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凌晨一点半，我写完稿件的最后一个字，通体舒泰地合上笔记本电脑。手机上有个微小的绿灯在闪烁，提醒我有未阅读的信息。

点开一看，是老牛在一个小时前发来的。那时我正在为小说的结尾苦恼，差点砸了电脑。

老牛发过来的是一段语音。总共20秒。

我点开。没有声音。

奇怪。我想。老牛不是那种喜欢恶作剧的人。没道理半夜发一段空白语音作弄我。

我又听了一遍，屏住呼吸，连心跳都暂停了一小会儿。终于让我发现语音结尾时似乎有人在说话。

我把音量调到最大，听见老牛用非常低沉的声音说了两个字。

再见。

他要出去旅游了吗？我想。肯定不是。他这一年多来都专注于一个科研项目，经常忙得连饭都不能按时吃。我曾经邀他一起出去度个假，他很为难地说，哥们儿，对不起呀，实在走不开。因为工作太忙，他先后失去了三任女友。我为他不值，什么工作会忙到连正常生活都不行了？他只是憨厚地笑笑，说忙完这个项目就好了。

难道他辞职了？我又想。这非常有可能。他那个工作，要是换成别的人，早就辞职了。他能坚持那么久，我真觉得是个奇迹。

我还想继续猜，但睡意已经非常浓重。在合上眼之前，我决定睡醒后去见他一面。

 

“三基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这是老牛工作的地方。他是生物学博士，主攻基因改造领域。我听他说过，他的理想是通过基因改造，让人类成为更有用的人。

当时我就质疑了他。什么叫更有用的人？凭什么要由你们生物学家给人类下定义？

老牛说，现在的人类在基因上有很大的缺陷。最明显的一个特征就是，意志力薄弱。只要改造主管意志力的基因，人类就可以专注于任何工作，从而取得更大的成就。

我嗤之以鼻。只专注于工作，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老牛对我表示了极大的同情。他说我之所以会有这个想法，正是因为我的认知基因上有缺陷，没有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

我当时就把手里的茶杯摔了个粉碎。我说我堂堂一个知名作家，写的书谁不说咱三观正。怎么到你这里就变成有基因缺陷了呢？

老牛用哄小孩的语气说，你看你，就是那么容易急。这也是基因缺陷，情绪方面的，也可以通过基因改造来纠正。你想想，以后全社会都温文尔雅、和颜悦色，没有争吵、没有战争，多么美好。

他沉浸在自己的美好愿景中，而我怀疑他加入了邪教。于是他带我到他的工作单位参观，让我看他高大上的实验室、看那些表情呆滞的小白鼠，让我长见识、开眼界。

意志基因、认知基因和情绪基因，合称“三基”，是主宰人类的三大关键基因。老牛说。用它们作为公司的名称，足见我们的信心和决心有多么坚定。

他说这话的时候，脑袋45度抬起仰视天花板，似乎在对全人类演讲。我说差不多得了啊，想想晚上吃什么？他说得去吃烤肉喝啤酒，这段时间加班老吃单位特制的营养套餐，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离开之前，他从冰箱里取出一盒营养套餐送给我，说吃了以后精力充沛，可以连续熬夜，适合我赶稿的时候吃。我回家后打开来看，里面是一堆浆糊状的膏体。我尝了一口，竟然鲜美无比。但我想起老牛说话时眼里冒出的离奇精光，还是把那盒东西扔进了垃圾桶。

 

“你好，我找牛庚恬。”我对“三基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大门外岗亭里高大威猛的保安说。保安让我稍等，他需要联系老牛证实一下。我在等待的时候打量起这个公司的大门。那是一道用钢板制成的大铁门，漆黑，让人望而生畏。不过是一个生物研究公司，需要这么严密的安保吗？

也许他们的研究成果非常值钱。我这样对自己解释。

“您好。”保安叫我，“牛庚恬已经辞职了。”

虽然这个结果我事先有所预料，但还是吃了一惊。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

这个老牛，怎么辞职得这么突然，也不提前说一声？我有些生气。又想到老牛说我容易生气是因为情绪基因有缺陷，更生气了。

正当我要离开时，身后的大铁门“吱吱嘎嘎”地打开了。一辆黑色奥迪轿车驶了出来。车窗降下来一半，我看见后座上坐着一个白胡子老人，面带喜悦之色，正在打电话。

“成功了！”风把他的声音送到我耳朵里。

我认识他。他是享誉全球的脑科学家，申敬元。我在写一部关于精神病人的小说时查阅过他的论文。他主张人的精神力量无限强大，可以通过转变思想促成人的进化。他曾经帮助一个瘫痪病人通过冥想恢复行走。

“虽然这个实验成功了，但并不代表就能推广。因为很少有人能像这位病人一样长时间高度集中精力来发挥精神力量。”申敬元在接受采访时说，“但我们会继续努力的。”

 

我给老牛打电话。他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这很不正常，他的手机从来不会关机，因为他怕漏掉单位的任何一个工作通知。他的父母在外地居住，我不想在事情没弄清楚前惊扰老人家。现在能做的只有去他家找他了。

由于他经常在单位加班几天不回家，便给了我一把钥匙，方便随时差遣我帮他照顾花花草草。

我敲了门，没人答应，便开门进去。屋里的景象跟五天前我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可见老牛很久没有回过家了。我先帮他浇了花，又打电话给几个我们共同的朋友，大家都说近期没有和他联系过。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我只好拨通他母亲的电话。

“阿姨，我是小马。”我故作轻松地说。

牛妈妈刚退休不久，整天旅游锻炼，身体养得倍儿好，说话声音十分洪亮：“哎呀，是小马呀！好久没有听见你的声音了！你还好吗？交女朋友了吗？三十岁的大小伙子了，也该考虑成家的事了！”

我唯唯诺诺，无力招架。过了几分钟，牛妈妈总算想起我打电话给她应该是有特别的事。

“没什么特别的，阿姨。”我说，“就是我妈近期要去你们那里旅游，想问下你们那里有什么好玩的景点。本来我想问老牛的，但他太忙，我不好意思打搅他，只好厚着脸皮来打搅您。”

“恬恬还是那么忙吗？”牛妈妈不满意地说，“我昨天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你看见他帮我说说他，再忙也得给妈妈打电话啊！”

我答应了，心知牛妈妈也不知道老牛的去向，不由得紧张起来。

挂了电话，我站在客厅里不知所措。我回忆小说里的情节，如果主人公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

有了，翻日记。在大多数故事里，总有那么一本日记可以帮助主人公发现关键线索。

我走进老牛的书房，打开他的电脑。老牛是个geek，记事只会写在电脑里。

电脑里的文件成千上万，各种专业术语看得我头昏脑胀。功夫不负有心人，找了一个小时后，我终于发现了一个疑似日记的文档。

文档名叫“进度”，里面有很多简短的段落。每个段落前标注着日期。第一条写于一年前，最近的一条写于一周前。字数不多，我逐条看过去，发现内容介乎于工作笔记和心情日记之间。比如，第一条写着，今天公司批准我正式开始三基改造试验，我很开心。一个月后的一条写着，今天第一百六十四号白鼠的情绪基因改造成功，它变得很冷静，就算再饿也不会抓笼子，我竟然有点喜欢它了。又过了三个月，他写道，三基改造成功，一百六十四号现在是一只冷静、专注、充满智慧的小白鼠。明天开始做人体试验。

看到这里，我吃了一惊。虽然我不是科学家，但我知道涉及基因改造的人体试验有违伦理，不能随意开展。值得庆幸的是，老牛的试验没有成功。他在最后写道，第99次失败，为什么人类的三基无法改造？我感觉造物主在与我作对。

我想，是不是他承受不了失败的痛苦，所以辞职了。我又想，他该不会自杀殉道吧？想到这里，我坐不住了，赶忙又打车去了“三基生物科技有限公司”。

 

保安还是不让我进去，我只好大声吆喝，声称我的朋友在他们公司失踪，如果不让我查个究竟，我就报警、找媒体，揭露他们公司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的话让保安有些紧张，他拿起电话说了几句，然后对我说，他们领导想见我。

没过多久，有个工作人员出来把我带到一间豪华的办公室。申敬元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你好，我是这个公司的技术总监申敬元。我们董事长委托我处理这件事。”他挥手让工作人员退下，然后问我，“你是牛庚恬的什么人？”

我说：“我是牛庚恬最好的朋友，姓马。我知道你们在做什么研究。他不是辞职，是你们藏起了他。”

这番话我说得理直气壮。其实我只是想骗他们调出监控录像来自证清白，让我知道老牛的去向。

申敬元迟疑了几分钟，说：“我带你去见他。”

我惊得差点下巴脱臼。这也能让我蒙对？！但我表面上不动声色，跟着他穿过长长的走廊，走进一个房间。

房间很宽敞，里面有道上了锁的玻璃门，门的那边有个人正坐在实验台前摆弄仪器。那不就是老牛吗？我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但老牛看起来非常奇怪，他双颊凹陷，脸色发青，嘴唇没有血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手里的试管，一眨也不眨。看上去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老牛！老牛！”我拍着玻璃门叫他，“快出来。你妈叫你给她回个电话！”

我拍门的力气很大，玻璃发出濒临破裂的声音。但里面的老牛无动于衷，仿佛没有听见任何动静。

“没用的。”申敬元说，“他现在除了工作指令什么也听不进去。”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揪住申敬元的衣领。

申敬元扶了扶眼镜：“马先生，请你冷静一点。我是在救他。”

我气馁地松开手：“快说！”

“人类的大脑是非常神奇的。”申敬元清了清喉咙，用作演讲的口气说道。

“别跟我摆谱，说重点！”我怒斥道。

“简单来说，就是我通过研究发现，这个世界不只是物质决定意识，意识也能够决定物质。只要人的精神足够集中，就能够通过主观意识改变客观状态。”申敬元脸上露出自豪的神色。

“我看过你的论文。你曾经令一位瘫痪病人重新站起来。但这和老牛有什么关系？”

“既然你看过我的论文，那我们就好沟通多了。简单来说，精神高度集中会产生强大的能量。如果这种能量得到有效运用，那么可以让瘫痪病人重新行走。如果运用不好，就会像牛庚恬一样，变成现在这样。”

“他现在究竟怎样了？”

“简单来说，他的脑子已经被自身产生的强大精神能量烧坏了。”

“什么？！”

“别担心，他还是活着的，只是脑子里只剩下工作，管理其他欲望的脑细胞都停工了。这是我能救治他的最好结果。你要知道，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的大脑几乎死亡。”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因为他沉迷于基因改造试验，精神长时间高度集中。”

“那怎么才能让他恢复原样？”

“恢复原样是不太可能了。但我有个大胆的设想。”

“快说。”

“他现在的问题是缺乏正常的人类情感。我想，也许可以通过对他注入情感能量重新激活他大脑中负责管理情感的那部分脑细胞。”

“那该怎么做？要不要让他的家人来唤醒他？”

“不行，他的父母想必到了退休年龄，都是老人了，精力不够。要是他们来做，不知道会拖到什么时候。他有什么亲密的女朋友吗？”

“没有。”我摇摇头，“那我来怎么样？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是他最好的朋友。”

申敬元上下打量我一番，说：“行！”

“那我要做些什么？”

“寸步不离陪着他，反复在他耳边讲述你们的故事，直到他想起你为止。”

 

于是，我没日没夜地陪在老牛身边，一面看他做实验，一面反复讲我们从小到大那些趣事。困了，我就在实验台旁边的行军床上睡一会儿，饿了就吃老牛曾经给我吃过的那种营养套餐。而老牛几乎不睡觉，有时他会突然放下手里正在做的事，怔怔地看着前方，眼睛似闭非闭。没过几分钟，他就会从这种状态中脱离出来，继续埋头做实验。

渐渐地，我发觉自己睡觉的时间越来越短。经常半夜惊醒，就再也睡不着了。到后来，我只需要靠在椅子上打个盹就够了。营养套餐也越吃越顺口，什么炸鸡啤酒火锅烤串，都慢慢淡出我的脑海。我不知道多久没再想起过家人，也没再想起过朋友，我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需要我拯救的老牛。但老牛的情况仍然毫无起色。我想，是我做的还不够。

