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写诗的少年
(日)三岛由纪夫
陈德文译
写起诗来那么容易,一首接着一首,一下子就写成了。一本印有学习院校名的三十页的杂记本,很快就用完了。为什么能在一天里写出两三首诗来呢?少年感到很惊讶。少年生病躺了一星期,编成了一本《一周诗集》。他把笔记本封皮挖成一个椭圆形,露出第一页上Poésies [法语,诗歌] 这个词,下面则用英文标上12th.→18th .MAY 1940。
他的诗在学校高年级同学中受到好评。“全是谎言!”他......
(日)三岛由纪夫
陈德文译
写起诗来那么容易,一首接着一首,一下子就写成了。一本印有学习院校名的三十页的杂记本,很快就用完了。为什么能在一天里写出两三首诗来呢?少年感到很惊讶。少年生病躺了一星期,编成了一本《一周诗集》。他把笔记本封皮挖成一个椭圆形,露出第一页上Poésies [法语,诗歌] 这个词,下面则用英文标上12th.→18th .MAY 1940。
他的诗在学校高年级同学中受到好评。“全是谎言!”他想,“说我十五岁如何如何,大家只不过是在起哄罢了。”
但是,少年确信自己是个天才。因此,他对高年级同学狂妄地宣称:不要说什么“我认为……”,不论什么事都应该说“那是……”。
他因手淫过多患了贫血症。但他对自己的丑事并不放在心上。诗毕竟和生理上这种可厌的感觉不是一码事,诗也不同于其他一切事物。他在制造微妙的谎言。因为写诗,他学会了制造微妙谎言的方法。只要语言美就行。因此,他每天都认真读字典。
少年一旦精神恍惚,眼前总是出现一个比喻的世界。毛毛虫们使樱树叶子变成花边儿,投出的小石头,越过明丽的槲树,去探望大海。吊车一把抓起阴霾的海面上皱巴巴的被单儿,寻找下面的溺死者。金龟子接近的桃子化着淡妆,疾步如飞的人的周围,宛如佛像背后的火焰,空气乱流翻卷,缠绕不散。晚霞是凶兆,呈现着浓碘酒的颜色。冬季的森林向空中伸展着假肢。还有,暖炉旁的少女的裸体,看上去像火红的玫瑰,一旦靠近窗户,才发现那是一枝纸花,冷得起鸡皮疙瘩的肌肤,幻化成一片起毛的天鹅绒花瓣儿。
实际上,世界发生这种变化的时候,他感到无上的幸福。诗诞生的时候,自己必然处于这种无比幸福的状态,对此少年并不觉得奇怪。他头脑里清楚地知道,诗产生于悲叹和诅咒,产生于绝望和孤独。然而,他不知道是否有必要为此对自己更有兴趣,给自己提出一些问题。他虽然认为自己是天才,但奇怪的是,他对自己并不抱多大兴趣。外界一直使他迷醉。或者换一种更恰当的说法,就在他莫名幸福的瞬间,外界已经很顺利地呈现出他所希冀的局面。
诗这种东西,是为保证他一时的幸福而出现,还是诗产生之后他才会获得幸福呢?这一点还不十分清楚。他只是感到,这种幸福可以换来久已希望得到的东西,它和跟父母一起旅行那种幸福全然不同,不是人人都有的幸福,而是只有他才知道的幸福。
无论是对外界,还是对自己,少年都不喜欢久久加以注视。引起注意的一切对象,如果不快速转变,他立即就感到厌倦而停止观看。例如,一簇簇绿叶的光辉,那亮晶晶的白色的部分发生变化,在五月的正午,看上去就像夜间樱花一样。他对那些确定不移、很少变幻、缺乏情趣的物象,以“不可成为诗”而淡然处之。
考试的题目皆不出意料之外,迅速做完,懒得再看一遍,匆匆交卷,全班第一个走出教室。这时,他从校门前边穿过上午空无一人的操场,看到国旗升降台旗杆顶端的圆珠发出耀眼的金光。于是,他心中立即涌起莫名的幸福。没有升旗,今天不是节日。然而,今天是他心灵的节日,那珠子的光辉是在为自己祝福吧。少年的心轻快地脱离了肉体,开始考虑诗了。这瞬间的恍惚感,充实的孤独,不比寻常的轻松,无孔不入的鲜明的酩酊,外界和内面的亲和……
这种状态没有自行到来的时候,他试图利用身边之物,硬要唤起同样的酩酊。例如,他透过虎斑玳瑁香烟盒,窥视屋内情景。他用力晃动母亲的液体粉底瓶子,看见粉末在一阵剧烈的翻动之后,将清水留在上层而徐徐沉落下去的情景。
他一无感觉地使用着“祈祷”、“诅咒”和“侮蔑”等词语。
少年参加了文艺部。一个委员把钥匙借给他,他高兴时可以随时到屋内独自埋头研读喜欢的辞书之类。他爱看《世界文学大辞典》浪漫派诗人这一项,这些诗人的肖像绝不长毛扎扎的胡须,他们既年轻又漂亮。
他对诗人的短命很感兴趣。诗人不能不早死。即便早夭,十五岁的他时间还长着呢。少年从这种数学的安心感出发,以幸福的心情考虑夭折。
他很喜欢王尔德的短诗《济慈墓》:“他的一生,被剥夺了生命、爱情和青春,这里是殉教者青春的卧床。”……这里是殉教者青春的卧床。现实中不幸的灾祸,恩宠般地袭击了这些诗人。这令人惊讶的事确实存在。他相信预定的调和,诗人传记中的预定的调和。相信这一点,相信自己的天才,这两者对于他来说完全相同。
对于自己的长篇悼词,对于死后的名誉,他考虑起来十分愉快。但是,一想到自己的遗骸,就有点难为情。他热烈地想着:“像焰火那样活着,一瞬间绚烂地照亮整个夜空,又转眼消失尽净。”他想来想去,除此之外,再也想不到别的生存方法了。他讨厌自杀。也许,预定的调和将会体面地将他杀死吧。
诗,开始具有一种倾向,它使少年变成精神的懒汉。更具精神性的勤勉,就更会热心地考虑自杀。
举行朝礼的时候,学监叫到他的名字,命他到学监室去一趟。被叫到那里,意味着比被叫到教员室将受到更严重的处罚。“抓到把柄了!”同学们吓唬他。他面色苍白,两手不住颤抖。
学监用铁筷子挑起火钵里的死灰,一边写着字,一边等着少年。他走了进去,听到一声亲切的招呼:“坐下吧。”他没有挨一声骂。学监读了他登在《校友会》杂志上的诗,特地就诗和家庭,询问了一番。最后说道:
“席勒 [德国剧作家、诗人席勒(Schiller,1759—1805),“希尔莱尔”是其以前的日语读法] 和歌德,是两种典型。你知道席勒吗?”
“是希尔莱尔吗?”
“是的,你不要成为席勒,应该成为歌德。”
少年走出学监室回到教室的路上,满脸带着不高兴的神色,拖着脚步。歌德和席勒,他都没有读过,但见过肖像。“我讨厌歌德,那是个老头子。席勒很年轻,我喜欢席勒。”
比他高五年的前辈、文艺部主任R,对他很照顾。他也很喜欢R。为什么呢?因为R很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是个不得志的天才,他没有考虑年龄之差,同样认为这少年也是天才。天才和天才应当成为朋友。
R是侯爵家的嫡子。他以利勒·亚当 [Philippe Auguste de Villiers de L’Isle-Adam(1838—1889),法国象征派作家。作品有《残酷故事》和《未来的夏娃》等] 为榜样,以出身于公卿之门而自豪,对于古代贵族文艺传统的耽美的爱恋之情,也被他写进作品。R还将诗和小品集在一起,自费出版过一本小册子,令少年甚为嫉妒。
两个人每天都互致长信,写信成了他们每天必不可少的乐事。少年这里几乎每天早晨都收到一封R发来的杏黄色的西式信件。信不管多么厚,重量都可想而知。这种体积大而分量轻的信,给人一种装满轻松感情的感觉,使得少年高兴非常。两人在信的末尾,都各自附上好多近作和当天写的诗作。实在来不及的时候,就捎带一些过去写的旧诗。
信的内容无所不包,从对前封信上的诗的评价开始,直到没完没了的闲扯,听过的音乐,家人的日常琐事,对于美少女的印象,读书心得,从一个单词到一首诗的世界所获得的创作经验,以及昨夜里的梦等等,都一一详加叙述。对于这种习惯,一个二十岁的青年和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一点都不感到厌倦。
但是,少年发现,R的信中有着自己信里决然没有的、通达世故的些许忧郁和不安的阴影。对于现实的危惧,对于即将面临的人事的惶恐,都给R的信罩上一层凄清和苦寂。这位幸福的少年,感到这些同自己无缘的阴翳绝不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我是否会被某些丑恶之惊醒呢?少年既没有这样想过,也没有这种预感。例如,歌德最终就是被这些情感所袭击,久久忍耐着度过老年时代。这种事不会落在他的头上的。不论是美丽,还是丑恶,青春都和他相距遥远,自己心中发现的丑恶全都忘得无影无踪了。
迷乱艺术和艺术家的幻想,使得世间天真的少女注目于艺术家的这种幻想,他自己也被这种幻想深深吸引住了。他对自我存在的分析与研究没有兴趣,但他自己一直梦见自我。他自己属于那种使得那位少女的裸体幻化成假花的、变幻无穷的比喻的世界。少年顽固地认为,创造美好东西的人,不会丑恶。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命题,随之浮现于脑际,亦即美好的人有没有必要继续创造美好的东西。
有必要?听到这种回答,少年无疑会发笑的。为什么呢?因为他并非因必要而诞生。所有这些,即便被他全部拒绝,依然会使他从诗这方面动手在纸上写字。既然称为必要,就应该有某种缺乏的前提。但他没有,无论怎么考虑,都想不起来。首先,诗的源泉,他一概以“天才”这个方便的词一语道破;另一方面,又不相信自己尚未意识到的深深欠缺的东西,即使相信,他也不用“欠缺”这个词表示,他只喜欢称作天才。
话虽如此,但并不意味少年对自己的诗作完全缺乏批判的能力。例如,他认为受到高年级同学热烈推崇的四行诗之一,显得轻薄而令人羞愧。诗的大意是:如此透明的玻璃的切口,既然是蓝晶晶的,那么,你清亮的眼眸也会藏着许多的情爱。
