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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妙殊

私人同人文目录

为大家阅读方便,把自己写过的同人文整理如下。


★Stucky

长篇(已完结):

【你眼中的冰雪】1-15  16-24  25-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番...

为大家阅读方便,把自己写过的同人文整理如下。


★Stucky

长篇(已完结):

【你眼中的冰雪】1-15  16-24  25-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番外一 1 2 3  番外二 1 2  番外三 1-2  3  4-5  6 番外四 蜜月假期


【重逢的三个昼夜】1 2 3 4 5 6 7 8 9 【重逢之后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19 20 情诗1 情诗2 情诗3 情诗4 情诗5 

番外一  番外二 1 2


【雪地的三个昼夜】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尾声


【我的绝症男友】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长篇(未完结):

【钻石与铁锈】1 2 3

【我的杀手男友】1 2 3 4 5 6 7 8 9

【天赐之夜】1

【青杏之味】1 2 3 4 5 6 7 8 9

 

中篇(已完结):

【我的心曾破碎九次】1 2 3 4 5 6 7 8

 

短篇(已完结):

【寂静之声】1 2 3 4 5

【布加勒斯特复健日记】

【流浪者书简】1 2 3 4

【今夜,你谈起第三个愿望】

【罗杰斯队长不肯摘头盔之谜】

 【布鲁克林沙发客】

【乐莫乐兮新相知】 

【爱在烟消云散时】

【钥匙】

【信之谜】

【最可怕最热辣的夏夜】

【相声:我爱新同事】

【当你起舞时】

【午夜生死花园】

 

注意:《你眼中的冰雪》中的盾冬是互攻关系,且有叉冬性行为。

《重逢的三个昼夜》没有性描写,《重逢之后》有互攻性行为。

《我的绝症男友》是盾攻。

其余各篇均无性行为。



★Curjack

长篇(已完结)

【爱与毒】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番外一 番外二


【石与星】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尘与镜】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番外一· 雾中人   


长篇(未完结)

【魔吻】1 2 3 4 5



中篇(已完结)

【柯蒂斯与杰克情书集】1 2 3 4 5 6

 

短篇(已完结)

【止痛良方】1 2

【心弦】



★Thorki

长篇(未完结)

【黑与金】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短篇

【重逢时的告白】



(2018.7.11  添加了第一篇锤基同人(这一天心爱的罗总裁正式转会到尤文图斯。)


(其实POI也有一个古坑,因为不打算再填,就不收录了。更早年的CK文有的是贴子被锁、申诉不成功,有的是太散乱没精力整理,也不放在这里了。)

AY·专业挖坑不填

所以和我推结婚了-19

19、


金泰成今天本应该轮休,他没能睡懒觉,大概早晨七点,门就被拍得砰砰响。


老爹金元澈站在门口,见他开了门,捂着腹部伤口缓缓迈进屋子。


金泰成扶着脑袋,“一大清早的,我好不容易休息,你不在家养伤又来我这干嘛?”


金元澈挑眉,从身后拎出一个袋子,状似无意,往儿子面前送了送,“洋酒,以前同事探病送的,哎呦真是搞不懂他怎么会给生病的人送酒。”


他四处探头看了看,又道:“你这日子过得比狗还不如,这都是什么,外卖盒为什么不扔?”


金泰成还没开口,啰嗦老头又说:“你不是在跟金永洙的案子吗?怎么还有空休息?”


深呼吸……别发火……金泰成你可以的。默念完静心魔咒,金......

19、


金泰成今天本应该轮休,他没能睡懒觉,大概早晨七点,门就被拍得砰砰响。


老爹金元澈站在门口,见他开了门,捂着腹部伤口缓缓迈进屋子。


金泰成扶着脑袋,“一大清早的,我好不容易休息,你不在家养伤又来我这干嘛?”


金元澈挑眉,从身后拎出一个袋子,状似无意,往儿子面前送了送,“洋酒,以前同事探病送的,哎呦真是搞不懂他怎么会给生病的人送酒。”


他四处探头看了看,又道:“你这日子过得比狗还不如,这都是什么,外卖盒为什么不扔?”


金泰成还没开口,啰嗦老头又说:“你不是在跟金永洙的案子吗?怎么还有空休息?”


深呼吸……别发火……金泰成你可以的。默念完静心魔咒,金泰成抱着洋酒袋子,皮笑肉不笑,回答:“我在车上待得都快臭了,我四点才回来,洗个澡小睡一会,准备等会继续去酒店附近蹲守,你知道现在几点吗?我亲爱的爹?”


他声量一点点扩大,举起洋酒袋子,“还有,哪个神卝经病会给你送酒,你根本就不喝酒!你跟我妈通电卝话了吧?我让她给我带洋酒你就提前买过来?你们俩是什么,争风吃醋的小孩吗!”


金元澈被吼得退了几步,他心虚地摆手,“哎一股什么电卝话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先去洗漱我给你弄点早饭,快快。”


金泰成气极反笑,又不想继续对带伤的老爹发火,只好搓卝着后槽牙,老老实实洗漱去了。


擦着脸从盥洗室出来的时候,空气里已经布满了米饭的香气,泡菜豆腐汤在炉子上咕嘟咕嘟地散发着热气,形状不太美观的煎蛋摆在盘子里,金泰成擦着头发,坐下去,桌上还放着碟烤排骨。


“什么呀,过年了吗。”他笑着拿起汤勺,挖了一勺饭送进嘴里,下一秒神色大变,低头一看,白花花的米饭中间藏了一层黑豆,其中大半都被他无意间塞卝进了嘴里。


“我最讨厌吃豆饭了我说了八百遍!”


金元澈端上汤锅,“给你你就吃吧,死不了。”


后槽牙打磨机又开始运作,金泰成恨恨地把饭塞卝进嘴里。


金元澈轻笑了笑,坐下去和他一起吃早饭。


“你生日没剩多久了,到时候你卝妈正好也在,咱们仨一起过?”


金泰成想也没想地点头,“好啊,但是洋酒你都买过了,得让我妈带点别的了。”


金元澈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舒了一口气。


“其实,我昨晚做了个梦。”老爹垂下眼,看着饭桌上的饭菜,东西都是他睡不着,凌晨时间去市场买的,做了那种可怕的梦,他实在无法再入睡。


“做刑卝警总会遇上各种各样的情况,我以前也想过会不会某一天突然撒手人寰,留你自个,不成器的,天天混日子。”他说,“大概是金永洙的事让我想起来你高中那会,就做了那种梦,我梦见我死了。”


金泰成抓着汤勺的手猛地顿住。


“我死了,你在我灵前嚎啕大哭,本来就不像样的日子更加堕卝落,最后竟然还退学了,因为我这个不负责任的爹,你卝的卝人生接近完蛋。”


但梦只是梦而已,金泰成很好地长大了,还成了他以前绝不会考虑的警卝察,甚至在抓卝捕他老爹以前就逮卝捕过的犯人。


各种层面的子承父业。


十几年过去了,因为这孩子的突然懂事,破裂的家庭也开始断断续续维系起亲情。这种光景太美好,梦境就显得更加可怖。


“身为警卝察我不该说这种话……”金元澈搓卝着手指,因为噩梦焦躁不安,也因为袒露温情而胆怯,“但是泰成啊,凡事你都不要冲第一个,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这是我作为父亲的私心。”


金泰成久久不语,目光落到角落那瓶洋酒上,像是不解,又像是释然。


“我知道,”他回应父亲的请求,“我不傻。”


蹲守犯人这事没个尽头,金永洙像只狡猾的兔子,在他的地洞里钻来钻去,金泰成一度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知道警方在暗中埋伏,所以一直不现身。


直到在酒店抓到了违规使用万能卡的嫌疑人。自从万能卡申报丢失后,酒店方对所有门锁进行了系统更换,使用旧的万能卡已经无法打开大门。门内也不是柳善宰,而是负责伪装柳善宰的便卝衣刑卝警。


嫌疑人被当场按倒。


问题是,那个企图入侵的人不是金永洙,而是一个记者,那个偷卝拍柳善宰恋情的记者。


审讯室里,金泰成气得恨不得捶他两拳,“你是说,你一个人拿了两张万能卡?是这个意思吗?”


孙记者痛哭求饶:“我只是想上卝门向柳善宰求情……我们记者不拍绯闻靠什么吃饭啊!这是我们的职业天性啊!”


金泰成怒吼:“我问你是不是偷了两张万能卡!”


孙记者缩起脖子,瑟瑟缩缩地点头,“是……一张是从认识的酒店职工那里买的,还有一张是捡到的。”


说是捡,其实是偷,万能卡是什么白色垃卝圾吗还能随便捡到。


金泰成喘着气叉腰。所以一直以来的蹲守只是做白工?金永洙的计划犯案场所根本就不是酒店?


后辈拿了几张资料过来,金泰成看了一眼,怒火更甚。


勒索五亿!又偷又勒索的什么狗屁记者!


*


孙记者被卝捕的事金代卝表本打算大张旗鼓地宣卝传一下。


看吧看吧,这种垃卝圾狗仔报道的新闻怎么能信呢?我们JNT完全是受卝害卝者啊,这种无良记者手里漏出来的料八成都是假的,尤其是录卝音那类的……假的,一定是合成的!大概这种宣扬一下,他就臭名昭著了。


不过孙记者到底没把事情做绝,那个录卝音在收到金锡贤辱卝骂后也没有发布在网络上。


左思右想,金锡贤决定还是不要撕卝破脸了,无良的人多的是,谁知道会不会有其他人卝渣对号入座孙记者的处境,借机攻击JNT呢?


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柳善宰这边……好像连一线生机都没有。


他颓废地将脑袋压在林率肩上,不让她起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嘟囔,“你都打算辞职了为什么还要去上班?”


林率顺着他的头发,像在给小狗捋毛:“我去递辞职信。工作是贤珠介绍的,帮忙内推的人是贤珠的朋友,HR也是因为我经验丰富才破格录用我做全职,李代卝表虽然想拿我宣扬公卝司,但也没有为难过我,到现在一个电卝话都没来过……大家都是很好的人,要善始善终才行,不能给他们添麻烦。”


“但是很危险,外面。”他枕在林率肩上,手指抓着她的头发玩,说话的口吻好像外面有洪水猛兽。


“那你和我一起去吧。”林率说,“就当是一次难得出门约会,OK?”


柳善宰唰地坐起来,说这个他就不困了!他连蹦带跳越过双人床,跳到沙发上,抄起手卝机给东硕打电卝话。


“东硕啊!给我送一套、不对,两套伪装出门用的东西过来!”


林率瞪圆眼睛,看着他在几秒钟内表演情绪从低谷到巅峰。


她失笑:“呀,你……你这么开心吗?”


“我是,”柳善宰后知后觉自己表现得太过头,叉腰转身嘴硬,“怕你一个人出去太危险,没错,是这样的。”


“那等下递完辞职信要不要去游乐园玩?”


柳善宰火速奔回床卝上,滑铲跪坐在林率面前,眼睛湿卝润润的闪着光,“游乐园?真的?”


林率捧着他的脸,用黏糊糊的嗓音回答:“真~的~”


“我除了拍海报还从来没去游乐园玩过呢……”


柳善宰把她抱起来,安置到轮椅上。


选择这家酒店不仅仅是因为离金永洙可能出现的区域远,这里是为数不多拥有完整的无障碍设置的酒店,轮椅可以在室内畅通无阻。


电轮椅在房间里自卝由行动,柳善宰抱手倚在门框上,打量她梳洗的样子。


既然要去游乐园玩……那是不是就可以……在林率看不见的角落,柳善宰手指轻轻碰到衣兜里的绒布盒子。


时间倒回柳善宰入院第五天。


白仁赫光卝明正大打着探病队友的名号进了医院,另一边,VΙP通道,东硕悄悄推着一箱物品,两人在柳善宰病房门前集卝合,相视苦笑。


“……我先说好,社长跟我关系好才借给我的,弄丢任何一个都要原价赔偿,懂?”白仁赫说着,拉开了黑色推箱,化妆师专用滚轮箱的内部塞满了丝绒制的垫料,垫料的夹缝里,是数十枚闪光的戒指。


明明可以用手卝机3D摄像功能试戒指,柳善宰非要看到实物,他又出不了医院,最后用圣卝水洞公寓未来半年的浴缸使用权换了白仁赫去借来这一箱戒指。


柳善宰掐腰,目光在戒指之间来回跳跃,时不时摸卝着下巴沉吟,然后问:“仁赫,真的不能再多借点吗?我感觉——”


东硕抱着白仁赫的腰防止他冲上去揍人。


“仁赫哥,让让他吧,他现在在养病,以后再打以后再打……”


天杀的,谈个恋爱这么折腾人,这要是哪天求婚了不得被他烦死。


白仁赫不耐烦摆手:“不能!快点选啦,探病时间有限。”


“情卝侣戒呢,又要讲究轻便,又不能太奢华,太朴素也不行,还得有寓意,”柳善宰像个点评家,绕着戒指箱打转,“不管怎么看都觉得这些戒指和我们小率的风格不搭。要么太奢华,要么太朴素。不合格。”


手指点兵点将,空气中不断传来并不存在的落选“哔哔”音效,白仁赫梦回当年选秀被哔哔无数次的场面。


在白仁赫忍无可忍快要发飙的时候,柳善宰忽然蹲下去,两指轻轻捻起一枚女戒。


水晶打造的字母“S”缠绕着铂金戒身,字与戒不分你我,共为一体。


轻便,奢华,而又朴素,以及拥有寓意。


柳善宰轻轻笑了,“找到了。”


时间回到现在。


柳善宰光是想到要把戒指送出去就开始手心冒汗,他躲在沙发上,不断给自己加油打气。


没关系啊!你可以的柳善宰!只是情卝侣戒,又不是求婚干嘛那么害怕……


想到求婚,柳善宰猛地捂住自己的嘴,满目惊恐。


如果拿出戒指来,却只是送礼物,而不是求婚,小率会不会失望?


东硕拎着大包小包过来的时候,听见柳善宰失卝魂落魄地问:“如果我不求婚的话,小率会失落吧?”


东硕:“……你还清卝醒吗?这才交往多久,现在求婚你想把人直接吓跑吗?”


见多了柳善宰发疯的样子之后东硕渐渐放下了尊敬,什么大明星,死装恋爱脑一个,而且马上就要隐退,哎一古他这个打工狗的工作可怎么办……


“propose(求婚)?”林率移动着轮椅出现在他们身后,东硕吓得捂住了心口,“哦,林率xi,你这个轮椅静音功能有点太好了……”


柳善宰哈哈一笑,在沙发上摆了个帅气魅惑的姿卝势,紧急补救:“pose啊pose(拍照姿卝势),我们在说拍海报的姿卝势,我以前不是在游乐园拍过海报嘛,就那个咖啡广告,小率你记得吗?”


“哦!那个我知道!”林率摆出一个可爱的推销手势,歪着脑袋笑容甜甜地念出卝台词:“甜甜咖啡,初恋的甜卝蜜~”


柳善宰嘴唇慢慢收紧,用卝力地抿了起来。


啊……好可爱……要死了……


东硕阴阳怪气他:“海报姿卝势~”


柳善宰抬手捶他,被他火速闪开。


“好了二位,既然要在外面乱卝了套的情况下出门约会,请谨记以下规定,1、绝对不可以摘下口罩,2、吃饭只能去预约好的餐馆包间,3、公共场合不要接卝吻,实在想亲的话忍忍到车上再亲,4、被发现身份立刻离开现场并且给我或者公卝司打电卝话。以上,听懂请回答了解。”


林率举手:“了解,谢谢帅气的东硕!”


东硕抚胸鞠躬:“能服侍尊贵的公主殿下是鄙人的荣幸。呀,这边这位,你听到没有?”


柳善宰摆手:“知道知道。”


知道个鬼,眼睛都黏在人家身上了,就戴个墨镜裹个围巾怎么就一直盯着看,她脸上有花吗。


东硕深吸了一口气,像婚礼上面色沉重的老父亲一样对林率说:“林率xi,我们不懂事的善宰哥就交给你了,请你们长长久久地幸福下去吧。”


“莫呀……干嘛搞得像结婚仪式……”


外面乱七八糟的传闻和热度丝毫没有影响他们两个人的快乐,好像幸福感在他们周围打造出一个坚固的防护圈,任何伤害都进不来,不论是语言上的,还是身卝体上的。


因为是非工作行程,加上柳善宰的私心,这次出行由他自己驾车,停在维罗纳酒店的私车让东硕开了过来。


“准备好了吗?女友大人。”柳善宰帅气地推上墨镜,指着前方室外的光亮,“前方危险密布,你确定要和我一起出发吗?”


林率戴好墨镜,整理遮挡面目的口罩和围巾,手臂仿佛赛前举起的旗帜,一经挥下,激烈紧张的比赛就要开始。


她用卝力挥下手臂,开心地宣布:“出发!”


*


“他会不会太看重这个案子了……”同事咬着咖啡纸杯向金泰成的后辈小声抱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柳善宰的粉丝呢,根本没有任何迹象表明金永洙要伤害柳善宰啊,撬门都是快两个月前的事了,逮到的家伙又只是记者而已,完全在夸张行卝事,金元澈刑卝警的安全才更应该被注意吧。”


后辈正在整理孙记者身上扒下来的东西,闻言抬起头,“你不知道?金元澈刑卝警是在哪受伤的?”


“哪里?”


“维罗纳酒店楼下的路口,”她回答,“那个人卝渣原本是冲着柳善宰去的,但碰巧在路上撞见了退休的金元澈刑卝警……匕卝首,扑哧,捅卝了他一刀,幸好那里有补习班学卝生下课路过,那家伙没有继续实施伤害,金刑卝警才能无事。”


同事站直了身卝子,眼神都开始木楞。


“也就是说,如果他没有恰好撞上金元澈刑卝警……那天晚上就会成功?”


后辈点头:“嗯,而且柳善宰在定期服用抗抑郁药物,那个药有副作用,身上会没有力气。”


也就是说,如果那晚没有金元澈,金永洙极有可能找上柳善宰,而以柳善宰服药后的状态,几乎不可能抵卝抗得了一个拥有杀卝人决心的成年男子。


失败后,金永洙还借机潜入酒店两次,试图伤害柳善宰。


这哪里是无杀卝人迹象,这根本就是追杀啊!


“哦,我起鸡皮疙瘩了!”同事搓卝着手臂,丢掉纸杯,“呀那么重要的事怎么现在才说。”


后辈白了他一眼,“因为你整天说我们是柳善宰的脑残粉,还夸张行卝事,你又不跟这个案子告诉你那么多干嘛!”


她低下头,在物品中看到一个形状奇特的类似手卝机的盒子。


“这什么?卫星电卝话吗?”她举起盒子,奇怪地打量了几下。


见多识广的检验科同事立刻认出来,为了挽回面子,急急忙忙说:“嗯,这个嘛,就是定位终端。”


“定位?”后辈眼神迷茫了一瞬,又瞬间清卝醒,“呀西这个狗崽子记者还在我们善宰车上装定位了吗?!”


她饭心附体,端着盒子怒气冲冲地往审讯室走。


“前辈!你看这个,那个狗记者手里有定位终端!”


金泰成瞥了一眼,目光转回单面镜里,那里坐着哭着大喊“我的人生完蛋啦!”然后趴在桌上的孙记者。


他拉开隔门,颇有些疲惫地把终端拍到他面前。


“交代吧,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并交代,我们重案组的时间不是浪费在你这种人身上的……”


孙记者抹着眼泪,哽咽地问:“交代什么啊,我知道的都说了……”


“定位。”金泰成敲了敲终端,“你装在柳善宰车上了?这是严重人卝权侵害你知不知道?”


“我没用啊,”孙记者吸了吸鼻子,伸手用指纹解锁了终端,不到5英寸大的屏幕上赫然出现了定位移动的光点,他吓了一跳,赶紧把东西推开,摇头道:“我真的没用!这个是我才买的,是想装柳善宰车上没错但是我坐车到维罗纳发现他的私车已经被开走了……”


金泰成皱眉:“坐车?维罗纳的地卝下停车场不是不让出租车进吗?”


“不是出租……”孙记者讪讪一笑,“我租的包月车,黑车……每次都打车太贵了。”


金泰成心里猛地跳了一下。


几个月前重启案卝件时他就排查过首尔的出租车司机备案信息,金永洙不在其中,但此人入卝狱前就以开出租为生,在狱中也没有着力培养其他技能,出狱后除了开车他没有别的维生手段。


金泰成翻开案卷,把金永洙的照片拍到孙记者面前。


“这个人,是不是你的黑车司机。”


不会的……应该不会那么巧的,可如果真的是,那就说通了,他不是没有现身,而是一直在他们周围打转、观察,寻找合适的时机下手。第一次袭卝击金元澈失败让他长了记性,第二次想要一举成功,为此不惜耗费时间跟警卝察周旋。


孙记者看了两眼,毫不犹豫地点头:“没错!就是他!这么说的话我的定卝位卝器应该是丢在他车上了……”


这样一来,定位终端上闪着光的红点就是金永洙的实时位置!


金泰成一把揪起他的领子把人拽起来:“你!你!”


他神色前所未有的狂卝热,喜色难以掩盖。


找到了!终于!缠绕他们父子多年的噩梦终于要在今天终结了吗?


“什么呀?这家伙难道犯事了?!我包车的时候就看他话少人老实才选他的……刑卝警nim能不能松开我的领子快要喘不上气了……”


金泰成举起终端,问:“这东西密码是多少?我现在要征用这件物品用于办案,你老实待着,结果好的话算你将功抵过,懂?”


孙记者的表情扭转了几下,最后停留在天塌了我完了今卝晚就要殒命了。


他闭眼,眼泪流了下来,“是……是指纹解锁的……”


金泰成挑了挑眉,勾着这家伙的脖子。


“那么,想实时跟卝踪报道一下警卝察抓卝捕犯人吗?天性难抑的记者nim?”



——————————


距离正文完结还有一到两章

啦默

【流星蝴蝶剑】乐子人

     江南城里的江湖人都知道,老伯又交了一个朋友。一个据说医术极佳的大夫。

     在江南,与孙府有关的事情,总是流传得极快。

     不过两月时间,即使在路边随手拉个人问,都能问到老伯这位新朋友的不少信息。


     两月前的一个雨夜。

     雨。

     好大的雨。......

     江南城里的江湖人都知道,老伯又交了一个朋友。一个据说医术极佳的大夫。

     在江南,与孙府有关的事情,总是流传得极快。

     不过两月时间,即使在路边随手拉个人问,都能问到老伯这位新朋友的不少信息。


     两月前的一个雨夜。

     雨。

     好大的雨。

     江南极少下那样大的雨。

     狂风吹打孙府门前悬挂的灯笼,灯火明灭时,值夜的门房突然听到有人叩门。

     好客不夜来,但孙府中人都知道,老伯好交友,即使心下多番揣测最后还是伸手推开了门。

     恶客也无妨,孙府中多的是武林中的好手,若想惹事,将命留下便是了。

     那夜门房推门,只见得一身青袍外罩蓑衣,右手牵着斗笠边的青年笑着问,

     “冒昧登门,请主家宽容,借一檐避避雨。”

     老伯坐在厅上,目光毫不掩饰地打量面前的年轻人,这个不请自来,来得唐突冒昧的年轻人。

     老伯原名孙玉伯,最开始不叫老伯,只是人们晓得他喜欢听人这样叫,天长日久,人们渐渐的都习惯了这样称呼。

     鲜少有人会在这种时候登孙府的门,他们担心在礼数上轻慢了老伯,而老伯从不轻待他的朋友。

     若在这种时候登门,十之八九,这来的朋友正有性命之忧。

     但面前的年轻人没有,他显得极为闲适,气度从容不迫,举手投足间自在至极,仿佛他原本便是这府中的常客,是这孙府主人的好友。

     不乏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但少有站在老伯面前,恣肆如旧毫不局促的年轻人。

     老伯有一双会识人的眼睛,他不认为这会是个无名之辈。

     虞桐。

     老伯看律香川的神色便知,他也没听说过这个人,或许是化名。

     “为什么挑这个时候来孙府?”

     “我听说老伯从不亏待朋友,朋友上门避雨,我想老伯不会将我拒之门外。”

     青年人直视着主人家的眼睛回答。

     “你何时成了我朋友,我怎的不知。”

     “我掐指一算,老伯正缺我这么个朋友,便主动送上门了,若来了发现老伯不要我这个朋友,我便做府上的大夫。”

     千里马易得,好郎中难求。

     舞刀弄剑少不得受伤,若对上强敌,性命轻易便丢了,所以谁都乐得与大夫交好,或许不经意间便给自己多捞了条命。

     于是,孙府中便多了一名大夫,只是很少见这位出手,左右少有人知其医术如何。

     不过今日没人会将注意多分给他。


     今天是老伯的寿辰,孙府内尽皆自五湖四海而来的宾客,这是孙府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连带城中街上来去的人也翻了几倍,声名之广之盛可见一斑。

     平日里不对付的律香川与孙剑二人,也一同出现在厅堂里,更难得的是这二人,主要孙剑没有如往常一般说话,朝律香川拱火,颇给了父亲几分面子。

     厅堂里喧嚣热闹得紧,律香川与孙剑如同水火分立两侧,中间老伯一脸温和地同来客寒暄。

     角落里虞桐虞大夫抱手靠墙,一脸兴味地朝三人看,耳边是不知名人士的闲言碎语。

     “都说老伯偏爱养子,以后孙府可能会交给律主管,我觉得不然,毕竟孙少才是老伯……”

     堂中多数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见老伯那边没有动作,只有少许目光隐晦地朝这边看。

     虞大夫想看戏,却不乐意被人当成乐子看。

     “老兄,我刚听人说外厅有酒喝,七十年的女儿红,我这腿麻了,要不——”

     还没说完,那撩闲的便径直转身出去了,要是这里的侍从没聋,估计下边会有人准备好东西。

     虞大夫抬手拦了个小厮,状似无意地朝人臂间挥了挥,那小厮感到袖中多了包东西,便心领神会地下去了。

     本该是无人注意到的小细节,上首处正与人握手叙旧的老伯却抬眸朝这边看了看。

     

     老伯带着客人去了书房,那里是个可以好好谈话的地方,老伯可以慢慢听友人身上发生的或悲或喜的事。

     当然,主要是悲。

     见老伯走了,孙剑便兀自去了花园。

     若说斯文内敛如律香川是水,那孙剑便是炽烈的火,是骄阳。

     孙剑性情火爆,最欣赏做派豪放不羁的男儿,颇看不惯律香川的做派,也从不给律香川面子。

     主家能做主的三个,一下子溜了俩,只剩下律香川一人留在外间招待,却不显失礼。

     作为总管,律香川担的不仅是寻常人家里管家的职责,而是孙府上下大小事宜都要插手,有着实权。

     作为养子,却由老伯亲自教养,从谈吐到举止,至武功各方各面细心雕琢,比之孙剑,有过之无不及。

     他只要站在那儿,便可以代表老伯,代表孙府。

     “你看那人如何?陈志明,老伯很欣赏他。”

     律香川站到虞大夫身边,用眼神示意他看对面,那个站在宾客中的少年。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虞桐觉着更有意思了,只因律香川口中那个很得老伯赏识的少年,是他认识的一个杀手。

     快活林老板高老大手下,任务无一失手的杀手,却不知道名字叫什么,不过一定不叫陈志明。

     快活林的杀手出现在老伯的寿宴上,这本就足够有趣,任务目标是谁都不打紧,就算是虞桐自己,也很有趣。

     不过虞桐相信对方的目标不是他,虞大夫作个好人的时候,没人愿意恨他针对他,而为恶的对象,往往连“虞桐”是谁都不知,晓得的也开不了口,更买不了凶。

     虞桐的目光闪了闪,露出个温和的笑,看得律香川后背一凉。

     两个月的时间足够律香川了解一个人,至少是表面的了解,包括语气、神态、动作。

     每当虞大夫露出那个表情时,就说明他觉得有趣,但其实可能暗藏危险的事情即将发生了。

     “那人啊,的确称得上出色,”虞桐转头看向律香川顿了顿,“但不如你。”

     律香川还是个少年,但已经能看出未来的轮廓,即使是当下,也不缺钦慕他的女子,和想要与之攀亲的人家。

     但律香川知道,虞桐说的不是外貌,而那句不如他,可以直接略去不提。

     从陈志明身形动作,和手上的老茧看来,武功当是不差的,不过虞桐只夸过几个人,那几人武功无一不凡,而就陈志明所表现出的来看,根本及不上。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谈得上出色?

