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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吕氏春秋》曰:凡人三百六十...

_《吕氏春秋》曰:凡人三百六十节,九窍、五藏、六府。肌肤欲其比也,血脉欲其通也,筋骨欲其固也,心志欲其和也,精气欲其行也。若此则病无所居,而恶无由生矣。病之留、恶之生也,精气郁也。

_《吕氏春秋》曰:凡人三百六十节,九窍、五藏、六府。肌肤欲其比也,血脉欲其通也,筋骨欲其固也,心志欲其和也,精气欲其行也。若此则病无所居,而恶无由生矣。病之留、恶之生也,精气郁也。

SovietBall

【苏中】不合格前男友 5

第5章 没什么事儿是一杯酒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来两杯!

 

“这会也太愚蠢了!还有几天才结束啊?!”确认周围三百米没有其他人后,安赫尔对着自己唯一称得上“好友”的卡尔,情难自已地发出爆鸣。

卡尔叹了口气,脑海中浮现出伊利亚的最后一句发言:“王的罪行简直罄竹难书!一下午根本说不完!明天继续,散会!”他斟酌着道:“两三天?”

“真的吗?我看他一个人都能说不只两三天!”

“除了他也没人想发言啊!”

“瓦尔特同志呢?”

卡尔噎了一下:“他……他来当间谍的。”

“啊?”

 

安赫尔毕竟是萌新,对欧洲同志剑走偏锋的思路大感震撼。卡尔宽慰道:“伊廖沙的控...

第5章 没什么事儿是一杯酒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来两杯!

 

“这会也太愚蠢了!还有几天才结束啊?!”确认周围三百米没有其他人后,安赫尔对着自己唯一称得上“好友”的卡尔,情难自已地发出爆鸣。

卡尔叹了口气,脑海中浮现出伊利亚的最后一句发言:“王的罪行简直罄竹难书!一下午根本说不完!明天继续,散会!”他斟酌着道:“两三天?”

“真的吗?我看他一个人都能说不只两三天!”

“除了他也没人想发言啊!”

“瓦尔特同志呢?”

卡尔噎了一下:“他……他来当间谍的。”

“啊?”

 

安赫尔毕竟是萌新,对欧洲同志剑走偏锋的思路大感震撼。卡尔宽慰道:“伊廖沙的控诉书只剩三十几页了,不会太久的。”

“……确定么?听说当年那个布加勒斯特会议上,苏联发的通知书足足有一百来页呢!”

卡尔辟谣:“哪有,明明是84页。”

“那也差很多啊!”

“可这次是他亲笔的,他自己,不是书记处。论工作量,抵得上那种流水线产品的840页。”

“……”安赫尔无语凝噎,遥指海对岸,再次发出爆鸣,“有这个精力,为什么不团结起来,认真反美呢?”

卡尔的语气顿显沧桑:“这个问题啊……等你在阵营里多待几年,就懂了。”

“……我感觉,最近几年,我们阵营除了吵架,什么正事都没干啊?”

“或许,在他们俩心里,这就是正事。”

 

安赫尔满头黑线。卡尔试图转换话题:“话说,安赫尔同志。”

“嗯?”

“你为什么在会上说:‘毕竟如果敌人不反对,怎么证明我们是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而不是在同敌人同流合污呢?’”

“……我说了这个吗?”

“你说了。”卡尔说得笃定,他举起自己的笔记本,上面工整地写着这句话,旁边备注:下午2:32。

安赫尔再次大受震撼:“……”天哪,这种会你那么认真干嘛,是为了事后复盘优化,还是为了写回忆录?

卡尔合上笔记本:“想起来了?”

安赫尔迷惑地看着卡尔,思索他是否在找茬:“这话,有什么问题?”

卡尔迷惑地看着安赫尔,思索他是否在装傻:“……就是,这句话,是王说的啊。”

“……啊?”

“出自1939年5月26日的《被敌人反对是好事而不是坏事》,原话是:如若不被敌人反对,那就不好了,那一定是同敌人同流合污了。如若被敌人反对,那就好了,那就证明我们同敌人划清界线了。”

 

安赫尔久久不能言语,卡尔拍拍他的肩膀,温声安慰:“没事儿,这句话流传还挺广的,问题不大,下次注意就行。”

安赫尔捂着脸,瓮声瓮气地道:“我之前怎么没发现……”

“什么?”

安赫尔大喊:“大家都那么有毛病!”

“呃,比如?”

“我本来以为阵营里有暴躁自我玻璃心、唱唱反调爱好者、划水摸鱼惯犯、跳反内鬼已经够糟糕了,结果你……”安赫尔停口,反复深呼吸。

“我怎么了?”

“……你挺正常的,继续保持,加油!——呃,不对!”

“什么?”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那么熟练啊?”

卡尔举起笔记本:“这个?”

“对!”

“都怪王!他见缝插针地塞过来那么多材料,我不得提高审校效率吗?”

 

两人相顾无言。卡尔缓缓道:“非要说的话,其实……你来得太迟了。早个十年,大家都正常得多。”

安赫尔狐疑:“真的吗,我怎么听说那会儿也在骂人,只不过骂的是南斯拉夫。”

“……比现在强。”

“那会儿王正常吗?”

“大体正常,除了特别喜欢秀恩爱——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在自己的铣砝里写了,”卡尔换上字正腔圆的播音腔,“我国同伟大的苏维埃联盟、同各人民gov已经建立了牢不可破的友谊。嗯,我是那个并不伟大的‘各人民gov’。”

安赫尔为这“全世界都是其他,只有对象配拥有姓名”的作风倒抽一口凉气:“真是……雄辩地证明了,错误的恋爱是如此让人发疯。”

“内因才是决定性的,同样谈了个错误的恋爱,伊廖沙怎么就没发疯呢?”

 

安赫尔把“真的没有吗?”咽回去,佯作对中国的铣砝很感兴趣:“现在是删了么?”

“没删。”

“……”

卡尔眼神飘远:“当初,王还带头痛骂瓦尔特同志……”

“他俩有仇?”

卡尔略加思索,严谨地概括:“就我所知,王单方面坑了约瑟普同志两次,建国时假装没看见南斯拉夫的贺电,1957年不通知他就直接在会场要求所有人签字。”

“……”

“然后就是1958年王挑头骂他,用词还格外尖锐刻薄,谁能想到……嘛,所以这次大家都提不起劲,要是回头中苏冰释前嫌,我们不就成了小丑?安赫尔同志,你也应付应付得了。”

想到眼下重新变成“同志”、端坐在会议厅里的约瑟普,安赫尔情不自禁地问:“那王成了小丑吗?”

“……他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安赫尔百思不得其解:“可我见过王啊,他和你说的……完全是两个人!”