他人的赞赏当然使少年感到喜悦,在沉溺其中的过程中,傲慢拯救了他。实际上,他对R的才能也并不十分赞赏。R在文艺部的前辈中,确实有显眼的才能,但是他的语言在少年的心目中,没有特别形成一种重量。少年的心里有个严冷的地方,假若R不用尽一切语言赞扬少年的诗才,他恐怕也不会承认R的才能吧。
他每每尝到宁静的无上的幸福,但他很清楚,自己缺乏一个少年应有的粗豪的感动。一种称为“附属战”的棒球比赛,学习院中等科和附属中学春秋各举行一次。学习院如果吃了败仗,比赛一结束,低年级的拉拉队就会围住痛哭的选手,大家抱在一起哭成一团。少年不哭,他一点也不感到悲伤。
“棒球比赛失败了,有什么值得伤心的呢?”他想,那种哭泣的面颜距离他的心很远。少年确实知道自己易感的东西,但这种易感,全都朝着和他人不同的方向。另一方面,他让人哭泣,他自己心里却毫无所动。
少年所写的诗中,渐渐增多了恋爱的素材。他没有恋爱过。然而诗只依托自然物的变幻而作成,这使他感到厌倦,兴趣随之转向歌颂时时刻刻内心的变化。歌颂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少年对此一点也不觉得惭愧。他一开始就有这种想法,确信所谓艺术就是这么一回事。他对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事,没有任何感叹。事实上,他看不到自己尚未经历的现实世界和他的内心世界之间存在的对立和紧张,因此也就没有必要强迫自己相信内心世界的优越;或者根据某种不合道理的信条,认为眼下这个世界自己尚未体验过的感情,一概都不存在。为什么呢?这是因为,对于他内心敏锐的感受性来说,这个世界一切感情的原形,即便有时仅仅是一种预感,也被他捕捉到手并反复体验,他认为,其余的体验都是由这些感情元素适当组合而存在。感情的元素是什么?他下了个独断的定义:“那就是语言。”
其实,语言真正的个性化用法,他还没有彻底掌握。但他也认识到,从辞书中寻找的众多语言,越具有普遍性就越含有多种多样的内容,这些语言本身就具有个性化的每个人不同的使用法。然而,他未必想到,这种各不相同的使用法,只有通过体验才能写出丰富多彩的文字。
我们内心世界和语言的最初碰撞,既是个性和普遍性的接触,也意味着受到普遍性磨炼的个性开始有所收获。这种难以表达的内在经验,在十五岁少年的心中得到了充分的积累。为什么呢?因为他碰见一个新词语时所感到的生疏,同时也使他内心体验到一种未知的感情,从而促使他表面上保持着同年龄不太相称的平静。一旦受到某种感情的侵袭,他就立即能从此种感情在心中引起的生疏感中找出适当的内容,思索可以表达此种意义的语言,利用这种语言为目前的感情简单命名,加以处理。这已成为他的一种习惯。因此,少年知道所有一切,包括“绝望”、“诅咒”、“恋爱的喜悦”、“失恋的忧伤”、“苦恼”和“屈辱”等等。
将这些命名为“想象力”,是很容易的,但是少年为这一命名犯了犹豫。既然称为想象力,那么必须学会一想到他人的痛苦自己也能深感其苦的所谓情感转移。少年的冷酷,使他绝不可能感受他人的痛苦,少年自己毫无所痛,他只会一味喃喃自语:“那是个痛苦的人儿!这个我很清楚。”
五月里一个晴朗的午后,上完课,少年到文艺室去,想找个人说说话再回家。他在路上遇到R。
“真巧,我正要找你谈谈呢。”
R说道。这幢临时搭建的木板房教室以前是校舍,用三合板隔开,作为各个社团的活动室。他们两个走进这座建筑之中,文艺部位于楼下一个黑暗的角落。体育部的房间里吵吵嚷嚷,传来欢笑声和唱校歌的声音。音乐部的房间里,响起悠远的钢琴声。
R将钥匙插进污秽的木板门的锁眼。锁开了,但那门必须用身子撞一下才能打开。
屋内没有一个人,尘埃散发着一种亲切的气味。走在前头的R拉开窗户上的插销,把沾满尘土的两手伸到窗外拍了拍,然后坐在一张破旧的椅子上。
双双落座后,少年立即开口说道:
“我昨夜做了个美丽的梦,打算今天回家之后给您写信呢(少年认为做美梦是诗人的特权,他很得意)……似乎是一座红土山丘,红土的颜色十分鲜艳,夕阳照射在红土上,颜色愈加艳红夺目。这时,右面出现一位拖着长条锁链的人,锁链的一端连着一只比人大出四五倍的孔雀。那只孔雀收束着双翅,慢慢被牵到他的眼前。这只孔雀浑身都是鲜艳的嫩绿,闪闪发光,漂亮极了。孔雀离我越来越远了,我凝神目送着它,直到看不见为止……这真是个奇怪的梦。我的五彩的梦,必然带着无比鲜明的颜色。根据弗洛伊德关于梦的定义,那只浑身艳绿的孔雀,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哦。”R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R一反寻常。平素他虽然脸色不好,但说话时声音里总含着宁静的热情,以一种始终不变的热烈的反应回答少年的疑问。然而,如今却看不到他往常的这种态度了。他显然很不情愿地听着少年的独白,不,他根本就没有听。
他的颇为考究的高高的制服领子周围,沾着一圈薄薄的油垢,暗淡的光线映在金色樱花领章上,闪闪发亮,使得他那比别人高大的鼻子更加突出地显露出来。特大号的鼻子固然挺秀、美丽,但整个鼻官却浮现着困惑的表情,在少年眼里,那正是苦恼的结晶。
桌面上摆着积满尘土的陈旧的校稿、圆规、笔芯断掉的红铅笔、校友会杂志的合订本以及写了一半的手稿等东西。少年喜欢这种文学性的杂乱。R像收拾东西一般,把手伸向那份陈旧的校稿。于是,他那洁白而纤细的手指立即沾上鼠灰色的尘埃。少年噗嗤笑了。但是,R没有笑,他咂了咂舌头,掸掸两手,说:
“我呀,今天有话跟你说。”
“什么事?”
“事实上,我……”——R稍稍迟疑了一下,接着一口气说了出来,“我很苦恼,我遇到一件很倒霉的事情。”
“你恋爱了?”
“嗯。”
接着,R谈起眼下的处境。他爱上一位年轻的有夫之妇,被父亲知道后给拆散了。
少年瞪大眼睛,直愣愣瞧着R的身姿。“这里有人正为恋爱苦恼,我这才看到恋爱就在眼前。”但是,这不是一道很好看的风景,说起来,只是近似不愉快的风景。R失去了往常的活力,表情颓丧,心中闷闷不乐,就像常见的那些丢失东西或没赶上电车的人的神色。
尽管如此,听到前辈对自己袒露了恋爱的心声,让少年的虚荣心痒痒的。他有点高兴,他还是想试图表现一番满心真切而悲悯的同情。但是,现实中正在恋爱的人的凡庸的姿影,使他有点无法忍受。
“真是不幸,不过,肯定能依此写出一首好诗来。”
少年的心里好容易浮现出安慰的话语。
“哪里还谈到什么写诗。”
R有气无力地应道。
“但是,往往在这个时候,诗可以给人以救助,不是吗?”
少年蓦然想起自己写诗时无上幸福的状态。他认为,借助那种无上幸福的力量,可以战胜任何不幸和烦恼。
“不能那样做,这个你还不懂。”
这句话刺伤了少年的自尊心。少年的心冷了,他企图报复。
“要是真正的诗人、天才,碰到这种时候,诗不正是获救的手段吗?”
“歌德写了维特,将自己从自杀中救出来。”R应道,“但是,歌德写这首诗时从内心里感到,诗不能拯救自己,除了自杀则无路可走。”
“假如是那样,歌德为何没有自杀呢?写诗和自杀如果是相同的话,他为何没有选择自杀?歌德没有自杀,到底因为他是胆小鬼,还是因为他是个天才呢?”
“因为是天才。”
“那么说……”
少年还想再追问下去,但他自己也弄不明白。歌德的利己主义最后将歌德从自杀中挽救出来,这一观念虽然还不明确,但却在心中朦胧地浮现出来。少年想利用这一观念为自己辩护,这个欲望十分强烈。“这个你还不懂。”R的一句话深深刺伤了少年的心。到了他这般年纪,一种年龄上的劣等感比任何感觉都更深切。虽然少年没有从嘴里说出,但他此时却产生了一个鄙视R最切当、最有力的理论。“这个人不是天才,因为他恋爱了。”
R的恋爱确实是真正的恋爱,但绝不是天才的恋爱。藤壶和源氏 [日本古典小说《源氏物语》的男女主人公] 之恋、佩里亚斯与梅丽桑德 [法国音乐家德彪西作曲的歌剧《佩里亚斯与梅丽桑德》的男女主人公] 之恋、特里斯坦和伊索尔德 [法国流传于十二世纪的宫廷悲恋故事] 之恋以及克莱芙夫人和内穆尔公爵 [法国女作家拉法耶特夫人(Madame de La Fayette,1634—1693)代表作《克莱芙王妃》的男女主人公] 之恋……他举出各种非道德的恋爱例证来掩饰自己的苦恼。
少年一边倾听,一边发现R的告白中没有任何一项未知的要素,他为此而感到惊讶。一切都被书写,一切都被预感,一切都被重复。被书写的恋爱要生动得多,被诗颂扬的恋爱要美丽得多。他对R为实现更大的梦想而走进现实很不理解。他不明白,R为什么会产生对凡庸的欲求。
R说着说着,心情显然轻松起来,于是便滔滔不绝地谈起自己的恋人如何美丽。她虽然是个绝色的美人,但在少年眼里浮现不出任何影像。R说,下回给他看照片,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出一个有效的结论。
“她夸奖我的额头很漂亮。”
少年看着R撩起的头发下面露出的额头,秀美的前额在户外微弱的光线反射下,皮肤表面带着淡淡的光亮,清晰地描画出两只看不见的大拳头合在一起的形状。
“好一个大锛儿头!”少年暗想,但他一点都不觉得漂亮,“我也是个大锛儿头,这和漂亮完全是两码事。”
——这时,少年似乎有所觉悟。恋爱也好,人生也好,他看到这类认识中必然混入的一些滑稽的夹杂物,舍此人类就无法在人生和恋爱中生活下去。认为自己的大锛儿头漂亮即此一例。
不过,少年也许将抱有相似的信念继续度过人生吧。动辄就会觉得“我也许活着”,这种思考里包含着可怖的因素。
“你在想什么?”