     不是表露出来的,那就是被精心遮掩住的部分出色。

     此人有问题。

     暗暗记下,但律香川除了顺应老伯的意思,吩咐人探查之外,并没有自己特意走一趟的意思,这个陈志明的来路目的,或许他是知道的。


     正当虞大夫揣着手,逐渐觉得无趣,准备往外溜的时候,突然有人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虞桐绕着廊柱跟了上去,去到花园,往假山上一躲,收敛住气息,又成了无人注意的看戏人。

     蹲在角落里,看了一出受害者寻老伯做主,恶人紧随而至欲要灭口却被反杀的好戏。

     那闯入的受害者原叫铁成钢,是孙剑的一个友人。

     形容凄惨可怖,只因黄山三友杀害他舅父后,想嫁祸于他,以替天行道之名,一路将铁成钢追杀到了孙府。

     不知是自大还是愚蠢,见铁成钢站到老伯身旁,便想将二人一同杀害,结果被发怒的孙剑、韩棠与律香川给联手宰了。

     外人皆知,杀老伯难,杀挡在老伯身前的人更难。

     孙剑武艺不凡却徒手断了对方的剑,自己手也给划伤,律香川一手暗器功夫极佳,寻常人连近身的机会也无,韩棠就更不用提了,作为老伯手中最利的一把刀武功深不可测,断不可能被这样三人伤到。

     看戏之余,虞桐也注意到了一旁看似观战的“陈志明”。

     杀手面色不显,估摸着是在观察几人战力。

     杀谁需要观察在场所有出手之人?

     毫无疑问,老伯。

     再看向被孙剑三人围着的老伯,自始至终面色都未变过,站在中央看似是被保护者,实则……

     稳坐钓鱼台。

     虞大夫心下一叹,这老狐狸怎就总被外边人当作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好人,眼都瞎了吗。

     “做大夫的见人受伤还不主动出来?”

     开口的孙玉伯不动如山,目光觑着虞桐从假山上下来。

     顶着孙剑还没全然的怒火走上去,小虞大夫悻悻牵起对方的手检查伤处。

     孙剑不耐这样的“小伤口”被人注意、看来看去,觉得娘们唧唧不像个男人,本想将手抽走,结果发现对方力大如山,腕子被死死箍着,根本抽不动。

     换做旁人或许该恼了,孙剑却不然。他早先看不惯虞桐与律香川如出一辙,“弱不禁风”的样,这么一来,像发现了宝藏,开始上下仔细端详起面前人。

     寡言如韩棠已如鬼魅,悄无声息离去,律香川叫来侍从清理花园里的尸体,画面井然有序,躲在人群中的“陈志明”早没了影儿。

     老伯不耐看孙剑这武痴的傻样子,挥手叫虞桐把他拉回自己院子再处理,接着朝前厅走去。

     寿宴被添几笔血色,寻常百姓或许早就受惊不已,但这是孙府。

     站在这里,便是身处江湖。

豆丹
这次黑暗持续的时间过分漫长,身...

这次黑暗持续的时间过分漫长,身体控制不住地歪斜,她终于向身旁伸出手去,“教授,帮我……”散影摸到身旁男人的胳膊,一只温热的手瞬间握住了她的,然后有臂膀从身后圈住她,恐慌感转瞬即逝,在这个怀抱里,她感到很安全。

“哪里不舒服?”是他焦急的声音,这种语调在他身上极不常见,她的心生出隐秘的喜悦。

散影点点自己的眼皮,“间歇性失明,经最近越发频繁了。”

“你怎么……”教授欲言又止,他似乎更急了,甚至有点生气了,散影听得出来,即便看不到,她依旧能感知到他所有的细微情绪。

“抱歉没有尽早告诉你,”她安抚着,如果说了你肯定不会允许自己独自出门吧,她想,可我还是希望单独奔赴你的邀请……

“我先带你回......

这次黑暗持续的时间过分漫长,身体控制不住地歪斜,她终于向身旁伸出手去,“教授,帮我……”散影摸到身旁男人的胳膊,一只温热的手瞬间握住了她的,然后有臂膀从身后圈住她,恐慌感转瞬即逝,在这个怀抱里,她感到很安全。

“哪里不舒服?”是他焦急的声音,这种语调在他身上极不常见,她的心生出隐秘的喜悦。

散影点点自己的眼皮,“间歇性失明,经最近越发频繁了。”

“你怎么……”教授欲言又止,他似乎更急了,甚至有点生气了,散影听得出来,即便看不到,她依旧能感知到他所有的细微情绪。

“抱歉没有尽早告诉你,”她安抚着,如果说了你肯定不会允许自己独自出门吧,她想,可我还是希望单独奔赴你的邀请……

“我先带你回旅馆。”教授边说边拥着她慢慢往回走,但是失去视觉的散影颤巍巍不太敢抬脚。

“冒犯了”她听到他突然急促的喘息声,随后身体忽的悬空,被人稳稳地托抱起来。

啊,活到这么大第一次被公主抱了呢,散影心里有些雀跃,但面上却很惊讶的样子,“教授,您……”她不自觉露出一丝丝羞怯,毫不刻意但对某人杀伤力很大。

哦么,他耳朵红的要出血了,散影想,被抱起来的几秒钟后她的视力就恢复了,但是这么享受的事情没必要这么快结束吧……她坚定地伸手环住教授的脖颈,将脸贴在了他的肩上。

女孩温热的气息轻柔而有节奏地冲击着教授敏感的的颈部肌肤,他在初春的海风中感到了遏制不住的燥热,心脏声如擂鼓,他甚至开始担心会不会被她听到……

忧伤动物

【恶鬼|海上散影】人间四十载

具散影二十五岁时,廉海上四十岁。


二十五岁的散影继承了祖母亿万资产后瞬间成为前无古人的青春貌美富婆,并且开了一家完全属于自己的咖啡店,她不再致力于公考事业,而是专心开始了从商经营,她和暻文女士的咖啡生意在她钻研了数十套门店经营网课之后并没有显得门庭若市,于是她得出一个结论——绝知此事还是得躬行。不过她倒并不在意生意是否火爆,毕竟她的富婆人生,做咖啡慢慢就变成了一个“有就更好”的体验。


大概是为了弥补前二十几年的辛劳,她人生后半程可称完美,美中不足的是她的眼睛时好时不好,所以偶尔是青春貌美富婆,偶尔是青春貌美睁眼瞎富婆。为此她总是感慨医学的发展还不如她命运的变迁来得快,她时时关注眼科...

具散影二十五岁时,廉海上四十岁。


二十五岁的散影继承了祖母亿万资产后瞬间成为前无古人的青春貌美富婆,并且开了一家完全属于自己的咖啡店,她不再致力于公考事业,而是专心开始了从商经营,她和暻文女士的咖啡生意在她钻研了数十套门店经营网课之后并没有显得门庭若市,于是她得出一个结论——绝知此事还是得躬行。不过她倒并不在意生意是否火爆,毕竟她的富婆人生,做咖啡慢慢就变成了一个“有就更好”的体验。


大概是为了弥补前二十几年的辛劳,她人生后半程可称完美,美中不足的是她的眼睛时好时不好,所以偶尔是青春貌美富婆,偶尔是青春貌美睁眼瞎富婆。为此她总是感慨医学的发展还不如她命运的变迁来得快,她时时关注眼科医疗的发展,倒还真是有点“家祭无忘告乃翁”的热忱。但是她倒也并没有特别为此忧心,毕竟她的眼睛有很多,比如新时代公务员白世美,比如半老徐娘风韵犹存的咖啡师尹暻文,比如她二十五岁之后的同居伴侣廉海上。


廉海上在四十岁之后终于不再仅仅倾心于民俗鬼神,当然术业是要专攻的,毕竟本来继承的庞大家业被他一口气全捐了,这下“教授”职称真的要变成养活自己的谋生之路了。但是除此之外他的人生多了太多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内容和关系。比如曾经说讨厌自己的女朋友,比如曾经说别来沾边的丈母娘,还有当年一同结识的李弘塞警官,也经常一起约着喝酒下棋,只不过这位警官倒是不会给自己送生日礼物的袜子了。


当然能够获得这些还要得益于当年他精心设计的“告白”——借用人家民间习俗“船游绳火”的烟花礼,不花一分钱,四两拨千斤,少爷妙计安天下。


“我每年都会来看一次,这里的鬼都是一脸幸福的样子。”


“是啊。”


“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廉海上说出准备许久的台词之后目光灼灼,直视长夜,昂首之姿,绝不低头看一眼在风中凌乱的具散影。


这是在表白吗?还是在劝退?还是干脆说自己也是这里的鬼?


好在具散影是一个能够接话的主。


“教授,那么你之后会幸福吗?”


“我的前半生已经饱含罪孽,这样活下去已经是造物的宽宏。”


“如果对于教授来说还是无所谓的话,那么就请教授成为我的眼睛吧。”


“我又看不见了。”


在黑夜骤然侵吞烟花烛火芬落的一瞬,沁着细汗的温热掌心包裹住了具散影的手。

 


于是就这样,在具散影和廉海上正式在一起之后,散影还会拿这件事打趣他,“不怕我听不懂吗”。反而是她那个成熟稳重的男朋友则一本正经地回应。


“我相信你会做正确的选择”。


还真是什么都没变啊。

 


具散影三十五岁时,廉海上五十岁。


五十知天命的年纪对于廉海上来说有一大好处,就是再也不会有同事家的熊孩子管他叫“叔叔”,而管具散影叫“姐姐”了。


既然我不能跟你一起年轻,就要拖你一同下水。


此所谓我恨君生迟,君恨我生早。


不过富婆具散影人过而立之后才意识到,三十多岁才是她人生最好的年纪,她在咖啡馆旁边又开了一家料理店,不过这回是雇人去搭理,三十五岁的具散影,爱极了做老板的感觉。时间自由、金钱自由、美貌容颜皆自由!只是眼睛和之前一样,偶尔会突然失明,所以她几乎不再开车了,她买的小白车廉海上来开,廉海上的小白车还是廉海上来开。


可谓是倒置了一番人生,夫妻二人双双体验了一遍对方前半生的生活——一个钱多得发毛,一个车开得想吐。


前半生享尽少爷荣华的廉海上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后半生要把前半生一点没听的kpop悉数听回来,为此男人的眼角徒增了些许皱纹。


三十岁时具散影撺掇着要和廉海上周游世界,但是这五年来他们的女儿从天而降,再加上人到中年的廉海上事业突然跳跃式横飞,缘由是国家开始注重传统民俗和非遗保护,所以也加重了对他们这门冷门学科的投入和重视。


所以周游世界的想法只能搁置,但是倒是不耽误廉海上每每民间采风或者古村调查时,都要带着具散影一起。具散影作为两家店的老板不记得自己的常客有谁,倒是早已经对廉海上那些带过的研究生的名单倒背如流。


他的学生们畏于廉海上平常的怪诞和不苟言笑起初都是一口一个“师母”的叫,而每逢具散影想要逗一逗她的教授时,便撺掇他的子弟兵们喊她“散影姐”。


不过这倒是也有好处,便是迅速拉近了师生的距离,当然对廉海上算不算得好处也就另说了。而真正让这些二十四五的研究生们瞠目结舌的还是某次古村调查时,正赶上当地的傩礼仪式。


“古代的傩舞有这样的说法:摘下面具是人,戴上面具是神。傩面具是神灵的载体,在民间都是驱鬼辟邪,以求庇佑之用。”具散影凝眸看着他的侧脸,这么多年,每次廉海上给他的学生或是具散影普及一些民俗文化时,都是目光泠泠如水,沉浸其中。大概是当年迫不得已走上的一条路,如今也早已浸入骨髓。


“我们明天也来扮演傩舞吧。”具散影小小地撺掇着。毕竟这么多年跟着他一个一个村落走遍,她也真的从内心里发出对这些古朴文明的敬仰和赞叹,所以必然要沉浸式体验一番。


于是一拍即合,五十岁的廉海上带着二十五岁的学生们来到当地里长家彻夜了解当地的傩文化,租借面具服装,研习舞步,一气呵成。


第二天入夜,一行五人便完全融入了面舞的队列,他的学生们倒是最开始比较拘泥,不过很快就融入了夸张活泛的扮演之中。倒不像具散影和廉海上,不愧已是人生快过半的中年人了,迅速和当地村民融为一体。


人影丛丛流动,人群激荡恢弘,一个拿着扇子的拟安康鱼面具停在一张甩着水袖点缀红颊的大白脸面前,两个舞者大口喘息着。


“你别说,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你跳舞。”


“不得不说啊,岁数大了。”

 


具散影四十五岁时,廉海上六十岁。


这几年廉海上先后出了几本民俗学论著,在大学里又提了职称,不过他反倒没有办法那么专注于学术业了。


当然老吾老,以及人就可以开始倚老卖老,学校也并未对他进行什么限制,所以他的时间相比前些年反而更加自由了一些。


然而自由的时间并没有让他有机会各地风花雪月一下,年轻时埋下的种子三四十年后终于开始开花结果。


具散影不是医生,所以一口咬定“就是你年轻时候天天喝酒”,如今肝和胃都出了问题。


“徐老在时就纵着你喝酒。”廉海上和具散影每年都会到徐文春的坟前祭拜,后来的生活中他们总是会提到徐文春,偶尔和李弘塞聚会的时候也会说道“要是徐老在就……”。


随着活着的人年岁渐老,已故之人慢慢地便不再是过去难以愈合的沉疴,而成为了能够和过去缔结的一根坚韧绳索。他们靠着这条绳索向怀念死者,和生者相互联结,并且以一种“归途之心”更为笃定地向他们走去。


 

但好在廉海上的肝还是小问题,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他的身材还是完好如初。胃炎不致命,但是胃镜要人命。年轻时未曾被鬼神惧退分毫的廉教授到底是受够了胃镜的折磨。即使是选择无痛胃镜,检查之后的呕吐和反胃也能让他宕机好一阵。

终于离开医院的魔爪之后,具散影先发制人地复盘总结,此所谓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


不论是具散影还是廉海上饮食相对都比较清淡,近几年也都不怎么过量饮酒。那么是哪里出的问题呢。最终具散影把矛头指向了——


“是不是我们不锻炼啊。”年过四十的散影此时重现了一些年轻时的稚气,锁着眉认真思忖着。


“有没有可能……就是我到年纪了?”廉海上心中暗叫不好,试图制止。


“不不……教授你看,如今大韩民国最为健康的人在哪里!”具散影走到落地窗前,头也未回地就像窗外指去。“要么是在公园硬核锻炼!要么是在晨跑!”


所以没给廉海上反抗的机会,具散影就一鼓作气地下定决策:既然我们硬核不了,那我们就从现在开始晨跑吧!


结果如她所料的一般,清晨锻炼的中老年可真不是一般的多,他们两个毫不显眼的融入“早起鸟儿有虫吃”大队。然而不如她所料的是,她还是太高估她的体能了。


第二天早上具散影和廉海上跑了一半时,具散影就已经气喘吁吁地颓着背挪到公园长椅处休息。


“看来散影还是要多加锻炼。”结婚这么多年,廉海上还是习惯地叫她“散影”这样的称呼,偶尔甚至会下意识地蹦出“散影小姐”的敬称。每每此时,她便打趣他属实是浸入骨髓的“少爷风范”。


时隔多年,“少爷”这个称谓早已不是廉海上心中的一根刺,反而是正式和过去作别的一个挥手的身影。


“有的人就是会赢在起跑线上。”具散影曲着腿大口喘着气,随即叉着腰露出扭曲的神情望向公园里的人群。


“比如他们,生来就是能在公园里挂在单杠把自己甩飞的大爷大妈。”


“教授,你也是大爷大妈的一群了。”

 

 

具散影五十五岁时,廉海上七十岁。


五十岁时具散影终于和廉海上得空周游全世界了,这是他们可真是懂得了最悲哀的莫过于有钱有时间,已经半截入土,没了青春年华。


她的母亲暻文女士永久地留在三年前,他们的女儿刚上大学,浮生所剩,又是他们二人,于是一拍即合。待从头、捡起老愿望!


他们像世界上大部分中老年一样,因为语言不通,报了完全不用操心的全程旅行团,他们成为了导游们最喜欢的身无所长全是资产的富有老年人,也和其他人一样在每个景点随机拉着小姑娘给他们拍景点的留念照。


“教授,你把墨镜摘下来呀,要不然都认不出是你了。”


“散影怎么样都能认出我的,对吧。”

 


具散影五十六岁的一个早晨,廉海上意外地没有在她之前醒来,要知道人越老啊这个生物钟就越为规律,五十岁的她总是在稍微贪睡的时候,廉海上就已经早起清理正厅的灰尘了。


“教授?起床啦。”


具散影刚跟廉海上在一起的时候语气还是尊敬感油然而生的羞怯模样,但是随着时间久了便愈加恣意,更未想到年岁越大,反而更喜欢日常中掺杂一些娇嗔的习语。


“海上?”


从冰箱里取出牛奶准备草草早饭的散影这回注意到了,海上的嘴角有一些细微的白沫。


她的脑袋突然“嗡”了一声,牛奶噗地倾洒一地。


晨起的秋风凛冽得厉害,吹得具散影衣角猎猎作响,以至于她被叨扰地无法思考任何事情。从医院一路被人群裹挟着到殡仪馆,结束了所有事宜回到家,她下意识地说了声“我回来啦。”


回应她的是放在门廊的灰色拖鞋,和卧室里没喝尽的半杯水。

 


具散影六十五岁时,廉海上去世九年。


她的眼睛忽然好了起来,不再像不稳定的路灯一样或明或暗,再次重见天日,天空湛蓝如洗。不过就如同唯心的因果报应一般,她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对过往悉数遗忘,他们的女儿数次带她去医院检查脑科,但是医生都是说没什么太大异常,大概只是普通的健忘,年龄到了嘛,正常现象。


但到底也是祸福相依,轻微的遗忘症让散影不像前几年那么感时伤怀,好像海上未曾离开,她照旧晨起去看着和她一样的大爷大妈锻炼,经常性打理房间,更多的时候是跟自己一辈子的老闺蜜白世美见见面,喝喝茶,说说各自的晚辈如何沉浸在新一轮的爱情歧路中。她们两个偶尔也会说说初高中时那些旧识谁又走了,谁又犯了什么老毛病,然后作为老年人恶毒的嬉笑:年轻时候嚣张肆意的谁谁谁如今也是老弱病残了。


女儿陪她检查之后仍不放心,便和她同住了一段日子。于是为了给女儿接风洗尘,具散影带着女儿一起进行了个“全屋大扫除”。


女儿收拾卧室橱柜的时候长久地陷入寂静,那里面是一张一张父母全球周游时拍下的照片:去布达佩斯在城堡前规规矩矩的合照、捷克小镇的两张人脸全部被昏黄落日反得发黑,去中国上海的母亲的表情还有些在人群之中大喇喇拍照的扭捏,在土耳其的合照中硕大的热气球之下两人比着“合抱”的幼稚姿态,黑山的海边父亲带着墨镜坐在栏杆上,牵着母亲的手,海上浪潮微卷,波光如银……每张照片上都塑封着透明薄膜,保养得颜色鲜明,父亲的白发都纹理清晰。


“妈妈,这是什么啊?”


闻声,在正厅收拾大酒柜的具散影撑着老腰走进卧室,在散落一地的她和廉海上的合照之中,她的女儿手里握着两张基调昏暗,但由于其中颜色对比强烈,而有些刺眼的旧照。


“这个呀,这是我和你爸刚在一起时候看的烟花。”她斑驳的指尖落在一个不太明显的白衣背影上。“这是你爸。”


“这是当地村民拍了的烟花照片,你爸当时很有名的。”


女儿的眼睛随着散影的解说游走在母亲的背影、父亲的背影,远处的人潮汹涌和更远处的嫣红花火之间。


“那这个呢?”


那是一张民间群众假面舞的表演盛会。照片中的人们带着各色奇诡怪诞的硕大面具,且甩云袖,且捣弄乐器,且无羁地与周围观众应和,皆以夸张舞姿定格。


“这个啊……那个画腮红的大白脸是你爸。”


“我看到这张照片真是……这四十年就好像恍然如梦,从未发生一样。”


“我一眼就能认出他。”

 

过时之人

三声叹 上

相柳*你 

梦女向


你入府三日未曾见过自己的夫君。

说是夫君也提不上,你是洪江差人寻来给相柳缓解蛊毒的,前一阵的大战之中相柳被人种下了蛊毒,需要定期与女子欢好方可解毒。

虽然军中有豢养歌女助兴,却因相柳身份特殊,无人愿意服侍。

洪江大业未成,当然 不肯让相柳牺牲,却又拗不过相柳的性子,只好去人界寻得一位有缘人,学着凡人的习俗下了三书六礼将你接了过来。


你从一开始的忐忑不安到后面的见怪不怪,起初你以为相柳定是生的容貌丑陋所以歌女才不愿意服侍,又听闻府中小厮都称他为九命大将军,知晓他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第一日甚至在枕头底下藏了一柄刀久久不敢入眠。

是夜,你一......

相柳*你 

梦女向


你入府三日未曾见过自己的夫君。

说是夫君也提不上,你是洪江差人寻来给相柳缓解蛊毒的,前一阵的大战之中相柳被人种下了蛊毒,需要定期与女子欢好方可解毒。

虽然军中有豢养歌女助兴,却因相柳身份特殊,无人愿意服侍。

洪江大业未成,当然 不肯让相柳牺牲,却又拗不过相柳的性子,只好去人界寻得一位有缘人,学着凡人的习俗下了三书六礼将你接了过来。


你从一开始的忐忑不安到后面的见怪不怪,起初你以为相柳定是生的容貌丑陋所以歌女才不愿意服侍,又听闻府中小厮都称他为九命大将军,知晓他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第一日甚至在枕头底下藏了一柄刀久久不敢入眠。

是夜,你一如之前几日那般早早洗漱完毕准备看一会书就寝,忽然房门被人推开,你身着亵衣甚至还不及尖叫,就沉浸在来人的美貌之中。

你从未见过如此绝色之人,银丝胜雪,唇红齿白,美目流转之间一双冷漠的眼睛刺的你当下清醒了过来。

“将军。”你低头轻声呼唤了一声,那人的目光瞥见你裸露在外的肌肤就立刻转开了头,正当你低着头不知该如何面对当下这尴尬的光景之时,却见那人伸手灭了蜡烛背过身。

“我今晚不在此留宿。”

晚上你楼着被子滚了好几圈,想起相柳的绝色,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那些歌女一定是嫉妒相柳长的比她们好看。


你和相柳的第一次甚至比你预想的还要来得快,情蛊发作之时浑身如有万只蚂蚁啃咬一般痛入骨髓,你被相柳压在身下还来不及呼救就被粗暴扯开了衣服露出了大片春光。

就当你认命的闭上眼准备承受屈辱之时,身上之人却忽然泄了力道撑在了你的两侧,脑袋深深的埋在你的脖颈之中。

“走。”相柳的声音似乎在极尽全力的隐忍着,透过那双赤红色的眼睛,你看到了满脸是泪的自己。“我叫你走。”因为情蛊的反噬相柳的脸色愈发苍白,连额头都不停的冒着冷汗,饶是如此却依然咬着牙忍着钻心的疼痛让你快走。

“将军,”忽然,你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了一股勇气,主动伸手捧住了相柳的脸颊,连他自己也被你这样的举动震住了。

“你,想好了?”相柳深深的看着你的眼睛,似乎是害怕他拒绝,你继而搂住了他的脖子,郑重的点了点头。

“既已入了将军府,自然是将军的人。”


听闻过相柳的真身是九头蛇妖,可是冰凉的手指抚摸上你的肌肤之时还是忍不住颤抖。

察觉到了你的不适,相柳稍稍后退了一些,“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抬头望向那人深不见底的眼眸,你还记得刚刚你主动时他眼中的欣喜,如今却透着一丝落寞,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结局,那垂下的目光让你不由得一阵心疼。

你摇了摇头,轻抚着他的脸颊,羞涩的红晕染上你的双颊。

“我....有点怕疼....还请将军...多担待。”


少女的轻声低吟从相柳的怀中传来,随着修长的手指一路向下,在往后的记忆你就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你实在受不住腰上的酸楚向他求饶,相柳环着你的腰将你带入怀中,笑了笑,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翌日,你刚睁开眼就觉得浑身疼得如果遭受酷刑一般忍不住轻声呼痛,忽然有人伸手在你身上几处学位轻点了几下,瞬间疼痛就消了大半。

抬头却发现他坐在床边静静看着你,待你醒来这才起身吩咐下人进来服侍。

想起昨夜的荒唐你还是忍不住羞红了脸,这一番景象尽数落在相柳的眼眸之中,他替你掖了掖被角,轻声叮嘱“好生休息,这几日我有事务在身,忙完了再来看你。”

相柳生的俊美,如今又待你如此温柔,忍不住心跳漏了一拍。

你喝着相柳特地让人准备的瘦肉粥,想着这份温存也与她人共享不由得叹气。

“夫人何故叹气?”你将心里说给那小婢女听,却听见婢女正色的与你说明。

“我伺候了将军数百年,夫人是第一位在这里定居的女子,也是第一位和将军同榻的女子。”

一个念头在你心里升起,却又被你快速压下,可是瞧着婢女也丝毫不像扯谎的样子,那个念头又慢慢升上了你的心头,将你羞成了大红脸。

这将军面冷心热不说,难不成千百年来,竟然还是纯爱战士?