有一天，申敬元和另一个白胡子老头来到玻璃门外，并排看着我们。

申敬元说：“又成功了。看来这个方法可以推广。”

白胡子老头说：“你说这么大声不怕他们听见？”

申敬元说：“不怕。就算他们听见，也不会有什么反应。他们的脑子里只有工作，其他的想法都消失了。”

白胡子老头说：“精神压力真有这么厉害？”

申敬元说：“当然不只是精神压力的作用。我在给他们吃的营养套餐里放了抑制大脑激素分泌的药物，让他们的大脑更容易集中在某一件事情上，而对其他东西失去兴趣。”

白胡子老头说：“精神压力加营养套餐，真是制造工作机器的黄金配方。”

申敬元说：“没错。虽然公司以‘三基’命名，但其实一直都是‘基因改造’和‘精神控制’两手抓。基因改造那边一直没有突破，反而是我的精神控制率先实现了目标。只不过基因改造一旦成功，可以通过遗传来制造无穷无尽的工作机器，一劳永逸。而我的精神控制需要对每一个对象实施，等于要做无数次实验。而且，这些实验对象都不可能再有后代了。”

白胡子老头说：“没关系，我们可以对一部分人实施精神控制，让他们变成工作机器。再对另一部分人实施另一种精神控制，让他们变成生育机器。这样问题不就解决了。”

说完，二人哈哈大笑。

我听着他们的话，却毫不在意。我的嘴里在第一千零一次复述我和老牛的故事。如果这次不成功，那我就讲第一千零二次。

“什么！？我落选了！？”

吴醉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猛地抬起头，面前那扇不隔音的木门像一台老式收音机闭合的卡槽，将男人的怒吼闷在一盘上了年纪的磁带里。

“我可是拿到了M.I.T的博士学位！你们知道什么是M.I.T吗？麻省理工！”

最后这四个含金量超标的大字，带着男人的孤傲与自恃清高，重重地砸在了这条走廊里所有悬在半空的心上，吴醉默不作响地低着头，把手中印有自己简历的打印纸捏出了扭曲的折痕，他清楚自己希望渺茫，我是说，和先前的失败者们相比，他都几乎没有胜算，仅仅那么一瞬间，他有了想要起身离开的冲动。

可他需要那笔钱。

理工男从里面走了出来，每一步都踩着愤怒，他狠狠地瞪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于他而言没有什么威胁性的吴醉，和角落里那个落魄得似乎下一秒就会被房东扫地出门的胡子大叔，然后，他松开了西装上那颗系在他肚子上的纽扣，用了一种足以震慑全场的力道甩上门，在一片诧异的注视中愤然离去。

理工男的离开并没有卷走一部分的压抑，反而触发了候选人们快要撑到极限的神经，吴醉听到对面一个年轻的女孩因为绷不住压力，捂着嘴小声地啜泣，而坐在离自己不远处的斯文男，正对着一张满是宋体小五字号的讲稿，反复背诵练习那一段他自认为幽默的开场白，滑稽得像一只上了发条的敲锣猴子。

他们都在为同一个职位面试，同一个神秘的职位，神秘得如同这家公司，人们无从得知这是一家如何经营的公司，或这份职位对面试者的具体要求，他们只是通过各种途径各种方式了解到，这家公司正在以高到胜似于垄///断的薪水，聘请一位工作人员用一种特殊的形式，帮忙销售他们的产品。

这就是前来面试的人员等级没有那么分明的原因，低学历的，高学历的，体面的，不体面的，任何你想的到的人，如今都聚在了这条走廊里，仿佛一锅好次参半的炖杂菜，没人关心你之前是干什么的，他们只关心这份头彩，最终会砸到哪个幸运儿的头上。

人对金钱的欲望，是不分等级的。

“吴醉？”

刚刚沐浴过怒火的女秘书捧着那份长到没边的名单转开了门把，探出脑袋张望了一番，旋即用她涂了红指甲油的手指敲了两下那扇可怜的木门。

“是我！”

听到自己的名字，吴醉从折叠椅上弹了起来，他的手条件反射地举到一半，让人不禁联想到小学课堂上被老师点名签到时急于向老师报告的小男孩。

“进来吧。”

穿着紧身短裙的女秘书熟练地摁了一下圆珠笔，在列表上打了一个勾，随后用大红色的高跟鞋跟抵住了门边，示意吴醉进去。

正式的场合总是令吴醉异常紧张，尤其是在面对两个面试官的场合，吴醉缓步走了过去，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中规中矩地递上了自己的简历，在距离面试官几米的地方落座的同时，尽可能让自己状态看上去不像是面临审讯的逃犯。

“好的，吴醉，让我来看看......”

坐在左手边的男面试官翻看起了吴醉的简历，在浏览的过程中，他不停地用钢笔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规律的“笃笃”声，如此具有压迫感的氛围下，手心沁满了冷汗的吴醉，不得不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他面前那张写着“张检”的粉红色卡片上。

那应该是那位男面试官的名字。

“那么，吴醉。”

坐在右手边的女面试官唐爽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这上面有提到，你只拿到了初中的文凭？”

“是......”

理工男几分钟前的遭遇历历在目，尽管这很艰难，但吴醉还是冒险承认了这个事实，并在心中暗暗祈祷他不会为此就被草草淘汰。

出乎他意料的是，唐爽没有对此表现出什么不满，吴醉要是没有看错的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对这一点甚至非常满意。

“呃......吴醉？”

就在吴醉略微感到疑惑时，张检皱着眉头，缓缓地摘下了他的眼镜。

“我读了你的简历，并且发现了一件事，从你的描述来看，你过去的工作经历好像不算特别丰富？”

“......是的。”

出于羞愧，吴醉说完便咬紧了自己的下唇，他开始后悔，自己方才还呆在外面的时候，为什么没有选择当一个逃兵。

“可以请你说明一下原因吗？”

张检的追问一下子戳中了吴醉的痛点，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在脑海中翻涌，眼下被逼到了这个当口，吴醉没功夫思考，只好破罐破摔，说出他本来想隐瞒，故而没有写进简历里的实情。

“我的...呃...我的名声，曾经不是很好，所以愿意雇我的人不多。”

“哦？”

这句话似乎引起了唐爽和张检的兴趣。

“你干了什么？是坐过牢吗？”

“不不不！”

吴醉连连摆手。

“我只是......被拘///留过。”

“以什么样的罪名？”

两人被这一段节外生枝的插曲吸引的模样，令本不想旧事重提的吴醉顿感尴尬，现在的他顾不得这场正在进行的面试，只想赶紧撇清在他身上停留过的污点。

“不是很重的罪名......我之前性格不好，年轻那会儿整天把自己泡在酒精里。有一天晚上，我喝了酒，很多很多的酒，我平时不那么容易喝醉，但那天喝的酒可能度数实在太高了，于是喝着喝着，我就醉了，倒在路边的一张长椅上，醒来后我发现自己被关在拘///留所里，关了足足三天。”

说到这儿，吴醉挠了挠头发。

“他们给出的理由是影响市容。”

唐爽和张检不自觉地扬了扬嘴角，他们的眼睛绿得像找到了猎物的饿狼，说话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难以掩盖的亢奋。

“你还有酗酒问题？”

“已经戒了！”

为了防止事态失控，吴醉及时地打断了他们。

“如果你们要问这个的话。”

面对吴醉的反应，唐爽和张检大概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这才收敛起脸上的表情。

“吴醉。”

唐爽清了清嗓子，顺手把头发拨到耳朵后面，露出了她耳垂上那对散发出光泽的珍珠耳环，她的视线径直越过桌面，直直地投向了吴醉那条放在膝盖上的手臂。

“这么说可能冒犯到你了，但是......在你递简历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你手臂上的纹身？”

“哦，这个？”

吴醉下意识地按住了自己那条有纹身的胳膊。

“这是我在戒酒期间，为约束自己特意去纹的，它能时时刻刻提醒我保持清醒，不要干错事。”

说着，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焦急地补充道。

“这份工作不能有纹身吗？没关系的！我可以立刻把它去掉......”

“不，不用去掉，它很完美，非常完美。”

坐在面试官席位上的那对男女在不经意间，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吴醉明白，马上就到了裁定他命运的时刻。

不可否认，这是吴醉有史以来经历过最糟糕、最丢脸的一场面试，慌乱、窘迫、口不择言，这些大忌集中在这一场面试中倾巢而出，为了不让场面变得更加难堪，吴醉决定，在那个注定令他抬不起头来的结果出来以前，自己主动退出这场他根本就不可能赢下的竞争。

“不好意思，二位面试官。”

吴醉站了起来。

“你们不用再费心商量了，我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其实，我失业也有一阵子了，来参加面试，纯碎是因为这份工作没那么多条条框框，也没那么多限制，我就想着来碰碰运气，但是目前看来，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你们连一个出国留学的名校高材生都会拒绝，又怎么可能会看得上我这种什么东西都拿不出来、品行还不过关的人。”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

“我想我大概是太绝望，糊涂了，对不起，浪费了你们的时间，我这就出去，不麻烦你们。”

说完，他朝着二人鞠了一躬，转过身去。

“你是要放弃我们给你提供的职务吗？”

唐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吴醉的脚步顿住了。

“你的意思是......”

他不可思议地回过头来。

“你被录用了。”

唐爽拔开笔帽，在秘书递过来的文件上洋洋洒洒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至于上班的时间，我们会另行通知，你可以先回家等消息了。”

说实在的，多年来遭受的歧视和偏见令吴醉习惯了以一种相对卑微的姿态待人处事，就算他要是再找不到工作，口袋里就连份买面包的钱都掏不出来，他也学会认清了现实。因此，当他总算在生活的艰辛中熬出了头，酸的苦的甜的辣的，种种情绪一齐涌上吴醉的心头，让他激动得险些语无伦次。

“谢谢！”

他快步走到了桌子前，挨个握住了两位恩人的手，使劲地摇晃。

“谢谢！谢谢你们！我一定好好为公司效力！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

“不用谢我们。”

唐爽和张检对视了一眼，而后，她回握住吴醉，脸上挂着和善的笑。

“毕竟，任何人都值得拥有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吴醉走出公司大门后，突然产生了想要模仿《雨中曲》里的吉恩•凯利，不顾形象地抱着路灯杆放声高歌、翩翩起舞的念头。

三十五年了，在承受了三十五年的苦闷、失意、落寞以及无数次来自他人的冷眼排挤后，他终于走运了一回，莫名其妙地啃下了别人口中的香饽饽。

吴醉紧紧地抱着他劣质的公文包，步履轻快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对未来抱有无尽的期待，他禁不住开始幻想，那一大笔工资到账的场景，到时他必然会用这笔钱弥补年少时的遗憾，好好规划他接下来的人生，过上他一直以来都梦寐以求的日子。

猝不及防的，吴醉感到一阵凉意扎进了自己的身体，等那阵凉意慢慢褪去，随之而来的，是尖锐的痛。

吴醉瞪大了眼睛，支撑着摇摇晃晃的身体，颤抖着揭开了裹在外面的廉价西服，一滩暗红色的血迹以他的侧腰为中心，在那件单薄的白衬衫上快速地晕开，宛如将一匹染布放进了染缸，吴醉拼命地捂住伤口，滚烫的血珠渗出指缝砸在灰色的水泥上，他终是被疼痛抽干了力气，双腿一软，跌倒在地。

陷入黑暗前，他看到落选的理工男手中的那把尖刀，闪着寒意的光。

#麻省理工学霸恶意捅伤求职竞争者#的话题，在短短数个小时内就登上了热搜榜的第一位。

从附近调取的监控画面中不难看出，行凶者的目标明确，手段残忍，这种冷血的行径一经传播，很快便引发了巨大的社会舆论，掀起了民众们的公愤。

受害人的身份天生就能得到大量的关注和同情，事情发酵后不久，随手划开话题度热评区，排在高位的，基本上全是对那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的谴责和为受害人祈祷的表情，然而网友们所发表的不尽然是相同的观点，按照顺序往下翻去，就能在清一色的声讨中看到几条格外扎眼的评论。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听说那个受害者没文化，学历才到初中水平，就被这样一个人抢了这么一份人人都眼红的高薪工作，换了你是麻省理工毕业的知识分子，从小到大门门功课都考第一名，到头来却输给了这路货色，你心里能好受吗？”

