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从小就有许多问题。
当你的母亲哭哭啼啼地跪在客厅的茶几边,而你的父亲冷笑着把烟灰掸在她胸脯上,然后狠狠一巴掌把她打趴在地的时候,你从房间里冲出来,护在母亲身前,倔强地抬起头问父亲,为什么!
“儿子,你起来。”父亲叼着烟斜着眼睛。
“她该打。因为她脏。”
后来母亲辞掉了工作,每天只待在家里,走过最远的路是从家到你的学校门前。
父亲那天晚上告诉你:
“你妈不是正经女人,你妈结了婚不好好顾家,非得去上班,...
你从小就有许多问题。
当你的母亲哭哭啼啼地跪在客厅的茶几边,而你的父亲冷笑着把烟灰掸在她胸脯上,然后狠狠一巴掌把她打趴在地的时候,你从房间里冲出来,护在母亲身前,倔强地抬起头问父亲,为什么!
“儿子,你起来。”父亲叼着烟斜着眼睛。
“她该打。因为她脏。”
后来母亲辞掉了工作,每天只待在家里,走过最远的路是从家到你的学校门前。
父亲那天晚上告诉你:
“你妈不是正经女人,你妈结了婚不好好顾家,非得去上班,他们单位是个男领导,她还非要穿短裙,这两天她天天加班,还升职,肯定是和男领导睡觉了……”
于是此后你都瞧不起你的母亲。
初中的时候,你曾当着全班同学的家长骂她:“你个下三滥的婊子!”
当你渐渐长大,你在班里有了喜欢的女生。你喜欢她穿粉裙子。于是你把她的裙子掀起来,因为爸爸的电脑里有那样的影片,当你掀起女生的裙子,她就会主动脱下衣服和你睡觉。你不知道什么是睡觉,但你知道那是爱情的体现。
可是她哭了。她哭着跑到老师面前告你的状。老师狠狠地教训了你,你问老师,为什么?
老师说,叫你的家长来说吧。
你的父亲站在办公室里向老师赔笑,你很紧张,以为自己做错了事。可当父亲带着你离开学校,他牵着你汗涔涔的小手,哈哈大笑。
“不愧是我儿子,行啊,挺会追女生!”
于是你学会了。
追女生要先掀她的裙子。
当你上了初中,你因为在更衣室猥亵女生,被叫到了校长室。被你猥亵的女生比你大几个月,哭哭啼啼扯着袖子。你看着她的侧脸,觉得她很像你的母亲。于是你厌恶地偏过头。
“长得这么丑……要不是你奶大,谁稀得看上你。”
你自以为微弱的嘟囔声,其实所有人都听见了。那个女生也因此哭得更凶。不过校长只是拍了拍她的背,然后就看向你。
“这样,你写份保证书吧!保证你再也不骚扰女生!”
你挠挠头,切了一声,接过主任递来的纸笔,胡乱写了几句。
“致·尊敬的大奶女生——”
最后你还是从校长室里走了出来,那个女生的哭声很快就被你忘却。你觉得她在校长室里跺脚的样子简直像个泼妇,不是已经写了检讨书么?以后也不碰你了,干嘛还不依不饶?摸你你不爽么?长这么大奶,装什么清高?
回家后你面无表情,父母已经接了来自学校的电话。然而父亲面色如常,什么也没说;母亲也只是在围裙上有些局促地擦了擦手:
“来,来,吃饭吧。”
当你上了高中,你终于因为早恋太大胆而被开除。你在学校的空教室里和女友“睡觉”,你掀起女友裙子的动作是那样熟练。
给你办退学手续的是你的母亲,她站在办公室里,比你矮一个半头。你从没正眼看过她,因为你知道她没用。即使她红着眼圈咬紧牙关狠狠甩了你一耳光,你也只是挠挠耳朵,指着她的鼻子:
“我告诉你,这是人多,看在你生了我,我给你点面子!要不我把你脑袋都打下来!”
于是你的母亲开始哭,一面填表一面抽噎。连一向冷着脸的副校长都走过去,轻轻抚摸你母亲瘦削的脊背。你呸了一口在地板上,你觉得女人真烦。
你很快离开学校,到你父亲所在的小城市去,你父亲是个官员,这两年常在基层。父亲骄傲地告诉你这一片水灵的姑娘你随便挑,你会错了意,严肃地说自己才不会和农村女孩结婚,父亲却饶有深意地笑了,拍拍你的肩膀:
“你可以不和她们结婚,只和她们睡觉呀。”
在这里你有一个头衔是大公子哥儿,你随意挑选那些漂亮姑娘。顺从你的你就好好赏玩几日,不从你的你就趁夜把人打死,尸体抛进村西的小河。几年之后你父亲的政绩考核高分通过,你父子二人回到省城,父亲继续当大官,你继续做少爷,挑选各色水灵姑娘。
你们把年轻的小秘书带到家里来,当着母亲的面和她“睡觉”。你们父子都喜欢看她惊恐的表情,和听她颤抖的尖叫声。
你投资建设了一所希望小学,时不时把小学里的女生带回家睡觉。后来你觉得和漂亮的男生睡觉也不错,因为男生不会说出去,说出去也没人会相信。那些被血水浸透的床单都被你烧了个干净,你还是体面的大官的儿子,善良的年轻企业家。
你的母亲死了,你知道是你父亲的主意。母亲的财产都过继到了你手里。你用这笔钱买了即将成为你继母的女孩的初夜,那是个刚刚成年的女孩,她的惨叫使你兴奋不已。事后你俯在她的耳边轻笑:
“明天陪我爸,你也得这么叫。”
这件事你没有告诉你的父亲。
你已经是一个值得骄傲的男人了。
你得知你曾经“资助”的一个女孩在网络上写了你们的故事,虽然没有写清楚你的身份,也没有给出任何线索,但你看着评论转发里那些“qj犯该死”的话,还是不由汗毛倒竖。
于是你打通了一个电话,网站一面不迭道歉,一面飞快地把女孩的文章删除。可你还是觉得不解气,又打了一通电话,三天后你得到消息,女孩已因为涉黄被拘留。
你这才放下心来,一边笑一边把通话语音播放给身下的女孩子,嘲笑女人的无能。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你的事情败露,在网络上被疯转。舆论疯狂地发酵,民愤被迅速点燃,连你父亲的力量都无法再保护你,逃到国外的计划也最终失败,你锒铛入狱,悔不当初。
“你叫什么名字?”警察问。
你乖乖地回答。
“是这个人吗?”警察问自己身后的女生。
女生颤抖着点了点头。
你认出这是你曾经学校里的一个女生。
你朝她笑,露出一口黑黄的牙。
“好了好了,是他就好了。你放心吧,这件事我们会解决……”
警察送走了女孩,召开了发布会,新闻里连续几天都是你的头版头条:“恶臭官二代终于被捕!”
一个月后你终于被带上法院,庭审枯燥又漫长,并没有几个人旁听。最终法官敲响了他的小锤,你慢慢抬起头,接受你的处罚:
“判,被告有期徒刑,三个月零十五天。”
《女孩自救手册。》
《不要听他们说。》点击链接,配套阅读。
00.
我自小被教导出门在外定要小心注意,如果有陌生人来搭讪千万别理,也不要跟他们走。我铭记在心至今时今日。如今我逐渐长大已经不需要担心,可母亲却依旧固执,拉着我讲了很多故事。
关于陌生人的故事。
01. 糖果屋。
幼儿园放学铃声刚响,小朋友就一股脑的都冲出来,站在门口四处张望着父母。女孩也是其中一个,她穿着新买的碎花裙子左瞧瞧右看看,就是捕捉不到妈妈的身影。
但她看到了一辆冰淇淋车。
或是被五颜六色的车身吸引,或是因欢快童趣的音乐好听,或是肚里的馋虫将她推向前方。无论如何,她来到了冰淇淋车...
《不要听他们说。》点击链接,配套阅读。
00.
我自小被教导出门在外定要小心注意,如果有陌生人来搭讪千万别理,也不要跟他们走。我铭记在心至今时今日。如今我逐渐长大已经不需要担心,可母亲却依旧固执,拉着我讲了很多故事。
关于陌生人的故事。
01. 糖果屋。
幼儿园放学铃声刚响,小朋友就一股脑的都冲出来,站在门口四处张望着父母。女孩也是其中一个,她穿着新买的碎花裙子左瞧瞧右看看,就是捕捉不到妈妈的身影。
但她看到了一辆冰淇淋车。
或是被五颜六色的车身吸引,或是因欢快童趣的音乐好听,或是肚里的馋虫将她推向前方。无论如何,她来到了冰淇淋车前对和蔼可亲的老爷爷说:“爷爷您好,我可以先拿一个冰淇淋,待会妈妈来了给您吗?”
老爷爷盯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在女孩卖萌甜笑的份上点了点头。女孩小心翼翼的拿着草莓味的冰淇淋,生怕谁将它拿走,只是身旁人群太多太多,都要把她撞摔了跤。
老爷爷好心的问:“要不要来车里坐坐?”
“嗯…好!”女孩看着慈祥的老人点了点头,小跑着钻进了车内。
她一点一点舔着手中的冰淇淋,对这来之不易的甜品珍惜极了,甚至没有关注到老爷爷已经收掉了外棚,关上了车门。或许是危机感提醒,她抬起头看向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他正张开嘴巴咧嘴笑着,口水顺着脸颊滴到女孩的裙子上。
女孩赶忙说,“爷爷我妈妈好像来了,我、我去找她!”
说罢正准备溜出去却被摁住了肩膀,那只大手从裙摆伸进去,紧接着就是疼痛感来袭。女孩疼的眼泪直掉,她挣扎着哭喊:“不要,不要,救命!”
可她的声音太小了,太弱了,像奶猫叫似的。危急之下她将溶成一滩水的冰淇淋抹在对方眼睛上,并拿起甜筒狠狠砸去。老人连连后退试图将眼睛恢复清明,趁着时机女孩拿起车钥匙解锁,冲出车门向老师举报。
那天晚上,她隐隐约约听见有个声音在喊,“爸爸,不要,不要。”
再醒来时,她的枕头旁有一只蔚蓝色的小鸟。女孩好奇拿起小鸟,却发现它的翅膀已经被折断,奄奄一息的呜咽求救。女孩吓坏了,赶紧捧着小鸟去找父母,却怎么都看不到人影。忽然门铃响起,女孩搬来搬凳站上去透过猫眼看见了一只眼睛,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女孩尖叫一声,摔下搬凳只感觉浑身冰凉。紧接着窗外响起敲打声,她转过头去,看见了老爷爷的脸紧贴着玻璃。
玻璃窗被打开,老人钻进来。女孩赶紧跑进厨房费力的拿起菜刀,她死死的瞪着慢步走来的老人,歪着脑袋忽然诡异的笑了,她抡起菜刀朝人砍了很多下,见对方痛苦的摔倒又对着脖子狠狠砍了四十多下,直到头颅快要脱离脖颈才停下。
“再见了,爸爸。”
02. 小美人鱼。
女孩出生在一个农村家庭,偏远地区并不富裕甚至贫穷。她知道父母总是偏爱弟弟的,油水全给了弟弟,任他挥霍宠爱,而自己是永远不会得到一眼关爱。
昨日是新年夜,团圆饭时女孩是不能上桌的,她在厨房摸着饿扁的肚子,注视着金油油的鸡腿吞了吞口水。弟弟已经吃了两个,父母亲也都有一个,那这个自己吃了怕是不会怎样。主意定下,女孩赶紧出手将鸡腿拿来塞进嘴里,热乎乎的鸡肉及其美味。那一刻,平日里难以碰到荤腥的女孩感到无比的幸福。
偏偏这时候弟弟跑进来,撞见偷吃的情景,瞪着眼睛尖声叫:“妈!她偷我鸡腿!”