R像往常一样,亲切地问道。
少年咬着下嘴唇笑了。屋外稍稍暗了下来,可以听到棒球部训练的叫喊,以及撞到球棒上的球弹向天空的刹那间清脆而明快的响声。
“说不定有一天,我也不再写诗了。”少年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想。但是,他同意识到“自己不是诗人”还有一段距离。
郑渊洁:如何毁掉你的孩子?
要想毁掉自己的孩子,首先应该做的是摧毁孩子的自尊,将孩子贬到卑微的地位上,具体方法有这样几条:
1、让孩子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行,没人赏识他
例如学习不行,长相不行,交际不行,干家务不行,马虎,粗心,让家人为他受累……总之,他没有行的地方。
2、经常拿比他“行”的人刺激他
例如这种话要时常挂在嘴边:“看人家××,从不让父母操心!”这类话最具打击力和摧毁力,是毁孩子的王牌语录。
3、父母把自己塑造成为家庭牺牲者的形象
这样会使孩子产生罪恶感。而一个有罪恶感的人往往采用自暴自弃的方法度过一生。具体方法举例如下:经常告诉孩子,自从有...
要想毁掉自己的孩子,首先应该做的是摧毁孩子的自尊,将孩子贬到卑微的地位上,具体方法有这样几条:
1、让孩子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行,没人赏识他
例如学习不行,长相不行,交际不行,干家务不行,马虎,粗心,让家人为他受累……总之,他没有行的地方。
2、经常拿比他“行”的人刺激他
例如这种话要时常挂在嘴边:“看人家××,从不让父母操心!”这类话最具打击力和摧毁力,是毁孩子的王牌语录。
3、父母把自己塑造成为家庭牺牲者的形象
这样会使孩子产生罪恶感。而一个有罪恶感的人往往采用自暴自弃的方法度过一生。具体方法举例如下:经常告诉孩子,自从有了他,你连电影也没看过,你为他操碎了心,都累出病来了,最好再具体说出你身上的哪种病是由于他造成的,或者说,如果不是为了照顾他,自己早就在事业上有大发展了。
4、和孩子说话一定要命令式的口吻
口气决不能和蔼,切不可使用商量的口吻,一定要使音量达到70分贝以上,一定要使用命令式的口吻。如果还能配合一些挖苦讽刺的汉语词组,则效果更佳,如“你真蠢”“你混”“没见过你这么傻的”“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等等。
5、切不可给孩子自由
孩子的一切要由你来决定,切不可给他一点儿自由,他的行踪你要密切注视。如果有日记,一定要设法查看;他如果有信件,一定要审查。这样做能在他心里造成他不是人的感觉,造成他是一个受人操纵的木偶的感觉。一个怀疑自己不是人的人是绝不可能奋发上进的。
6、要学会迁怒的本事
单位上遇到不顺心的事,回来后要想方设法找理由给孩子泼狗血。无论什么事都归功于孩子的过错然后教训他,并制止他流眼泪。这样做可以有效地打击孩子的自尊心,增强孩子的自卑感,同样可以造成他不是人的感觉。
7、当众出孩子的丑
前6条都是在家庭里的“单练”。真正要彻底毁掉他,这第7条才是杀手锏。你一定要当着外人(或同学或亲友或邻居)损他,贬他,让他无地自容。从心理学角度讲,这样做能使一个人产生惧怕社会的心理,产生自惭形秽的念头。而一个惧怕社会和自惭形秽的人是很难立足於社会的。
您掌握了以上7条,就基本上可以毁掉自己的孩子了。当然,还得在实践中不断总结经验,做到运用自如,这样才能将你的孩子彻底毁掉,使他终身一事无成。
提升个人好感的小细节
1.
首次见面要记住别人的名字
2.
别争先恐后地去抢座位
3.
退门出去的时候不要立刻鬆手,要留意后面有没有人
4.
下雨天打伞与人擦肩时记得把伞举高
5.
递剪刀给别人时把刀尖朝向自己
6.
分手后不说前任坏话
7.
不要戴著耳机和别人说话
8.
合影的照片不要只P自己
9.
微信收送红包时先说谢谢再点开
10.
出去关门时要小声
11.
和别人同行时,若有人係鞋带请务必等他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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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门出去的时候不要立刻鬆手,要留意后面有没有人
4.
下雨天打伞与人擦肩时记得把伞举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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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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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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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关门时要小声
11.
和别人同行时,若有人係鞋带请务必等他
12.
把某人的联系方式给他人是要先获得某人的同意
【自翻/坂口安吾】反スタイルの記
反作风记
坂口安吾
底本:「坂口安吾全集 04」筑摩書房,1998年
初出:「東京新聞 第一五八二、一五八三号」1947年
原文:青空文库 坂口安吾「反スタイルの記」
-内容仅供参考,一切以实物为准
-免责声明:有不符合现代三观的话题和记述,有避免被屏蔽打的码,打码部分请参照原文。
(上)
菲洛本(*一种觉醒剂的牌子,滥用会导致幻觉等中毒症状,现已不合法)这种药的名字是六七年前,东京新闻的Y君告诉我的。那个时候,以Y君式的传授来说,这是一种解酒药,效果体现在社里的猛人们在宿醉时用它非常灵验。不过,当时已经差不多是没有酒了,在这个世上...
反作风记
坂口安吾
底本:「坂口安吾全集 04」筑摩書房,1998年
初出:「東京新聞 第一五八二、一五八三号」1947年
原文:青空文库 坂口安吾「反スタイルの記」
-内容仅供参考,一切以实物为准
-免责声明:有不符合现代三观的话题和记述,有避免被屏蔽打的码,打码部分请参照原文。
(上)
菲洛本(*一种觉醒剂的牌子,滥用会导致幻觉等中毒症状,现已不合法)这种药的名字是六七年前,东京新闻的Y君告诉我的。那个时候,以Y君式的传授来说,这是一种解酒药,效果体现在社里的猛人们在宿醉时用它非常灵验。不过,当时已经差不多是没有酒了,在这个世上连宿醉都变得不可能,所以我也就没有必要受菲洛本的照顾。
在这之后又过去一两年,我遇到在工作中使用菲洛本的两个男人。南川润和荒正人。南川就是菲洛本这还说得通,但荒正人和菲洛本的组合就有些奇妙。虽说用菲洛本看起来会使他颜面扫地,不过据说他享受着一种奇妙的文化生活,甚至是让太太,女佣人都用菲洛本来提高家庭的效率。
★
当时在战争中,我在既没有工作,也没有酒的状态下,很少受菲洛本的关照,但有时在宿醉时也会用,因为我要是宿醉就会变得狰狞凶恶。于是咕咚咕咚地吃下超出限定量的药,被正好在场的长畑医生劝告过。那时我被告知,这是一种与麻黄碱成分相似的药物。
那之后空袭来了,药店里不再有菲洛本的身影,我认为像是在本土成为战场的时候,菲洛本看起来是必需品。因为我的哥哥在军需会社,他说:“那种药的话公司里有,夜间工作时让员工吃的。”然后带来给我。菲洛本五粒和胃药混在一起服用。
我在街道变成火海的晚上,燃烧弹刚开始落下时吃了菲洛本。因为总是忍不住要睡觉,毕竟在战争中我实在是很困。或许是菲洛本的原因,我微妙地不觉得害怕了。我从屋顶下眺望头上的燃烧弹轰隆炸开,用一种奇怪的孤独感等待着周围渐渐迫近的火。
★
hope的编集记者新美这个人之前专攻心理学,战争中归于航空队,处理用菲洛本的心理反应。打算在特攻队中用菲洛本这种事情多少需要一些勇气,我也试验过,不过这位新美氏是菲洛本知识的专业人士,非常了不起,我花了两个小时听他关于菲洛本的讲话,但因为是非常专业的话题,尽管我十分感动,却忘得一干二净。记了笔记真是太好了。
那时,我了解到菲洛本原来是为了治疗吗啡中毒而发明的药。同时作为觉醒剂的功效也被发现。在治疗晕船上也很有用。总之,有效。要是吃了这个,十小时内绝不会睡着。但另一方面,心脏会砰砰地跳,还会出汗,手抖,有各种各样热闹的副作用。虽然是病态的,但是为了工作的确是有益的,自然就被滥用了。
(下)
织田作之助以前在滥用菲洛本。他每天注射菲洛本后开始着手工作,但每天用不怎么好。
我把工作日和游玩日分开对待,工作日只工作,游玩日只游玩,因为这种做法所以不是天天用菲洛本。更何况,用了菲洛本之后工作,虽说三、四天通宵不睡觉也没什么,不过一旦做完工作想睡觉时,却怎么也睡不着。为了睡着就需要喝酒,消除菲洛本的效果睡过去为止需要很多酒,起码要一瓶半或者是两瓶威士忌。我的稿费在威士忌中消失了,说来荒唐,总之我完全没有赚到钱。
★
织田每天都用菲洛本,所以挺糟糕的。每天菲洛本,工作,游玩,菲洛本,工作这样的顺序,没有区分很不健康。织田用菲洛本采用注射的方式,但我不喜欢注射。只有第一回还有点用。一注射完脑子立马就变得清醒,想着真是特别有用,但一个小时后就变得昏昏沉沉。又补第二针。不过就没那么有用了。
吞服的方式虽然没那么快见效,但效果是持续的,所以像我这样工作日只工作的做法,吞服是再好不过的。我无论是多少次用量过度,脸色变得苍白,发汗,行动变得抑郁,无论多少次感到厌烦,想着下次再也不想用菲洛本了,但为了使勉强的工作变轻松,却又不得不用。
★
写新潮社和改造社新年号的小说的时候相当糟糕。写哪边的小说都足足四天没有合眼。虽说如此,但即便是写完了,喝酒不喝到醉也还是睡不着。于是我想,嗯,嗯,嘛,死了也行。就这样出门去银座的Lupin喝威士忌。那天心脏跳得很厉害,我感觉我就快倒在路边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那天,听说织田昨天咯血了。石川淳喝得酩酊大醉,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织田咯血了所以我喜欢他。大家都喜欢咯血的家伙,如果死了的话就更加喜欢了。”如此发表了石川式的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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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石川淳,太宰治这样的菲洛本型的老师并不用菲洛本。像是荒正人,我这样的滥用菲洛本的,实在是太反作风了,我也想戒掉菲洛本,但最近是万事作风混乱的年代,前些日子在代代木的街头,我说:“在这条街上走的话,任凭谁都会被认为是○○○吧。”朋友云:“并非如此,○○○的大家都是好打扮的啊。特别是仪容外表都很不错。”于是说,像我这样穿褴褛的洋服,头发乱糟糟的,○○○也不会这么干。总之,服用菲洛本,作风混乱时期的交往就是这种情况。
【自翻/织田作之助】蚊帳
蚊帐
织田作之助
底本:「織田作之助全集 5」講談社
1970(昭和45)年6月28日第1刷
原文:青空文库 织田作之助「蚊帳」
-内容仅供参考,一切以实物为准
一
他的家在池塘的前面。蚊子很多。
新婚之夜,他和妻子两个人挂起蚊帐。他们相爱了很久。蚊帐中有萤火虫展翅而飞。在妻子雪白的身体之上,闪烁着微弱的青色光芒,轻快地飞舞。
明明瘦弱却怕热的妻子在他面前并不显害臊。妻子比他...
