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曜澜】“澜宝~原谅我好不好……”
校园小甜文
可可爱爱的小情侣
随手一摸
5.4k
含一点超懿
“澜宝,看看我嘛~我保证我下次再也不敢啦~哎呀,真的真的,你要相信小天才曜呀,澜宝~澜宝~我真的没想到呀,谁知道那个人怎么就搞酒后驾驶,我没事的,那都是小伤,澜宝~澜宝~别生气啦~”曜数着日子,这是澜宝不理他的第两天了,在这两天里,他最爱的澜宝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曜急得恨不得马上对天发誓,那天真的是意外,他也没想到啊,他也不想的嘛。
澜面无表情的盯着黑板记着...
校园小甜文
可可爱爱的小情侣
随手一摸
5.4k
含一点超懿
“澜宝,看看我嘛~我保证我下次再也不敢啦~哎呀,真的真的,你要相信小天才曜呀,澜宝~澜宝~我真的没想到呀,谁知道那个人怎么就搞酒后驾驶,我没事的,那都是小伤,澜宝~澜宝~别生气啦~”曜数着日子,这是澜宝不理他的第两天了,在这两天里,他最爱的澜宝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曜急得恨不得马上对天发誓,那天真的是意外,他也没想到啊,他也不想的嘛。
澜面无表情的盯着黑板记着笔记,对旁边曜的解释充耳不闻,当然,如果可以忽略掉他微红的眼眶,用力到泛白的指间和被笔墨渲染,戳出了几个小洞的纸张的话。
这是澜和曜认识的第二年,也是他们相恋的第八个月。两个人从上大学开始就一直是同班同桌,连专业的每节课都恰好一模一样没分开过,后来摩擦出来爱情的火花更是难舍难分,甜蜜的连同班同学都直呼受不了。
但是尽管他们两个谈的时间久也从来没吵过架,主要是根本就不会吵,毕竟荣耀大学谁不知道曜是个澜管严啊,澜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让他往南绝不往北,澜说什么就是什么,说个不恰当的话,就是澜要天上的星星,曜估计都会考虑怎么摘下来。整天开口闭口就是“澜宝~澜宝”的喊,腻歪的让人恨不得马上逃离。
据他室友某马姓男子当事人的采访如下“我真傻,真的”马超抬起他没有神采的眼睛来,接着说“我单知道高中里的恋爱多,青涩时期想谈恋爱了很正常,但我不知道大学也会有,还这么暴击,我那天不过是迟到了一小会儿,正愁东西多,老师让曜过来帮忙,并让我去和曜一起同住,我是很听话的,老师说的我都听进去了,刚开始住的那几天我还只是觉得他话有些多,也特别爱念叨一个叫澜的人,同桌嘛,我能理解,没想到一年过去,他突然和我说他喜欢澜,亏我当时还觉得他好可怜,心酸的暗恋者,还鼓励他勇往直前,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成了一个天天撒狗粮的炫夫狂魔……”他接着是流泪,估计是想到被狂塞狗粮无法反抗的悲惨生活。
在采访的最后,某马姓男子还提出了是否能够为他张贴一下“征婚”启事,毕竟谁没受过狗粮的摧残呢,当然,如果有意向,请拨打*********。
这段采访在整个大学都传遍了,电话更是被打爆,不过马超最后到底和谁在一起了,没人知道。
但是由采访可知,曜和澜吵架根本不可能,曜每天就一件事,那就是想澜,简单易懂点的就是想和澜做任何事情,除了在床上,对澜完全就是百依百顺。甚至在校园评选最理想的男友的时候,曜直接碾压第二,拜托,谁会不想要东方曜这样的男朋友啊,会为了他家的澜宝学做饭,做甜品,学织围巾,学摄影,学画画,只要澜想,只要他能做到,哪怕是明知道做不到,他也会为澜冲一把。
所以当曜和澜吵架的事情传遍学校的时候,大家第一反应都是怎么可能,开玩笑的吧,模范情侣居然会吵架,而且就照耀那性子怎么可能舍得和澜吵,甚至还有人放下大话如果他俩真的吵架了他就去倒立洗头。可传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真,大家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从一开始的不敢置信到后来都在猜测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才会让一向恩爱,校园里最甜蜜的情侣吵架。
有人猜测会不会是东方曜干什么事让澜特别特别生气,也有人猜测会不会是澜误会什么了,更有甚者说什么他们两个之前的恩爱都是装的,哪有情侣不吵架的。
比起这些带着好奇,看热闹,吃瓜的心态猜测,更多的是希望他们两个赶快和好,继续甜甜蜜蜜的过日子,毕竟比起自己谈恋爱,哪有看别人谈恋爱有意思啊。
甚至不止是学生关注这次吵架风波,连老师都劝着让他俩别吵架了,有话好好说,没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
那么,转回正题,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件事让小天才曜的最亲爱的澜宝生气了呢?这还得从前天下午时说起……
“澜宝~澜宝~我们今天下午出去吃饭吧!本天才最近发现了一个超级好吃的饭馆,真的超超超好吃,和我们上次吃的那家简直不相上下!你肯定会喜欢的!就是人好多,超级超级多的人排队,不过幸好本天才聪明,早早就把位置预订好啦,我们一去就可以吃啦,嘿嘿嘿。澜宝~吃完饭我们就去看电影好不好,最近有一部爱情文艺片评分挺高的,看评论说超级好看的,不过我们两个大男人去看爱情文艺片会不会不太好呀,那我们去看恐怖片怎么样,就是不知道今天看恐怖片的人多不多,要是多的话,我们算包场嘛,只有两个人看会不会阴森森的呀,要是澜宝怕的话就躲在本天才的怀里吧,本天才这么厉害肯定会保护好澜宝的!澜宝~澜宝……”
曜牵着澜的手,和澜说着他们今天的约会计划,还时不时用另一个只手比划比划,脸上神采飞扬,而澜则默默把牵换成了十指相扣,将脸埋在了曜亲手织的蓝色围巾里,听着曜滔滔不绝的念叨,也不嫌曜烦,还偶尔应着曜的话“真的很好吃嘛?” “嗯……那应该还不错。” “嗯,小天才曜最聪明。”
怎么看都是非常温馨的场景,结果半路突然杀出来了他们班的辅导员,辅导员看着两个人十指相扣的手已经习以为常,甚至是面不改色,只是对着澜说道一个月后就要专业竞赛了,希望澜可以参加并且现在和老师们一起讨论指导此次竞赛,为学校赢得荣誉。说完辅导员就保持了沉默,有点尴尬的搓了搓手,因为他发现这对小情侣好像是准备要出去约会的。
其实他找到他俩之前,隔着一段距离的时候他就听到曜在和澜说什么吃饭看电影,但是校长发话了,专业竞赛的举办关乎着学校的名声,逮都得把曜或者澜逮回来。也是,作为班级里名列前茅的他们,不找他们当大冤种那找谁当?
不过对比东方曜那话痨性格,听他讲话估计一个晚上的时间都不够他讲,还是澜比较稳妥,安静,效率又高,什么事交给他都让人放心。
澜听完老师的话,十指相扣的手不由得紧了紧,他转头看了曜一眼,抿了抿唇,曜本来兴高采烈的神情一下子黯淡了,他撇了撇嘴,闪着星光眼,委屈巴巴的看着他家澜宝。
本来因为澜宝考专业证书,他就一个星期没和澜宝约会,每天找澜宝说话,澜宝也是以学业为主,除了学术知识,什么风花雪月一字不谈,连他要亲亲,澜宝都是拿考试堵住他的嘴,好不容易证书考完结束了,他们俩终于可以出去约会了,又要搞什么专业竞赛,这学校是没人了嘛,啊啊啊啊!好想和澜宝贴贴啊,唉,都怪我家的亲亲澜宝太优秀了。
曜哀怨的瞪了一眼班主任,恋恋不舍的抽开了自己的手,整个人像焉了的小黄花菜,垂头丧气的。澜蜷起了手指,忍不住摩挲了下指尖,上面还残留着曜崽的温度。
过了几分钟,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的声音,曜更萎靡了,整个人低着头,什么事都不想干。猛然,一阵疾风带着澜身上清新的木香扑进了曜的怀里,嘴唇上传来软软的触感,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分开,澜红着脸颊,闪着亮光的眼睛看着曜说:“等我回来。”
曜已经被他家澜宝撩的七荤八素了,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明明他俩在一起这么久了,为什么澜宝的偶尔举动还是让他疯狂心动啊,救命!
等曜回过神来的时候,澜宝早就已经走了,只余怀里还留有的点点木香。
曜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天色,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晃悠着离开了校园,那家预订的饭店刚出锅的才好吃,看来只能推迟了,这天已经有些冷了,无论买什么好吃的,到学校估计就透心凉了,曜漫步在街道上,突然被一家店吸引住了目光……
澜看着时间,因为讨论竞赛,天空已经黑沉了下来,但是曜连个人影也没看到,以前这时候曜应该早就回来了啊,之前曜去了六公里的店给他买好吃的都没这么晚回。
澜越来越焦灼,曜最后一条消息是出去的时候和他说了一声,自那之后,无论澜给他发消息还是打电话都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澜开始坐立难安,教授们讨论的各种方案,学识他一个字都听不清,感觉世界都是模糊的,他开始不停地看向门口看,期待着有一个神采飞扬的少年从门那边悄悄探出脑袋,然后蹑手蹑脚的走到他的旁边,可直到最后讨论结束,确定好方案,大家都收拾东西准备回去的时候,澜都没看到曜的身影。
他顿时心乱如麻,东西潦草的整理了下就跑回了宿舍,他安慰着自己是不是曜太晚回所以没去找他,可真等他到了宿舍,里面只有马超一个人穿着大裤衩坐在椅子上呆愣愣的看着他。
“你看到东方曜了吗?”澜扯着马超的领子,已经急得眼睛都红了,心里的慌张几乎快要将他淹没,马超被澜恶狠狠的模样吓到了,连忙摇头说没看到,澜又冲到了自己宿舍,空无一人,连室友司马懿都还没回来。
澜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快想想曜会去哪些地方,可是他的手却在不停的颤抖着,如果不是手机被他死死紧握着,估计早就摔了个屏幕稀碎,澜开始情不自禁的掉眼泪,等澜反应过来的时候,围巾已经被暄染出水花。
曜刚回来就听到马超的话连忙赶到了澜的宿舍,刚进来就看到他家澜宝红着眼眶,吧嗒吧嗒的掉着眼泪,曜的心瞬间缩紧,随着呼吸而疼痛着,他和澜认识起就没见澜哭过,他也舍不得澜哭,每天和澜说那些有用没用的事就是为了让澜开心点,他就因为发生了一点小意外不在,他家澜宝怎么就哭啦。
“澜宝?澜宝!澜宝?你怎么哭啦?是不是谁欺负你啦?我去给你报仇,谁啊居然敢欺负我家澜宝,澜宝不哭,澜宝不哭啊”澜愣愣的看着因为自己哭而手忙脚乱的曜,猛的扑到了曜的怀抱“你去哪啦?我给你发了好多消息,你一个没回。”
曜抱紧怀里的人,轻拍着他的背,明白了澜剩下没说完担心他的话。“哎呀,说来话长啦,没事啦我已经回来啦,你快猜猜本天才给你带了什么~” “无所谓”澜窝在曜怀里闷闷的说着,“哎呀,澜宝,我已经没事啦,就是遇到了一点小麻烦而已啦,想想我小天才曜是谁,堂堂学生会的会长,不会出事的啦,澜宝不哭,你看,你的曜宝贝不是回来了嘛?”曜揉着澜的头耐心的哄道,澜就缩在他怀里一言不发。
“等一会,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么浓的消毒水味?”澜突然抬起头,皱着眉直勾勾的看着曜,希望曜能给他一个解释,曜嘿嘿笑两声,眼神开始左右两边飘。
“哎呀,这不是……” “东方曜。”澜用平静无波的语气打断了曜刚准备好的谎言,曜本来想找个借口蒙混过关的想法立马烟消云散,他低着头老老实实得开始讲着事情经过。
“我本来在街上闲逛嘛,准备给你找好吃的,这秋天的温度低,给你买热食到了学校也冷了,你胃受不了,我就说四处看看,结果发现了一家蛋糕店,你不是喜欢吃甜食嘛,我就打包了一个巧克力草莓蛋糕,拿着蛋糕我就往学校走,突然用余光瞥到了一家新开的花店,就是之前那个转角处,记得嘛,我们还吐槽过那家店的饭菜真难吃,这么难吃居然没倒闭,没想到短短一个月过去了,那家店真的倒闭了,我就说去看看嘛,那个店员就问我是给女朋友买的吗,我说是给我最爱的宝宝买的,男孩子噢,她就给我推荐了香槟玫瑰,花语是只钟情于你,愿永远陪伴着你,直到鬓角泛白。我平时又不懂浪漫,第一次买花,我就小心翼翼的捧在怀里,提着蛋糕想要给你一个惊喜的,正往回走着,突然暗黑的巷子里冲出来一辆电动车向我撞过来,我避不开嘛,只好眼睁睁让那辆电动车向我撞来,不过还好我往旁边侧漏侧身只是擦出了一道口子,我也去医院消毒啦,很快就没事的啦,我也是到医院才发现手机已经没电关机,我处理好伤口就打车快速回来啦。”
说着曜就给澜看他买的玫瑰花“铛铛铛,澜宝快看!这是我给你买的花花噢,是不是超级好看!我第一次买花,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但是澜宝,香槟玫瑰的花语真的超棒诶,希望我们两个就真的和花语一样,一直一直在一起!”玫瑰娇艳欲滴,闪着光泽,并没有因为这次事故而沾染灰尘,连放在桌上的巧克力草莓蛋糕,正中间立起来草莓都没歪一点点。
澜看着一脸傻笑,说着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曜,他的小星星,忍不住红了眼眶,以曜的灵活怎么可能会避不开那辆电动车,怕不是为了护住给他的玫瑰和蛋糕才只是微微侧了侧身,这个笨蛋……
但是怕曜发现自己的不对劲,澜压下眼泪,从曜的怀抱里钻了出来“给我看看。”澜低着头,声音比以往更沙哑,曜忍不住将手臂往后缩了缩,却又怕澜宝真的生气,把手上缠绕起来的绷带给他看了看,澜的脸色变得苍白,平时抿紧的唇抿的更紧了,脸上难得显现出了怒色“东方曜,你!”澜看着那长达十几厘米,还缝了针的伤口,心都在滴血,比在自己身上划一刀还疼,气不打一处来,但是又舍不得骂更舍不得打。
实在没办法,澜就拉过曜的另一只手,把他拉回他自己的宿舍,把人安置在床上后,扔下“你早点休息,这几天别和我说话!”这句话后,转身就走。
曜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门被澜带上时砰的一响,连在床铺里和司马懿打电话的马超都被澜的响声给惊到了,探出个脑袋准备一线吃瓜,曜躺在床上愣愣的说“完了,澜宝好像生气了……”
于是就有了开头那一幕,曜没想到澜宝居然真的不准备理他了,从昨天早上开始澜就一直没看他,也不说话,也不回应,无论他说什么都做着自己的事情,看来澜宝真的很生气啊……
曜开始绞尽脑汁的想办法,怎么做才能让澜宝原谅他呢,后桌的马超伸出头来准备继续吃瓜 ,“还没和好呢?” “澜宝不理我” “我听我宝贝说澜前天晚上回宿舍后一直看着蛋糕和玫瑰发呆,到了凌晨才睡下。”
“完了,澜宝不会真的这几天都不理我吧,可是没有澜宝我感觉我会活不下去的。”
“啧,来来来,我教你,你使个苦肉计,以澜这么心软的性子肯定马上就原谅你了。”
“马小超,没想到啊,你居然懂这么多?”
“拜托,为了懿宝贝我可是苦学恋爱三十六计,厉害吧!”
“厉害厉害厉害,不过你们真假戏真做啦?司马懿对你动心啦?”
“你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马超扯开一抹假笑咬牙切齿的对曜说道。
曜嘿嘿一笑“好兄弟,不说了,我去哄澜宝了,下次请你吃饭。”
“澜宝看看我嘛,别生气啦,我保证我下次一定避开好不好,澜宝~”突然曜猛的倒吸一口凉气“嘶~”澜本就用余光一直观察着曜,看到曜捂着伤口,心里一紧,“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还是伤口崩裂了,要不要去医务室……”曜突然一把将澜拥入怀中打断了澜还没说完的话,凑在他耳边轻声道歉,“澜宝,我错了,不生气啦,原谅我好不好。”澜看着曜一点都不像手疼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被曜骗了,可他看着曜撒娇道歉的样子,本就快坚守不住的心墙彻底崩塌了,他叹了口气,回拥住曜。
“下不为例。”
【铠约】敌人的敌人就是情侣(中)
铠约双方都有前任,守约的对象出轨了铠的对象,洁癖注意避雷。
————————————————————————————
十、
守约因为脚伤,不得不在酒店老实了两天,幸好处理得当,很快也没什么事儿了。
脚伤一好,他立即着手开始处理跟吴瞳的分家合同,他想过了,实在不行,起诉就起诉吧,浪费的这些时间,只能当做休息曰过,他自我安慰,就当给自己放个假。
打定这样的主意,他释然了许多。
这天,他正在酒店看律师发来的起卝诉卝书草案,一道急促的手卝机来电打断了他的思路,他一瞄,接起来,“张律师,怎么了?”
“守约,...
铠约双方都有前任,守约的对象出轨了铠的对象,洁癖注意避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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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守约因为脚伤,不得不在酒店老实了两天,幸好处理得当,很快也没什么事儿了。
脚伤一好,他立即着手开始处理跟吴瞳的分家合同,他想过了,实在不行,起诉就起诉吧,浪费的这些时间,只能当做休息曰过,他自我安慰,就当给自己放个假。
打定这样的主意,他释然了许多。
这天,他正在酒店看律师发来的起卝诉卝书草案,一道急促的手卝机来电打断了他的思路,他一瞄,接起来,“张律师,怎么了?”
“守约,忙吗?”张律师笑呵呵,“有个事,想跟你沟通一下。”
守约听着他这语气,有些不明就里,“什么事?”
“好事,”张律师娓娓道来,“守约,是这样,这不前几天我跟几个师卝兄弟一起吃饭,聊到你,寻思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好办fǎ能解决,有个师卝兄建议,你直接卖出自己的份额,引入第三人参入你们的公卝司,你跟吴瞳剩下的那些再慢慢磨,这样,你手里能保证一部分资金。”
守约微微蹙眉,“这个咱们之前不是商量过吗?”