“那个受害者，他有过很严重的酗酒问题，还有过前科，好像是蹲过监狱还是怎么着的，反正名声不大好，谁知道他是不是又喝了酒闹事在先，才跟别人结下了梁子？未知全貌，咱不妄下定论。”

“而且他还有纹身，你想想，有纹身的能是什么好人？估计是个混社会的，出来混结果遭报应了。不急着站队，等一个反转。”

这些离经叛道的评论，反倒激起了部分网友的逆反心理，获得了不少拥护的声音，才一个下午，持不同结论的双方就已经撕得不可开交。

就在这时，一个名为【用户7530986】的账号在众人的推波助澜中被顶上了评论区的头条。

【用户7530986】：别吵了，你们要是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买一个“上帝之眼”看一看不就行了？

【彩屑甜甜圈】回复【用户7530986】：什么是“上帝之眼”？

【用户7530986】回复【彩屑甜甜圈】：就是xx公司推出的一个新产品，一人限购一个，在对购买的产品进行登记和实名注册后，把“上帝之眼”戴在你的眼睛上，每次只要花费十块钱，按下开关，你就能从上帝视角看到你想看到的事件的来龙去脉，除此之外，它还能带你了解事件的参与者们过往的身世与真正的为人。

回复的后头，还跟着一个醒目的购买链接。

一场空前盛大的营///销，就此拉开帷幕。

也许你会问，真的有人会愿意为花钱才能看到的真相买单吗？

答案是肯定的。

一个充满争议的受害人，成了这场风暴最为关键的风暴眼，这个旁人眼中理应得到怜悯的弱者，一旦被好事之徒挖掘出过去犯下的错误，被魔化成五毒俱全的社会渣滓，哪怕他的言行只是和人们的设想中有一丁点的出入，受害人的光环也会在转瞬间失去它应有的魔力。

至此，受害人被无限放大的缺陷，转而变成为凶手洗去罪孽的工具，实际上，压根就没有人在意事情的真相，那群摇摆不定的墙头草们躲在屏幕背后无关痛痒地指指点点，不过是想证明，自己有多么与众不同，自己的判断才是正确的，他们需要从虚拟世界获得支持，获得肯定，他们迫切地想要从其他人那里寻求认同感，而从那个名为吴醉本身并不完美的完美受害者人选被钦定的那一刻，幕后的营///销，就已然被贴上了成功的标签。

唐爽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情很好。

她早就知道，把吴醉推上这个万人垂涎的位置，迟早会为他招来杀身之祸，只不过她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多亏了她和张检亲自下场，操控微博小号故意散布煽动对立的言论，在自导自演挑起大众争论后顺理成章地推出了公司的商品，“上帝之眼”才能在一夜之间被抢购一空。

他们新品很受欢迎，品牌的名号算是彻底打了出去，以至于库存一度宣布告急，公司里的人熬了两个大夜，忙前忙后解决问题，直到今天，才难得在九点之前下班。

入冬的夜晚总是暗得出离得快，快得一如在墨色中滋长出的罪恶。

唐爽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推到了墙上，一把锋利的水果刀抵在了她的脖子上，水果刀的主人如一头正欲发作的公牛那样喘着粗气，凶神恶煞地勒令她交出随身携带的全部值钱物件。

在擂鼓般咚咚作响的心跳声中，唐爽逐渐确信一件事，她确信自己见过他，她嗅得出穷人的味道，敲定录用吴醉的那天，她和秘书一起遣散了走廊里剩下的候选人，角落里那个落魄得似乎下一秒就会房东扫地出门的胡子大叔听到这个消息，崩溃得像个弄丢了玩具的孩子。

由于印象太过深刻，不久之后，唐爽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大致调查了一下他的背景，他没有前科，没有子女，同每一个漂泊在外的普通人一样，无依无靠，孤苦伶仃，根据他糟糕的现状，唐爽推测，他或许真的付不起房租，被房东赶出了公寓，有两天没能洗上一个热水澡。无论如何，唐爽深知，在被摧残到走投无路的他眼里，浑身散发着珠光宝气的自己，就是一块富得流油的肥肉。

透过对方的眼睛，唐爽看到了一个完美的加害人。

“有人告诉过你，大晚上戴这么招眼的珍珠耳环，就活该被抢吗？”

她听见他说。

1.

老师问：“大家都有什么梦想？”

轮到你了。

你站上讲台，清清嗓子。

“我，我的梦想是……成为一个普通人。”

全班沉默两秒。

接着爆发出哄堂大笑。

同桌笑得脸都憋红了，发出嘘声：“就这还需要梦想呢？你已经是个普通人了，好嘛。”

老师维持秩序道：“大家不要嘲笑张三同学！要学会尊重别人的想法！他家庭情况特殊，有这样的梦想，也很正常！”

同桌用鼻孔看你。

“家庭情况特殊，不就是孤儿呗，没爹的野种。”

你握紧拳头。

你满腔怒火。

你在心里说，不，我不是。

然后默默地坐了下来。

刺耳的笑声与嘘声在你的周围环绕。

你并没有因为嘲笑声而自卑。

因为，全世界只有你一个知道，自己其实是一个超能力者，你的梦想，真的就是成为一个普通人。

你的超能力是，回到24小时之前。

2.

年幼的你，在偶然发现这个能力后，便兴冲冲地去棋牌室里找你妈。

她正打着麻将，笑眯眯地说：“好好好，你们看啊，我家儿子有超能力啦！九万，我听牌啦！”

你抓住她的袖口，摇晃她的胳膊，告诉她：“我没骗你！妈，我真的有超能力！”

你妈：“好！胡了！”

李阿姨翻了个白眼，推倒麻将，啧了一声：“有空多陪陪你家孩子吧，我看啊，他从小没爹，现在都快得妄想症了。”

你妈腾地一下站起来。

拿起一张麻将就朝李阿姨的脸砸了过去：“你少对我家孩子指指点点！他还轮不到你来管！”

李阿姨破口大骂。

棋牌室里顿时乱作一团。

年幼的你，看着母亲意气风发的模样，第一次体会到了被人撑腰的感觉。

3.

那天。

你妈的脸上，被挠出了三道血痕。

牵着你的小手走回家时，她却走得昂首阔步，像个打了胜仗凯旋的将军。

你担心她。

她却告诉你：“妈妈也是超人哦，这么点伤，不算什么！”

你吃惊地问：“妈妈也是超人？”

她说：“是啊。我的能力是当枪不入，这样才能守护我家的宝贝孩子健康成长。那你呢，你的超能力是什么呀，我的小超人？”

你招招手。

妈妈心领神会，蹲下身子，把耳朵凑近到你的嘴边。

你告诉她：“是回到过去哦。”

妈妈惊叹：“这种超能力，动画片里是不是超级厉害啊！”

你连连点头。

又赶忙摇头。

妈妈摸了摸你的小脑袋：“怎么啦，小超人？”

你低下头，有些悲伤。

“我的超能力……不厉害。我只能回到24小时之前，而且不能对已经发生过的事，做出任何改变。”

妈妈问：“这是什么意思？”

你眼珠子一转，举了个你妈一听就能听懂的例子：“比如说我去打麻将，打完发现有一张牌打错了，我要是发动超能力，就会跟看第一人称的电影似的，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再打错一次。”

妈妈安慰道：“这不挺好的嘛！要是昨天的动画片很好看，你就可以发动超能力回到过去，重新看一遍啦！”

你更加悲伤了。

因为这超能力并不能随意发动。

每发动一次，都会消耗一天的寿命。

妈妈问：“你怎么知道的？”

你低下头：“我……偷偷用这个能力，看过好多遍动画片了……同学们还没长个呢，我就已经长了。”

妈妈紧紧抱住你。

“别难过啦，我的小超人，走，妈妈回家给你做红烧肉吃！”

你还记得那个黄昏。

妈妈牵着你的手。

你背着你的奥特曼书包。

两个人一步步走进了橘红的夕阳中。

那是你第一次明白《世上只有妈妈好》这首歌的意思。

4.

后来。

你渐渐长大了。

你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靠的是自己的勤奋与汗水，而不是鸡肋一般的超能力。

甚至你都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能够回到过去的能力。

18岁那年。

你考上了心仪的大学。

临别那天，你才发现，自己是长大了，可母亲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老了。

她的皮肤不再像当年那样水嫩，头发也不再乌黑浓密，唯一不变的，是她看向你时充满爱意的眼神。

你坐上火车。

看着风景一路倒退。

你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读书，以后有出息了，才能让妈妈安享晚年。

大学时。

你的学业一帆风顺。

临近考试周，你的室友唉声连连，抱怨时间根本不够，要是一天能有240个小时，肯定就能复习得完了。

你这才记起，自己还有一个超能力。

你感到庆幸。

要不是因为你每天认真学习，没有跟他们同流合污地逃课打游戏，恐怕这时候就得被迫发动超能力来背书了。

5.

四年里。

你只谈了一个女朋友。

开始时相谈甚欢，相处得越久，她越不待见你，最后快毕业时，莫名其妙地分手了。

你搞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追问前女友的闺蜜：“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对方说：“我姐妹她……怀疑你的心智，可能有一些问题。”

你愣住了。

对方又说：“她觉得，你都22岁了，还跟个小孩似的，真以为自己有超能力，就很离谱。”

你呆呆地问：“可她不是说相信我吗？”

对方：“她当然不信。哄你开心才说的相信。你说自己有超能力，又拿不出证据，你告诉我，哪个正常人会信？”

你沉默了。

你很想证明自己。

可这个超能力，无法对已经发生的事做出任何改变，也就无法提供任何证据。

你知道前女友不会再回来了。

你不甘心。

仍试图为自己捡回一些尊严：“我妈就相信我。”

引得对方爆笑如雷。

“我现在真的有点相信，你的心智有问题了。你妈明显也是哄你的啊，你居然还当真了？这么大的人了，还真以为自己有超能力呢？不会吧不会吧？”

你回忆过去。

母亲好像一直都是哄小孩那样，一口一个小超人地笑着喊你。

血液涌上大脑。

你不怕同学、老师、陌生人嘲笑你。

因为你知道，这世上总会有一个人无条件地相信你。

可你现在发现。

最后一个愿意相信你、支持你的人，其实也是装的。

那一声声言不由衷的“我的小超人”，现在回想起来，就像一把刀子一样，扎进了你的心窝，左右扭转，把你的心剜了出来。

6.

大学毕业后。

你失魂落魄地回到家。

妈妈比上一次见面，又苍老了许多。

她一见到你，就放下手里的活，急忙冲了过来，一手抓着你的手，一手摩挲你的面庞：“怎么又瘦了，怎么又瘦了啊，看得妈心疼死了。”

你的心中满是痛苦。

你告诉她：“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有超能力这件事？”

她愣了一下：“傻孩子，你在说什么呢？”

你推开她，质问：“是不是因为我没有给过你证据，所以你一直都不相信？”

她：“怎么会啊，我一直喊你小超人的，你都忘啦？”

你的内心早有定论。

你摇摇头：“我已经长大了，我现在能分辨什么是真心话，什么是哄人开心的话了。”

妈妈：“我才没有哄你，我一直都相信你呀。”

你：“别骗我了。我换位思考过了，如果你告诉我你有超能力，但是没有给出任何证据，我同样不会相信你。”

妈妈再次握住你的手：“换位思考的方式，你用错了。”

你：“我错了？”

妈妈说：“是啊，你错了。你不愿意相信我，是因为我是你的妈妈；我愿意相信你，是因为你是我的儿子。”

你窝火到极点。

从小到大的世界观，都已经崩塌了，还被妈妈火上浇油地教训了一顿。

你夺门而出。

你想离这个家越远越好。

身后传来妈妈的问话：“”今天特意做了你小时候最爱吃的红烧肉，吃两口再出门吧？”

“不吃了！”

你的回答刚一出口。

耳边就传来尖锐刺耳的刹车声。

一刹那。

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慢动作的默片。

寂静无声。

你能看清渣土车司机脸上惊恐的表情。

你能看到天上有一群鸟儿飞过。

你能看见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最后。

你重重摔在地上。

你看清了马路那头，头发已经黑白斑驳的老母亲，正哭嚎着向你赶来。

她老泪纵横，哭红了眼。

而你闭上了眼。

7.