蚊帐
织田作之助
底本:「織田作之助全集 5」講談社
1970(昭和45)年6月28日第1刷
原文:青空文库 织田作之助「蚊帳」
-内容仅供参考,一切以实物为准
一
他的家在池塘的前面。蚊子很多。
新婚之夜,他和妻子两个人挂起蚊帐。他们相爱了很久。蚊帐中有萤火虫展翅而飞。在妻子雪白的身体之上,闪烁着微弱的青色光芒,轻快地飞舞。
明明瘦弱却怕热的妻子在他面前并不显害臊。妻子比他大一岁。比起来反倒是他因未经世故而感到难为情。
妻子借着从池塘来的风将汗水吹干后才入睡,但到天明浑身被虚汗湿透的日子变多了。是因为肺不好的缘故吧。
蚊帐中的妻子眼看着消瘦下去。她那骨瘦嶙峋的赤裸身体让人感到心痛。妻子已经用手拢紧浴衣的前襟,无论是多么闷热的夜,都将自己包裹在被子之中。因为三十八摄氏度的发热并不是轻易就会退烧的。
可是,就算是发着这样的烧,他的妻子也想被他拥抱住。似乎是因为生了病后更加爱他了吧。认定自己已是将死之人的妻子,如同落日想要燃尽最后一丝余晖般,在夜里打开灯,一边出神地盯着他睡着的面孔,一边伸手摩挲着他的头发。然后突然发狂般地将他拉进自己怀里。
他要是又想到妻子的命已经没多久了的话,就无法甩开那样的妻子。即使是隔着浴衣抱住她,妻子的身体也如火一般炽热,而且体重好像一下子减轻了。
“死了也好,死了也好。”
睡梦中持续叫喊着的妻子的声音,使他像是忘我般的心慌意乱,可那是多么痛苦的叫喊,以至于在他听来像是悔恨的回响。
他在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个男人这件事。
妻子似是引来的水般消瘦,在蚊帐中去世了。死前她说:“下次娶妻的时候,要娶一个健康的太太。”
“笨蛋,你死之后我会单身一辈子的,难道还会娶妻吗。”
他的眼泪落在妻子的胸口,如此说道。眼泪落下的一瞬间,他突然想,说不定我在说谎。
不过,妻子去世之后,他决定要遵守他对妻子的诺言。他想,对于已故之人来说,除了遵守约定之外,活着的那一方已经没有任何能做的事情了。
护士被一个上了年纪的女管家替代。将公司的工作带回家,在桌子前一直坐到半夜的他,在女管家已经睡了之后,自己动手挂蚊帐。孤零零地听池子里的食用蛙的叫声边挂蚊帐,他的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了。
也有不挂蚊帐,点蚊香睡的夜。那是不眠之夜。
看到那样的他,女管家劝他再婚:
“要是娶了新的太太的话,可以忘掉很多事哦。趁早忘记去世的太太的事情,反倒是为了佛祖啊。”
“老婆会让我痛苦万分生不如死的。”
在她去世后迎娶别人是对不住老婆,他辩解道。
二
话虽如此,妻子的一周年忌之后,他开始没出息地翻看从四处带来的女孩子的照片。其中有一个哪里长得与过世的妻子很像的姑娘。因为妻子是二十八岁去世的,所以在他脑海里,妻子的长相也一直是二十八岁时的样子。那个女孩二十一岁,一个二十一岁的女孩子长得像二十八岁的妻子,简直像是个笑话。
他与那个女孩见面了。但到底还是没有见面前好好打扮的决心。领带也歪斜着随便系了一下。在妻子的遗物镜子之前,没有映照出一点要去见面的表情。
那个女孩身形瘦削,睫毛很长。大概是这个部分和妻子相似吧。因为是双亲去世,给叔父家添麻烦的女孩,在身上似乎有种晦暗朦胧的气息。二十一岁的那个女孩和二十八岁的妻子长相相似,或许也有这个原因也说不准。脸色也不太好。因为遭了难什么东西也没有带。大概是觉得不可能永远呆在叔父家里,在二十一岁这样年轻的年纪里,她决定嫁给结过一次婚的他。而那种哀伤感正合他的喜好。
他娶了那个女孩。因为女方看起来好像很着急,所以没等到秋天,夏天举行了婚礼。那不是能找到新家的时代,于是女孩在办完仪式后就来到了他在池塘前的家。他们也不坐满员电车去新婚旅行。
蚊帐由女管家挂起来。在隔壁房间里拘谨地脱衣服的女孩,被他呼唤后,穿着浴衣跪坐在蚊帐的末端。
“要是不进来会被蚊子咬的。”
这么说着,他突然想起过世的妻子毫无保留地与他相爱的事。
“是。”
担惊受怕地进蚊帐的脸色很青,在角落里蜷成一团轻轻咳嗽着,在被他拉过来后突然爆发出剧烈的咳声,白色的床单上沾上了血。
他找来曾经妻子用的止血剂,在女孩的手腕上注射。虽然很瘦,但不愧是年轻女孩,拥有柔软的脂肪。针管扎进皮肤时,他觉得这个女孩仿佛已经成了自己过世的妻子。然而他却没有更进一步触碰她的冲动,就让家政妇把冷却的毛巾盖在女孩子的胸口上。
“对不起。”
女孩哭了。
“不必道歉。你的病我会给你治好的,无需闷闷不乐,尽管放轻松吧。”
他如此安慰道,猛然想起了妻子死前说的话。
“下次娶妻的时候,要娶一个健康的太太。”
他想要如此回答:
“如果要找一个和你相似的女孩,果然会和你有相同的病啊。”
他就像是曾经照顾过世的妻子那样,照顾新娶的妻子。不同的是,他并不想触碰新妻子的身体。就算是退了烧,他也只把新的妻子当作是自己的女儿放置在一旁。像是要为使过世的妻子折寿而赎罪一样,他克制着自己。
新妻子也当这是理所应当的事一样,不会寻求他的爱抚。不过,在他给她注射时,她的眼里突然燃起了什么。
他想,只有注射将两个人的躯体连结在一起。
某个夜晚,他在街上被夜之女暗中示意了。他就这么受了诱惑,在旅馆里住下。女人还很年轻。不断地咳嗽着。那咳嗽声音很耳熟。比起过世的妻子,他想起了他的新妻子。
“你肺不好吧。”
如此问道后,女人突然看向他的脸,随即便点了头:
“不行吗。做这种买卖,肺会变得越来越差的哟。”
“所以说,如果不做这种活计,连买药的钱都存不下来啊。我可是受灾难影响的人呢。”
他被这话惊到了。
女人的手很热。他和那个女人背贴背睡,但女人的体温灼烧着他的背部。
他突然想起过世的妻子。没有再想新的妻子的事。
光是用背部感受女人的体温,心里就得到满足。他不想再进一步地触碰女人的身体,粗暴的男人的血一时间从他身上退去了。
但是,如果那个旅馆的房间里挂着蚊帐的话,说不定自己就危险了,他想。
方子与末起
分享一篇百合文,其实是推理小说,但也的确是百合文(。
老实讲,我看完了也不敢确定谁是凶手,而且个人觉得这个翻译也有点奇怪......总之想发出来给大家感受一下,纯手打,可能有错别字(喂。
方子与末起
作者: [日]小栗虫太郎
译者: 笨蜗牛
一 遭断发的少女
(方子的信)...
分享一篇百合文,其实是推理小说,但也的确是百合文(。
老实讲,我看完了也不敢确定谁是凶手,而且个人觉得这个翻译也有点奇怪......总之想发出来给大家感受一下,纯手打,可能有错别字(喂。
方子与末起
作者: [日]小栗虫太郎
译者: 笨蜗牛
一 遭断发的少女
(方子的信)
末起妹妹,感谢来信。
姐姐虽然过了两年有余的孤独生活,但确实没有因为末起妹妹的缘故而倍感寂寞。
你在信中说要去那里对否?如此说来,末起妹妹每日都会前往学校后院,去看那刻于杨梅树的树洞中的那个罢。
当时与你在疗养所后面的树林中一道散步,那里的白桦树的树干,我也是一直凝神注视着,生怕遗漏掉一些。
其中一个是我四年级、你二年级时候留下的,而另一个,便是此后一年的事情了。两个都刻着你与我的名字的头个字母。
我们相亲相爱,不愿分离,深深思念着彼此……
然而今日见到末起妹妹的信函,得知刻着我名字的树的切口处流出树液,而那树液竟如泪水一般流向你的那边。
于是你便担忧我遇上不幸之事,抑或是因为自己的过错而让我伤心。简直是在含泪道歉了,然而这却令我深感悲伤。
不过没有关系。
有末起妹妹关爱,我又能有何变故呢?最近热疗的效果也相当好,情形乐观。只是一时间颇为消瘦,末起妹妹倘若抱起我的话,怕会感觉如同羽毛一般轻吧。
但不要紧的,你莫要担心我。
我果真寂寞起来,怕是要活不下去吧,然而我每日都在想,末起妹妹会来看我的,我又岂能死去呢?在白天,我强令自己不去想,忍着睡意,但在夜间,我便选那月光明亮之时,翻山越岭前往妹妹身边,悄悄的看着你睡梦中的容颜。而且我明白你也是一样的。
这是为何?究竟为何两人会如此相爱?