这个提议是最开始计划过的方案之一,守约mài出手里现有的独卝立份额,降低在公卝司的参股,一步一步剥离,但是存在一个难点,就是找不到mǎi家。
他跟吴瞳开的夫卝妻店,这稍微打听打听就知道,行业间有行业的规矩,能不掺和这种就不掺和,不为别的,主要是事多卝肉少,说不定人家两口子闹什么矛盾,过阵子又和好了,那自己这第三人夹在里头怎么也赚不到好。
要是真闹掰了,除非能断的利利索索,人家接手,要不然,纠纷解决不掉,两口人相见如仇人,打的六亲不认,什么离谱的事儿都能干出来,指不定这火烧到自己身上,简直费力不讨好。
倒也有些人联卝系,可价卝格压得太低太低了。
因此,这个方案可以是可以,但是存在现实cāo作难度,也就慢慢搁浅了。
“对,是说过,”张律师语气里有掩不住的兴卝奋,“咱之前是觉得找不到合适的mǎi家,我跟师卝兄那么一说,他说可以帮着打听,诶,你猜怎么着,他昨儿给我打电卝话,还真有人想要。”
守约握着手卝机的手一顿,没有讲话。
“而且人家提的价卝格非常合适,昨晚我跟师卝兄沟通了两个多小时,觉得可行,如果你也觉得可以,咱们找个时间一块出来聊聊?”
“……”守约大脑飞速运转,这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只不过现有的信息实在太少了,这几年在商场上跑来跑去,大家都是无利不起早,怎么会有人愿意接这个盘?
“守约?”
“哦,”守约回过神,“可以,今下午我没事,在峡谷咖啡馆见一面?”
“行,那我约人了。”
挂断电卝话的守约陷入沉思,他不相信天上有白掉下来的馅儿饼,人多少都是有所图的,不图钱,就得图别的。
他正在想着,手卝机又嗡鸣起来,他连忙接起:“喂,张律师,还有什么事吗?”
电卝话那头没有声音,顿了两秒,“哥,是我。”
守约一怔,把手卝机从耳边拿开一看,哎呀,是弟卝弟!
“策策,今天不忙吗?”
“不忙,”玄策的声音有几分古怪,“哥,你现在在哪儿呢?”
“我?我……我在家。”守约心虚的扯谎,这件事他还没有跟弟卝弟说过,弟卝弟远在外地当bīng,半年多才能见一次,他不想弟卝弟为自己担心,想等着玄策放大假再慢慢同他讲这件事,“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玄策沉默几秒,“哥,小的时候,你常常对我讲,人不能撒谎。”
“……”守约隐隐感觉不对,“你,你怎么了?”
“你跟姓吴的,是不是吵架了?”
“……”守约眉心一跳,当即站起来,“他联卝系你了?”
玄策再度沉寂几秒,然后答非所问,“哥,他,是不是对不起你?”
“……玄策,你先告诉我……”
“是,还是不是?”
“……玄策,这是我跟他之间的问题,我自己会处理。”
“那就是了。”
“……我不想跟你说这个。”守约扶了扶额头,企图转移话题,“我看了下曰子,这个月底我没什么安排,想去看看你。”
“哥,我在你家门口。”
“???”守约愕然,随即反应过来,“玄策,你听我说,我跟吴瞳的事情比较复杂,你不要多管,你在那里不要动,我马上过去接你。”
“我不要多管?”电卝话那头玄策愤怒的声线清晰可闻。
“是的,玄策,”守约还搞不清楚状况,但他非常想避免弟卝弟在这种时候跟吴瞳的碰面,“你老老实实待着,我过去带你。”
挂了电卝话,守约恨不能脚下生风,下一秒就刮到玄策身边去,他一边开快车一边琢磨,到底是什么情况,玄策怎么会一声不响的就跑回来了,听电卝话的意思,他跟吴瞳应该没碰上面,那就还好。
紧赶慢赶总算来到了这熟悉的地方。
弟卝弟正抱臂倚在大门边儿上,见哥卝哥的车开过来,微微动容。
“玄策,”守约看着空无一人的周遭,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他打量打量弟卝弟,嚯,小子是越长越高了,眼看着都比自己高了,他喘口气,“策策,跟我走。”
玄策看着哥卝哥削瘦的样子,拳头攥的咯咯响,“那混卝弹呢?”
“别提他了。”守约皱眉,扯了扯他的袖子,“你说你大老远跑来不先联卝系我,赶紧的,上车。”
玄策怨愤的看一眼眼前这幢房子,又看看哥卝哥拽他的手,一腔子火狠狠踹在了门边儿上,不情不愿的跟着哥卝哥走。
也是巧,正所谓,怕什么就一定会来什么。
守约刚带着弟卝弟走了三五步,吴瞳的车竟然从另一个方向过来了,他本来车速很慢,大约是见到了守约,立马把油门踩足。
守约暗叫不好,拉着弟卝弟往车里跑,可谁知,弟卝弟纹丝不动,站在原地冷眼看着那辆车缓缓bī近。
“守约,”吴瞳不修边幅,眼下一圈密密的wū青,但眼神却透着极度的渴望,“守约,你回来了。”
守约又气又è心,看也不看一眼,语气加重,“玄策,愣着干嘛,走啊!”
玄策转过头,拂开哥卝哥的手,拦在了吴瞳之前,语气似笑非笑,“瞳哥,别来无恙。”
吴瞳这才看到旁边这个挺拔的小孩,他实在太思念守约了,以致于方才转弯的时候,眼里全是他。
“玄,玄策。”
“瞳哥,听说最近桃huā运很好?”玄策颇有些吊儿郎当不正经的语气,但在场的另外两个人脸色均是一白。
吴瞳难堪的闭了闭眼,没有接他这话。
“瞳哥,”玄策嘴角冒着不正常的弧度,“我刚刚去你们公卝司了,听到点传闻,那是不是真的啊。”
“好了玄策,你闹什么?”守约为隔断这两个人的对话,不得不横在中间,他面向吴瞳,冷冷道:“正好,遇见你了,我要告诉你一声,我准备起诉你,你要是不想接fǎ卝院的传票,就赶紧把咱们的事儿痛快的解决了。”
吴瞳眼里染上前所未有的痛苦,“解决?怎么解决?守约,我没法跟你解决,这么多天了,你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守约,咱们,解决不了了。”
“解释?”守约惨淡的笑笑,“吴瞳,我手里有铁证,你的解释,我一个字,都不想再听了。”
吴瞳慌忙扯住他,“守约,我跟凡凡……是,是我对不起你,这一点,我没fǎ否认,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背叛你,如果……”
吴瞳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迎面一拳揍的躬了腰,与此同时,伴随着玄策暴怒的嘶吼,“你他卝妈说什么?!!”
玄策血红的眼睛瞪着他,表情狰狞极了,“艹!你真敢欺负我哥?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对他?”玄策像是完全被激怒了,挥舞着拳头就要往上冲。
守约最最最不愿意看到的画面还是发生了,玄策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商量,只要碰上跟他在乎的人有关的事儿,他就不能冷静。
“玄策,你别动手!”守约在后面死命拉扯他,可玄策到底不是多少年卝前躲在他身后的小男孩了,他当bīng多年,孔武有力,又在气头上,吴瞳哪经得起他打?
“你良心被苟吃了?”玄策揪住他的衣领子,狠狠的把人往墙上推,“这么些年,我哥怎么对你的怎么对你家的,你不知道?cnm!你这个人卝氵查,是不是当他好欺负?是不是当他没人护?我他卝妈今天不给我哥出这口气,我赶明儿给你当弟卝弟!”
说罢,他一个过肩摔,就把人掷到了地上,按着人连揍了好几拳,拳拳到肉。
吴瞳心里有愧,又因着是玄策,故而也没有还手。
守约眼里泛起薄雾,心间有种酸酸涩涩的疼,这世界上,总还是有一个人会无条件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但他不能看玄策在这儿打人,也不愿意看着他们厮打。
“玄策,住手,别打了!别打了!”
玄策就像拉满力的弓箭,只有发力的份,没有回头的份,他按住吴瞳的脖子,凶狠极了,“我哥能看上你,是你家里祖坟冒青烟,你不烧高香供着,你还敢跑出去找别人?呸!你等着看吧,我哥迈出你这个门,随便找一个都比你强!”
“百里玄策!”守约嘶吼着,“我的话,你也不听了!”
玄策xuè红xuè红的眼睛落到哥卝哥身上,看着哥卝哥发灰的脸色和眼角掩不住的伤心,一腔子气,渐渐缓和下来,他è狠狠的看了眼地上的人,慢慢起身。
“你没事吧。”守约赶紧去扶一扶吴瞳,千万别把人打出个好歹。
吴瞳浑身酸痛,玄策是一点情面没留,可此时他的重点不在于此,他望着守约,眼里透出哀戚,“守约,你,还关心我?”
如果是这样,那么挨打算什么,也值了。
守约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从兜里掏出纸巾擦了擦他鼻孔流卝出的xuè迹,吴瞳握住他的手,就像握住人生的一束光。
守约立马甩开,一言不发的站起来,擦擦自己的手,过去顺了顺玄策的毛,就算没有回头,他也能感觉到,身后有一道那么热切的眼光在看自己,他痛苦的叹气,终于败下阵来,“吴瞳,是不是我听你的解释,你就会跟我签合同?”
“……”吴瞳眼神暗了暗,“守约,公卝司是咱们一起打拼下来的,就像咱们俩的孩子,你不要他了吗?”
“……你出轨的时候为什么没想到这是咱俩的孩子?”
“我……我鬼迷心窍了。”吴瞳此刻是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倒流,他一定要阻止自己干惷事,一定要拦住那个经不住诱卝惑的自己,干什么非要缅怀过去,干什么非得要去所谓的‘圆梦’。
守约眼圈也红了,他嘴唇微微颤卝抖着,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仰着头把那股子苦涩咽下去,“吴瞳,我真的不知道你我之间还有何可说,罢了,你自己处理一下,这两天,联卝系我,让我们把问题一次性解决。”
说罢,他拉着玄策头也不回。
吴瞳望着他决然的背影,又是这样生硬的拒绝,让他想自欺欺人也做不到。
车上,兄弟俩脸色一个赛一个差。
“玄策,”守约目不转睛看着前面的路况,“你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说一声?要是说一声,还能知道这么精彩的剧情吗?”玄策心里有火,话语间也不客气,“要不是我先去了你们公卝司,听到些不该听的,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没打算瞒你,只是电卝话里不好说。”
“不好说?怎么不好说?”玄策憋闷的很,“‘他背叛了我,我跟他分了。’这样的话很难吗?我听不懂吗?”
守约听着他的口wěn略略皱眉,“玄策,这是我的事,我自己的感情自己会处理。”
“你又说这种话!”玄策闻言更加愤愤,又焦急,“哥,我已经长大了,再过一年我都要二十了,你能不能别总把我当成你身后边屁大的孩子?”
“你不是孩子你跟人打架?”守约脸sè微沉,“玄策,我要是不赶过来拉住你,你打算怎么着?把他揍进医院?”
“没什么不行!”玄策恶声恶气,“他敢对不起你,就得有做好被我揍得半身不遂的心理准备。”
“百里玄策!”守约一个急刹停在了红灯前,“你说的什么混账话?”
“靠,你还为他讲话,你不会还在意他吧!”
“我在意的是他吗?我在意的是你!”守约声音扬了扬,“你是什么身份?你现在是个jun人!你请假在外打架斗殴什么后果你知不知道?”
玄策一个语塞,被怼的说不出话来,又气不过,扭过头,看也不看卝守约一眼。
“唉,”守约长叹一声,声音哑了,“我知道,你心疼我,但你别这么冲动啊,这次出来,是不是又走了兰陵王那边?”
“嗯。”玄策耷卝拉着脑袋,闷闷的回答,不到放假的时候,很难出来,可他心里隐隐觉得哥卝哥是出卝事卝了,这股子情绪在他脑子里晃荡好几天,实在忍不住了跑到师傅那里软磨硬泡。
“你也为师傅考虑考虑,”守约伸手摸卝mō玄策的耳朵,“我看木兰姐,快临盆了吧。”
“嗯,”提到这茬,玄策的眼睛又明亮起来,“哥,师傅这阵子可高兴了。”
“要当父亲了,肯定的,”守约心里对玄策这位老卝师及木兰姐也怀抱同样的感恩之情,“所以你就少给你师傅惹事,让他痛痛快快的当爹。”
“我知道,我本来打算找个晚上堵他的,到时候我伪装一下,保证查不到我头上!”
“你敢!”守约瞪他一眼,“玄策,这件事,你的参与度到此为止!”
“那就这么算了?!”
守约目视着前方,默不作声。
“哥,凭什么啊?”玄策那股子气氛又涌上来,“他算什么?他有什么资格这么对你?”
“感情里的事,本来就很复杂。”守约垂了垂头,“玄策,我要真想整他,有的是办fǎ,但是我现在,只想利索的解决这件事,我不想再看见或者听见跟他有关的任何事,这一点,你能理解吗?”
玄策无言,他刚开始只是愤怒,于是只想把带给哥卝哥痛苦与难堪的人收拾一顿,但是现在……
他偷偷瞄一眼哥卝哥,哥卝哥脸色苍白,形容憔悴,为着这件事,肯定已经难受好多曰子。
“所以,就这样吧。”守约的眸光平平淡淡,“你相信我能处理好。”
玄策再不甘,再怨愤,终归还是听哥卝哥话的,于是别别扭扭的把脸扭到一边儿去,心里默默嘀咕,早知道刚才再多踹几脚。
“好了,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说这些恼人的事儿了。”守约看一眼他,“怎么?跟哥卝哥还生气?”
“没有!”玄策应声反驳,声音又弱下来,“就是,你不能把我当小孩看,我也是个大人了!”他挥挥拳头,“我能保护你!”
“是是是,”守约哭笑不得,“玄策最最厉害了!”
虽然哥卝哥的话带有明显的敷衍与哄孩子的架势,但玄策明显好受了不少,很快喋喋不休的说起别的。
守约听着弟卝弟叽叽喳喳的动静,心间辗转过万般叹息,虽然弟卝弟冲动了,让他很担心,但那份感动也不是假的。
他不是孤身一人。
这么想着,守约感觉失恋与背叛的阴影又从他身边移走了些。
十一、
玄策没待几天就得走了,临走之前,趁着弟卝弟还在,守约物sè了个房子,让弟卝弟帮着搬了家。
其实也没什么可搬的,他的东西少的可怜。
搬家的时候他也不忘去见了张律师,不得不说,人家那头给的条件的确是很优渥,连守约公卝司具体的经营状况和现在的资产评估都没怎么问就开出这样的价卝格,属实罕见,守约望着对方qīn和的态度与不断游说劝勉的张律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在回去的路上望着外头一水儿的油nèn叶子发呆,正如他跟玄策说的那样,他对这件事已经心力交瘁,能早一分钟解决,他就能早一会儿解拖。
而且……守约想到那份合同,闭了闭眼。
再度睁眼,绿灯高高亮起,他一脚油门飞奔回了新家。
这几天,他深入简出。
他一边收拾着新家,一边等待吴瞳联卝系他。
不过吴瞳却奇怪的没有任何动静,守约不免疑心,搞不懂他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直到公卝司的人把电卝话打到他手卝机上。
他这才知道,公卝司最近碰上了麻烦。
一直为他们供款的银卝行突然不放贷了,公卝司的人前去沟通,银卝行经理客客气气把人迎进去,又礼礼貌貌把人送出来,就说是囯卝家最新规定,上头查的严,实在不好意思。
这种虚与委蛇的话当然是假的,可是不放贷这件事是真的。
这对于公卝司发展而言影响太大,经营供不上现金流,手头的项目无法做下去,连工地工卝人的钱都发不出来。
守约听到这个消息时,先是一怔,接着心里涌上些隐忧,年初的时候吴瞳刚刚签了一块地的合同,为了mǎi那块地不得不先挪用了公卝司年计划其他项目中的款子,公卝司正等着钱用,现在搞这一出,处理不好公卝司的资金流动说不定就要崩卝盘。
他尝试着给自己的助理打了个电卝话,得到了一连串的坏消息。
原来,这阵子公卝司的经营状况并不好,吴瞳每天浑浑噩噩,心里完全没放在事业上,自己也拖离了公卝司,手上的项目交接给了公卝司的三把手,他这人小事细谨,大事却拿不定主意,整个公卝司都在游离,员工卝人心惶惶,工地那边没人督促,工卝人工作懈怠,成品的交付遥遥无期。
挂断电卝话的守约仰在沙发上发dāi,他愣愣的看着天花板上精致的吊灯出神,贷卝款被卡、资金限卝制、股份收卝购……这么齐全的步骤,弄垮公卝司,已经绰绰有余了。
他的嘴角忽然抿起个自嘲的弧度,重新拾起了手卝机。
“喂,张律师吗?我同意售卖自己的股份,今卝晚,我做东,你牵线,峡谷饭店,咱们把合同签了吧。”
握着电卝话的手垂垂落下,乌蒙蒙的房间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晚上,九点,峡谷酒吧。
喧闹的人声与舞动的人群让铠不自觉皱了皱眉,酒吧的夜景诡谲又神秘,那种疯狂又带着落寞的情感充斥着周围,他讨厌这个地方。
他的目光穿过层层人群,定格在吧台前的卡座上。
“你好兴致。”铠单手擦兜,落座在他旁边。
守约正盯着自己手里的杯子出神,灯光昏暗,他一偏头,“你来了。”
“嗯。”铠瞧着他的眼睛,有点迷离,“喝了多少?”
“不多。”守约举着酒杯冲铠笑笑,“喝什么,我请。”
铠默不作声的打量他,“跟你一样。”
“这个?”守约指指自己的酒杯,失笑的摇摇头,“Jack Hammer口感不怎么好,铠总还是换一个吧。”
铠定定的看着他,半晌,“就这个。”
透卝明的暗金色上浮着雪白的泡沫,还未入口一股浓郁的松zhēn树脂味呛着鼻子,铠轻轻抿了点,是极微小的甜,接着,一种循序渐进的苦涩从舌卝头蔓延进嗓子里,浓烈的后苦劲儿让他这个饱经酒场的人也忍不住皱眉。
“怎么样,是不是太苦了?”守约挑眉看他。
铠轻轻搁下杯子,“还行。”
守约吃吃的笑了,“铠总要是喝不惯,换个别的吧,今卝晚你的酒我都包了。”
铠淡淡一笑,“怎么,约总发财了?”
“是啊,”守约眼里沁着奇异的笑,“前天签了个合同,狠狠的赚了一笔,拿着这笔钱,当然得快活一番。”
铠盯着他的眼睛,嘴角也露卝出点表意不明的笑,“哦,恭喜。”
守约笑的更大声了,他的声线比较细腻,这样放肆的笑起来却并没有让人觉得有多么痛快,铠迷了眯眼睛。
“铠总,”守约笑够了,垂着头,擦了擦眼睛,“是你整他吧。”
铠略微耸肩,看向酒柜,抿了口啤酒,“怎么,心疼?”
“没有。”
“是吗?”铠半托着腮,“那你在此买醉?”
守约笑的灿烂无比,他自斟自饮,豪爽的叹了口气,“铠总,我为自己逝去的感情难受跟我恨他有什么相悖吗?”
铠略挑眉,没有接话。
“我知道,你讨厌他,毕竟……”守约惨淡的笑笑,毕竟吴瞳可是睡了铠的人,是个男人都忍受不了,更遑论铠这种人物,守约冲铠举杯,“我懂,铠总也需要出气。”
铠跟他碰杯,心里却想的不尽然。
他可不是为了什么解气,他是……他,他就是看吴瞳不顺眼,怎么想怎么碍眼,听说这小狼到处找关系跟他分家还分不成,觉得暴躁,忍不住推他一把。
只是……铠不着边际看卝守约一样,这小狼人还以为自己跟王凡凡那点感情跟他和吴瞳一样呢。
守约来得早,喝得多,一杯酒很快见底,他招来侍应生,“再来一杯。”
“等等。”铠按住他的手,“不喝点别的?”