“所以我说,十年前‘大体正常’,刚才那些是不太大体的部分。”

“……”

 

安赫尔拧着眉毛,问出自己埋藏心底已久的疑惑:“最后一个问题……好像刚刚已经说过了,不管了,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对北京喊话呢?”

“因为王把莫斯科电台的波段屏蔽了。”

“那我们开什么会啊?”

“这不是有罗马尼亚同志嘛!” 卡尔说得自然。

“……那,王会作何反应?”

“大概会冷笑吧,然后和他那几个忠诚的小伙伴,比如阿尔巴尼亚感慨说:‘同志们,和这群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搞得好愅命呢?’”

安赫尔遥望海对岸,感同身受地感慨:“对啊,怎么才能搞好愅命呢?”

明明对方只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卡尔却情不自禁地陷入沉思:对啊,怎么才能搞好愅命呢?天天对着海对岸做法,期待神罚或者终极经济危机降临吗?

德国人正自魂游天外,忽感左肩一沉,抬眸只见安赫尔笑容灿烂,对自己吹了声口哨:“乐观点乐观点,我们要往好里想,说不定对面更糟糕呢!”

“呃……”

“不说这些了,去酒吧吗,我给你调一杯‘自由古巴’[1]?这也是愅命的鸡尾酒呢!”

卡尔:“……”接受得好快!不愧是当初被美国打脸后,只用了一个晚上就决定投奔红色的奇人!

安赫尔又吹了声口哨:“对了,你说布拉金斯基同志,这会儿会在酒吧里吗?”

 

伊利亚没在酒吧里,事实上,他正在自家大使馆门口,和埃米尔、约瑟普上演狭路相逢。

约瑟普抢先开口:“你来干什么?”

“莫斯科急电。”伊利亚抖抖手上捏着的薄纸,“驻华大使馆的消息,说前几天,丧心病狂的中国人冲进英国代办处,打了一圈人还不满意,干脆放火烧了办公楼[2]。”

埃米尔:“……”

约瑟普问:“……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我的大使吓得瑟瑟发抖,问我该怎么办。”

埃米尔:“……”好虚伪。

约瑟普:“……”好做作。

“我告诉大使同志,挺住,锁好门,实在怕就多买点灭火器,吓得睡不着就去花园挖消防水渠。”

埃米尔:“……”你怎么和王耀的思维一样简单粗暴。

约瑟普:“……”你怎么和王耀的作风一样凶残蛮横。

伊利亚貌似悲痛地深叹:“看到耀变成这样,我心里……你们俩呢,也是来收电报的?”

埃米尔道:“是的,王耀同志,”他察觉伊利亚瞪着自己,逆反地提高了音量,“我是说,他本人给我打了电报……”

伊利亚打断了他:“刚发的?”

“……对。”

伊利亚自言自语道:“他知道我在古巴……哼,他果然知道!他压根没睡觉!……嘁。”他伸手,想从埃米尔手里拿走电报,却被约瑟普伸手拦开。

伊利亚微微眯眼:“不能看?”

“不能。”约瑟普答得果断,“上面写的是,刚抓出两个地下電枱,怀疑是苏联间谍。”

 

伊利亚眉角抽搐,而约瑟普却噗嗤笑了出来,朗声问埃米尔:“说起来,我们为什么非要在使馆区大街上聊天?”

埃米尔心领神会:“大约是为了把某些事广而告之?”

伊利亚:“……”

约瑟普抑扬顿挫地“哦”了一声:“反正大家都问心无愧。”

埃米尔接口:“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伊利亚想赞同卡尔的论点,做熊就该能屈能伸:“我刚刚忘了,请进来吧。”他伸手招呼工作人员,让他们去泡咖啡。

 

“所以,怎么回事?”

埃米尔反问:“你不知道怎么回事?”

伊利亚满脸无辜:“我什么都没做啊。”

约瑟普冷笑:“王控诉说,他破获了两个地下電枱,怀疑广播来自苏联基地……”

“他被害妄想,什么事算到我头上!”伊利亚大声鸣冤,“为什么不能是美国间谍干的?证据呢?”

埃米尔道:“他说这两个电台,虽然假装立场不同,但都只骂美国和日本,从不骂苏联。”

伊利亚理直气壮地反驳:“那就不能是训练有素的美国间谍?”

约瑟普道:“王说,这两个电台的播音员口音很像,应该就是一个人。”

伊利亚负隅顽抗:“那就是偶尔粗心的、训练有素的美国间谍。”

埃米尔道:“王耀同志进行了测向,说发射机在哈巴罗夫斯克附近。”

伊利亚困兽犹斗:“那可是开着间谍船的美国间谍,前年就有例子,美国人在日本海上……”

埃米尔给出最后一击:“虽然播音员用的是蹩脚的中文,但王耀同志说,这个声音他在莫斯科广播电台听到过。”

伊利亚:“……”

 

伊利亚无言可对、解甲投戈,只听埃米尔缓缓道:“他说,其实看广播内容就知道,‘【】’,除了你谁会那么说啊?”

伊利亚百口莫辩,将咖啡一饮而尽,破罐破摔道:“我早和他说过,把毛弄下去,我们就能和好,怎么,你有意见?”

埃米尔震惊:“……所以你?”

伊利亚悍然道:“xxxxxx,xxxxxx,xxxxxx,xx曲线复合!”

约瑟普好奇:“实际效果呢?”

“什么用都没有,我怀疑地下電枱太多了——光我知道的,美和台就起码各有三个!”

“……王耀同志让我劝告你,”埃米尔举起电报,飞速转动大脑,努力进行润色,“做事不要那么……毛躁,用心点,即使是造假也要用心造假,比如多培养点中文播音员,先收听北京电台三个月,仔细研究如何反串,少闹点【】的笑话。”

伊利亚闷声“嗯”了一声,十几秒后才反应过来:“那个不是我干的!”

埃米尔:“……”

约瑟普:“……”

 

约瑟普再也忍不住,锤着沙发爆笑了足足三分钟。伊利亚忍无可忍:“笑够了没?”

约瑟普没理他,对埃米尔道:“我决定原谅王。”

“……啊?”埃米尔不明所以。

“看在他让我那么高兴的份上,原谅他一件事……嗯,就原谅1950年他没问候我吧。”

“什么问候?”埃米尔努力回忆,“1950年……你们不还没建交吗?没问候不是很正常。”

约瑟普反问:“没建交这事儿,它本身正常吗?”

埃米尔:“……”

伊利亚:“……”

 

约瑟普慢慢喝了口咖啡:“就是那年一月嘛,王从北京给联合国打电报——是北京吧?”他看向伊利亚。

伊利亚幽幽地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份电报,但他一整个月都在莫斯科。”

“哦好,王在莫斯科假装从北京给联合国打电报,控诉台北,要求安理会开除他们[3]。当时安理会11个会员国,他问候了9个,连美英法这仨都没漏下,唯独跳过了台北和,”约瑟普冷笑着,指向自己,“我。”

伊利亚申辩:“他从来极端!”