你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外界的声音很模糊。

像是隔了一道很厚的墙。

你隐约听见医生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最大的努力抢救了。节哀顺变。”

扑通。

扑通。

心脏几乎已经快要停止搏动了。

你又隐约听到母亲沙哑的嗓音：“我还要跟他说最后几句话。”

仿佛远在天边的声音，终于靠近了些。

母亲伏在你的床前。

她告诉你。

妈妈一直一直都相信你的话，相信你的每一句话。

哪怕是你说自己在学校没人欺负你，哪怕是你说自己考试得了双百但卷子丢了，我也愿意无条件地全部相信你。

更何况是超能力。

因为你是我的儿子。

当然会理所应当地继承我的超能力。

她说，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我的儿子会超能力，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当妈的又怎么会不相信你呢？

你被困顿在混沌里。

你好想睁开眼，去看看妈妈此时的模样。

你好想伸出手，替妈妈擦去眼眶的泪水。

你好想张开口，和妈妈道歉，和妈妈说你爱她。

可你一件也做不到。

你被困在了这幅即将死去的躯体里。

她还说。

都怪自己不好，跟你说话的时候没有注意语气，才让你一时冲动，跑出去被车撞了。

要是早点察觉到你的情绪，一定就不会再这样对你说话了。

明明不是她的错。

她却一股脑把责任揽在自己的肩膀。

你想哭。

但哭不出来。

她说。

这个超能力真是太没用了。

要是我能够改变过去，就能救下你了。

可是我做不到。

你妈妈我啊，一辈子都一事无成，到老了，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死在自己面前。

你想告诉她。

不，你不是一事无成。

你是我的超人。

在我的童年时，保护我的人，是你；在我浑浑噩噩时，鼓励我的人，也是你；陪伴着我一路成长的人，还是你。

可你张不开口。

你倍感绝望。

她最后说。

“妈妈要去找你了。虽然明知道救不了你，可我还是要去再看你一眼。”

她要做什么？

你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

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光线涌入你的视野。

你看到本该40多岁的她，此刻，却形同行将就木之人。

满头银发，皮肤干枯，遍布皱纹。

她把她最后的寿命，全部都用在了超能力上，好一遍遍地陪伴你最后的时光。

你不忍再看她。

苦涩地闭上双眼。

完。

这篇已经把版权给了lofter，由奇妙博物馆拍摄，是第二季第32集《镜子》，经过正版授权，其余都未授权，若发现辛苦各位举报，感谢。

——————

赵安平又怀上了。

啪——

他的脸被一巴掌打向一边，红肿起来像发面红枣糕。

“对不起，妈。”

孕肚已经明显，他扶着座椅把手颤着腿站起来。蒋姿换条腿翘着垂下脑袋翻找燕麦片里的果干，当没听见。

“什么药都试了，生不出女娃的命。”

婆婆三角眼吊着像庙里罗刹，男产科里穿着孕装的男人们微微抬头看着面前闹剧，估计触动了什么，复而低头，嘴抿成直线，他们脸皮下面估计也藏着指印。

“对不起。”

赵安平哽咽起来，泪灼烧眼眶脸皮，落在隆起的肚皮上，陷进了纺织纤维里。

世界在千年之后重新循环颠倒，人类社会回归最本初的形态——母系。

男人是女人的附属品，为了保护女人、为了繁衍，他们被植入【生育囊】，赵安平是其中之一。

“你已经打了两次胎，生育囊的活性大大降低，选择流产可能会永久丧失生育能力。”

医生黑框眼镜倒映他白如粉的脸，平静给他下了判决，缓期执行。

他被带回了家。

赵安平高瘦如杆，立在灯光的最中心像根戳在水泥台子上的白蜡烛，寸头遮不住脸的红肿，那是火焰。

蒋姿歪沙发上抹掉袜子开了一把游戏，她的钱大头都花在保养上，三十多岁的脸蛋极少有皱纹。

“别傻站了，生完再生，不生闺女不算完。”

女人对今天的检查结果失望透顶，字从喉咙爬出来掉在地上沾了灰。家里只有她一个独苗，没有闺女传宗接代会让亲朋好友看笑话。

“当初娶进门看你屁股大能生闺女。”

婆婆没有闲着，瓜子磕的咔咔响。

赵安平把灰湿的字眼吞进肚子，低头摸自己隆起的腹，那是他拥有的第三个孩子。在【生育囊】里活着，幼小而幸运。

想到这里，他咽一口气喉结鼓动没有出声，弯腰捡起蒋姿的袜子连同婆婆的脏衣服塞进了洗衣机。

嗡鸣声塞进不大的房子，滚筒旋转搅动他的影，赵安平木然看着上面扭曲的男人，手在肚皮上停顿一瞬，攥了起来。

再生一个好了。

怀孕第五个月。

肚子已经很明显，没有女性特征的男人扛着它看起来诡异又滑稽。

赵安平站了很久，心脏粘着黏液跳动得让他想要犯呕，他竭力阻止胃囊蠕动，抬起手敲开办公室的红木门。

“张姐，我来请孕假。”

他是一个办公室职员，上大学时家里不让学艺术，最终选了经济类专业，好找工作。

人们说，男孩子上上班就行，安稳体面，将来嫁人婆家也喜欢。

红门开了，像唇，扯着涎水将他咀嚼咽下。里面的女人推推眼镜站起身。

“怀孕了？”

四十多的女人，肉和粉震荡成波浪，往下坠。

“怀孕可不好办……”

挨着他若有若无蹭两下，手搭上他的肩膀。

“也不是姐不给你请，只是现在行业竞争压力大，一个职位太多人等着了。”

“你放几个月孕假，你的工作肯定要有人做，等你回来的时候……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手指是蛭吸在他的肩颈与腰上，赵安平最后感受到了屁股上的触感，紧绷，没拒绝。

家里并不富裕，需要这份工作。

“我已经陪过你了。”

“那是为了做项目。”

“我现在怀着孕。”

“怀着孕也可以。”

喉咙发干，赵安平下意识摸摸肚子，半晌没说话。

张姐眼角搓出皱纹吞吃几丝粉底，红指甲又捏两把，她知道这个男人明白什么叫做绝对服从。

“乖男孩。”

孕假批下来的很快，赵安平闲下来后日日要去菜市场买菜，婆婆回了一趟老家，蒋姿不会做饭。

“安平，你去医院检查怎么样？”

“还好，男孩。”

“挺好，挺好。”

“那你要生下来吗？”

“生，我老婆说生下来。”

“看你老婆多疼你。”

“嗯。”

“没关系，长大了安个【生育囊】嫁人就行了。”

“嗯。”

这样的对话每天都在循环。那些买菜的男人们，怀孕的，没怀孕的，都在看着他的肚子。

有了生育囊，男人才拥有价值。

生出来女儿，才会被人看得起。

妈妈在出嫁前告诉他，有了女儿，婆家就会高看你一眼，你表哥生了俩，可别提多幸福了。

赵安平想到这里有了劲儿，抬起一盆脏衣服去卫生间，这些面料不能机洗。

有了女儿，生活就没这么难捱了，他希望着。

大肚子让他弯腰困难，要搬个板凳洗衣服。水面把粗糙的指节折断，不冷，却让他的心颤抖了起来。裤子口袋里有硬物，他攥着，薄片握着发疼迟迟没有拿出来。

手指已经泡在水里很久，他知道那是一张房卡，情侣酒店的，不止一次发现了。

“安平，那是不是你老婆？”

那天看到她穿着短裙和另外一个男人走了进去，脸上是经久没见过的笑。

那男人高大，看起来是个能生女儿的，不像他。

冷水沁入骨骼，他摩挲很久，把卡塞了回去。

床上吸烟的女人没有洗脚，两团袜子扔在末尾，能闻到味道。赵安平屏息扶着肚子坐到床边背对着她。

“还不睡吗？”

“早着呢。”

“今天辛苦吗？”

“跑了两个业务，累得要命。”

“我煮了粥，要喝吗？”

“等会儿，急什么。”

他们之间只有这些话题，赵安平想多说些什么，让她问问自己辛不辛苦，有没有想吃的，想让她感受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如果它不是个男孩的话。

他静静看向窗外，没有月亮，黑夜会给大脑加持更多情绪。

天空把所有破败都萦绕于他身旁，一晃过了三十年，他好像没有一天快乐过。

这样是对的么？

赵安平看向女人，选择了停止思考。思想是血铸成的花，无法绽放就将种子深埋于地底，起码它还能活下去。

不只是他，所有花都是这样。

怀孕九个月。

身体笨重得连翻身都困难，四肢肿胀穿不进去鞋子，生育囊压迫赵安平的膀胱，尿频，有时还会尿床。

“有完没完。”

蒋姿捋一把长发恼怒看着床上一直发出声响的男人，肚子高高隆起，浮肿像充了水的病猪肉。

“我睡不着。”

“睡不着你去隔壁屋。”

蒋姿眉头皱得高，她有起床气。

赵安平沉默了。身体上的痛苦与长期得不到疏解的内心冲撞着他，胀破血管。

“我怀孕了，能不能理解一下我。”

声音发颤，赵安平的喉结一上一下咽着口水，掀起反抗的第一步最需要勇气。

“哪个男人没有这一遭？”

蒋姿掀开被子，看着他笑，弯弯的眼睛，牙很白。

“我爹怀孕的时候就没你这么做作。”

“怀了个带把的，没甩了你就不错了，有什么不满意？”

按照女人的逻辑，没有和男人离婚已经是天大的恩赐，生不出女儿的男人，没人会想要。

赵安平喉咙卡住，这些话让他嘴唇泛干，皮膜粘连又启开，他最终缓缓开了口。

“可你，已经出轨了不是么。”

陷在床里听着鼓擂一般的心跳声，他终于说了出来，没有再胆怯。

蒋姿静默了一会儿，淡淡。

“你怎么知道？”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又是沉默，随即慢慢笑，比刚刚还灿烂。

“天下没有不偷腥的女人。”

饿了要吃饭一样合乎常理。

她的声音刺耳，激得男人眼睛睁大，以往的种种积攒涨起了浪潮将他吞没，种子被冲出土壤接触到了水源。

“不对…”

“我要和你离婚。”

声音抖动压制不住，种子在发芽抽枝，迎接盛大的阳光，他知道上百年来没有男人敢对女人提出离婚。

可他受够了。

蒋姿也受够了。

啪！啪啪！一巴掌两巴掌，扇在脸上，又拽着短发薅起。鼻子出了血，嘴角扇烂半边。

蒋姿新做的指甲刺进他的腮帮子刮出月牙型的肉，把他从卧室打到了客厅。

“能耐了？”

“只有我不要你的份，你也配？”

女性尊严被刺激，讥讽的话萦绕耳边，赵安平耳根火辣辣蔓延着红，紧紧护着肚子蜷缩，眼前被泪铺满。

所有不幸都降临在他身上，撕咬着残破的肌肤，或许从混沌初始就带着不公，创造了性别，创造了差距，没有创造平等。

脸被摁在冰凉的劣质瓷砖，他透过泪水看到了茶几上的水果刀，红色的柄像是果实，线条光滑流畅。

他被水泡的发胀的手指动了一下，

他想杀她很久了。

救护车警报刺破黑夜，吵醒了楼层里的每一个住户。

“怎么了？”

“好像是403室的男人要生了。”

“蒋姿那家？”

“是啊。”

“怀的是个男孩吗不是？”

“嗯，赔钱货。”

有一层虚无笼罩在周身，浮浮沉沉。赵安平躺在台子上，明亮的手术灯映照在瞳孔，刺眼。

医生在准备接生。

“早产一个月。”

“之前生过孩子吗？”

他摇头，麻木盯着手术刀。两个小时前，他终究没有拿起刀，或许是不敢。

“没有生过？那要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慢慢用酒精棉球擦拭刀身，眼尾瞟向他，见惯了。

“因为【生育囊】的特殊构造，剖腹的时候不能打麻药，不然对孩子不好。”

【生育囊】没有合适“出口”，只能切开接生。

赵安平的眼睛慢慢睁大，想要说些什么，医生已经用纱布堵上了他的嘴。

“忍住。”

女人眯眼，侩子手一般高高扬起了手术刀。

“啊！！！”