相柳没有拘束你的自由,将军府再大也会逛腻,好不容易等着相柳回来,温存过后你躺在相柳怀中把玩着他的银发,思考着该如何开口。

“若想出去逛逛,明日可以让小冷陪你,她会武功。”

你有些吃惊的看着他,相柳将你的发丝挽在耳后,“这几日战事吃紧,还没顾得上你。等忙完这一阵,若你想回人间看看,我同你一起去。”

肯让你出门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你不敢肖想还让相柳一起陪同回家,刚想要开口阻止,却听相柳说。

“我听说人界有婚后新妇同夫君一起归宁的规矩。”

一声夫君着实喊进了你的心底。


虽此处靠近战场,却也因汇聚了各色人在此歇脚传递情报该有的小摊贩还是都有。

小冷话不多,只负责守护你的安全和付钱,路过一处首饰店,里面有一根白玉的簪子,通体莹润质感丰盈,让你无端想起了相柳。

据人间传闻,他的真身也是如此。


意外来的有些突然,返程路上遇上了义军,你本想避过却没想到被一粗糙汉子拉住了,小冷情急之下砍下了那人的手臂,怒骂放肆。

“我当时谁!这不是将军给那野种说的媳妇儿?呵!竟然敢伤我们!拿你回去军法处置!”

人群之中那一声野种刺的你耳朵生疼,想起平日相柳对你的种种,竟也不知从哪生出了勇气,急步走到那人面前就给了他一记脆声的巴掌。

那人反应过来提起刀就要朝你砍去,小冷被那群人围住无法抽身,你瞧着刀刃离你越来越近,认命的闭上眼。

唯有遗憾,是怀中那根白玉簪还没来得及送出。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降临,你被轻轻揽进一个怀抱,那人身上冰冷的气息虽然已经日夜相处却仍然将你冻的发颤。

“将军......”你抬眼看那人,妖异俊美的面容隐藏在了面具之下,抬手一挥那先前拉扯你的将士脑袋就掉在了地上,身后的义军的谩骂声在看清楚相柳的身份时戛然而止。

相柳将你揽在怀中仔细上下查看了一番,确认你完好无损之后,这才吩咐小冷将你送回府中。“将军...”你品着先前那些义军对相柳的称呼,料想此番回去洪江定不会让他好过。

“先和小冷回去。”他拍了拍你的肩膀以示安抚,你却执拗的拉住了他的手,“你我既已成夫妻,自然是共进退。何况今日之事皆因我而起,哪有让你一人去面对的道理。”相柳饶有兴趣的看了你一眼,凑近你的耳边小声耳语。

“不害怕?”

“不害怕!”

相柳瞧着你煞白的脸色,也没戳穿你,只是扶着你腰的手又紧了一些。


洪江大部分都待在自己的洞穴之中,他的洞府不似将军府那般适宜,看上去更像是一个野兽的洞穴。

先前挨了打的义军正跪在地上哭诉着相柳的暴行,相柳仿佛丝毫没受影响一般背手站在一旁,任由那将士颠倒黑白,言罢还抹了抹眼角装作痛心疾首的样子劝诫洪江,不可轻信妖族,不可饶恕人族。

“先下去吧,此事我会和军师好好商议。”洪江比你想象中的还要骇人,周身隐藏在漆黑的袍子之中,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过在场的每个人,似乎谁的秘密都被他立刻看穿。

“柳儿,可有何想解释的?”洪江不喜于色的看着相柳。

“没有。”

“你可知擅自打杀下属,按军纪如何处置。”

“领军棍一百,鞭笞,三十。”相柳回答的云淡风轻,怀中的你却听得心惊肉跳,也不等洪江应答连忙探出脑袋大喊“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

你在殿前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尽数陈情,尤其是先前那将士故意抹黑相柳的地方,特地挑拣出来解释,生怕有所遗漏害的相柳受罚,没有注意到背后有一双眼眸看着为了相柳据理力争的你,眼底尽是温柔的笑意。

“将军!若你就这样是非不分惩罚,岂不是会让军师寒心!”

洪江看着眼前这瘦弱的人族女子,忽然就明白了这些时日相柳与他提及这人,总是忍不住面带笑意。

“你还笑,柳儿,若是今日不予你公正,恐怕你这媳妇儿要拿刀卸了我。”洪江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还在惊讶洪江这番说辞,相柳却已经上前牵住了你的手,你回头望向他,却见他正温柔的看着你。

“义父,她胆子小,别吓她。”


“我是义父捡回来的,自然是需要向义父报恩。”回去的路上相柳耐心想你解释着,“士兵们大多都是神族,自然看不起我这个出身不好的蛇妖。这件事义父自会有处置的方法,你无须为我担心。”

“也就是说,洪江压根没打算罚你?”

“做做样子还是要的,毕竟我杀了他的兵。”

“那我,那我....”你想起先前殿上那番陈词,就差没有指着洪江的鼻子骂他忘恩负义,是非不分。“这不会影响你的仕途吧?”你想起平日里堂口那些说书人说起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又想起因女色误了前途的人,忍不住又懊恼起来。

“他们叫我野种也叫了几百年了,不还是打仗都得靠我。”相柳握住了你的手,叫你放宽心。

“将军,别这样叫你自己。”你想起那些士兵的讥讽的嘴脸,想着相柳时不时回府带着满身的伤,心里又忍不住一阵酸涩、“你有名字的,你叫相柳,是我的夫君。”

“若是与你无关之人说你,那自然就当听着几声狗叫。可是那些人,哪个不曾受过你的恩惠,你在战场上哪个不是靠着你救命,他们怎么能如此......虽然我是凡人却也知道知恩图报,难道堂堂神族,竟全是狼心狗肺之徒吗?若这样,那凡人还拜什么神仙信什么神仙!”


那根发簪最终还是没能送出去,你将它小心的收进了首饰盒中。

是夜,本应宽衣就寝的人却借口公务在身要去书房,这次,却没能如愿。

你拉住了相柳宽大的衣袍,红着脸低着头小声问道。“将军与我早已有了夫妻之实,为何却从不在我面前宽衣,难道是将军嫌弃我是凡人.........”

相柳叹了口气,将你带进了怀里。

“我不好看。”低沉的声音从你的上方传来,跳动的心脏紧贴着你的耳朵,你也感受到了他主人的紧张。


等相柳将衣衫褪尽,就着阑珊灯火,你早已泪流满面。

数不尽的伤疤霸道的爬满了他的全身,甚至有一条从心口处一路向下至后腰险些将他分成两半。

相柳不自在的转过头,“别看了,这些,我怕吓着你。”

到此刻你才真正明白了他的处境,先前与你说的那些过往都只是浮于表面,这一道道伤痕才将他们具象化,仿佛连你也一起感受到了那些痛楚。

“你该多疼啊.......”你抚摸着心口那块碗状的疤,难以想象若是其他人受此重伤怕是早就西去。


“我自小无父无母,被人卖进死斗场做供人取乐的奴隶,这些我早已习惯了。”


“这些都过去了。”


“别哭,已经不疼了。”


却在此时,少女柔软的嘴唇覆上了那些狰狞的伤疤,烫的相柳都忍不住红了耳朵。



-TBC-


瓜萨辛

【GO】电梯故障

【配对】AC无差

【简介】看完S2E06之后的脑洞,快速摸一下。

【正文】 

亚当·扬十五岁,在塔德菲尔德附近的城镇上读高中一年级。平时住校,周末回家,喜欢狗狗、爸爸、妈妈、暑假、冰镇汽水、塔德菲尔德和朋友们,讨厌青椒、作业、唠叨的老师和考试。

但世界毕竟不是绕着前任撒旦之子转的。他此时正坐在教室里,而他的数学老师D先生30秒前刚刚抱着厚厚一沓考试卷进了电梯。教师办公室在七楼,考场在二楼,几分钟后D先生就会走出电梯把考试卷抱进考场派发给学生们,人手一张。

除非电梯坏了。

前任撒旦之子坐在座位上转铅笔玩。

D先生抱着考卷看头顶的电梯显示屏。屏幕上的数字从7变......

【配对】AC无差

【简介】看完S2E06之后的脑洞,快速摸一下。

【正文】 

亚当·扬十五岁,在塔德菲尔德附近的城镇上读高中一年级。平时住校,周末回家,喜欢狗狗、爸爸、妈妈、暑假、冰镇汽水、塔德菲尔德和朋友们,讨厌青椒、作业、唠叨的老师和考试。

但世界毕竟不是绕着前任撒旦之子转的。他此时正坐在教室里,而他的数学老师D先生30秒前刚刚抱着厚厚一沓考试卷进了电梯。教师办公室在七楼,考场在二楼,几分钟后D先生就会走出电梯把考试卷抱进考场派发给学生们,人手一张。

除非电梯坏了。

前任撒旦之子坐在座位上转铅笔玩。

D先生抱着考卷看头顶的电梯显示屏。屏幕上的数字从7变成6,然后是5,再然后它突然闪了闪——闪出一个红色感叹号。

运行故障,D先生被困在电梯里。

 

运行故障。

通往天堂的电梯晃了晃,一连串怪声吱吱嘎嘎地从底部传来。

“别担心。”梅塔特隆说,“这是天堂刚换的新电梯,出不了什么问题。”

“啊,当然,出不了什么问题。”亚茨拉菲尔不想让上帝代理人尴尬。

吱吱嘎嘎的怪声很快消失了,电梯厢也停止了晃动——它进入完全静止的状态,不晃,也不动,卡在从人间升往天堂的途中。

梅塔特隆沉思了几秒,然后看向亚茨拉菲尔:“我对这个叫电梯的东西不太熟悉,毕竟——”

“啊,我理解。”亚茨拉菲尔很善解人意地说,“毕竟你是上帝代理者,代理者没什么机会亲自下到人间来。我猜你是第一次搭乘电梯?”

“确切来说是第二次。”

“那么请问上次是什么时候呢。”

“四千多年以前。”梅塔特隆耸耸肩,“那时候还没有‘电梯’这个说法,你记得吗,我们管这个直上直下的东西叫移动盒子。”

“当移动盒子出现故障的时候该怎么办呢?”亚茨拉菲尔问。

说实话他有点焦虑,可他现在毕竟是跟梅塔特隆待在一起,而梅塔特隆是全能之主的代理者,一个无比非凡的存在。没什么好担心的,梅塔特隆一定知道该怎么处理故障,不管发生故障的是电梯还是移动盒子,原理上都是一样的。

梅塔特隆十分笃定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我们会这样做……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奇迹。”

然后他在虚空中点了几下。

亚茨拉菲尔露出欣慰的笑容。你看,他果然知道该怎么办,没什么好担心的。

一、二、三——三秒钟令人尴尬的寂静后,电梯厢底部再次传来吱吱嘎嘎嗡嗡的怪声,然后整个电梯厢都开始震动。

“马上就会恢复正常了。”梅塔特隆十分肯定地说。

亚茨拉菲尔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想说这个情况看起来并不正常,电梯厢震得太厉害了,不管是人间的电梯还是通往天堂的电梯正常情况下都不会这样,可梅塔特隆胸有成竹的表情让他开不了这个口。

在上帝代理人身边,亚茨拉菲尔试图保持乐观。但随即电梯厢突然开始逆时针旋转,而且越转越快。

梅塔特隆尴尬地看着亚茨拉菲尔,亚茨拉菲尔惊恐地看着梅塔特隆,然后他们同时被高速旋转产生的巨大离心力向两边甩了出去,一左一右挤在电梯角落里,十分无助。

非凡的上帝代理人再次伸出他的手指,与此同时电梯厢开始表演自由落体,而亚次拉菲尔的乐观彻底消失了。

 

在通往天堂的电梯厢开始自由落体时,克鲁利的老爷车刚刚开出街口。

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想。沙克斯把公寓还给了他,现在他准备连闯十六个红灯一路开回公寓去,然后把自己用枕头埋起来睡个昏天黑地,等睡醒了再考虑是不是真的没什么大不了这个问题。或许他可以再睡一整个世纪,两个世纪也没问题——反正亚茨拉菲尔回天堂去了,去接替加百列当什么去他妈的至高无上大天使长了,他想睡多久就睡多久,没人会来叫他起床,他也不用担心天使在人间会无聊或者遇上什么麻烦。

反正亚茨拉菲尔不在人间了。

克鲁利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当时他们站在初生的星云和恒星边,亚茨拉菲尔说这一切是为了能让人类在地球上仰望浩瀚星空并赞美伟大的造物主,而伟大的造物主打算在六千年之后就让这些东西彻底消失。

那这还有什么意义呢——当时克鲁利是这样问的。他现在依旧搞不懂这到底有什么意义,连“这有什么意义”这个问题都显得没什么意义,或许意义本身就没有意义。没什么会恒久不变,创造出来的东西迟早都会消失,用六千年时间寻找到的答案也会消失。

他脚下猛踩油门,觉得脑子里有一长串十分蹩脚的绕口令,然后就在后视镜里看见了一缕黑烟。

烟是从亚茨拉菲尔的书店那个方向升起来的。

本特利的喇叭响了两声,听起来像是提醒。

“我知道,我知道,可能是他的书店烧起来了,或者是——鬼知道书店附近什么玩意儿烧起来了。可是跟我有什么关系?”克鲁利皱着鼻子说,“你以为我还会像四年之前那样冲进火里?亚茨拉菲尔不要他的书店了,烧就烧吧。”

“滴滴——叭——滴——”

“嘿,亚茨拉菲尔的确不要他的书店了,他只是在重复事实,并不是在——”克鲁利耸着肩撇撇嘴,“并不是在含沙射影地说他不要我了。”

“滴嘟滴嘟——滴——”

“可你刚刚也听到他是怎么说的了。他跟我说话的样子像个上门推销员,相当自以为是,推销内容是恢复天使身份跟他一起回天堂,还让我给他当副手。知道吗,通往地狱的路就是用他这种上门推销员铺出来的。”

“叭叭——滴——”

“够了,我不会再做那么傻的梦了。没有‘我们’,始终都是‘我’和‘他’,一个卑劣的坏恶魔和一个高高在上的好天使。至于这六千年和上一次世界末日的事儿……我们能当它从来就没发生过吗?”

“嘟嘟嘟……滴嘟嘟——叭——”

“你别这样,我一点都不难过。恶魔不难过,更不会哭,只会生气,我们恶魔没有流泪这个功能。”克鲁利说着吸了吸鼻子,把鼻涕和眼泪努力吸回去。

本特利的喇叭又响了两声,然后停在道路中央不动了。

那天苏活区的居民们看见一辆黑色本特利老爷车一个急刹车停下,然后突然调转方向开始逆行,在逆行的路上超速驾驶并连闯了好几个红灯。

事后一目击者是这样说的:“那辆本特利的司机似乎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交通规则,完全不管路上其他车辆的死活。要我说,只有地狱里出来的恶魔才会这样开车。”

 

在所有天使中,亚茨拉菲尔是最熟悉人间的一个。

他了解所有人类的语言,对多国人类美食都有相当深入的研究,也多少了解一些人类的现代科技。至少,当电梯发生故障并开始自由落体的时候,亚茨拉菲尔知道该如何用人类的方式来保护自己的人类躯体。他用一个相当标准的姿势抱头蹲在电梯角落里,而梅塔特隆则站得笔直,依旧在挥舞手指施展一个又一个奇迹。

奇迹的确有效果,但不多。

当电梯厢伴着一声巨响坠至地面时,亚茨拉菲尔感到一阵剧烈的震颤,随即一片白光在眼前炸开——梅塔特隆的人类躯体在他面前消散,上帝代理人摆脱躯体和“移动盒子”的束缚,以灵体形式升往天堂。

在同一个瞬间,亚茨拉菲尔听到自己大脑里响起“叮”的一声。

他有点恍惚。

像是遮罩在意识之上的雾气突然被风吹散了,而它逐渐散开的时候亚茨拉菲尔才意识到雾的存在,同时发现那片即将散去的雾里混着其他东西,看起来似乎是很短很短的一段记忆。

亚茨拉菲尔蹲在电梯里,努力想看清混在雾里的东西是什么,但它散得太快了。

叮——电梯厢的门开了,克鲁利站在门外。

 

破破烂烂且不断冒着烟的电梯很快消失了。

亚茨拉菲尔走到克鲁利身边,橄榄色的眼睛里装着很多问题。

“你有什么想跟我解释的吗?”克鲁利抬着下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酷,虽然几分钟前他差点对着冒黑烟的电梯哭出来。

“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了?”亚茨拉菲尔看起来相当困惑。

克鲁利藏在墨镜后面的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然后他相当不可置信地看向亚茨拉菲尔:“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啊。”天使的五官皱在一起,像块皱巴巴的奶油蛋糕,“我记得玛姬和妮娜离开了,梅塔特隆来找我——”

“对,梅塔特隆来找你。然后呢?”

“然后他给了我一杯燕麦拿铁。真奇怪,天使都不愿意碰触人间的东西,尤其是食物,他居然会给我买燕麦拿铁。”

“然后呢?”

“然后我就——”天使扁着嘴,“突然发现自己在下坠的电梯里,然后就看见你了。”

他看上去相当无助,皱巴巴的奶油蛋糕快要融化了。

克鲁利保持着那个很酷的姿势摘下墨镜,蛇瞳一眨不眨地盯着亚茨拉菲尔。墨镜是很好的伪装,能把情绪藏起来不让人发现,因此摘下墨镜之后他看起来就没那么酷了,眼睛像是两块被打碎后匆匆拼凑在一起的金色玻璃。

现在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梅塔特隆递过来的咖啡影响了亚茨拉菲尔的思维,而刚刚的电梯故障让上帝代理人无形体化了,奇迹的效用也随之而消失。好消息是上门推销员一样的亚茨拉菲尔是受梅塔特隆操控的,那段令人心碎的对话并非亚茨拉菲尔内心真正的想法;坏消息是亚茨拉菲尔根本不记得自己被操控期间都发生了什么,于是他们之间的那个吻也被遗忘了。

“亲爱的,你怎么了?”亚茨拉菲尔抬头看着克鲁利的眼睛。他根本不记得从梅塔特隆手中接过那杯燕麦拿铁后都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克鲁利为什么要露出这种表情,只知道这表情让他心里很难受。

克鲁利的眼睛躲闪了一下:“奇迹效用后遗症,没什么。”

“你别想骗我。”亚茨拉菲尔凑近了一些,“你能根据我的语气判断我遇上了麻烦,我也能根据你的语气判断出你现在的情况绝对不能用奇迹效用后遗症来解释,你得告诉我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眨了眨眼,那双橄榄色的眼睛里突然有了湿漉漉的水汽。

“上帝啊——”天使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我是不是对你说了些很过分的话?我是不是——”

“天使,我问你一个问题。”克鲁利打断他,“如果现在有人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回天堂去顶替加百列的位置,而且可以带我一起回到天堂,你会——”

“别犯傻了,亲爱的。”亚茨拉菲尔眼睛里的水汽立刻消失了,“我们花了几千年才走出立场和阵营的牢笼,我为什么要回去?”

他说着向旁边挪了一小步,表情有些嫌弃:“天堂里没有我喜欢的东西,也没有你喜欢的东西,我们现在的生活就很好……再说我知道你对天堂是什么看法,你是不会想要回去的,而我不想强迫你做会让你不开心的事情。”

克鲁利看着亚茨拉菲尔。他把墨镜戴回脸上,感觉压在背脊上的无形重量正慢慢消散。那团重负完全消失时他摇摇晃晃地走向天使,弯腰露出蛇一样的笑容:“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亚茨拉菲尔又变回皱巴巴的一块奶油蛋糕。

“可你几天前让我跳道歉舞。这个让我很不开心。”

亚茨拉菲尔扁着嘴闭上眼睛:“亲爱的,不要转移话题。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但显然我有一定程度上的记忆缺失,我希望你先告诉我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这段时间也没发生什么要紧的事,主要是——”

“天啊,太好了。”亚茨拉菲尔的双肩明显松懈下来。

“主要是我们接吻了。”

操,他竟然真的说出来了。

亚茨拉菲尔瞬间站得笔直。

“就是,你知道吧,人类之间常常做的那种。我的嘴贴在你的嘴上,湿漉漉的,然后我们的舌头相互拥抱再交换小部分的口水。”克鲁利怪声怪气地说。他希望自己此时看上去又酷又迷人,但两条腿不受控制地绕了三五个圈打成了麻花结。

亚茨拉菲尔愣了几秒,嘴巴张开再闭上,下意识伸手去碰触嘴唇然后又飞快缩回来。整个人像只忐忑不安的鸽子,眼神则像喝了兴奋剂之后四处乱窜的兔子。

最后一个相当不文雅的词从天使嘴里溜了出来。

克鲁利耸耸肩:“没什么大不了的,是吧?人类之间经常这么做,我觉得我们或许也可以偶尔来那么一两次。”

“可是我完全不记得啊,这不公平。”亚茨拉菲尔抿着嘴,无助又委屈。

“你听起来像是在责怪我背着你偷偷吃光了所有夹心饼干。”

“比这个严重多了。”天使的语气更无助了,“夹心饼干怎么能和亲吻一样呢,你怎么能说这段时间没发生什么重要的事情呢——我们明明都接吻了。”

克鲁利用眼角余光偷偷看亚茨拉菲尔。他不确定自己的做法是否明智。那个吻太冲动,对天使来说或许太快了些。或许他根本不该说出来,反正亚茨拉菲尔不记得,他们可以当这个吻从来不曾发生。

天使原地转了两圈,然后低头向书店走去,克鲁利跟在后面。

书店门在他们身后关上,室内光线昏暗,细小的尘埃在一排排书架之间浮动。熟悉的地方,克鲁利想。几分钟之前,他认为自己以后再也没机会跟亚茨拉菲尔一起回到书店里来了,可现在他们又站在了这里。无论是在人间、天堂还是地狱,世界上的事似乎永远变化无常。

亚茨拉菲尔在桌前站了一会儿,然后突然转过身来:“因为我完全不记得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所以——”

“所以你希望当那个吻没发生?”克鲁利故作轻松地摊开手,“当然,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

“所以能再给我一个吻吗?”亚茨拉菲尔说,“我一点都不想忘记这个。”

 

当时是下午三点半,工人们正忙着解救被困在电梯里的D先生,逃过考试的前任撒旦之子亚当·扬心情很好。

他趴在窗沿上探出头去,感受夏天的阳光,盼着即将到来的周末和不久后的暑假,想着他在塔德菲尔德的绿地、小屋和狗狗。

亚当·扬在阳光里眯着眼睛抬起头,看见风从头顶经过,去亲吻一片柔软的云。


FIN.

亚特兰蒂斯沙丁鱼

海上散影|海妖

男女主可可可可可不然我就不会一夜之间紧急磕到一通无意识暴写🚬

无恐怖元素


01

具散影卷曲的长发、上挑的眼与尾音总是让身份的转换昭然若揭。

再不济,阴鸷的上目线总像厚重又满是血痕的古书籍,和仍带有疲惫与生涩的鹿眼相比,截然不同。

廉海上沉默,屏息凝神,想起那双眼睛。

无需相识很长时间,无需默契到心灵无间,他也能捕捉到蛛丝马迹。在第一时间。

可是在这一刻,她精疲力尽又素面朝天的五官却在晦暗夜色中流露神采奕奕,模糊了女性的青涩与成熟。

具散影盯着廉海上说——“教授,您要带我去哪里?”

那双眼睛有笑意吗?

那双眼睛是否透过年轻躯壳唤醒他的恐惧记忆?

廉海上不是...

男女主可可可可可不然我就不会一夜之间紧急磕到一通无意识暴写🚬

无恐怖元素





01

具散影卷曲的长发、上挑的眼与尾音总是让身份的转换昭然若揭。

再不济,阴鸷的上目线总像厚重又满是血痕的古书籍,和仍带有疲惫与生涩的鹿眼相比,截然不同。

廉海上沉默,屏息凝神,想起那双眼睛。

无需相识很长时间,无需默契到心灵无间,他也能捕捉到蛛丝马迹。在第一时间。

可是在这一刻,她精疲力尽又素面朝天的五官却在晦暗夜色中流露神采奕奕,模糊了女性的青涩与成熟。

具散影盯着廉海上说——“教授,您要带我去哪里?”

那双眼睛有笑意吗?

那双眼睛是否透过年轻躯壳唤醒他的恐惧记忆?

廉海上不是第一次见到被鬼神俯身的具散影,他总是心知肚明,且所有的情绪收敛起来,可他在这一刻几乎本能地想起自己在很早之前对具散影说过的那句话——“跟我一起走吧。”

他发现自己分不清。




02

狂奔到天地的尽头时,一艘小小的游艇静静地飘浮在无人的码头等着他们。廉海上疾声说上船,具散影想也不想紧随其后。

纷乱的脚步交叠。

马达嗡鸣,漆黑的海水里划出的白线由月光倒映,廉海上靠着驾驶舱近乎虚脱,回望岸上微弱的渔灯下曳动的重重鬼影,松了一口气。

具散影倒在甲板上。

他们甩掉穷追不舍的鬼怪,被迫在夜晚出航,也并不是完全“安全”。女孩在光下身后的影子依然飘浮着轻盈的长发。

具散影喘着气儿,刘海凌乱搭在脸上,模模糊糊地问:“教授,我们……现在……安全了吗?只有我们……两个人……哦还有一鬼……”

她混乱地笑起来。

她劫后余生松了口气的模样,像高考成绩优秀的高三生。

廉海上后背被方才紧急狂奔的汗浸透。他也松了一口气,脱了风衣外套,想着感冒也算了先冷静下来,走过去坐到具散影身边。他们席地而坐,好像在相识的短暂时间内已经见惯对方的狼狈。

“严格意义上来说,怎么可能……只有一只鬼呢。”

他沉静地望过去,语气却相当认真。

廉海上瞥见具散影凝固的眼眸里慢慢升起的恐惧,意识到自己吓唬人的玩笑有点过于效果卓群。女孩盯着自己,眼神甚至要渗透过去,仿佛自己身后能升起九条狐尾吃掉她一样。

“额……教授,不会您是——”

廉海上很温和地轻笑:“我是人。但……你手里抓的瑞士军刀对鬼毫无用处,放心好了。”

“散影,我说的是海妖。”

“啊……是指塞壬?西方神话那种——唱着歌就把人魂魄勾走的鬼神吗?”