母亲赶忙来到厨房,操起擀面杖就往女孩身上打,拳打脚踢的让女孩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碎掉。她吐出嘴里还未嚼完吞下的鸡肉,白肉混杂着血,格外醒目。人们说,在巨大的危机下所有的事情都会变成慢动作。女孩这时就是这么感觉的。擀面杖高高抬起,重重摔下打得皮肉开绽。瘦弱的女孩哪里扛得住打,意识逐渐模糊直至昏死过去。
她再次睁开眼睛好像是如梦般,她听见周围影子尖声讥笑,听见怪兽低声吼叫,抬眼望去前方只是黑暗。于是她问道:“有人吗?”
“可怜的孩子,你可以与我做一个交易,不过…要付出代价。”
“交易?任何事情都可以吗?”
“是的,孩子。”
“我…算了,算了。”
“你确定要放弃吗?”
“是的,确认。”
黑色幻影消去,女孩沉沉入睡。
而在同时,弟弟也做了同样的梦。
他听后立马答道:“我想要钱,很多很多钱。”
“那你要用什么作为代价交换?”
“我姐姐,你把她拿去。”
交易达成。
………
“喂!喂!”
弟弟急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女孩睁开眼睛对上他带着愤怒的眼神,紧接着,双颊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她皱起眉头,正欲教训,话语却堵在喉咙管说不出来。她张开嘴巴,呀呀呀了几声,说不出话来。
见她说不出话,弟弟越发高兴,挥舞双手哇哇叫,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去了,一排黄牙歪歪扭扭裸露在外。
女孩急的不行愤然站起身来想要反击,却被及时赶到的母亲拦住。母亲眼睛很小,皮肤蜡黄,身材矮小却护在男孩身前,颇有几分母鸡护蛋的味道。她大喊:“干嘛呢!翅膀硬了敢打你弟弟!滚去种地,今儿没你饭!”
干着农活的女孩心中满是疑惑,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接连不断,她尝试着说话却依旧只有气音。这时脑海中的声音忽然响起,“你的弟弟用你作为交换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现在你还可以再做一次选择。”
“我…想要杀了他。”想法浮上心头将女孩自己都惊了一下,浑身上下一片凉意,可这并不荒谬。自出生以来从未得到半分关怀,只有无尽的指责打骂,这样痛苦的人生有什么意思。她坚定了决心,确定了这个心愿。
“好。”
下一秒,她便被传送到弟弟面前,手中握着把刀。
女孩紧咬嘴唇,心怦怦直跳,将利刃高高抬起重重放下。将筋脉全都砍断,弟弟的头滚落在地上,血流了满地,表情还笑得狰狞没来得及变换。女孩捧起脑袋,注视片刻,在黑暗中独自笑了起来。
嗬嗬,嗬嗬,气声响起。
她独自将脑袋带回屋里,拆下男孩的脸皮缝在被子里,将他的四肢扔到床底,血染红了白色的墙。
后来,这个传说就流传了下来:
听说每到新年第二天的午夜,将灯熄灭,掀起被子的时候就可以看见一张狰狞的脸。千万不要看向床底,不要发出声音,不要被抓住。
咚咚,嗬嗬。咚咚,嗬嗬。
03. 白雪公主。
凌晨三点像是个噩梦般,无论何时睡着,醒来都是凌晨三点。
女孩并不总是自然醒的,大多数时间是因小腿的疼痛或风轻轻刮过窗板。紧紧攥着床单拉出皱痕,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微弱白光下能够隐隐约约看见骨头,这样钻心的疼痛在她看来本并无大碍,伤心不过是因为夜晚的月不够明亮,抬头仰望却只有大片大片黑带来的绝望感。
呼吸不畅需要努力大口大口的呼吸,心跳的时快时慢,女孩只能咬紧牙关慢慢等疼痛过去,坐在黑夜里像是犯人等待着死刑。好不容易熬过,她陷入柔软的床垫,抬手抚摸着肋骨,一根根数着满意的笑了。
白色的床单如同她的脸色苍白,手臂上根根青筋爆出,青绿色的像是蜈蚣般缠绕着要从皮肤里钻出。笑容僵硬于烙印般深深刻在脸上,睁眼盯着黑暗里的那抹微光,令人忍不住思考,死亡是什么样的?
女孩坐起身来靠着坚硬的床板,肩胛骨硌得人正疼,无意间胳膊肘撞到哪里却使整条胳膊都麻掉。呲牙咧嘴的忙碌间又跌落下来,泪水顺着眼眶流下,在脸颊上留下泪痕。一滴,两滴,无数滴。
这不是她第一次睁眼到天明。
………
她和他本该如同所有浪漫爱情故事里的主角,不顾他人偏见,偷偷摸摸的在一起守着属于两人的专属秘密。
这是个冬季,寒气凛冽刺骨四处游荡狩猎失落的灵魂,树枝光秃秃的随着风摇摆。
女孩搓了搓手,原地跺跺脚,轻轻哈了口气。室外的冷风被捂进口袋带回了家,又默默地消弭不见,只是那股子劲儿进了骨头里,久久难以散去。
有时候女孩觉得她是藏在石板后的青苔,只能躲在阴面里不得见光。
男孩开车在教堂边停下,她强撑着微笑摆手再见。可他没有看出来,又或者压根不在意。
迎着风往家里走的路程总是煎熬,好像身体里的骨头都要被撞碎,冻得女孩满脸通红,按照要求打通了电话。那边传来车内的滴答声音,而她这边风声盖住了发颤的说话音。
“你怎么回事啊!我是说了让你打电话的吗!”男孩的怒吼声隔着屏幕都快要把耳膜震裂,“明天就去做绝育吧。”
女孩站在原地忍不住红了眼睛,却又给憋回去,只是因为他说过,眼泪对他是没有用的,怕是只有厌烦。她低声答:“好。”
“大点声啊!听不见,你哑巴了吗?傻逼。”
再然后他将电话挂断,只剩下嘟嘟嘟的声音。
………
女孩其实是位富家千金,只是不喜欢商业联姻,因此离家出走打算远离名利场。她出国远离家乡,也是个肯吃苦的孩子,与网上认识的七个女生租着便宜的房子,电费网费水费等等全都分摊的情况下她的日子也还算是滋润。只是语言障碍的缘故使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也是这个时候她遇见了男孩。
男孩是位家教老师,帮人补习英语让他们可以适应环境,每小时50美刀的价格在这个行业里也不算特别贵。女孩骄傲的性子不允许自己出门在外连话都听不清楚,于是她选择了让这位双语流利,自小在这里长大的老师。
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认真负责的态度和礼貌绅士的品格让女孩彻底放下心防。他们周末开始一同出去吃饭或是打卡游乐场,对彼此也更加熟悉起来。下雨时的伞,痛经时的红糖水,以及时不时的小惊喜都令人沦陷进这场爱情陷阱。
女孩答应了对方的告白,那个夜晚,两人都兴奋的睡不着觉。
甜蜜的恋爱进行了没有多久,男孩便开始因种种缘由开始闹脾气。如果早上忘记说早安,如果稍微忽略了一下他的感受,如果说话不合他意,都可以变成生气的理由。初尝恋爱滋味的女孩尚还懵懂,费劲心思去哄他,攒钱给他买想要的礼物,答应所有的要求。她只想要变成他所喜欢的人。
可她总是不够好的。身材不够,性格不够,外貌不够。于是女孩挨着饿想要瘦几斤,每天搜寻着各种各样的美容方法,对着镜子练习说话和表情管理。她逐渐变得越来越瘦,越来越成熟,越来越美丽。虽然如此,但她的朋友却是越来越少。直到最后,连一个人都没有了。男孩常常安慰,“我就是你最好的朋友。”
可事实并非如此,每当他生气的时候,他会说:
“你真的好傻啊,好蠢啊,跟个猪一样。”
“你全身只剩骨头了吧,我都不想碰你。”
“你也太极端了吧?你会不会有抑郁症啊。”
“你好幼稚,你应该像个大人一样处事。”
“分手你会自杀吧?别写我名字啊,好恶毒,我得活在痛苦里一辈子的。”
“你跟我去绝育吧,这样我就放心了。”
“你活不过20岁的。”
“你去死吧。”
一句一句,积攒起来,直到最后压垮了女孩心中的最后的围墙。
她变得不爱说话,变得冷漠,变得奇怪。经常会盯着空气流泪,没过多久又开始笑。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只有男孩来找她的时候才会出门,带上微笑的面具。她在心中一遍遍埋怨自己不够好,让男孩这样难过,这样生气。
我怎么这么差劲?
………
有天女孩对着镜子,盯着眼睛红肿,皮肤惨白,手中握着刀的自己。纤细的手腕上挂满了伤痕,她紧咬着嘴唇,眼泪与血混在一起变得不伦不类。
她忽然听见一个声音,“你恨他吗?”
“我爱他。”女孩下意识的说道。
“你想不想杀了他?”
“我爱他。”
“杀了他吧。”
“杀了他吧。”
“杀了他吧。”
最后两种声音合一,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在呐喊又是谁在助威。
第二天,女孩去黑店买来了毒,将苹果浸在里面,时间到后取出放在桌上擦干,给男孩打了通电话。他们约在最喜爱的咖啡厅见面,就在女孩家不远处,步行几分钟就可以走过去。路过花店时,女孩还买了朵漂亮的白玫瑰。
当苹果被男孩吃下的时候,女孩的笑容弧度变大,她笑着问:“好吃吗?”