赵安平猛然睁开了眼睛。

虚无骤然被打破，刺目的手术白灯被几颗暖色黄灯替代，闯进了他的瞳孔。

喉咙干燥不堪，肺部像灌进铅水，他混乱的大脑盘根交错，脑神经纠结缠绕让他丧失了感知能力。

手术刀……

“怎么？”

柔软的女声响在耳边，赵安平的呼吸暂停，转头，周遭一切开始熟悉起来。

女人正柔和的注视着他，脸上还有自己妈妈一巴掌下去留下的红肿，一双洗过他沾着口红印衣领的手正慢慢抚摸他，皮肤能感受到粗糙的茧。

“做噩梦了吗老公？”

蒋姿一直温柔。

梦，原来是梦吗？

好真实的梦，混乱的社会纲常，畸形的人伦关系。疼痛感似乎真实存在，搅动着他的腹部，刀划破皮肉，逼他生出来孩子。

赵安平心口惊悸，看着蒋姿，忽然不受控制流下泪来。只有他知道经历了什么，只有他知道，那是梦，也是现实。

人类总是自夸为高级动物，却只有在刻骨经历过后才会懂得感同身受。

他有好多话想对她说。

对不起让她打了胎，对不起让她怀着孕干家务，对不起，逼她必须生男孩。

抬手，想要拥抱、亲吻她。但手臂牵动了肌肉，他只一瞬间停止了动作，没能抱到。

腹部的剧烈疼痛扯动神经，梦中的痛苦不知为何在他惊吓过后依旧存在，赵安平终于感受到了，彻底醒了过来。

冰冷又尖锐，不是梦。

蒋姿悬在他身上，静静盯着他，经年的操持让她丧失了年轻容颜。

没有表情，像流产那天，像被打那天，像知道他出轨那天，像弯腰为他洗衣做饭的每一天。

干涸的枯唇蠕动两下，音节丧失活力。

“疼吗。”

疼吗？疼。

隔着涌出的泪，赵安平看她，缓缓握上了腹中半刺的刀。

红色的柄像是果实，线条光滑流畅，和梦中的一样。

喉咙打了结，颤抖。

“老婆……”

“是我。”

蒋姿眉眼变得温柔起来，像一颗深色的种子，赵安平看到了她瞳孔里碎裂的【枷锁】。

女人握着刀柄，用力按了下去。

她想杀他很久了。

（欢迎抱梗，别忘留名）

（限定首尾；限定HE和BE）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撞脑洞）

（本人每题都想过怎么写，所以不存在题目太离谱的情况）

（如果完成不了，可以忽略BE或HE的要求，直接抱走）

（可能还会有第一百八十七弹？）

－－－－－－－－－－－－－－－－－－－－－－－－－－－－－－－－－－－

1. 以“他伫立在黄昏之下，向神明起誓”开头，“遵守诺言的骑士消失在暮色之中”结尾，HE BE不限

2. 以“你和我说，你的回信埋在樱花树下”开头，“我挖开樱花树下湿润的土壤，所见之物只有你的尸骨”结尾，写一篇BE

3. 以“圣诞节到了”开头，“说实话，在那之前，没有人相信圣诞老人是真的”结尾，HE BE不限

4. 以“镇上新搬来了一名居民，她善良、乐于助人，人们都认为她是上天派来的天使”开头，“其实啊 ，每个人都是上天派来人间的小天使，只是现在，他们无法再歌唱”结尾，写一篇BE

5. 以“她抬头看了看他。‘真是遗憾。’她淡淡地说。”开头，“她回头看了看用白布遮住的尸体。‘真是遗憾。’她重复道。”结尾，HE BE不限

6. 以“你这样卖酒，能赚得到吗？”开头，“谁说我赚不到？我这不是赚到你的爱了吗？”结尾，写一篇HE

7. 以“我从不撒谎。”开头，“我可没说过‘我从不撒谎。’这句话是真话，再说了......隐瞒和欺骗是两回事。”结尾，写一篇BE

8. 以“她如昙花般优雅”开头，“昙花一现。一切都像没存在过一样，依然是那个万籁俱寂的夜晚”结尾，写一篇BE

9. 以“她是你的幻想。杀了她。”开头，“她一定不是真实存在的！不！她没有存在过！一定没有！”结尾，写一篇BE

10. 以“喂？电话那头是谁？”开头，“没有任何人。”结尾，HE BE不限

1，

我死在十八岁那一年的春天。

 

看见山上滚石的那一刻，我向司机大喊：滚石！

 

司机回过头，笑呵呵地说：你也听这首歌啊，小伙子。

 

于是公交车就轰隆隆地撞上了山体的滚石。石头滚下山，滚到沿海公路，滚到了蔚蓝的大海中。

 

滚他妈的憨憨司机。

 

书上都说，在人死亡的那一瞬间，会快速回顾自己的一生。我却没有。不知道是我的人生乏味可陈，还是单纯的记性不好，我只是快速回顾了死于车祸的这一天。

 

这是我的十八岁生日。早上起来，我那个从不会祝福人的亲爹跟我说：儿子，这是你最后一个轻松的生日了。我必须跟你坦白一件事情。

 

我激动地说：父亲大人，我已经准备好背负上富二代的重担去生活了。

 

结果我爸却叹着气对我说：其实一直没告诉你，你不是独生子女。

 

他死在你生日的那一天。难产，只能救下来你。

 

我呆住。

 

我问：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说：告诉我，他在哪。

 

他被葬在海边公墓。小小的，坐北朝南，可以一直看着大海。

 

于是，当我死在沿海公路的那一刻，我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早知如此，在那个小小的房间里，看了十八年海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啊。

 

 

2，

我在不知道哪一年哪一岁的春天醒来。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床头熟悉的灌篮高手海报。愣住了。

 

我冲出去，对着我爸大声问：这是哪一年？总之听我的，快去投资一个叫马云的人！给他钱！要多少给多少！

 

我爸一脸愕然地告诉我：马云不是都已经下岗了吗？我还欠着他的花呗呢。

 

吗的，我翻了翻手机，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穿越到多么遥远的过去。

 

准确地说，我回到了十八岁生日的这一天。

 

因为在我关上手机后，忽然发现我爸的神色已经变得有些沉重。

 

他对我说：儿子，这是你最后一个轻松的生日了。我必须跟你坦白一件事情。

 

我咽了咽口水，说：是我那个难产而没能出生的兄弟吗？

 

我爸愣住了，说：你那时候，就已经记事儿了吗？

 

 

3，

我和父母说了我所经历的所有事情。

 

我说：告诉314路公交的那个司机，让他开慢点。还有，不要再听赵传的一颗滚石了。

 

我爸惊讶地说：你也听这首歌啊，小伙子。

 

我说：亲爹啊，先别特么管我听不听了。

 

我爸还是将信将疑地查询了那名司机的电话，告知了他这些事情。

 

接着，在父母对我心里状态的担忧下，夜幕降临了。

 

电视里传来了公交车免于山体滚石的灾难。

 

据那辆公交车的司机说，在滚石落下之前，他曾接到了一通神奇的电话。

 

我们一同看到了那则新闻。

 

父母举起杯子，神色复杂地说：生日快乐。

 

我吃完，回到屋子里，沉沉地睡去。

 

结果当我醒来时，我爸还是神色复杂地走过来。

 

他对我说：儿子，这是你最后一个轻松的生日了。我必须，跟你坦白一件事情。

 

 

4，

我和我的父亲，一起回顾了我的前天、昨天、和今天。

 

我爸说：没想到你生日这一天还编出了这么个故事，怪调皮的。

 

我一脸安详地问道：所以，你已经连我怎么知道那个夭折兄弟的事儿都不关心了是吗？

 

当再次度过了雷同的一天后，我一夜未睡。

 

这一次，绝不会有人暂时将我眼睛悄悄闭了起来。

 

我想了很久，关于这座小镇的青春，高中的课桌，夏天打蔫的树叶，冬天的冰糖葫芦。

 

我很害怕，我的排位还是白银，这样下去，是不是永远也成为不了王者。要知道，在我玩的游戏里，白银与王者之间，整整隔了四个大等级，一百个小等级。

 

当我用了一晚上的时间，下定决心珍惜生活后。白天降临了。

 

我的父亲也降临了。

 

在我眼中，我的亲爹仿若已经变成了一个神棍。

 

他表面上在对我说：儿子，这是你最后一个轻松的生日了。我必须跟你坦白一件事情。

 

实际上却像是在讲，阿弥陀佛，没想到吧。哈哈。

 

我看了眼手机的日期，陷入了绝望。

 

我被困在了自己的十八岁生日这天。

 

 

5，

之后的日子里，我做了很多种尝试。

 

我尝试过生日许愿。我尝试过逃离这座小镇；我尝试过去阻止那场山体落石的发生，然后被迫尝试过被落石碾死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我尝试是不是可以用一天的时间从白银打到王者，结果非但掉回了青铜，还被人举报封了号。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将回到这一天的力量。

 

就在我快绝望的时候，我在新闻中捕捉到了一个信息。

 

那个信息排在山体落石之后，讲述一个年轻的女辅警，死于枪伤。

 

我忽然想起，在我坐公交车去海边公墓的那一天，我曾经在途中看见过一个女孩，正在小巷中与几个壮汉对峙。

 

那一天，我报了警。

 

原来，即便报警，还是会迎来这样的惨案。

 

我忽然意识到什么，开始去查阅这一天的所有新闻，终于发现在我生日的这一天，这座小镇上，只死了两个人。

 

一个是我，正陷入同一天的循环之中。

 

而另一个人，就是死于枪伤的那名辅警。

 

她的名字，叫做陈小梨。

 

 

6，

新的一天开始了。

 

我起床，离开正要对我宣判什么的父亲，直奔我看见陈小梨的那条小巷。

 

等我赶到时，却已经晚了。

 

那几名壮汉被陈小梨揍得连他们妈都不认识了。

 

我冲她喊道：陈小梨！

 

陈小梨看见我，显得很惊讶，问：你是？

 

我焦急地说：没时间了！快跑，你会死在这一天！

 

结果，陈小梨却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她说：原来，你也被困在了这一天。

 

 

7，

陈小梨和我一样，今年十八岁，这是考上辅警的最低年纪。

 

我们坐在奶茶店里，交换着彼此被困在同一天的经验。

 

原来，最初不是那几名壮汉对手的陈小梨，每一天都在琢磨他们的出拳。终于，她可以像现在这样游刃有余地击败他们，并从他们身上拿到前往黑帮大佬仓库的钥匙。

 

在陈小梨的右臂上，被画上了一个数字。265。

 

陈小梨说，这是她给自己的目标。她要在300天内，逮捕黑帮大佬，如今，只剩下265天了。

 

陈小梨问：你呢？这些天来，你都在做什么？

 

我说：实不相瞒，我也在琢磨敌人们的战术。总有一天，我再也不会被人举报了。

 

陈小梨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说：大哥，你今年才十八岁，能不能做些对社会有用的事情啊？

 

我义正言辞地说：要知道，如果我无论如何都能重启这一天的话，不去做些对社会有危害的事情，就已经很伟大了。

 

陈小梨盯着我，说：这位仁兄，我可以现在以犯罪未遂的罪名逮捕你吗？

 

我说：陈小梨同学，如果有心情，还是想想怎么逃离这一天吧。

 

我想到陈小梨被枪杀的消息，再度问她：我怀疑我们的诅咒来源于死亡，只要我们都活下去，就可以逃离这个诅咒了。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杀了你？

 

陈小梨指了指我的后面，说：是他。

 

我回过头，一个穿得跟小马哥一样的男人，正拿枪指着我。

 

砰，砰。

 

两声枪响后，我回到了我十八岁生日的早晨。

 

 

8，

我找到陈小梨，看着她右臂上264的数字，气急败坏地质问她：陈小梨！你到底惹了些什么人！？

 

陈小梨再次把那些壮汉揍得鼻青脸肿后，走出巷子，漫不经心地说：就是一个黑帮大佬啦。

 

我说：那你为什么要惹他？

 

陈小梨显得很惊讶，说：因为我是一个正义的人呀。

 

我哀求说：大姐，可以请你晚一天再做正义的人吗？难道你不怕死吗？

 

陈小梨想了想，认真说：我很怕。

 

我更加生气了，说：那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招惹他！

 

陈小梨显得很惊讶，说：因为我是一个正义的人呀。

 

我说：操。

 

陈小梨也不生气，反而是过来摸了摸我的头，说：乖，不要讲脏话。

 

我打开她的手，没好气地说：我已经成年了！

 

陈小梨说：可是即便没有成年，也不应该浪费生活不是吗？还没请教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咳了咳，说：那你叫我花哥好了。

 

陈小梨掐了掐我的脸，说：小花弟弟，你不应该自暴自弃。我们要好好地活下去，哪怕只有这一天。

 

我没理这个喜欢动手动脚的女人。

 

陈小梨却自顾自说起来。

 

在她口中，那个黑帮大佬在这一天就会销毁所有的证据，离开这座小镇，远走高飞。

 

她绝不能在今天放走他，哪怕她会死上一千次。

 

这个十八岁的倔强小女孩。

 

你去打游戏吧，或者别的什么。陈小梨说，等我活着抓到了他，我们就一定可以回到正常的生活了。

 

我说：反正总是被人举报，没意思。

 

陈小梨歪了歪头，说：那你想干什么？

 

我勉勉强强地说：先帮帮你好啦。

 

 

9，

就这样，我和这个活力四射的女孩，陈小梨，开始了对抗黑帮大佬的征程。

 

陈小梨给自己订的目标也在不断缩减着：250...160...100...