约瑟普诘问:“不是你授意的?”

“我那会儿都没在安理会!”

对于自己经历的不公待遇,约瑟普向来记性很好:“胡说,你那会还在,是之后苏联提出决议草案,要求驱逐台北,结果投票无法通过,苏联代表才走人的。”

伊利亚勉强道:“……没错。”

 

埃米尔想起之后的发展:苏联为给新盟友争取安理会位置,宣布无限期退会,不久朝战爆发,美国借机在安理会通过决议,而苏联因缺席无法投出否决票。罗马尼亚人好奇道:“我一直想问,你是不是故意找个借口走人?”

伊利亚终于感到了由衷的委屈:“我没有!我是真心帮他争取的!”

约瑟普锐评:“就是,他哪有这脑子。”

伊利亚:“……”

埃米尔:“……”

“总之,”约瑟普高举咖啡杯,“我决定原谅王了,仅限这一件事。”

伊利亚恶狠狠地道:“他也不会放过你的大使馆的!”

“我现在去我的大使馆拿电报。”约瑟普笑得轻快,“我打赌,即使最终都要着火,也肯定是你的楼先被烧。”

 

约瑟普拉着埃米尔离开了。伊利亚气得在会客厅转了三圈,嗓门越来越大:

“无论怎么想,也该是他自己的楼先烧!他的驻苏大使馆就冒过黑烟!我还以为失火了,带着消防队赶过去,结果是在花园里响应号召炼钢!他这种人,什么离谱事做不出来啊!他都从哪学的炼钢?总不能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吧!”

实践雄辩地证明,隔空辱骂除了气到自己之外,什么作用都起不到。座钟敲响七下时,伊利亚痛下决心:去他的,不如去酒吧喝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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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来大家可能不信,但本文里南南喷真·幕后男主的戏份已经用完了,之后全是喷苏苏的戏份!

一刻也没有为喷北京份额的消失哀悼,立刻赶到现场的是——喷莫斯科份额!

虓

咱也不知道能不能发出来

咱也不知道能不能发出来

灰烬颅
“伊万….五千年太长,我对你来...

“伊万….五千年太长,我对你来说是超越生死的圣灵,还是弥留尘世的怨魂呢。”

“伊万….五千年太长,我对你来说是超越生死的圣灵,还是弥留尘世的怨魂呢。”

青萍之末

剑三·柳杨·千秋·61·长沟流月去无声·上

韩非池的婚礼在如今已算得十分圆满,毕竟烽火连年,通驿是常断的。除了杨逸飞还在长安回不来,其他人能回的都回了,杨青月与赵宫商给他做了傧相,周宋、越真宵跟着凑热闹。


催妆曲一奏,新郎领了众人沿着湖岸往新娘彩楼气昂昂地行去——不出意外地被阻在了门外,在楼下呐喊“新妇子催出来”。一群长歌门女弟子含笑拦门,皆是钟玲的女伴,在此充任娘家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要韩非池交出催妆诗。韩非池并非没有准备,昨夜通宵想了几首,逐一全拿了出来,被娘子们嘻嘻哈哈一阵传阅,转过头来仍说不好,要他现做。早春晨起,天气还冷,韩非池额上硬生生地出了一层热汗。


“霖雨兄。”赵宫商看热闹不嫌事大,报私仇不怕太晚,索性连“老韩...

韩非池的婚礼在如今已算得十分圆满,毕竟烽火连年,通驿是常断的。除了杨逸飞还在长安回不来,其他人能回的都回了,杨青月与赵宫商给他做了傧相,周宋、越真宵跟着凑热闹。


催妆曲一奏,新郎领了众人沿着湖岸往新娘彩楼气昂昂地行去——不出意外地被阻在了门外,在楼下呐喊“新妇子催出来”。一群长歌门女弟子含笑拦门,皆是钟玲的女伴,在此充任娘家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要韩非池交出催妆诗。韩非池并非没有准备,昨夜通宵想了几首,逐一全拿了出来,被娘子们嘻嘻哈哈一阵传阅,转过头来仍说不好,要他现做。早春晨起,天气还冷,韩非池额上硬生生地出了一层热汗。


“霖雨兄。”赵宫商看热闹不嫌事大,报私仇不怕太晚,索性连“老韩”都不叫了,幸灾乐祸地拍他肩膀,“这我可帮不了你,毕竟你知道我‘轻浮浪荡,脱不了纨绔习气’,作催妆诗是不大合适的。”


那是韩非池日常损过他的两句话,难为他记得这么清楚。韩非池这时候哪里还有斗嘴的余力,悄悄擦了擦汗,勉强又凑了一首。


“……天……天上孤雁来,池中双锦鲤。非为路途远,霜雪纷沓至。”


意既不通,韵也不搭,语无伦次,这下非但赵宫商拍手大笑连连跺脚,连拦门娘子们也撑不住端雅仪态,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韩非池平生未有如此口舌不堪大用之时,拭着汗继续搜索枯肠。杨青月在旁向赵宫商轻轻一望。他那眼睛黝黯如铁,不带一丝水光,虽是轻轻一眼,赵宫商还是微微一凛,收束起放肆形容。


“我是真没有诗才。”杨青月趁娘子们嘲弄新郎,低声对赵宫商笑道,“以后你自己不要作催妆诗的么?”


赵宫商讪讪一笑,轻轻咳了两声,眼睛略眨了两眨,伸手轻轻拉了拉韩非池的袖子:“……韩大哥,钟姊姊当初特意给你做的衣裳,我可是见过的,一针一线极尽精细,你好歹感念一下人家这份辛劳。”


韩非池还在斟字酌句的思绪里,听了他的话,《子夜四时歌》便不由得脱口而出:“明朝驿使发,一夜絮征袍。素手抽针冷,那堪把剪刀。裁缝寄远道,几日到临洮。”


娘子们哄然一笑,凤息颜更是嘲弄道:“师父的诗不作数,阿韩。你唤我一声大师姐,我倒可替你去阿狸跟前讨情,看她饶你还是不饶你?”


门楣上红线系的彩铃清脆响动,张持自房内出来,站在门前,无奈地温声笑道:“新娘亲口说,青莲师父的诗过关了。”又对韩非池微微一笑:“钟姐姐问,既然知晓针冷线涩,敢问韩郎,那衣裳可还在吗?”