可她等不到答复了,吐出的鲜血将白色的玫瑰染得艳红,女孩站起身来离开,一去不复返。
午夜十二点时,女孩回到镜子面前,却看见了另一个自己,对方穿着光鲜亮丽的礼服,皮肤如同羊脂白玉般光滑细腻,她笑的端庄优雅,好似在讽刺女孩如今的境地。身旁有只黑色的贵族猫咪,它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是谁?”女孩问道。
镜子中的的女孩眨了眨眼,却不回答,她只是像个被展览的娃娃般在那里。现实中的女孩与她对视,瞳眸逐渐变得血红,可自己却完全没有意识到。直到镜中人已经慢慢走了出来,她才反应过来,转身往楼下奔跑。只是大厅一片黑暗,慌乱下女孩摸着墙壁找到灯的开关,却怎么都不亮。脚步声渐渐逼近,伴随着猫叫声显得格外诡异。她听见那位女孩唱:
“影子跑出来,要玩捉迷藏。咿呀咿呀我来找你哦,咿咿呀呀我来找你哦。记得把剪刀带上,记得把餐具带上,女孩女孩你不要怕,我带了好看花朵作礼物。女孩女孩你快回家,我的苹果只咬了半口。”
带着尖声笑意的诡异歌曲被唱的扭曲,女孩小心翼翼注意着周围的景象,忽然一滴水滴在她的脸上,她抬起头,看见了另一个自己正笑着蹲在桌上对自己招手,她拿着剪刀和叉子,嘻嘻说道:“抓到你了哦。”
情急之下,女孩夺过剪刀狠狠刺进对方的心脏。一声尖叫过后,她满意的笑起来,凝视着自己的尸体,不禁缓缓用刀叉割下血肉往嘴里塞。屋内恢复平静,只剩下大快朵颐的吞噬声音。
第二天,警方发出报道:一名女子被发现死亡,原因是食用玻璃碎片过多刺伤内脏。
而那朵玫瑰将永垂不朽。
04.
讲完这三个故事,我问母亲,“结局真的是这样吗?”
“糖果屋的小女孩失踪在冰淇淋车上,小美人鱼早就在那个团圆夜被打死,白雪公主被玫瑰荆棘刺进心脏跃下高楼。”母亲笑了笑,“所以啊,我的孩子,不要与男孩子争抢,不要穿碎花裙子,不要喜欢鲜艳的花朵,不要跟陌生人说话。”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女孩生来就该这样。”
The End.
当初没有给文中的“女孩”取姓名是因为我只希望她是一个代称,谁也不是,也不希望她是谁。前段时间又重新听了《我告诉你女孩子一生都要害怕什么》,听完真的感触颇深——我理解的“别对陌生人说话”,并不单单只是陌生人,可能也会是你身边那些熟悉的陌生人。希望所有的女孩能够被温柔以待。
【锚点】
p8-p10。
【已完结】
2023.4.13更新:修整了部分画面和小量文本
愚者先生的异界【划掉】现世冒险故事。
————祝小克生日快乐!
愿你故事落幕后寻回故乡。
—————————
终于完结了!以下是题外话:
这是我画过最轻松也最艰难的一个长条,一方面画风真的很解压,另一方面疯狂的回头翻书和以我有限的64kb脑容量想句子和随着更新修改情节的时候是真的想不太出来,毕竟我只是一个只会画儿童画的菜狗【。
以及也有一些bug,这些后续我都会抽时间调整和修改的。
最后一p算是,我个人的一点愿望吧?希望这故事里的每个人都有一个童话般的美好结局,总之先毒奶一口,愿乌贼刀...
【锚点】
p8-p10。
【已完结】
2023.4.13更新:修整了部分画面和小量文本
愚者先生的异界【划掉】现世冒险故事。
————祝小克生日快乐!
愿你故事落幕后寻回故乡。
—————————
终于完结了!以下是题外话:
这是我画过最轻松也最艰难的一个长条,一方面画风真的很解压,另一方面疯狂的回头翻书和以我有限的64kb脑容量想句子和随着更新修改情节的时候是真的想不太出来,毕竟我只是一个只会画儿童画的菜狗【。
以及也有一些bug,这些后续我都会抽时间调整和修改的。
最后一p算是,我个人的一点愿望吧?希望这故事里的每个人都有一个童话般的美好结局,总之先毒奶一口,愿乌贼刀下留情。
谢谢给我点赞留评的大家!!你们写的比我好多了【捂脸
感谢乌贼写出这样一个鲜活的,波澜壮阔的故事。
3月4日,小克生日快乐,生日之外的每一天也要快乐啊——
【声中心】囿于日光
*本来是之前写的活动,没满意删掉然后修改了很多,包括大部分的情节都是后来变更掉的。
*谢繁为自设人物。
建议BGM《罚酒饮得》。
“他的故事我都会记得。”
“怎么样!这个妆是不是好看多了!”谢繁转过头,兴致昂扬地问自己经纪人。她今天一直处于兴奋状态,这件事大概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
“求求你了,大小姐,你今天还要主持节目呢,现在你画这么精致,别人还以为你一个主持要压人家风头呢。”经纪人无奈得要命。
谢繁哪能不兴奋,今天宋声声要来了。宋声声红透了娱乐圈半边天能给他们节目带来多少收视不说,对她本人更是有更加重大的意义所在。
当年宋...
*本来是之前写的活动,没满意删掉然后修改了很多,包括大部分的情节都是后来变更掉的。
*谢繁为自设人物。
建议BGM《罚酒饮得》。
“他的故事我都会记得。”
“怎么样!这个妆是不是好看多了!”谢繁转过头,兴致昂扬地问自己经纪人。她今天一直处于兴奋状态,这件事大概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
“求求你了,大小姐,你今天还要主持节目呢,现在你画这么精致,别人还以为你一个主持要压人家风头呢。”经纪人无奈得要命。
谢繁哪能不兴奋,今天宋声声要来了。宋声声红透了娱乐圈半边天能给他们节目带来多少收视不说,对她本人更是有更加重大的意义所在。
当年宋声声跟她是同一所学校的,虽然宋声声大概根本就没有记得见过她,一切仅仅是她自己一个人一厢情愿从当初的校园歌唱比赛一路追到了现在。
可宋声声一直还是不认识她,甚至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所以这次更是显得难能可贵,不得不好好珍惜。
她就像每一个普通的追星女孩一样,为能见偶像这么一面而兴奋了一晚上,今早老早就精神抖擞爬起来化妆一直到了现在。
没等她第四次卸妆再来,宋声声先来了。站在外边跟导演什么的工作人员挨个在礼貌地打招呼。
谢繁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努力抑制自己不要笑得太过,才敢跟宋声声握了手。只有她自己和宋声声知道,她的手是在抖的。
宋声声好像诧异了一秒,很快恢复了笑容,依然对她特别绅士礼貌。
好温柔。谢繁觉得自己恋爱了。
今天一整天的节目下来,谢繁走得都是头重脚轻,像是踩在了云端上。她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节目就已经结束了。等到她回过神,已经是宋声声在鞠躬向所有工作人员道谢。
她以前靠着这个节目讨饭吃,虽然不算多么讨厌,但是也会无趣。这还头一次觉得时光流逝居然如此的快,但她纵然是再恋恋不舍,也不得不跟宋声声道别了。
以后……大概除了粉丝见面会,他们俩就再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了吧。谢繁有点遗憾地想。
他们确实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甚至见面会。
那天其实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清晨,谢繁没有通告了,就躲在家里休息。她吃完早饭躺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第一眼就看见——宋声声被送进监狱了。
谢繁那一瞬间甚至不能够感触到惊讶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她握着水杯就愣在原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好像才算是一场大梦终于转醒,她很想打个电话给经纪人问问是不是真的。经纪人得知的消息总是最迅速,最真实的。
不过她大概也不用问了,电视上的消息,永远经过了考虑才会播放 更不可能是假的了。她也没有这样的心情再去问了。
他不是这样的。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她想。
宋声声这样夺目的男孩子就应该在台上歌唱,在台上发光发亮,所有的粉丝都应该在台下为他尖叫,为他送上祝福。他应该要永远在的呀。
她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思绪,在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的经纪人熟悉的声音时,她心里头只剩下了无穷无尽的悲凉。
经纪人说:“宋声声入狱了,你赶紧把跟他有关的微博什么的全都删了,快点知道吗?”
那头声音很急,四周嘈杂,这头的屋子却安静地听得见秒钟“滴答”,谢繁很轻地答应了一句:“好。”飘渺地仿佛不是她自己的声音。
谢繁被忙碌的工作塞满了所有的生活,脚不沾地,没心思再想起任何其他的事情。当初那一下握手和少女转瞬时的心动与愉悦,仅仅是过眼云烟。
其实大概也没有那么喜欢他吧。七年间又怎样,总是要忘怀掉的。
谢繁抬眼看见了自己房间里还没有被撕掉的海报。
再然后宋声声出狱的时候。谢繁没有跟粉丝一起接他,宋声声地位不复存在,她也在变,即使看见他的时候,谢繁还是会难过。
只有给宋声声送葬的时候,谢繁去了。甚至是堂堂正正受了邀请去的。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朋友。宋声声太张扬,没什么朋友。粉丝们不甘心,把他们俩当初那一下的握手都算作是挖出了一点蛛丝马迹在。
他们看起来是很好的朋友啊,当然得去。
谢繁看见宋声声棺材的那一瞬间,冰冻多年的心突然化了冰,泪如雨下,一滴一滴地落在了她自己的手背上,继而被头顶的烈日蒸发不见。
轰轰烈烈的过往,轰轰烈烈地结束。
“走了,回去吧。”谢繁声音在颤,还努力装作轻描淡写,挽着经纪人的手走出去了。
“别哭肿了,镜头在拍。”
“好。”
宋声声离世以后,许多家媒体都邀请谢繁去谈谈宋声声,试图在最后的时刻在他这里还要捞到最后一桶金。
可谢繁什么都不知道,她不知道宋声声喜欢的,厌恶的。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所有人对于她的沉默只能面面相觑,眼神示意她的经纪人该怎么解决。
经纪人快气炸了,絮絮叨叨说了她一堆,编也得编出来一些,不能放弃这次这么好的大火机会。
她还没有录完就独自离开了。头一次任性,自己也没有懂为什么会这么做。可事情的确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谢繁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她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关了机。
谢繁站在空寂的湖边遥望那头的桥梁。通明的灯火和粼粼的水光交映在了一起,桥上车来车往,被镀上温柔的金光。
第二天照常四周的街道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天空出了太阳,甚至是比前几天还要温柔明媚,像是想要弥补上这么久以来的难过与失望。
谢繁拉了窗帘,只有微薄的一点光可以透进来,浮动的尘埃在阳光下变得清晰起来。
有些秘密终究会陨灭于岁月长河,寻不见踪迹,但大抵总还是会有人记得,日日反复拿出来字字句句地咀嚼。
这样的故事总归都是轰轰烈烈的,但拥有的人也并非都是好运无双。
楼下有十六七岁的少年正在踏着滑板向前方而去,逆着的光映在了他的面庞上,琥珀色的双眸里面含着的是年少最诚挚与热烈。
如果可以,她希望宋声声可以像那个少年一样可以拥抱这个世间的所有美好。雾霭沉沉都会散尽,这个世界上所有光风霁月都会属于他,处处无尘埃。
少年没有注意到有人看他。
他飞快地驶过了街道,最后化作了一个墨点,终于不见。谢繁知道他很快就会回来,就像有些铭刻的过往,就好像从来都不曾走散。
山河旧温柔 [楔子]
前言: 民国军阀混战时期 军官和世家小姐
背景真实 故事纯属虚构 知识有限 望周知
结局he 连载中长篇。
楔子.
游闲的尸,淫嚣的肉,长的男袍,短的女袖,满目都是骷髅,满街都是灵枢,乱闯,乱走。...