 

我很多时候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两个十八岁的孩子，竟然生生活出了两个八十岁的烈士一样悲壮。面对威胁，我们无惧死亡；面对刀具，我们无惧死亡；面对哒哒哒冒蓝火的加特林，我们都无惧死亡。我开始怀疑，陈小梨就是想找死。

 

直到有一天，黑帮大佬和我们对峙时，掏出一把手枪，打向了陈小梨。

 

我大喊：不要！

 

扑向了陈小梨。

 

当我醒来后，找到陈小梨。她复杂地看向我，问：大哥，反正每次都会一起挂掉，怎么昨天要为我挡一枪？

 

我想了想，悲哀地意识到：或许我也变得和陈小梨一样，就是想找死。

 

死来死去的太无聊了，想找点更悲壮的死法。

 

这段日子里，我们摸清了大佬的作息，知晓了大佬的套路，但大佬不愧是大佬，他的底牌千千万，他的实力万人敌，他站在那里，像个游戏boss一样，我们始终无法将他逮捕。

 

在那天后，陈小梨这样对我说：大哥，你答应我好不好，不要再做那些自我感动的事情了。还记得我最初认识你时候，说过什么吗？

 

我想了想，说：你说，我们要好好活着。

 

我们要好好活着。陈小梨重复着我的话，锤了我一下，说，记住了吗，这位花花草草，你可千万不要食言啊。

 

我看着陈小梨笑成月牙的眼睛，忽然将她紧紧抱进怀里。

 

我说：好。

 

看着陈小梨的后颈，我击null晕了她。

 

那一天，我没有回家。我抱着陈小梨，躲在桥洞下。

 

桥上，黑帮大佬的手下喧闹地找着我们。

 

桥下，我紧紧抱着陈小梨，看着月亮在河里摇啊摇。

 

 

10，

我终于迎来了十八岁的第二天清晨。

 

我对陈小梨说，小梨，我们成功了，我们逃离了诅咒。

 

可是陈小梨却一脸的失望。她摇了摇头，说：恭喜你，小花弟弟，你逃离了诅咒。

 

她走掉了。

 

我喊她。

 

为什么啊！我们可以好好地活下去了！

 

陈小梨转过头，满脸的泪水。

 

她说：可是我好难过，过了那一天，我就再也不能逮捕他了。小花弟弟，还是花哥？不管你叫什么，我都好讨厌你。

 

陈小梨离开了。

 

我惊醒。

 

没有大佬，没有陈小梨，没有摇啊摇的月亮。没有第二天清晨。

 

我那个从来不会祝福人的亲爹对我说：儿子，这是你最后一个轻松的生日了。我必须跟你坦白一件事情。

 

他又说：诶？你怎么哭了？

 

我狂奔出去。

 

 

11，

我找到那条熟悉小巷，找到熟悉的陈小梨。

 

陈小梨说：小花弟弟，还是花哥？不管你叫什么，我都好讨厌你。

 

那个在她手下被揪着头发哀嚎的壮汉，说：你讨厌他就打他好不好啊大姐？

 

我说：为什么我们都没死，还是回到了今天？

 

陈小梨却反问道：为什么你昨天要打晕我？

 

我只好老实说：因为我想我们好好地活下去。

 

陈小梨却冷冰冰地说道：如果不能痛快地活，和痛苦的死亡又有什么区别？

 

我说：可是，活下去不是比什么都重要吗？为什么要去管那些闲事？

 

陈小梨苦笑着摇摇头，说：大哥，你已经十八岁了，请你长大一点吧。我很怀疑，你真的有为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做出过什么努力吗？

 

陈小梨说：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陈小梨走掉了。

 

我只好买了一杯奶茶，喝着回家。

 

当走到家的时候，再次听到那个新闻。

 

一名年轻的女性辅警，死于枪杀。

 

我说：陈小梨啊，陈小梨。

 

我好羡慕你，可以永远激情四射地度过每一天。

 

可我该怎么办啊。

 

我只是个胸无大志的家伙。

 

爱着平静的生活。

 

 

12，

这是我被困在十八岁生日的第十个月。

 

我没有再看到陈小梨。

 

我完成了一天在游戏排位中，从白银升级到王者的壮举。

 

这个壮举，源于我花费了半个月，拿到了一名游戏策划人员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找到那名策划人员，用这个秘密，让欲哭无泪的策划人员在游戏里，帮我把账号等级直接改成了“王者”。

 

后来，我时常在想，那个游戏打得不咋地，但活得像个王者一样的女孩，在做什么呢？

 

然后我在一个下午，去找到陈小梨。

 

果然，在熟悉的码头旁，熟悉的陈小梨，又迎来了和熟悉的黑帮大佬的决斗。

 

黑帮大佬说：怎么又是你？啊，为什么我要说又？

 

陈小梨说：少废话，这一次，我一定会将你绳之以法。

 

黑帮大佬：那就不废话了，受死吧！

 

陈小梨掏出枪，打飞了埋藏在周边的几个喽啰。她欺身向前，黑帮大佬每一个举动都在她的预料之中，黑帮大佬一边啊呀呀地叫着，一边毫无还手之力。

 

只是，最终黑帮大佬还是抓到了陈小梨的一个漏洞，一记贴山靠，将陈小梨打倒在地。

 

陈小梨苦笑着说：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八极拳。

 

黑帮大佬说：没想到，你居然知道我会那么多招式。

 

黑帮大佬用手掐紧了陈小梨的脖子。

 

黑帮大佬说：再见了，小姑娘。

 

陈小梨倔强地笑着说：一定会再见的，大傻比。

 

陈小梨，就像一个讨人厌的缠人精一样。她死死地缠着黑帮大佬，死死地缠着所谓的正义，她死来死去地与邪恶缠斗着。

 

就在黑帮大佬将要下手的那一瞬间，枪响了。

 

那是警枪的响声。

 

枪子击败了黑帮大佬，十数名警察将黑帮大佬围了起来。

 

我走到陈小梨身边，说：好久不见，陈小梨。

 

陈小梨显得很惊讶，说：大哥哎，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以前一直不相信我。

 

我说：如果钻研不透敌人，就去钻研朋友吧。

 

我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摸透了十数名警员的所有秘密，其中甚至包括一名警察局局长。

 

那些都是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即便谈不上罪大恶极，也足够让他们忌惮。

 

尽管这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让我受了不少的苦头。

 

但是啊，陈小梨。我想，总比死亡要轻松吧。

 

我用这些小秘密，成功使这些警员相信我所说的话，前来营救你。

 

陈小梨听了我说的话，说：很难相信，你这个只会打游戏的宅男，会想到这一层。

 

我说：那就要从我上了王者的那一天说起啦。

 

我向陈小梨伸出手，她那个被自己画上了“2”的胳膊，伸了过来。

 

我说：陈小梨，恭喜你，完成了自己的游戏。欢迎来到明天。

 

 

13，

我搀扶着陈小梨起来，带她去往医院。

 

病床上，陈小梨说：明天到了，又会是什么样呢？

 

我说：无论什么样，我们都要好好地活下去。

 

陈小梨笑了。她睡着过去。

 

我趴在病床边，说，陈小梨，你记得吗？我那天打晕你后，和你在桥下看着月亮在河里摇啊摇，很漂亮。

​

都晕了谁会记得啦。陈小梨嘟囔着说。

 

她闭着眼睛，又说：明天，我们一起去再看一次吧。

 

我说：好啊。

 

接着，我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然而，当我醒来时，面对的却是我爹的大脸。

 

我爹说：儿子，这是你最后一个轻松的生日了。我必须跟你坦白一件事情。

 

他说：另外，你做了什么美梦，笑得这么开心？

 

 

14，

我再次找到陈小梨。

 

陈小梨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我说：难道黑帮大佬幕后还有大佬？

 

陈小梨摇摇头说：绝无可能。他都快比卡卡罗特还要强了。

 

我纳闷道：那为什么我们还会回到这一天？

 

陈小梨想了想，对我说道：还记得那一次，你打晕我的日子吗？

 

我说：别提了，跟我冷战了好久呢。

 

陈小梨说：那一次，我们明明都活了下来，却还是回到今天。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皱眉问道：为什么？

 

陈小梨认真说：因为我没有完成我那一天的愿望，就是抓到黑帮大佬。

 

小花弟弟，你在这一天，又有没有什么愿望呢？陈小梨这样问我。

 

我想了想，想到那个滚石，那个沿海公路，那个海边公墓。

 

我说：我想见一见，我的兄弟。

 

陈小梨问：兄弟？

 

我说：他住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望着大海。

 

我将自己并非独生子女的事情告诉了陈小梨。

 

陈小梨点点头，说：我明白了，我们两个人的生死是不重要的。

 

我疑惑问道：什么？

 

陈小梨说：我们只有完成了那一天的愿望，才可以逃离诅咒。这样吧，我们明天逮捕黑帮大佬后，就去看看你的兄弟。

 

陈小梨摇了摇了自己的胳膊，上面被她画上了“1”。

 

她说：这一次，我们一定要成功。

 

我说，好。

 

 

15，

我在晚上回到家中。

 

我一边过着生日，一边看着新闻里报道女性辅警被枪杀的消息。

 

接着，我和父母坐下来，第一次，仔细地唠了唠那个夭折的兄弟的故事。

 

虽然是说那个兄弟的故事，但多数说的，还是关于我。

 

我说我不懂事，我说我不好好学习，我说我沉迷游戏，我坦白了逃课、作弊、与大学的挂科。

 

我说，如果夭折的是我，你们会不会省心一点？

 

我爸说，一般来说，婴儿出生，不是先出来头就是先出来脚，结果医生说，那个婴儿是双手先要出来的，没办法的事情，你也不要过于自责。

 

我看着樱木花道的海报，笑着说：可能他比较喜欢打篮球吧。

 

我说：明天，我想去看一看他。这就是我生日的愿望。

 

我爸说：好。

 

妈妈也在旁边说：儿子，这是你的成年生日，还是许一个别的愿望吧。

 

我看了看格外慈祥的父母，鼓起勇气说：那我再坦白一件事好了，以后我可以在家里抽烟吗？

 

我爸就很慈祥地说：如果夭折的是你，我们应该真的会省心一点。妈的。

 

我笑了笑，轻声说：既然如此，我戒烟好啦。你们就当我没提过吧。

 

反正，一切都会被忘记的。

 

我回到屋中，关上门，睡了过去。

 

 

16，

翌日，我和陈小梨完美地号召那十数位警官，将黑帮大佬逮捕了。

 

逮捕后，已是深夜。

 

我说：要来不及了。

 

陈小梨果断说：我们打车去。

 

我们打了一辆车，前往海边公墓。

 

车上，陈小梨忽然问：今天过后，你还会来找我吗？

 

我说：不然呢？咱俩也算是革命友谊了吧？

 

陈小梨笑着说：好。那我们拉钩。

 

我有些讶异，这不是陈小梨的性格。

 

印象里，她一直是激情四射的女孩，倔强执拗，几乎从未出现过这样的画风。

 