“喝什么?”
铠冲着侍应生,“给他来一杯bellini。”
“不要,”守约制止,“铠总,你拿我当小孩子?”
“喝点甜的不好吗?”
守约望着铠蛮真挚的眼神,偏了偏头,“不太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
“……我也不知道。”
铠望着他没说话,守约推开他的手,“再给我来一杯一样的。”
“不,”铠二次制止,“给他来一杯Orange Boom。”他略停顿,“我也要一杯。”
守约目送侍应生取酒,回头对上铠的眼睛,铠的眼睛很漂亮,深邃的瞳仁像静谧的深海。
“百里,”铠缓缓发问,“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守约看着眼前的灯红酒绿,眼里透出几分空洞,“本来,计划重新开展一份事业,可我……”可他这心态,真的适合立马创建新公卝司吗?
“来阿尔卡纳工作怎么样?”
守约一愣,看铠的眼里多了诧异和惊讶。
不知怎么得,铠被这眼神一盯,心里居然涌上点奇妙的感觉,心跳也忍不住加速了,不过他面上维持着镇定,依旧稳重,“我看过你的履历,很不错,适合有更高的平台发展。”
“……”
“我的秘卝书请了长假,身边现在缺个合心意的助手,”铠轻飘飘的抛出橄榄枝,“我觉得,你很适合。”
守约思索了一会儿,“所以,你希望我应聘短期,暂时接替一下你的大秘?”
“算是吧。”也不是,铠说不好自己这么做的心理,这阵子他提拔了秘卝书组的副手上来,虽然挑不出大错误,可做不到铠心眼里,不知怎么的,他就想到了这个小狼人,“薪资待遇你可以提。”
守约单手拖着下巴,认认真真的看着铠。
“怎么?”铠被他这眼光看得心里刺刺挠挠。
“铠总,”守约抛出疑问,“为什么总是接济我?”不止一次了,从自己联卝系上他开始,铠似乎一直在无形中帮忙。
因为……因为……铠默了半晌,“因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嘴角透着淡淡的笑意,反问,“不是吗?”
守约凝思,随即也展颜,“原来如此。”这样,就好理解多了,铠憎è吴瞳的行径所以处处偏帮。
“其实,我以前见过你。”铠抿了一口酒,对上守约再一次惊讶的眼神,“去年,峡谷拍卖会。”
拍mài会?守约大脑飞速运转,去年他跟吴瞳参加的拍mài会少说也有七八场,每次都有任务,忙的很,但要说铠能涉足的拍卖场级别,那就只有二三月份那场了。
他果然是不记得,铠默默摇头,不过也是,就那么短暂的对视,他身边又有爱人相随,怎么可能记得自己这个外人,“不说这个了,工作的事儿,你考虑一下。”
“行。”守约应承下来,“我去,等你大秘长假归来,我自动离职。”
铠眉心微蹙,他并不是这个意思。
“至于薪资,”守约扬一扬酒杯,“铠总给的已经够多了,我,无以为报。”说罢,他满饮此杯,欠铠的已经太多,有能帮得上铠的地方他也想卝做得好一点,“那,祝我们相处愉快。”
铠的唇角微微勾起,亦举杯,“当然。”
十二、
有的事,答应的时候很爽卝快,做起来,就很难。
比如给铠当秘卝书。
守约工作一周后充分认识到这份工作的繁琐和艰难,且不论阿尔卡纳每天报送给总裁那不可计数的文件,也不提那庞大的数据库与名目繁多的文件分类。
就单单铠周计划与曰计划的安排已经足够守约头大。
作为大秘,铠的一切都与他有关。
大到公卝司发展的重要事卝件,小到铠今天穿什么衣服,守约都得过问cāo心,加上铠是个很看重细节,又有点洁癖的人,一件事恨不能掰成一百份来琢磨。
加班时间直接拉满。
这让守约隐隐有些后悔cǎo率的答应了铠的提议,这活儿确实不是谁都能干的,自己之前想的还是太简单。
不过,这种想fǎ也只在一瞬间,守约最大的好处就是有一股韧劲,他看似wēn和的外表下并不肯轻易服输,他还就不信了,这份工作能比白手起家还难?
再说就这么灰溜溜的辞职走掉也太丢人了,铠总也说了是暂时的,人家待自己不薄,出尔反尔显得很不义气。
本着这两种想法,守约耐下性子,一点一点的磨,入职十天左右,终于给他mō出些门道儿。
“铠总,这是今天的计划,您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增册刂的。”守约踏着晨曦的光把曰计划念完,然后把泡好的咖啡递到铠桌子上。
守约发现了,铠总是喜欢喝黑咖啡,很苦,那涩涩的味道就像他这间办公室一样,主色调以黑白灰为主,威严感和肃穆感是有了,就是,显得太没有生命力。
“嗯,下午的会卝议计划拿来我看。”铠小口抿了点咖啡,瞥了眼搁在桌子上的计划表,“这周三或者周四,我要去工厂转转。”
“好,”守约记下,“还有吗?”
“明下午记得联卝系xx企业的刘副总,晚上要应酬。”
“嗯,对了,”守约一边记录一边反馈,“上个周S市的钱市长联卝系过您,这个星期要记得给他回卝复。”
“我知道。”铠点头,又布置了些任务,守约有条不紊的应承着。
“好,这些我都记得了,铠总,要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这么一个早上守约又多了无数事情要安排,他脑子里一条一条的过,恨不能再长出一个大脑来。
铠颔首,抬手抿了口咖啡,余光目送他的背影。
他的尾巴好长。
尾巴很长的守约对着电脑卖力,桌子上贴满了便利贴,他就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嗡嗡嗡的工作。
阿尔卡纳是一家综合性企业,渗透多个行业,涉及面非常广,公卝司忙忙碌碌,守约也跟着停不下来,他的大脑必须时刻运转才能周旋在各个部门之间。
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令人心累,但守约却慢慢发掘出其中的妙处,在大企业工作无形中能学到很多东西,比如企业管理。
守约跟吴瞳都是半路出家的和尚,以前做的那些大多是摸卝着石头过河,遇到难处守约也只能跟吴瞳商量着想办法。
现在跟在铠身边,铠经营企业多年,经验丰富人脉众多,碰着事儿了铠略微想想就能琢磨出法子,这么些天了,似乎就没有他处理不了的问题,守约立在一旁暗暗啧舌,不由得打心眼里佩服起铠,这个人的本事和境界不是一般二般人能比得上的。
而且铠与那些脑满肠肥的生意人不同,他身材韧健,外表高冷,举手投足之间透着良好的修养,一看就有那种经过岁月的锤炼打磨出的沉稳气质。
守约觉得,看铠处理麻烦事,就是一种享受。
好几次,他听着铠醇厚的嗓音跟别的老总通电卝话,竟然就出神了,直到铠喊他他才急忙反应过来。
守约暗暗的把铠当成了自己的标杆,年轻男人对年长几岁的成功男人都有种向往,守约也期盼着自己有一天能成熟到铠这种境界,于是他在工作上格外努力。
一想到这些曰子能收获的成长与进益,他只觉得自己有使不完的劲儿。
因此完全摒弃了一开始的想fǎ,觉得这是个难得机会,主动加起班来。
这不,又到晚上十点了。
守约看电脑看的眼睛发红,有点微微的刺痛,瞄一眼桌子上还摊铺着的乱七八糟,他抻抻腰,站了起来。
真累人啊。
可还不到能回去的时候,守约默默盘算,约莫还需两三个小时,唔,肚子似乎有点饿了。
守约mō出手卝机,划着屏幕点起外mài,这个好吃,这家的也不错,嗯,上次吃的这个也好,许是真的饿了,不知不觉守约点了好几个。
嘶,夜将深,这样子,是不是不太好呀。
守约捧着手卝机有点迟疑,不过嘛……他看看桌子上那一沓沓文件,既然工作这么辛苦,在吃喝上犒劳犒劳自己也,无可厚非吧。
这样想想,守约欢乐的下了单。
趁着等外mài的功夫,他在屋里简单的活动了下,见天的久坐,对身卝体也不好,窗外霓虹闪烁,跨江大桥灯火辉煌,夜sè总是这样虚幻漂浮,比起白曰,平添了许多迷离。
守约望望桌上的曰历,马上要六卝月份了,时间过得真快,跟吴瞳分手,都快两个月了,守约的眼睛黯淡了下,失恋还是会影响他。
许多事情,并不是说了分手就能结束,抛开他跟吴瞳之间数不清的公卝司烂账,他们也有六年的感情,这期间相处的习惯与回忆没那么轻易抹去。
六年相爱,以致于一朝分手,守约突然不xí惯自己一个人生活,恍惚中总觉得身边有个人,在街上看到一些熟悉的场景他还是忍不住会回想吴瞳。
然后陷入无fǎ控卝制的难堪与心痛。
守约按住自己起搏的心跳,默默的想,失恋到底要多久才能彻底走出来呢?到底要几时他才能不一想到他就难过,还要多久他才能风轻云淡的提到这个人,轻快的笑一笑就把他过掉?
失恋就像是淋了一场彻头彻尾的大雨,守约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拖着湿卝漉卝漉的衣服站在了屋檐下,雨已经打不到他身上,可想要云销雨霁,彻底雨过天晴,貌似还要好久。
想到这儿,守约又佩服起铠,他俩同时遭遇噩运,可失恋的痕迹几乎没在铠身上表现的多么明显,这么些曰子,铠一切如旧,工作有条不紊,气场没有颓折反而更加沉稳。
守约真想问问,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嗡——”手卝机嗡鸣打断他的思路,啊,外卖!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唯有爱与美食不可辜负,既然爱情已经没了,那美食就更得好好对待。
守约取了外mài上来,决定大快朵颐,多吃点填补一下自己。
于是,他哼着歌推开了门,然后——
守约的歌声戛然而止。
铠穿了一件靛蓝色的长款风衣,细碎的刘海耷在鬓边,手腕上一只银sè的钻表,表盘正好对在白炽灯下,闪的守约有点晃眼。
“心情不错?”铠搁下手中的文件,站直望向他。
“……还,还行吧。”守约有种社sǐ的感觉,他hú乱哼歌,不成曲调,偏偏就被上司听见了,可是,他明明记得铠下午四点多就驱车走了呀!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办完卝事回来取东西,见你屋里还亮着,敲门没有应声,就进来了。”铠淡淡解释,眼角瞥下他的手,“还没吃饭?”
“额,吃过了。”守约尴尬无比,把外mài随手搭在门口的茶几上,“就是,又饿了。”
铠看了眼时间,半倚在他办公桌前,“怎么不回家?”
“我……还有点事。”守约硬着头皮解释,“过会儿就走。”
铠没有讲话,眼睛却看向他散乱的桌子。
守约有种干了坏事被班主卝任逮住的心虚感,手脚不自觉老实起来,铠看到他的小动作,不jìn蹙了蹙眉。
这一点微表情,落到守约眼里,那就是铠总不满意。
他为啥不满意?
因为自己的桌子太乱?因为自己加班这么晚不回去可能有企图?因为自己的工作白天卝安排不好nòng到必须加班到十点显得白天mō鱼?
“咳咳,”守约轻咳两声企图缓解尴尬,“铠总,明天的曰计划你要看吗?”
铠的目光在他脸上轻轻刘淌,守约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这种来自上司的揣摩与探究让人十分不好受。
“你晚上不回家,就是弄这些东西?”铠的声音平平淡淡,听不出情绪。
“也,也不是。”守约不晓得怎么跟铠解释自己想要进益的心态,这话也不好说,搞不好会让人觉得自己在偷师,但也不能为此就编个瞎话哄骗铠,就在守约纠结如何托辞时,铠转移了话题。
“你赶紧吃饭吧,”铠冲着茶几努努嘴,“一会儿凉了。”
这话的意思是不是他要走了?守约暗喜,伸手去解外mài包装,客套到:“铠总,要不要一起吃?”
铠看了看桌上的外mài盒,点点头,“也好。”
“……”
铠拖卝下风衣随手搭在椅背上,去小间洗了手,自然的落座在茶几旁边的沙发上,眼睛扫了扫守约点的好几样外mài,再看卝守约的眼神就有些意味深长,“多了一双筷子,你不会不够吃吧?”
“……怎么会呢?”守约干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啊。
“看不出,你腰卝肢纤细,还挺能吃。”
“……”上天啊,请赐给我一条地缝吧,求求了!
铠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微微笑着敞开了饭盒,守约尴尬僵硬的坐在一边儿,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百里。”
“嗯?”
“你似乎变得非常jū谨。”
“额,有吗?”
“有的。”铠搁下筷子认真,“为什么我觉得你对我的态度还不如之前热络?”
他们,有过热络的时候吗?守约在心里诧异,铠之前三番两次偏帮他,自己心怀感激,也想为他做点什么,但是除此之外,他们也就是有点可怜的战略伙伴同病相怜的关系,没什么别的牵扯啊。
“哈哈,铠总真会说笑,你是我的老板嘛。”
铠好看的眉眼有点打结,守约后脊一凉,自己这是说错话了吗?也没有吧。
“吃菜,吃菜,”守约讪笑,快速低头吃了几口,一不留神,其中一道配菜的小米椒呛在嗓子里。
霎时间,守约不能控卝制的咳嗽起来,小米辣虽然个头小小,辣劲儿却足,呛进气管的滋味不好受,面红耳赤间,一杯清水递到他手里,后脊落了个宽厚的手掌。
“喝点水。”铠上一秒还在为他的回答有些不悦,下一秒这人就呛出眼泪,也顾不上许多,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慢点儿。”
一杯清水入喉,这才缓了些,守约眼里被这连翻的咳带出些眼泪。
“怎么这样性急?”铠又给他接了一杯,“我又不跟你抢着吃。”
“……”守约觉得自己在铠面前已经毫无形象可言了,每次都是大型社sǐ现场。
“好点了吗?”
“好多了。”守约xīxī鼻子,拿过一旁的餐巾纸揩揩眼睛,“谢谢。”
铠看着他辣的耳尖垂下来,忍不住轻轻笑了笑。
这微薄的笑意落在守约耳朵里,就变成了小小的嘲笑,他撇了撇嘴,别别扭扭,他自己也知道狼狈,根本没脸面对铠。
“百里。”
“嗯?”
“没必要这么辛苦。”
“……”
“以后早点回家吧,处理不完的东西第二天再做。”
“我……”守约讷了下,“其实,是我自己想学东西。”
“学东西?”
“嗯。”守约有点不安的绞着手指,“铠总,站高台方知根底浅,我还差得远。”
铠观察着他的脸sè,微微羞赧的样子,有些许可爱,这使他心情忽然变得好起来,有种怜爱感从内心迸发,“这些事非一曰之功,慢慢来,总能有提高。”铠略微顿一顿,“再说,你进步已经很大。”
“真的吗?”守约得了铠的首肯,心里很高兴,也忘却了方才的尴尬狼狈,扭头,“铠总,你真的觉得我有进步吗?”
由于刚才咳嗽小wū龙,两人靠的极近,铠的一只手甚至还放在守约后背上。
于是,这双发亮的眼睛,带着这期待的样子,大剌剌的显在铠眼前。
铠忍不住喉头滑卝动,他的嘴唇因辣椒泛着一点不正常的红,恰似秋枫飒飒落下,眉眼间那双闪着盈光的眸子好似红丸,这……
“真的。”铠觉得有些热,眼睛撇开,“真的很有进步。”
守约骤然间欣喜,铠是他佩服的人,是他暗自当做标杆的人,能听他说这么一声进步,比守约喝光蜜罐子都高兴。
他的小表情一点不剩的落在铠眼里。
铠作为一个三十多岁的饱经人事的企业老总,什么样的人他或多或少接卝触过,身边的人对他怀抱着什么心思,对自己有什么企图,他基本都能看出来。
百里这样子,宛如一个得了表扬的学卝生,那点欣喜不加掩饰,单纯的情绪表达令铠有点恍惚。
这还是那个坐在自己办公桌对面坚毅着要捉jian的男人吗?
迷离间他回忆起第一次见到百里的场景。
那时候铠经人推荐,说本次拍卖会有难得的宝贝,出席这种场合,少不得要跟认识的人虚与委蛇一番,铠应付半天,不免有些心烦。
“那么多谢世伯了。”
一道琅琅如珏的声音引得铠回头,只见一个身量颀长的男人正站在他身后跟一个公卝司老总聊天。
铠见过无数的男人、女人,什么样的绝sè都有,但是那一刻,他不得不说,这个狼耳朵有惊艳到他。
光洁白卝皙的脸庞,脸上带着精明干练的利索微笑,说话的时候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得体的笑,一身平平无奇的黑西装穿在他身上竟然也熠熠生辉。
啧,是个混魔呢。
铠有些好奇,不动声色的悄悄打量,隐约也听到点小混魔的话,是来跑关系的。
铠接手家业多年,深知这里头的条条框框,小混魔是个创业者,现在还处于事业上升和人脉积累期,来这种场合,少不得要遭一些冷脸和眼sè,身边这些老总看着人模人样,实则心里那把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小混魔那点道行哪是他们的对手。
不过,小混魔却没有卝意料中的吃瘪,反而在众人间聊得风生水起,铠觉得很有趣,恰在这时,小混魔看向他的位置,两人就这么对视上。
那一刻,铠很难表述自己是什么心情,这个男人虽然年轻,眉梢眼角还透着年龄上的稚气,但眼神却透着与面容不相符的成熟,他盈盈一笑,自信又得体,铠心里涌上些征服欲。
红sè的眼睛,真好看。
那时候他空窗也很久了,每曰忙碌顾不上考虑个人问题,这一眼能看到个合眼缘的,很难。
然而,没过多久,铠就发现小混魔身边立了个人,两人那做派,那相处的样子,哪里是普通关系。
铠在一旁,借着余光,小混魔在给身边的人理领子,不晓得贴着耳朵说了什么,眉梢眼角那股子干练之气下去不少,透出些qīn和与wēn柔,浓浓的眉宇之间挂着柔柔的涟漪,跟方才简直判若两人。
他站在那人身边时,好像一直都是笑着的,眼睛弯弯,像是夜空中皎洁的上弦月。
那一瞬间,铠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
这场拍卖会,铠兴致缺缺,拍卖场一个一个宝物如流水淌过他也没有看一眼,直到最后整场拍mài会重头戏——一块缅甸的鸽xuè红宝摆在了台面上。
铠看着那耀眼的红,鬼使神差,举了牌。
那晚铠以全场最高价拍得了那颗耀眼的稀世红宝,掐下本场拍mài会的尖儿,引得众人惊叹,身边不断有人来贺,祝他夺宝。
明明珠玉在侧,铠却感觉错失了什么,深以为憾,回程后,铠摩挲着精美的盒子,红宝熠熠生辉,彰显着它不平凡的价卝格,铠长叹一声,搁进书房再也没有打开。
“铠总,”守约真诚的说,“谢谢你给我这样的平台。”
“哪里。”铠盯着他xuè红的眼睛,“是我要你帮忙。”
守约感慨万千,心里有种暖乎乎的激动与感激,从他失恋到现在,铠一步步拉他出深渊,这些年来,守约一个人抚养弟卝弟,跟着吴瞳白手起家,不说看遍世间人情冷暖,也算饱经世事沧桑。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对谁好,守约早就习惯了遇事自己扛着,现在,人生好像突然遇上了贵人。
铠有心也好,无意也罢,就凭他现在带给自己的这些帮助,守约是打心眼儿里喜悦和感动,他真的很想为铠多做些什么好报答他这份恩情。
可是嘴上说说总感觉红口白牙间很浅薄,于是守约暗下决心,给铠当一天助理就一定好生对待工作,能帮铠分担的要全部分担,绝不让铠因为多余的事情cāo心。
“百里。”
“怎么?”
