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HW/福华】皮肤饥渴症 第一章
喜迎国庆,来假装日更一个旧文。这篇在221D已经写到第七章,我浪到老福特上来之后就坑了很久,我对不起坑里的小伙伴……现在我会专心把它写完,目前是5W5+,完结突破8万不是梦,这里的侦探是个有点自私任性的小混蛋,谢谢大家支持。
分级是R但是我准备只摸不车的给它撑到最后一章,所有疾病和案件的描述全部是胡诌的请不要当真。
全文请搜tag: hw皮肤饥渴症
---------------以下正文---------------
01
John不止一次怀疑自己是全伦敦最后一个直男。
因为关于那件事,所有人的反应都是出奇一致。Hudson太太本来只专心的对付着洗碗槽...
喜迎国庆,来假装日更一个旧文。这篇在221D已经写到第七章,我浪到老福特上来之后就坑了很久,我对不起坑里的小伙伴……现在我会专心把它写完,目前是5W5+,完结突破8万不是梦,这里的侦探是个有点自私任性的小混蛋,谢谢大家支持。
分级是R但是我准备只摸不车的给它撑到最后一章,所有疾病和案件的描述全部是胡诌的请不要当真。
全文请搜tag: hw皮肤饥渴症
---------------以下正文---------------
01
John不止一次怀疑自己是全伦敦最后一个直男。
因为关于那件事,所有人的反应都是出奇一致。Hudson太太本来只专心的对付着洗碗槽,听到他的话就猛地转过身来,好像John问了一个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之类的蠢问题,“哦,John,别傻了,当然是你,还能有谁?”
Molly则是很耐心的听完了他一番长篇大论,从这个疾病的起源到可能产生的副作用,整整三十分钟经过精心准备为什么John不能去做这件事的三段论式口头论文(当然,作为好朋友他愿意提供其他任何形式的帮助),然后把两手合掌放在他的手背上,流露出的目光认真而诚恳,“可我无法想象别人来承担这个责任。”
Lestrade倒是显示出些许的同理心。他确实是个好人,但他的立场总是同时伴随着微妙,“……我不能说我赞同这个主意,但是你知道,放着不管的话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乱子来。我可不想哪天接到几个惶恐的路人报警说他们遭遇了奇怪的袭击。” 有那么一瞬间,John怀疑他是在委婉的恐吓自己,但是他没有证据。
Mycroft的短信只有冷冰的两个字:【去做。】
John看到这个屏幕闪动的文字的第一眼,就难以抑制把手机砸到客厅角落再顺便问候大英政府及Holmes家诸位先贤的冲动,他刷的一下从扶手椅里站起,像只焦虑的小动物似的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去做什么?做谁?为什么整个伦敦都以一种这是他John Watson再正常不过的责任为前提来谈论这个问题?没有任何人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吗?没有任何人在意他的想法吗?
没有。可能除了Sherlock,他倒是一直没表态。
Sherlock被诊断为皮肤饥渴症。
诊断的过程是另一番曲折离奇的故事。幸好当时Lestrade搞来两个看起来就酷得要命的无头悬案,极大程度的转移了他那天才室友的注意力,让他们用各种理由从他身上偷取病理样本的行径获得了相当程度的成功。当然,也可能只是因为Sherlock已经受不了John对他不时出现呼吸困难失眠颤栗这些“微不足道的小毛病”的关心,而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因为当John趁他睡着偷偷往嘴里塞棉签,然后又被睁开眼睛的侦探抓个正着时,他只是默默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从嘴里拿出棉签递给正搜肠刮肚找理由的Watson医生,开口说,“结果出来后尽快告诉我。”
但John对他食言了。
他看到诊断结论的那一刻就隐约想起这个病的治疗方案不太常见,而这件事立即夺走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拥抱,以及爱抚。
别无其他。
他第一个想到的人是Mycroft。这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他总是无比自然的把John当作Sherlock的保姆和监护人,更关键的是皮肤饥渴症的疾病诱因里包含明显的童年关爱缺失,医生只要一想起Mycroft的脸,就坚信他要对他弟弟的疾病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Watson医生,你的动作比我想象中的要快,我弟弟答应接受治疗了吗?”
“什么治疗?”John心中激动了一把,Mycroft一向神通广大,也许他这里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替代治疗方案?
但对方露出一副怜悯又失望的表情,就像John是个跳火圈失败的哈巴狗似的,“医生,我开始怀疑你的职业素养了,你该知道这种病只有一种治疗方式。”
“……好吧,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家人是最好的选择。可不可以跟你们母亲打电话——”
“我母亲正在照顾我父亲走不开身,他每年春季都会犯严重的哮症。”
“其他亲戚呢?”
对方没有说话,John认为这大概是个负面的表态,另一个可能性在他心头泛起,虽然他觉得那大概率不会发生,但仍有必要开口一试。
“有没有可能,由你来……”
Mycroft冷冷看着他,意外的是他倒没有展现被冒犯的姿态,反而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John,你有没有想过我弟弟对你这个提议会是什么反应?”