到这时候,韩非池的伶牙俐齿已经统统不见了,满心唯有当年穿那衣裳时的温柔酸涩,只能喏喏应道:“就在榻前的箱子里,压着婚书庚帖。”


娘子们便清脆地笑起来,把预备好染了红的莲子、百合、芬芳馥郁的干合欢花、阿胶粒、干漆、嘉禾、九子蒲、朱苇,连同掺了棉絮的长命缕,纷纷抛到他头上,祝祷着两心如一,百年好合,簇拥他往新娘房里去。新妇已严妆相待,见他进来,含笑举起了障面的泥金团扇,只留给他一缕盈盈脉脉的眼波。再看韩非池,痴站在那里,连大家嘲笑都听不见了。


韩非池父母不在,吴瑾亲自带着众人操持,长歌门多年未有这般繁华热闹,车马盈门客来如云,或生意往来的交情,或江湖上的好友,熙熙攘攘,十分盛大。北方战事惨烈,江南却一直未受波及,平素与长歌门有生意往来的盐商茶贾手中颇有余资,追逐当年石、王之风,衣饰居所极尽豪奢,一掷千金毫不在意。按照吴瑾的吩咐,青庐内外铺设了十丈方阔的锦花褥,烈阳中宝光四射,烛下暗晕流转,往来迎送接待的弟子们皆衣饰鲜明,一反素日风气。长歌门在千岛湖以渔织为主,春缫新丝,夏纺苎麻,吴瑾多年来带着织娘们不断改良织法,所出的丝帛织品独树一帜,极受青睐,是长歌门最著名的出产。来客果然交口称赞,又纷纷询问衣料织锦的出处,因日前轮钱贬价,遂以金银粮食为币,当时就买了许多去。

杨氏以盐、茶起家,传到杨尹安与杨逸飞两代,在江浙淮一带商界民间有执牛耳之势,受人推崇,威望极高,并不是因为产业与财力。长歌门各处粮仓每至夏末必以略高价收入新米,春初必以略低价粜出陈米,仅此一项,便搭上了自家盐业三成以上的收入,活人无数。蚕桑丝麻是江南一贯的营生,还淳本地盛产铁矿,自霸刀与藏剑传过来的冶铁术,炼得了好铁,多半拿去打制犁铧。长歌门弟子各处都有开建书院,连女子想学针黹刺绣,也有专门的地方去。往来之间,四季无闲,百里平湖,楚尾吴头,时时听得到歌声,这才把门内诗人墨客的佳作到处唱遍。也正为年年流动更换,门内仓储的粮米并不多,是以吴瑾有此丝帛易米之策。夫妻两个料理诸项事务历来都会带着儿子,这些年逐渐都移交给杨逸飞。杨青月持身极严正,偶尔提醒他一句,此外绝不插手,于事务本身却绝不陌生。吴瑾立在廊下,借着檐上的彩灯看罢来信,沉吟抬眼,向筵席间人丛中的长子望了一刻。


为了给韩非池做傧相,杨青月衣饰也同其他人一般,这一天的精神都在帮衬新人,多少目光投诸己身,他是毫无知觉。长歌门素来的青衣白裳,在他身上殊似披了满身烟水与云霭,诗经与楚辞里的蒹葭与杜若,青竹与白茝,所有在诗与歌谣里传唱的那些如风如水的风流意象,一下子全都活了过来。这孩子两三岁的时候,坐在他父亲怀里,童声稚嫩,一句一句地读李白的诗,读“青天有月来几时”,读“长太息以掩涕兮”,读“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一句一句地读下去,不知疲倦地读下去,一直读到“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那么小,可是他已经有了喜欢的词句,学着父亲的样子,反复吟哦着,读到她停下针线走过来,父子两个一起抬头看着她,她便弯下腰去,把自己的脸颊轻轻贴在丈夫怀里儿子的脸颊上。有时杨尹安与张九龄等好友谈论诗文,杨青月也绕来绕去地听着,听懂了他便笑,引得谈话的父执辈停下谈锋跟着笑起来,问他在笑些什么,听他手舞足蹈地说起孩子气小小的感悟。长安老宅里那棵玉兰树长得很高,一片一片花瓣仿佛白鸟收束起乘风的翼翅,打着旋悠然而下,无声地栖停在父子两个一模一样的发顶上。


后来那棵树被烧焦了半边躯干。


草木有本心,不必受刀削斧凿,捶揉蒸曝,依然可以纷纷开且落,以一无所有保全天然。这些年的挣扎困顿,谁知道杨青月的天然本来是求大道以弭兵,水击三千里,逍遥而图南。


吴瑾无声地闭了闭眼睛,在这瞬间放任柔和温暖的酸楚流遍全身。随后她睁开眼,示意席间往来照应的门人把长子唤出来。

  

  

  

 ==== 

  所以啥叫稀碎的时间啊,就是完全静不下来,闲不下来去正经写东西,时间完全是碎片化的。长大后我每天都会看看我当年写的大纲,方知年少不过只是年少……

  请给我点力量吧妹子们……


Deer_White栢鹿

“正如你知道我爱你,自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天起。”


2023的年刊图解禁啦~

这次年刊的主题是conflict,刚好在探究插画的叙事性,就产生了把静态插画和漫画分镜格结合起来、把ggad的始与终和每一次重要的冲突与转折画进同一张画面里的想法。

灵感的一部分源于通信集。在最后一对圆框里,老格抖着手,写下“回答我阿不思别把我留在这儿”“别把我抛在这里”……而与之对应的圆框里,已经不会再出现那个人。

画面下端:

“信件退回。收信人,阿不思·珀西瓦尔·伍尔弗里克·布赖恩·邓布利多,已故。”

留下黑夜,锁链,冷色的月光,一个疯掉的老人。

“正如你知道我爱你,自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天起。”


2023的年刊图解禁啦~

这次年刊的主题是conflict,刚好在探究插画的叙事性,就产生了把静态插画和漫画分镜格结合起来、把ggad的始与终和每一次重要的冲突与转折画进同一张画面里的想法。

灵感的一部分源于通信集。在最后一对圆框里,老格抖着手,写下“回答我阿不思别把我留在这儿”“别把我抛在这里”……而与之对应的圆框里,已经不会再出现那个人。

画面下端:

“信件退回。收信人,阿不思·珀西瓦尔·伍尔弗里克·布赖恩·邓布利多,已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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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一个坑
说是太阳,感觉又可以称之为白月...

说是太阳,感觉又可以称之为白月光

复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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盆盆盆
已经是第六年春节给老头画画啦!...

已经是第六年春节给老头画画啦!!今年也画了贺图!!

  祝大家龙年大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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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赐于苦
小乌鸦找爸爸。 #是研究员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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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菜小黄鱼

  画了赎罪羔羊 里的露和王耀的人设图酱!