“差不多。”廉海上说道:“我研究得并不多。但我们国家的海岸线弯弯绕绕,海妖不是什么凭空想象出来的东西。虽然跟西方神话有所不同。但的确,他们摄人心魄。”他言简意赅解释,侧脸看向具散影。

真是求知好学的眼睛。

具散影不好意思地把瑞士军刀别回去。那是廉海上摆在书架上的,她只是多看了两眼就得到了教授先生一句恍若无知无觉的“你带上吧,关键时刻也能自保”。那双好像永远收敛情绪的眼睛连在这句话里都相当平淡,所以具散影收下了。毕竟如果算不上关心,他们的确还是可以肩并肩来一杯的战友。

瑞士军刀此刻作用不小。廉海上回舱内,从游艇的冷柜里拿了一瓶酒,摊开手掌——具散影怔住,后知后觉把军刀递过去。

开瓶,木塞旋出时轻盈的爆破声。

“喝一点吧,不是为了保暖也不是为了逍遥自在,是睡一觉。”廉海上解释,“睡着就什么都听不见了,别被海妖拐走了。”

“哦。”

她没意识到还应该碰杯。

类似亡命天涯的某种局面好像本该来一下。

可廉海上举着玻璃杯的手悬在半空中。

他看着具散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饮而尽,失笑,然后收回去喝了一口。

“没想到教授你真的有游艇啊。游艇诶——游艇。”具散影很少喝红酒,掂着玻璃杯抱膝,歪歪斜斜地在甲板上半躺下去,熏红飞上她的脸颊,“游艇是不是很贵啊。”

“还好。”

“教我开游艇吧,教授。”

“……”

他没有理由不答应。并非无理要求,且他心甘情愿而饶有乐趣。他酒量远胜具散影,海风席卷,凉风习习使人惬意,他本该习惯性依然坐得笔直,只是疲惫让他在具散影身旁莫名其妙松散下来。

他正准备说好——

廉海上却感受到膝盖微微下坠的重量。

女孩柔软的长发像海妖歌声里蔓延的水草。红酒醇香也梗在喉头。




03

“散影?”

“散影小姐?”

“具散影?”

他很轻、很耐心地一个又一个地更替着称呼。廉海上在开车经过公交车时会瞥见年轻的眷侣在玻璃后肩膀搭着肩膀睡作一团,但当具散影醉酒、昏睡、或者只是疲惫万分受到红酒催化安然入睡并枕到自己膝盖时,廉海上还是下意识向后躲去。

他的后脑磕到了船舷。

狼狈不堪,声音的一点异样还是掩盖下去。廉海上双目下垂,几乎没有在乎他可怜的头,昏昏沉沉乱七八糟的金星转,他从西服上衣口袋里抽出了一枚手帕,轻轻抬起具散影的头枕了上去。

接触的格挡聊胜于无。

电流依然侵蚀到了廉海上的心脏。他想,或许是酒精。或许是他的名字本来就会在海上应劫,汉字,三点水,命里缺这个。具散影散开的长发像微风拂动的波浪,在夜风中冰凉,但却依旧能感受到作为人类的温度。

他的指尖真切地感觉到热。那并不是倒影时令人心悸的小女孩,而是具散影本身。

他的膝盖隔着那一层很薄的手帕发烫。手心潮热。廉海上遥遥看了游艇舱室内他提前亮起的卧室灯,半是笑半是无意识地叹了口气,动也没动。

他动也没动,好像不想违背毫无道理的本心,那就是——停留在这一刻。




她穿的是连衣裙。

很罕有的是,具散影穿了连衣裙。她素净的脸与柔顺的长发好像没有任何雕刻的痕迹,但裙长到膝上的黑色连衣裙与她看起来也并不违和。具散影英气的脸只有在沉沉睡去的时候才褪去倔强与不甘,廉海上回过神来自己到底在仔细思索些什么,然后才惊醒,将脱去的外套盖在具散影膝盖上。

那是廉海上送她的连衣裙——

准确地说,是他刷的卡。他们送给对方很多东西,情报、信任、关心和坦诚的弱点,但绝不是显得暧昧的连衣裙。具散影在试衣间的帘子后轻声问他教授,你看到那个鬼了吗,廉海上垂眼说对。

他们的声音很轻。

耳鬓厮磨是一种不该有其余意味的伪装。

就像廉海上在陌生的社交平台上看到具散影精致妆容的美艳姿态与男人饮交杯酒时,他的本能是了然破绽和真相,女孩面不改色地说快看下一张,耳后浮起的红晕也只是在为秘密的漏洞而紧张。

言归正传——然后他刷卡买下那条连衣裙。他疾步往外走去时具散影还没来得及换回原来的衣服,只能把拉链艰难地拉回去,然后他们陷入没命的狂奔。试衣镜前是狼狈,不是他们让人遐想的某种关系。

可是当具散影昏昏欲睡,穿着这条崭新的,美丽的连衣裙近在咫尺,身上升腾起的女性意味甚至有些目眩神迷的陌生。

廉海上的眼神越过具散影望向不远处的鬼神时,女孩竭尽所能地表演从容,很轻地笑,问教授这条裙子好看吗?他礼貌地说好看,又觉得敷衍而拙劣会让店员看穿,成熟地补了一句很适合你。

当然是套话。

可是廉海上垂眼看着枕在自己膝上的女孩,长发与裙摆散开,自己的西装遮盖住小腿褶皱散开,整个人像融化在一片漆黑的海水里,他却发自内心觉得——

很好看。

具散影穿这条裙子很美丽。




不能再做句子成分的精简。

廉海上不再细想。

他没有碰具散影,很客气,就像连西裤上传递的神经末梢都要有所缓冲,眼下氛围太静谧平和,他不需要紧攥对方肩膀做情绪失控时的支撑柱,也不需要在鬼神危险时应急挽住手臂夺命狂奔。

廉海上只是很轻,很轻地抚过黑色的裙摆。只是指尖轻轻划过,只是为了拿起空荡荡倒下的玻璃杯,只是为了红酒不沾染上崭新裙袂。

但其实——

黑色的裙摆沾染上葡萄酒又如何,深色布料如此安全。

因为具散影已经睡着。

可她睡眼朦胧迷迷糊糊地笑了,轻声说:“教授……您要带我……去哪里?”

廉海上听清她的每一个模糊的字,本能要回答仪表盘上的答案,他们的航程不长,刚好在天亮前到港,安全地沐浴到日光。

可是他却沉默,长久地沉默,就像夜色一眼望不到尽头。




04

具散影像动物展露出脖颈与腹上的柔软皮毛,她睡得安然,连身上飘浮着长发的女孩都伪装成文静,可是松弛的幼兽也无意露出她的獠牙。

那个同样飘浮的女声化作气声缠绕在廉海上的脖颈旁边。

“如实相告很难吗?你……又不是坏人。”

“你要把她带去哪里?”

“她睡得这样熟。”

“当然……不是说这片海,是你这片海。”




廉海上睡得浅。他凝视着那双眼睛时并不算惊醒。散落的头发遮住具散影大半张脸,可是月光下依然可窥那双眼睛。他们的身体仅仅在部分肢体接触,却在海浪摇曳起伏时交叠着,重量相互倚靠着,像坐在宇宙一叶扁舟。

那双眼睛向上望是悚然。可是沉静的眼与颤抖空灵的声音本身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如此美丽,像古画上意蕴悠远的女孩,廉海上想起类比,想起典籍,良久从海浪拍击船体的声音中剥离出另外一种类似古典祭祀节奏组合的节奏。

他怔住。

廉海上有一种被看穿的失措,紧紧是微乎其微。他说:“……那你要将她带去哪里。你想要她看到什么?”

“你想要什么?”

上扬的女声就如引诱人类的海妖,有着自在的某种妩媚与威慑。

“……廉教授,我想让她听见你的心跳声。”

那组传统节奏,由慢到快,鼓槌落在鼓面上由慢到快。

廉海上反倒笑了。

他垂下眼睛,低声说:“听吧。”

“那就聆听吧。只是做梦而已。”

跟他一起走吧,在命格的波浪航行之中。无论是什么样的秘密横亘在他们之间或是眼前,都不能够阻挡此刻四合的无边沉静,适合酣睡。具散影被俯身之后很久没有睡过好觉,葡萄酒的酒精向上泵,她坚强的外壳也被击中。

所以现在怎样都没关系。

她并非中弹,而是兵荒马乱中罕有的沉眠。当梦醒了,就到港了。




天色浮青,海水泛蓝,廉海上问坐在舱室里扎起头发,从牛奶和面包早餐中抬起脸的具散影——还学吗?

具散影愣了一下。

“教授是说开游艇吗?”

“嗯。”廉海上笑起来,“跟开车差不多的,你这么聪明,很容易学会吧。所以我只留了五分钟。”

具散影跳起来。她披着廉海上的外套穿着美丽的连衣裙跳起来,马尾的末梢跳起来。她咬着面包冲进舱室。她握着方向盘时感受到海水的反推力,好像能从玻璃视窗中感受到两侧散去的海水,他们驰骋在自由的海风里。

苍青的天灰蒙蒙,他们没有影子。

具散影的视线从后视镜移开的前一瞬,看见了廉海上的眼睛。她笑着、坦荡勇敢且毫无情绪地对视上去,笑着说:“教授,我开得怎么样?”

廉海上垂眼,他上前一步,从半个身子后方笼过去拍仪表盘,有条不紊地减速刹停。他避开握上女孩的手背依旧驾熟就轻,然后开口。

“还不错。”




具散影颇有成就感。她满足地松手,笼住自己身上温暖的外套,迎着逐渐变缓的海风,好像在做重新迎接现实世界所有困扰、危险、未知的命运之前最重要的仪式。

她深吸了一大口气。

她听见海鸥的叫声。

她听见马达关停的声音。

她的眼前浮光掠影,陌生的熟悉的视野和知觉杂糅在一起,身体也轻飘飘地失去平衡。

廉海上扶住她。

“……谢谢教授。”

“走吧。”

廉海上往前走去,又停下脚步,站在甲板上接电话,似乎是学生和朋友问候他消失联系的深夜与彻夜。

身影颀长的两个人倒映在海里。

具散影听见廉海上在她身后说:“这个你不用怀疑。人很难改变自己的习惯,就像被我所接触的田野、风俗、鬼神,都漫长地流淌着,不改变它本身的习惯与烙印,以至于无论过了多久在什么时候,都能让我敏锐地观察到。包括鬼神的习惯譬如方向,人的习惯譬如语言,本能的……语言。”

他爽朗地笑起来,“你已经毕业多久了,是要叫我教授到六十岁吗?”

电话里的学生十分夸张地感恩,清楚地喊:“哎呀好的,廉教授。”

于是廉海上笑起来,具散影不知道为什么也笑起来。




她往浅滩的海水倒影望去,看到自己的脸,她的笑慢慢变得很深,虽然有些笨拙,但那双清澈的眼睛也弯起来,像是某种适应性缓冲变化。

具散影轻轻地咀嚼着:“好的,廉教授。”

她的黑色连衣裙裙摆在骤然变大的海风中猎猎作响,海风穿过紧闭的游艇窗户像呜咽。

像海妖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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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塞 || 命运的始端

warning:充满本人对野炊故事前林塞关系过渡期的颅内私货[冲刺]因此有很多用来做侧写的OC和废话

summary:在海利亚兵营的一处废弃柴房里,扎克认识了一名金发少年。而他似乎与公主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可以看作是《死亡所无法跨越的》前传,但其实不看也没关系


*

在扎克十八岁的时候,海拉鲁王国开始逐渐增加每年的征兵数量。

起初人们还没把这当回事,毕竟海拉鲁大陆的生活一片祥和,当兵对于年轻人来说更像是获得了一个博得年轻女性欢心的身份,故事绘本里骑士擦的锃亮的甲胄当然比普通的乡野村夫更有吸引力,更不用说随之而来的稳定收入,可比守着天气给饭吃安稳多了。

也正是抱着这样...


warning:充满本人对野炊故事前林塞关系过渡期的颅内私货[冲刺]因此有很多用来做侧写的OC和废话

summary:在海利亚兵营的一处废弃柴房里,扎克认识了一名金发少年。而他似乎与公主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可以看作是《死亡所无法跨越的》前传,但其实不看也没关系



*

在扎克十八岁的时候,海拉鲁王国开始逐渐增加每年的征兵数量。

起初人们还没把这当回事,毕竟海拉鲁大陆的生活一片祥和,当兵对于年轻人来说更像是获得了一个博得年轻女性欢心的身份,故事绘本里骑士擦的锃亮的甲胄当然比普通的乡野村夫更有吸引力,更不用说随之而来的稳定收入,可比守着天气给饭吃安稳多了。

也正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扎克告别了自己的父母和年幼的弟弟,在报名表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可乘着驴车一路来到海拉鲁兵营门口,扎克才发现也许事情并未像自己想的那般简单:因为激增的征兵人数,征兵处称得上算是一片混乱,登记的人和整队的人扯着嗓子吆喝半天,才稍微有了点眉目,终于找到了理队的方法。

很不巧,这张按照海利亚文排序的名单让扎克排在了最后一位,快到黄昏的时候扎克才领到自己的装备:训练用的木盾、木弓和木剑以及刚刚够用的被褥。新兵营的大通铺早就被占满了,擅长社交的人甚至都开始有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东西堆得一只蚂蚁都挤不下,更别说抱着一堆破烂的扎克。教官头疼地看着这批新兵蛋子和身边这个棘手的人,突然灵光一闪,带着扎克走到兵营不远处的一个柴房——或者说,废弃的柴房,这小房间里面已经被收拾成了可以住人的样子,正好摆了两张床,其中一张床上坐着一个金发少年,他穿着普通的粗麻布衣,尖耳朵上挂着蓝色的耳环,年纪看着比扎克要小,少年正在专心的调整手上的弓弦,那是一把黑色的弓,扎克还没从目前见到的任何一个军官或者士兵身上看到过。

“林克,”教官喊出了少年的名字,“我先让他住你这里,过几天找到地方再让他搬走。”

被称为林克的少年点了点头,教官就当他答应了,直接把扎克丢下。扎克站在那里尴尬的呆了几分钟,意识到可能还是要靠自己来发起话题,于是他自顾自地对少年伸出了手:“林克是吧,我叫扎克。”

少年握住了他的手,扎克可以从中感受到他手上的茧和远超过同龄人的力气:“你可以用对面这张床。”

然后他就不说话了,扎克也懒得寒暄,虽然他脑子里一堆问题。对面这小子看着和自己弟弟年纪差不多大,这种爱装酷的青春期男孩真难伺候!扎克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低头默默收拾自己的东西。

 

等他被急促的敲钟声惊醒的时候,林克已经不在房间里了。扎克狼狈的带上自己的装备,意外踢倒了林克摆在床头柜旁的东西——一柄造型特殊的剑从布包里摔了出来,藏蓝色的双翼剑格与其下镀金的剑鞘都说明了这柄剑的非同凡响。扎克想起昨天排队时一些来历不凡的新兵也带上了象征家族身份的兵器,对他们而言,成为骑士是必然的事,在他们父辈的庇佑下继续延展家族势力才是要钻研的课题。

 

想到这里,扎克不免对林克有了些不爽的想法。

 

新兵们按照时间表来到集合的地方,被简单粗暴地分组,大部分小组不出意外地被教官骂得狗血淋头,只有小部分,也就是“恰好”被分到一组的那些骑士后裔们表现不错,他们自幼练习,自然比乡野莽夫强上不少。

于是,不过短短的半天,看清形势的人立马就分成了不同的派别。扎克作为普通人很清楚在这种小社会里,自己的角色无关紧要,不出差错才是最保险的,已经放弃了一开始那个出人头地的天真想法。

他们都很快就和自己小队的人相熟了起来,并在休息的时候迅速交换起情报:比如海拉鲁城邑附近的集市卖什么,哪家酒馆最合算,又或者,所有男人都关心的,哪里能偶遇到漂亮的女人——这种不着边际的烂话。一切都还算融洽,除了……

 

“得了吧,就你们今天训练这怂样,哪有那么多漂亮的女人看上你们。”路易斯也是祖上“积德”的新兵之一,然而以他的地位,显而易见,是无法融入那群精英里的,也就落在扎克这些平民里耀武扬威,他的手装作不经意的扶在自己腰间的那柄银剑上,“我可是以后要成为近卫的人,你们这帮乡下人可不要拖我后腿啊。”

小队其余人只得尴尬地陪笑。为了缓解气氛,安迪开始鬼鬼祟祟地说:“你们有听说吗?据说兵营里有那个传说中被驱魔之剑选中的‘勇士’。”

“真的假的,那把剑可是一般人无法接触到的圣物。带着那种东西来这种地方,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约翰立刻就被吸引了。

“那种哄小孩的故事你也信吗,”路易斯笑道,“指望一个天选之子来救世,即使是你们头脑也有些太过简单了。”

不知为何,扎克脑中突然闪过林克的脸。那头海利亚人里少见的金发还挺符合所谓天选之子的刻板印象。

 

*

 

结果在午休后扎克就见到了这位“天选之子”。

他站在身型魁梧的主教官——格拉海德爵士旁边,显得他格外娇小,考虑到他的年纪,这是可以接受的。但在崇尚男子气概的军营里,一张漂亮的脸蛋和矮小的个子无法为你换来最基本的尊重。扎克听到旁边有人吹了声口哨,大部分人都开始偷偷嘲笑这个“小姑娘”。

格拉海德似乎在和他谈话,又或者是训话?下午的阳光毒辣,营地风起,他们站在高台上,没人能听见他们的对话。只见格拉海德随手一指,林克顺着方向走到了其中一个小队里:正是那些世家小哥们的其中一队。

 

这立刻就引起了不满。那几位比林克高了一个头的公子们抽出佩剑,阻止了林克的前进。

 

“爵士,我想您需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名为莱恩的骑士后裔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拒意,他那张英俊的脸架起一个含蓄的笑。

 

“我是你的上级,而你要遵守我的命令,这个解释足够么。”

 

“你我都明白这不是游乐场,让一个小孩掺和到残酷的战斗中,亦非骑士之道。我想家父也有和您讨论过这个话题。”

 

脾气火爆的教官破天荒的没有生气,但他想到了什么,笑着说:“莱恩,是吧?我见过令尊,他确实有在我面前提到过你在筛选同僚方面的——标准,但我想你应该不介意教教这个孩子,他和你一样都是昨天才立志参军,我想你的骑士道里应该也包括帮助自己的伙伴精进武艺,只是作为暂时的导师比试一番又何妨?”

 

“若只是如此,乐意至极。”

 

结果,为了这场一时兴起的比武,众人迅速围成了一圈,将舞台让给了主角们。没有人会想到不过是入营第一天就有这样精彩的戏码,一天前还拿着军令对他们面提耳命的士兵们居然破例允许他们开设赌局,在旁边喝起了酒。训练营的大部分人都毫无疑问的押给了莱恩,毕竟,谁会对那个至今都一言不发的小子有期待呢?

扎克想了想,押了二十卢比在林克身上,虽然林克对他不算热络,却也是军营里为数不多能让他想起自己弟弟的人,因为这点微薄的联系,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室友不要这般孤立无援。

 

话题的中心之一,林克穿着那身朴素的麻布衣,裤脚有点短,露出了他的脚踝。与昨天不同的是他穿戴了新兵们标配的皮革胸甲与臂甲,扎克意外地发现他还是有点肌肉的,只不过与他的对手相比,这点肌肉似乎显得杯水车薪。

为显公平,双方都不带盾牌,莱恩也换了训练用的普通木剑,他看上去训练有素,游刃有余,甚至还对林克简单的行礼致意,这风度翩翩的模样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到童话故事里的骑士,也许有些人生来就是与众不同,而英雄史诗里的精彩,是与他们这种凡人无关的。

 

而林克只是站在原地,手甚至没放在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扎克捏了一把汗,这孩子不会是被骗过来的吧?

 

号角吹响。莱恩发起了攻势,他的助跑堪称完美,几乎是瞬间就跃到了林克身边,剑指前伸,瞄准林克的胸甲刺去。

但林克似乎比他更快,扎克甚至不确定有人看清了他的动作。他侧身,左手顺着莱恩的架势抓着他没有持剑的手往侧后方带,另一只手用力推向莱恩左肩,一记清脆的响声,紧接着,林克抬脚卡住莱恩的后膝弯向下踩去——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莱恩就被他带得跪在了地上。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莱恩还没从关节错位的扭痛中回过神来,林克便松开了他,重新拉开了距离。莱恩左肩脱臼,那副优哉游哉的表情逐渐碎裂,但他还不至于因此退缩,他立刻站起来,看向林克那双蓝色的眼睛,质问道:“你为什么不用剑?”

 

“我如果用剑的话,会伤到你。”即使是说着这样嚣张的话,林克依旧面无表情,他确实只是在陈述事实。

 

这番话惹怒了莱恩,他握了握剑柄,企图再次发起进攻,这一次似乎是真的认真起来了,他已经吃到了低估了林克的苦头,不会再掉以轻心,这次他瞄准的是林克的脖颈——但同样的,林克总是能轻松的躲开莱恩的攻势,扎克屏住呼吸,看着腾跃在半空中的林克,似乎在那人集中注意力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会为此停滞。

 

他最终还是抽出了腰间的木剑,只用剑柄敲向莱恩持剑之手的尺骨,莱恩手中木剑应声落下,他跪倒在地,撑住自己,按照规定,他早就输了。

格拉海德和其他士兵不约而同地鼓起了掌,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局。欢呼声夹杂着激烈的讨论声包围了训练场中的林克,可这些喧闹其实与他无关——尽管目前为止林克的身份对他们而言仍是谜,但训练兵们不傻,无论如何,林克绝不是可以与自己混为一谈的存在。至于那些似乎对林克有所了解的士兵和军官?就更不像是林克的同伴了,人与人之间礼貌的疏远有时比恶意的蔑视还要显眼。满场的喧闹里,并没有属于林克的情绪。

 

金发少年收起自己的剑,转身慢慢向人群围成的圈外走去。扎克企图挤过去打个招呼,毕竟对方刚刚帮自己赢了笔大钱。

 

可突然,金发少年似乎看见了什么,扎克发誓,他从那张扑克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尴尬?慌张?又或者是害羞?

 

林克朝着那个方向单膝下跪,低垂着头,行了个标准的骑士礼。

 

此举就像是投入池塘的石子一般掀起了涟漪,士兵们纷纷转身行礼,忙着乐呵的训练兵们还什么都没看见,只是有样学样,好些个姿势歪七扭八,根本就只是蹲着,反应慢的直接被旁边的人拽下。

 

“公主殿下。”格拉海德爵士致礼。

回应他的并非是公主,而是跟在公主身边的希卡族人。她与格拉海德爵士交谈着近期新兵的情况,塞尔达公主则是站在一旁静静听着。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哪怕是已经服役多年的士兵里,也有甚者忍不住抬头偷看传闻中的塞尔达公主。她如传说一般是一位大美人,此刻头戴设计典雅简洁的桂冠,瀑布般的金发整齐的披在身后。身穿以皇家蓝为主色调的礼服,金色的丝线被用细密考究的针脚在缎面上绣出衬托她身段的缝边。这身华贵的衣服,无论如何都不该踏入遍布尘土的训练场,她应该是结束什么活动后,临时起意,要来这里转一圈。

起初扎克以为她是来找人的,因为她祖母绿的眼眸假装不经意地绕着全场看了一圈,但是她似乎又没有任何要亲自找人的理由——毕竟,她可是王室唯一的继承人,她想要寻找的人,估计打个响指就会被架到她面前。她作为全场的焦点,高贵的身份让她一切不自然的小动作都可以找到合理的掩饰。

 

终于,扎克注意到,她始终不看的是林克的方向。

 

艳阳下,金发的少女环视四周,却刻意忽视人群环绕的空地中最明显的一人;所有人都在窥探公主,金发的少年却只是全程保持着骑士礼,低头继续自己的一言不发。

 

公主离开了。小插曲结束,林克被爵士重新编队到扎克的队伍里,他们要按照日程向另一侧的训练场走去。林克走在最后面,扎克回头想让他跟紧点,却发现这小子在回头望着什么,扎克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金色与蓝色交织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海拉鲁城堡墙头之后。林克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向前走着。

 

扎克又想起了今早无意间被他踢翻的林克的包,后知后觉的联想到,那柄藏在里面的剑,剑鞘的设计风格完全就是王室的手笔。


*

那场闹剧带来的最终结果就是开除了几位舞弊的教官,并将那些抱团的贵族后裔重新打散编组——始作俑者完成了自己的晨练就匆忙离开了队伍,军官们对他的来去冷眼相看,除此之外并未给予任何优待。

这让人摸不着头脑,起初,扎克他们以为林克不过是兵营里的一股新势力,一物降一物后洗盘新的秩序,然而林克各种意义上的安静地不可思议。从表面上来看,林克并不是一个合群的人,大部分时间里他都遵守训练日程的安排,兢兢业业地参与演练,可偶尔也会一整天都不出现,很少参与到训练兵们下课后的社交活动中。而即使是他在的时候,他也会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与他初来乍到时那场锋芒毕现的插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时之间,林克成为了话题人物。只要林克不在,就总会有人开始向与林克同住的扎克讨八卦,但扎克基本没在那个屋子里撞见过几次林克,只能根据被褥的移动判断那人回来休息过;有些人也会贿赂口风不紧的教官,但问了一圈也只是知道了林克十五岁的年纪和籍贯——平平无奇的哈特诺村,不可能住着什么达官显赫,更不可能解释这位军队里唯一的未成年人为何有着远超凡人的剑技与弓术。话题的热度持续了小半个月,很快就被人厌倦了,林克的存在也不再那么显眼,所有人都将其当作怪胎,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

又结束了一天的训练,扎克的小队围坐一起休息吃饭,聊得热火朝天,林克一如既往地安静呆着,他从来不参与讨论。安迪又开始说他和他未婚妻那点恋爱故事,扎克都快听到耳朵起茧了,聊到最后无非就是些荤段子和青年人的焦虑……

 

“惹女孩生气了要怎么办?”林克问道。

 

扎克估计不止是他们这张桌子,周围好些人都听到了这个小怪胎的问话,一个个都巴不得下巴掉桌子上了,已经有人在偷偷挪动椅子靠近他们,企图偷听更多内幕。

但这些林克都无视了,他只是捧起自己的汤喝了一口,眉头紧锁,蓝眼睛低垂着——他看起来真的为这件事十分烦恼。

“你知道她生气的原因么。”扎克试探性的问,以确认自己刚刚听到的不是幻觉。

“殿……她不喜欢我经常跟在身后。”

“有多‘经常’?”