前言: 民国军阀混战时期 军官和世家小姐
背景真实 故事纯属虚构 知识有限 望周知
结局he 连载中长篇。
楔子.
游闲的尸,淫嚣的肉,长的男袍,短的女袖,满目都是骷髅,满街都是灵枢,乱闯,乱走。
1936年秋,上海。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凉。
黄浦江边外滩,人潮和船只拥堵着,码头边的小汽车排成长龙。
街头艺人卖弄着绝活,还有些许穿着和服的日本女人成群结着伴儿,嬉笑颜欢,相谈甚欢。无轨电车纵驶在街头。有跑洋行的买办,穿旗袍的太太,在教会学校读英文的小姐,留洋归来的少爷纷纷粉墨登场以及汇丰银行,圣约翰大学,百乐门夜总会,仙乐斯舞厅……
此间的风华绝代,灯红酒绿,弥漫着靡靡之音,在昏暗暧昧的暝色软风中买醉销魂,洒下的梦幻。
民生苦难远多于浪漫,百姓生活水深火热,太多普通人满身泥泞,步履维艰。
远在英国,伦敦大学学院院士站内。
窗前倚着个女子,一袭象牙白旗袍,低盘鬓发间簪着枚珠片兰花,豆大的玉色珍珠串成蕊儿随着她眼帘瀑布轻颤。谈妆染素静,绝世而典雅。
见她手中渡着本明黄的书,黑褐色钩花镂空的边儿,中间有一行显目的字眼"Don Juan"。是拜伦的《唐璜》。
她指间轻触,揉索着页面内的英文,读到"In the blink of an eye,This body is worthless,Let death ..."
心中已然而解,这不就是说...她轻轻侧了个身,薄唇微张,娟娟流开来:
"生如白驹过隙,此身乃是草芥,任死神随意收割。"
此刻间思绪飘零,悠悠去到心里的那片故土,念念多年,终将归去来兮辞,何以照栖息。
" Erin?"呼声劫了她的思绪,朝那门口瞟去,一名老者冲冲而来。
年纪六旬,一头浅褐色的头发保养的很好,只是镶在嘴边的胡须已花白,棕褐色的眼睛深陷在窝里,身穿灰色西装,竖条纹领带打得不偏不倚,刚刚好。
"真的是你?我的上帝,你今天真美!你们国家的衣服这么美丽,噢上帝..."他一嘴英文,口吻夸张,令人笑矣。
她失笑,放下那本《唐璜》。盈盈走过去,用流利的英文回应,"德里克教授,您回来了。"
是她在伦敦大学结识的老先生,今天她特意来告别,感恩四年来他给予了她文化,学识以及在助他翻译中外文学作品过程中,她的英文水准也算到了高点。
"刚授完讲课,当然,知道你来,就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了,Erin,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他一双炯炯眼,随即打量了她片刻。
推了推眼镜。又连连呼出"噢,你这身真美,原以为你已经够适合我大不列颠国的服饰了,看来是我眼浅了。"说罢还扶了扶额,佯装一副中国学者派头。
"嗤..."她彻底笑出了声,这下好了,全然坏了这一身的恬静。定了定神,稳了稳嗓子,说道:"我今天来,是来跟您道别,感恩您这四年来的关照。"
说完,她微微欠着身子,便扶手作揖,谢师恩。
德里克教授愣了神,好半天,嗓音提高不少,道:"啊?Erin,你真的打算去中国吗?你要知道,以你现在的才学,留在这里发展会很好的..."
之前就听她提过,还以为只是玩笑话,难怪今天她特地穿了中国服饰。
她点了点头,白皙的面容变得严肃起来,双眸中透着坚定,期许:"不是去,是回。"说罢便侧头往窗外探去,灯火通明。
恩,她要回中国。她程瑜瑾要回去。
"不再考虑下吗?"德里克教授满目惋惜,但看着她如此模样,再多的劝语也一一吞下了肚。
片刻后,他又说道, "哎...你,好吧,那我们何时能再见呢?"毕竟也是他最看重的学子,即将离去,终归是不舍。
听了这话,她摇摇头,踱步许许,到他跟前,一个拥抱。
德里克教授则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两人眼眶里有水,一闪一忽。
这身后的光阴啊,一夜落纷纷。
离散太多,圆满太难。
你我皆是无涯大海一棵无根之萍,就算热烈相拥,终逃不过分离,又何来团聚。
【原创】公主吻醒了沉睡的恶魔
公主吻醒了沉睡的恶魔。
这是她最后一次吻醒对方,距离第一次这么做,已经过去了二十年。
二十年前她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女,身为童话大陆最强盛富饶王国的国王独生女与法定继承人,又拥有无上的美貌,真正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连忍受不了埋在二十床棉被下的一颗小豌豆这种娇贵任性,也能被旁的人当做珍贵的优点交口称赞。
只差一份热烈甜蜜的爱情,她的人生就算得上是真正圆满。
她憧憬着,期待着,但没有急躁过,担忧过。
美貌公主碰上一见钟情的帅气王子,这在童话大陆上,是像日升日落,潮起潮退一样注定要发生的事。
爱情在等待中如约而至,可令公主在成年舞会上一见钟情的不是年轻的王子,而是一...
公主吻醒了沉睡的恶魔。
这是她最后一次吻醒对方,距离第一次这么做,已经过去了二十年。
二十年前她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女,身为童话大陆最强盛富饶王国的国王独生女与法定继承人,又拥有无上的美貌,真正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连忍受不了埋在二十床棉被下的一颗小豌豆这种娇贵任性,也能被旁的人当做珍贵的优点交口称赞。
只差一份热烈甜蜜的爱情,她的人生就算得上是真正圆满。
她憧憬着,期待着,但没有急躁过,担忧过。
美貌公主碰上一见钟情的帅气王子,这在童话大陆上,是像日升日落,潮起潮退一样注定要发生的事。
爱情在等待中如约而至,可令公主在成年舞会上一见钟情的不是年轻的王子,而是一位相邻小国的中年国王。
他的原配妻子刚在去年冬天去世,留下一个连话都还不会说的小女婴。
消息一出,举国哗然,所有人都认定这不是一对相配的恋人。
可就连最厉害的女巫也解除不了爱情施加在公主身上的诅咒。她彻底着了魔,涉世未深的少女怎么抵抗得住中年男人的风度翩翩,情意绵绵。
公主的母亲愁的整日以泪洗面,而国王陛下更是气的想要出兵,将那个小国家从童话大陆的地图上直接抹去。
任性的公主也感到了害怕,爱人的情书还在一封接一封地偷偷送来,她看着那些漫在字里行间的情意,既甜蜜,又焦急。
思来想去,公主趁着夜深人静潜入王宫花园。
当公主还是个小女孩时,曾知晓过一个秘密,她那靠着一双水晶鞋欲擒故纵了王子丈夫的的姑妈,为跻身皇室不惜嫁给野兽的表婶,还有凭整形手术获得一双美腿,却在婚后生出一双鱼尾儿女的舅母,都或多或少透露过部分零散的信息,拼合起来,就是公主所知晓的真相。
午夜十二点,去亲吻王宫花园里那朵最鲜艳的玫瑰花蕾,有个沉睡的恶魔藏匿其间,会因公主的吻而醒来。
凡人能跟恶魔交易什么呢?公主还记得自己曾拽着对方厚厚的裙摆,好奇地问。
呵呵。上了年纪的女人转头,许多张曾经美丽但却被衰老摧残殆尽的脸重合了,语气亦是同样的漠然。当然是爱情。
那时年幼的她不懂这话的含义,如今也未必懂,但她等不得了。
公主掐准午夜钟声响起的时机,踮起脚尖,吻上那朵开在最高处的玫瑰花蕾,看花瓣片片缓缓绽开,紧张又迷茫。
薄雾散去,恶魔显形。
模样倒不如传言的可怕,至少没让公主觉得反感。
美丽的公主殿下。恶魔刚被打扰了美梦,还在打着哈欠,但已经尽职尽责地鞠躬示意。承蒙召唤,有何贵干?
让我可以嫁给心上人。公主急切地恳求道,她知道恶魔有化不可能为可能的本事。
恶魔盯着她:这个可不免费。
公主明白与恶魔交易的规矩,但毕竟还是有些害怕,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几分:你想要什么?
王位。恶魔回答道。你要继承的王位。
公主吓的退后一步:你想要成为这个国家的国王?
不不不。恶魔微笑着摇头。我可当不了人类的国王。我只是要你用放弃王位的继承权来交换那桩你想要的婚姻。
可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公主没想明白,怎么算都只是自己吃了亏。
我是恶魔。对方嘴咧的更开了。损人不利己是我们这一族的最爱。
公主答应了这次交易,用王位的继承权换取了一袭洁白的婚纱。出嫁的场面很冷清,父王母后都站在高高的城堡之上,没有下来送亲。王公贵族们更是避之不及,生怕与这位被贬为平民的倒霉公主扯上什么关系。
可即使全部嫁妆只有手中的一捧红玫瑰,那时的公主依然是笑着出嫁的。
她毅然放弃了自己的大世界,坦坦荡荡走进了爱人的小世界。
抵达丈夫王宫的第一件事是将那捧玫瑰插进王宫花园的泥土里,看它立即扎根发芽,爬满了王宫后院半面墙壁,一朵又一朵鲜红的花蕾绽开,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随着微风轻轻晃动。这场景,与她熟悉的家乡是多么相似。
新娘看着那些花,笑了,笑容中满满的全是幸福。
她回家了。
***
爱可以战胜一切。年轻的公主这么坚定地相信着。童话大陆上所有动人的故事都是这么讲的。
可惜,故事和生活毕竟还是有差距。
公主,哦,不,现在已经该称呼她为王后了,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不同。
失去了王位继承权这项最贵重的嫁妆,平民王后的位置并不如表面看起来光鲜。贵族之间的客套都得用权势的砝码仔细称量,空有位置没有背景的王后,哪儿经得住老狐狸们的审视目光。
更何况,不知何故,她一直没有生出孩子来,维系声望的筹码又少了一大块。
所幸她仍有无上的美貌,还能吸引住国王爱恋的目光。
这就够了。王后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抱怨的。自己选择的就只是爱情啊。
而且她也很喜欢那个还在摇篮中咿咿呀呀的小女婴。这孩子长得非常漂亮,皮肤像雪花一样白皙,嘴唇像鲜血一样红润。在王后把她抱在怀里时,会露出阳光一样灿烂的笑容。王后爱这个孩子,就像爱自己的孩子一样。
在同龄女孩儿仍赖在父母身边撒娇的时候,王后已经肩负起一名母亲的责任来了。
可继母这个名号不是那么好当的。
亲生母亲尚且会犯错,更何况一位从未受到养育子女教导的年轻女孩呢?一切过失都是罪证,每次辩解都是心虚,“王后是个恶毒继母”这种谣言如一种传染病菌,从侍女开开合合的大嘴边,飞到侍卫贴在墙边的耳朵里,再经由那些原本觊觎王后之位而不得的贵族少女们携带者嬉笑打闹,很快就将所有王公贵族的脸色都染的又阴又暗,似笑非笑。
势单力薄的王后假装对这一切都听不到,看不到,只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前任王后留下的小女儿,清晨为她扎辫子,深夜给她掖被角,阳光明媚的午后,带她去开满玫瑰花的后花园,唱歌跳舞。
女儿的依恋让她觉得很幸福。
但那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女孩,也会在每个参会者都心怀鬼胎的王室舞会上,毅然甩开自己牵着她的手,走向大厅另一侧的人群,那片滋生谣言与嘲讽的温床。
王后第一次品尝到了绝望的味道。
可我还有丈夫的爱啊。她安慰着自己,转头,却看见国王正搂着另一位邻国公主在舞池中翩翩起舞,神色温柔,年轻公主被逗的呵呵发笑。
自己当年被吸引时,仿佛也是这幅模样。
王后捂住嘴巴,恶心欲吐。
没人注意,王后在舞会结束前便已悄悄退场,折返回自己空荡荡的卧室,在梳妆镜前,面对眼角浮起的第一丝皱纹失声痛哭,眼前浮现的全是以前姑妈、表婶、舅母们面对还是光鲜少女时的自己时,脸上那份嫉恨又怜悯的微笑。
以前她不懂,现在她懂了。
嫉恨,是因为她们早已失去了美貌,怜悯,是因为她们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也会变得跟她们一样。
王后猛然站起身,急急地走向王宫深处的花园,一边抹去脸上的泪痕,一边狠狠亲吻着那朵在月光下最美最大的玫瑰花蕾。
哎呀呀,我的公主殿下。恶魔还是那副没睡醒的模样,揉揉眼眶,语气散漫。承蒙召唤,有何贵干?