  大家应该知晓我的司马昭之心了,所以请大家都打开合集看我写的文好吗!(打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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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萍之末

剑三·柳杨·千秋·60·垂杨紫陌洛城东

1. 有云:真按历史的话,blablabla。这话非常有道理。凭什么策划可以乱搞,我不能乱搞。策划你好,策划再见。

2. 极度放飞。不许打我。

3. 唐代的勋官确实是散官。从四品武勋确实是轻车都尉,我只是单纯喜欢这个官名和这个圆领袍的颜色而已。武周时期武勋官就已经不值钱了,小兵都能当正一品上柱国。我一度想扯淡送给杨青月一个“银青光禄大夫”,最后还是算了。

4. 本章又名:柳惊涛的“年少终究只是年少”。

5. 安东都护府:今辽宁省+吉林省的一部分。平州:今天津市一带。

6. 我夏天带学生去研学,在太原的晚上搞联欢,前面有知识问...

1. 有云:真按历史的话,blablabla。这话非常有道理。凭什么策划可以乱搞,我不能乱搞。策划你好,策划再见。

2. 极度放飞。不许打我。

3. 唐代的勋官确实是散官。从四品武勋确实是轻车都尉,我只是单纯喜欢这个官名和这个圆领袍的颜色而已。武周时期武勋官就已经不值钱了,小兵都能当正一品上柱国。我一度想扯淡送给杨青月一个“银青光禄大夫”,最后还是算了。

4. 本章又名:柳惊涛的“年少终究只是年少”。

5. 安东都护府:今辽宁省+吉林省的一部分。平州:今天津市一带。

6. 我夏天带学生去研学,在太原的晚上搞联欢,前面有知识问答,真的有个崽用筷子头蘸醋写卷子,还得了奖。

7. 下拉请慎。

 

 

 

 

 

 

 

何方易返回中原,历来都报与陆危楼知道。这一次情势不同,他身上另领着一层要务,尽量收束之前散落中原的旧教弟子,又不能过于张扬。事情不算大,行动却要精细。柳静海眼巴巴地送来旧时衣饰,他也只挑了能穿的换下来,摆明了告诉自家小弟:“家里的事情你自己处置,我顾不上。”

 

话虽如此,毕竟长幼有序,还是做兄长的带着弟弟一路把医生送出去。柳静海被门内琐事绊住了,柳浮云停了停步,略定了定神,笑着叫了声“哥”,几步跳进门去。

 

人未到,声音先到。天光从他身后水一样奔涌而入,勾勒出一个嵯峨玉树似的剪影,侧脸的轮廓典雅嶙峋。在光与影里多少年岁月倏忽倒退回去,他依旧是那个与谁都能勾肩搭背,大说大笑的少年。柳惊涛正换下见客的外衣,回头看着自家二弟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不觉好笑,抬手随便捶了他一拳。

 

“说。”

 

“我和阿浩想出去走走。”柳浮云认真说。

 

柳惊涛笑了笑,没有戳穿他,只道:“外面等我一刻,和你们一起去。”

 

柳浮云要给他帮忙,帮了个越帮越忙,被柳惊涛轰出门去,在院里等。柳静海回来迎头看见,遂两个人一起在院里等,索性并不曾等多久。兄弟三个出了营地,走不出几步便是洛水,暮春天气晴和,正是东都一年一度最好的赏花时节,往年云蒸霞蔚,满城皆香。水边渡口人来人往,忙忙乱乱,柳浮云打算买点零嘴,直到北门外茶摊上也没买到,坐下了还在抱怨:“……刮地皮刮得真干净——比一群花子还不如。”

 

柳惊涛替两个弟弟涤荡茶盏,只是笑,不说话。柳静海指指一侧的货郎担,给二哥出主意:“那边有青梅,二哥。买些回去晚上给你煮酒?”

 

“没什么好酒,只能煮茶。”柳浮云意兴阑珊,可有可无地走过去,看着货郎一粒一粒把青梅捡进扁篓中,编篓用的嫩荆条的灰绿小叶与淡紫小花皆不曾捋去,还算有些野趣。柳浮云见上面还插着一只草叶编的蝈蝈,顺手拿来看了看。

 

“郎君家中若有小儿,带几只回去玩耍罢,五文钱三只。”货郎赔笑道,又从骆驼担子底下取出一只蜻蜓,用长草叶挑着,递了过来。

 

这时恰有一行马队,衣饰鲜明,骏马雄壮,自身畔驰过。柳浮云正一手接过青梅篓子,一边三心二意地看那只草梗编的蜻蜓,便失了手,蜻蜓翅膀原是颤巍巍能上下浮动的,马队从身后过,带起风来,恰好把蜻蜓悠悠直卷到马蹄下面。货郎家的小儿子正在担子旁边抓子儿玩耍,伸手就去够那只蜻蜓,骑手却似没看见一般,不控缰,不转向,径自放马直冲过来,眼看骏马的前蹄就要踏到那孩子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柳浮云与柳静海一左一右两条黛色人影已同时掠将过来。柳静海是俯身护住那孩子,自马蹄下斜带出来,骑手看也不看,挥手一鞭子抽下来,柳静海不能闪躲,就硬以后背接了这一下。柳浮云起了性子,左手扯过马缰绳,右手拉住了辔带,低叱一声“给我下来”,两手一齐发力,骏马硬生生止住了前奔之势,希律律一声长嘶,人立而起,又活活被他一把掼倒在了地上。骑手亦是长于马背,身手好俊,在骏马停步那一刻翻身斜跳下来,踉跄倒退了三四步才站稳。

 

那骑手看清拦路的两人,顺手又是啪的一鞭当面抽落,张口便骂:“乌嘎哈额修特米努扎门!”

【蒙语:不会看我们路吗】

【注:回鹘语后来逐渐演变成蒙语的一个分支,这里出现得不多,就用蒙语代替了。】

 

事出突然,那孩子被吓愣了,这时候才哭出声来。柳静海本来直起身要上前讲理,听到这一串回鹘语,不由得微微一怔。柳浮云一步把弟弟拦在身后,扬手一把抓住了那人抽过来的马鞭,一带一送就夺在了手里,鞭稍指着他鼻尖,骂道:“乌济格巨色波哀特拉拉波色木比阿依巴特鲁!”【蒙语:欺负小孩子算什么英雄】

 

那回鹘骑手未曾料到他也能听会说回鹘语,反而被他气势所夺,柳浮云将他的马鞭摔在地上,不再理会,回头去看自家弟弟。柳静海背上的衣裳都被撕出了一道口子,幸而不曾伤到,只留下一条淤青的鞭痕。临出门他硬要塞给长兄一条薄斗篷,柳惊涛一直揽在手里,这时也过来抖开了,给他披在肩上,掩住了背上衣衫的裂痕。出了这样的事,周围的人早就躲的躲,散的散,柳静海把手里的孩子交还给货郎,对两个哥哥摇摇头:“我没事。”

 

“当街纵马,行凶伤人,哪里来的匪类?”柳浮云着实不客气地骂道,转身见那些回鹘骑手都围了过来,不怒反笑,“怎么,还想打人吗?”