“嗯,也不算很频繁,”林克斟酌着用语,“休息日的时候,从她睡醒,到她回到房间。平时的话,基本的出行是必不可少的,如果她和——呃,朋友呆在一起,我就不会靠近。”

“你这不是妥妥的变态吗!”约翰义愤填膺,“即使是你这样有张好脸蛋的臭小鬼也要给我好自为之,怎么能这样骚扰淑女呢!”

“虽然坚持的品质很值得夸奖,但如果那姑娘不喜欢你的话,劝你还是不要勉强噢。”

“不?”扎克从未见过林克脸上出现如此生动的表情,他脸红了,连耳朵尖尖都出卖了他,“你们误会了,我对……我不需要那个女孩喜欢我,也不是那种关系。只是工作而已。”

“工作?什么工作可以全天候看着一个女孩?”

 

“我在当保姆。”林克十分真诚地扔出一个极扫兴致的回答。

 

大伙沉默了一瞬,立马全场哄笑,基本上没人相信他。林克尴尬地收起自己的盘子离开食堂,扎克觉得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思考再三后还是跟了出去——然后他很快就跟丢了。

他十分确信自己已经跟到了训练兵的活动区域之外,这附近的造景以及墙面一看就是海拉露城堡附近,并且他已经在这个皇家园林里迷路了至少一个小时了!他可不想被守卫当成可疑人员,得赶紧找路出去。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请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突然出现的属于女孩的声音吓了扎克一跳,扎克躲在皇家园林的一片灌木丛后,往前挪动了几步,发现这里有一个海利亚女神像和一片修筑好的池子,再稍稍探头,就看到了一个穿着正装,戴着暗蓝色贝雷帽的男孩,根据那身衣服绣的徽标来看,这人应该直属于皇室管辖。再仔细一看,这男孩被帽子压着的金发正用天蓝色的发圈固定着,还有那个耳环——好吧这就是害他迷路的林克。

从他这个角度看不到女声的来源,只能看到林克站在原地,看着女孩的方向试图解释什么。扎克好想问这么晚了你小子和一个女生在这种僻静的小树林里是想干什么?不会这就是你跟踪的女孩吧?扎克掂量自己的身手是绝对打不过林克的,但如果林克要对那个女孩做些什么,扎克可得好好教训一下!

 

但是林克叹了口气。

 

“十分抱歉,殿下。”他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冷静,“也许是我无法胜任这份工作,我会委托王族顾问帮我拟定辞呈,如果议会通过的话,就会给您指派更适合的人选。”

 

少女一言不发,最后扎克只能听到她远去的脚步声。

 

这是一个十分安静的夜晚。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林克都没有再缺席过训练,扎克甚至都能在房间里撞见他了。也许他终于不用继续兼顾那份“保姆”工作了?扎克不敢让林克知道自己偷听到了他和塞尔达公主的谈话,更不敢和别人提自己这段奇遇,毕竟他还想多活几年。

军官们突然接到命令,所有训练兵都被调派到阿卡莱堡垒打下手。堡垒位于阿卡莱高原的关口处,建立在高耸的悬崖边上,每一面都是无比巨大的城墙,厚达三米的城墙将前往阿卡莱的必经之路拦腰截断,任何人路过,都很难不被这座巨大的建筑吸引,加上悬崖高度,是典型的易守难攻之地。

此刻,堡垒前方的南部阿卡莱平原却被挖掘出一个深坑,来往忙碌的士兵正在希卡族研究队的指导下使用吊臂将地下的奇怪器械拉起——据说是用古代科技制作出来的巨大八爪怪,没人知道为什么这些沉睡在地下一万多年的机械突然能在浅浅的地表发现。

似乎从他参军开始,海拉鲁大陆上就开始出现异样。前往城邑购物时他听到过有村民声称自己见到过体型奇怪的猪人在野外奔跑,一些野生植物也开始大批量的灭绝,而现在?奇怪的造物都出现了,他们被勒令禁止往力量之泉方向的道路行径,名为莱尼尔的人面马身魔物驻扎在那里,他们这群菜鸟还是少去当炮灰了。

深红色高原的异状让新兵们人心惶惶,在这里呆了两个月,才算是终于对这些现在被称为“守护着”的工具失去了戒心。林克在这段日子里也和大家关系更好了,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这家伙厨艺了得……能帮他们在军营简陋的伙食之外加餐。这一切都要从某个送信日说起——驻扎营地的士兵固定获收信件的日子,利特族的信使破天荒的喊出了林克的名字,林克惊讶的接过那封皇家信笺,没有人知道那封信上写了什么,只知道从那天起,林克成为了最期待这个日子到来的人,他还是面无表情,但偷看收发处的眼神不要太明显。

有时候,林克会站在堡垒的瞭望塔上看着海拉鲁城堡的方向沉思。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根据他捏在手里的笔和扔了一地的信纸,他应该是在想怎么回信吧。

 

今天一整天都是阴天,云层已经压得很低了,空气变得潮湿阴冷,天边传来雷声滚滚,挖掘工作不得不提前结束,如释重负的士兵们赶在暴雨前躲回了堡垒休息,这骤降的气温已经不再适合呆在室外。本以为这便是结束,却有不速之客骑着马冒雨飞奔而来,在城墙处闹出了不少动静,那位扎克在第一天见到过的高个希卡族女子推开了拦着她的士兵,向着林克跑来。

“英帕?为什么——”

“你的剑呢,快去找她!”英帕抓着林克的手,她手上沾的血很快就染到了林克的袖套上,林克瞪大双眼,立刻伸手扶住快要导下的王族顾问。英帕用最后的力气在林克耳边传达了些什么,林克立刻将英帕转交给匆忙前来的阿卡莱理事,不出片刻,林克便换好了他所需的装备,他扔下了之前的所有伪装,又变成了那个带有距离感的林克,他背上那把有着特殊制式的单手剑,要求阿卡莱的托莱多将军放下力量之泉方向的吊桥供他行走,与海拉鲁驻军地的将军不同,托莱多将军似乎对林克的身份一无所知,立刻拒绝了林克这个无理的要求:他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无名小卒在雷雨天放下吊桥,还是冲着魔物的方向?

 

但接下来林克干了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他拔出了那柄剑,散发着冰蓝色微光的长剑直抵托莱多将军咽喉。

“放桥,否则你就死在这里。”

“开什么玩笑,违背军令的人是你,我现在就有一万个理由将你处死。”

“不,你没有这个资格。”林克拆下最后一处缠绕剑身的绷带,转动剑柄,露出了雕刻三角的位置。

这下所有人都看到了,站在自己眼前的正是驱魔之剑的主人,百年一遇的勇者正用着本应指向怪物的圣物要挟一名海利亚军官——这位军官不服气地妥协了,林克二话不说,冲进暴雨,他吹响口哨,枣红色的白鬃马匹便像闪电般靠近自己的主人,林克背身上马,昏暗的雨天中,只有那柄剑为他照亮前行的方向,他用唇抵住剑柄,说出了那个请求。

 

“拜托了,把我带到她的身边。”

 

*

 

因为早年间海拉鲁皇室的命令,原处于夏特岭附近的小村落都被迁徙到了东阿卡莱平原。此刻,出来跑腿的妮琪正被暴雨独自困在爷爷的破旧小屋里,好在小屋结构完整,壁炉旁还存了一些柴火,妮琪可以就着火光阅读,不至于在等待暴风雨过去的过程中被无聊死。

刚听到来自马的嘶叫时妮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紧接着小屋的木门就被人踹开:少年浑身湿透了,身上都是雨水未能洗刷掉的血迹,但从他站立的姿势来看,这些血来自他人。妮琪甚至都忘了尖叫,只是不停的后退,直到贴在墙上。

少年往妮琪怀里扔了一颗橙色的仍在跃动的某种动物组织:“这是莱尼尔的肝脏,你用它做成药物,应该可以换不少卢比……我要借用一下你的房子,现在请你出去,沿着路一直走就能走到北边的东阿卡莱驿站,我相信你能走到。”

说是请,但其实他手里的佩剑让妮琪知道她其实没什么选择。可屋外的暴风雨也不是开玩笑的,妮琪抱着诡异的魔物肝脏,一点点的往屋外挪去,使劲思考对策,突然,她心里有了想法。

 

“这屋子地势偏僻,不值分文,你应该不是强盗……”妮琪鼓起勇气说,“你可以独自处理魔物,说明你武艺高超,你没那么需要一个临时的庇护所,即使是,你也可以按照你说的前往东阿卡莱驿站,加上你的马匹即使是在这样的暴风雨里也可以抵达,除非……”

 

“你带着一个已经无法在这样的天气里继续撑下去的人。”妮琪说完了自己的推论,“我可以帮你——”

话音未落,少年就用手里的剑将妮琪逼出了屋外,妮琪知道自己说中了,但是少年的威胁也已经给足了答案:对方并不希望第三者知道那个人的存在。这种情况下,妮琪也不敢再挑衅少年,她预估着自己的脚程,开始祈祷自己到了驿站不要生大病。

 

林克看着被自己赶走的平民走远后,立刻从伊波娜背上抱下已经昏迷的塞尔达走进屋内。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让那位平民帮忙照顾塞尔达,可是在英帕和自己说了他们遭到希卡族叛徒埋伏的事情之后,林克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塞尔达的存在:她身上穿着那身祈祷用的白色祭祀服,束腰那金色的纹样谁看了都会知道她的身份——他早就知道塞尔达这个月要秘密前往勇气之泉祈祷,可林克却在这个当口和塞尔达发生了幼稚的争执。

在他表达出辞职意图后塞尔达公主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甚至让林克有些窃喜,这个一直没给他好脸色看的公主总算被他反将一军。如果被他父亲知道他干下了这样有违骑士道的事,肯定会将他骂个狗血淋头:所以林克飞速躲到了没有父亲幕僚眼线的阿卡莱,度过了一段算得上风平浪静的日子。

可是在收到那封明显是塞尔达伪造的议会书信后,内疚感一下子涌上林克心头。他想,在他因为塞尔达对他的冷眼相看而感到难堪的那段时间里,其实只不过是在忙着给自己的逃避在找借口。也许,塞尔达并不讨厌自己,至少她和自己一样,只是在为那个过大的责任感到恐惧,而恐惧会让人干出傻事。

无论是恐惧自己无法达到众人眼中的期望,还是恐惧背负一个高高在上的桂冠。在这样相同的处境之下,他们本该彼此依赖的。

林克将塞尔达放在壁炉旁。她倒在前往勇气之泉的路上,找到她的时候塞尔达四肢冰冷,她很聪明,在被伏击的时候找到了一个躲藏的好地方,如果不是跟随着驱魔之剑的指引,林克也很难发现蜷缩在那的公主殿下——可是她身上只穿着那件露肩的罗马裙,身上都是逃跑时被剐蹭出的伤口,再加上一个扭伤的脚踝,这种恶劣的天气只会雪上加霜。在野外他没法给塞尔达找到很好的御寒措施,只是给她披上了自己的斗篷,他用手心感受塞尔达额头的温度,清楚如果不再想办法为她保暖,少女可能撑不到抵达军事堡垒那一刻。他感到很抱歉,如果他没有逃避自己的责任,这些都不会发生的。

林克给壁炉添了些柴火,在屋内寻找能给塞尔达换上的干燥衣物或被褥。而等到他顺利找到了这些东西,他才想到这里除了塞尔达只有自己一个活人:而他即将要做的事够他死好几轮。

林克洗干净双手,确保塞尔达不会沾到自己身上的脏污,他摸索到少女腰间金色束带的扣子,他轻轻一按,带子便应声散开。本被细致束缚在下面的白色布料向少女身躯四周落下,露出了塞尔达同样是白色的蕾丝束胸,湿透的内衣此刻呈现半透明的状态,林克可以看到她若隐若现的粉色乳晕。

他不敢再有什么动作,尽量以最快的速度剥下她的长裙,然后给她穿上平民的布衣,并用厚被褥严严实实地盖住。

做完这一切的林克松了口气,立刻坐得离公主远远的。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疲惫感让他昏昏欲睡,但是在他确认周遭安全之前,他没有休息的权利。林克抱着自己的剑,倚靠在墙上,在壁炉的火光中静静地望着塞尔达。

良久,海拉鲁的公主在并不安稳的睡梦中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呼唤,似乎是在哭泣。

 

“妈妈……”

 

林克语塞。他放下驱魔之剑,又回到了塞尔达的被褥旁,他跪在那里,思考了很久,才伸手擦掉了少女脸上的眼泪。

梅子煮清酒

题红叶 | 天雁蜜语36H联动产出宣

晚秋时候,漫天叶红。

风吹有幡动。

山几重来水几重?


唱罢佳人才子,

大都无奈几多!

回首。

却有人风波之中,

互诉情衷。


只道:良缘金玉,惟两心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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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动时间】

2023.6.12 13:00 - 2023.6.14 2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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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老师】

🍁2023.6.12


13:00|频@桃鹿清愿(wb)

14:00|文@秦邈儿𝐒𝐢𝐫𝐢𝐮𝐬 

15:00|频 @·神...

晚秋时候,漫天叶红。

风吹有幡动。

山几重来水几重?


唱罢佳人才子,

大都无奈几多!

回首。

却有人风波之中,

互诉情衷。


只道:良缘金玉,惟两心同。


nu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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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缘金玉,惟两心同

2023.6.12

我们不见不散!








阿文阿
  徘徊者真的好帅啊我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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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丁超人狗

早婚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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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曹光砚先提出要结婚的。彼时他刚刚大学毕业申请了研究生,算计好了蒲一永的心理年龄已经适合结婚,然后在一个下着小雨的清晨,他带着证件去了蒲一永家。


对面沙发上坐着一直在看眼色的蒲一永和沉默不语的叶宝生女士。曹光砚只是很诚恳地把证件一排摊开摆放在茶几上,等待叶宝生女士发话。


“光砚,”叶宝生女士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你居然这么爱我们家的一永。我真的好感动……好感动。”然后她拉开旁边的抽屉拿出一个透明文件袋,里面整整齐齐码着蒲一永的证件。


怎么比我还早有预谋。曹光砚表面不动声色...

 

 

#

 

是曹光砚先提出要结婚的。彼时他刚刚大学毕业申请了研究生,算计好了蒲一永的心理年龄已经适合结婚,然后在一个下着小雨的清晨,他带着证件去了蒲一永家。

 

对面沙发上坐着一直在看眼色的蒲一永和沉默不语的叶宝生女士。曹光砚只是很诚恳地把证件一排摊开摆放在茶几上,等待叶宝生女士发话。

 

“光砚,”叶宝生女士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你居然这么爱我们家的一永。我真的好感动……好感动。”然后她拉开旁边的抽屉拿出一个透明文件袋,里面整整齐齐码着蒲一永的证件。

 

 

怎么比我还早有预谋。曹光砚表面不动声色内心风起云涌,他看了看还一脸状况外的蒲一永,轻轻地摇了摇头。

 

等两人从婚姻登记处走出来时,雨已经停了。蒲一永举着自己的结婚证仔细端详着,从封面到两人的照片,甚至印章他都认真辨认上面的字。

 

突然他手机响了,一看是自己老妈:

 

“一永啊完蛋了,刚刚看过黄历,今天不宜结婚。”

 

蒲一永愣了一下:“那怎么办,我要和光砚先离婚吗?然后改天再结?”他内心很煎熬,那样自己岂不是成了一个离过婚的男人了吗,那样曹光砚还会要自己吗,离过婚又没有稳定工作,曹光砚铁定不要他吧。

 

“靠啦,”叶宝生女士在电话那头骂道,“已经领了就祝你们婚姻幸福,黄历什么的就当它乱讲好了!”

 

两人谈话间,曹光砚已经在一边查起了今日黄历,发现上面写着:诸事不宜。

 

他假装没看见这四个字,直接把APP卸载了。

 

蒲一永挂掉电话,在一边观察曹光砚的神情,一副新婚人士的甜蜜模样,然后他看了看手里的结婚证,又试探地喊了曹光砚一声:

 

“老婆?”

 

曹光砚捶了他一下:“不许这么喊。”

 

“哦,光砚。”蒲一永表面妥协。以后有的是机会这么喊,他心想。

 

 

 

 

#

 

 

英年早婚这个词在曹光砚公布婚讯之后,已经几次三番被人提起了。人们总是感叹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医学硕士为什么这么早就结婚了,结婚对象看上去年纪更小的样子,一副不成熟的做派,这样的婚姻真的能幸福吗?

 

当然很幸福。蒲一永在饭桌上疯狂反驳,他顾不上嘴里塞着满满的饭,又顾忌会不小心喷饭粒败坏他自己的形象,于是闭着嘴也要从喉咙里发出音节来证明自己很幸福。

 

曹光砚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笑得前仰后合:“我知道我知道。”

 

两个人在曹光砚就读的医院附近租了一个小房子。白天曹光砚工作学习忙,蒲一永也要去书法教室上课。到了晚上,如果曹光砚能准时回家,蒲一永就会在家做饭,虽然味道一般,如果他值班,蒲一永就在家画漫画等他回来。

 

其实要问婚姻对他们两个的影响,是根本没有影响到日常相处的,只不过对于两个人来说都多了一份心安。

 

偶尔,两个人也需要一起解决一下找上门来的执念。

 

前两天有一个死掉的男人产生的执念找上门来,他自称被逼着投胎,但是他眼见着妻子还在悲伤的情绪中走不出来,心中扎着这根刺,不愿意忘记这一切,徒留妻子一个人悲伤。

 

蒲一永和曹光砚跟着男人的指引上门劝慰他的妻子。

 

看得出女人很悲伤,就连面对陌生人时候的笑也很勉强。她翻了翻相册,又环视一眼了家里的装潢摆设:

 

“和他在一起的每个瞬间都很幸福。但是他已经走了,我只能靠着回忆这无数个瞬间来纪念他。”

 

“如果可以,您愿意他永远留下来吗?”蒲一永小声问道。

 

女人摇摇头:“我不愿意永远困在这种只能靠回忆来寻找幸福的日子里了,每次回过神来看着空荡荡的房子我都很心痛。所以我希望他如果听得见的话,就向前走,也能给我勇气一起向前走。”

 

曹光砚默默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男人。男人也看了他一眼,缓慢地点了点头。

 

送走这个执念后,曹光砚和蒲一永并排着走着回家,两个人都在沉思,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刚回到家,蒲一永把包往地上一扔,转身紧紧抱住了曹光砚。曹光砚拍了拍他的背问他怎么了也不吱声。曹光砚担心他是被刚刚夫妻两个的经历刺激到了现在还缓不过来,断断续续柔声说了好多安慰的话,说得他自己都肉麻了。

 

“怎么反应这么大。”曹光砚伸手摸着他后脑勺上的发尾,“不要太伤心啦。”

 

“你今天好温柔哦,”蒲一永放开他突然笑了一下,“老婆。”然后趁曹光砚还没反应过来,他一溜烟钻进了厨房里。

 

“可恶!”曹光砚在他身后大喊。

 

吃过晚饭之后,两个人挤在沙发上看恐怖片。一开始蒲一永躺在曹光砚腿上,一副很不屑的样子:

“吓到的话就抓紧我的手喔。”

 

影片开始不到半小时,蒲一永的头就从曹光砚的大腿上挪动到了他上衣下摆里。宽宽大大的睡衣正好罩住了蒲一永的脑袋。

 

“做什么,你头发弄得我肚子好痒。”曹光砚试图把他推开,无奈蒲一永搂住他的腰,整个脑袋埋进他的睡衣下摆里,怎么拽都拽不动。

 

曹光砚顺手拿起一旁的遥控器把电视关掉了,然后隔着睡衣拍拍他的头:“好啦,不看了不看了,睡觉去。”

 

“好!”蒲一永把头探出来,他先确认了一下电视是关掉的,然后坐正身体,搂过曹光砚,“我只是一点点怕……别担心,我还是可以好好保护你的。”

 

“……”“……”

 

“睡吧。”曹光砚到嘴边的话终究没说出口,他一脸慈爱地摸了摸蒲一永的脑袋。

 

自从那天之后,蒲一永变得很黏人,几乎一空闲下来就给曹光砚发消息报备自己在做什么,从吃到玩一应俱全,有时候还会软磨硬泡要曹光砚和他视频。

 

曹光砚有时会顾及同事在旁边,担心蒲一永口无遮拦一口一个喜欢,让他很害羞,所以他会挂断并且回消息:干嘛这么想我。

 

蒲一永有一次回复:怕你飞走。

 

隔了一分钟他又发:

 

你不许飞走。

 

 

 

#

 

“诸事不宜”四个大字和曹光砚的婚姻并没有太大关系,大多数时间他都会感到甜蜜幸福和快活,只有提到最现实的物质问题时,他才会小小地感叹一下婚姻生活也不是那么容易。

 

曹光砚躺在床上算着这个月的账单,蒲一永洗漱完过来的时候听见他一声叹息,连忙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工作出什么问题。

 

“没有啦。”曹光砚坐起来,把手机递给蒲一永,解释道,“这个月只攒下了一千八。”

 

蒲一永看了一眼账单,大大小小的水电房租支出都是必要的,伙食费以及生活上零碎的花销累加起来也是一笔蛮重要的钱,最后只能攒下一千八还是他们两个节省的结果。

 

结了婚之后两人都不想再问家里要钱了,但无奈曹光砚还在读书,没法做全职工作,只有蒲一永跑各种兼职补贴这个小家。叶宝生和曹爸也时常想接济一下两个年轻人,都被两人拒绝了。

 

 

“哎呀,看一眼就好啦。”曹光砚把手机拿回来,“你不用操心这个了,平时你的钱也都放我这。我马上还有一个家教的兼职,等这笔钱攒够了,就给你买一台电脑可以画漫画……”

 

蒲一永摇摇头:“不用,这台旧的还蛮好用,而且我的漫画也不挣什么钱……”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隔壁一声巨响,然后是此起彼伏的吵闹声。他和曹光砚对视了一眼,知道是隔壁那对夫妻又在吵架了,不外乎是因为钱,被他们听到过好多次了。

 

蒲一永想起李灿之前讲过的“贫贱夫妻百事哀”,他听着隔壁的吵架声,眼前是刚刚曹光砚皱眉沉思的神情,他也不禁叹气:

 

“为什么我不能赚很多钱。”

 

曹光砚凑上来抱住他:“没关系,你画漫画的话,我会开心。”

 

第二天早上,蒲一永下楼丢垃圾,看见隔壁的那个男的已经拎着行李走出来了,他叫了一辆计程车,然后把东西扔进后备箱,随意地甩上车门,就这么轻易地脱离了这段关系。

 

连车尾气都轻飘飘地一下子就散了。

 

他站在原地看了很久。

 

阳台上拿衣服的曹光砚也看着楼下发呆的蒲一永看了很久。

 

蒲一永再次回到楼上的时候,曹光砚已经收拾好准备出门,他说豆浆很好喝,然后亲了蒲一永的脸颊一下,开门关门,脚步声急匆匆地远离了。

 

坐到餐桌旁喝完豆浆之后,蒲一永拿出手机给自己的漫画申请了儿童专栏。曹光砚不知道,蒲一永最近在画兔子和狗的儿童漫画,不算违背初心也不算顺利。而闪炎之王对于蒲一永来说,虽然是起点,但此时此刻他只想画给曹光砚一个人看。

 

大漫画家也要吃饭过日子,还需要养好这个小家。

 

 

结婚一周年纪念日的时候,曹光砚终于攒够了买电脑的钱。

 

他刚把电脑组装好摆在那里,蒲一永就回来了。今天的天气也如同一年前两人结婚的那天一样,下着小雨,蒲一永没有带伞,头发被淋湿,他进门之后甩了甩脑袋,让曹光砚想起小狗。

 

曹光砚向他展示了电脑。蒲一永泪光闪闪的,像个小孩子一样笑着擦擦眼泪,然后他拿出出版社给他寄来的签约合同,告诉曹光砚自己即将是个出版漫画家了。

 

“还是我爸以前那个出版社哎。”曹光砚仔仔细细地把合同看了一遍。蒲一永在一边补充说,他和线上平台也签了,所以即使书的销量不好也会有很多收入的。

 

“我还是个书法老师呢。”蒲一永亲了曹光砚一口。他想告诉曹光砚,他现在有着两份稳定的工作,让他不用担心账单和生活,但是他又怕自己说太多会显得啰嗦和抱怨,所以他只好亲亲对方的脸颊。

 

拿到样书的那一天,曹光砚才知道蒲一永画的是兔子和狗这种温馨小漫画,他犹豫地问蒲一永喜欢这样子的风格吗,会不会没有灵感。

 

“想着你的脸画了这只兔子,感觉能一直画下去。”蒲一永回答道。

 

 

#

 

总有人不相信曹光砚已婚,还有更多的人不相信蒲一永这个看上去还心智不成熟的家伙也结婚了。这让蒲一永有些困扰,他自己倒还好,只怕是曹光砚那边的人络绎不绝,让他耿耿于怀。


所以需要一些带着婚姻和爱情色彩的信物来证明一下两人的关系。

 

蒲一永坐在玻璃柜前面仔细地看着每一对戒指,口袋里揣着他刚收到稿费的工资卡。他在自己买得起的区间挑来挑去,最终选定了一对上面有着小小一颗钻石的戒指。

 

“可以刻字。”店员提醒道。

 

蒲一永想了一下:“一个刻小光,另一个刻阿一。”

 

店员让他填好单子之后告诉他明天下午就可以过来取,还给免费包装。

 

回到家后,曹光砚正在往墙上挂他定制的蒲一永的漫画书封面图大相框,手指按在相框边缘,细长白皙,蒲一永品鉴了一下:适合和自己戴对戒,这种手指上不来个一百克拉实在暴殄天物。

 

曹光砚挂好后从矮凳上下来,蒲一永上前扶了他一把:“你挂我这么幼稚的画喔。”

 

曹光砚打了他一下:“什么幼稚,这可是我们阿一的第一部出版作品,超厉害诶。”

 

“我以后还会画更多厉害的东西,吓死他们。”蒲一永满意地点点头。

 

第二天蒲一永捧着戒指回来的时候,曹光砚正在看书,他听见开门的声音,像平时一样随便问了一句:“回来啦?”