我要跟你做个交易。王后已不再怕他,直接说出了要求。
恶魔笑了:你要什么?
永远的美貌。她回答道。
哦?恶魔开始换上感兴趣的神色。那个也不便宜。
愤怒中的女人是不缺勇气的:你开个价。
恶魔假意思索了一会儿,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一个孩子。
王后呆住了:什么?
用你的第一个亲生孩子来交换。恶魔慢悠悠地解释道,收回手指放在嘴角露出的利齿边轻轻撕咬。这可算是给老顾客的优惠价了。
乌云遮住了月亮,王后的胸脯剧烈起伏了几下,过了很久,才将脸色藏在夜晚的阴影中,轻声回答:好。
恶魔轻飘飘的笑了几声,又消失在那片薄雾之后了。而藏在重重叠叠的玫瑰枝叶与利刺之后的墙壁上,现出一面光洁的魔镜。王后走到镜子前,看见镜中倒影,是一张完美无瑕的少女脸。
王后满意地笑了,提起裙摆,转身欲走,却被散布在地面的藤蔓绊住,重重地滚下旁边的石头阶梯,暗红的血流了一地,像是凋零的玫瑰花瓣。
美貌的王后流产了。
她失去了自己的第一个亲生孩子。
至于第二个,也永远不会再来。
***
每一个王国的子民都知道,他们的王后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可他们也知道,她既没有娘家的权势,也没有能力孕育子嗣。
真是可怜呐。每个乡野农夫都这么叹道,假装自己同情的语气里没有多少幸灾乐祸的意思。
至于王后本身,倒是没有多少机会听到类似的言语。她已经习惯了赶走侍女和卫兵,自己一个人坐在王宫后花园的玫瑰丛里,一呆就是一整天。
陪伴她的是那面魔镜。
只要每天照一照,美貌的魔力便不会消散。
而且,这面魔镜会说话,能陪她聊天,据说还能诚实回答所有的问题。
这项功能是恶魔对第二次交易条件打的折扣,一件不痛不痒的附赠品。
但王后问它的问题其实不太多。
她能问什么呢?问为什么国王很久都不来看望她?问那些有关邻国公主的绯闻是怎么回事?问他当年热烈的追求自己是否仅仅只是看重她背后的娘家权势?问事到如今,他究竟还是不是那么爱自己?
真正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反而是不敢问出口的。
渐渐的,王宫里又传出了新的谣言。王宫的花园里,藏着一名可怕的女巫,每天半夜,都会念叨着最恐怖最邪恶的咒语,施展害人的巫术。
可事实上,那只是孤单的王后一遍又一遍地问着那面镜子:魔镜魔镜,告诉我,谁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这样的回答才是最安全的。
仿佛只要美貌还在,丈夫曾经的迷恋就不会消散,她就依然可以自欺欺人地活下去。
***
王后的继女,新一代的公主日益成长,也渐渐拥有了非凡的美貌。
人们开始称呼她为白雪公主。
有好事者开始私下讨论公主与王后究竟谁长得更美。
王后原本是不太在乎这些的。
虽然白雪公主跟她已经有好几年不亲近了,可毕竟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是她的女儿,她的家人,王后不觉得自己跟她有什么好比的。
不过流言是个喜欢煽风点火的小妖精,王后就算再后知后觉,也从各种窃窃私语中得知了白雪公主与她过世的母亲,前任王后长得很像。
而根据传言,国王与前任王后感情是出了名的好。
王后依然没有把这些说法放在心上,可国王对白雪公主的爱护明显已经超出一位父亲该有的程度,他像娇惯一位小情人的态度满足女儿的所有无理要求,却会因为邻国来的白马王子在舞会上多看了她一眼而勃然大怒。
不堪的流言蜚语传的更开了。
终于有一天,王后发现自己丈夫看向白雪公主的目光,里面有着某些会刺痛她心的东西。
这个虚伪的男人,这个恶心的男人。
王后气的浑身发抖。
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冲动,询问魔镜自己的丈夫是否对继女怀有可怖的不伦之恋。
魔镜的回答却是否。
可还没等王后来得及松口气,魔镜平板的声调又响了起来:真相藏在王宫最顶上的那个上了锁的房间里。
王后有些犹豫。
在她嫁过来的第一天,国王便告诉她,王宫的每一个房间她都可以去,只除了最顶上那间上了锁的房间。王后原本也不算一个好奇心旺盛的人,这些年来,早就忘了还有这么一个房间的存在。
夜深人静,开锁的声音显得特别清晰。王后觉得有点害怕。
不过等门打开,真正需要害怕的东西藏在里面。
房间里摆满了干花,香薰味浓烈的令人作呕。房间中央安放着一具华丽的水晶棺材,里面躺着一位没有呼吸的贵妇。王后只看了一眼,便认出这应该是白雪公主的生母。
她和她的女儿真的长得非常像。
王后哆哆嗦嗦地靠近水晶棺,发现这个可怜女人的脖子上,还有一道深刻的勒痕,王后曾在观看绞刑时在那些死囚脖子上看到过类似的痕迹。
这可不符合前任王后暴病身亡的官方记录。
王后恐惧地往后退了几步,不小心碰开了旁边的柜子,柜子里装满的干花倾泻而出。
随之一起涌出的,还有埋在花中的,许多少女的干尸。
王后从每一张干瘪空洞的脸上,都看到了白雪公主的影子。
事后,她怎么也回想不起,自己究竟是以怎样惊人的镇定,将一切事物回归原位,然后悄无声息地锁上门,走回了花园。
魔镜告诉了她先前问题答案的后半部分。
前任王后的死,是因为白雪公主根本就不是国王的女儿。
一阵最阴冷的寒意袭击了王后,她惊叫着晕倒在了那片密密麻麻的玫瑰花田里。
***
之后一段日子里,王后试图说服国王为白雪公主订一门般配的亲事。每提及一次,都会惹的国王狂怒,指责她是出于嫉妒才想赶走他的女儿。
王后克制地保持着沉默。
事实上,她也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只是一位徒有其名的空壳王后,全部能做的也很有限。或许该就这样事不关己地当个旁观者,直至自己对这个男人的爱意耗完的那一天。
可白雪公主却先来找她了。
那是个混乱的深夜,哭花了妆容的少女一头扑进她的怀里,祈求能从她这里获得帮助。
白雪公主怀孕了。
孩子的父亲是邻国的白马王子。
父亲如果知道了一定会想要杀了我的,不,他已经知道了。少女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恐惧。可我真的很爱白马王子,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放弃。
王后一时有些恍惚,她从这个女孩的泪光中,仿佛看见了许多年前的自己。
那个为了爱情,情愿向恶魔请求帮助的天真少女。
于是王后替继女安排了一次出逃,一面竭力安抚暴怒的国王,一面私下授意一名假装成医师的猎人,献上一盘血淋淋的动物胚胎,告诉国王,公主的孩子已被打掉。
只可惜,这没能骗过精明的国王。
国王一把抓起那盘血肉模糊的器官,当着所有王公大臣的面,扔在王后脸上。
王后安静地立在原地,任由污秽滴到自己头发上,裙摆上,内心竟然没有一丝波澜。
她已经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了。
***
王后第三次吻醒了沉睡的恶魔。
嗨,亲爱的公主。恶魔迅速从美梦状态切换成清醒状态。承蒙召唤,有何贵干?
王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要解除这桩婚姻。
一个无权无势的王后无法靠人类所制定的流程解除与国王的夫妻关系,这就是她再次唤醒恶魔的原因。
恶魔双眼一亮,甚至还愉快地吹了个口哨:这个价钱相当贵哦。
王后问他:你要什么?
爱情。恶魔微笑着回答。你将失去毕生的爱情。
王后垂下眼睑,过往的甜蜜回忆一桩桩,一件件涌过心头,最终却全都变了质,变成了腐在心底的烂泥。
她淡然地点点头。
恶魔目光灼灼地看向她,深深地鞠了一躬:如你所愿。
第二天,国王便在狩猎场上摔下了马,直接将脖子折断。全国上下都换上了丧服,或真心或虚伪地哀悼他们国王的意外逝去。这其中也包括变为寡妇的王后,她一身黑裙地站在礼堂中央,厚实的面纱让人看不清她哀恸的神色。
事实上,她一滴泪也没有流。
爱早已不再。
***
关于谁是继承人这件事,贵族们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王后,一派主张找回白雪公主。
王后不蠢,她知道,最后被选中的无论是白雪公主还是自己,剩下的那一个,结局都会很凄惨。
而被选中的那个,也逃脱不了被迫嫁给某个衰老贵族,一生成为傀儡的可悲命运。
所幸白雪公主的藏身之处只有之前安排了出逃事件的王后知道,于是被软禁的王后趁着夜色溜进王宫花园,第四次吻醒了恶魔。
这么快就又再见了,可怜的公主。恶魔这次看起来终于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了,他微微皱起了眉头。承蒙召唤,有何贵干?
救出我和白雪公主。王后说道。
啧啧。恶魔难得摇了摇头。这个要求的代价,我怕你不肯付。
然后,他附在王后耳边,轻声讲出了这场交易的代价。
王后的表情先是有些惊愕,继而是纠结,思考很久,决定换一个要求:那么,给我一颗能让人假死的毒苹果。
剩下的工作,她会自己完成。
恶魔露出了复杂的笑意,随手摘下旁边一朵玫瑰,在手中幻化成鲜红欲滴的红苹果,交到王后手上。
王后没有马上接过苹果,而是先抬眼望他:这回你想要什么?