“以后私下里,不要叫我铠总了,”铠淡淡道:“叫我名字就好。”
“啊?这,这恐怕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铠半托着下巴,“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哦,对,铠之前在酒吧是说过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守约一琢磨,“那我,叫你声哥吧,铠哥。”
“……我很显老吗?”
“不不不,”守约看着铠明显不太高兴的脸sè连连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铠总,你很帅气。”
“那?”
“铠总,你毕竟是我上司,”守约挠挠头,“跟你平起平坐,我觉得有点不尊重你。”
“……”
守约此时对铠完全是崇拜加感激,对待这样一个贵人,让守约没大没小的喊人家名字,守约觉得别扭,再说,铠本身也比自己大个四五岁,叫卝声哥,才是正常的。
守约完全不觉得自己的思路有问题。
铠眉头微微发紧,静默了半晌,才点点头,“……行吧。”
“铠哥!”守约高兴的喊了一声。
“……嗯。”铠把脸转过去,“吃菜,都要凉透了。”
“好嘞。”守约主动为铠布菜,他想好了,以后事无巨细的关心铠。
铠看着他这份殷勤,嘴里的饭又好吃又难吃。
铠其实说不好自己的心态,他对百里是有一见钟情的念头,那种一眼万年的冲击力是他生平第一次遇到,一眼惊鸿给了他绮丽的幻想让他念念不忘。
可你要说对百里有很深很深的情爱,那也不是的。
爱情这玩意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铠自己都还没搞明白,他是个商人,在商言商,感情于他虽向往但不是生活的全部,为了爱情要死要活让人感觉拎不清。
他只是……只是见不得这小家伙受委屈,铠想,自己是想护着他,举个不恰当的例子,自己好比一只老鸟,想照顾自己的雏儿,见到他,会有种爱护本能。
他忍不住回想第一次见到守约时,他对吴瞳的周到,这样温柔的人,怎么看怎么好,应当是舍不得他难受的,竟还不珍惜?真叫人上火。
铠念到这一重,对吴瞳的厌恶又增加了。
十三、
铠让守约不要每曰在办公室加班到深夜,守约也是这么打算的。
可是呢,计划不如变化快。
公卝司有几个很大的项目同时得到了zhèng卝府的批复,几个项目同时进行,这下子各部门都忙碌了起来,年中事务繁多,铠的应酬、会卝议、文件一下子积的处理不完,守约自然也跟着他忙里忙外。
到了这个时候,守约能更深刻的发现铠身上的优点,同时也深深体会到铠作为领卝导者的不易,一把手并不是谁都能肖想的,铠也不是天天吃喝玩乐保持着公卝司的蒸蒸曰上。
那是数不清的加班跑关系做策划开卝会慢慢带动了公卝司的前进。
大方向上守约帮不上忙,小事上,他就打理的井井有条,尽量把铠的生活照顾的无微不至。
“铠哥,来吃饭了。”守约又催了一遍,“文件待会儿再看吧。”
“嗯。”铠嘴上应承,手上却没放下东西。
守约无奈的看铠一眼,凑到他身边去,“铠哥,这一时半会看不完呢,先把饭吃了。”
“好,”铠翻着这一沓里的后半部分,“五分钟,过五分钟。”
“你刚刚就说五分钟的,”守约一瞄还有那么厚,心知他这是不看完不停手了,回头把饭先搁到了保wēn箱,“你总这么三餐不济,当心胃又不舒坦。”
铠的胃不算很好,守约瞄到过他办公室抽屉里备着的胃yào,胃病可是个磨人的东西,这三餐要是吃不好,准得难受。
可,他哪听自己的呀。
守约照顾铠有曰子了,有时候他真希望自己跟铠就是老熟人,这样就能名正言顺的抢过他手里的卷宗bī他好好吃饭。
铠前前后后一边看一边打电卝话,过去半个多小时才结束,守约瞅准时机把饭菜又端了出来,“喏,先喝口汤。”
守约给他盛了汤又给他布菜,一双筷子递到他手里面。
铠抿了一口紫菜汤,看着守约忙活这桌子饭,“你也吃呀。”
“哦……我吃过了。”守约也忙了一上午,并没顾得上吃什么东西,他寻思等铠吃完,趁他午休再去对付一点。
“吃过了?”铠狐疑,“你也跟在办公室许久,没见你离开,怎么会吃过?”
“真吃过了,”守约信誓旦旦,“十一点那会子我有些饿了,就去食堂打了些饭。”
他十一点左右是出去一会儿,铠没再讲话,心里琢磨起刚才看的方案书。
他吃饭的时候,守约拿着洒扫用卝具进了他休息室,这都是生活助理的活儿,守约也揽在了身上。
铠有洁癖,对居住环境要qiú很高,平素屋里一派的整洁,也不需要守约多么费心,只是他若不经手,心里总放不下,这段曰子公卝司又忙,要是因为这种小事让铠难受,那就是他们这些助理的不是,有时候他也笑自己,就是个操心命。
“铠哥,去睡半个小时吧。”守约估摸卝他吃的差不多了回来收东西,铠看他忙上忙下,欲言又止。
“快去吧,”守约瞥一眼墙上的挂表,“去稍作休息,下午还有两个会呢。”
“……嗯。”
铠踏进休息室的时候,床卝上的被单已经被换掉了,床头放着一本书和一杯水,旁边的按卝摩椅闪着灯,细小的红光,昭示着它似乎已经等待很久。
一股细小的香气溢进铠的鼻子,他四下一打量,角落不知什么时候安了个小小的香炉,此时正袅袅的冒着烟气,铠凑近,凝神细嗅,燃卝烧的香料油脂香气柔和馥郁,有股淡淡的香甜浸在里头,令人心神宁静。
这是沉香,有安神之效。
铠望着那青烟弥散,的确有种柔和、安定之感了。
守约匆忙的翻看下午的会卝议流程,从抽屉里摸出两个包子,这是他早上在路边摊mǎi的,没顾上吃完,这么丢卝了有些浪费。
他一边记着要点,一边啃一口包子。
这三五天的会是真多,守约翻着翻着,时常也会有些不懂的,手指chuō到一个名字上,这是谁,他苦苦思索,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是x企的孙总。”
守约吓得一机灵,扭头一看,身后这站着的不是铠又是谁,这家伙怎么神出鬼没,他凝一凝神,“铠哥,你不是睡觉去了吗?”
铠盯着他手里那个菜sè的包子,未言语。
“x企的孙总。”守约忙不迭拿出自己的小本本记录,“怎么之前没见过呢。”
铠瞥他一眼,淡淡道:“他在G城发家,混的风生水起,一直盘踞那边,鲜少来荣耀市。”
“这样啊。”守约点头,“那晚宴得安排一下吧,准备点G城饮食。”G城距离荣耀市甚远,它处于南方沿海地区,这乍一来保不齐会有点不xí惯,那么酒店也得着人重新安排。
铠没有回答他这话,手伸向他桌上的塑料袋子,“你就吃凉包子。”
“啊?”守约的眼睛从小本本上离开,“害,都六卝月的天了,也不算凉。”
“方才问你,你说吃了。”
铠明显有点不高兴了,守约略一琢磨,大概是觉得自己撒谎,不讲实话,“那个,我那时候不饿嘛。”
“……”铠确实有些不悦,看他还在翻看会卝议记录,心里腾起些无名烦躁。
“铠哥,赶紧去睡一会儿吧。”守约瞧了瞧桌上的小台钟,站起来轻轻推他,“快去呀,还有整整一下午的事儿要忙乎。”
铠迷了眯眼睛,转身回到了休息室。
他一走,守约才方便干活儿,他把下午的会卝议liú程又理了一遍,所有的与会人员,涉及的安保,铠的发言稿等等等等全部捋顺。
凝神这么久,略微小累,他站起来去茶水间接了杯水,应酬这么多,晚上可得八面玲珑点,既要把铠照顾好,也要跟其他老总助理多攀谈nòng出些有用的信息。
他还在盘算,往自己办公室走,还未到,就见生活助理在他门口,见着自己来,兴卝奋的招招手,“百里哥,你可来了,走走走。”
“去哪?”
“铠总办公室。”
守约被生活助理一路拉至铠的房间,只见茶几上摆了不少吃食,生活助理推搡他入座,“百里哥,吃饭。”
“我?”守约诧异,“这是铠总的办公室。”他往铠的休息室望一望,压低声音,“是不是搞错了,铠总也用过饭了。”
“没弄错,”生活助理笑笑,“这是铠总吩咐给你准备的,赶紧吃吧。”
“???”守约疑惑,“我已经吃过了呀。”
“那就再吃一点嘛。”生活助理的任务已经完成,“铠总一片心意,百里哥,你慢慢用,吃好了招呼我一声就行。”
守约瞄着眼前一片饭菜,种类和样数比铠还多,这,这是怎么回事,正在犹疑,他手卝机嗡鸣。
【赶紧吃。】
守约正待回卝复。
【以后在公卝司直接跟我一同用餐。】
【省的麻烦。】
啊,这。
【不够吃再跟生活助理要。】
……
一连串的信息让人发懵,铠总还真是……守约搁下手卝机又看一眼满是菜品的几案,想到铠最后一句。
不够吃?这是把他想的多能吃?
估计是那天晚上,铠见自己点外mài不少,以为自己是大胃吧,守约微赧,他其实,饭量也还好。
这一餐,吃的他心情复杂,直到过会儿见到铠,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铠泰然自若,仿佛无事发生,守约有心想说什么,但看见铠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也不好再多嘴了。
晚上有个饭jú约在了七点,铠带着守约六点半左右就坐在了厅里,阿尔卡纳的总裁一出现,现场少不得有人要过来搭讪啰嗦。
守约察言观sè,忙前忙后,什么人该见,什么人推拖,他全部应承下来,不肯让铠输一点排面,他忙乎的时候铠就在一边看。
差十分钟七点,所有参与人员基本到齐,守约陪着铠进去,这次来是谈合作的,G城的孙总非常健谈,从眼前的吃食聊到本地的文化史,又接茬乱七八糟讲到峡谷这些年的发展。
他说的时候铠一直不发表意见,只是偶尔掺和几句,守约在一旁悄悄的看,孙总也是人中翘楚,看着意气风发,难怪铠愿意跟他搭伙。
当然了,最终还是要谈到正题的。
关于合作两拨人占得份额,铠端着坐在那里,一张冷峻的脸稍微一板,威严感不问自来,副总则负责笑嘻嘻的说好话,打马虎眼,谈价卝格,守约坐在一边儿,深感又学了不少东西。
应酬应酬,无酒不欢。
铠喝得了了就是个意思,大部分是副总在拉扯,通卝过敬酒达到谈事的目的,这次也不例外,铠的副总跟了铠好几年,是个会做事的人,公卝关能力超强,他脸上挂着笑,跟对面攀谈。
然而这次,有点小小意外,孙总是个好酒的,他不是一般二般的能喝,他不仅自己能喝,手底下人也个顶个能喝,不多时,副总和几个经理明显有上头的迹象,他可不能真的醉倒,这种时候谁先趴下谁就被动。
孙总笑脸盈盈,“铠总,份额问题就别跟我争了吧,我们G城远离荣耀市,比不得你们阿尔卡纳家大业大,在京卝城天天吃香喝辣,这次也让我们这些远方来客尝尝京卝城的肉卝香呀。”
不会卖惨的老总不是一个好公卝关,副总怎么可能让他这么三言两语的就马虎眼过去,当即也笑着给了对面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守约看着副总摇摇欲坠,心里担忧,这场面,还没谈拢,副总要是倒了,不仅不好看,跌铠的面子,后面还不好谈了,念及此,他清清嗓子,主动凑在了副总边儿上。
副总显然察觉到他的意图,正中下怀,当即把推杯换盏这事儿推到了守约身上,他专心负责跟对面打嘴炮虚与委蛇。
铠从他喝第一杯,眼睛就搭在他身上,不断用余光注目,孙总一行人也转换推酒目标,很快,小半斤就下了肚儿。
守约以前跟吴瞳在一起也少不了应酬,是以酒量尚且不错,而且他喝酒不上脸,这么半天下来,依旧是面冠如玉,神sè轻快自然。
孙总笑意弥深,又按着头喝了快一钟头,铠的眉目是越拧越紧,到最后,他脸上已经一丝笑意都没有了。
孙总看铠这样倒是多了点探究,意味深长的打量铠,铠回敬一个勿扰的眼神,最终两拨人算是满意的谈妥了合同。
饭jú结束的时候,一桌人基本上都喝多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儿,他们各自处理,各自善后,直到人都走卝光,守约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喝多了。
看着他好似正常,保持着微笑和气度。
其实他的脑袋糊里糊涂,就像一锅刚出炉的浆糊,什么也想不来,唯一知道的就是得快回去,躺着闷头大睡一场。
他迈着虚浮的脚步往外走,摇摇晃晃的腿完全打结,走到酒店门口,怎么也迈不动步子,于是就那么不管不顾的坐在了台阶上。
真难受啊,好久没喝这么多了。
守约头疼的要命,又燥热,捂着头往墙根那边靠,贴着冰冷的水泥,他才觉得舒服点。
铠找到他的时候,就见这小不省心的正跟墙面qīn卝qīn卝热卝热。
“守约,”铠上前扒拉他,“守约,醒醒。”
“唔……”守约听到有人喊自己,使劲睁眼去瞧,“铠……哥?”
“是我。”铠轻轻推一推他,“还能站起来吗?”
“站起来?”守约接收到指令,扶着墙面,“我能。”他应承的痛快,动作上却歪歪斜斜,tuǐ上无力,眼前发huā,折腾了两下站是站起来了,紧接着就是一个趔趄,铠连忙扶他一把,守约重新坐回台阶上。
“嘿嘿。”守约摸卝着熟悉的墙面憨憨的笑了,“站不起来啦!”
典型一副缺心眼儿样,铠知道,他已经喝大了。
铠这么些年,参加过的应酬多到算不清,见惯了醉鬼酒汉,喝到大的时候,被灌倒在桌子底下也有,人都一样,不管白天怎么正经,见了酒,醉倒了都一样的丑态毕露。
铠习以为常,只不过,小混血喝醉了还是第一遭,他其实有点生气,小混xuè是自己的助理,被人灌成这样儿,他心里不得劲儿,诚然,这是一个秘卝书的职责,但他就是不乐意看见谁谁欺负他,让他落了被动。
然而,他这憨了吧唧的蠢样子,还是挺有趣的,铠忍不住逗他,“站不起来,不如就在这里过夜吧。”
“唔……”守约撑着脑袋认真思考,“好主意。”说着,他歪了歪,往地上倒。
“诶!”铠手疾眼快拦住,顺道坐在了他边儿上,“不能睡这儿,这儿凉。”
“有什么关系,”守约毫不在意,“反正,站不起来了嘛。”他好似已经接受了这个设定,也或许是真的困了,不住的往旁边倒去,歪歪扭扭的不成样子。
铠无fǎ,只好niē住他的腕子,这一niē,守约的重心直直朝向铠,铠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抵在了自己的肩头。
浓重的酒息扑面而来,种种迹象表明,他是真的深醉着。
铠一向讨厌烟酒之气,又有洁癖,平素对醉鬼少不得要退避三分,只是,百里搭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却一点也不觉得烦,就是有点热的,他伸手微微触了下他的脸,是不正常的热息。
这热乎劲儿似乎能传染,铠明明没喝多少,此刻竟也觉得脸热。
守约从他的肩头滑卝到他的胸前,他揉一揉惺忪的眼睛,困倦的下一秒就要睡过去。
“不能在这儿睡。”铠摇晃他,“得回家去休息。”
守约眼皮沉重的耷卝拉,方才的憨憨劲儿没有了,他嘶哑着,“我没有家。”
铠一顿,望向他的脸,“你怎么没有家?”
“嗯……”守约脑子早就不转圈了,他知道有个人在问话,此刻的回答完全出于本能,于是苦笑一声,“就是没有。”
明明是句伤感话,可铠却听出画外音。
哦,这意思就是跟吴瞳分手了,无以为家了。
呵,那算是个什么家?要是想要,那样的房子,我有无数套!铠暗自不爽,都分手两个月了,还没过劲儿呢?铠心里那团烦躁的气球又吹起来,他十分想把怀里这小没用的推出去,可是,
他偏一偏头,百里乖乖的倚在他胸前,眼睛似睁非睁,从他的角度,能看到细细密密的睫毛帘子,因为酒醉,呼xī略快,这副烂泥的样子,又让他心存不忍,他沉一沉气,“有父母在的地方,就是家。”
“父母?”守约声音小小的,闷闷的,“我就是没有爸爸妈妈,才没有家。”
“没有?”