 

没听到像往常一样的回应,曹光砚感到奇怪抬起头来的时候,蒲一永已经捧着戒指凑过来了,他被矮凳绊了一跤,直接双膝跪地。

 

曹光砚连忙把他扶起来:“好笨,怎么还摔跤……这是什么?”

 

蒲一永嘿嘿地傻笑,牵过曹光砚的手,把刻着“阿一”的那枚戒指戴到他左手的无名指上:

“我知道你们医生不可以经常戴这些首饰,但是我总觉得没有这个小戒指就缺了点什么,虽然很小很小,我以后会努力买大的。”

 

曹光砚举起手来端详着这枚戒指:“好啦,只要是你买的,我都喜欢。”

 

“还有,”蒲一永拿出一张卡,“里面有第一笔结算,给你保管。”

 

曹光砚接过那张卡,看着蒲一永认真道:“明年我毕业之后就可以做全职,我们会有自己的房子的。”

 

“然后还要给妈妈买好多东西。”

 

 

#

 

“真没想到永哥能办签售会。”李灿坐在会场哗哗地翻着蒲一永刚出版的几本漫画书,然后他拍拍曹光砚,“永嫂,你看他转画儿童漫画之后,这故事都好看多了,还是儿童漫画适合他。”

 

 

曹光砚举着相机朝着台上的蒲一永咔咔拍照,听见李灿这么说,立刻扭头瞪他:“胡说,他画什么都好看,还有,不许这么喊我。”

 

“好好好,”李灿摆摆手败下阵来,“不过光砚,你这种行为如果被我发到我的频道,是会给人讲你是娇妻的。”

 

“少说一句你也不会死吧,烦内。”曹光砚看着取景框,嘴上不饶人,“你那搞笑频道做得怎么样了?”

 

“是美妆!”李灿咬牙切齿。

 

陈东均拎着两本漫画走过来递给曹光砚:“刚看到这种纪念典藏版了,在出版商那里偷偷顺的,永哥让我拿给你。”

 

曹光砚把相机递给李灿:“帮我拍他,不许漏掉什么重要part。”

 

他接过书,打开之后扉页上画的是狗和兔子,那只兔子穿着自己平时经常穿的毛衣马甲,正在和狗打架。曹光砚抿着嘴笑了一下,抬起头看台上正在给小朋友签名的人。

 

蒲一永的视线也正投向曹光砚,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

 

旁边李灿把快门按出了火星子。

 

 

“喂光砚,永哥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留这个奇怪的发型,不打算换个吗?”陈东均问道。

 

“是妈妈给设计的发型啦,而且我希望他30岁的时候还是这个样子。”曹光砚看了一眼台上留着狼尾和小朋友聊天的人,没觉得哪里不好。

 

李灿晃了晃陈东均:“人家两口子的事情,你管屁哦。”

 

“是啦,你们没结婚是不会懂的。”曹光砚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讲了一句多么惊天地的话。他看着李灿和陈东均一副原地石化的样子,翻了个白眼去台上找蒲一永了。

 

 

他把典藏版递给蒲一永:“请阿一也帮我签个名吧。”

 

蒲一永笑得脸皱成一团:“好哦。”

 

然后他翻开扉页,在狗和兔子头上签上:

 

小光的阿一

 

 

end.  

nimo

黑道少爷爱上我04

警察卧底永✖️黑道少爷砚

ABO

新扎师妹au

因为电影里是香港所以可能部分机构设置参照电影

本章:不是学费而是_____

 —————————————————

  

  蒲一永掏出钥匙,锈迹斑斑的门锁卡得直掉铁屑,他手腕用了力才拧开。推开门,黑洞洞的屋里飘出来的都是灰尘,他被呛得连咳几声。

大概有6年,不,是7年没有回来过了,屋里的家具都还在原来位置,座椅和柜子上蒙着白布。

果然,就算他妈表面装得再好,其实也还是没法坦然接受一切,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一次都没回来过,蒲一永盯着墙上挂着的画,心里堵得慌。


“你的人物设定到底是谁写的啊,居然刚刚好真的有间老屋子拿来做书法教室...

警察卧底永✖️黑道少爷砚

ABO

新扎师妹au

因为电影里是香港所以可能部分机构设置参照电影

本章:不是学费而是_____

 —————————————————

  

  蒲一永掏出钥匙,锈迹斑斑的门锁卡得直掉铁屑,他手腕用了力才拧开。推开门,黑洞洞的屋里飘出来的都是灰尘,他被呛得连咳几声。

大概有6年,不,是7年没有回来过了,屋里的家具都还在原来位置,座椅和柜子上蒙着白布。

果然,就算他妈表面装得再好,其实也还是没法坦然接受一切,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一次都没回来过,蒲一永盯着墙上挂着的画,心里堵得慌。


“你的人物设定到底是谁写的啊,居然刚刚好真的有间老屋子拿来做书法教室”,陈楮英搬着箱子跟在他身后走进来,“甚至还像模像样的。”

“啊嚏”,萝莉举着手电筒,擦掉木制画框上厚重的一层灰,“虽、是,虽是潦倒江湖上”,她凑近一点,“冷眼人还有热心肠。这什么啊,哇塞,但是这幅字真的好漂亮,说真的,蒲一永,比你写得漂亮。”


“是我爷爷的字。”

“啊?”重案组面面相觑,“那这里……”

“是我家。”

蒲一永眯起眼看那幅字——虽是潦倒江湖上,冷眼人还有热心肠。

不懂,反正他爷爷写的这些,他还是不懂究竟什么意思,只是,现在没有人抓着他非要去讲那些又臭又长的典故了。


“干活啦,明天之前要把这里都收拾干净。”他推开大门,走去车旁边搬东西。

“这家伙是不是”,路标放低了声音,“爸爸和爷爷都不在了?如果我没记错,当年那起公车爆炸案……”

“是”,崔兆万找到电源开关啪一下打开,“蒲sir因公殉职的时候,我刚刚警校毕业,他是个好人,可惜。”

“所以这里是他以前的家?这小子为任务太拼了点吧。”

“嘘。”


“喂喂喂,你们都站着不干活是想干嘛,不会都让我一个人干了吧?”蒲一永拎着两大包东西警惕地看着他们几个,“目标人物可是说了,他明天要来学书法的啊。”

“来了来了”,陈楮英赶紧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河神,你不要再擦玻璃柜了,一会打扫起来还是会脏的。”

“哦,好,那,我去拿吸尘器。”

“那个到最后再用啦,哎哟,你踩到我的脚了,蒲一永帮我揍他!”

被刻意遗忘的房子时隔7年有了人声。


人手不够,警局又临时加了人,陈东均和李灿半夜被蒲一永的电话闹醒的时候,灵魂都是飘着的,居然也真的飞快赶来了。

“永哥,你居然出任务哦,我原来还想说不然调过来和我们一起贴罚单,比一直坐在那个破失物招领处要好。”

“什么任务要征集我们的漫画书啊,我跟你说这里好几套可是绝版加典藏,我碰都舍不得碰的。”

“绝版就对了”,蒲一永拍拍李灿的肩,“你之前死活都不肯借,放心,我看完保证还给你。”

“哇,你真的是,借口剥削我们是不是。”

“安啦,到时候功勋章有我的一半,也有你们的一半。”

“滚蛋!”

蒲一永笑起来。

“不过,永哥”,陈东均拉开侧边的白色窗帘,清晨的阳光洒进来,“这里还真的和以前一模一样。”

书法教室里依然是那套用旧了的暗黑漆桌椅,立着的软木记事板上用彩色图钉钉着照片,还有墙上挂着的缎面山水折扇,连拿来抽作业的桐木箱上,也都还画着乱七八糟的水彩画。

其实不一样了,蒲一永想。

书法教室墙上挂着的那幅舍得,落款已经从蒲占奎变成了蒲一永,案上发黄的宣纸卷散成一团,换他爷爷是绝对要理好依次放进置物架里的。还有更多,细碎的、琐杂的东西。

可是,这样也好,不然他会以为自己在17岁的梦里。


全屋从上到下都设了微型监视系统,除了厕所和卧室,在他的严词抗议下,总算没安上。不过,崔兆万硬塞给他两个针孔摄像头,一个是安在肥皂盒里,一个藏在花瓶。

“太离谱了吧,肥皂盒是要闹哪样,难道他还会在我这里洗澡吗!”

“以防万一,看你随机应变了。”

“别太相信我啊,喂!”

“剩下的打扫你自己干吧,我实在扛不住了”,陈楮英打了个哈欠,“我们撤了。”

“加油,有情况我们随时在。”

“加油!”河神很有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真挚,“我相信,你可以的。”

“你们”,蒲一永看着他们陆续出门,“说了别太相信我……”

这座屋子再次空了下来。他捂住脸缓缓低下头,“别相信我啊。”


递过文件夹,阿良站到了旁边,“老大,我查了那个叫蒲一永的家伙,但是他的信息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人。”

“谢谢”,曹光砚仔细翻看了一下。

“很完美。”

“为老大做事是应该的!”

“……我是说,资料很完美。”

“老大!请你不要再夸我了!”

“阿良啊”,omega深吸一口气,“老妈说她今天要给狗洗澡,想要你去帮个忙。”

“啊,好的,但是老大你今天不是要去找……”

“没办法,我妈非常需要你。”

看到阿良乐滋滋地出去了,曹光砚重新翻回资料的第一页。以他这位保镖的智商,居然能查到这么完美的资料,这才是问题的关键。从人生履历到兴趣爱好,连拿过哪些书法的奖项都写得明明白白,实在过于详尽了。

手指习惯性地在纸面点了两下,曹光砚拨通了一个号码。

“麻烦帮我查个人,对,要尽快。我手上是有一份资料了……只是真真假假的,好,辛苦你了。”

家里的阿姨今天做了杯子蛋糕,知道他喜欢甜食特意送了好几个在他房间,奶油挤得很足,omega咬了一口,满嘴的甜腻。他看着资料上的那张桀骜不驯的脸,突然想到这个alpha 的信息素居然离奇地有股甜味,他不确定那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但他的确期待下午的见面。


蒲一永从趴着的桌子醒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地喊了声“爸”。没人回答,他迷迷糊糊摸过手机,手肘无意间带翻了一瓶墨水,他一下子清醒过来。

看了眼墙上的钟,已经1点多了,离他和曹光砚约好的时间只剩下不到半个小时,手边却是一团糟,他慌张地扶起墨水瓶,已经晚了,衣服被浸湿了一大块。蒲一永狂奔进厕所打开水龙头,胡乱冲了几下,不行,来不及了,如果迟到对方生气怎么办。

结果最后曹光砚在校门口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蠢样加惨兮兮的alpha。他侧脸和耳垂都是手指印出来的墨痕,手臂上暗灰一片,胸前的T恤上墨水都快印成世界地图了。

“你……”曹光砚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你怎么回事,书法老师,练习书法要这么,嗯,复杂吗?”

“闭嘴”,蒲一永把头盔塞过去,“上车。”

“噗。”曹光砚从后座看到他红透的耳朵。

蒲一永面无表情开始加速。他出门骑上摩托才想起来自己又没戴耳麦,慌乱中摸了一把,谁知道就搞成那幅惨样子。身后omega的手指搭上他的肩,苦咖啡的气息徐徐绕过来,盖住了墨水的味道。今天的太阳好过头了。


“这屋子……”曹光砚后退一步,靠着摩托车仰头仔细打量。

“怎样!”

“很复古。”

复古?蒲一永脑子反应了一下,他到底是在说好话还是坏话。

“超限时优惠,凭此卷入内报名,即可享,唔,5折”,曹光砚已经弯腰去看门外贴着的单子,几张毛笔写的字乱糟糟叠在一起,5折还是用便利贴写了红字胡乱粘上去的,透出来下面7折的那张已经摇摇欲坠。

omega纤长的手指压在宣传单上,稍用力摘了下来,像摘下一粒果子,“老师”,他挥了挥手里的纸张,“我可以凭这个打五折吗?”

“可以”,蒲一永把视线从他手上挪开,“反正最近都没人来。”

“为什么?我以为学书法在这里蛮普遍的。”

“现在人,手机慢一点都受不了,谁还给你永字八法……进来啦,站在外面干什么。”

“什么叫永字八法?”

“这个……我不是叫蒲一永嘛”,他拉起omega的手,在他掌心用指尖一笔一顿地写,“就是这个永啦,呐,一点,一横,一竖,一勾,一横,还有两撇,一捺,这个叫正楷笔势的法则,还有更专业的说法,不过你现在肯定听不懂那个。”他抬头,才发现曹光砚直愣愣地看着自己。

“听不懂哦?”

“是,没太明白。”曹光砚收回手,掌心的痒意反而顺着脉搏向心里涌流,他握紧拳头,“你真的不要去洗个脸,换下衣服吗?”

“哦”,蒲一永跑走了,“你随便坐。”

人已经消失在视野里,omega的肩膀还僵着,他极小声、极小声地叹了口气。


手机在这时跳出提示,有一封新邮件。

要不要打开,他犹豫起来。

蒲一永是在骗我吗?还是,他真的也许、可能就只是个普通人,有着不让人讨厌的味道,不让人讨厌的温度,笨拙得让人心软。

不要感情用事,曹光砚提醒自己。点开邮件,是加密过的信息,掺杂德文和法文再打乱语序,为了确保只有他和中间人能看懂。

“猜测没错,那份资料是假的,实际信息附在下面。”

他的手指顿了一下,继续向下翻。

蒲一永 警察  编号PC20206

任务:卧底

目标人物是——曹光砚

再向下无非就是他的计划和任职期间的记录,曹光砚摁灭了手机。

说不清什么感受,是他预期的答案,又不是。好像确认了一些事情,又多了更多出来。他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发愣。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警察选择卧底在自己身边?无论如何,都不该是警察才对。

除非……他捂住额头,心里一阵火气,蠢货,一群蠢货,他纳的那么多税居然拿来养这些人,警察上岗现在难道不考虑智商的吗?还真是辛苦他们为了自己居然真的搞出一间书法教室,想到派个坐失物招领处的到自己身边这种主意。


“好了,你要休息一下吗,还是我们现在开始上课?”蒲一永换好衣服从楼上走下来,突然直觉告诉他哪里不太对,“你怎么了?”

“没什么。”omega微笑着看他,“只是想到开心的事情。”

“真的?”蒲一永觉得背后莫名有凉意。

当然是真的,是警察很好,非常好,至少自己搞清楚了对方身份,警察总好过是那几位讨厌的家伙派来的,何况警察总要讲程序正义。

无所谓,就当一场游戏,反正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玩一次了。


“那么,我们开始吧。”omega两根手指夹着递出一张卡,“没有密码,这是我的学费。”

为什么哪里不对啊,蒲一永看着他稍显轻佻的动作和神情,怎么感觉好像不是给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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荞麦

【曾敬骅x彭千祐】一觉醒来变成龙新娘怎么办(一)

养龙文学,极度OOC


00


台湾艺术大学雕塑系大一新生彭千祐被一条龙缠上了。


这不是什么都市怪谈,也不是什么神话故事,是一条货真价实如假包换,头上有犄角、身后有尾巴的龙。


01


彭千祐被热气喷醒的时候正梦见自己变成小人国一员,在一屉蒸得雾气缭绕的小笼包上玩漂移。


他把右眼掀开一角看到一张过于具体的龙脸时也只当自己最近一直在废寝忘食夜以继日赶作业太过于专注,以至于半梦半醒间出现幻......

养龙文学,极度OOC

   

00

  

台湾艺术大学雕塑系大一新生彭千祐被一条龙缠上了。

  

这不是什么都市怪谈,也不是什么神话故事,是一条货真价实如假包换,头上有犄角、身后有尾巴的龙。

  

  

01

  

彭千祐被热气喷醒的时候正梦见自己变成小人国一员,在一屉蒸得雾气缭绕的小笼包上玩漂移。

  

他把右眼掀开一角看到一张过于具体的龙脸时也只当自己最近一直在废寝忘食夜以继日赶作业太过于专注,以至于半梦半醒间出现幻觉,翻了个身就要继续梦会周公,但耳边粗重的喘息声和喷在颈后的热浪又在提示这似乎不仅仅只是个奇异的梦。

  

彭千祐缓缓转过身,原本就不宽敞的宿舍因为这位“不速之客”的出现而愈加拥挤,彭千祐眼睁睁看着他挂在墙上的妻夫木聪海报被一个摆尾划成两半。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沉默是此时此刻跟神奇物种“大眼瞪大眼”的彭千祐。

  

他突然想起他昨天要给主题为“二龙戏珠”的雕塑作业点上朱砂龙眼时,学长拦住了他,说“不能随便给龙点眼睛啦”。

  

当时他只觉得好笑,都什么年代了,怎么会还有人相信“画龙点睛”的典故,而现在他只想大喊“有一条龙非法闯入学生宿舍,有没有好心人可以帮我报个警啊!”

  

彭千祐这边的颅内剧场已经进行到“花样年华男大学生宿舍惨死,开膛破肚断肢残腿,凶手竟是它”,只听庞然大物开口说了话。

    

“你好,请问你是我的新娘吗?”

  

“哈???”

  

大概是彭千祐的表情太过于震惊,龙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不知道是不是彭千祐的错觉,他竟然从这张狰狞凶恶的龙脸上看到了一丝腼腆的羞涩。

  

“我一定是还没睡醒…”彭千祐喃喃道,他的宿舍门被推开,林鹤轩气冲冲地进来。

  

“千祐你一大早在…在…”他的嘴长成一个巨大的“O”形,“对不起,打扰了。”

  

说完以后,他飞快地逃出房间,还不忘贴心地关上了门,丝毫不理会彭千祐在屋里大喊“你等等,别留我一个人”。

  

桥豆麻袋!

  

彭千祐突然发现了一些违和之处,体型如此巨大的一条龙——好吧,他承认他已经接受这个荒谬的世界竟然真实存在着龙这种传说中的生物,也接受了龙族竟然已经掌握了人类的语言这一设定——在进入宿舍时竟然没有破坏门窗,就像凭空出现在这个房间里一样。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龙歪了歪脑袋,没有任何影视剧里惯常出现的白光特效,偌大一条龙一秒变成了八尺黑皮大汉,不,是黑皮小伙。

  

剑眉星目、棱角分明,头发剪得很短,更显得一张脸又痞气又有侵略性。

  

但这都不是重点,尽管这位帅哥一边摸着寸头一边带有些许嘚瑟意味地说着“我是从正门走进来的哦”,一副要人夸他聪明夸他乖最好还能给他发朵小红花贴脑门上的样子,也无法忽略,他赤身裸体这一事实。

  

“啊啊啊啊啊!!有暴露狂啊!!”彭千祐喊着,抓起枕头往那张脸上一闷,挥着拳头就跳下了床。

  

  

02

  

“你还好吗?痛不痛?有没有受伤?”

  

彭千祐紧紧闭着眼睛,下定决心对耳边的唠叨拒不回应。

  

倒也不是他不讲礼貌或者性情冷淡,任何人在经历了想要飞身给“犯罪嫌疑人”一个暴击,却不小心崴到脚,还要靠“嫌犯”的保护才免于摔个四脚朝天这种糗事后,估计都会做出同样的反应。

  

他甚至不需要睁开眼就能想象到他现在被这位“小龙人”以怎样的姿势抱在怀里。

  

让我死了算了。彭千祐心想。

  

还会有谁的人生比他更加魔幻吗?他如果把这些随便讲给任何人听,怕是都会被当成精神病直接送去医院。

  

“糟糕!是不是昏迷了哎!”

  

彭千祐被一个横抱轻轻放到床上,他明明也有60多千克,但这龙抱他的动作轻易地就像接住一片下落的花瓣。

  

他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小龙人捡起掉在角落里的衣服,从口袋里摸出一部手机。

  

行吧,他一点也不觉得一条龙会用手机,而且还是触摸屏智能机是什么惊世奇闻。

  

“啊喂,靠夭,你怎么又在打麻将啊!我找到新娘了,但他好像昏迷了,该怎么办?”

  

他的手机音量调得很大,彭千祐可以清晰地听见电话那头的搓麻将声,然后他听见那边的不知名物种说:“什么?你搞什么喂!该不会是你太丑把人家吓晕了吧!靠呗啊!你怎么又胡了?!”

  

“朱轩洋!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啊,我想想啊…哎!有了!我以前看过一本人类的书,说是有个公主睡了好久,王子亲了一口她就醒了。你试一下啊,反正公主和新娘都大差不差啦!”

  

彭千祐紧张得握紧了拳头,他一边想着这龙应该不会这么蠢,真的相信那种骗小朋友的童话书,一边又模拟着如果它真的胆敢造次,用什么角度什么姿势能一击爆头。

  

温热的气息逐渐逼近,就在彭千祐想要挥起拳头时,他耳边突然传来歌声。

  

这是一首他从未听过的曲子,里面的词汇对他而言也全然陌生,彭千祐猜测这可能是龙族的歌曲。

  

小龙人的声音干净透亮,配合着舒缓轻柔的音乐,直唱得彭千祐内心说不出的宁静,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温水浸泡,整个人都舒展了起来。

  

“靠夭,”彭千祐几乎已全然沉浸在歌声中,突然听见龙人低声骂道,“我唱的是摇篮曲,会不会更长睡不醒了啊!”

  

紧接着,一个急促的吻结结实实地盖在彭千祐额头,就像是要弥补过错那样。

  

很好,唱一首摇篮曲,配一个“真爱”之吻,这很阴阳调和...

  

个屁嘞!

  

彭千祐睁开双眼,迎着龙人欣喜的注视,一个起身,额头重重地相撞在一起,磕得他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情到底还要做多少?

  

彭千祐捂着额头,缩在单人床一角,眩晕的感觉逐渐平息消退。他对面的龙先生一副完全不受任何影响的样子,和遍体鳞伤的他形成鲜明的对比。

  

没办法,人家可是龙哎!能飞天能潜水能兴雨能布云,是祥瑞象征,是帝王化身,岂是他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所能比拟的?

  

彭千祐叹了叹气:“好吧,既然都已经这样了,那就互相认识一下吧。我叫彭千祐,你呢?”

  

“曾敬骅。”

  

龙人低声说,他的脸上浮现出两大团不正常的潮红,几乎要一直扩散到耳后。

  

彭千祐没有注意到这些,在听到这个名字时,他的第一反应是:就这?

  

一个龙族的名字,怎么这么人类?

  

“阿尔曼”这种的毕竟国籍不同,没有太多参考价值,但你们都皇权象征了,起码也得姓“爱新觉罗”之类的吧。

  

“曾”是什么平平无奇的姓氏啊!

  

这位曾先生完全不知道他对面的人类现在的心理活动,低着头嘟囔着说:“在我们龙族,交换姓名是,是很亲密的行为。只有很亲近很亲近的龙才能知道彼此的姓名…”

  

彭千祐猛地怔住。

  

这算什么生物习性啊!这在人类社会连社交礼仪都谈不上,你不要搞得好像我掀了你的盖头必须要对你负责一样可不可以哎!

  

“但是你是我的新娘,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

  

曾敬骅有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卧蚕形状饱满流畅,这样微仰着头的角度更显得热烈而真挚。

  

“等一下,”彭千祐下意识抓过床边的柴犬玩偶抱在怀里,这龙好像从见到他的第一面开始就在讲什么“新娘”,只不过他实在太过害怕,完全忽略了,“什么叫我是你的新娘?”

  

虽然彭千祐的性取向确实是同性没错,但眼前这位是条披着人皮的龙啊,他的人形再怎么英俊再怎么帅气再怎么完全符合彭千祐的审美,也改变不了他内核是龙族的事实。

  

更何况,虽说婚姻平权一直在推动,也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但婚姻法里也没有讲跨物种是什么流程…再说哪里会有人真的跨物种啊!这根本已经超出绝大多数人的认知了吧!

  

好,退一万步,抛开以上这些先不谈,都2023年了,你们龙族怎么还这么执着于“龙新娘”,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你们也是时候该大步向前move on!

  

“是我们族的神女算的。但是我还没成年,她不能算你的长相和详细地址,只能告诉我你的气味和大致在哪个区域。我是一个一个找的,找了整整121天,好在我终于找到你了。”

  

彭千祐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浮现了一条龙挨家挨户循着气味找“新娘”的画面。

  

好…好一条…狗…

  

警犬听了都得生气“你为什么抢我饭碗”。

  

“曾先生,我必须要告诉您,现在是21世纪,我们人类崇尚的是自由恋爱,像您这种,这种‘求偶’行为在我们的定义里叫性骚扰、耍流氓。如果您想要以朋友的身份借住在我这里,我可以勉强接受,但如果您坚持要称呼我为您的新娘,那我只能将您移交警察处置。”

  

曾敬骅虽然是条正儿八经的未成年处龙,但他听过不少族中长老讲的龙与人类新娘的故事,主要是因为他的好麻吉朱轩洋特别喜欢吃故事会附赠的零食。

  

那是一种人类的零食,叫妙脆角,朱轩洋每次都要在爪子上挂一长串妙脆角打包回家(洞穴)。

  

所以他知道,每个人类新娘在最开始都会反抗,历史上有一位新娘甚至直接谋划起了屠龙。后来有位美国导演根据这个故事改编拍了部电影叫《屠龙记》。这部影视作品在年幼的曾姓小龙心里留下了深刻的阴影,在此后的一整周,他睡觉都不敢闭眼。

  

他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跟彭千祐消磨,包括和他从朋友开始逐步建立深厚的感情基础。

  

“我想跟你做朋友!”曾敬骅说得斩钉截铁,“我发誓我不会再讲新娘了!真的!…那…我是不是可以住在这里了?”

  

彭千祐抿了抿嘴没有说话,曾敬骅的表情太小心翼翼也太可怜兮兮,他那颗柔软又敏感的心控制不住地开始共情。

  

打住!男人是最不值得同情的!——虽然这话好像也在捎带着骂他本人,并且严格来讲曾敬骅也不能算是人——而且不知道是哪里的爱情箴言有云,很多爱情的开端,其实是同情。当你开始对一个人感到怜惜,往往也代表着你对他情愫的萌生。

  

“我想跟你住在一起,可以吗?”曾敬骅又问了一遍。

  

彭千祐表面云淡风轻,彭千祐内心惊涛骇浪。

  

谁能抗拒得了那样一双亮晶晶湿漉漉的眼睛?