家人。恶魔回答。
这份代价也不小。王后早已明白,与恶魔的交易从来没有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对方真正索取的,自己确实付出的,很可能要比约定的要多出太多。
可她此时此刻也再无别的选择。
无助的王后只能暗自祷告,希望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同恶魔做交易了。
望着王后匆匆离去的背影,恶魔却没有像往常那样,马上消失。
我们很快还会再见。他说。
***
王后费了很大力气,才找到机会,伪装成一位老妇人偷溜出了王宫。
她只有一天的时间来回,以免被软禁她的人发现追捕。
吃了这颗苹果就能以假死的方式更换身份。她对白雪公主说。从此过上自由的生活。
但苹果只有一颗,谁来吃,这个选择权她决定交给自己的继女。
其实她完全可以自私一回,她甚至在来的路上,好几次将苹果放到了嘴边,可是,她忘不掉许多东西。
忘不掉那个小女婴第一次看见自己便咧嘴笑起来的样子,忘不掉那个小胖妞第一次被自己牵着晃晃悠悠学走路的样子,忘不掉那个小姑娘第一次摘下玫瑰红编成花冠,笑呵呵地戴在自己头上的样子……
即使毫无血缘关系,那又怎样,白雪公主就是她亲自养大的女儿,她硕果仅存的家人。
她这糟糕的一生已经不剩多少美好的东西,她不想连最后一点珍贵的回忆都背弃。
可同时她也得承认,看见白雪公主毫不犹豫地咬了一口苹果时,自己心中仍然迸发出许多失落。
她明白,对方心中已经不再当她是家人了。
这就是与恶魔交易的结果。
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
白雪公主的死讯很快传遍了整个童话大陆。
而她是被王后继母用一颗毒苹果害死的流言也随之传播到了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
但王后顾不上去管这些,她得拼劲全力去对抗国内的两股势力。
那股一直想要娶她的势力,还有那股曾经想要杀她,在白雪公主香消玉殒之后变得也想娶她的势力。
她在这种夹缝中艰难取得了一点点平衡,暂时保住了脑袋,也不用被迫嫁给谁,成了整个国家名义上的女王。
甚至还能抽出空来,将解药和解释真相的信件一同送去给了白马王子。
白马王子也不负所托,救活了自己的恋人。无知民众们不会怀疑这其中的蹊跷,乐得相信“王子用一个充满爱意的吻唤醒了白雪公主”这种鬼话。
反正,童话大陆上所有没尿性的故事都是这么写的嘛。
听说邻国举行了白马王子与一位平民女子的婚礼消息时,王后来到王宫花园,默默地扎了一顶玫瑰花冠,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有些幸福,即使她自己这辈子都无缘得到,但能知道它确实存在,也挺好的。
***
但这个故事并没有到此为止。
没多久,白马王子领着军队攻了过来,打的是“消灭弑君者,迎回新女王”的旗号。
弑君者,自然就是指如今的女王陛下。
新女王,则是白马王子之前迎娶的平民女子,白雪公主。
吃瓜民众们最爱翻人黑历史,而如今女王陛下可以翻出来的黑历史可谓数不胜数。虐待继女,谋杀国王,甚至还想用一颗毒苹果害死可怜的白雪公主。
一桩桩,一件件,都变成了街头巷尾的热闹谈资。
这真是个恶毒的女人呐。乡野农夫们都这样说,假装自己充满正义感的语气里没有多少嫉妒的意思。
已经没人肯相信,曾经有个纯洁无暇的公主,情愿放弃这片大陆最富饶的国家的王位继承权,为爱奋不顾身,敢只捧着一束红玫瑰,就坦坦荡荡地嫁了进来。
大家都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
有了民众的支持,女王的军队节节败退。很快,白马王子的军队便兵临城下,城里火光冲天,鬼哭狼嚎,好一片凄惨的景象。
女王陛下居高临下地站在城楼顶上,望向同白马王子并肩而立的白雪公主。
哦,现在她的继女也是王后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女王陛下沉声问道。
白雪公主有些尴尬地别过头去,很快,又坚定地转了回来,回答了继母的问题:
因为我从来都知道,要当一个无权无势的平民王后,太难了。
***
公主吻醒了沉睡的恶魔。
这是她最后一次吻醒对方,距离第一次这么做,已经过去了二十年。
二十年前她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女,身为童话大陆最强盛富饶王国的国王家独生女与法定继承人,又拥有世界第一的美貌,真正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连忍受不了埋在二十床棉被下的一颗小豌豆这种娇贵任性,也能被旁的人当做珍贵的优点交口称赞。
只差一份热烈甜蜜的爱情,她的人生就算得上是真正圆满。
可爱情来了,人生却并不圆满。
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好后悔,什么好埋怨的呢?
这一切,难道不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吗?
我最爱的公主,我们终于又见面了。恶魔的脸上第一次没有笑容。这一次,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公主无力地摇了摇头:我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跟你交换了。
白马王子的军队已经攻破了城门,很快就要杀进王宫,所有贵族都与仆人逃跑的一样狼狈,只有她镇定地走进了王宫最深处,这个一直陪伴着她的玫瑰花园。
她只希望最后时光,能有人陪她说会儿话。
不。恶魔纠正道。你还有一样东西没跟我换。
那是她所拥有的最昂贵的东西,曾经身陷绝境也不肯用来跟恶魔做交易。
公主笑了,笑容与脸色一样惨白:可我也没有什么东西想要了。
一路走来,她真的很累了。她甚至很羡慕恶魔,可以长久地沉睡,外面的纷纷扰扰都不必管,那么轻松,那么惬意。
那么……恶魔思索着,语气居然变得有些可疑的犹豫。……我有东西想跟你换。
什么?公主觉得这大概是这辈子自己最后一次吃惊了。
我要你的灵魂。恶魔说道。
公主微微睁大了眼睛:那你要用什么跟我换呢?
一份纯净的灵魂值得上很多东西。恶魔穿过长满利刺的玫瑰丛,朝公主靠拢。我可以给你一座富饶的王国,一个可爱的孩子,还有一段永不落幕的,完美的爱情。
公主笑了,笑的很开心。她想起了姑妈,表婶还有舅母们对曾经还是个小女孩的自己所提问题的回答。
凡人能跟恶魔交易什么呢?
当然是爱情。
她懂了,她终于懂了。
恶魔走到了公主面前,将一支火红的玫瑰举到她面前,问公主是否愿意交换。
这一次,公主没有迟疑,接过玫瑰,亲吻上了对方的双唇。
下一秒,所有玫瑰枝丫都开始疯狂生长,像潮水一样势不可挡,爬满了城墙,包围了城堡,将白马王子的大军挡在了城外,将城堡里的时间冻结在了这一瞬间。
再没人能靠近这座被玫瑰藤蔓包围的城堡,它被世界所遗忘。
只有偶尔的传说中,说那座城堡的最顶层房间里,摆放着一具水晶棺,里面沉睡着一位美丽的公主,等待着未来的某一天,爱人最深切的吻将她唤醒。
至于这位爱人究竟是王子还是恶魔,那就没人知道答案了。
不过没关系,童话故事嘛,都是这样没头没尾的。
我们只需要知道,从此以后,公主与她的爱人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
直到永远。
END
我的治愈故事短篇小说合集《治愈星球》已经上市,这是乐乎市集的上架地址:点我
某宝、某猫、某东、并夕夕和当当也有上架此书,欢迎大家购买哦。
【薛洋x晓星尘】锁麟囊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
《魔道祖师》衍生同人
短篇完结,八千字+
封面图感谢 @JING-天若灵犀 ~
有一段时间痴迷京剧,最喜欢的就是张火丁老师版的《锁麟囊》,那时候只会跟着唱两句,如今仔细看过唱词,才知道一段人生皆在其中。但愿我这个小小的故事,也能令人有一星半点的感触,那我就再开心不过了。
——————
『一霎时把七情俱已昧尽,渗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
他再次遇见晓星尘时,年方五岁。
距离义城一役已过了许多年,那段往事久远的就像是一个传奇,被时光弃置在某个角落里,落上了经年的灰。当年的动魄惊...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
《魔道祖师》衍生同人
短篇完结,八千字+
封面图感谢 @JING-天若灵犀 ~
有一段时间痴迷京剧,最喜欢的就是张火丁老师版的《锁麟囊》,那时候只会跟着唱两句,如今仔细看过唱词,才知道一段人生皆在其中。但愿我这个小小的故事,也能令人有一星半点的感触,那我就再开心不过了。
——————
『一霎时把七情俱已昧尽,渗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
他再次遇见晓星尘时,年方五岁。
距离义城一役已过了许多年,那段往事久远的就像是一个传奇,被时光弃置在某个角落里,落上了经年的灰。当年的动魄惊心,今时就连茶余饭后也不再有人提起,因为毕竟都是往事了。
那真的是非常漫长的一段岁月,久到薛洋尸骨成灰,宋岚青丝化雪,久到晓星尘从一片混沌中苏醒,借着虚空中一股不知名的灵魄之力再塑仙身,重回这滚滚红尘。
人生百年,转眼倥偬,他与旧友斟一壶清茶两两对望,他添了沧桑,他却一如初见,相顾无言,泪已千行。
恍惚间,竟不知今夕何夕。
沉默许久,晓星尘抬起眼,眼底闪烁着漫天星河,比过往更加明亮。
宋岚满怀感慨:“我曾为你的眼睛内疚了许多年,没想到如今你复生又复明,实在太好了。”
白衣道长瞳光流转,缓缓从怀中一白一黑两把宝剑身上掠过,一把清丽洁白、冷如霜花,一把通体乌黑、天生不祥。
他轻声说:“前尘皆忘,就不要再提。”
『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到今朝那怕我不信前尘』
晓星尘早已下定决心出外云游,自然没有过多停留,他婉拒了宋岚的盛情,宋岚见他去意已决,也不好强求,只能送他一程。
行至郊外时,他们不偏不倚,竟又遇见了那个命中的劫数。
劫数看上去只有五六岁,还是个伶仃稚子,却被一路拖行着往荒野走,满身鲜血,奄奄一息,很可怜的模样。
“请问,这是怎么了?”晓星尘心底仁善,立即上前拦下了村民,宋岚长眉一蹙,显然是不愿见这样血淋淋的场面。
但晓星尘终归是拦下来了,于是他们听到一个添油加醋的乡村志怪故事,地上拖着的孩子是天煞孤星,他是遗腹子,母亲生产他时胎位不正,耗到油尽灯枯,母子二人都不幸身死,他没了气息半个时辰,竟然又突然哇哇大哭,死而复生。村里半仙说这孩子前世造孽太多,今生命格孤煞、亲眷疏离,是个祸星妖孽。
多亏村民心善,容忍他百家饭千家衣长到八岁,也不在意他个性孤僻古怪,可他实在命运不济,前几日竟然招惹了瘟疫,病的半死不活,再不处置恐将村民都染上,只得拉到荒郊野外去,一把火烧个干净,免得让他再为祸世间。
孩子躺在地上,慢慢喘了一口气:“你们最好、最好现在就杀了我,杀不了我,我会让你们都死的很难看的。”
他的声音很低,已是油尽灯枯之兆,但口吻却是那样轻佻而笃定的,仿佛陈述的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晓星尘对上他的眼,亮的令人不寒而栗,写满了阴狠与怨毒,像是荒原上最后一匹游荡的孤狼,随时都准备拼个鱼死网破。
他满脸泥污、蓬头垢发,其实是看不大清脸貌的,但那样一双熟悉的眼睛,令宋岚不由得浑身一震,拂雪腾地出鞘,剑指稚子眉间,咬牙道:“……竟然是你。”
孩子不甘示弱,用尽最后的力气瞪回去,眼神陌生而凶狠。
这个孩子有一种让人憎恶的气息,那是属于某种冷血的、恶毒的动物,让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某个被诅咒过的名字。
——薛洋。
他不怕死的挑衅更是引起了村民的怒火,恨不得当场将他打死,然而晓星尘拦在他们前面,半屈下膝,向着低到尘土中的稚子伸出了手:“把这个孩子交给贫道,是妖是邪,由贫道来辨。”
孩子不握他的手,只是冷冷的盯着他看:“你不杀我,你会后悔的。”
晓星尘偏着头微微一笑,容光璀然,目似晨星,孩子怔怔瞪大眼,心中怅然生出一种陌生的怀念。
趁他走神,晓星尘当即反手一掌,劈晕了他。
『分我一枝珊瑚宝,安他一世凤凰巢』
宋岚不喜欢这个孩子。
那时候宋岚已经不年轻了,眼角额上也早已爬上层层岁月痕迹,他仍是凛然正气的傲雪凌霜,晓星尘也依旧清风朗月,眉眼如初,但彼此都默契对少年时的梦想绝口不提——他们曾那样残忍地直面过人性最阴暗与恶毒的一面,也曾刀剑相向、口出恶言。纵然薛洋一个人扛下了所有的罪责,但裂痕将永远横亘在他们之间。
他们终归回不去了。
晓星尘垂下眼,不再去想那些。将孩子面上血污擦干净了,露出一副秀致的眉目,他竟然是一个出奇漂亮的孩子,难怪就算被断言命格孤煞,也有大姑娘小媳妇愿意施舍他一口稀粥。
“像他吗?”晓星尘突然开了口。
宋岚一时没会过意,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恨恨道:“……虽然不像,却一样令人生厌。”
晓星尘微笑起来,榻上的孩子仍然昏睡着,长年的饥饿与疾病让他的身体虚弱异常,薄弱的小小胸膛艰难地起伏着,一下、一下……脆弱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死去。
但是最致命的,却并不是这些耽于表面的病痛。
“已经转了一世,长得和上辈子不像,也正常。”
“听我一句劝,别再被他可怜兮兮的样子糊弄了。上辈子他那样坏,这一世也不会是个好人的,你难道非要等他再害你一次才知道后悔吗?”
