉的美人持罗扇盈盈笑，甜香暗动笑骂道：“您一连三日来坊，却只叫奴奉酒旁的一概不做，倒叫奴自艾自怜。”

“叫你奉酒免了那些杂事如今却要来怨我，当真是好不讲理。”文士袍子宽大，若人无风骨而只觉滑稽，男子却不同，他分明倚靠却身姿挺拔，撩拨美人长发却不觉轻佻，似只为美人捻发上花。

“况且，我是来等人可不好叫人看了笑话。”

“在此可等不到心上人。”美人娇娇笑道：“等人岂不白瞎这春宵短，不如与奴解衣袍，且让明月代候故人。”她便伸手欲结流身上的衣袍，却被刀柄轻轻顶过。

流故作讶然，眉目带笑，眼神却直盯自长乐坊而出的一男子，啧啧道：“不巧，我等的既非心上人也非故人，但人已到，我需先行一步。”

“欸——”美人睁圆了眼，就见那广袖拂过栏，翻身如鸿，轻飘飘落下高台去。

足尖点窗，人声沸腾皆远去，流随人影潜入郊野一院。

“来者何人，一路尾随与我？”一盏从窗内激射而出，流侧身躲过，茶盏在地上碎了个叮当响。

“罔山侠义客竟也做起蝇营狗苟之事，当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你在胡说什么？！”男子跑跳如雷却难掩恐慌之色。

“怎的，阁下是不想承认罔山侠义客黄眉之名还是要否却你夜会魔教之流，将武林盟密图泄露？”流直面男子道：“魔教倒是好大手笔，你桌上那湖州砚与观心剑谱可都赠你了？还是魔教借你把玩一二时日——与虎谋皮也是你敢想的？”

“哼，竖子不足与之言，受死即可！”黄眉长剑挑起，与流环首刀相撞，发出金戈之声，摩擦间火光四起。

只见二人数招内难解难分，但那黄眉始终被压一头，逐渐力竭。而流似猫捉老鼠，戏耍之意明显，分明舞刀却翩翩然有几分仙气，与他那身文士袍子极为相称。

“你这三脚猫功夫，竟也有人仰慕，这江湖到底是眼盲心也盲。”流似是腻味，随手挑飞黄眉长剑，刀刃驾于黄眉颈脖，却要故作温和宽厚道：“我无杀生之好，明日与我上武林盟罢。”

“咳咳咳，你小子想得到好！”黄眉恨声道：“我这就施放烟火——我罔山之众自会来寻你的仇！”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黄眉掏出烟火往天空一掷，流刀刃随后却差一步，直接洞穿黄眉胸膛。

“啧，魔教的这点好处就只得让你抛头颅洒热血？”流蹙眉取了桌上湖州砚与观心剑谱正待离去，那厢罔山人便追赶而至。“来的可真快，虽只有这几封密信与剑谱倒也不失为证据，还是快快离去罢。”

茶香四溢，杯盏中竟已剩下残茶半杯，流与思说道完毕，却依旧平和如外人。

“所以你被人追杀千里，如今要去白石镇是因为武林盟有人在等接应与你？”

“不错，是以姑娘的大恩大德，恐需过段时日再报了。”

思却突然笑了，她抿唇道：“之前我尚且不知晓时便有些许怀疑，想来你便是赵哥所要等候之人了。”

“赵哥？”流心念急转，武林盟前来接应他之人便是姓赵，是赫赫有名的虎拳师，他道：“可是那位虎拳师？”

“虎拳我不知晓，但他曾让我这三月的初一、十五、二十前往平安酒楼等一人。”

“手执芍药之人。”流接着她话回到：“到底是天定缘分了。”

“赵哥说书信可交于飞鸽，让你在此停留至三月，若他迟迟未归，你便先返回武林盟。”她吹了口哨，外头飞入一只雪白鸽，眼睛通红只瞅着外来人，脚环是纽丝扣，武林盟迷信的环法。

“如此怕是要多叨扰你了。”

“客气，不如说赵哥已提前为你打点好了，要谢不如谢他的钱袋子。”她替流空置的茶杯里斟满，轻笑道：“倒也能让你等到新茶了。”

“自当奉陪。”

-TBC.

作者的话：要评论要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