但我还是伸出了手。

 

我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轰隆隆。

 

滚石再次出现了。

 

我忽然回忆起来，在新闻中，第一次的山体滚石之后，还有一次余震。

 

我说：刹车！

 

显然，司机也没有意识到这次的余震，即便踩了刹车，还是直直撞上了山石。

 

车体翻滚，我们被撞向公路旁的大海之中。猛烈撞击下，我余光瞥见，鲜血正在涌进来的海水中漂浮。

 

车已经沉没，司机也已去世。

 

海水仍未灌满车厢，我去拉陈小梨，结果陈小梨却拽住了我的手。

 

一块尖锐的石头，穿透了她的腹部。鲜血正在流出。

 

陈小梨说：陈小花，我知道你的名字。

 

我说：为什么还有心思去查我的名字啊！

 

陈小梨说：陈小花，你要带着我的那份好好的活下去。快去，见到你兄弟的那块墓碑，完成你的愿望，就一定能活下去。

 

我说：干嘛那么悲壮？淹死就淹死吧，我们还可以重来。

 

陈小梨却留下了泪水，她说：没有机会了，对不起，陈小花，对不起。

 

陈小梨说，那些数字，不是她自己画上的，而是每一次回到同一天后，都会出现在她手臂上的。

 

陈小梨说，那些数字，就是我们的死亡倒计时，300天，300次的机会，如果我们还不能逃脱这一天，就只能应该彼此本该死亡的那个结局。

 

陈小梨嘶哑着嗓子，说：出去啊！陈小花！

 

陈小梨掏出手枪。

 

砰！

 

击碎了车后的玻璃。

 

陈小梨说：出去啊！出去！带着我的那份，活下去啊陈小花！

 

我试图捂住陈小梨的伤口，却无法阻挡鲜血的流出。

 

我只能无力地嘶喊道：陈小梨！

 

陈小梨胳膊上，那个“1”正在缓慢消失。

 

陈小梨呈现出了我从未见过的愤怒，她双手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推着我。

 

海水已经淹没了整座车辆，在这样的水压下，我仍能感受到一个女孩推开我的力量。

 

那是怎样强大的一种力量？

 

我说：一起出去好吗？陈小梨！

 

喊出来，却只能成为水中的泡泡。

 

而陈小梨推着，用力地推着，也一直张嘴喊着什么。

 

我知道，她在喊着：出去啊！出去！出去！

 

不知道海水淹没了我，还是泪水淹没了我。

 

我借着陈小梨的力量，向外爬去。

 

我回头望去，陈小梨露出欣慰又阳光的笑容。

 

冰冷的海水中，她笑得很温暖。

 

她还在说着：出去吧。出去。

 

然后我转过头，是一片光明。

 

一个白色的人，在白色的光下，说：出来啊！出来！

 

我眨了眨眼睛，看清了那个人。

 

那是一个大夫。

 

这是在产房之中。

 

我说：大夫，救一下陈小梨啊！

 

我说出口，却变成了哭声。

 

我回过头，在一片鲜血中，一双小小的手，失去了力量，垂了下来。

 

我想起，父亲说过的那句话。

 

他说，一般来说，婴儿出生，不是先出来头就是先出来脚，结果医生说，那个婴儿，却是双手先要出来的。

 

我说：陈小梨。

 

原来没有什么兄弟。

 

原来你就是我的妹妹。

 

一个本来生龙活虎、激情四射的十八岁女孩。

 

我很想哭。

 

事实上，我也只能哭。

 

医生说：他活下来了！

 

 

17，

黑暗中，哭声越来越近了，我甚至分不清，是不是我的哭声。

 

于是我奋力地睁开眼睛。

 

我那个亲爹在我病床上抽泣。

 

我爸与我对视后，再次喜极而泣。

 

他说：小花，你总算醒过来了！

 

我看了下病房中的时间，那是我出了车祸后的第二天。

 

父亲说：不急，等你伤好了，我们在一起去海边公墓看他。

 

我尽力地说道：那个他，是女孩吗？

 

父亲显得很惊讶，说：你怎么知道？

 

我和你妈早为你们取好了名字，你叫陈小花，她叫陈小梨，好听吗？

 

我说：很好听啊。

 

我望着窗外，似乎已闻到阳光的味道。那是春天的气息。

 

我说：听上去，她应该会成为一名很厉害的警察。

 

我爸纳闷道：为什么会是警察啊？

 

我笑着说：你不懂的。

 

 

18.

伤好后，我去了那片公墓。

 

我站在那个写着“陈小梨之墓”的墓碑前，笑着，哭着。

 

我轻声说：喂，我一定会好好地活下去的啊。

 

你放心好了。陈小梨。

 

以后有时间，我再来陪你看，月亮在大海里摇啊摇呀。

 

完。

-

我是吞茶嚼花。

拍不出好看的相片，画不出好看的画。

但很想为你写一些漂亮的故事。

谢谢关注哇。

前天一个编辑发来短信，说年末要做专题，让每个作者推荐2014年读的好书。看过很多别人的书单，轮到自己，才发现这特么还挺难的啊！

传播好书之名，人人有责！以下粗略分为小说（纯文学）、奇幻、科幻、历史、电影、科普等类，大部分是“要两粒在一起吃才最好”。

（这儿还有一个书单2.0）

整理一个图文版出来：

小说

1.[英]A.S.拜厄特：《孩子们的书》《天使与昆虫》

拜厄特1990年的小说《占有》拿到了布克奖（2010年版译名为《隐之书》）。《孩子们的书》进了2009年布克短名单，最后败给《狼厅》。

《孩子们的书》繁复而美，直觉是像一个望不到边的温室花园，或是一床巨大无比的织锦挂毯。752页，巨厚，只能坐在书桌前看。

2.[智利]罗贝托·波拉尼奥：《地球上最后的夜晚》《美洲纳粹文学》。

两本最好配合食用。另一平行世界的荒诞文学史，疑幻疑真。南美文学是一个没完没了的宝藏。

3.[英]希拉里·曼特尔：《狼厅》《提堂》

这两本太出名，都不用介绍了。还是讲都铎王朝那点事，不过主角是克伦威尔。几年前在图书馆借阅了被翻得脏兮兮的《狼厅》，读得浑身别扭。今年发现有了双本函套装。我觉得《提堂》比前一本好读。

对我来说，它最美味的地方在于叙述的冷峻、不动声色和从容不迫的节奏感。三部曲最后一部叫《镜与光》，作者太太还在写。

4.[塞尔维亚]米洛拉德·帕维奇：《哈扎尔辞典》。

两本是阴阳本函套收藏版。小薛拿着阴阳两本，对照翻了半天，惊诧地说：你为什么买了两本一模一样的书？！

我淡淡道：读书人的事，你是不会懂的……

不过说实在的，如果不是想收藏，只买阴本或阳本就行了。译者戴骢先生：“唯一谈到《哈扎尔辞典》阴阳两种版本的区别的，是美国权威的百科全书型作家辞典《当代作家》”。两本只有17行塞文（11行中文）是不一样的。

我的读法是随便翻开就读，不按顺序，把每个词条都当一个单独的故事看。现在逐渐翻得差不多了，因为开始发现有好多条读了不止一次。打算都翻完了，再按顺序看一遍。

5.[英]《格兰塔》（作者为多位英国小说家）

《格兰塔》其实是一本英国文学杂志，致力于发掘未来明星，每十年评选一次“英国最佳青年小说家”。

时间已经验证了他们的眼光，第一本里收录好多人现在已经是大牌了：大卫米切尔（《云图》），拜厄特，石黑一雄，珍妮特温特森……第二本还收录了华裔女作家郭小橹。书另一处很棒的地方是有摄影师给每位作家拍的照片，照片都超酷，是彩页。

但必须要吐槽的是上海文艺出版社的装帧和封面设计。在全年买的书里，这两本都够丑到倒数的。而他们社另一套“中经典”（学人民文学社的“短经典”）装帧更烂。

后来我自己的书稿拿去跟上海文艺社合作，终于知道他们的美编有多糟……Orz。也不知道为什么，挺好的老牌出版社，在这方面差成这样。

6. [法]巴尔扎克：《恐怖时期的一段插曲--巴尔扎克中短篇小说选》；

《沉默的人--法国短篇小说经典》

 
在旧书店淘的一套中的三本。断断续续地读完，收益很大。 

还是那句话：世上最懂写小说的是英国人和法国人，美国人不行的。

奇幻

7.[英]柴纳·米耶维：《鼠王》《伪伦敦》《地疤》

重庆大学出版社应该是打包买了柴纳大人的中文版权，还有两本《城与城》和《寻找杰克》（短篇集），因为不大喜欢，没有列进来。这三本里最心爱的是《地疤》，看了很多遍。每本都得了好些奖：雨果奖啊，轨迹奖啊，英国奇幻奖啊……但是每每拼死向基友们安利的最重要原因——柴大人是现存最酷最性感的男作家没有之一。有图有真相。

耳环——

纹身——

身材！——

（倒杯水也摆一个这么火辣的姿势真的好吗大人！！！

柴纳是伦敦政经学院国际法学博士（性感学霸¯﹃¯），小说里涉及很多社会形态问题。

科幻

8.[美]威廉·吉布森：《差分机》《神经漫游者》《全息玫瑰碎片》。

赛博朋克宗师的大作过于著名，似乎用不着推荐。看到某男粉说吉布森小说像古龙，一下明白了看他的书那种淡淡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比较好玩的是，这三本是两个出版社出的，新星社把吉布森标注为[加]，江苏文艺社标注为[美]（吉布森生于美国，后来移民加拿大）。

艾柯

9.[意]翁贝托·艾柯：《无限的清单》《傅科摆》。

人都有“收集癖”，《无限的清单》即学霸艾柯的“收集癖”集成。诸神名字清单，各种小说诗歌里的“清单”，奇珍柜收藏品清单……书是那种玩赏书，图特多，特别好看，没事的时候拿出来翻着玩，相当满足。

《傅科摆》，其实还是“清单”类，百科全书式的小说（我还没看完），译者郭世琮先生是名前外交官，书的责编说，译者在2007年艾柯访华时带着厚厚一沓关于《傅科摆》的问题去请教，埃科微笑答道：以后你都会明白的。（其实估计他自己也不会答。老爷子太贼了……

今年内地还出了一本他的《植物的记忆与藏书乐》，据小伙伴说，还是炫学识炫藏书炫清单。

奇趣故事

10.

[波兰]莱谢克·柯拉柯夫斯基：《关于来洛尼亚王国的13个童话故事》。

[英]阿拉斯代尔·格雷：《十个离奇而真实的故事》。

[阿根廷]胡里奥·科塔萨尔：《克罗诺皮奥与法玛的故事》。

[美]斯蒂文·米尔豪瑟：《危险的大笑》。

把这几本放一起，因为在我的分类里它们都是“奇趣故事”。

除了第一本有点厚，都是可以放在包里，地铁公交上随手拿出来看的小书，都特别好玩。

第四本《危险的大笑》不如前三本，虽然作者是普利策得主。放进来是因为——下单时没注意译者，收到才发现译者是刚刚自杀身亡的孙仲旭。当时心头一酸，就像收到了逝者的遗物一样难过。

历史

11.[英]罗杰·克劳利。“地中海史诗三部曲”的前两部。第三部《财富之城》还没出来。

1453年5月君士坦丁堡的陷落，标志着拜占庭帝国灭亡、中世纪终结。今年内地忽然约好了似的，译了两套关于1453的历史著作，另一本《1453--君士坦丁堡的陷落》还没买——

盐野七生也写过一本薄薄的《君士坦丁堡的陷落》，只有台版，未见。

罗杰克劳利这三部曲（的前两本），是今年看到最好看的史学著作。读时有小说趣味。译者陆大鹏说是精通英德法三语，译文确实很好。书里有精美的地图和彩插。对照地图阅读，幸福感如波涛汹涌。

【1月6号补充：1月8-9号陆大鹏在北京开讲座，9号《财富之城》就要发布了。等待补齐~】

插图本（诗）

12. 《尼伯龙根的指环》《国王的叙事诗》《疯狂奥兰多》《浮士德》。

古斯塔夫·多雷插图本，斯泰丰插图本。安徽人民社，“时代图文经典”系列，这一套印制得都很精美，同套还有著名的拉克汉的《仲夏夜之梦》插图本，比亚兹莱的《莎乐美》插图本，等等，总共大概有二三十本，徐徐买之。