“你难道还没有看出来?”晓星尘平静地说,“他的魂魄不全,生来就是要受苦的。”
“他的气息颤抖,体质虚浮,且命带凶煞,的确是早夭之象,这些我都知道,可你难道忘了薛洋上辈子是怎么样的?他屠尽常家满门的时候,也不过十五岁。”
“ 他的上辈子活得很糟糕,但这辈子是个干干净净的新生,还没有犯过错。”晓星尘伸手托住额头,望着孩子的睡相,唇角浮起一个浅淡的笑意,“既然这辈子我早早遇见了他,就不会让他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他前世秘法邪术用的太多,魂魄承担不起,早已大有损伤,死后堕入轮回,转世投胎后逐渐衰减,今生注定活不过十八岁。”
宋岚愣愣地看向晓星尘。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晓星尘面无表情。
“因为我的魂魄,就是他用禁术招回来的。”
宋岚面色一变,晓星尘像是浑然未觉,慢慢地说:“我相信人性本恶,但我也相信我自己。”
宋岚目光复杂的望向那一黑一白两把宝剑,长长叹了口气,没再出声了。
『这才是人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
他与宋岚谈了很久,黑衣道长终于服了软,临走前嘱咐他,如有危难,一定要立即知会他。
晓星尘一一应下,送别故友离开,再返身回房时,孩子已经醒了。
“你什么时候杀我?”见他回房,孩子立刻警戒起来,强作镇定的抢问。
“要是不杀我,你就放我走。”
他的喉咙受了伤,说出来的声音嘶哑艰涩,像是砂纸在刀锋上刮过。晓星尘蹲下身与他对视,孩子下意识地一抖,立刻连滚带爬地缩到床角戒备地瞪视他。
“我不会杀你,也不会放你。”晓星尘靠着床沿坐下了,侧着头很温柔地一笑,“从今往后,由我照顾你。”
“我身上什么也没有,你得不到好处的。”孩子很谨慎,仍旧不肯靠过来。他像只受过许多苦的小兽,尚未长出自卫的獠牙利齿,只能依靠本能躲避伤害。
晓星尘从衣袖里摸出一颗糖果,放在掌心给他看:“我不会伤害你,你过来,我就把糖给你。”
男孩子面上闪过嫌恶的神情,皱着眉头道:“我最讨厌糖。太甜了。”
“你怕甜,越显出你人生的苦来吗?”晓星尘了然地微微一笑,正要把糖果收起,却冷不防被孩子扑了过来,一把抢走手中糖果塞进嘴里,兽似的白牙咬得糖果咔咔作响,他恨恨地瞪了晓星尘一眼,嘟着嘴不肯说话了。
晓星尘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孩子乱糟糟的头发。
“以前的日子不必再提,从今天以后,你就叫薛洋了。”
“薛洋?”他僵硬地念了一遍自己的新名字,眼底忽的掠过一抹暗色,白森森的牙在月下闪着冷光。
“道长,我最后说一次,你现在不杀我,将来一定是会后悔的。”
晓星尘淡然一笑。
他说:“好,来日方长,我拭目以待。”
-
最开始他们的日子过得磕磕绊绊,主要是薛洋心里别扭,不肯听话。他像只养不熟的小兽,随时想着要逃走,他们住在山里,地形晦涩崎岖,往往都是到了天黑,迷了路的薛洋被晓星尘拎着衣领带回来。
他逃不走,索性就住下来,想方设法给晓星尘找麻烦,晓星尘性子温和柔顺,面对小孩子家幼稚的挑衅只是微微一笑,不接招也不生气,薛洋一腔愤懑挥出去,宛如落在一团轻飘飘的云雾上,想闹都闹不起来。
日子虽然有些小波折,但岁月静好,这样细水长流的过下去,在乱世中已算弥足珍贵。
-
过了一段时日,晓星尘又一次集市上回来时,给薛洋带了一件小小道袍。
衣袂如雪,剪裁适身,和晓星尘身上那件是相同的制式。薛洋皱着眉头苦大仇深举起衣服看了半天,说:“我又不当道士。”
稚子被好好喂养了一段时日,逐渐盈润起来,露出一节藕似的白嫩手臂,盈盈发着光。
晓星尘道:“子琛所言非虚,你穿上道袍,的确有七分像我。”
薛洋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难看地噤了声。晓星尘装作浑然不觉,慢慢给薛洋穿上了洁白如雪的道袍,最后垂着头为他系腰封的时候,薛洋突然说了一句。
“你为什么要对我好?”
晓星尘整理了好了衣裳,为他拍平衣服上的褶皱,说:“就当我上辈子欠了你的吧。”
“……好吧,你要养我,那就养着吧,横竖我不吃亏。”他咬着牙抵抗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输给了无尽的温柔,选择了退让与屈服。他上辈子没被人爱过,以至于从此遇见一点温情都恨不得飞蛾扑火,即使魂飞魄散也想多贪恋一刻。
哪怕梦总是要醒的。
隔了一会儿他问道:“既然以后我们要朝夕相处,你总得给我个称呼,你叫我薛洋,我叫你什么?”
晓星尘支着下巴,仿佛是在思考,然后微微笑了一下,说:“名字不过代号,就叫我道长吧。”
薛洋没出声,眼瞳黑沉沉的。
『在此间遇水患痛苦受尽』
他十二岁。
薛洋的叛逆期来的太早,到了真正叛逆的时候反而柔顺起来。他越来越听话,越来越粘人,多半也因为身体的缘故,常年的病痛消磨掉了他的锐气,他再不能像当年那样恣意妄为了。
那时候薛洋的身体已经开始显出衰弱的征兆了,每到夜晚,少年都会在痛苦中挣扎着醒过来,蚕丝般细密而缠绕地囚困住他,虽然不是痛的无法忍受,却怎样也挣脱不开。
他怕痛,怕死,甚至怕黑,什么都怕的不得了,也实在是因为这几年被晓星尘宠的太过,导致他一点苦都不肯吃,一点委屈都不能受。少年第一次被散魂之痛惊醒时,哭嚎声撕裂了半个夜空,晓星尘守在他的榻前,任凭孩子的眼泪打湿他的手掌。
“道长,我会死吗?”
他睁着一双水雾迷蒙的天真眼睛,浮着一层薄弱的水壳,轻触即碎的。他不懂事,撒娇求哄的意味其实远大于恐惧,但晓星尘没有哄他,因为心里清楚知道薛洋的残魂之症只会一天比一天更严重,瞒也瞒不过的。
薛洋的脸颊埋在他的手掌心里,半天得不到回答,终于哭累了,迷迷糊糊睡过去。
次日练剑的时候,晓星尘破例让他坐在一边休息,孩子巴不得偷懒,笑嘻嘻捧着脸坐在树荫下看着白衣道子舞剑,看了一会儿不耐烦了,扁着嘴撒娇:“道长,我好无聊呀,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霜华雪光一闪,倏然回鞘,晓星尘果然坐到了他身边,要给他讲个故事。
“从前,有一个少年。”
这个开头没什么意思,但薛洋也不在乎,毕竟晓星尘肯讲故事就是天大的好事,再无趣他也会配合拍手叫好。
“他年纪不大,本事却不小,十五岁那年,杀光了一户人家上下五十口。”晓星尘很平静地讲下去,“后来,他成了一个大魔头,人人都想杀了他。”
“然后呢?”
“然后他就被几个大侠杀了,死无全尸。”
薛洋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说:“原来如此,真好玩。”
晓星尘微微一笑:“你呢?你要是遇到这样一个魔头,你想不想杀了他?”
“道长都说是魔头了,那当然要杀了。”
“可是,他其实身世凄惨,从小被人打骂,吃了很多很多苦头,他之所以那么坏,是因为从来没有人教过他,”晓星尘看着薛洋的脸,“如果是这样,你也想杀他吗?”