  

他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没关系,养什么不是养,反正都是萌宠类,是猫是狗是龙有什么区别?

  

彭千祐重重地点了点头,曾敬骅立刻咧开了一个明媚灿烂的笑容,嘴角张开幅度之大让彭千祐一度感觉能直接看到他的智齿。

  

“但是!你要遵守条约!否则我一定会把你赶出去!”

  

龙人点头。

  

“不可以随便变回龙形!”

  

龙人点头。

  

“不可以再说奇奇怪怪的话!”

  

龙人点头。

  

“不可以...嗯…不可以…等我想到再说。”

  

龙人的头几乎要点成拨浪鼓。

  

“好,那我现在要去上课了,你乖乖在寝室等我回来。”

  

龙人摇头,龙人拒绝,龙人狗狗眼。

  

“你是条龙喂!可不可以不要用这种眼神看人啦!”

  

龙人继续狗狗眼攻击。

  

彭千祐叹了口气,他已经可以预感到他的养龙生活绝对没有他想象的那样一帆风顺。

  

“那你想怎样?”

  

“我要跟你一起。”

  

“我们教室不允许外人进入的,你这么大一只,怎么可能能混进去?”

  

“我可以变身的。”

  

还没等彭千祐发问,曾敬骅已经变成了蚯蚓大小,乖巧地躺进他掌心。

  

彭千祐认命地捡起他掉落在地上的衣服,装进书包里,然后把mini版小龙放进衬衫口袋。

  

“不可以随便探出口袋,可以吗?”

  

迷你生物在口袋里动了动,算作回应。

  

“那好吧,我们出发。”

 

  

  TBC

——————————

一时爽的产物,经不起逻辑推敲。

人物性格不贴脸我的错。

速打,没想好后续,更新随缘。



。。
  好想玩王泪…提前祝大家祝林...

  好想玩王泪…提前祝大家祝林塞情人节快乐

  好想玩王泪…提前祝大家祝林塞情人节快乐

河童

[不良/永砚]爱情万岁

  只会写没什么本事的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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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一永醒过来之后,叶宝生觉得有必要找个天师或者神婆给他算算命途。她碾转问到了一个据说很灵很神的天师。


叶宝生揪着蒲一永坐地铁转公交,跑到台南一个原住民村里。天师坐在位置上打瞌睡。蒲一永拍一下桌子,他惊醒,擦擦口水,说,到点吃饭啦?


叶宝生无语。她还是笑眯眯问天师,我们家这个仔感觉命途多舛啦,你帮忙看下。


天师凝神,站起身,蒲一永皱眉。天师说,听没听到?


叶宝生问,听到什么?


天师说,有人家结婚在放炮。


蒲一永站起身要走。


天师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肚皮,说,他的命途和另一个人的系在一起了。


叶宝生问,他的另一......

  只会写没什么本事的甜文/


-

蒲一永醒过来之后,叶宝生觉得有必要找个天师或者神婆给他算算命途。她碾转问到了一个据说很灵很神的天师。


叶宝生揪着蒲一永坐地铁转公交,跑到台南一个原住民村里。天师坐在位置上打瞌睡。蒲一永拍一下桌子,他惊醒,擦擦口水,说,到点吃饭啦?


叶宝生无语。她还是笑眯眯问天师,我们家这个仔感觉命途多舛啦,你帮忙看下。


天师凝神,站起身,蒲一永皱眉。天师说,听没听到?


叶宝生问,听到什么?


天师说,有人家结婚在放炮。


蒲一永站起身要走。


天师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肚皮,说,他的命途和另一个人的系在一起了。


叶宝生问,他的另一半哦?


天师打了个嗝说,是哦,不知道结婚那户另一半长什么样。


总之回家的车上,蒲一永皱眉说,他说的什么屁话,我和哪个人系在一起了。


同天傍晚,曹爸拉着曹光砚进了台南原住民村的天师家。


天师刚吃完喜酒,打了个饱嗝,说,要睡觉了。


曹爸叫道,天师留步,是这样啦,我最近厚真的是很不顺,所以想请天师帮忙算算命途。


天师掏了颗喜糖给曹光砚说,你的命途…


曹爸说,是我的。


天师继续对着曹光砚说,你的命途和另一个人系在一起了。


回去的路上,曹光砚一路想,什么和什么人系在一起了。好古怪。


他们搬了新家,租在了一个老婆婆曾江奶奶的房子里。老婆婆坐在外边乘风凉,曹光砚把那颗喜糖送给了她。


过一会,蒲一永出门倒垃圾,曾江奶奶已经在打瞌睡,他偷偷拿走了她手里的喜糖,塞进自己嘴里。


第二天曹光砚起床上学,在公车站等公车怎么都等不到,有一同的乘客说,司机工会在闹罢工啦,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车。


曹光砚上课快迟到,想着只能打车过去。蒲一永外送经过公车站,停车打了个喷嚏,嘟囔说,靠北,这单要送到医科大那么远。


曹光砚大叫,我也到医科大。


两个人互相看到对方,瞪大眼睛,迅速转开头,曹光砚说,不好意思我不到。


蒲一永皱眉撇嘴,说,要走就快点啦,我赶时间。


曹光砚在大脑里迅速过了一遍搭蒲一永的机车到学校的各项利弊,最终决定上车。他握着后面的车架,避免和蒲一永有任何的肢体接触。蒲一永猛踩了一下刹车,曹光砚摔在他身上,叫道,你会不会开车啊。


好了,于是两个人在红绿灯口开始打嘴仗,打到交警过来把他们两个拎到了街边执勤亭。


曹光砚抱胸说,遇到你就没有好事。


蒲一永怒骂,哎,是你要上我车的哎。总是这样,什么事都无缘无故怪到我头上。


曹光砚说,因为就是你的错啊,每天都追着我跑,欺负我。


蒲一永刚要继续回嘴。交警大叫,好了,我说句公道话。他和蒲一永说,你先闭嘴,我帮你说。


他对曹光砚说,我觉得这个小伙子还可以啦,要不你先答应他,他可能不善于表达,喜欢你也不知道怎么说。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样的,啊在互联网上什么都敢说,现实中嘴那么笨,喜欢人家又不敢说…


蒲一永怒道,谁喜欢他啦,靠北。


他抓起自己的头盔出了门。


那天,蒲一永送完外送回家,在门口撞到刚下课到家的曹光砚,两个人同时大叫了一声,你是跟踪我是吧?


蒲一永说,拜托我住这里。


曹光砚说,我也是啊。


他们气呼呼地拉开自家房门。


那天晚上,曹光砚家忽然断电。他们在门口等了会,叶宝生拉他们去家里吹空调。


蒲一永抱着半个西瓜坐在沙发上。叶宝生打了他一下,说,给客人分西瓜啦。


蒲一永把挖了一半的西瓜递给曹光砚。叶宝生又照着他的头打了一下。


叶宝生很喜欢曹光砚,把冰箱里蒲一永舍不得吃的冰淇淋和汽水都拿出来招待他。蒲一永在那边生闷气,曹光砚对着大人一脸单纯无害的说谢谢,转脸舔着冰淇淋向蒲一永示威。


蒲一永扑上去,咬掉了曹光砚手里的半个冰淇淋。


叶宝生大叫,你到底几岁啦你,小孩子抢零食啊。


蒲一永很生气,站起身回了自己房间。不过会,曹光砚跟了进来。蒲一永拿白纸写:曹光砚和怪兽不得入内。然后贴在门上。


曹光砚才不管他,自顾自拿蒲一永书架上的漫画看。他说,哎,这限量的哎,你怎么会有。


蒲一永骄傲地把头仰起来,说,我爸啦,去日本的时候非要带给我。


曹光砚说,那借我。


蒲一永说,不借。


曹光砚已经夹着书走掉了。


蒲一永发现他的阳台可以翻到曹光砚的阳台,当晚就翻过去想把漫画书抢回来。他翻过去的时候,曹光砚刚洗好澡,头发湿漉漉地躺在床上看漫画书。蒲一永闻到房间里一股樱花味沐浴乳的香气,觉得曹光砚真像个小女生。


小女生曹光砚看到可乐的地方,嘿嘿嘿地笑起来。蒲一永蹲下身子,想了下,嘟囔说,算了,大发善心,等他看完再说。


第二天,曹光砚出门上学又碰到蒲一永。蒲一永问他要漫画书。曹光砚说,有个情节不太懂,问你哦…


蒲一永看起来很不情愿地凑上去听,听了又很不情愿地给曹光砚解释,下了班,又很不情愿地把剩下几本漫画都拿到了曹光砚房间里。


他们一起趴在曹光砚床上翻漫画书。蒲一永闻了闻,曹光砚连被单上都是樱花味。曹光砚靠到蒲一永边上,带过来的风里都是香气。蒲一永的脸红了一下。他发现曹光砚颈间有颗很漂亮的痣,如果仔细看的话,锁骨也有痣,眉边也有痣,脸又白又干净,小女生。


他伸手搂了下曹光砚,曹光砚自顾自看着漫画,蒲一永心里闪过一朵烟花,身体也是软软的,小女生。


他放开了手,忽然站起身说,我先走了。


曹光砚疑惑地望着蒲一永从阳台翻出去。


那天晚上蒲一永梦到了曹光砚,曹光砚的脸颊擦过他的脸颊,樱花味,他们缠抱在一起,曹光砚笑着和他说,亲我一下。


蒲一永惊醒过来,对着天花板大叫,死变态,蒲一永!


曹光砚在隔壁睡觉听到,认同地点点头。


蒲一永一到傍晚就开始翻去曹光砚的房间,他控制不住自己。曹光砚有时在有时不在。蒲一永躺在他的床上,深吸了口曹光砚的睡衣。


曹光砚开门进来,踢了他一脚说,你怎么进我房间像回家一样。


那天蒲一永就没回自己家,呆在曹光砚房间里。曹光砚靠在床头看了会书才睡下,睡下后,推了推蒲一永说,过去一点,好挤。蒲一永半睡半醒,伸手搂住了他的腰。


曹光砚愣了一下。蒲一永吧唧了下嘴,把头凑到曹光砚身边,又睡死过去。曹光砚推不开他,有点无语地说,挤死了啊。


蒲一永说梦话,喜欢。


曹光砚说,喜欢什么?


第二天傍晚,曹光砚放学下公车,看到蒲一永载着一个学生妹过去。他愣了会想,原来是喜欢这种类型的。


蒲一永送完外送回家,又溜到曹光砚房间,曹光砚把漫画书还给他说,不要再过来了,烦不烦。


蒲一永说,啊你说不过来就不过来啊,我偏要睡这里。


他躺下,抱住曹光砚的枕头。曹光砚叫说,你很流氓哎,要睡去你女朋友那里睡。


他上手拉蒲一永,蒲一永反手把曹光砚压在了床上。他们的脸凑得像奥利奥饼干的两块饼干那么近。曹光砚的脸蹭得红成了梨山熟苹果。蒲一永就在苹果上啄了一口。


空气都安静下来。蒲一永嘟囔说,软软的。


他被曹光砚轰出了房间。


第二天,蒲一永打着哈欠在楼下兜圈,一直兜到曹光砚出门。他臭脸说,我刚好有单子去医科大,要不要载你。


曹光砚脸又红了,思索了一会上了车。


车子开到红绿灯口。蒲一永开口说,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曹光砚骂道,那你对别人动手动脚。是只要是坐你车的人都可以是吧,什么学生妹,学生仔。


蒲一永一头雾水道,什么学生妹,学生仔啊。


好了,两个人又在路口大吵起来,被交警拎进交警亭。


交警叔叔抱胸说,又是你们两个,还没和好?


曹光砚说,先让他弄弄清楚自己在干嘛。


交警问蒲一永,你干嘛?


曹光砚说,我上次看到他载一个身材超好的学生妹。


交警朝蒲一永大叫,厚,你出轨。


蒲一永大叫,我没有啊,顺路载她而已。


曹光砚骂道,又是顺路。


交警骂道,又?不止一次。


蒲一永继续辩驳,哎,我真的只有对他有感觉哎。


交警传话给曹光砚,他真的只喜欢你一个哎。


曹光砚红着脸嘟囔,谁知道。


交警传话给蒲一永,他不相信,你完蛋了。


蒲一永急说,真的啦,我最近天天做梦梦到他。


交警传话说,厚,他真的很爱你。


曹光砚绞着手指,说,算了,我上课要迟到了,快点载我过去。


蒲一永说哦。


他们两个出了门,交警忽然想起来,明明是要他们来填处罚单。


那天下课,曹光砚走出教学大楼,蒲一永的机车已经停在那里。曹光砚说,你干嘛。


蒲一永摸摸鼻子说,以后机车的后座只给你坐,可以了吧。


曹光砚说,我同意了吗?


他扭头顾自己走。蒲一永划着机车跟在他后面,说,那我去载别的学生妹,或者学生仔,身材超好那种。


曹光砚脚步停了一下,转头跨上机车,说,烦死了,快回家。


到家之后,蒲一永跟着曹光砚进了他家。曹光砚说,你家在那边。


蒲一永说,我男朋友在这边。


曹光砚涨红了脸,嚷嚷,烦死了,谁答应你了。


蒲一永耸耸肩,搂住曹光砚。曹爸从厕所间出来,蒲一永火速弹开,冲出了门。


到晚上,蒲一永又翻进曹光砚房间。曹光砚洗完澡进屋吓了一跳。他坐下来,擦着头发。蒲一永从背后搂住他说,你怎么每天香喷喷的,像个小女生。


曹光砚说,要你管。


蒲一永吸着曹光砚的脖子,曹光砚被他弄得痒酥酥的。


叶宝生在蒲一房间阳台大喊,你怎么又在小光房间,你长在他身上算了。


蒲一永靠着曹光砚的肩说,好啊。


曹光砚耸了耸肩,低头看着手机。蒲一永不知道从哪里拽了一根红绳出来,系在自己和曹光砚的小拇指上。


曹光砚说,你干嘛。


蒲一永说,有个骗钱的天师卖给我的,靠北,我怎么真的买下来了。


曹光砚问,然后呢?


蒲一永说,他说这样,我们就系在一起了。

Z

好兄弟

  别名:Arrive at the Destination Within the be Fast Aslee

  中元节前一天,曹光砚在帮父亲买啤酒的时候遇到了林季子。

真是见了鬼。

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好兄弟”一词在闽南语里指游荡的鬼魂,当然你也可以认为蒲一永与曹光砚是好兄弟,林季子与林本川是好兄弟。

“Arrive at the Destination Within the be Fast Asleep”翻译过来就......

  别名:Arrive at the Destination Within the be Fast Aslee

  中元节前一天,曹光砚在帮父亲买啤酒的时候遇到了林季子。

真是见了鬼。

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好兄弟”一词在闽南语里指游荡的鬼魂,当然你也可以认为蒲一永与曹光砚是好兄弟,林季子与林本川是好兄弟。

“Arrive at the Destination Within the be Fast Asleep”翻译过来就是白河夜船,取其本意。

此篇致敬童伟格的《叫魂》,我非常喜欢他的作品

七月流火,普度众生。

曹光砚在念大二那一年的暑假,人生第一次收到了来自蒲一永的礼物,一台捷安特自行车。铝合金材质,日暮灰外表,内置松下管内式高效能锂电池,配有变速系统。蒲一永仿佛一个销售冠军,对着自行车头头是道。

“什么年代还有人骑自行车。”曹光砚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也觉得欢喜。但这点欢喜无根无由的,又令他心虚。他看着蒲一永亮晶晶的眼睛,终于还是松口夸赞道:“这台车子我很喜欢。”

“废话,这一台车,你知道花了我多少钱?四万六千八百块好不好,你敢不喜欢我就把你丢出去。”曹光砚朝蒲一永望过去。夕阳正好落在他家的那道斜坡上,太阳迸射出来的红的橙的黄的光一股脑儿铺洒在蒲一永脸上,一点未干的墨痕落在他的脸颊上。曹光砚看得有些呆。等到回过神来,蒲一永已经下了楼。

曹光砚半个身子探出水泥栏杆,对着慢悠悠回家的蒲一永大声喊:“谢谢你,蒲一永——”

蒲一永不大好意思地碰了碰鼻子,又摸了摸脸。原来太阳的原料早就久久地停驻在了他的脸上,时至如今太阳都要落下了,他的脸仍旧带着夕阳的红,也带着夕阳的热。

农历七月十四的傍晚,生活自理能力无限趋近于零的曹爸紧急把在家复习功课的儿子叫出来,喊他去买两瓶酒,说今晚父子二人要不醉不归。

“归什么归啦,这里就是你家你还要归哪里去。”曹光砚一边翻着白眼一边骑上了蒲一永买给他的那台自行车。

“光砚,光砚。”爸爸招招手,从钱包里掏出很厚一叠钱给他。

“我有钱。”何况只是买两瓶酒而已,哪里需要那么多钱。

“多拿点,有备无患。”父亲还是改不了唠唠叨叨的样子,把钱硬塞进曹光砚的口袋中。

“把超市给你搬过来。”曹光砚戴上安全帽,冲曹爸挥了挥手。直到他离开很远了,看见曹爸仍然站在下坡处,几乎要缩成一个小小的点。

他爸总是这样,自从妈妈走了以后,对他一直过保护,迄今为止最出格的决定也不过是允许曹光砚和邻居家那个看起来就像小混混的蒲一永翘课一整天去台北儿童游乐场补全一个童年回忆。

夏季天总是很漫长。下午五点钟,傍晚时分,天空仍旧莹莹一片,像中学时期化学课里学过的酒精灯火焰。就那么一路烧下去,只有明晃晃的太阳停在那里,仿佛一处奇异的缺口。

曹光砚很想给蒲一永发line问他还记不记得火焰的内焰是什么颜色。脚停在路上,又觉得自己这样很无聊,干嘛总是没事想起蒲一永,这样奇怪的举动像是当初国中班级里那个总爱给自己发冷笑话大全的男生。

那个男生有一阵同他一起上下课,吃饭上厕所总要一起,两个人活得像是连体婴,直到有一天他在公车上犹犹豫豫地问,你怎么看一个男生喜欢另一个男生?

曹光砚想也没想,脱口而出,用眼睛看啊。

“你怎么看......”曹光砚把字打了又删除,他想蒲一永这个只有小脑高度发育的高中肄业生根本不会懂他在讲什么。

——干嘛。

没想到蒲一永也正在看手机,或许是发现他正在编辑讯息,很快就问他在干嘛。

——没事。

曹光砚单手打字,他骑在车子上,速度快的时候有自己从风中穿梭而过的错觉。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很快乐。

蒲一永,谢谢你的自行车。他在心里再次对蒲一永表示感谢。

曹爸租的房子其实不算很偏僻,步行十五分钟就有公车站点,再走上五分钟就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曹光砚总觉得今天就算是骑车,路程也很慢,仿佛总也到不了目的地似的。

他在路上遇到曾江奶奶。

曾江奶奶的耳朵时而好时而不好,他本来以为是自然衰老引起的器官质变,也是后来在一次闲聊中才听叶宝生女士(她自己要求人家叫她叶宝生女士,胸口却还总是挂着蒲人秀送她的求婚戒指,三年了都不摘)说,原来曾江奶奶也不是住这里的,她在新北活了六十多年,2015年的6月底,那场事故带走了她唯一的孩子,也带走了她的听力。她开始是死活不要赔偿金的,对着前来慰问的官员歇斯底里地喊着,你把我孩子还给我。谁能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可死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总要活下去,最后一夜白头的她终于在一个灰蒙蒙的天气领取了赔偿金,在台北买了这样一套房子。新北的家里是不能住人的,曾江奶奶说,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觉得房子太空旷了,空旷到多少美好的回忆都填不满。

他稍微用了些力气喊出来,曾江奶奶,你要去哪里,要不要我载你?

曾江奶奶左手拎着塑料袋,右手冲她摇摇手,第一次不需要曹光砚重复几次话,她笑着说:“年纪大啦,可不敢坐脚踏车。”

他看到曾江奶奶的塑料袋里有很多啤酒,他想原来曾江奶奶这么朋克。等到人都走远了,才记起原来是曾江奶奶的孩子生前最喜欢就着卤味喝一杯冰凉的啤酒。

陈楮英大概是偷偷溜出来翘班的。曹光砚记得陈楮英的辖区根本不在这一片。

他把车停靠在路边,看到她正在一字一字地瞧着键盘,指甲都快被咬秃了。

曹光砚瞟了一眼屏幕——他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的——说,“楮英姐,你说好这个月不和兆万哥讲电话的。”

“line不算啦。”陈楮英大概是心事被人戳中,脸腾地红了一片,伸手便要去抢曹光砚手里的手机。

“你们到底要什么时候和好?我和蒲一永已经当了一个月的人形信鸽了。”

“怎么,你们不高兴哦?”陈楮英吃着菠萝包,眼刀飞向曹光砚。

“没有不高兴。但是你们为什么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曹光砚百思不得其解。

“你不懂啦。”陈楮英抢回手机,瞥见两个人哄抢之中居然已经把讯息发出去,好巧不巧崔兆万还偏偏已读。

“喂,一趴,那我们就算正式和好了。”学长那边发来语音讯息,根本不在乎陈楮英旁边有没有人。

曹光砚看着心理年龄加起来不足十岁的人终于和好如初,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他冲陈楮英做了个鬼脸,陈楮英脸颊原本消散的红晕又再次浮上来。

“快走啦,这里是事故多发地段,行车小心哦。”

陈楮英远远地喊着,连翘班也不忘本职工作。

从便利店里买好啤酒以后,原来天已经黑了,路灯却还没亮。

这个时候曹光砚才想起来最近有新闻报道说,这一片路灯出现故障,提醒行人注意安全。

“你去哪?”一个流里流气的人拉住了他的手腕。曹光砚借着一点居民楼的昏暗灯光仔细辨认着眼前的人。

这人个子很高,即便在昏暗的灯光下也能隐约看得出他五官轮廓十分清晰。他盯着眼前人看了一会儿,确定这人确实不是戴着假发的蒲一永。

“认错人了,先生。”他试图挣脱开男人的手,却没想到这人力气居然这样大,他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

“哥哥,我很想你 。”曹光砚莫名其妙被人拉进怀里,一脸惊恐地想把人推开。又想到爸爸前几天在他上学的时候叮嘱他最近有精神病人越狱,要他路上小心些。当时蒲一永还信誓旦旦说有自己在光砚肯定不会吃亏。不曾想到今天就这样倒霉真的遇到精神病了。

还是杀过人的精神病。

还是连杀五人的精神病。

干。

蒲一永你最好是祈祷我没事,不然我做鬼也要化身执念缠着你叫你说大话。

曹光砚僵着身子,任由那人摸着他的脖子。明明他的脖子上干净得什么都没有,那人的动作却小心翼翼。他轻轻地摸着光砚的脖子,嘴唇离他的很近,呼吸之间热气喷涌在他的皮肤上。

“还痛吗?”他问。

又是没头没尾的一句。

“虽然有咽喉炎......但是只在春天发作。”曹光砚不动声色地偏离男人的唇,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有礼貌。

男人古怪地笑了一下,温热的拇指逡巡在他的嘴唇上。他说:“哥哥,你过得开心吗?”

曹光砚扯出一丝笑,身体却轻轻地发抖。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终于说:“我过得很开心。”

男人不知是哭还是笑,剪影一般的肩膀也跟着轻轻地抖了起来。他又说:“哥哥,我真的很想你。你怎么可以什么都不记得。”

曹光砚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手摸到男人的背的时候以为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男人的身体里快速坍缩。像一场余震。

他恍惚之间以为自己的灵魂漂浮在半空中。

他终于看到了男人的相貌。他不认识这个人,却总觉得无比眼熟。他看到男人穿着背心,白色的背心边缘上全是未干的血迹。他看到他歪着身子躺在沙发上,仿佛精疲力竭。男人问一旁聚精会神看叮当猫的小孩,一只死了但有万能口袋的机器猫,和一只活着但是没有口袋的机器猫,他会选哪个。

小孩的眼睛瞪的大大的,他选活着的那个。

那男人却说,他选择死掉的那个,死了就可以从头来过。

原来死了就可以从头来过。

曹光砚只觉得冷。不知道为什么。他伸手想摸一摸男人的头发,手却始终停在半空中。他试探着叫了男人的名字。

林季子?

男人消失了。

临走之前,他对曹光砚说,“你买的酒已经停产很久了。”

曹光砚低下头看了看塑料袋里的酒,又望了望月亮仍未升起的天。他似乎知道了什么。

他骑上捷安特自行车,速度快起来的时候觉得像是穿梭在风里。

月亮在公路上慢慢升起来。

七月十四,几乎是一轮满月,照耀着光秃秃的柏油马路。

那些新闻。

对,那些新闻。

他全部想起来了。

2022年,在某事故多发地段,一名年轻女警发生车祸,因为失血过多抢救无效当场死亡。其同事兼未婚夫在一个多月前与她冷战,事故发生时两人刚好和好,决定在中秋节回老家办婚礼。

2021年,新北市一家居民被发现死于房屋内,邻居因为隔壁传来恶臭报警,后经法医鉴定死者死亡时间为一个星期前。死者为八仙水神乐园遇难者家属,失去唯一的亲人后精神失常,死于自杀。

2020年,复兴号航班从松山机场起飞,途径环东大道高架路时飞机左翼与一辆行驶中的公车相撞,公车当场被拦腰劈断,多人当场死亡。准备前往警局写春联的蒲姓人家一家四口当场死亡。

2019年,台北市警方抓获重大杀人案犯罪嫌疑人,林某某涉嫌故意杀人罪,故意伤害罪,轮奸罪,被判处无期徒刑。其兄林本川亦是这位杀人恶魔的手下冤魂。

七月流火,普度众生。

曹光砚一路飞驰在铺满了月光的柏油路上,他高呼着众人的名字。楮英姐,曾江奶奶,叶宝生女士,蒲一永。

然而四周静悄悄的,一片黑暗,没有人回答他。

他沿着来时的路一直行进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临走之前父亲给他的钱,花花绿绿的冥币飘然而至。

曹光砚不过是低了一下头,然而路它怎么没有了。

路它怎么没有了。

便利店前。

身型圆润的老板娘在柜台前打瞌睡。

大夏天的,怎么会觉得冷。她不禁打了个冷噤,抬眼看了空调,依旧是二十七度运行,庞大而年久失修的机器发出阵阵轰鸣。

似乎想起来今天是中元节前夜,她朝着仓库里不晓得在做什么的另一半喊道:“叫你中元节烧香啦你不烧,现在阴气森森的。”说着披上了一件外套,嘴里喃喃地念着,见鬼了。

Z

噄茶去

  叶宝生的一生。

  母亲节特辑,祝全天下的妈妈平安快快!