若要问起来,便像被人问及太阳为何会发光,孩子为何会出生一样,无从回答了吧。我亦只能说仅仅是因为爱便去爱了。我们相识是在女子学校的时候,那时我四年级,你是二年级,一年之后,我来到疗养所,而你也和我一道生病了。
对了,我这儿有封末起妹妹以前寄给我的信,内容很是伤感。
上面写道:神明给了姐姐疾病的痛苦,但又告诉我要和姐姐患难与共,所以神将姐姐赐给了我。姐姐的病说起来也就是我的病啊。神明一定是为了让我们一道承受这苦痛,走完这人生之途,所以来考验我的吧。
但是我不愿再让你受苦了。以为如此一来,对如今的你而言便是双重的负担了。
你所担心的事,并非那样易于理解。你的继父,你那全身瘫痪不能说话有些吓人的外婆,还有四五年前遇害的母亲——正因为我非常清楚,所以愈发担心了。
而且,你所说的睡梦中头发被剪掉的事,不是和你母亲遇害前发生的事情如出一辙吗?
末起,听我说,你要坚强些……在这种时刻你一定要坚强。我明白你身在那样的家庭是何种的处境……思及此处,不由得深深恨起这相隔的距离来了……不过要说起来,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所以即使相隔千里,也不是问题吧。
妹妹,盼详复。
姐姐的咳嗽和发烧一天天严重起来,你一定要尽快啊!
你的方子
相良末起的母亲是四年前左右遇害的。
大光斋是一家位于石町的大铺子,而末起的母亲绪结便是大光斋的人体模型师的独生女,可算得上是一位大美人。结绪肤色白皙,瘦瘦的鹅蛋脸,身上散发着一种即便身为人母也依旧天真无邪的气质。
然而末起的生父,也就是相良家的第一任养子,不久却死去了。第二任,也就是现在的谦吉,为人野心勃勃,他关掉了相传多年的老店,开办了一家经营玻璃纸的公司。
或许是谦吉有洞察时事的眼光吧,他的这种不拘泥于老字号或者传统之类的行为,比起和众多竞争者一起挤着制作人体模型,对大光斋来说更算是一种圆满的结局了。
末起在郊外的邸町长大,后来被送到教会学校学习,这与她那出身平民的母亲和外婆是不大相称的。然而,就在那年入夏时分,可怕的惨剧降临到了这个家庭中。
事出突然,而且毫无预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被更加意料之外的人杀害了。
在那之前,这个家庭并没有起过什么风波……因为末起的母亲染上结核病,谦吉便经常在外过夜,仅此而已,不过如此种种,相良家绝非一个欢乐的家庭。但是,这并不能算是杀人的原因。
除此之外,若要深究起来,谦吉也是心存不满的……大抵世上的入赘女婿都有这种情况,那就是时常有电话打来找绪结,而非谦吉。
事情正好发生在四年前,那是一个五月末下着雨的阴郁的早晨,绪结死在了用来养病的那间西式房间里。她心脏被刺中,表情安详,只微微吐了一点血,如同睡着了一样。在她身边,外婆真希(日语与外孙女末起的名字同音)手中握着一个面具,全身溅满鲜血,呆若木鸡。
然而此后外婆便未曾恢复意识。也许是因为从一时冲动中清醒过来后看到女儿的尸体,内心受到刺激,以致从那以后,便手足瘫痪,口不能言了,人也成了一具仅存视觉和听觉的活死尸。
那间房间,是真希吩咐改成病房的,为了不让心爱的绪结病情恶化,她还在门上加了锁,不让谦吉进屋。事发当夜,钥匙就插在锁孔上,当然用另配的钥匙也是无法打开的。而且,朝向院子的窗户被紧紧关住,窗下潮湿的土地上也并未发现足迹。
如此一来,所有的证据都直指真希,但真希守寡多年将独女抚养成人,其杀人动机实在无法判断。据女佣的证言称,事发前夜两人有过争执。绪结的身体并非那么差,所以离开谦吉,长夜漫漫未免时有寂寞之感,故而时常因为琐事顶撞母亲,在那夜,女佣听到了真希的训斥之声。心理学者认为母性仇恨与母性爱是并存的。面对这样一个爱憎并存的老年真希,案情愈发疑云密布了。
也许是老年人常见的精神衰弱的发作吧,倘若如此,那么事后的真希真的可说是遭到报应了。她手脚都不能活动,也不能说话,恐怕要在轮椅上孤老一生了。那仅存呼吸、目光呆滞的模样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在痛苦中度完余生的境遇算是一种刑罚吗?
末起时常也会不由得想起这点。
这样善良的外婆,为何会做出那样可怕的事情来,我如何也想不明白。假如她能够说话或者是手足能够活动可以写出文字的话……那么从外婆口中一定会道出骇人听闻的真相罢。外婆是这样好的人,怎会成为杀人魔呢?
末起暗地里就是这样认为的。外婆和母亲互相仇恨,这自然是相当过分的,然而两人之间为何会发生这种事情?她们给了她家庭的温暖,正因为如此,更让她感到无限悲凉了。但是大人的世界复杂难懂,不是末起能够看的分明的。
不久,末起身上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她到了有少女成长为成人的年龄,身处那如同乡愁一般的忧郁和天真的彷徨之中,她竟心如止水。
春天的曙光,因为外婆的缘故也显得暗淡无比。末起的一颗童心用不了多久,也会稀薄起来,最后消失殆尽吧……只有外婆的身影会永远的残留下来……就这样,末起像一颗萎靡的蔷薇一般,整个思春期都弥漫着灰暗的心情。
然而,此后约莫过了四五个月,末起突然在外婆的眼神中发现了异样的东西。
外婆经常停止眨眼,竭尽全力的睁大眼睛,似乎拼命的想要吸引末起的注意,让她理解自己一样。
外婆身上能观察到的,也只有这种感情表达,但是那究竟是表示喜悦、悲伤还是欲望,末起却不明白。或许这只是一种看不见也听不着的语言,外婆通过她全身唯一可以活动的眼球肌肉来表达内容。
莫非?……
如此一来,或许会明白一些真相的——末起颇为激动,她开始凝神观察起来。本以为外婆已经脱离了那漫长的黑暗,重新回到光明的世界了,然而数次之后她才明白这只是空欢喜一场。
外婆含着泪忍着不去眨眼,明显她是痛苦的,但因为表情的单一,所以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想传达什么。到后来,末起也沮丧起来,除非一时兴起,一般也不再特地留意了。
一天,外婆的表情第一次涉及了具体的概念。
那时,末起无所事事的翻看着母亲生前看过的女性杂志。卷首插图中有数页发髻的相片,那其中有最适合母亲的椭圆形发髻。在葬礼上,苗条纤细的母亲显得纯净无暇,在一片纯黑色当中,看起来如同圣洁的灵魂一般。就连末起也深怀仰慕之情,即便是现在,每每提及母亲,都会浮现出那幅画面。
然而,她忽然发现……外婆那睁大的眼睛映在前方的窗玻璃上,一眨不眨,眼中充满泪水,空气中似乎传来一阵无声的呼喊:“快看啊,末起!”
“是这个么?外婆。”
末起刚一问,外婆似乎是力气用尽了,又闭上了眼睛,泪水打湿了脸颊,潸然而下。末起刚一擦去,外婆又睁开双眼,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看来外婆确实对这张照片有所要求!但是若只是对母亲的追忆,那么到底也还是没什么发现。末起有些失望,又重新开始翻书了。
这次的相片是一个化妆师站在身后,用一把粗齿梳子梳理头发的情景。看到这里,末起才感觉自己终于明白外婆在诉说着什么了
原来她是出于某种目的,想让末起为她梳一个椭圆形发髻。
二 《爱丽丝梦游仙境》
“外婆,这样就好了……”
那本书上详细的说明了梳理的方法,末起费了很长时间,总算是梳好了。然而当她收拢好头发再用热毛巾压平,发髻即将成型的时候,恍惚之间,似乎看到了母亲生前的容颜。
苍老的面容,掩盖了母女间无可辩驳的相像……
末起梳好发髻看着镜子的时候,突然感觉眼眶有些发热。不知不知觉间,眼中的相片和发髻都歪斜的不成模样,满眼的泪水淹没了自己的视线。
母亲,现在还活在外婆的脸上……思及此处,末起的内心开始隐隐作痛。这仅仅是因为勾起了末起的伤感吗?
那天夜里——晚饭时,继父谦吉的脸色顿时变了。
“末起,是你吗?给你外婆梳上那种发髻……”
“不是。”
“可是你外婆就和一个稻草人一样,不能写不能说的,肯定不能对话的……那么是谁呢,阿时……还是阿霜?末起你知道是谁带人来梳发髻的么?”
末起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他在揣度继父的心思。继父他……看来是觉得这并非外婆的意思。他没有见过外婆的眼神,这也是情理之中。那么,要不要将那件事说出来……如此这般,末起到底也迷茫起来。
继父谦吉并非自己的生父,对末起也是态度冷淡。没有特别表示亲切,也并没有当做继女一般苛刻对待,这点在母亲生前和死后都丝毫未变。他的态度一直若即若离,确实称得上是一个体面人。
正因为如此,外婆可以表达思想这件事,对于一个一直漠不关心的局外人,确实是难以启齿。相比之下,末起更想质问的是他为何对外婆的发髻如此在意。母亲的面容,从最适合它的椭圆发髻中,从那一道道皱纹中隐约浮现出来。如果他没有被这刺痛内心,又为何会有这般举动——于是,末起用一种略带不满的语气说道:“那个,父亲,是我梳的。阿霜、阿时她们都不知道的。”
“什么,是你么?……”
谦吉手捧着酒杯,直直地凝视着末起。不过他似乎又想起什么,脸色忽然又缓和下来。
“这样不行啊末起,你可以想念母亲,但是不能做那种事的。外婆和你母亲是母女,梳起那个发髻的话,当然是很像的。但是外婆她都做了些什么?你莫要想不开。外婆她现在成了那副样子,比受刑还要苦。你偏偏还要提醒她过去的事,折磨他。末起,你就那么恨外婆吗?”