薛洋莫名其妙地盯着晓星尘看,很迷惑不解的样子:“他们要死要活随他们去好了,关我什么事?我只要道长和我过得好就行。”
见到晓星尘眉头蹙起,像是不快的样子,薛洋见风使舵,立刻机灵地补上一句:“我错了,道长说他该死,那他就该死无葬身之地,道长说他是好人,那他就是天下第一号的好人。”
薛洋歪着头活泼泼地笑着,那少年人盲目的倚赖、天真的残忍,都令晓星尘不由自主地毛骨悚然,他没有一点自主的决断,善恶正义全都脱胎于陪伴他长大的人,假如这一世薛洋仍旧遇人不淑,他必定又将生成另一个混世魔王。
晓星尘突然用力握住了少年的手,沉默了好久才说。
“还好我遇见你了。”
薛洋似笑非笑:“遇到了道长,我也很高兴。”
『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
雨水淅淅沥沥地敲在窗玻璃上,在春日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那年薛洋十五岁,男孩子正值发育时期,清晨睡在床上,几乎都能听见骨头拔节的轻微声响。
晓星尘守在榻边,看着少年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膝头蜷缩成一团,生来残缺的左手死死地抓住晓星尘的手掌,像是溺水的人抓紧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他强忍着魂魄不全带来的巨大痛苦,每到夜晚都痛得心胆俱裂,仿佛灵魂被撕成粉碎。这种症状随着他的长大越来越严重,许多次他都痛到休克昏迷。
晓星尘不说话,他握着少年的手,一言不发。
-
他从来没有隐瞒过薛洋什么,包括因灵魄不全而注定早夭的命运。少年人听了以后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在某个暮色袭来的黄昏,薛洋坐在茅屋门口,托着腮看着远处连绵无际的山脉,说:“我不怕死的。”
晓星尘静静地看着他。
少年的眼中倒映着一轮金色的夕阳,很轻很轻地说:“只是想到我死了以后,道长还会遇到很多人,也会待他们这样好,我就觉得很嫉妒。”
“不会的。”晓星尘浸在落日金黄的余晖中,清朗眉目也像染上一丝怅然,他抱着霜华,缓慢而坚定的说。
“以后再遇见任何人,都不会是你了。”
-
夜晚总是格外漫长,大概是因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等到熹微的天光终于地照亮了漆黑的房间,晓星尘才感到手掌上传来的握力慢慢放松了下来,他抬起眼,看见少年人紧紧闭着眼,汗水珠子般从苍白的脸上滚落下来,略带戾气的眉目笼着一片厌世的薄雾。
他低低的喘着,像是个久病的老人,因为心知自己时日无多,反而对生死看的格外淡薄。他拽了拽晓星尘,示意白衣的道长靠近来借他一个肩膀。男孩子其实已经生的很高了,不同于晓星尘的清癯,他是一种病态的消瘦,靠着晓星尘的时候,坚硬的骨骼硌得人生疼。
薛洋自己应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早就不是儿时温软香甜、臂似嫩藕的稚子了,这个年纪再撒娇也很尴尬,少年有点畏缩地盘着长腿,不敢把全身的重量再肆无忌惮的压在晓星尘的身上。
晓星尘感受到薛洋的退缩,于是微微笑了一笑,也偏着脑袋抵着他,两个人像是一对骨血相连的亲生兄弟,在春日的雨夜中互相依偎。
他们听了好一会儿雨,薛洋才轻轻的开了口:“道长,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
“我死了之后,你会去做什么?”
“未来的事谁知道呢,大概是带上霜华,四海为家吧。”晓星尘在朦胧的天光中轻声说,“……又或者,去完成我当年的梦想,结识一两个知交好友,和他们一起创立一个门派——一个没有偏见、不在乎出身的理想世界。”
“要是没有我,你现在就可以去做这些了,”薛洋问,“你不觉得我是个累赘,拖累了你吗?”
“世间上的这些事,在我眼里并无轻重之分。”晓星尘看着虚空中的一点,像在凝视着某个不知名的故人,“能够看着你这样平安无虞地长大,我觉得很满足。”
“但我很快就会死了,不管我长成一个谦谦君子,又或者长成一个混世魔王,我都活不过十八岁,你这样做有意义吗?”
“对我来说,或许只是一段岁月,对你来说,却是一次人生。”晓星尘说,“你长成一个混世魔王,吃很多苦、杀很多人、被很多人恨,到了临死前,回想这一生都过得很痛苦,对你来说太残忍了。”
“道长,你对我这么好,我会舍不得死的。”薛洋把脸埋在晓星尘的颈窝里吃吃地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晓星尘发现肩膀处一片湿热。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青年人躺在病榻上,面色苍白,呼吸微弱,当年他来时是这样的,如今他要走了,竟然也是这个模样的。
他很缓慢地呼吸着,青年人薄弱的胸膛上下起伏。一下、一下……像是下一秒就会死去。晓星尘坐在床边静静地凝视着薛洋苍白的脸庞,眼睫低垂,面无表情。
青年慢慢地挤出一个微笑,神情有一瞬间的茫然,唇角不自觉露出一颗稚气的小虎牙,分明还像个孩子。
晓星尘一言不发,静静等他开口。
他像是挣扎了很久,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轻声说:“晓星尘。”
梦终于要醒了。
“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薛洋缓慢地喘着气,他的五脏六腑都像被揉碎拧烂再重新缝合,连呼吸都痛的撕心裂肺,但他浑然不觉,只是很专注地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轻轻说,“我是薛洋。”
晓星尘缓缓垂下眼帘:“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薛洋转眼看他,然后露出一个笑容——那是薛洋惯用的,恶劣而不可一世的微笑,唇角微微一勾,露出天真的虎牙,像是懵懂而无心机,又像是恶毒到了极点,随时想着择人而噬,“我不是什么投胎转世,我就是薛洋!我走了太多邪魔外道,又被人打得魂灵凋落,所幸天不亡我,我游荡多年,终于在魂飞魄散之际遇到了这具刚死的身体,拼着一口气,夺舍上了身。”
他绝望又张狂的厉声大叫:“要不是我法力全失,这具身体又残破不堪,我早溜出去杀人了!道长,你真可怜,上辈子已经被我毁了,这辈子却还要和我这种人纠缠不休,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恶心透了——可你怪谁呢?我劝过你杀了我,是你自己不肯啊!”
晓星尘平静的望着他,眼睫微抬,目光虔诚慈悲似万重法,遇者可获无量功德。
薛洋心头一颤。
他不敢置信似的、很慢很慢的说:“……难道这些,你也都知道了?”
晓星尘唇角扬起一个很温柔的微笑,就像过往那些日子安抚黑夜里惶恐而绝望的少年那样,他温和的笑了:“我都知道。”
在他死后的漫长岁月里,薛洋崩溃、尖叫、发誓要杀尽天下人为他陪葬,但最终他只是翻遍古书异录,以心头血作引,自散一魂三魄于虚空中招寻晓星尘的亡灵,在许多许多个漫长无光的夜里,他躺在法阵中瑟瑟发抖,感受着生命与热一点点从身体中流失。他不怕死,却害怕即使魂魄散尽,那个人也永不归来。
“你知道我是薛洋,为什么还要留下我?你难道不知道我是个、是个多恶毒的魔鬼吗……”他的声音发着抖,不可置信地望着晓星尘平静的脸庞,到最后,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眼泪顺着脸庞簌簌地往下落,“你应该恨我的……”
他望着青年人悲恸的脸庞,思绪却不合时宜的回起很多年前,宋岚问他,你为什么还要和这种人纠缠?
那时候他没有回答。
轮回报应,谁能说得清?薛洋曾害他魂消魄散,这一世是要受报应的,可他偏偏又曾为他逆天改命,自取心头血,只为唤回亡灵,那么这一世,又是他欠了薛洋。
纠纠缠缠、因果报应,他们的命线死死纠缠在一起,于是再也解不开了。
就在那个瞬间,他忽然都释然了。
“薛洋做过很多很多的错事,他罪恶滔天,死不足惜。但人死如灯灭,一切皆空,我不原谅上辈子的你,却也没恨过这辈子的你。”晓星尘向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青年人惨白而消瘦的脸颊,“这辈子你做的很好,是个好孩子。”
薛洋浑身一震,他浑身发抖,像是挣扎了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脸庞慢慢靠近了晓星尘的手心,轻声呜咽了起来。
晓星尘感到温热的泪水落在自己的手心,他没有说话。到了这个时刻,爱恨早就渺然,薛洋作过恶,被很多人憎恨,甚至给过自己无尽的苦痛——但现在的他只是个垂死的病人,这一生干干净净,生命里只有一个晓星尘。
晓星尘说:“因为有你,这十年我过得很好。也许很多年后想起都会觉得快乐,谢谢你。”
薛洋怔怔地望着他,眼里带着一点迷惘、一点犹疑,但是过了很久很久后,他最终长长的叹出了那口气,淤积在胸口百年之久的浊气霎时烟消云散。
一切都要过去了。
青年眼中噙着泪,但还是快乐地笑了起来,笑容很纯粹,唇角露出一颗稚气天真的虎牙。
“上辈子很糟糕……但这一生很好、很快乐,我很满足,谢谢你。”
他像是疲倦极了,慢慢的阖上了眼,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淡了下去,长长的睫毛是对小小的白蝴蝶,不自觉地颤抖着,最终像是要亲吻一朵初开的花,缓缓落了下来。
薛洋死了。
晓星尘一言不发,在他的尸身旁坐了很久很久,最后慢慢站起身,背上了霜华与降灾,步入了浩渺的雨雾中。
春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万物在雨中连绵不绝的生,谁也不在乎是否曾有人无声无息的死。
雨没有停的意思。
END.
故事大致讲的是,薛洋为求复活晓星尘,自寻邪门秘术,致使自己元灵受损,与忘羡一战落败,临死前夺舍上了一个婴孩的身体,却因为魂魄不全饱受折磨,所幸这一世他遇见了复生的晓星尘,两个人揣着明白装糊涂,各怀心事地过了十年。
薛洋背负着他的秘密,就像前世在义城那样,活的满腔欢喜而又如履薄冰,他的软弱与矜傲都不允许自己向晓星尘坦白,他害怕晓星尘再次用那样嫌恶的眼神望着他。虽然晓星尘什么都知道,但他依旧扮作真的被薛洋欺骗,他不揭穿,因为经历了这一切,他早比薛洋活的通达。
最终薛洋向他坦白一切,是终于有了悔悟的意思,他把他自以为最大的不堪血淋淋地捧给晓星尘看,却不知道晓星尘早就原谅了他的一切。这一生他过得很好、很幸福、很满足,虽然短暂,却远胜过千万年的孤寂苦旅。
牵挂已了,他终于能安心的饮下孟婆汤,走过三生路了。
薛洋一死,这一世的故事也就完了,他这辈子没有作过恶,下辈子也许会托生的很好,又或许很多个轮回转世后,他又与晓星尘不期而遇,那时候的他已经补全了魂魄,忘却了所有前尘,他甚至做了一个好人——但是不管是怎么样,他再也不会是薛洋了。
就像晓星尘所说,我不会再遇见第二个你了。
P.S.:这个故事盗转情况严重,所以不再开放转载授权了,除 @空明box 外其他ID都不是本人^^谢谢喜欢这个故事的姑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