 

“能赤手止住我们的烈马,你是好汉子。”骑手中簇拥出一位回鹘装饰,腰佩弯刀的女郎,一双眼把柳浮云上下一望,“汉人里也有这样的人,很不错。”

 

“你们回鹘人,只会欺负女人孩子,很不行。”柳浮云冷笑。回鹘骑手们纷纷喝骂起来:“胡说!”“大胆!见了药罗葛公主,还不快点退下!”

 

药罗葛沁蓝摆摆手,浅色双瞳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唇边略带笑意:“奴隶与钱财,是你们的皇帝准许,我们才能带走。”

 

柳浮云倏然抬眼,长睫之下似霹雳一道闪电划破了暗沉云层。药罗葛沁蓝依旧上下打量他,突然笑道:“你不依也可以——我在那边设了一个擂台,你来赢了咱们的武士,我就把他们都放走。”

 

柳浮云立刻便回答了一个“好”字,回头看了眼长兄,柳惊涛在他肩上轻轻一按。药罗葛沁蓝微微冷笑,继续说:“要是你输了,连你也要当咱们的奴隶。”

 

柳浮云身边跟着的三两个明教与霸刀的小弟子立刻就跳将起来,张口欲骂,柳浮云手快,已经往每人口里都塞了一粒青梅,与她击掌为定:“一言为定,我这就来讨教。”

 

药罗葛沁蓝对左右扈从略一侧首,她身后几个护卫武士便左右列开,铁塔一般,向柳家兄弟们示意先行。柳浮云笑了一声:“怎么,这是怕我不敢去?我若说不想去,莫非还要绑了走?”

 

“那又怎样?”药罗葛沁蓝已上了马,自马背上看下来,“你害怕……”

 

她的“怕”字未出口,只听“砰砰”几声闷响,那几个回鹘武士向四面八方飞跌出去,随着公主话音落地,仰面朝天摔在了地上。柳浮云一面掸了掸袖子,一面满不在乎地笑道:“不必去什么擂台,我看这里就很好,还有什么武士,尽管来吧。”

 

这一下来得猝不及防,药罗葛沁蓝脸色都变了,四下环视,吐息了几次才说得出话来:“好,好,好得很。——既然这样,去把他们都叫来。”

 

最后一句是对随从说的,回鹘的战马去得快,回来也快,不过片时,就把擂台上的回鹘武士皆带来了此处。柳浮云也不行礼,亦不说话,见他们下了马围过来,只微微笑了一笑,悠然一步步走上前去,就见青光连闪,人影晃动,数下兵器相交之声,他手里一柄连鞘的长刀挑、戳、削、刺,顷刻间回鹘武士的武器纷纷落地,还有不服气想在背后出手的,柳浮云信步一个侧身,信手一戳,那人扑通跪在地上,再也挣扎不起来。眼看他已经走到药罗葛沁蓝的马前,仰面笑了一笑,说:“想让我做奴隶——你们也配——”

 

他扬起手来,赫然便是霸王掌法,一掌向那匹骏马的额头拍了下去。“铮嗡”一声震响,回鹘人与围观的汉人们却纷纷都喊了起来:“背后偷袭,算什么本事?”“以二打一,这算什么?”

 

柳浮云反应极快,他与长兄自小喂招拆招,默契极深,扬手就把柳惊涛掷过来的那把圆月弯刀接在了手里,回身撤步,恰好看见那柄投向他后心又被震飞的长剑落回到主人手里,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持着长剑缓缓走出来。

 

柳静海临行前,特意把惊澜从霸刀山庄带了出来。新亭侯因为失落在沈眠风手里,柳惊涛也就随身带了惊澜。这把刀是早年大伯父柳贯角所铸,当时山庄内恰好得了一块陨铁,铸成的长刀极锋锐,但失之轻薄,在光下几乎是透明的。方才柳浮云被人偷袭,情急之下掷出去的是李瑟留下的那把弯刀——阿小一路颠沛流离,吃尽苦头,却把这弯刀藏在树上的鸟窝里,地上田鼠掘出的洞里,想方设法而终于未曾失落,找回到了柳惊涛手中。柳惊涛向自家小弟望了一眼,柳静海会意点头,扬声道:“技不如人便背后偷袭,回鹘人都是这样的品格?”

 

回鹘人在洛阳城中纵横跋扈已有一段时日,此番大失脸面,药罗葛沁蓝气得浑身发抖,势必不能轻易了结。柳浮云见那老者呼吸极缓极深,胸腔几乎不见起伏,眼眸全无寻常老人的昏眊,精华内敛,便知这必是一代高手,姜桂之性老而弥辣。他历来是遇强则强的脾气,只怕自己与这般高手对敌,一时难下,心中惦记被缚去做奴隶的妇孺,不由得侧头又向长兄望了一眼。柳惊涛此时已站起身来,做了个手势,又轻轻拍了拍柳静海,对他也做了个手势,还是兄弟们少时进山围猎,遇到猎物的信号。柳浮云认出来,这意思便是“亚子留下,三儿往那边包抄过去”。柳惊涛见他会意,对他微微笑了笑,柳浮云看着一兄一弟悄无声息地带人往两处散开,长刀在手里打了个旋儿,静下心来。

 

回鹘人从一开始就不打算信守诺言,放走掳来的妇孺,分了两队,悄悄地将女子与幼儿分开带走,自以为做得隐蔽。柳静海担心长兄,让柳浮云带来的明教弟子们全跟着柳惊涛,自己带了一半山庄弟子,去追那些女子。小儿人数虽多,自被抓到起就不给饭吃,只给掺了迷药的水,多半昏昏沉沉地睡着,三四个孩子装在一只大驼筐里,挂在马背上,行走得很快。明教弟子擅于隐藏踪迹,早已在马队前面藏好了身形,大家不远不近地缀在周围,等回鹘人出了闹市,往回鹘营地去的旷野路段,柳惊涛一声令下,弟子们三人一小队,一人控马,一人制住回鹘马夫,一人架住回鹘武士,顷刻间就掌控了局面。回鹘人犹自在用回鹘语喝骂,柳惊涛听不懂也不耐烦听,只对弟子们说:“速战速决,让他们闭嘴。”

 

大家哄然一笑,利索地用刀柄打昏了回鹘人,纷纷去驼筐里查看小儿情形。马队里为首的那个回鹘武士突然跳起来,就近一刀刺在霸刀弟子身上,夺过马匹,翻身就逃,回鹘的马匹骁骏,转眼就奔将出去。他一边奔逃,一边又割断了一侧驼筐的束带,驼筐落地,把里面的孩子也摔了出来。众弟子有去救助孩子的,余下的纷纷上马,却追之不及。柳惊涛来不及掂量,飘然掠身出去,转折间在马匹之上几次借力,惊澜锋刃轻薄而极锋锐,破空时便是一道连绵的铮鸣,借着去势削掉了那人半个头颅,刀势紧跟着如一道从天而降的白虹,连马头也斩落下来,借着这一去之势,他恰把另一侧驼筐里探出头的孩子抱在手里,此时人马尸首方才一齐倒地。