这是那种值得收了慢慢翻、翻很多遍的书。

电影

13. [美]罗伯特·麦基《故事》。

[美]大卫·波德维尔、克里斯汀·汤普森《观照电影--艺术、评论和产业的观察》。

麦基这本名满江湖的《故事》，以前在图书馆借阅过一版装帧很烂的，这版是2014天津人民社的新版，装帧排版都超级超级赞，不管是专业或业余写小说写剧本甚至画漫画，都可以当做教材来读。

今年还读了好几本关于怎么写剧本、镜头语言之类的书，都不如《故事》。

《观照电影》的两位作者是夫妻，书里收录了他俩的博客文章，都是极高明的影评。

科普

14.[英]理查德·道金斯：《盲眼钟表匠》。[英]托尼·赖斯：《发现之旅》。

《盲眼钟表匠》讲“演化论”，看得有点吃力，刚看了五分之一（揍），不过确实值得推荐。（读书不能总停留在comfort zone，嗯……

《发现之旅》其实是2013年买的（刚买完就发现出了168rmb的精装硬壳版，我好恨），不过14年才读完。全书主要讲述欧洲大航海时代各位博物学家到斯里兰卡、澳洲、南极等地发现奇异动植物的事迹，像探险小说一样精彩有意思。那时没有照相机，图谱全靠博物学家们自己画。画活的，或者打死一只，画尸体……

书里有大量精致彩插，博物学家的笔记、航海日志等等。那种严谨的科考精神，那朴素的“要发现世人所未曾见之物”的热情，非常鼓舞人心。

说实话，我对咱们二程、朱子、阳明那套“格物致知”等等玩意儿特别特别讨厌（尤其在念过古文献专业之后），务虚为主，靠玄想和拍脑袋，有种你们从书斋里出来，真刀真枪去探索世界呀。所以现在自然科学、人文科学、社会科学、工业、甚至影视绘画等艺术领域事事看人家的眼色，真是活该。

-----------------------------荐书完毕--------------------------

14年撸完的“全集”：纳博科夫全集，卡夫卡全集，勒克莱齐奥全集。摘抄最多的：勒克莱齐奥，纳博科夫，内米洛夫斯基，爱丽丝门罗。

这些人的书都值得反复看上五年十年。

最后给14年用完的宝贝笔记本留个纪念╰(*´︶`*)╯

新年立个志：14年下半年玩掉了很多时间，读书不多，15年争取多写东西的同时，也多读书！

-------------------我是自己的新书还是要推一下的分割线------------------

纳兰妙殊 《黑糖匣》（上海文艺出版社/2015/8）

十二篇小说，十二颗黑糖果。有科幻、童话、玄幻……

（很腐。有含蓄的父子文……人和智能机器人CP……书的主角名字叫“里瑟先生”和“H”，但愿你们懂……

一些在写文读文中所发现的问题与心得

这个问题我也纠结了好久······为啥所有人写的人物形象都是一模一样？

提到角色的刻板印象，肯定会有一堆小可爱们出来为自己鸣不平。

就光拿大家耳熟能详的《哈利·波特》系列来说吧。提到格兰芬多就是“莽，我超勇的”；提到斯莱特林就是“毒蛇腹黑傲娇”；提到拉文克劳就是“整天扎在书堆里，书呆子”（如果你真的认为鹰院全是书呆子请看看本人表示一秒钟颠覆你的印象）；提到赫奇帕奇就是“一无是处，被善良收留”。

看到这里，大家肯定已经火冒三丈马上就要掏出魔杖阿瓦达啃大瓜了。

蛤？这，这是什么刻板印象？？？

每一个角色，都有它自己的个性，不应当被一个“大众认可的印象”所束缚。人物最显著的特点，不应该成为人物本身。

其实，我们可以把所谓的“刻板印象”当做小马宝莉里的“可爱标志”。它确实可以代表每一位“小马”的形象，但是它只是人物性格的一部分，是“小马”身上最独特的地方，并不能代表“小马”的整个人。它可以成为人物的标识，然而不能喧宾夺主。

就好像是一块派，它的外皮可以很寻常，可以成为一家店的招牌，但是你最终吃的时候，吃的是里面更好吃的芯。

刻板印象的影响，最显著的一点就是，读者慢慢就会觉得枯燥乏味。饼皮本身的味道就已经很大众化了。如果相同的“饼皮”吃太多次，就算那块饼皮有多好吃多吸引你，也会渐渐变得令人作呕——就算你的人设多么新颖，如果不跳出那个“圈”，你文章最终的吸引力也会慢慢下降。内芯能够吸引人，才是烘焙的重点。

那么，怎样才可以“烘焙”出好吃并且有新意，百吃不腻的内芯呢？

这里就会分为两个区域：同人与原创。

原创者需要的是人物的独特性，而同人创作者需要的则是跳出惯性思维。

（如果要看同人部分请往下滑动略过这部分~）

对于原创作品，我个人的想法是：把人格多样化。

还是以派做比喻，如果现在有两个派，一个的内芯更有层次，加的配料更多更吸引人，另一个只是原生态地塞了几样东西，你会选择哪个？答案肯定不言而喻。

有层次的人格可以使得人物的行为更加灵活，不会被他自己而限制，不用思前想后“诶呀这个人绝对不会这么做”，也不会有违背前文设定的ooc现象出现。

最关键的一点是，它可以形成一种独特的风味，你烘焙独有的风格。

当然，文章的风格也是由多种元素决定的——作者的经历，作者写作的时间长短，作者写作的习惯等等等等。不过，人格可能会为你的文章加不少分。能让读者喜欢上你的角色，也就能让读者喜欢上塑造这一切的作者，喜欢上这个角色所处的世界。用一句成语来概括，就是“爱屋及乌”。

我本人不怎么喜欢难以理解晦涩难懂的学术名词，所以把百科中一大堆的东西总结成一句话：人格是构成一个人的思想，情感及行为的特有统合模式，这个独特模式包含了一个人区别于他人的，稳定而统一的心理品质。

把这句话通俗化，就是：人格是一个人的一切。人格能够决定一个人的行为，行为能够决定一个人的地位，地位能够决定一个人的生活，生活又能决定一个人的人生。

所以赋予你的人物一个  能让读者感同身受\性格鲜明  的人格。

每个人的人格都是多样化的，都不能简简单单地用一个词语进行概括，有的时候甚至需要一本书来进行描绘。

那么人格是如何决定的呢？

这里就要看你为这个人物所设定的经历了。例如说一个沉默寡言的人，ta也许就遭遇了一系列的狗血剧情——父母双亡啊飞来横祸啊在社会上处处碰壁之类的。当然，这里的剧情可以更加有吸引力——比如说ta沉默的原因是生理上的缺陷？或者是心理上的某些问题？ta的命运就在你的脑海里，你一念之间就可以操控这个世界。剧情可以老套也可以悬念满满，全看你自己脑洞的创造力。

这一部分是客观上的“人格营造”，还有一部分是主观上的“人格营造。”

主观上的“人格营造”可能更多的一部分在于你对于ta的期望了。例如说，生活的大风大浪怎么都没有击倒这个人，这样一来，一个面对挫折毫不畏惧类似于《老人与海》中的老人形象就创造出来；也可以是在风雨中百般挣扎但是最终屈服于时代的洪浪之中，《骆驼祥子》里的祥子就出现了；或者是直接服从命运的安排，随波逐流的一个形象——这种形象倒是经常被用在小说中，典型人物也不是光有一个两个。

看，同样是面对生活的态度，只是一个小小的差别，我们就能够找出成千上万本小说中的人物。至于你对于人物的期待，取决于你写作的主旨，也就是你想表达什么。

如何营造多重人格呢？

每一个人都是独特的，都拥有自己的性格。刚刚已经说过，一种人格对应一种经历。多重人格需要的，是故事的复杂性。

那些著名的人物，之所以塑造的惟妙惟肖，就是因为有足够的故事去让ta表现自己。我们以《悲惨世界》中的“让·瓦让”（也有版本译作“冉·阿让”）为例。

他的性格是跟随经历变化的，首先他为了自己挨饿的外甥偷了一块面包，这个时候他是善良的；被逮捕后服苦刑19年，从而对社会产生不满的情绪。这一点推动了下文的发展——他得到了主教的热心款待却偷走了主教的银烛台。注意，这里的主教就是一个使得让·瓦让性格变化的重点。主教知道这事情后没有把他送进监狱，而是以身作则教诲他要做一个好人。从此，让·瓦让发生了翻天动地的变化。

我们先分析到这里。（我相信大家肯定也不想看我做阅读理解是不是）想要表达的是，人格是可以被经历和人物所影响的，并且影响力很大。人格的变化也可以推动剧情，如果这时候让·瓦让偷了烛台后还是不悔改，很有可能他将来的命运就是遭受死刑。

在改变的过程中，也会有怎么改也改不掉的地方，这点东西与新融合进来的性格就组成了一个人独有的人格。

目前我觉得比较好用的人格构造法就是这三个——事件引导法，主观营造，融会贯通法。当然肯定还有其他的好方法，就看各位读者了！欢迎大家一起分享哦！

对于同人创作者，我倒是觉得，重点在于打破你的惯性思维。

我本人就是一个同人创作者，每天看着圈子里老是那么几个角色代名词，烦到不能再烦。

每一个角色都是多元化的，你要记住一个坏的角色也有好的一面，一个傲娇的角色也有坦率的一面，任何一个角色都是一枚硬币，是双面的。一次总不能看到全面，总会有你没有注视到的地方。

所以啊，作为同人创作者，需要的不仅仅是你对于文章对于作者对于角色的热爱，更需要你真正地理解了ta。理解ta的行为，才能让你所创作出来的东西更贴合原著。当然，我也知道有些小可爱不想费心去做这些，但是哪怕就是扫一眼这种分析类的文章也能够帮助你把控人物，有效杜绝ooc的出现。

原著作者对于每一个角色都是构思了至少十天半个月的，绝对不能用一个简简单单的词语来概括。每一个举动都是精心设计下来的。不是片面的语句就能够表现的。

首先你在创作前一定要想一下这几个问题：

1.你为什么喜欢这个人物？

2.ta吸引你的地方是哪里？（对不起可能有点冒犯大家，但是你要是单纯为了ta的颜写文，我觉得没什么必要。）

3.最喜欢ta的哪个行为\情节？为什么？

4.你为什么要为ta创作？

如果你这四个问题都可以脱口而出，那么恭喜你，你具有创作的完整目的并且已经做好了创作的准备；如果你需要想1分钟左右，你基本上知道你要做什么；如果你需要思考2~3分钟，你可能需要再准备准备；如果你需要思考3分钟以上，我觉得，你还是再好好琢磨一下你真的想要创作么？真的喜欢到可以为之创作的程度了么？做好准备了么？

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一个自我评价表，大家可以扪心自问一下。

对照完上面的结果，你应该对自己有了基本的认识，而且知道了自己创作到底是为了什么，创作的角色是谁。

下面的一步至关重要：把控角色。

上面已经和大家说过了，要跳出刻板印象，就需要全面了解这个人物，分析他的行为。

那么如何把控ta在整篇文章里的形象呢？

我比较喜欢的方式就是，把自己当做ta，设想ta在这个情况\环境下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会不会有一些ta独有的反应？

当然，这种代入法需要的是你对于ta有足够的了解，已经揣摩清楚ta的性子和特点。

再刷一遍原著（原版电影电视剧综艺节目之类的）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如果你有足够的时间的话。

又或者是你可以拿一张小纸条，在纸上事先写好你对ta的印象，写作的时候时不时看一看，就能够提醒你不要跳出这个界限。格式的话，可以是：我觉得xxx是一个xxxxxxxxxx的人。

不管是哪种方法，都需要你对于人物的理解。

当然有的小伙伴就是不喜欢分析，我觉得吧，我的方法可能对你们没有什么用······毕竟我是写给那些真心实意想要进步的小伙伴们看的。

暂且就讲这么多，如果后期有想到的话，我会补档的~

————————————————————

（这小破东西可以艾特您么獾獾@LOFTER图书管理员如果不行就打扰了请獾獾当做没看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