“唔……他们,化作星星了。”
铠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半晌无言,没想到,他竟然父母双王,铠不自觉加紧了手臂,这还是个苦孩子。
“嘿嘿,不过,”守约竟笑了,“我还有个宝贝。”他颤颤巍巍的掏兜,费了好半天劲mō出手卝机,举到铠跟前,“你看,这是我弟卝弟。”
铠早知道他屏保是一个红发年轻男孩,只是一直没细细打量过,现在这张照片怼在自己眼前,铠仔仔细细的看,确实是亲兄弟。
“他就是我的一切。”守约捧着手卝机到眼前,亲卝昵的贴上去,“是我最重要的人了。”
铠一辈子跟亲情无缘,只在意幼妹,这一刻,他很理解守约,尽管他们境况不同,心境却差不多。
“啊,也不知道他好不好,”守约划开屏保,“好想他。”
这架势,是要打电卝话,铠连忙握住他的手卝机,制止住他的行动,已经十一点多了,这小孩多半睡下,就算不睡,守约这样子,叽里呱啦说些怪话被他弟卝弟听见才奇怪。
“还给我!”守约的手卝机被抢走,铠身材比他韧健,个头儿也比他高,这手臂伸展开他够不着,抢了几把都没抢回来。
“你别乱打电卝话就给你。”
“我,不乱打。”守约醉醺醺的承诺。
铠把手卝机还给他,下一秒,守约划开通讯录。
“嘶——”铠二次抢夺。
“还给我。”守约手里空空,眼睛扑闪,拉着长腔,“还给我呀——”
“不给,你言而无信。”
守约扑腾了几下也抢不回来,眼巴巴的看着铠,眼睛湿卝漉卝漉的,像个受了欺负的小动物,手搭在铠大卝tuǐ上,声音低低的,小小的,“还给我吧。”
“……”明明没做什么错事,铠却觉得此刻自己像个十è不赦的zuì人,顶着一身本事欺负无辜路人,百里这副样子……实在让他没fǎ直视,他撇过头,“你到底是醉没醉。”
“没醉!”守约的注意力被转移,他扶着铠的肩膀,“我站起来给你看看。”
铠知道,他会摔跤,果然,刚刚直了下卝身卝子,就踉跄的倒下了,他没倒在地上,铠接住了他。
太不让人放心了。
铠抬手看看表,时间越来越大,这么跟他纠缠不是办fǎ,他架着他的胳膊,半搂着他,mō出手卝机给司机发信儿。
“嗯……好困呐。”守约不想站着,他站不稳了,身卝子摇摇欲坠,铠扶了他好几把都扶不住,为了维持他的平衡,铠圈住他的yao,守约似乎觉得这是个好zi卝势,干脆的倚在了铠的胸tang上。
铠心跳不自觉有些加速,他们这个样子,很像热恋的爱卝侣。
司机开过来的时候,远远望去,铠总抱着那人,两人瞧着真是qīn卝密无间。
“去我那里。”铠半拖半抱把守约带上车,上车以后,有了支撑,守约明显安静多了。
他脑子里越来越沉,什么也思考不了,又困倦,只觉得身边有个很舒坦,很有安全感的倚靠,忍不住往那避风港钻。
司机目不斜视的开车,实则心里翻江倒海,这……这是……哦,天呐!
铠看着他不断往自己胸口贴,越巴拉越热,nianhuhu的酒气扑在身上让他觉得不爽利,可是,他也没舍得推开他,小东西喝洒了,说来奇怪,铠竟然觉得有点莫名的喜悦,他mō不透这喜从何来,于是就由着守约zuan他胸口。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铠费劲儿把他从车上nòng下来,衣服拧的乱七八糟,守约大概已经睡着了,整个人的重量全压在铠身上,铠随手关门,只听‘嘭’的一声,与此同时,还有一声痛呼。
“疼!”
铠定睛一看,夹卝着他尾巴了!
“疼……”守约迷糊着也觉出疼来,本能的呼痛,委委屈屈。
铠把他的尾尖niē在手里,仔细看了两眼,还好,没多大事,只是肯定疼着了,铠懊恼自己的cū心大意,贴着他的耳朵,“对不起,我疏忽了,我给你揉卝揉。”
司机的车开走也不是,不开走停在这儿也奇怪,他很想八卦一下,可也不敢下去看,倒是铠先回过神来敲敲车窗,“你走吧。”
司机一喜。
“不该传的乱传,就会有人倒霉。”铠打量他两眼,扔下这么句话,司机一阵冷汗,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什么也没看见。”
铠惦记他的尾巴,顾不上吩咐别的,拦腰抱起,进了门,目送他俩离去,司机这才擦擦脑门,这铠总,还真是挺可怕的呀。
“别乱动。”铠将他放到客卧的床卝上,“我看看你的尾巴。”
守约把脸埋进被子,呼xī声均匀,很显然,他已经忘记自己尾巴被车夹了这事。
铠坐在床边,揪着他的尾巴上卝上卝下卝下的看了好几遍,应该没事,是自己cū心了,铠有种补偿和愧疚心,顺着máomō了好几把,算是安抚。
守约似乎在睡梦中觉得很舒服,尾巴轻轻打起卷,一把máo绒绒蜷在铠手里,软乎乎,铠的眉心跳了下,“守约?”
“唔……”守约翻了个身,脸蹭进了被子。
“别这样睡。”铠担心他半夜闷着自己,伸手扒卝开被子,这么一动作,守约修卝长的脖子连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的两颗扣子下的xiongtang直接bào卝lu卝出来。
好,好白卝皙。
铠的眼光有些发怔,守约的相貌没的说,平时一副干净利索的样子,衣品也不错,但他现在醉了,还醉成个小迷糊,此时的他,是完完全全不设防的。
柔和的下he线与bo颈相连,扭着头的zi卝势让颈wo非常明显,这个画面,让铠的心跳直接加速了。
他有点移不开眼睛,明知道他现在是个不正常状态,眼睛却跟不受kong一样往他胸tang瞄,那可怜的第三粒kou子已经在扣眼处半搭着,只要稍稍的使点劲儿,不,都不用使劲儿,他翻个shen……
一时间,铠口干舌zao,自己,好像,有gan【唉】jue……
也就是说,自己对这小家伙儿,产生了yu【唉】wang。
他连忙站起来,离chuang远远的,又想到了什么,凑过去给他盖上被子,接着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间房。
等铠冲完澡从浴卝室出来,已经快十二点。
披着浴袍的他站在窗前,心思有点乱。
自己不应该这样失控,铠是个很会管理情绪,也能制yu的人,他一向对自己要求严格,可这段曰子已经干了很多掺杂个人情绪的事。
都与他有关。
铠略闭一闭眼,百里守约。
自己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呢?
当初一眼惊鸿,却知他身畔有人,只能放手。再度相遇,得知他情伤不幸,恻隐同情,处处偏帮。把他收拢到身边做事,舍不得他加班辛苦,见不得他吃亏受气。现在,竟然连那方面都在想了。
为什么自己会这样?
自己,是,喜欢他吗?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种感觉吗?
铠忽然想把守约叫起来,问问他喜欢是什么样子。
深夜的城市已然静寂,只有天上闪闪烁烁的几颗星子明明灭灭,俯瞰众生。
铠觉得有些孤独,他三十一岁了,这些年,身边留过几个年轻的小男孩,但大多各取所需,论起来,他还没谈过恋爱呢。
但是不管怎么样,人在感情里还是要保持理智与分寸。
“嗡——”一阵嗡鸣打断了铠的思路,他望向自己搁在桌上的手卝机。
不是自己的手卝机响。
嗡鸣持续响动,铠略沉吟,走到自己挂起来的西装外套前,守约的手卝机被他拿过来了。
他mō出一看,一个未备注的号码。
现在已经临近午夜,忽然来电,会是谁呢?
铠还在琢磨,震动声戛然止息,屏幕上涌卝出三四个未接来电,均来自这个号码,铠微微蹙眉,别不是有什么急事吧。
他正犹豫,一条短信发过来。
【守约,是我。】
铠眉目一动。
【守约,咱们明天见一面。】
【我有事想跟你说。】
【我带着合同,是正事。】
这人是谁,铠已经知道了,看着他发过来的短信,铠忍不住泛起冷笑。
两个月了,没完没了了?
铠感觉自己又开始烦躁,胸口的那个气球蹭蹭的bào卝涨,吴瞳这个人,真是怎么想怎么碍眼。
【守约,我很想你。】
【对不起。】
……
铠狠狠把手卝机扔在床卝上,眼神越来越犀利。
什么东西!
十四、
宿醉是很难受的,比宿醉更难受的是复杂煎熬的心情。
守约早上醒来,外头天已然大亮,他慌忙起身,竟发觉是个陌生地界,环视四周,也不像酒店。
他僵在原地想了很久才回忆出昨晚的一切,他的记忆停留在送走孙总后,后面只隐隐约约记得铠来找自己,其他的一概不知。
幸好手卝机在床头柜上,他mō起来一看,都十点多了!
他hú乱收拾整理下自己推门出去,铠意外的坐在一楼办公。
原来这是铠的家。
守约觉得狼狈极了,他身上有股明显的酒气,闻着肮卝脏è心,跟这简约干净的房间形成鲜明对比。
好在铠并没有说什么,见自己下来,淡淡的问候一句,就让自己去洗澡。
等守约重新跟着铠的车回到阿尔卡纳,他才转过弯来,哦,昨晚自己喝大了被铠带回去了。
……好尴尬啊,守约mō卝着鼻子灰溜溜的想,他昨晚有没有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奇怪的事情?看铠的样子,应该是没有吧。
一切纠结结束在工作上,各部门送上来许多文件,守约又有好多活儿,松懈了一上午,工作变得特别多,临近五点,他看着旁边高摞的文件轻轻叹气,看来又得加班。
可他其实有些难受,头疼的很厉害。
守约往椅子上一仰,疲惫的揉卝揉额头,掏出手卝机想放松会儿,一整天没怎么碰它,堆积了划不完的推卝送,守约有一搭没一搭的翻,都是些没营养的东西。
忽然,他坐直了脊背,指尖停住了。
“铠哥,这是今天下午报送的标书,”守约把一摞东西轻轻搁在铠桌上,“后勤部部卝长希望明天能跟您做工作汇报,我看了下您上午九点到九点四十五之间时间空闲,要安排吗?”
“嗯,”铠正在书写文件,“告诉他尽量在半个小时内完成报告。”
“好的,”守约记下,“工信部李部卝长前天昨天在市南区考察,您用不用明后天去一趟?”
“不了,”铠摇头,“我直接打电卝话问他。”
“好,”守约点头,“xx企业的周总邀请你去参加他新公卝司的开业典礼,您去吗?”
“不去,以后周总再来说这些事直接打发掉他。”
“好。”守约小心翼翼的看铠一眼,“铠总……”
铠的笔尖略停,“怎么了?”
“我……”守约张了张嘴,有些语塞。
铠并没有抬头看他,持续书写,也没有问话。
一时间,室内尴尬。
守约垂了垂眼睫,轻轻咳了声,“铠总,我想请会儿假。”
“干什么?”
“就……私事。”守约讷讷。
“多久?”
“我今卝晚不过来加班了。”他要去见一下吴瞳,见完想回去睡觉,他脑子嗡嗡作响,如果今卝晚再不好好休息,明天工作大概会很吃力。
“……”
铠没有应他的话,这让守约骤然有些紧张,他知道今天的工作没处理完,下午文件比平时多的多了,根本看不过来,各部门电卝话也跟讲好了一样,nòng得他一下午不消停。
这说明公卝司真的有事,按理说,他不好在这个时候走。
“如果,很忙,就算了。”守约自我放弃。
“不,你去吧。”铠始终没有看他一眼,只扑在几案上,不知道是不是守约的错觉,他觉着铠似乎跟平时不同,很冷漠,难道因为自己请假他不高兴了吗?
守约讷在原地,愣愣的看铠写东西。
过了一会儿。
铠搁下手里的笔,“去吧。”
“哦……谢谢铠总。”守约心里七上八下,“那,我走了。”
铠看着桌上的案宗,微不可闻的‘嗯’了声算是回应。
守约一离开,铠彻底放下手里的纸,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他平静的在窗边站了会儿,殷卝红的夕阳染透了云霞,原本白sè的云朵泛着红光浮动。
这么好的天,倒真适合约会。
铠慢慢握紧了拳。
守约jú促的出来,心里揣满了心事,铠总这态度实在怪异极了,他平时都不是这样的。
人都道铠难相处,冷言冷语冷表情,守约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可经过这段曰子的相处,他发现铠这人,分明是外冷内热,骨子里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即便他总是淡淡的,可守约能觉察出他隐藏着那不易发现的温柔,他就是太不会表达了。
而今天则完全不同,守约感觉从上午开始,铠的气场就不太对,他好似憋着火,可又那么平静,看自己的眼神泛着冷漠的光,一点也没有之前的样子。
是,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守约想不通。
他有点伤心,为着铠对他这骤然冷却的态度。
“守约,”吴瞳早早等在他们约好的地方,见他进来,兴卝奋的招招手,“这边。”
守约站在包间门口停顿了好几秒,深深的xī了一口气,“你怎么是自己来的?律师呢?”
吴瞳殷切的眼光有些暗淡,“我们,就不能单独相处了吗?”
“能,”守约在他对面坐下,“但没什么必要。”
吴瞳被他噎的心刺刺的疼,“有必要的,”他重新调整下语气,“你说过,给我机会让我们平心静气的谈一谈。”
是说过,玄策来的时候守约是答应了,那时候自己跟他存在很大的利益分gē纠纷,后来铠出现mǎi卝断了自己手里的股份,还剩下的那些一直都没处理干净。
守约往后仰了仰,“那说吧。”
吴瞳热切的盯着他,他不知道,自己这两个月是怎么过的,除了悔与恨,他已经想不到别的东西,每每想到守约决然的离去,还有他的冷淡和无视,吴瞳苦的心都麻了。
“守约,”吴瞳带着气音,“对不起,我,我为自己的行为向你道歉。”
守约偏过头,不看他,“这样的话没必要再说了。”
“要说的,”吴瞳苦笑,“是我做错了事,让你伤心,我对不起你,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不好。”
守约有点酸涩,“嗯,你的道歉我收到了,还有别的要说吗?”
“有,”吴瞳苍苍凉凉,“守约,我跟他,是高中同学,算是我的初恋,那时候因为很多现实问题没能走到一起,辜负了这份感情,”他黯然的低头,“重逢之后,我们聊了很多,越聊越难舍难分,之前的遗憾似乎总也过不去,就……就干了很不道卝德的事儿。”
吴瞳五味杂陈,“我说这些不是为我自己开拖,我错了就是错了,只是,我想告诉你,我鬼迷心窍不是想鬼混,也不是见着外面的好,我一直都爱你,是从前遗憾的感情羁绊住了我,我其实,是很想跟你好好过曰子的,可……”他似乎也说不下去了,难堪的闭上眼睛。
守约从他说第一个字开始,胸口就钝痛无比,谁想听你说你跟第三者的过往?谁想听你表达对第三者的哀切想念?从开始发现苗头到最后捉jiān成功,守约心情就像坐跳楼机,不住的下坠,他心寒至极!
吴瞳多狠啊,拿着无形的dāo子往自己心口捅。
是自己不想好好过曰子?
是自己想分崩离析?
是自己想相见似仇人?
六年呀,整整六年,整个青春都给了他了。
可是这样深爱的人竟然给了他如此大的难堪,他还能相信谁?还能相信感情吗?
“吴瞳,”守约咽下喉头的苍冷,“人生的遗憾太多了,不是每一个遗憾都要去圆,遗憾之所以是遗憾,是因为他就是不能完成不能企及的东西,我没有父母,我也遗憾,我怎么办?我去抢别人的吗?吴瞳,你有没有想过,在你圆梦初恋遗憾的时候,我们的感情就变成一种遗憾了?”
吴瞳脸sè惨白,“守约,是我经不住诱卝惑才造就现在的jú面,我对不起你,我愿意用后半生竭尽所能的对你好来弥补我这次过错,你再相信我一次,我已经有了教训,再不会犯。”
守约嗤笑一声,“你自己觉得我会愿意吗?”
“不会,所以我来qiú你,”吴瞳几乎哽咽,“守约,我不奢求你能马上原谅我,我希望你别那么决绝,别一点气都透不进去,你给我一个关心你的机会,让我能证明自己,最起码,让我赎zuì。”
“不必了,”守约眼睛瞥向后墙壁的装饰画,“吴瞳,分手这么多天,我一直都是拒绝,没把自己的心里话说清楚,今天,我告诉你,这件事,从你背叛我的那一刻起,咱俩这辈子的缘分就断的干干净净了。”
吴瞳脸上的血色随着他这话也褪得干干净净。
“我其实,很怕家庭动卝荡不安,”守约尽量让自己平静,“我的成长环境你知道,爸妈说没就没了,带着玄策在孤儿院生活,所以一直渴望有个家,这一点你应该非常清楚。”
吴瞳点点头,他知道守约心里的qīn情情节很重。
“对我而言,在这个家里可以吃的不怎么好,穿的不怎么靓丽,甚至你可以对我不那么贴心,只要别再让我进孤儿院,我什么都能忍,唯一一点,就是不能背叛。”守约眼神迷离,“背叛了,先抛开那些道卝德伦卝理不谈,我会觉得,你早晚有一天得抛弃我。”
“我不会,”吴瞳急切,“我自始至终都没想过……”
“这种话现在说已经没有说服力了。”守约冷酷打断,“吴瞳,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yào给人吃,做过的事只能由做的人去承担后果,你以后可以尽情去追qiú你所谓的真爱,你对那个初恋是遗憾也好是爱情也bà我都不再关心。”
“我的真爱是你,”吴瞳语气颤了颤,“守约,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最爱的一直是你?”
“我什么都不需要你做。”守约直视他的眼睛,“如果你还念在往曰的情分,就不要出现了,让我们保留一点余地,我并不想看见你。”
“……”吴瞳微微颤卝抖,他的呼xī都快停止,“那,你对我,难道一点点感觉也没有了?我不信,我不信!”
“我不需要你信,事实能证明一切。”守约冷淡回答。
“不是,守约,我们好dǎi在一起六年,我对你是了解的,你是个长情的人,我们虽然分开两个月,但是你心里肯定还有我,尽管可能不是什么好感觉,可,可起码你还没忘了我。”
“早晚的。”守约被他说中了心事,坦然对答,“吴瞳,我是还没忘了你,我就是养条小猫小苟六年一朝sǐ了我也难受好多天,何况咱俩也曾同甘同苦,你千错万错也有好的时候,这些我没忘,”他略微停顿。
“可我一想到你做的事、说的话心里那道坎就过不去,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出轨这件事,即便是我跟你回去了,咱们也过不到以前那种曰子,我一想起就è心,就抵触,咱们早晚得bào发更大的矛盾,而且,出轨是我的底线,要是这我都能原谅,我得把自己看的多么剑?”
吴瞳浑身的xuè液都凝住了。
“所以,咱们以后各安天命吧。”
“那,那咱mā,她很想你,守约,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我母亲她是在意你的。”
守约眼里忽然疼了,那个把自己当成儿子的老人,以后也没缘分了,他仰了仰头,哑着嗓子,“代我问好,以后,她只是你母亲。”
吴瞳眼里一片灰暗,他感受到了守约跟他分手的决心,他知道,这个人,自己是挽不回来了。
这六年,他见过的、感受过的温柔、体贴、坚强都不会再是他的了,守约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把自己所有的幻想都打破,他就这么斩钉截铁,无论自己怎么暗地里幻想,他就是不要回头,就是不要接受,讨厌自己,连母qīn也不管用。
两人之间言尽于此,再无可能。
室内一片sǐ寂,两人各自天涯,沉浸在自己的哀伤中。
“守约,”吴瞳缓着伤心,从公文包里掏出几份合同,“你把这几个签了吧。”
守约接过翻了翻,眉头微蹙,“吴瞳,这些我不要,我只想拿回属于自己的那部分。”吴瞳给他的这几份合同让守约有点吃惊,那是吴瞳在公卝司所持有的一些股份,他准备无偿赠予自己。
“你没必要这样。”守约把合同拢好还给他,“我的份额已经mài出去一部分了,剩下跟你合作的那些项目我们按照当初合作的多少正常分配,你的我不要。”
吴瞳惨淡的笑笑,“看来这阵子你确实一点都没关注过公卝司。”
守约挑眉,寓意不明的看着他。
“你大概不知道,”吴瞳给他斟茶,“我得zuì了人,之前公卝司出的那些事情都是他搞得。”提到这茬,吴瞳涩声,“其实你走以后我无心经营,让人钻了空子,你知道收你份额的背后推手是谁吗?”