“我……为什么要那样做?”
谦吉这番解释出乎末起的意料,让末起有些狼狈,不知该如何说明才好了。在这之前,她的言辞中有一种少女不应有的尖刻,并且多少对继父有些怀疑,然而……
“那个,父亲,是外婆要我那样做的啊!”末起说道。
“什么!外婆……”
突然之间,谦吉的脸颊突然颤抖了一下。从双唇到指尖都变的全无血色,过了许久,他才说出话来。
“那么,外婆到底是怎么样了。是嘴可以说话了,还是手指……”
“不是。”
“那么,究竟是怎么了?”
此时末起若是不慌不忙的话,定能一眼识破继父的慌张与狼狈,特别是当听到末起的否定回答时那如释重负的表情。但是经末起这么一解释,谦吉又恢复到如往常一样的平静了。
“是么?那就不要紧了。如果不是外婆自己说要这样,而是你故意要给她梳发髻的话,我是会马上阻拦的。”
然而,两三日后末起从学校回来时,在外婆的卧室发现了不同寻常的一幕——她看到继父立在外婆面前,紧紧的盯着外婆。
空气中有钟不问出原因不罢休的沉重感。外婆依旧是如平时一般面无表情,一副超然外物的平静。然而她的瞳孔中却有着之前没有的异样的光芒。仿佛那里被钻开一个扣子,强烈的活力从皱纹的波浪中喷涌而出。冷眼、憎恶、污蔑、嘲笑——从中可以感受到这些情绪,抑或是她对谦吉的咒骂感到愤怒吧,总之,这副光景不同寻常。
然而谦吉看到末起后,便慌忙离去了。走到门边,要和末起擦身而过时,他一把抓起末起的双肩,问道:“对了,末起,今天是几日?”
“十七日啊。”末起回答道。
“是啊,虽然月份不对,但今天也是你母亲的忌日。我平常虽然一再忍着,但到了这一天却再也忍不住了。”
谦吉的生活确实很是灰暗。即便是现在,也可以看出他脸上带着悲伤的神情,要远胜于对外婆的憎恶。末起看到那种表情,之前坚定无比的信念也开始动摇了。
然而一见到孙女,外婆那曾因渴求关爱而变的干枯的眼睛,也开始湿润起来了,泪水沿着脸颊悄然流下。末起再也耐不住这深深的疑惑了,她将脸凑近外婆的脸上,在感受到冰冷潮湿的泪水的同时,发现自己也哭了。
“外婆啊,刚才父亲说了什么呢?”
末起屏住气看着外婆,然而看来除了停止眨眼之外便没有别的表情了。见到这样,末起也感觉很是无奈了。难道就这样被这不可解的锁链牵来牵去么?
然而就在此时,末起发现到外婆的眼神似乎一动不动地放在某件东西的上面。眼神一眨不眨,试图向末起传达什么。
“哪个?外婆,是这个么……这个?”
当末起将挂在暖炉侧面的钥匙取下来时,外婆突然间在凝固的眼神中露出了那种感动。这把钥匙,在母亲遇害时被用来证明现场是封闭的房间之后,便被遗忘在这里无人过问了。如此看来,外婆是想将现在二人所处的这处房间的门锁起来吗?加之方才继父有那般举动,一时间末起有些不寒而栗。
末起在广阔的天空下承受着无边的孤独,而亲爱的姐姐方子则被带至疗养所,在那种怀疑和阴郁中总算是得意喘息了。
然而此后过了一年,当时末起家的新房正在建造,而末起忽然怀疑起了继父便是当年的凶手。事情源于有天早上,末起起床后照镜子时,发现自己鬓角上的头发被剪去了约莫四五分长。
是谁做的……想到这里,末起感到后辈一阵寒意。似乎有个寒气逼人的物体正在向末起悄然蠕动。
末起想到那时也是这样的。
约莫是母亲遇害前一个月,自己的头发在睡觉时也被剪了。当时并没有太在意,但是再一想一个月后母亲便遇害了。那么,这次是……
这明显是某种预兆。肯定预示着某人将发生不幸。
然而比这更让末起悲伤的是别的事。房间虽然另配有钥匙,但是插上插销后,无法想象如何能打开门。这样一来,理所当然的是屋里人所为了。房间内除了末起,便只有外婆了。
外婆?怎么会呢……她一点也动弹不了又如何能……这虽然难以置信,但现实是不容否认的。这样想着想着,她不再是悲伤,而是开始害怕起外婆了。
她在想,外婆那萎缩的手和脚,也许在无人看到的时候,缓缓的活动着。能够趁我睡着的时候,剪掉我头发的人,除了外婆之外别无他人了。
不久之前,每每想到这些时,末起便会拼命否认,但是想在这样自顾自的想着,反倒觉得理所当然一样。阴森可怕的像猫一般神秘的外婆……她那僵硬的肌肉中,藏着一个天大的谎言。她为了掩盖罪行,竟然演了这么长时间的戏呵。
如此一来,这房间仿佛被鬼气笼罩了一般。一直端坐着的外婆,近来身体愈发的缩小了,看上去便如同奇巧的盆景,或是粗糙的根雕玩偶,一头白发如同漂浮着硫磺的海面一般,忽而波澜起伏,忽而又悄然涨潮。特别是到了夜间,外婆那怪异的面容——假牙取下之后,牙龈像被染黑过一样,合上嘴之后,上嘴唇便皱巴巴的瘪了下去,仿佛是面部大小的灯笼被折叠起来。而且她那手持剪刀趁着末起入睡时行动的身形,只能说是妖魔或者梦魇了。
然而,这对末起却是个现实的问题。而且正因为她对外婆的依恋如此之深,在费尽心思仍然不得其解之后,她向疗养所那里发出了求救。方子那边要她详细说明,所以末起就写了回信,再收到回信时,信中附着一本书。那本书是刘易斯·卡洛尔的著名童话《爱丽丝梦游仙境》(Alice in wonderland)。
三 骇人的外婆
(方子的信)
妹妹,我努力地将自己激动的心情藏在心底。因为我明白末起如今是多么的痛苦……
因为有爱……我们之间结成了一座无形的桥。可是,末起身边有着如同夜鸟一般可怖的东西,它妨碍了我在梦中去探望你。这封信,倘使没有我起伏不定的心情,断是无法写出的。我情愿为末起做出更多的牺牲,为了你那纯净的圣洁之躯(Heavenly frame)。
姐姐我必须亲身感受到末起的麻烦才行。让我踏着那荆棘,在梦中体会那痛苦和鲜血的滋味吧。但尽可能的缓解你的苦痛,这是我做姐姐的神圣使命。对于我送的那本书,你是如何想的?
我在你苦恼和忧愁时送一本童话书给你,并非是想让你用它来消解烦恼。那又是为什么呢?我认为只有我的爱才能拯救末起。
这本书说的是爱丽丝梦游仙境的故事,你可能并不喜欢。书中说到了青虫、哭泣的假龟,还有狮、鹫等,通过和这些幻想动物的对话以及他们像人一样的行为,栩栩如生的描写了一个充满暗喻的世界。
妹妹你不愿意承认外婆是凶手——其原因,姐姐我十分明白。不过我们首先必须证明末起的继父是如何进入那个房间的,所以末起你要翻翻那本书,仔细阅读画了红线的部分,并且思考这背后的含义。好了,那么我们看第一页的第四行。
“爱丽丝想,一本书里没有图画,要它做什么?”
这是在告诉你,千万不要认为它是一本没有意义的书就轻视它了。接着是第五行:“我的乖黛娜呀(猫名),我真想现在你就跟我在一块儿,可是恐怕半空中没有老鼠,那么抓个蝙蝠也好的,蝙蝠和老鼠差不多,但是这我倒不知道,猫吃不吃蝙蝠?”
爱丽丝觉得有点困了,就半梦半醒的喋喋不休:“猫吃蝙蝠,猫吃蝙蝠吗?”有时候说乱了,变成“蝙蝠吃猫吗?蝙蝠吃猫吗?”因为她回答不了前面的问题,结果反倒弄出了莫名奇妙的错误。
下面是第六页:
“就算我的头钻了出去,却又被肩膀挡住,那也是白做了。唉!我真希望自己像个望远镜里的东西似的,一下就缩小,那就好了!我想我会的,只要谁教我怎样开头,我就会的。”
妹妹,你且听我说,不论你是如何的想从门里钻出去,如果不将身体收拢起来,便是蚂蚁也未必能通过。况且,那本书上的下面一句是这样说的:她简直觉得天下真的没有做不到的事情了。妹妹,我不希望你做徒劳的事情,这便是我真心的忠告。我还是打住吧。接下来,我们看第十二页。
“致 爱丽丝的右脚先生
炉前地毯
挡泥板附近处”
这恐怕便是最终的答案吧。我感觉暖炉里肯定有一处可以活动。除此之外,外人是不可能像风一般从缝隙中钻进来的。找找看,我觉得真理应该存在于极为平常的地方。
不过妹妹你一定不会怀疑我的吧。你现在正坐在姐姐的膝上,紧闭着温柔的双眼,敞开着那迷茫的胸口和红唇。
姐姐盼着你的佳音早日到来。
爱你的方子
(末起的回信)
姐姐你好过分啊。你随口说说,结果我当真了,一天时间都用来翻看暖炉了,可是哪里能动啊,什么反应都没有。不过我终于明白姐姐为什么要那样做了。
我的神经紧绷的快要到极限了,可是在那晚,我睡的很香,这都亏了姐姐的帮忙啊。
啊?你说那个?我为什么要恨姐姐呢?你那么关心我的健康,我又怎么会那样做呢?有这样美好的爱和真诚,但是我却没有机会去回想姐姐的音容笑貌。不过不多久我们便搬去新宅了。这样的话,阴暗的心情也会一扫而空,而且我可以穿过山野,前往姐姐身边了。在那之前,你就别再责怪可怜的末起了……
姐姐,敬爱的、美丽的姐姐,末起是姐姐永远的小丫鬟。
末起
(方子的回复)
末起妹妹,不好意思哦。我可爱的妹妹,我是如此的疼爱你,想把你含在嘴里又怕化了,让你做那种事,真是……不过你能明白我的想法就好了。妹妹你这般聪慧,肯定可以做到的,不过要我说的话,我觉得你的烦恼需要净化。如果不这样,末起妹妹的身体将难保纯洁。
对了,你要搬家对吧?还有,我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人要末起的头发了。外婆再差一步就要大祸临头了。
头发受湿度影响而伸缩,这个你知道的吧、有人将这一现象应用到门锁上,在钥匙孔中安放了秘密的装置,对吧。在头发的一端挂上吊坠,然后将热水注入锁孔内,由于湿度变高,头发伸长,吊坠下降,门锁就会打开。所以说备用的钥匙以前肯定是有的,但是只要在门锁中连上那种装置,倒进热水,门就可以轻松打开了。
妹妹,那么是谁干的呢?