 

“幸好只有你一个。”柳惊涛一只手里抱着孩子,落地时只能用另一只手支撑,顺势单膝跪下来才勉强卸了力。这孩子年纪不大,精神还算好,没有其他孩子那样萎靡,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柄木头削成的小剑,不过受了些惊吓,抿嘴看着他不吭声。柳惊涛笑了笑,摸摸他的头,不露痕迹地把右手伸到左肋下,起身时自己扶了自己一把。

 

“把马鞍卸下来,和这些一齐扔到河里,”他向地上的尸首看了一眼,对霸刀弟子们吩咐说,“马匹给郭令公送去。孩子们先带回咱们那里,到时候能送回家的便送回去,不凑巧的后面再想法子。”

 

唯有这一个孩子是醒着的,柳惊涛俯身问他:“小郎君可记得家在哪里?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看了他半晌,才回答:“我姓叶。阿爹阿娘说,名字不能随便告诉人的。”

 

柳惊涛倒觉得好笑,又摸摸他的头:“那好,我让人送小叶郎君回家去。”

 

他正要转身吩咐人,左手却被孩子抓住了。小孩子身量还矮,使劲仰头看他,没说话,身子微微打颤。

 

“怎么?”柳惊涛旋即明白过来,不由目光一软,还是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肩上,温和地安慰说,“别害怕,没事了。还是我送你回去。”

 

孩子渐渐缓过神,话说得多了。柳惊涛在路上替他买了杯热茶,特意让茶博士加了蜂蜜。孩子道了谢,捧着竹筒坐在他肩上,小口小口喝得很急,显然是又渴又饿。柳惊涛问他:“你是不是这一路没吃也没喝?”见孩子点头,又称赞他说:“真是个伶俐的小郎君。你阿爹阿娘一定急坏了。”

 

“伯伯,”孩子疑惑地问,“您怎么知道我家在这里面?”

 

柳惊涛看了看在风里飘扬的大纛,黧色底子缃色镶边,笑答:“你姓叶,又是苏杭的口音,大约是跟着家中大人来到洛阳的?”

 

“是,我跟……”孩子一句话没说完,突然喊了声“阿娘!”从营地里匆匆赶出来了一位娘子,两只眼睛还红肿着,一边笑着一边掉下泪来:“阿寻!你跑到哪里去了!……”

 

女眷不能正视,柳惊涛便把阿寻放下,侧身站在旁边,略听了一句,知道这准是孩子阿娘,正打算离开。那位娘子牵着阿寻的手,向他道谢时,原地怔了一怔,轻声问:“……阁下可是柳大庄主?”

 

柳惊涛应了一声“是”,抬眼看了一看,却完全不认得她,复又垂下目光:“恕我眼拙,夫人识得在下?”

 

“……阿寻,给柳家伯父磕头。”那位娘子不曾回答,却轻声对儿子说。柳惊涛最怕这一出,又惦记两个弟弟,连忙摸摸阿寻的发顶,转身就走。

 

柳浮云回来得早,身上没带多少伤,直言酣畅淋漓地打了一架,全身筋骨都活泛开了,不但没输,还小获胜场,无论霸刀还是明教,都不曾丢了人去。柳静海回来得很晚,兼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回来就把自己关进房里,晚饭都不曾吃。柳浮云甚担心,被柳惊涛拉走,劝了半天,好歹让他答应过两天再问。柳浮云暗自决定不要过两天,转天就去问,谁知翌日营地里来了客人。

 

洛阳守军一为了答谢柳家赠马,二来顺路送了个人情。李泌此前向天子谏言,欲整顿军务,逐渐恢复太宗朝贞观年间的府兵制,为天子所纳。柳惊涛一路自潼关至平原,多有策勋,赶上这一阵,授了一个从四品轻车都尉的散官。兄弟三个接了钧令,招待传令官,柳惊涛被催促着按制换了绛色圆领袍。衣裳还算合身,只是越发衬得人毫无血色,眉目也越显得清黑。柳浮云笑道:“哥,你不穿咱家衣裳,看着还有点奇怪。你们看我穿著胡服,也是这样感觉?”

 

“胡说。”柳惊涛和他一起送传令官离去,“你换层皮我能不认识?”

 

“我说阿兄这样很是精神,”柳静海也笑道,“二哥是这些年毫无长进。”

 

“胡说,”柳浮云这句胡说跟他哥如出一辙,“不要觉得我不肯打你,来跟我插旗!”

 

杨逸飞之于霸刀山庄上下,并不是外人,连通传都不用,一脚踏进来。他上一次来探望,柳惊涛还没清醒,不大能认出人,这次还是柳惊涛先看见他。杨逸飞还没说话,就被一把扶住,已觉得温煦一道眼光,上下向自己望了一遭。

 

柳惊涛一手抚了抚他的肩膀,说:“阿启瘦了。他们说你前次病了一场。”

 

杨逸飞眼睛便是一热,也只说:“那是前年的事情,早好利索了。我这几个月去了太原,大哥如今气色好多了。”

 

“杨叔父如今到哪里了?”柳惊涛问的是杨尹安,李白受永王之累流放夜郎,临行前病骨支离,杨尹安便亲自南下相送。杨逸飞回答:“郭令公上表天子,如今师父的赦令已下,算算时日,大约在白帝城。阿娘说阿爹一直有意重游巴蜀,这回恰好遂了心。倒是阿兄如今在门内撑持,走不开身。”

 

“我已给他去信了。”柳惊涛点头笑了笑,让他坐下,“没什么事,叫他安心。——中午想吃什么?好一些的得提前让他们准备。”

 

杨逸飞的确是刚回洛阳,安顿好长歌门事务就赶来的,衔着杯子想了想,答道:“想吃鱼,要糖醋的。”说罢赧然,又眼巴巴地问:“……不很麻烦吧?”

 

“黄河鲤鱼是现成的,不碍事。”柳静海从旁笑说,“告诉他们做甜口。”

 

这几句话刚刚说完,门外的弟子便来通传:“藏剑山庄大庄主,三庄主与四庄主到了。”

 

柳家兄弟皆是一愣。柳浮云和柳静海对视一眼,彼此都从眼中看到了“你为什么在这里”,“我为什么在这里”和“他为什么在这里”。若是只有叶炜和叶蒙到访,自然由柳浮云带着柳静海招待,此番叶英亲至,柳惊涛反而必得带头了。

 

迎到庭院里,劈面先至一柄重剑。叶蒙到底没忍住,兴高采烈地蹿将上来。

 

“柳大庄主!——你来了就这么走也未免太容易了些,简直不把我藏剑放在眼里,我今儿就让你知道厉害——”

 

柳惊涛侧身让过去,右手腕在他腕上斜斜一带,左手连鞘的长刀信手一按,呛啷一声把重剑按在了旁边的石桌上,叶蒙涨红了脸,用力往外抽时,剑身似焊在了桌上,纹丝不动。柳惊涛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撤了手,叶蒙没收住力气,噌地退了几步,这才听得见大哥与三哥都在喝他:“四郎!你放肆了!”