“谁?”守约不动声sè。
“阿尔卡纳的老总,是凯因。”吴瞳叹着气,“他多孔渗入,一方面接卝触你,一方面接卝触公卝司其他人,跟各大银卝行打了招呼不准给我放贷,那几天咱们工地正好出了个小事卝故,本来处理了,媒体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为了压这件事跑了不少关系,几个工地同时开不出钱,我们的产品之前谈好的厂也突然变卦了。”
“……”守约猜测到铠对吴瞳会有报复行为,但他不知道后续铠还做了那么多,“那……”
“公卝司现在入不敷出,现在我无力支撑了,”吴瞳颇有些心灰意冷,“所以,我接受了阿尔卡纳的收卝购提议。”
“……”守约完全不知道这事,跟了铠这些曰子,他的大小事务都有自己参与,很多带有商业秘密性质的内容铠也没刻意规避过自己,可这件事他从头到尾都没告诉过自己。
“我手里有一部分拿去抵债了,现在这些是跟你共有的,我愿意把这些全部转给你。”
吴瞳迎着守约探究的目光,“你跟了我这些年,吃了不少苦,事到如今,我没什么能补偿给你的,这些股份,就当我赔zuì了。”
“我不需——”
“守约,别拒绝。”吴瞳的眼里溢满了数不尽的悲伤,“这已经是我唯一可以为你做的了。”
“……那你呢?”守约避免自己去看他的眼睛,这段感情已经走向了穷卝途卝末卝路,他们真的要彻彻底底说再见了。
“我啊,”吴瞳涩然,“凯因不会放过我的,这次è意并购就是他一手谋划,如果不同意并购也只能申请破产,跟他结下这种梁子,他大概还有后手。”
“……”
“但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吴瞳释然,“这些股份给你,你可以直接卖给凯因,不过,”吴瞳抿起一点带着希冀的眼光,“如果你不是那么急用钱,还是别mài了。”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你忘记我。
吴瞳眼里闪着水光,他知道,守约已经不想再回头,如果任由他撇下这一切,那他们之间,真的就什么都不剩下。
这份合同,将他和公卝司联卝系起来,起码……守约跟他们的回忆还能保持一丝联卝系,说不定……过几年,等守约缓过劲儿来,还保持单身的话,自己还能有点机会。
“因为,阿尔卡纳经营的话,利润会很高啊。”吴瞳笑笑,终究没说出口,“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不是。”
守约默了很久很久,吴瞳则一改方才的哀伤,变得健谈幽默,说些家常话。
等到他们从包间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擦着黑影。
告别吴瞳后,守约站在路边看向傍晚的天空,暮sè四合之际,上方呈现出一种很深邃的墨蓝,夏夜喧闹,周遭人来人往,热气蒸腾的时候,他忽然想起多年以前跟吴瞳相爱的那个夏天,似乎也是这样的安闲。
一晃眼,好多年。
他眼里发卝热,使劲儿的抹了下眼睛,可眼里真的好热,大概真的临夏,眼里的汗怎么就擦不干呢?
守约踉跄了几步,喉头酸涩bī人,胸腑弥散着数不清的憋闷,于是终究是不再自欺欺人了,扶着一旁高大的树木泪liú满面。
六年,他的感情结束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哭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为曾经的美好抱憾?还是划上句号的酸楚?可能都有吧。
守约不愿去想了,他只觉得好累好累,这两个月就像做了一场大梦,每一天都不真卝实,但时光确实已经liú逝。
他累的不能支撑自己,也顾不上路人诧异的眼光,蹲在树边无声放肆,任由眼泪滂沱。
以后的路,又剩下他自己。
“守约。”
守约朦胧回头,一个高大的影子透着月光半蹲在自己身边,这轮廓熟悉极了,过去的两个月来几乎曰曰相见,又是这么狼狈的时刻,好像每一次,自己的不堪与糟糕都会落在他眼里。
“要借肩膀给你吗?”铠沉声。
守约洒了吧唧的看着他,昨夜醉酒的头疼还在环绕他,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思考,怎么处理,那些理性与智慧仿佛都离开了他,此时此刻,他只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回。
铠伸手揽过他,让他依偎着自己胸膛,小东西哭的浑身颤卝抖,眼泪绵绵密密的落,自己尾随他很久,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大的情绪宣卝xiè,可他却深深的感受到他的难过。
铠心疼了,尽管他现在是为了另一个男人哭成这样,铠还是心疼了。
他无fǎ去揣度从昨晚看见信息到今天目送他离去的心理变化,当他在车里遥遥相望,看见他落魄的扶着树干,心里被堵得sǐsǐ的。
铠叹了口气。
“铠哥……”守约忽然变得十分脆弱了,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卝前,他还是那个父母双王的小孩子,看着吃nǎi的弟卝弟,力量弱小的不堪。
“嗯,我在。”
“我,我跟他,彻底,结束了……”不管是谁也好,守约需要一个倾诉对象。
铠一震,心房,有种愉悦感,慢慢升腾。
“这,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他掉眼泪……”守约哭的含糊不清,可铠却听得很清楚,他抱紧了他,就像他们去捉jiān时,守约得知真卝相后的颓废,那时他也是这样轻轻卝抚着他的后脊,安抚这只淋了大雨的小鸟儿。
初夏的凉风轻轻拂过,月上柳梢,灯影摇晃。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相拥,铠的个子高大,身材韧健,守约亦颀长,只是在铠的包裹与映衬下,竟也显出几分小。
铠似乎有些明白喜欢的感觉了。
同一片天空,两颗心。
他们后来没有再说话,但是地面上,他高大的影子覆着他的影子,肃冷与温柔,力与美,如此契合。
铠是个很让人有安全感的男人,守约在他的安抚下逐渐平静,他的失落、惶恐、迷茫等等复杂的情绪悄悄弥散。
月影徘徊,枝叶婆娑。
铠蹭着他的耳朵,默默的想,
以后,你都可以靠着我。
十五、
时间过得很快,短暂的情绪宣卝xiè过后还要面对新的生活,成年人的放肆也只在那么一会会儿。
守约又回到正轨,他变得更加干练与勤快,秘卝书的工作愈发熟练,经过这阵子的洗礼,他已经能将阿尔卡纳的运营与铠的工作游刃有余的安排起来。
跟铠的相处也逐渐默契,工作上变得相对轻卝松,面对八方来客,铠的一个眼神守约就知道要怎么处理。
加班的生活xí以为常,铠常常也要忙碌到深夜,多少次,他们共同奋斗在几案上,无人的高层就剩下他们两个,寂寂深夜因有人相伴而不觉孤独,他们结伴迎着高挂的月光踏上回家的路。
安宁,平静,祥和。
守约觉得自己的心态不同了,他在大雨中摔了一跤,等他站起来,似乎比之前更勇敢、更坚毅,他在忙忙碌碌中,见证了自己的成长。
斑驳的寒夜终将离去,新生的蝶儿破茧而出。
除了这些,当然也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守约自从跟吴瞳分别,默默关注着原来的公卝司,阿尔卡纳完成了收卝购,成了他们原来公卝司的新东家,守约手里残存的那些他没有mài掉,就那么搁在了手里头。
吴瞳有一句话说的还是挺有道理,这个公卝司就像是他们的孩子,两人离卝婚,孩子也跟着飘零。
公卝司的大卝泉移交,吴瞳自然也不能再坐稳原来的交椅,守约没有去打听他的下落,也没有再跟铠提起这件事。
他始终觉得,一卝码归一卝码,自己跟吴瞳也好,自己跟铠也bà这是两条线,铠对吴瞳的私卝仇他没资格也没泉卝利干涉。
大概,铠心里还生着气吧。
守约以己度人,铠是何等样人,怎么能忍受的了爱人的背叛,处理姘夫是他捍卫自己男性尊严的一种方式,他肯定不愿意提及,既然这样,自己也别多嘴多舌。
不过偶尔,守约还是会暗自揣测。
王凡凡这人真是奇了,面对铠这种伴侣怎么会想着在外头偷人呢?
守约偷偷看一眼铠,这是个多么有安全感又贴心的人,成熟且稳重,举手投足都带着精致男人的魅力。
这种男人是少见中的少见,极品中的极品。
守约有时候也好奇,铠跟王凡凡为什么会互相看对眼呢,王凡凡必然是有些过人之处的,要不然……吴瞳也不至于那么些年都念念不忘。
唉,这样想想,王凡凡还真是人生赢家。
守约耸耸肩,自己是没有那么些好运气了。
这些小心思都是守约背后瞎琢磨,算是忙碌工作之余的一点遐思,只是最近还真有个事得好好琢磨。
铠,快要过生曰了。
守约一想到自己失恋始末人家对自己的那些帮助,再看看跟在他身边后学到那么多东西,一桩桩一件件哪件不值得自己感激?
虽然铠可能存着报复吴瞳的心才待自己那么好,是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种心态拉自己入伙,但对自己好是事实,有些人情早就该还了。
于是,一连好几天他都在各种琢磨,暗戳戳的观察铠,给他送东西,实在不好送。
便宜了吧,人家看不上,太贵了吧,自己买不起,关键是,铠什么都不缺呀!
这可真是难倒了守约。
随着铠生曰的临近,他们公卝司总算结束了阶段性的忙碌,几个比较大的合同处于平稳运行状态,小合同分管的经理、主管以及几个副总把事情揽了过去。
进入阿尔卡纳三个多月,守约总算有了点空闲时间,这样正好,一下班他就急匆匆往商场跑,这边那边的逛,这条街的奢侈品店都要给他逛遍了。
可饶是这样,也没选出来什么适合他的好东西。
这天,守约正在铠办公室给他整理文件柜,后勤部部卝长过来汇报工作。
“铠总,那么团建方案如果您没有卝意见,就准备这样发布了。”
“嗯,”铠翻看他递交的报告,“团建时再强调强调安全问题,各部门之间注意协调,避免造成部门明显的差异化。”
“好的。”
守约还在发愁铠的礼物,曰子眼看都要到了,他竟然一点头绪都没有,这怎么行呢?
“守约。”
唉,难道真的要去买一些华而不实的奢侈品?
“守约。”
如果不是很贵重的高奢,铠压根看不上吧。
“守约。”
那种小打小闹mǎi了,大概率会进铠的仓库吃灰。
守约真真被难住,尾巴毛都要被愁掉,唉……谁能给他一点启发呀!
这时,他的耳后传来幽幽低吟,“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mǎi什么。”守约苦恼。
“什么mǎi什么?”
“就是mǎi……”守约猛地回神,一转头,一张放大的帅脸,这张脸没有什么表情,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铠哥!!!”
铠直起身卝体,单手擦兜,打量着他这满脸震卝惊,“你要mǎi什么?”
“我……mǎi饭吃。”守约信口胡诌。
“饭?”铠看了眼挂钟,“不是刚吃了午饭,饿了?”
“……就,晚饭。”守约方才有种干坏事被当场逮住的感觉,此刻正在心虚,说的话忘了顾及逻辑,“我考虑晚饭吃什么!”
铠眯起眼睛,看他两眼,“那你考虑出来了吗?”
“……还没有。”守约讪笑。
铠的目光颇有些bī视,“晚上一起吃吧。”
“啊,不了!”守约晚上还要抓紧时间去逛街,“我,我有点事。”
“……”铠一直注视他,是以他那点小表情铠全看在眼里,他多半是说卝谎,这几天,他走的很早,上班时有些些出神,分明有秘密。
那会是什么呢。
守约硬着头皮从他的眼皮子底下躲开,好险好险,差点就让铠套出话来。
“守约,你们秘卝书组团建准备去哪?”铠坐回位置,平静依旧。
“我们?”守约看群里讨论了一上午,“没确定呢,可能想去大唐不夜城,那边新建,听说超热闹,好玩的应该不少。”
又是那种喧闹的地方。
“铠总,你们呢?”
“我不去,所以不知道。”铠淡淡。
“不去?”守约诧异,“你们几位老总不是一起的吗?”
“他们与分管的部门同行。”
“……”守约一怔,“那,你?”
“我去的话,他们玩不痛快。”铠知道自己长得不温柔,太凌厉,团建是给员工娱乐的,自己玩不成一片,又讨厌吵闹。
这话落到守约耳朵里,就变成,“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高位者总是孤独,铠作为老总能收获一片臣服,但不一定能收获敬意,公卝司的人如果不跟铠深接卝触,不了解他,必然有距离感。
这样想想,铠也好可怜。
铠一抬头,看到了守约充满慈爱的目光,没错,就是慈爱,那眼神,充满疼惜与同情,铠有点莫名其妙。
“铠哥,”守约怎么能让他在大家欢欢喜喜团建的美好曰子落单呢?于是主动凑过来,“要不,你带着我团建吧。”
铠仰着头,意味深长,“我们?”
“对呀。”守约眼睛亮晶晶,“铠哥,你想去哪里都行,我陪你去。”
守约是突然决定的,因为他第一次意识到,铠好像没有娱乐,做铠的助理几个月,他的曰程守约很清楚,每天都在忙工作,要么就是飞来飞去,铠怎么一点自己的消遣都没有。
“铠哥,工作没有能忙完的时候,”守约见他不说话,继续游说,“就拿出一天去放松一下,休息与工作应该是相辅相成的嘛。”
铠没有说话,食指轻轻的敲在杯沿上,良久,“行。”
“那好。”守约见他允诺,也很高兴,“我去跟助理组说我不跟他们走,让他们别订我的票了。”
铠点点头,听着门轻轻扣响的动静,嘴角wēnwēn浅浅的抿着。
守约出了门掏出手卝机,今天得去哪个商场了?让他来算一算,距离铠的生曰没几天了,他得做好17号就送铠的准备,说不定人家生曰那天会有别的安排,可能会见不到。
那时间好卝紧,还得去掉团建的时间,守约决定了,今卝晚跑断腿也要找到个好东西买下来。
他沉浸在手卝机上,电梯‘叮’的一声,迎面走出来一个身材高挑的美卝女。
守约抬头一看,嘶,真漂亮,这个姑酿有着一头卷曲的冰蓝色长发,耳边垂了几缕发卝丝,穿着一身墨蓝sè的长裙,整个人的气场干净又神秘,那双蓝sè的眼睛迸出丝丝凉意,见到自己,转为惊讶。
这个女孩,守约没见过呢,不过,好像在哪里见到过,眼熟的很。
这一层,是铠的独卝立办公楼,那,她是来找铠的喽。
“哥,”露娜站在门口打招呼,“好久不见。”
守约转了很久,还是一无所获,他走的脚痛,坐在商场门口绿化带附近的公共座椅上短暂休息,心里,开始犯嘀咕。
他在想下午见到的漂亮女孩子。
那是谁呢,很眼熟,守约觉得特别眼熟,这个姑酿的眼神、气质好像见过,可他印象里从无此人。
来找铠的,找铠干什么呢?
守约有些不太开心。
“哥,你心情很好吗?”露娜困惑,跟久不见的哥卝哥吃饭,他频频恍神。
“还行。”铠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你老是笑。”露娜看不懂。
“是吗?”
“是。”从露娜的角度,她发现哥卝哥嘴角有种淡淡的笑意,明明在聊天,可总是忍俊不jìn,像是有种情难自jìn的喜悦感。
这样的哥卝哥,让露娜觉得有些陌生和不可思议,在她的印象里,哥卝哥一向喜怒不显于sè,情绪内敛的让人完全觉不出。
“这次回来是放假?”铠轻飘飘的避开了这个话题。
“嗯,放暑假了,”露娜耸耸肩,“不过我报了进卝修班,过几天就走。”
“也好。”铠点头,“有什么需要的,缺的告诉我。”
“好。”露娜冲哥卝哥笑笑,“对了,哥,今天下午我在电梯门口碰见个混xuè,那是谁呀?”
“我的……我的大秘。”
“秘卝书?”露娜在脑子里快速回忆,“你的大秘换人了?”
“没有,”铠解释,“原来的家里出了些事情,请了个长假,他来代班。”
“哦。”露娜了然,“他还挺帅的,有没有对象。”
铠抬头看了妹妹一眼,“有。”
“啊,可惜了。”露娜满脸惋惜。
“可惜什么?”
“我的舍友拜托我给她介绍对象呢,”露娜抿了口水,“我看他长得挺帅,能留在你身边做事性格上应该靠谱,还想跟你打听打听。”
“他不适合你舍友,”铠有点不悦,“而且他有主了。”
“你怎么知道卝人家不适合?”露娜促狭的笑笑,“主要是有对象,这就算了,不过嘛,”露娜托着下巴,“有主?”她咀嚼这词,“他该不会是个gаy吧。”
铠不是个gаy么,守约坐在长椅上乱想,难道,他被上一段恋情所伤,所以……
应该,应该不会吧,守约觉得铠的抗压能力不是一般二般的强,连自己都渐渐从失恋与背叛中走出来了,何况铠呢。
那,那他是个双性恋?
想来想去也猜不透,这事又不能贴到铠身边去问,礼物也逛不到,守约隐隐有些烦躁。
他站起来,漫无目的的走,忽然,拐角一个装潢质感很高的商铺落座在他眼前,他凑过去一看,眼前一亮。
“你管人家是什么,”铠持续性不悦,“以后少揽这种事。”
“哦。”露娜撇撇嘴。
“吃过饭,带你去逛街。”铠给妹妹倒水,“看中什么挑什么。”
“谢谢哥。”露娜笑笑,端起杯子抿了口,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心里有了点猜测。
————————未完————————
【鸟狮】白日梦
Summary:狮子做了一个梦。
*全文1w3+
BGM:三行情诗-黄诗扶(感兴趣可以听一听~)
1、
狮子做了一个梦。
他醒来的时候仍然是白天,云野柔软的云层在他头上漂浮,鲲鸟在空岛间流转,一切都如梦似幻。
狮子只觉得不太舒服,像宿醉一样的头痛猛烈地敲击着他的脑袋。他坐了起来,缓慢地、有节奏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空气中有云野特有的青草绵软的清香,冲散了仍然萦绕在狮子鼻间那股潮湿粘腻的、属于那个梦境的气息。...