那人可能不愿在同一个房间杀两次人,所以在新宅里安装了那种装置,等待机会再次来临。
所以,妹妹你和外婆必须快点逃走……看到这封信之后,请马上和外婆坐车到这里来。我以爱和真诚的名义,祝愿你们平安无事。我要把你抱在胸口,轻轻的温暖你。
快点,末起妹妹,快点逃过来……
终于,方子的推测变成了现实。
第二天,方子躺在斜坡上,像一只貂一般眺望着天空中的浮云。耀眼的阳光下,森林闪动着绿色的光芒,山谷仿佛在燃烧。
末起要来了,我要抱着末起,开始新的生活……方子想到。
房子沉浸在一种如同梦境一般的幸福感之中,想象着那追逐烟霭飘然飞来的列车。三个人的生活——外婆再不会受到虐待,末起的心灵所受的伤害不久也会痊愈吧,并且两人的爱将作为至纯至高的存在而永远继续下去。
而且为何女人不可以爱着女人呢?两个少女可是在这里立下了永守童贞的誓言的……
方子翘起嘴,喃喃地提出了抗议。她趴在地上,身下土壤的气息和那起伏不平的感觉,仿佛末起的胸部在触摸着自己的乳头。病快好了。忽然间,方子发觉他自己的呼吸之中,隐隐然竟有了一股野兽的滋味。
---完---
【往日之歌】北方的海
北方的海
住在海里的不是人鱼,
住在海里的只是浪花。
在北海那乌云密布的天空下住着的,
如影随形的浪花,
总是咬牙切齿地诅咒天空。
无休无止的诅咒。
住在海里的不是人鱼,
住在海里的只是浪花。
·
北の海
海にゐるのは、
あれは人魚ではないのです。
海にゐるのは、
あれは、浪ばかり。
曇つた北海の空の下、
浪はところどころ歯をむいて、
空を呪つてゐるのです。
いつはてるとも知れない呪。
海にゐるのは、
あれは人魚ではないのです。
海にゐるのは、
あれは、浪ばかり。
北方的海
住在海里的不是人鱼,
住在海里的只是浪花。
在北海那乌云密布的天空下住着的,
如影随形的浪花,
总是咬牙切齿地诅咒天空。
无休无止的诅咒。
住在海里的不是人鱼,
住在海里的只是浪花。
·
北の海
海にゐるのは、
あれは人魚ではないのです。
海にゐるのは、
あれは、浪ばかり。
曇つた北海の空の下、
浪はところどころ歯をむいて、
空を呪つてゐるのです。
いつはてるとも知れない呪。
海にゐるのは、
あれは人魚ではないのです。
海にゐるのは、
あれは、浪ばかり。
【翻译练习】大手拓次「枯木の馬」
(11.3 大手拓次 生贺)
枯木之马
大手拓次
神明啊,飞越大洋的鸟儿啊,
神明啊,令一切实在之物循序运作者啊,
噢,我盲目的肉体啊,请毁灭吧,
如若不然,便请与神明一同燃烧吧,燃烧吧,如那王城的火炬般燃烧吧,
噢,便抛弃我这无足轻重的性之遗骸,
至那浅绿的暴风之槌下。
看那弃于香枕旁青色的手吧,
我已乘上奔驰于深渊的枯木之马,
身着怀疑论者的冷衣。
但神明啊,还请用永恒芳烈的花束装点我的遗骸。
枯木の馬
大手拓次
神よ、大洋をとびきる鳥よ、
神よ、凡ての實在を正しくおくものよ...
(11.3 大手拓次 生贺)
枯木之马
大手拓次
神明啊,飞越大洋的鸟儿啊,
神明啊,令一切实在之物循序运作者啊,
噢,我盲目的肉体啊,请毁灭吧,
如若不然,便请与神明一同燃烧吧,燃烧吧,如那王城的火炬般燃烧吧,
噢,便抛弃我这无足轻重的性之遗骸,
至那浅绿的暴风之槌下。
看那弃于香枕旁青色的手吧,
我已乘上奔驰于深渊的枯木之马,
身着怀疑论者的冷衣。
但神明啊,还请用永恒芳烈的花束装点我的遗骸。
枯木の馬
大手拓次
神よ、大洋をとびきる鳥よ、
神よ、凡ての實在を正しくおくものよ、
ああ、わたしの盲(めくら)の肉體よ滅亡せよ、
さうでなければ、神と共に燃えよ、燃えよ、王城の炬火(たいまつ)のやうに燃えよ、
ああ、わたしの取るに足りない性の遺骸を棄てて、
暴風のうすみどりの槌のしたに。
香枕(かうまくら)のそばに投げだされたあをい手を見よ、
もはや、深淵をかけめぐる枯木(かれき)の馬にのつて、
わたしは懷疑者の冷(つめ)たい着物をきてゐる。
けれど神樣よ、わたしの遺骸には永遠に芳烈な花を飾つてください。
翻译 《河岸雨》北原白秋
白秋忌,迟了一天orz
河岸的雨
北原白秋
雨飘落着,绿色的、银色的,还有蔷薇色的、薄黄色的,
如丝般的雨飘落着,
许是隽美的黄昏吧?在浸透了恋情的落日薄光之中,
雨飘落着,在铁桥,在街市的灯火,在水面,在河岸的柳树。
雨飘落着,如啜泣般澄澈的四月的雨
涟涟滴在两颗心上。
就请不要哭泣呀,再哭下去也来不及,
黯白的阳伞仍拦不住,缱绻的雨飘落着、寂寞地。
雨飘落着,可厌可憎的、冷漠的雨,
纷飞于水面,于空中,亦似于你之神经。
倘若薄情就更薄情吧,在踩着轻薄草履的脚尖,
雨飘落着,落在我恨之欲杀的你的头发上。...
白秋忌,迟了一天orz
河岸的雨
北原白秋
雨飘落着,绿色的、银色的,还有蔷薇色的、薄黄色的,
如丝般的雨飘落着,
许是隽美的黄昏吧?在浸透了恋情的落日薄光之中,
雨飘落着,在铁桥,在街市的灯火,在水面,在河岸的柳树。
雨飘落着,如啜泣般澄澈的四月的雨
涟涟滴在两颗心上。
就请不要哭泣呀,再哭下去也来不及,
黯白的阳伞仍拦不住,缱绻的雨飘落着、寂寞地。
雨飘落着,可厌可憎的、冷漠的雨,
纷飞于水面,于空中,亦似于你之神经。
倘若薄情就更薄情吧,在踩着轻薄草履的脚尖,
雨飘落着,落在我恨之欲杀的你的头发上。
雨飘落着,在无人知晓的我们隽永的秘密中
无隙又哀婉的雨稠稠落着。
何处有千鸟哀啭?依稀听见了,歇斯底里的灵啊,
浸透了慕恋的,微光溟蒙的新内曲。
雨飘落着,雨啊,殷殷的雨,一齐飘落在,
啜泣的两颗心上,像弹起三味线,
说着想要死去、真的要独自死去?
都停下吧,那样的反复无常、谎话连篇。我最是讨厌。
雨飘落着,绿色的、银色的,还有蔷薇色的、薄黄色的,
冷淡又理性的小雨稠稠落着。
就请不要哭泣呀,再哭下去也来不及,
反正是薄情的我们啊,如丝般的雨飘落着。
(四十五年五月)
————————————————————
千鳥:即鸻鸟。或指群鸟。
鸻(Plover)的名字源于拉丁语中表示“雨”的单词“pluvial”,原因有可能是鸻有时出现于一场大雨之后。或者,也可能是因为某些鸻的体羽成斑驳色,仿佛是被雨淋过一般。(引自百科)
新内:新内節,一种净琉璃(三味线伴奏的说唱故事)。
河岸の雨
北原白秋
雨がふる、緑いろに、銀いろに、さうして薔薇いろに、薄黄に、
絹糸のやうな雨がふる、
うつくしい晩ではないか、濡れに濡れた薄あかりの中に、
雨がふる、鉄橋に、町の燈火に、水面に、河岸の柳に。
雨がふる、啜泣きのやうに澄みきつた四月の雨が
二人のこころにふりしきる。
お泣きでない、泣いたつておつつかない、
白い日傘でもおさし、綺麗に雨がふる、寂しい雨が。
雨がふる、憎くらしい憎くらしい、冷たい雨が、
水面に空にふりそそぐ、まるで汝の神経のやうに。
薄情なら薄情におし、薄い空気草履の爪先に、
雨がふる、いつそ殺してしまひたいほど憎くらしい汝の髪の毛に。
雨がふる、誰も知らぬ二人の美くしい秘密に
隙間もなく悲しい雨がふりしきる。
一寸おきき、何処かで千鳥が鳴く、歇私的里の霊、
濡れに濡れた薄あかりの新内。
雨がふる、しみじみとふる雨にうち連れて、雨が、
二人のこころが啜泣く、三味線のやうに、
死にたいつていふの、ほんとにさうならひとりでお死に、
およしな、そんな気まぐれな、嘘つぱちは。私はいやだ。
雨がふる、緑いろに、銀いろに、さうして薔薇色に、薄黄に、
冷たい理性の小雨がふりしきる。
お泣きでない、泣いたつておつつかない、
どうせ薄情な私たちだ、絹糸のやうな雨がふる。
四十五年五月
【往日之歌】湖上
湖上
待月上枝头,
我们便乘舟冶游吧。
水波轻轻拍打,
还伴着一丝微风。
这儿的湖心暗沉沉,
我听见,棹桨滴垂的涟漪
像是呢喃细语,
——点缀在你说话间的停隙。
连目无下尘的月亮,
也降了下来,竖起耳朵偷偷听。
当我们唇吻相接的时候
月亮正好在头顶停驻。
你还在
毫无边际地闹着变扭
而我,一字不漏地倾听
——不过,并不会停下划桨的手。
待月上枝头,
我们便乘舟冶游吧,
水波轻轻拍打,
还伴着一丝微风。
·
湖上
ポッカリ月が出ましたら、
舟を浮べて出掛けませう。
波はヒタヒタ打つでせう、
風も少し...