  


台北其实很少看到雪。

更多的时候,是一种泥泞的,夹杂着雨水与尘埃的颗粒状物体从天空飘落而下,哄得行人开开心心迎接瑞雪兆丰年。

叶宝生的一生中,也不过是见了三两次雪。

第一次是她十六岁那一年,大寒潮袭来,她一个人为了漂亮,学日本学生妹露生腿,一双笔直得筷子一样的腿裸露在空气中,冻得通红。她清楚地记得那天刚好是周三,下了课还要去蒲家的书法班,练习书法。

起初她是顶不乐意的,好好的一个妙龄女孩,正值豆蔻年华,大好时光不去浪费,偏偏在一群行将就木的老头子老太婆之间练习什么狗屁书法,因为这件事和母亲闹了...

  叶宝生的一生。

  母亲节特辑,祝全天下的妈妈平安快快!

  


 

台北其实很少看到雪。

更多的时候,是一种泥泞的,夹杂着雨水与尘埃的颗粒状物体从天空飘落而下,哄得行人开开心心迎接瑞雪兆丰年。

叶宝生的一生中,也不过是见了三两次雪。

第一次是她十六岁那一年,大寒潮袭来,她一个人为了漂亮,学日本学生妹露生腿,一双笔直得筷子一样的腿裸露在空气中,冻得通红。她清楚地记得那天刚好是周三,下了课还要去蒲家的书法班,练习书法。

起初她是顶不乐意的,好好的一个妙龄女孩,正值豆蔻年华,大好时光不去浪费,偏偏在一群行将就木的老头子老太婆之间练习什么狗屁书法,因为这件事和母亲闹了许多回,最后母亲直接揪着她的耳朵将她送进书法教室。

她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的蒲人秀。

正好是黄昏时刻,她踏进书法教室的时候满地夕阳余晖。初春时节,太阳已经快要沉入到海底了,留最后一点轮廓,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往后便是无穷的烬......

她和母亲在教室里吵起来,年轻的女孩桀骜不驯,像旷野中的鹿。

——你既然觉得书法可以修身养性,那你就该自己来学啊,免得每次管教我又要气出一身病。

叛逆的女儿在教室里语出惊人,案台上的老师微微阖眼,老神在在。

“人秀,你把作业发下去。”

清秀的少年人连校服还没来得及换,便抱着木箱走向她。

即便是后来十几年的朝夕相处,让叶宝生疑心自己当初是不是被什么大罗神仙使了障眼法,才会觉得蒲人秀端方昳丽,但是在当时的那一个瞬间,她只觉得自己浑身不能动弹,整个人仿佛出世一般定在了原地。全身的血管微微地发烫,裸露在空气中的整条胳膊都起了细小的鸡皮疙瘩。

就是他了。

再不会有别人了。

她听见自己说。

去书法班的路上她遇到正巧放学回家的蒲人秀,他戴一条白底黑格子的羊绒围巾,整个人陷入某种奇异的柔软氛围之中。

蒲人秀把他的围巾摘下来,一圈一圈地绕在叶宝生的脖颈上。那围巾还存着他的体温,轻柔地将叶宝生环绕。她看着蒲人秀,问他为什么要对她这样好。

她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雪,蒲人秀同她撑着同一把伞,只要她稍微抬起头,就能看到他发抖的睫毛与通红的脸。

他说,因为我正在追你啊。

 

高中毕业后的叶宝生没有选择念大学。那个时候念大学不比今天,只要想念,总有得选。她去了美发店当学徒,一双手浸在肥皂水里,一星期要蜕很多次皮。

蒲人秀每周同她约会两到三次,长久泡在惨淡日光灯下肥皂水里的学徒和大学生在西餐厅合吃一份牛排。蒲人秀同她讲大学生活中的细小琐碎的烦恼,那些烦恼都轻飘飘的,像是太阳的灰,扑簌扑簌掉下来,捻在手里却发现原来都是金色的磷粉。

叶宝生的烦恼则具体也浓稠得多。给客人洗头,水太冷不行,太热也不行,按压头皮的力道要适度,指甲要修剪得必须与指腹平齐。她伸出手,苍白的皮肤与黯淡的指甲露出来,处处显示着社会的难。

叶宝生也不是没有疑心过蒲人秀在外面交了新的女友。更加知书达理的,更加知情识趣的,她没念过大学,但是大学里的女生总归大差不差。可每次蒲人秀都温柔而坚定地说,她们都不及你好。千万个也不如你一个。

蒲人秀坐在叶宝生的店里,抬头亲吻叶宝生的唇时,她的剪刀一时没收住,将蒲人秀的前额剪出了好大一个豁。

叶宝生笑着说原来当理发师这样难,剪个好看的发型也要手艺。蒲人秀拍拍她的手,以后我永远当你第一个小白鼠。

——那你能当多久啊?

——不多不少,也就一辈子吧。

事后叶宝生想起来,自己居然就在那样逼仄的环境中,草草答应了一生只有一次的求婚。

是不是有些不郑重了呢?直到父亲将她在教堂里交给蒲人秀的那一个瞬间,她仍然觉得不真实。影影绰绰的,像一场梦。

 

蒲一永的到来完全是个意外。

那时候他们蜜月还没过完,蒲人秀在夜里突然从身后抱住她,极具暗示性地在她身后蹭了又蹭。

——你去便利店买保险套啦。

——现在你在安全期,我算过。

蒲人秀到底数学读得不好,概率上的事情怎么讲得清楚,每个个体遇到小概率事件后,对于那个个体总是100%的几率。

蜜月归来的第二个月,叶宝生的月经没有如期来。去了医院才发现,一个苹果籽大小的小小胚胎已经生长在她的身体里。医院里蒲人秀攥着报告单又哭又笑,逢人便说自己要做爸爸了。他抱着她转起圈来,直到她头都发晕才将她放下。可是午夜梦回时,叶宝生借着起夜的机会,坐在月光下,独自抚摸着肚子里那个不成形的胚胎思考,她还没从少女时代脱离,怎么就要成为一个妈妈了呢?

她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脸,婴儿肥已经褪去,瘦长的脸上只有点点雀斑证明自己和相框中那个一脸稚嫩的女孩时同一个人。

蒲人秀在成为父亲这件事上非常沉迷,连性别都不知道就已经将出生到满三岁的衣服男女各一套买齐。他晚上抱着肚子越发沉重的叶宝生喋喋不休地畅想着以后如果生男孩,那么就要教他勇敢,正直,成为一个善良的人,如果是女孩,还要多一点聪明,女孩子在这个世界上总是不太好混的。

“蒲人秀,”她抱着肚子,越发觉得像一只瘦骨伶仃的蜘蛛,只有肚子大得可怕,她翻过身去,面对面与他对望,“我还没有准备好,成为一个合格的妈妈。万一我很差劲呢,你知道社会新闻里总是有那种脾气不好的妈妈。”

她抚摸着那个有力地揣着自己肚皮的小家伙,她在某一个瞬间突然不希望ta在这个时候出生。

她真的可以为另一个生命负责吗?

“宝生,”蒲人秀拨开她有些凌乱的卷发,轻轻地说,“你不要怕。”

 

蒲一永在三岁这一年读了幼儿园。

送他去幼儿园的时候,当年担心自己会成为一个讨厌孩子的母亲的叶宝生在学校门口哭成了泪人。明明离家只有五分钟的车程,但是每走一步都离那个原本同她寸步不离的小家伙远一点,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在一点一点被蒲一永那双小小的手攥着。不痛,只觉得酸。

蒲一永在哭闹了三天发现不管自己怎么闹最后都会被送去幼儿园以后,逐渐接受了自己要步入人生最为魔鬼的一段岁月的事实中。到了后来,升入大班的时候,甚至每天都在期待自己可以成为第一个进教室的小朋友。

叶宝生也在这一年终于顺利成为了理发师。这一次为蒲人秀剪的头发比当初利落了不知道多少倍,就是有些太前卫,蒲人秀在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成了全公司的话题焦点。

“不满意?那我再修修哦。”叶宝生袖子挽起来,腰间别着各式剪刀,对蒲人秀的新发型跃跃欲试。

“很满意,很满意。”蒲人秀笑着应和,第二次叶宝生提出再练一个新发式的时候果断以儿童也有剪发需求为由,要叶宝生先给蒲一永试验。

“好像也没错。”叶宝生点点头,赞叹读过大学的到底不一样。

结果当然是父子二人都喜获最新最In新发型。

熟能生巧,在为父子二人剪了不知道多少次头发以后,叶宝生终于成为了那一条街上最出名的狼尾理发师。

 

叶宝生三十五岁那一年,蒲一永谈了人生中第一个女朋友。班导急匆匆打来电话告知,蒲一永翘课带妹翻墙去漫画店,被书店老板抓个正着。

叶宝生一头挑染大波浪走进办公室,问老师蒲一永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做其他坏事。班导摇摇头,开始对着蒲一永的成绩喋喋不休。

照例还是那老一套,成绩差,不听课,还偷偷跑出去带坏同学。叶宝生巴掌落在书桌上,身体一点一点往前倾,用着尽量平和的语气对老师说,蒲一永既然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摆脱不要把各种莫须有的罪名加诸到这个孩子身上,敢再说蒲一永一次,当心她去教育部门投诉他丧失师德。明晃晃的剪刀扣在办公桌上,原本喋喋不休的老师吓得打了个冷颤,再不敢添油加醋,借题发挥。

晚上蒲一永放学,叶宝生揪着蒲一永的耳朵,质问他带人家女孩子做了什么事。

“敢做坏事我饶不了你。”叶宝生恶狠狠地说道。

蒲一永挠了挠头,问叶宝生什么才是坏事。

那一晚蒲人秀在儿子房间待了好久,离开的时候蒲一永已经睡着。

——都讲了?

蒲人秀点点头,尴尬地从口袋里摸出安全套,小声地和她探讨这么早教他这些会不会不好。

“你想四十抱孙子啊你!”叶宝生跳到蒲人秀的身上,又一次同蒲人秀算起当年蜜月的账。

 

好在蒲一永最后毕业考试不错,没有去读职业中学。叶宝生在蒲一永读高中的时候开始频繁听到陈东均,李灿和曹光砚的名字。前两个是死党,后一个是仇敌。陈东均和李灿倒是熟悉,三不五时就看到两个人仿佛不高兴与没头脑,与一永勾肩搭背。他们叫他永哥。

臭小子,出息了。

至于曹光砚,只记得是模范生,属于不管是蒲一永还是当年的叶宝生,都望而却步的那种类型的人。

“我当年也是模范生啊。”蒲人秀躺在床上,一边看手机里的晚间新闻一边说。

“你又不一样。我当初也觉得你们这种模范生哦,眼睛长在天上。”叶宝生钻进蒲人秀的怀里,絮絮叨叨地念叨着自己少女时代快要褪色的回忆。

“你第一次给我写电话号码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你了。”蒲人秀也陷入回忆中,那个桀骜不驯看起来浑身是刺的女孩,居然真的成为了他的妻。她那个时候漂亮,锋利,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觉得世界上再没有比她更好的女孩了。

“那你还要我追那么久?”

“追久一点你才会珍惜我。”蒲人秀隔了二十几年,终于把秘密倾吐。“如果我表现出太好追的样子,万一到手你就把我甩了怎么办?”

 

叶宝生向来觉得平静的日子可以一直过下去,过到天荒地老的。她还记得结婚那一年,公公坐在桃木椅上,笑着对自己这个目的不纯的学生说,祝她和蒲人秀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白头偕老。

她赶去事故发生现场的时候,连蒲人秀的头在哪都找不到。

那天她本来也应该去的,但是客人临时有约,只好让爷孙三个先去给人写春联。马上就要新年,店里客人比平时多上两三倍,一双手长期套在金属质地的剪刀里,长期下去手筋酸得要命,根本伸不直手。

店里怕客人无聊,专门放了一台电视,看看八卦新闻也能打发打发时间。叶宝生正在角落里眯一觉的功夫,听到客人说飞机居然撞上了公车,现场血肉模糊,几十辆警车救护车把事故发生的大桥围堵得水泄不通,去某某地办事都要绕行。

“发生事故了哦?”她没由来地,心有些谎,却还是平静地和客人套近乎。

“对啊,宝生姐,你看,这辆公车生生被机翼劈成两半,不知道还有几个人幸存。”

她在打着马赛克的新闻里,看到了蒲一永的衣服。

“宝生姐,宝生姐——”客人在身后大声地喊着,可她什么也听不见了。

她一直在跑,一直跑。跑到心脏开始抽痛,皮肤沾满汗水,整个人像是刚从海里捞出来的一条鱼。她瘫坐在地上,嘴唇抖动着,眼泪却一滴也落不下来。她甚至没有悲伤的感觉,以为这不过是一场噩梦。醒来就好。

直到葬礼上,她都觉得这不过是一场噩梦。

蒲人秀的尸体一直没有找到。根据事故现场的警察们的说法,飞机那样强的冲击力,恐怕尸体早就成了肉块。多的他们没有继续说,但她明白。蒲人秀血肉模糊地挂在机翼上,早就沉入河底,连骨灰都没有。

叶宝生给蒲人秀做了个衣冠冢,越看越像办家家酒。她只要演好自己的角色,到了时间,蒲人秀完好无缺地就会从那辆公车上下来,夸她这个当家主母做得好。

然而没有。

蒲人秀再也不会同她白头偕老了。

在葬礼过后的清晨,叶宝生照常在醒来以后踹了踹身边的人喊他给自己倒一杯水,却一脚蹬空。她坐在床上,四周静得叫人发慌。蒲人秀,蒲一永——她接连叫着儿子,丈夫,公公的名字,却没有一个人回答她。

就在那个瞬间,悲伤如山崩海啸,朝她席卷而来。

 

儿子与公公成为植物人,丈夫去世。她从那个街坊邻居口中的悍妇突然就成了人人都要含泪感叹一句的可怜人。她无从得知街坊邻居们是怎么想的,可叶宝生仍然是叶宝生。她坚强,无坚不摧,一个人撑起了一个岌岌可危,摇摇欲坠的家。每次累到话都说不出来的时候,她都会对着房间里的蒲人秀照片说话。

蒲人秀是个很好的人,他曾经说要爱叶宝生一辈子,他真的信守了自己的承诺,但谁成想他的一辈子居然只有四十年。

——蒲人秀,我现在有些恨你。如果你当初像其他人一样,出轨,离婚,在外面养女人,对小孩不好,也许我现在一点都不想你,还会拍着巴掌叫好。你当初为什么非要对我那么好?

——我家亲戚劝我改嫁,可是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像你一样爱我。就像甜品啊,吃过最好吃的,就吃不下便利店买的小蛋糕了。

——蒲人秀,我真的很想你。

 

她大闹记者发布会的事情成了新闻。

保险公司借着一段监控录像声称事故发生前她公公就已经出现晕厥症状,因此坚持只理赔蒲人秀和蒲一永的相关费用,蒲老先生的概不负责。人命到了他们口中,不过是一个又一个或高或低的数字。她接到电话的时候浑身都在颤抖,咬牙切齿地说,好,我知道了。

发布会上她一拳一个负责人的新闻在电视里循环滚动播放了好多天。有时候她自己看到新闻都想笑。

——喂,蒲人秀,你看到没有,我还是当年那个宝生姐。负责人当时都被我吓傻了,躲在人群里快尿了裤子。

然而该拿到的理赔始终没有拿到。房东还在这个时候上门试图收回房子。

房子里死过人,总是不好再租出去的。这个道理叶宝生懂,但当她奔波数回最后发现没一个房东肯把房子出租给自己的时候,依然会觉得沮丧。在那一刻,时刻紧绷着一根弦的她终于崩溃,在房地产经纪人惊讶的目光下,对他说她要买房。

以后想死就死,看谁管得着。

 

蒲一永在出事717天之后终于苏醒过来。在那个瞬间,叶宝生突然有一种大梦初醒的感觉。像是命运给她的一个又一个考试,她终于在那一刻通关了,得到了她的奖励。

也许蒲一永比她还要爱着蒲人秀。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爸爸去了哪里。两年的时间,叶宝生已经逐渐接受了蒲人秀的死亡,甚至还会在祭拜他的时候开一两句不太得体的玩笑,但蒲一永还没有。蒲一永的时间还停留在十七岁,还是那个刚刚坐上那辆公车的小孩。

——爷爷就在你旁边哦。

她对蒲人秀绝口不提。

蒲一永艰难地转过头,看到正在沉睡的公公,也许是觉察到了什么,突然流下眼泪。

 

在搬到有条街第二年,叶宝生突然多了新邻居。是一对父子,爸爸是失业的校对,儿子正在念医科大学。父子二人第一次登门拜访的时候,叶宝生就发现了蒲一永不对劲。他盯着那个医学生一直看,一脸的不爽。

——看什么啊一永!

在不知道第多少次把儿子盯人的脸掰回来时终于忍不住发问。

——有那么好看吗?看路!

事后才知道,原来这个医学生就是蒲一永当年高中时期经常提到的曹光砚。

不会是当年他欺负过曹光砚吧?

叶宝生心里惴惴不安,如果蒲人秀知道一永成了一个小混混,还是个欺负同学的小混混,她死后大概是上天堂也心虚的。

还好不是。

蒲一永打了曹光砚一拳以后很久不下楼,她急匆匆赶过去,生怕自己这个傻儿子真的把人家儿子打死,赶到的时候才发现邻居那个乖顺的儿子正在手指做着比心的姿势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傻儿子。

“蒲人秀,我跟你讲哦,现在已经立法,同性恋在台湾是可以结婚的。”她清了清嗓子,神色不太自然地说,“喜欢男生还是女生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你出版社工作的,懂的肯定比我多啦。而且你未来儿媳还是个医学生,成绩好,又很有礼貌,和一永在一起其实是他比较吃亏。”她细细地把曹光砚的家族履历都念给蒲人秀说一遍,又补充道,没想到当初蒲一永那个小子居然还不赖,把人家小男生迷得七荤八素,有我宝生姐当年的影子啦。

 

渐渐地,曹光砚和蒲一永在一起的时间越来多,两个人几乎形影不离,甚至曹光砚还专门翘课和蒲一永一起去游乐园约会。

曹爸爸找上门来的时候,她甚至已经在想说辞,一永虽然长得像个小混混但其实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请曹爸爸务必要透过现象看本质,相信自己儿子的眼光。

但居然不是来兴师问罪,而是来感谢的。

“光砚小时候身体不太好,又很要强,考试一定要考第一名,考了第一名也不满足,非要考满分才好。所以小学的时候每次有活动课,他都请假在家一个人温书。感谢一永让他隔了那么多年重回童年。”曹爸爸说得言辞恳切,听得叶宝生怪不好意思。

一永好像也没有他们说的那样好。

比如半夜三更会爬窗子跑到自己男友房间里做坏事。

那天她像往常一样留好早饭,收拾好准备上班。路过曹爸摊位的时候与曹爸寒暄两句家常,没想到楼上什么东西被打碎,发出很大的“砰——”地一声,抬眼望过去,蒲一永正在爬窗子,另一旁梳洗整齐地曹光砚慌慌张张地关上窗子。

“蒲一永你这个混蛋!”

叶宝生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儿子才几岁,就已经开始拱人家的白菜。她在蒲一永这个年纪还在和蒲人秀谈接吻都纯情的恋爱。风气到底是开放了,但也不好这样明目站单地在双方父母眼皮子底下做坏事!

当她把一盒安全套塞给蒲一永的时候,蒲一永红着脸推辞:“妈,我和曹光砚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

叶宝生还能不了解自己儿子?她语重心长地和蒲一永说虽然自己觉得他们这个年纪初尝禁果是有点早,但是已经是成年人,不会干涉。不过还是要做好防护措施,安全套不止能防止怀孕,也能保护安全。

——爸爸都跟你讲过的吧?

蒲一永点了点头,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接过了那盒安全套,却一再强调,真的和曹光砚没有关系!

 

但是蒲一永出事的时候,曹光砚真的不像是和蒲一永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样子。叶宝生觉得,如果蒲一永醒不过来的话,曹光砚真的会为他殉情。

少年人的恋爱总是这么赤诚,恋爱大过天。

曹光砚哆哆嗦嗦地和她打电话的时候,话都说不清楚。最后还是那个经常找一永玩的女警官把一永出事的事告诉自己。

那个时候叶宝生已经准备好晚饭,正等着蒲一永回来告诉他自己升职成为艺术总监了。

不是命运开了一个玩笑,而是她的命运,正是玩笑。

她坐在沙发上,眼泪流出来都不知道。

她已经失去过一次,为什么还要让她在失而复得之后又一次得而复失?

叶宝生奔向医院的时候,另一家医院打电话过来,说蒲老先生心脏停止跳动,刚刚在医院过世。

她擦干眼泪,笑着对医生道谢,说自己知道了。

在那个瞬间,她突然很想从立交桥上跳下去。死了就是解脱。活着比死了难上千万倍。

她拜神佛,神佛不给她慈悲。

 

好在寻死的念头只是一瞬。第二天清晨醒过来的时候,哪怕生活的重担压在她身上喘不过气来,看到阳光和自己养的绿植,仍然觉得活着真好。花海盛开,燕子归来,这样生命中最为常见的景象,在某一个瞬间也触动人心。死了可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叶宝生在蒲一永躺在床上的第二年又升一级,成了副店长,终于不用剪一颗头三七开,自己三老板七。在升职那天,特意叫来光砚和曹爸爸,为自己办一个小小的惊喜派对。

——因为我家里已经没有亲人了。

叶宝生说这话的时候有点惆怅,也有点扭捏。父亲很早就去世,母亲在一永念国中的时候因病去世,几十年的老毛病,去世都算解脱。到了现在,唯一的亲人只剩下躺在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蒲一永。在外人看来,她应该是很可怜的。

那天她喝了很多啤酒。蒲人秀其实是不喜欢喝酒的,总觉得一股苦味,但是她喜欢,所以蒲人秀还在世的时候,两个人经常喝酒。她喝,蒲人秀陪。后来蒲人秀走了,蒲一永陪她。

现在没有人陪她了。

她一个人喝得醉醺醺,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难过。

曹光砚把她扶到卧室,在厨房里乒乒乓乓地做醒酒汤。路过蒲一永房间的时候,她听到他打开灯,对蒲一永没头没尾地说话。

“快点醒过来啦你,我还在等你的漫画完结。伯母今天升职了你知不知道,手下管着十几个员工,你一定要看她雷厉风行的样子......今天她一个人喝了很多酒,你不要再让她伤心了。”

叶宝生在蒲一永敲门的时候选择了装睡,毕竟被一个小孩子看穿心事还是有些难为情。

 

在叶宝生五十岁那一年,和曹爸一起见证了一永和光砚的婚礼。已经升为队长的女警官在婚礼上拍着蒲一永的肩膀,大大咧咧的说,还以为你当年喜欢我。

——想太多了吧你。

蒲一永翻了白眼,任由陈楮英将他刚化好妆的脸搓扁揉圆。

一永开窍晚,直到曹光砚跟他正式告白,才如梦初醒一般,结结巴巴地说,原来你真的喜欢我啊?说着望向一旁正在喝啤酒看戏的叶宝生,拼命朝母亲使眼色,问她为什么不早告诉自己。

“我以为你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在一起了啊。”叶宝生也很无辜,她哪里知道后面长达三五年的时间都是曹光砚一个人在单恋,自己那个笨蛋儿子根本什么都不懂。

好在一永也不难追,不过三五个月的工夫,一永手里就已经多了曹家的钥匙。

她有的时候和蒲人秀提起这件事,絮絮叨叨地念叨着,你一定要保佑蒲一永平安健康,以后再也不要生病,要保佑他可以和光砚白头到老。你们蒲家人,真的欠人很多。

她已经有白头发了,而他已经不会再变老。每次去探望蒲人秀的时候,她都要把头发染成黑色,这样看起来才最登对。

直到某一天她醒过来,发现蒲人秀已经年轻得像她的儿子。不对,不对,应该这样说,直到某一天她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老得可以当作照片里蒲人秀的妈妈了。她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记不起蒲人秀变老的样子。她想不出来。

 

叶宝生八十岁的生日过得很隆重,一永和光砚把一整个酒楼包下来,为她办了很豪华的庆生宴。大屏幕的幻灯片里一路播着她各个年龄的照片,她看着那些照片,恍恍惚惚地,觉得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人生就走到了这里。像一场再逼真不过的梦,只要醒过来,再睁开眼睛,她还是那个十六岁的叶宝生,仍然在雪地里穿着露大腿的裙子,等她的意中人为她递上一条残留着体温的羊绒围巾。

台北其实很少看到雪。

更多的时候,是一种泥泞的,夹杂着雨水与尘埃的颗粒状物体从天空飘落而下,哄得行人开开心心迎接瑞雪兆丰年。

叶宝生的一生中,也不过是见了三两次雪。

第一次,是她遇到蒲人秀,那天晚上叶宝生没花太久时间,也就五分钟,就同意了蒲人秀的追求。

第二次,是蒲人秀去世的第二年,家庭经济重担全压在她一个人身上,高额的医药费住院费让她想在某个深夜一了百了。天空却突然下起雪,她在那个瞬间突然就不想死了。

第三次,是她八十岁生日的当天,夜里出来的时候突然下了雪。她坐在车里,困意袭来,靠着车窗睡着了。迷迷糊糊之间听到蒲一永和曹光砚慌张地喊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然后是救护车鸣笛的声音,吵得她不得安生。

她在梦里看到了爸爸妈妈,看到了蒲人秀。她一步一步朝他们走过去,每走一步便会年轻一点,最后她跑起来,飞奔过去。连风都要为她让路。

 

喫茶去源自赵州喫茶去禅宗公案,见《五灯会元》巻四、趙州従諗禅師

師問新到、曾到此間麼

曰、曾到

師曰、喫茶去

又問僧。僧曰、不曾到

師曰、喫茶去

後院主問曰、爲甚麼曾到也云喫茶去

不曾到也云喫茶去

師召院主。主應喏

師曰、喫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