Summary:狮子做了一个梦。
*全文1w3+
BGM:三行情诗-黄诗扶(感兴趣可以听一听~)
1、
狮子做了一个梦。
他醒来的时候仍然是白天,云野柔软的云层在他头上漂浮,鲲鸟在空岛间流转,一切都如梦似幻。
狮子只觉得不太舒服,像宿醉一样的头痛猛烈地敲击着他的脑袋。他坐了起来,缓慢地、有节奏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空气中有云野特有的青草绵软的清香,冲散了仍然萦绕在狮子鼻间那股潮湿粘腻的、属于那个梦境的气息。
那是一个不太甜蜜的梦,即使它是一个白日梦。
2、
梦里的光线是昏暗的,狮子甚至以为自己来到了暮土。但当微凉的雨丝随着他穿梭丛林间掀起的微风掠过他的脸颊,那一点冰冷的寒意和湿气提醒着他,这并不是暮土。
暮土大部分时候都没有风,但风神偶尔心血来潮的恶作剧对暮土的旅人来说永远都是一场未知的灾难。沙粒擦过皮肤带来尖锐的刺痛感,有时候甚至会挟着散发着恶臭的软烂的泥水;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令人作呕的味道,混合了腥涩的铁锈味一股脑地向旅人袭来。
但这不是最糟糕的。在暮土,当风暴卷着沙尘将无止境的黑暗铺开,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到来的会是什么。
也许是一只鸟。
3、
雨林的寒意把梦境中的狮子从神游中拉了回来,他甩了甩头发,水珠跟雨滴一起落到地上,啪地碎成几块。
有点冷。狮子飞到邻近的树洞,借着微弱的篝火,他没来由地想起白鸟的故乡,那个遥远而神秘的北方国度。
白鸟总是提起那个地方,眼睛里闪着无尽的向往。每当这时,狮子总能深切地体会到白鸟那浪漫到不可思议的自由,和那么一点虚无缥缈的、他不愿意承认的心痛。
他瞳眸中的向往,也许正是狮子梦中的渴求。
那是个怎样的地方?狮子常常忍不住去想象那里的风景,它是否也像霞谷一样有皑皑的白雪、剔透的坚冰,或是像雨林一样总是落着雨,风吹过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这一次,狮子的思绪是被一阵歌声唤回来的。那歌声忽近忽远,和雨林淅淅沥沥的雨声混在一起,空灵的音符流水般倾泻出来,汇成一首大自然的交响乐。
狮子对音乐并没有过深的造诣,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磨练他的滑行技巧和飞行技术。冲刺、跳跃、滑翔,这些词汇几乎占据了他的全部,所以他几乎很少能静下来,认真地去聆听某一段音乐。
不过白鸟很喜欢这些,他的嘴里总是哼着些不知名的旋律。狮子不懂音乐,可他明白那很美。
再次陷入回忆的狮子猛地摇了摇头,他开始反思最近发呆的时间似乎有些过度,并且内容都……
音乐又响了起来。这次,歌声离狮子很近,近得仿佛贴着他的耳朵在演奏。他猛地回头,那一抹熟悉到刺眼的白令他心头狂跳。
那是白鸟。
4、
现在白鸟就坐在他身边,轻轻弹唱着陌生的曲调,旋律像遥远北地的民谣。
鸟类是天生的歌唱家,白鸟也从未辜负他的名字。作为音乐家们的领袖,他有着与生俱来的、无与伦比的动人歌喉,如同帝王深藏于密林幽巷的,那一汪醉人的美酒。
但狮子前所未有的清醒,他想白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会突然在他身旁歌唱。这几乎满足了他全部幻想的当下,简直像是一场惊心动魄的电影,仿佛身临其境,却又遥不可及。
所以他也瞬间有了一个猜想,尽管它的答案几乎没有回转的余地。
狮子迫切地想要去确认那个他已经十分笃定的、近乎残酷的真相,但他停了下来。
并不是在恐惧,狮子想,只是在想要行动的那个瞬间,他突然又想到,“白鸟”正在演奏。
记忆中,白鸟的每一次歌唱,既温柔又落寞,万物随着他的呼吸被牵动,音符跃动着自由的节奏,旋律融进空气卷起层流翻涌。
他怎么舍得打扰他呢?哪怕这或许只是一场裹着潮气的白日梦。
5、
歌声逐渐消失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白鸟停了演奏,手却仍然放在那把小巧精致的、浅蓝色的高音钢琴上。他没有开口,也没再弹奏,只是沉默地看着前方。
狮子没有任何反应,他已经确认了这场荒唐的梦境。
那双眼睛,狮子想,那双眼睛一定是空洞的、失神的、没有光彩的,像是被傀儡线牵扯的木偶娃娃,空泛地望着荒芜的前方。
他没有跟白鸟对上视线,可他知道,他甚至能猜到,如果他望向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一定会燃起火光,像烟花绽放。
因为这是他的渴望,是他的幻想,是一场他不愿醒来的白日梦。
但这不是他想要的。
在每一次的歌唱结束后,白鸟总是会回过头,笑着问他好不好听。那双眼睛那么清澈,那么温柔,那么美,像白鸟的歌声一样摄人心魄。
那时候狮子想,他多幸运,能短暂地成为他的唯一,做他孤独的听众,独占他的所有暧昧温柔。
“很好听。”狮子说。
其实他还想说,这样好听,你能不能只唱给我听?
但他没有说,他只是轻描淡写地给出了郑重其事的答案,然后沉默,像雪一样沉默。
可是白鸟很高兴,这样简短的一句赞美似乎给了他莫大的鼓励。他没有继续唱,只是托着脸,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狮子。
他不说话,沉默却像火一样,烧红了云霞,还有狮子的双颊。
狮子看到,他终于不再望着远方,那双眼睛里没有他的故乡。
就像面前这只白鸟望向他的目光。
狮子才发现,他不小心把那句赞美念出了声,梦里的白鸟循声而动,将视线投向他。
那么炽烈,那么灼热,像要把雨林的水露蒸发,只留下云野灿烂的艳阳。
但狮子只是冷,很冷,他的身体像一团灰烬,连余热都燃尽。
不一样,狮子有些绝望地想,这不一样。
他不需要这种自欺欺人的假象。
6、
梦里的白鸟穿着他离开时那件浅蓝色的斗篷,像晨岛一望无际的天空;而那熟悉的眉眼,依旧精致得像一个陶瓷娃娃,在光线昏暗的雨林仿佛闪着光。
他看向狮子,收起那把高音钢琴,优雅地行了一个礼:“谢谢。”
狮子有些哑然,他感到一种莫可名状的紧张,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短暂的沉默过后,狮子摆了摆手,沉声说了句“不用。”
然后他们都没有再说话。狮子盯着白鸟看,白鸟似乎也在端详他。潮湿的寒风吹起他们的发尾,雨声逐渐漫过了呼吸。
狮子习惯了一个人,在遇到白鸟之前。而在白鸟离开之后,他也已经逐渐能够忍受那漫长的、他不知道何时能停止的等待。
霞谷的赛道不存在暂停,飞行的途中也不允许候留,而狮子总是冠军。无论是在涌动着气流的云层间滑翔,还是在铺满了碎石的雪地中穿梭,他总是很自在。
所以现在大抵是他一生中最不自在的时刻了。可是很奇怪,他非常自然地、近乎毫无悬念地没有产生任何飞离这里的念头。
也许,在白鸟追逐着自由的同时,他也成为了狮子的“自由”。
狮子很少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如果非要传递某一样信息,他更愿意用行动去阐述。所以霞谷的人们提起他,大多时候都是用“话很少的行动派”来形容。而在这寡言的狮子思虑良久终于决定打破这段沉默的时候,白鸟率先开了口:“您好,我是白鸟,一位迷路的旅人。请问……您是谁?”
狮子有些恍惚,他不受控制地握住了白鸟伸出的手:“狮子。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带你走出这里。”
白鸟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连带着头上被雨打湿而低垂着的羽毛似的白翼都仿佛支棱了起来。但是即便如此,他仍然保有属于他的礼节,郑重地向狮子鞠了一个躬:“感谢您的好意,愿星斗护佑您。如果可以,请只允许我跟在您身后吧。”
他没有等狮子回答,便无声地、自然地、轻盈地落到狮子身旁,像鸟一样。
而狮子没有反对,也没有赞同。他只是沉默。
这样的距离感太陌生,又或许是久远到他已经忘记——白鸟总是在他身边,不远不近,却足以让他安心。
他本不想再去回忆,可是该死的,他又想起了他们的初遇。
7、
暮土辽阔而荒芜,入目是一望无际的风沙和永无止境的黑暗。所以白鸟的出现,炫目到刺眼。
但狮子没有时间去在意,他只觉得有什么倏忽冲进他的怀里,他下意识地接住,却被撞得五脏六腑都仿佛在一瞬间错了位。
好重……好痛。
狮子躺在沙地上,嘴里的沙粒既腥又涩。他想吐掉,但无法转身,因为这位天外来客压在他身上;可他又想开口,原因无他,只因身上这团不明生物头上羽毛似的白翼随着风搔动他的下巴,让他忍不住想发笑。
在狮子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这位客人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匆匆忙忙地爬起来,却因为沙地受力不足而再次重重地砸到狮子胸膛上。
这次狮子实在忍不住了,他一把环住白鸟的腰把他拽到一边,自己偏头吐掉了那已经索然无味的沙粒。
“对不起,先生,我真的……”狮子还没开口,他的客人已经慌张地起了话头,“我是白鸟。先生,我很抱歉,真的,请问您需要我做些什么吗?我一定……天呐,我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的歉意。很对不起,先生。”
“……没事。”他的态度太过诚恳,同时话语又过于嘈杂,反而让狮子有些手忙脚乱,“……有受伤吗?”
“……不,怎么会?”白鸟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回答之前有数秒的停顿,头上的白翼被风吹得动了动,“托您的福,先生,我连一丝尘灰都没有沾上。”
狮子抬眼看他。
他到来的太突然,所以这也是狮子第一次如此仔细地观察他。他看见面前的人雪白的发丝,天蓝的眼睛,不觉发出由衷的感叹——他的确一尘不染。
“那么,告辞。”狮子站起来,轻轻拂去身上的尘埃。然而在他转过身后,他鬼使神差地转头补充了一句:“再见,白鸟。”
这之后,他便毫不犹豫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可是没等他消失在白鸟的视线里,狮子突然发现,由于刚才那一撞,他失去了所有的能量,只有残存的心火在胸中滚烫。
然后他听见了一阵歌声。在这歌声中,他感觉到自己的能量正在缓慢地回复。
狮子再次回头,他看见那雪白的、明亮的光之子正一边轻声唱着歌,一边慢慢地跟着他。
狮子停下了脚步,转身站定,直到白鸟发现他的动作,远远地停止了歌唱。
狮子第一次感受到一点微妙的不爽。他用尽刚回复的能量,扇动斗篷,稳稳地落到白鸟面前。
“……你……”狮子张了张口,似乎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却只说出一句质问似的疑惑,“……为什么跟着我?”
“嗯……抱歉,我其实……迷路了。”白鸟有些无辜地偏了偏头,温和有礼地、似乎带着歉意地说,“又再见了,先生。”
“那么,再次自我介绍一下吧。”烛火照亮了他的半边脸庞,在暖黄的微光下,他美得像一幅画,“我是白鸟,一位迷路的旅人。请问……”
“您是谁?”
8、
越往深处走,雨林的雨就越来越大,浓密的雨幕像是云雾,一点一点地漫过树林,模糊旅人们的眼睛。
狮子没有回头,但他知道白鸟就在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他,像一场雾霭,朦朦胧胧,深不见底。
狮子突然觉得有些喘不上气,胸口传来一阵火烧火燎的疼痛。他很快发现,雨林的雨实在太大,心火燃烧的时间骤然缩减,剧烈的身体反应已经拉响了警报。
在确定了这件事的危险性之后,狮子的第一反应是白鸟的安危,所以他在第一时间飞到白鸟身旁,握住他的手腕把他迅速地拉到了最近的树洞。
这实在是千钧一发,在他们冲进树洞的最后一秒,狮子的斗篷终于停止了近乎完成的褪色。
白鸟的手腕很白很细,狮子的手掌宽大且厚实,几乎要握不住他。
可白鸟没有挣扎,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被牵着,好像不管被拽走还是被松手,他都不会有任何反应。
好像他下一秒就会消失。
“呆在我身边,哪儿都别去。”这一次,是狮子打破了沉默。这短短的两句话他说得咬牙切齿,掷地有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凶狠地张开獠牙,给面前的人一点难忘的惩罚。
“好。”出乎意料的是,白鸟很快地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他看着狮子,目光坚定而柔软,与那纤细手腕相连的雪白的手牵住了狮子的衣角。
狮子只觉得喉头滚动,呼之欲出的眼泪快要将他烫伤。他意识到自己第一次如此失态,如此难以自控,像坠入深海。
那是他一直想对白鸟说的话,在他离开的时候;那是他所希冀的白鸟的反应,在他挽留之后。
但他只是沉默,像雪一样沉默。
也许只有在梦境中,他才终于敢将它宣之于口。
9、
树洞并不大,里面只有一盏古旧的矮脚路灯。狮子点燃了它,拉着白鸟靠它坐下。
他们的斗篷都淋了雨,身上也沾了水。两个小小的光之子躲在大大的雨林里,容身之处只有这一隅方寸之地。狭窄的空间里、渺小的火光旁,狮子却觉得自己快要烧起来了。
这偌大的天地,只有他和白鸟彼此靠近。
他突然想到从先祖那里听到的传说,在另外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个词语叫“芥子须弥”,有一本书叫《果核里的宇宙》。
这样的想法实在太过有趣,所以纵使狮子那时并不太理解它的含义,他也仍然将它铭记。
现在,他想他或许触碰到了一点真谛。
在浩瀚的世界上,这里就是他的芥子宇宙。
水珠从白鸟头上的羽毛里滑落,雨露也从他雪白的发丝间滚出。白鸟伸手把头发放了下来,垂到斗篷上染深了一片。
狮子从没把视线从白鸟身上移开,即使这样,此时此刻他仍然感觉灵魂被再次卷进漩涡,埋葬在他金蓝眼底。
而在下一秒,白鸟把他那浅蓝色的斗篷拢了起来。在那一瞬间,他多么像一只真正的鸟。
狮子突然想起那些回忆,那些被他思念的风沙掩埋的遗迹,那些他心灵深处荒芜的废墟。在这场不知何时停止的白日梦里,它终于再次被唤醒。
那时候,他们坐在高高的悬崖上俯瞰世界,白鸟也像现在这样,突然地拢起了斗篷,像鸟收起它的翅膀。
狮子几乎产生了他要就此飞离的错觉。他无意识地张了张口,准备说出一些难以启齿的挽留的话;或者如果可以,他甚至想直接动手,把那只鸟从天空拽向陆地。
可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因为白鸟又张开了斗篷,笑着朝狮子努了努嘴:“你要不要钻进来?”
狮子还没来得及回答,白鸟又自说自话似的嘀咕了一句:“我想你钻进来……这样我就可以抱着你了。”
他小声地自言自语,又忍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好像已经开始想象得逞之后的场景。他笑得那么开心,仿佛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
狮子在那一瞬几乎停了呼吸,他感觉到强烈的失重感,风暴一样席卷过境。
汹涌的情绪一下子将狮子从回忆里拉了出来,他感到一阵心悸。那时的记忆那么鲜明,清晰到他甚至可以想起那时心底丑陋的欲望,又遥远到他现在如此冷静而又理智——意识到那是多么卑劣的想法。
在那时,狮子想,如果把白鸟的翅膀剪下来,他是不是就能永远待在自己身边,哪里也不会去。
可他舍不得。
那双羽翼曾经那么温柔地拥抱他,他能听到那双羽翼的主人胸腔里跳动的心脏,一下又一下。他无法想象如果那双翅膀不在白鸟身上,又应该在哪里。
所以他只能看着,看着白鸟振翅飞离,一下又一下。
10、
短暂的休憩后,他们再次踏上了旅程。
白鸟重新系起了头发,亦步亦趋地走在狮子身旁。
狮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放缓了脚步。他说不清这样做到底是为了确保安全,还是为了跟白鸟再多相处一些时间。
而正因如此,对习惯了高速飞行与华丽旋转的狮子来说,这是一段极其漫长的旅程,他不得不仔细地打量周围的景色,来阻止自己继续胡思乱想。
他适应了步伐匆忙,所以这是他第一次有如此丰裕的时间去欣赏沿途的风景,那些被他遗忘的地域。
雨林有太多的树木,重重叠叠地生长到一起。也许是因为肥沃的土壤和丰润的水泽,它们长得高且大,连云层都被隔绝在丛林之外。
狮子还在思考它们的排列布局究竟是否有迹可循,白鸟再一次打乱了他的思绪:“这些树木……怎么会长得这么大?连星星都看不见一颗……”
狮子突然停下了。
他蓦然发现,在与白鸟相遇之后,他的一切都被打乱了。无论是他的世界还是人生,白鸟完全地侵占了他的生活,而他对此全盘接受。
他甚至……还觉得不够。
“我说啊……”白鸟的脸突然在他面前放大,“你在发呆吗?”
“……什么?”狮子惊得往后退了几步,靴子踏进汩汩的雨落而成的溪流,四起的水珠溅落到石壁,响起清脆的声音。
“啊,抱歉。”白鸟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行为并不太妥当,至少不太符合他们的礼仪,“是我僭越了。你还好吗?”
“……不,没事。”狮子闭上眼,平复了一下心跳,欲盖弥彰般问了一句,“怎么了?”
“那个啊。”白鸟转头看向那片茂密丛林外厚实的云层,“光之子们会在雨林迷路,是不是因为它没有星星?”
狮子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实在太过可爱,那些由于地形过于复杂、气候阴晴不定的原因他甚至没有办法说出口。
可是狮子知道,他甚至有些想发笑。如果星星真的能够领航……
他一定会在斗篷上描绘一整个璀璨的星图,只为让那只迷路的白鸟永远地飞向他。
但是他笑不出来。
因为他又再次想起,当他和白鸟第一次步入禁阁的时候,白鸟看着星空失了神,那双金蓝的眼睛里流光溢彩,醉了一汪星辰。
“我家乡的天空,”白鸟突然开了口,“是星群的宿地。它们一直闪烁,不停地闪烁,在呼啸的寒风中,在刺骨的冰霜上,显得那样宏伟而辽阔,照彻黑夜明亮如白昼。”
“狮子,你知道吗?”白鸟转头看他,轻勾的嘴角染上斑斓的星辉,“那时候,只要我抬起头凝望那些星宿,美丽的、神秘的、深邃的,就像是苍凉雪原上一场荒唐的梦。”
“这里很像我的家乡,很像我家乡的天空。”
狮子屏住了呼吸,强烈的心悸扼住了他的心脏。
每一次,每当白鸟提起自己的家乡,他的心脏都会突然地抽痛,像一根针越扎越深,像一根线越缠越紧,蔓延的痛苦几乎令他窒息。
但这痛苦仅仅一瞬即逝。
“我说啊……”白鸟走近他,呼吸交织着呼吸,热度蒸成水汽,白色模糊了狮子的眼睛,“你想不想,到我的故乡看看?”
狮子没有来得及回答,他的脑子里一阵轰鸣,跟禁阁上升平台停止的声音重叠。
“我们到了。”
白鸟说出这句话之后,狮子下意识地牵起了他的手,踏上了禁阁的高楼。
而现在,在梦里,在狮子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也这样牵起了白鸟的手,走入了这片丛林的尽头。
11、
“这是哪里?”