湖上
待月上枝头,
我们便乘舟冶游吧。
水波轻轻拍打,
还伴着一丝微风。
这儿的湖心暗沉沉,
我听见,棹桨滴垂的涟漪
像是呢喃细语,
——点缀在你说话间的停隙。
连目无下尘的月亮,
也降了下来,竖起耳朵偷偷听。
当我们唇吻相接的时候
月亮正好在头顶停驻。
你还在
毫无边际地闹着变扭
而我,一字不漏地倾听
——不过,并不会停下划桨的手。
待月上枝头,
我们便乘舟冶游吧,
水波轻轻拍打,
还伴着一丝微风。
·
湖上
ポッカリ月が出ましたら、
舟を浮べて出掛けませう。
波はヒタヒタ打つでせう、
風も少しはあるでせう。
沖に出たらば暗いでせう、
櫂から滴垂る水の音は
昵懇しいものに聞こえませう、
──あなたの言葉の杜切れ間を。
月は聴き耳立てるでせう、
すこしは降りても来るでせう、
われら接唇する時に
月は頭上にあるでせう。
あなたはなほも、語るでせう、
よしないことや拗言や、
洩らさず私は聴くでせう、
──けれど漕ぐ手はやめないで。
ポッカリ月が出ましたら、
舟を浮べて出掛けませう、
波はヒタヒタ打つでせう、
風も少しはあるでせう。
【往日之歌】冷夜
冷夜
冬夜里
我心忧伤
无由地,忧伤……
而那颗生锈的心,锖成紫色。
山丘上
棉桃罅裂
岿巍的门扉前,旧日恍惚。
此处有薪柴熏烟,
那烟,自己自知
袅袅升起。
并无邀诿
并无觅求
我的心被熏黑……
·
冷たい夜
冬の夜に
私の心が悲しんでゐる
悲しんでゐる、わけもなく……
心は錆びて、紫色をしてゐる。
丈夫な扉の向ふに、
古い日は放心してゐる。
丘の上では
棉の実が罅裂ける。
此処では薪が燻つてゐる、
その煙は、自分自らを
知つてでもゐるやうにのぼる。
誘はれるでもなく
覓めるでもなく...
冷夜
冬夜里
我心忧伤
无由地,忧伤……
而那颗生锈的心,锖成紫色。
山丘上
棉桃罅裂
岿巍的门扉前,旧日恍惚。
此处有薪柴熏烟,
那烟,自己自知
袅袅升起。
并无邀诿
并无觅求
我的心被熏黑……
·
冷たい夜
冬の夜に
私の心が悲しんでゐる
悲しんでゐる、わけもなく……
心は錆びて、紫色をしてゐる。
丈夫な扉の向ふに、
古い日は放心してゐる。
丘の上では
棉の実が罅裂ける。
此処では薪が燻つてゐる、
その煙は、自分自らを
知つてでもゐるやうにのぼる。
誘はれるでもなく
覓めるでもなく、
私の心が燻る……
【罪与罚】圣彼得堡旅馆
拉祖米欣/拉斯科尔尼科夫
上班摸鱼产物。很短,想写个普通下雨天和不普通的cp(?)
***
他记不清是雨点先落下的还是拉斯科尔尼科夫先昏倒的,只记得那一瞬间他把酒馆和佐蒙托夫全忘了,甚至几秒前这人的刻薄言语也似被溶解。大雨冲刷着这座城市,为它的杂色笼上一层灰冷气氛,令所有人都立马变成四处躲避鞭打的狗。街道轮廓在视线里模糊起来,弯弯曲曲不知通往何方。现在是夏天或是冬天,身后还是不是那个酒馆?他抱着昏迷的好友思索道,刚退了公寓可叔叔还没到,我该带他去哪里.....
来不及多想了,再淋雨他会病情加重。拉祖米欣脱下大衣裹住拉斯科尔尼科夫,背起他朝自己暂住的旅馆走去,后者自然地伸手拢着他的脖子,乱发...
拉祖米欣/拉斯科尔尼科夫
上班摸鱼产物。很短,想写个普通下雨天和不普通的cp(?)
***
他记不清是雨点先落下的还是拉斯科尔尼科夫先昏倒的,只记得那一瞬间他把酒馆和佐蒙托夫全忘了,甚至几秒前这人的刻薄言语也似被溶解。大雨冲刷着这座城市,为它的杂色笼上一层灰冷气氛,令所有人都立马变成四处躲避鞭打的狗。街道轮廓在视线里模糊起来,弯弯曲曲不知通往何方。现在是夏天或是冬天,身后还是不是那个酒馆?他抱着昏迷的好友思索道,刚退了公寓可叔叔还没到,我该带他去哪里.....
来不及多想了,再淋雨他会病情加重。拉祖米欣脱下大衣裹住拉斯科尔尼科夫,背起他朝自己暂住的旅馆走去,后者自然地伸手拢着他的脖子,乱发垂下来蹭着他脸颊,发出轻声哼唧。你若清醒时也这样该多好,不过无所谓,只要你康复并在我身边,就已经足够好了。他如是想着,差点走错了路。拉斯科尔尼科夫的肋骨透过衣衫贴着他的背,滚烫呼吸仿佛蜜语一声声传入他耳朵,让他忽略雨淋在皮肤上的寒意。
俄国的一切都来得如此猛烈。见旅馆门前灯光黯淡,招牌已被水浸得褪色,拉祖米欣不禁暗自咒骂。伴随着老式建筑的吱扭声,他走上楼梯,打开门,轻轻把好友平放在床上,脱掉对方湿透的外套和靴子。拉斯科尔尼科夫在昏睡中翻个身,抓住他正要整理衬衫的手,将脸转向他——拉祖米欣素来知道拉斯科尔尼科夫长得俊俏,但此刻这张脸苍白憔悴,眼窝深陷,因某种忧郁而眉头紧锁,像在与隐形恶魔厮杀,像个还未长大便过早老去的孩子。罗迪卡也不过是个青年,应当和千千万万彼得堡大学生一样年轻爱思考,朝气蓬勃。拉祖米欣坐在床边,任由被拉斯科尔尼科夫攥着手,几乎到了疼痛的程度。他长久凝视好友的脸,沉浸于思绪。还记得以前吗,那段你我常聚的日子?你争强好胜,我们辩论时你脸上的表情是那般令我心醉神迷,可现在你却再不对我敞开自己了.....你得回来,回到我身边,即使你不愿告诉我你究竟在为什么受苦.....我不能看你这样下去.....
“抱歉,刚才不该对你那样说话.....”拉斯科尔尼科夫的声音忽然低沉响起,喑哑干涩,猛地将拉祖米欣唤回现实。他尚未恢复意识,仍抓着拉祖米欣的手,语调断断续续犹如溺水者的呻吟。“我只是,不知该拿你怎么办好了.....你难道看不出我丝毫不值得你帮助?我完全配不上你这个人,你对那件事分析得无比精准,对我却如此短视.....你非要这样残酷地惩罚我,非要等到真相大白再无退路时才能离开我吗?你以为我怕失去你?不,我已经没什么可失去了.....我有时候发疯似地妒忌你纯良无辜,真想揍你,告诉你一切,然后抱着你跳进涅瓦河.....作为你不知觉惩罚我的报复!早在那件事前你就开始折磨我了。德米特里·普罗科费奇,对此你一无所知.....为什么,那天我注定要先主动跟你说话?为什么你注定要在这个时刻紧抓住我不放.....”
更多的呓语拉祖米欣已听不清楚,他心乱如麻。在这间旅馆里,他第一次试图将那起谋杀和拉斯科尔尼科夫联系起来,但失败了——罗佳在说胡话,他绝对做不出这种残忍的事。也许罗佳傲慢、冷淡、不近人情,可他有颗高贵的心。即使有天我连自己都不相信了,这一点也毋庸置疑。至于是什么折磨,我要问个明白,由不得他隐瞒下去了。罗迪卡,这次你必须要告诉我,就这一次,全部交代!只有这样,你的痛苦才算有个平息,新生活才算冒出苗头,我才能向你坦白.....
他望向窗外连绵的雨,双眼因某种压抑而激烈的情绪发酸。圣彼得堡陷入潮湿不安的寂静中,仿佛在酝酿蓄谋什么的泥潭,但此刻他不在乎任何事物,假如现在有人打破这种奇怪的寂静来找他或罗佳,不论是谁,那人都会被他从窗户扔出去。
拉斯科尔尼科夫还没苏醒,只是脸上红潮渐退,体温降下来。拉祖米欣脱下外套,掀开辈子轻手轻脚躺在他身旁,拉斯科尔尼科夫自然地凑过来枕在他臂弯里,脸埋进他颈窝。你还会说你不需要爱吗?拉祖米欣忍住没笑出声,手掌轻抚着好友半湿的卷发,马上不想笑了。他醒来要是知道了肯定饶不了我。
等他醒来不迟。他转念想,把拉斯科尔尼科夫搂紧了些,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这雨总会停的。
END.
分享几张相对不太常见的老照片,芥川老师相关,全部出自筑摩书房日本文学アルバム系列
p1: 庆应义塾演讲中
个人好喜欢这张照片,想到“身如修竹”这个词……
p2: 菊池宽作为友人总代,在芥川葬礼上朗读的吊词
p3: (从左至右)多加志、也寸志、比吕志
p4: 生母抱着年幼的芥ww
p5: 大正十三年(1924),背景是书斋
p6: 夏目漱石一周忌(从左至右)芥川、久米、江口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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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几张相对不太常见的老照片,芥川老师相关,全部出自筑摩书房日本文学アルバム系列
p1: 庆应义塾演讲中
个人好喜欢这张照片,想到“身如修竹”这个词……
p2: 菊池宽作为友人总代,在芥川葬礼上朗读的吊词
p3: (从左至右)多加志、也寸志、比吕志
p4: 生母抱着年幼的芥ww
p5: 大正十三年(1924),背景是书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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