 

柳惊涛瞧着他笑道:“睽违多日,君非复吴下阿蒙矣。”

 

叶蒙呆了呆,连耳朵都红烧了起来,头上几乎要腾腾地冒出热气了。两家弟弟们随着长兄厮见完毕,叶炜又上前见了妻兄,随后按着叶蒙的后脖子,押着他同叶英一起躬身再拜。

 

“伯源,”叶英直起身,恳切道谢,“前日多谢你不念旧恶,找回舍侄又亲自相送。叶凡不敢来见你,我硬捆他来反而冒犯,此番必得代他谢过。”

 

柳惊涛不曾提起此事,两个弟弟都不知道,这时候兄弟三个未免皆有些大写的懵圈挂在脸上,最后还是柳惊涛先反应过来,笑着向门内礼让。

 

“子蘩兄言重了,我万不敢当。那是仲龙与叔平做的事情,我不过顺路送一送。何况——自家骨肉,说不上谢字。”

 

他略略停顿了片刻,戏谑道:“我不知道那是五郎家的小郎君,若提前知道,还真要犹豫一下。”

 

一语解颐,在场诸人不觉都笑了起来。叶炜笑谓杨逸飞说:“自远也在这里。”

 

杨逸飞方才跟着柳惊涛与他们见过了,笑道:“我刚来不久。”

 

“今天大约是吉日,多有贵客上门。”柳惊涛让柳浮云带着柳静海亲自给客人送茶去。

 

叶英接了茶盏微笑称谢。他一贯温声细语,这时也微笑说:“昨晚连藏剑这里都传遍了,说回鹘人输了擂,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门外传讯弟子又来通传:“丐帮尹副帮主到了。”

 

“他必定也是为了这件事而来。”叶炜笑道。

 

然而尹放同柳浮云是熟不拘礼,进门见了面,指着他笑道:“在家做得好大事!”

 

柳浮云一巴掌拍在他肩上,两个人勾肩搭背地进来:“你说的什么,我可听不懂。”

 

“我也早看他们不顺眼,”尹放先唤了“柳大哥”,同叶家兄弟抱拳行了个礼,依旧与柳浮云说,“就想腾出手来收拾他,你倒先做了。”

 

叶炜早就自动起身,笑着让出座位,看柳浮云把尹放按到椅子上:“这就是英雄所见略同。”

 

“没错,”尹放大笑,“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放尔。”

 

“他一来就有热闹了。”杨逸飞本来就不曾坐,和柳静海一起站在柳惊涛身边。尹放展眼见了他,便说:“你也在这里,那正好。本帮弟子传回来口讯,说狼牙军在安东都护府与平州一带造了许多大海船,我正想找你参详。”

 

“长歌的商队也有这个讯报。”杨逸飞认真回答,“张睢阳一番死守,狼牙毕竟不曾南下,必定是另外打算海路的主意。虽说北人不惯行船,还是提前防备为好。”

 

“我让师兄送信给七秀坊的娘子。”尹放即刻说。

 

叶炜与杨逸飞也都说给门内传信,叶炜更笑道:“长兄与四郎不久就回去杭州了,一路还可以警示沿海各地,提前戒备。”

 

他们这一群人,都是多年相识,少年子弟江湖老,本就聚散如萍,更兼战乱以来,四处奔波辗转,这就算聚得最全的一次。柳浮云把新泡的青梅酒拿出来待客,大家一番笑闹,等午饭呈上来,差不多已半真半假地带了几分醉。战时简陋,除了糖醋鲤鱼算是现成的时新菜色,其余不过是杂野菜的蒸饼与齑酱、咸肉。杨逸飞知道柳惊涛的伤情,见柳浮云和柳静海忙于待客,提起箸来刚打算替他布菜,柳惊涛用左手持箸,往蒸饼里夹了齑酱,放下箸拿起来就吃,看他发愣还嘱咐说:“阿启,没什么好吃的,你自己拣能吃的吃点。”

 

杨逸飞默不作声地点点头,又看了看他放在案上的那只右手。当日为了脱困,柳惊涛是自己捏碎了右手的掌骨,用布条死死缠了几圈。之后乏医无药,碎骨渐渐自行愈合,无法再接续,这只手如今只能抬起放下,别的动作一概不能再做了。柳惊涛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右手,抬起来轻轻搭了下他的肩。

 

“不疼,没事。”顿了一下又说,“别告诉阿问,回头我自己给他写信。……我猜他看了这次的信也能猜到。”

 

杨逸飞还是没说话,垂着头,从果碟拈了一颗盐焗银杏,送到他卷的蒸饼里。柳惊涛正要再安慰他,那边柳浮云在叫。

 

“哥,这里是你最长,快说点什么,大家好安席。”

 

“你们都喝半天了,还要安席?”柳惊涛嘲笑他。

 

“话虽如此,礼不可废。”柳浮云一本正经地讲礼,招得满座皆笑,柳惊涛也笑了:“既如此,你去拿纸来。”

 

柳浮云给他铺纸,柳惊涛向席间看了一眼,便左手用箸头蘸着醋碟,写道:“……且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大家都读过李白这篇《春夜宴从弟桃园序》,他写一句,跟着叫好一句,待他写完,都说写得有趣。唯有柳浮云又读了一遍,故意皱着鼻子说:“……好酸。”

 

“快点去吃饭。”尹放敲着几案笑他,“吃完了来和我比划比划,我看看你这老小子退步没有。”

 

“我怕你,输了可不许哭!”柳浮云正中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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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钟

  

2025 3 22 编辑:没授权过任何商家做周边,别问了,喜欢的自己拿去做一两份做什么都行,别给淘宝商家送钱也别自己拿大学生画的画去赚钱,十八线小画家伤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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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如果夏天尚末经提炼, 让...

那时候如果夏天尚末经提炼,

让它凝成香露锁在玻璃瓶里,

美和美的流泽将一起被截断,

美,和美的记忆都无人再提起,

但提炼过的花,纵和冬天抗衡,

只失掉颜色,却永远吐着清芬。


  

那时候如果夏天尚末经提炼,

让它凝成香露锁在玻璃瓶里,

美和美的流泽将一起被截断,

美,和美的记忆都无人再提起,

但提炼过的花,纵和冬天抗衡,

只失掉颜色,却永远吐着清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