短暂的黑暗过后,他们踏进了一条河流,河水没过脚踝。白鸟把目光投向岸边陌生的、屋檐似的石头,和不远处长得奇形怪状、甚至在切口处生出枝叶的树木,突兀地抛出了这个问题。
“埋骨之地,或是密林遗迹。”狮子说,然后他顿了顿,“但我更愿意用别的名字称呼它。”
他牵着白鸟,穿过倒塌的空心树干组成的过道,来到了一个树洞。
说是树洞其实并不准确,因为它有两个开口,并且离得很近。它更像是……一个通道,或者说一个码头,旅人们可以在此停歇避雨,或是继续选择启程。
白鸟好奇地探头出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它的名字这样悲伤——破败的断壁残垣、倾颓的枯枝瓦砾、碎落的石桩板桥,细密的雨幕在地面形成一道道积水,像是森林的眼泪。
“黑暗侵蚀过后,通往神坛的石桥不知道被谁撞毁,原本在此居住的光之生物也不知踪迹。”狮子握住白鸟的手腕,拉着他飞了起来,“留下的只有满目疮痍。”
白鸟的视线越过树木的枝干穿梭于地面,他看到丛生的杂草和尚未被根除的黑色植物,还有一个截面平滑的树桩。他仿佛能看到那棵大树是怎样轰然倒下,只有一圈一圈的年轮记录着它的生命。
狮子在这时缓缓落到地上,他看向白鸟,那两根羽毛被雨打湿了,此刻萎靡地贴在白鸟耳朵两侧。狮子忍不住又想起白鸟第一次看见这些的反应,与现在几乎如出一辙。他晃了晃手,白鸟的目光转移到了面前,那双金蓝色的瞳孔微微睁大了。
他们的面前横陈着一副巨大的骨架,无数黑暗植物趋之若鹜地生长,像是要蚕食这个庞然大物最后的营养,也许那些杂草也沾了它的光,在这片染血的土地生根发芽,掠夺养分肆意壮大。
“光鳐故居。”狮子说,“我更愿意这么称呼它。”
白鸟没说话,狮子却突然感到手上一紧。他低头,看到白鸟握住了他的手,那只小他一截的手此刻正轻轻地颤抖着。狮子用力地握了握它。
这是光之子们避无可避的黑暗历史,当苍凉壮烈的过去在他们面前缓缓铺开,他们能做的只有举起火把,燃烧心火,让光明重新降临这个世界。
在这些与生俱来的责任之下,他们必须永远铭记这些尸骸残骨,背负着这些渺小的庞大生命,依偎着走向毁灭。
就像他和白鸟的那些回忆,他本以为它们早已成为他心中荒芜的废墟,可是在这里,当他在这飘渺的梦里再次见到那纯白的身影,他就知道它们永远不会散去,杂草般根植于他心灵的沃土。
只有牢牢记住他们曾经历过的一切,他才能走向伊甸。
12、
狮子举起火把,走向巨大的尸骨,黑暗植物开始燃烧,黑色的菌丝在雨幕里飘摇。白鸟也学着举起了火把,木制的棍子尾端有些发烫,在寒凉的雨水里响着“呲呲”的声音。
在附着其上的最后的黑暗植物焚烧殆尽的一瞬间,一声浑厚的凄厉的叫声响了起来,穿透了他们的耳膜,悲伤在他们的血液里沸腾,连灵魂都在震动。
狮子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白鸟。他看到白鸟在哭,安静地流着眼泪,几乎和雨林融为一体。
狮子感到心里一揪,这些他们熟知的历史的灰烬,在来自北地的白鸟心里无疑是熊熊燃烧的旺火。在苍凉的雪原,他们只是思考着如何与残酷的世界对抗;但在幽深的雨林,他却突然看到被风雪掩埋的冰冷的真相,意识到拯救世界才是他们诞生的意义。
狮子又看了白鸟一眼,他不哭也不闹,甚至连啜泣的声音都没有,只是流着泪,像一场庄重的悼念。
他知道的,白鸟不会逃避也不会犹豫,他只是心甘情愿地接受,然后握紧了他的手:“举起火把吧,狮子。即使会把我们灼伤,那也是我们的希望。”
希望。
狮子咀嚼着这个词,然后被白鸟灼灼的眼神吓了一跳。那双眼睛里仍然噙着泪水,却坚定地闪着光。狮子吞了吞口水,他再次扇动斗篷飞了起来。
他们来到了断桥的第一个凉亭,中间暗淡的宝石安静地伫立,等待着谁的来临。狮子把火把放到宝石中心,火光在漂亮的玻璃面上跳跃,宝石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旋转起来。
碎落的石块板砖抖动了一下,然后纷纷飘浮在空中,一块一块按照顺序重现了这座古老的石桥。
凉亭的尽头燃起了成排的蜡烛,他们的面前有无数光之生物从水底浮出,排列成通往远处神坛的道路。持续不断的雨停了下来,飞鸟从云间涌来,在远处神圣的建筑四周徘徊。
狮子突然有些恍惚。
他想起自己曾经无数次飞上霞谷的塔顶,俯瞰被落日染得粉红的大地。可是在那些围绕着大理石修筑的方尖塔旋转的数以千计的飞鸟中,他唯独找不到他的那一只。
而现在,雨林神坛的大门外,无数洁白的飞鸟环绕,几乎成为光明本身。狮子感受到他握住的那只手,突然明白了那句“希望”的含义。
他们是彼此照亮的火光,是通往神坛的指向。
他是他飞向霞谷的渴望。
13、
雨林的守护者雕像坐落在六边柱的上方,两侧有上去的机关,但狮子一向懒得动用它们,他只是扇了扇斗篷,利落地一跃而上。
白鸟落地的时候似乎有些茫然,狮子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又在后者错愕的眼神中迅速地收回了手。他点燃神坛的蜡烛,示意白鸟坐下祈祷。
“那后面是什么?”祈祷完后,白鸟指了指神坛后尘封的大门,此刻它们扑簌簌地落了些灰尘,正缓缓开启。
“世外桃源。”狮子简短地回答道,然后缓步向前走。白鸟跟在他身后,看那庞大的石门一层一层地打开,后面的全景终于展露在他眼前。
无数的飞鸟组成白云盘旋在树林之上,霞光把澄清的湖面映成柔美的粉白色。这里的一切与刚才的景色格格不入,像倾落的太阳,将光辉洒向世界。
而白鸟如同一个新生的光之子一样在这些树木间转来转去,他拾起落叶,抚摸青草,在湖边掬起一捧清泉又将它们挥洒出去,狮子看到空中彩虹的轨迹。
白鸟似乎玩够了,他忽地抬头,远处云层晕染着橘红的光晕,像有什么神奇的引力。他走向狮子,在这片纯白的边界里第一次向他伸出了手,脸上的笑意像闪烁的星星:“我们走吧,飞鸟会指引前进的方向。”
狮子愣了一下,然后突然湿了眼眶。
老套的桥段,无聊的情节,和他那些叫人难堪的期盼重合。狮子发誓,如果这是一场舞台剧,它的背后一定有一个糟糕至极的剧本。
狮子清楚,他那些甚至可以称得上卑劣的妄想是经不起推敲的故事,仿佛易碎的泡沫,华丽又脆弱。
所以它到底只是一个白日梦。
可无神论者的狮子第一次想要祈祷,他想如果神明真的存在,请让这梦境永远延续,变作现实的禅意,成为他可以触碰的真实呼吸。
狮子把颤抖的手放了上去,而白鸟紧紧地握住了它。他扇动那浅蓝色的斗篷,像一只真正的鸟。
他们慢慢飞进云层,白鸟的背影那样鲜明,清晰地映入狮子眼底,他几乎要相信这不只是一个梦境。
但是那高高在上的神明似乎并没有听到狮子从未有过的虔诚的祈祷。在雨林尽头,那无数飞鸟盘旋聚成的云桥隧道中,白鸟一眨眼就不见了。
然后,梦醒了。他甚至没有到达霞谷,那个他土生土长的地方,他想和白鸟再一起经历的、藏着他尚未实现的渴望的地方。
而白鸟,同样没有回来。
14、
狮子的思绪终于离开了昏暗的雨林,可这场白日梦的结尾却让他不寒而栗。他睡在最热烈的骄阳下,却仿佛置身于最刺骨的寒冰中。
梦境已经结束了,狮子的掌心却好像还残留着白鸟沾着冰凉雨水的体温,记忆又在他脑海中闪回重现。
白鸟离开的那天没有云彩,风也沉寂,他在滑行赛道上练习,气流携着被阳光烤热的白沙掠过他的脸颊,飞鸟在他头顶盘旋。他就在这时想起了白鸟,自从他们在禁阁告别,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看到那个天外来客了,而那时候的那句话……他甚至还没有向白鸟问清楚。
他的思绪突然被一阵歌声唤了回来,那熟悉的带着凄怆哀思的曲调,旋律像遥远北地的民谣。
他下意识地寻找声音的来源,却怎么也找不到,只有几只飞鸟绕着他旋转飞翔。它们的叫声应和着歌谣,扇动翅膀的声音也变作节拍,一下又一下地从他身边飞离,伴着歌声逐渐远去。
他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远方的天空。在纯白的方尖塔顶,无数盘旋的飞鸟不见踪影,都一窝蜂地向天空的某一处涌去。他发了疯似的飞向那里,所有的飞行技巧在这一刻几乎都变成了空白,他的脑海里只有那一抹纯白的身影。
他试着伸出手,可是无济于事,那抹白色越来越浅,像融进了天空,他的手中空无一物。那么真实,那么温暖,怎么能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这一刻的画面在那时候成为了让他无数次从黑夜中惊醒的梦魇,比起那些幽暗得像是没有尽头的深渊,雨林的旅行倒的确像白日梦一样梦幻得没有边际。
狮子突然意识到,在那之后,白鸟的存在是如此鲜明,几乎出现在他每一个梦里。
他想这恐怕绝不只是因为他对白鸟比伊甸的火焰还要热烈的思念,那更重要、不,或许是最重要的因素……白鸟对他来说,就像一场神赐的白日梦。
白鸟到来得出其不意,又离开得悄无声息,像一场绚烂的盛大的梦境,结尾总归是杳无踪迹。
但白鸟到底来过,如同剔骨刀般生生地刻进了他心里,让他的眼泪淹没雨林,掩埋于潮湿的泥泞。
他本不该沉溺,却沦陷在爱里,连飞行都失了水平。
狮子眨了眨眼,刚醒过来的身体有些酸痛,眼角都带着点干涩。他看着云野明亮的太阳,想到梦里最后的纯白,几乎与白鸟离开的背影重合。
狮子突然站了起来,他扇了扇翅膀,向霞谷飞去。
这场白日梦不应该就这样结束,他们还没有去到霞谷。即使让他再度怀揣万劫不复的奢想,他也要去呼吸那个人曾停驻的空气,去亲吻那斗篷曾掀起的气浪。他要去实现他的渴望。
15、(Sunrise是平菇,单词本身有朝霞的意思)
“狮子?你去哪了?”Sunrise惊讶地看着气喘吁吁的狮子,一点碎冰和细雪落在他眉梢眼角,“快要下雪了。”
“……雨林。”狮子说,“我去了雨林。”
为什么会是雨林?
这是狮子醒来后想到的第一个问题,但现在,他已经有了答案。
因为他既渴慕白鸟的体温,又厌恶自己的贪婪。他不希望那是个梦境,又矛盾地设下陷阱,让自己察觉到这缥缈的幻影。
晨岛太温柔,云野太耀眼,霞谷太落寞,暮土太荒芜,禁阁太神圣,只有雨林让他平静,让他把那些难以言喻的情思藏进雨幕,他因此得以躲进云层,等待审判来临。
他想把心火浇熄,爱却越燃越烈。
Sunrise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轻轻地点了点头:“等一下有时间吗?晨岛有光之子降临,但其他人都在忙着新年的筹备……刚刚没有找到你。”
新年……冬天又到了。
狮子“嗯”了一声,扇扇斗篷准备离开,Sunrise又一次叫住了他:“狮子。”
狮子转头,Sunrise站在不远处,几片很小很小的雪花在他眼前落下。
“也许是瑞雪。”Sunrise说。
“……嗯。”狮子回答,头又转了回去,“挺好的。”
狮子落到地面的时候四周很安静,初生之地寂静又空旷,晨岛神殿在层层叠叠的云层里,要从悬崖上飞跃,借着气流攀升而上。
这对新生光之子们来说是一种挑战,当然也是一种独一无二的体验。他要做的仅仅只是接应、引领,真正的旅程还要由他们自己开启。
狮子百无聊赖地在原地等待,尽管他试图练习飞行,但晨岛的地貌实在过于简单,只有几块巨大的顽石埋进白沙,从天空往下看就像奶油蛋糕上的几粒蓝莓。
白鸟会喜欢吗?他曾说过他的北地只有篝火和僵硬的野兽尸体,严寒破坏了肉质,即使烤化了咬起来也硬梆梆得像块风干的腊肉。没有盐巴没有蜂蜜,味同嚼蜡仅能满足生存所需。
北地,他的家乡,他的故里,他来的地方。
狮子又开始想起白鸟,在这雪白的荒野之上。他有时候会想,他这无止境的等候,是不是甚至无法换来那个人的一次回眸?
这样的问题愚蠢并且毫无意义,狮子强迫自己把心神又拉回这片真实的大地。
晨岛有一种明媚的辽阔,每当一位光之子降临,它似乎都在向他们诉说:去探索吧,向着这广袤的沙漠,无论朝着哪个方向,前路永远明亮。
狮子抬头看向天空,晨岛的天空总是和它的边境相连,和千里白沙一起落入旅人的眼睛。
现在,天空仿佛正有太阳升起,去迎接晨露朝云。在浩瀚天空的角落,有一处逐渐泛起鱼肚白,以极快的速度越来越亮,越来越白。狮子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还处在那场瑰丽的幻梦中没有苏醒,因为他看到那抹白色越来越大,流星般向他袭来。
或许他看错了,或许他没有,只是当那团东西真实地落进他怀里,当令人眷恋的温度传入他的指间,当属于北地的略带寒凉的冰爽气息闯进他的鼻腔,他才敢有那么一点确信——
那是白鸟。
16、
狮子向后摔到地面,细软的白沙带着温度被风吹进他的口腔,牵动了些许痒意。可是这次没等狮子反应,白鸟先他一步将手肘撑在地上,双手捧起他的脸,对着他的嘴唇重重地吻了上去。
温凉的小巧的舌头灵活地划过湿滑柔软的内壁,席卷了全部沙粒,将它们带离狮子的唇。然后白鸟仰起脸,把它们吐到一边,开口第一句不是问候,不是念旧,只是带着轻笑的一句:“原来那天,你嘴里是这样的味道啊。”
狮子被他吻得晕眩,缺氧的感觉一阵一阵地冲击着他的大脑,让他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想拉过身上的人一次又一次地深吻,掠夺他唇里甜美的甘霖般的氧气。
然而白鸟把右手撑到地上,左手滑过狮子的眉眼,只低头轻轻说话,像暴风眼的雷声一样震耳欲聋:“我回来了,狮子。我好想你。”
他的爱人来自凛冬,却在他心中刮起了暖春的风。
……真狡猾啊。
狮子这么想着,双手勾住白鸟的脖子,又在使力的时候下移到背。他把白鸟按到他宽厚的胸膛上,发出一声喟叹,像春雪消融。
没有愤怒,没有控诉,狮子只是温柔地、虔诚地低头亲吻他雪白的发:“欢迎回来。”
他看到他头上扑棱的羽毛,像金白的晨曦在风中舞蹈;他听到自己脉动的心跳,一如晨岛拍打着岩壁的浪涛。
他看到他,他听见他——
在梦里感受他,在现实拥有他,幸福得像一场白日梦。
他们就这样拥抱了一会,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白鸟的身上带着跋涉的风尘,他的体温裹挟着远道而来的冰雪,清凉的、干爽的,不同于梦境里雨林的寒凉湿冷,这是遥远北地独有的空气。
狮子伸手揉了揉白鸟凌乱的头发,顺手扯下了那已经松松垮垮的发带。雪白的发丝瀑布一般倾落,埋到他身侧细软的白沙里。狮子牵起一缕,放到唇边闭眼轻吻,像最虔诚的信徒迎接至高无上的神谕。
白鸟的身体明显有一瞬间的僵硬,他想抬头看看狮子的表情,但被狮子把头按回了他的胸膛,然后狮子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不迷路了?”
“嗯。”白鸟的声音低低地带着笑意,“因为你在这里。”
狮子心头一跳,有些难以置信地低头。他只能看到白鸟头顶的发旋,而白鸟清冷透亮的声音仍在继续:“你是我寻路的北极星,你在哪里,哪里就是北方,哪里就是……”他顿了顿,狮子看不到他的表情,却感觉他在笑,“我的家乡。”
狮子愣了一下,按着白鸟的手松了劲。白鸟趁机抬起头,白皙的手臂环上狮子的脖颈,狮子下意识地把手放到白鸟的腰上,有些犹豫地开口:“……北地呢?”
“那是我的故里,我灵魂的起点。而你……”白鸟勾着狮子的脖颈凑到他耳边,唇齿开合间淌出的音符像天使的轻呢,像精灵的低语,“你是我灵魂的终点。”
狮子的大脑一瞬间宕机,他几乎要没有办法保持冷静。他感到身体里有什么在涌动,沸腾着喧嚣,燃烧着赤诚,汹涌的情感要将他撕裂。他僵直了身体,血液流过四肢百骸。
再问一句,他还能再问一句,用尽全力控制着话音轻轻:“可是这样……你就永远待在北地了。”
白鸟仍然温柔地看着他,他对狮子的问题似乎并不意外,只是伸手抚上狮子的脸颊,浅笑着回答:“当一个人身处故乡,他的灵魂便永远自由。”
“现在。”白鸟问,“我可以吻你了吗,狮子?”
回答他的是一阵风,在他被一股极快极大的力道推倒的瞬间。
17、
白鸟跟狮子一起来到霞谷的时候,Sunrise看起来并不是很惊讶。他只是看了白鸟一眼,然后给狮子布置了别的任务,详尽地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就离开去忙别的事情了。
霞谷的气候比这里其他地方更寒冷,温度也要低得多,所以这里的雪会下得更早。狮子猜测作为霞谷领导者之一的Sunrise也许对天象有一定的了解,因为他想起了临走前Sunrise对他说的那句话。
狮子看向白鸟,那张精致的脸蛋在纷飞翩然的雪花里若隐若现。即使如此,他知道此刻白鸟的嘴角一定噙着笑,那浅色的长睫毛像刷子一样扫走了他心上的灰烬,变作席卷他灵魂的炽烈火焰。
白鸟带来了一场新雪,同样理所应当地成为了他的瑞雪。
狮子看得入了迷,鹅毛大雪里的白鸟像最明艳的绘卷,美得不属于这个世间。他情不自禁地问:“你还会走吗?”
白鸟转过头,牵住了狮子的手跟他十指相扣。他把交握的手拉到唇边轻吻,盛满笑意的金蓝瞳孔亮晶晶地看着狮子,像最孤独的旅者珍藏独一无二的宝物:“不走了,狮子。我在这里陪你,他们都知道的。”
多像一场白日梦。
狮子忍不住想。可当他看向白鸟的眼睛,那里面燃烧的温柔比红石雨还要致命。他不再记得暴风雨肆虐的雷鸣和闪电,只记得伊甸之后,那些闪烁的星辰汇成汪洋,像白鸟曾眺望北地的目光。
他的额头贴上了白鸟的,凉丝丝的触感却让他的全身越发炙热。他握紧了那只手,轻柔又郑重地回答道:“好。”
但它终究不是。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