John的眼睛转了一圈,是的,他完全可以想象他的室友会是怎样一副轻蔑的表情坐在扶手椅里,一手拨着琴弦,一边低沉干脆的开口:“——除非我死了。”
这个画面有点太过真实,John一时还不能从想象中脱离,直到Mycroft下一句话把他狠狠拉出来。
“——所以你想好怎样去求他去抱你了吗?”
“等等!为什么是我?”
“当然是你。你和他住一起,治疗起来最方便。”
“别把我说的像瓶阿司匹林似的,要是我不在了怎么办?。”
“惠灵顿有个医学团队开发出了一款可以对症治疗皮肤饥渴症的药物,已经进展到三期临床试验,幸运的话,你不需要配合很长时间。”
“……三期试验到真正使用可能需要五到十年。”
“哦,那我建议你在这十年里谨慎选择约会对象了。不是每个女性都能容忍男朋友经常跟别的男人搂搂抱抱的。” Mycroft若无其事耸耸肩。
“我说了我没答应——”
对方抬手示意他住嘴,“John,你知道他很难受。”
他停在那,这不是Mycroft的夸张之辞,他已经数次目睹Sherlock在深夜里辗转难眠、汗流浃背的躲在被子里打颤的样子。刚开始他还以为他又趁自己不注意磕嗨了,但各种缓解方式都显示无效。一贯骄傲理性的室友满头高热,身体仿佛被汗水浸湿,竭力躲开John在他额头上试温度的手,“……你走开。”
那样子确实说不上好过,对Sherlock和John都是,那既然现在有个简单的方案能够解除他朋友的痛苦,John似乎也要被说服他没有理由再拒绝这举手之劳。第一次见到Sherlock的那天John就愿意为了救他而开枪杀人,现在只是再被他摸一把而已,这似乎没有任何问题。他当然愿意帮助Sherlock。
——不,还是有哪里不对。
他不死心:“就没有其他的人选?比如我们可以付钱找个什么人来之类的。”
Mycroft冷冷的打破他的幻想:“动动脑子,Watson医生,Sherlock看起来像是个对随便什么人都投入怀抱的人吗?”
不,他不是。
但John不想轻易认输,“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大可以去试,但是我建议你早日接受现实,无论是为了Sherlock本人还是他身边的绝大多数人的利益,你的自我牺牲都是唯一选择。当然,考虑到你和我弟弟这段日子以来的亲密关系,“牺牲”这个词也许并不恰当。虽然我个人的建议是,尽量把你们的肢体触碰停留在拥抱这个层面。”
John难以置信的听完他这一番高见,他已经对Holmes兄弟俩一贯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强势和自我为中心有相当程度的忍受力,但还是觉得有必要再次强调那已经说过无数遍的事实。(“你应该印在T恤上。”——出自他那从不费心在意他人误会的室友。)
“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我对Sherlock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意图,我不是gay。”
“嗯,”Mycroft迅速点了点头,“某种程度上说,我确信Sherlock也不是——但这和你去给他治病有什么关系?”
John发现自己又被绕回来了,这也是那位更年轻的Holmes一贯的手段。先给他一个更为疯狂的提议,以诱导他接受之后那个不那么偏激的选项。幸好他John Watson和Sherlock Holmes长期的室友生涯也不是白费,这种时候去争嘴皮子上的高下只会被牵着鼻子走,而且,他也从来没有说要扔下Sherlock不管。
他清了一下喉咙。
“好,如果他真的不答应抱别人,我来负责他的治疗。“
但在对方回应之前,他立刻补充了一句。
”但这只是缓解而不是治愈,我不可能一辈子就做他的人形抱枕,这对Sherlock风险太大了。我要知道你的长期打算,Mycroft,如果我有一天无法负担这个职责了,他该怎么办?我知道你肯定有两手准备。”
Mycroft 笑了,“你很聪明,Watson医生,乐观预计是4-6个月,卫生部对惠灵顿的项目进展很乐观。事实上已经有个别卓有成效的病例反馈,但我希望能在得到足够多的长期无害安全性报告之后,再让我宝贝的弟弟尝试新药。”
听起来很合理。John点点头。事儿就这么成了。
接来下Watson医生花了三天时间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他需要去拥抱Sherlock。
他需要请求Sherlock允许他拥抱,为了让这位天才侦探能够在夜里睡得好觉。
必要的话,他可能还需要强行用武力执行以上两条。
……这真是天杀般的What the Fuck……当时Mycroft是怎么说服他来着?他可能需要再来一遍。
John完全可能想象他的室友在听到这个请求时会是怎样的表情,又或者,他其实不能想象那张能极尽挖苦之能事的嘴将说出怎样的狗屁。他有点担心Sherlock会真的以为自己在邀请他出柜,虽然他John Watson的女朋友遍及三大洲,Sherlock也必须承认他是个直男,但他同时一向对John不停的交女朋友这件事颇不以为然(为什么不能推掉那个情人节的约会?我需要你去帮我验一验骑士桥那具尸体,快!)至于Sherlock,众所周知,他的性取向就像是尼斯湖水怪,你说它是什么就是什么,当然也可能完全不存在,然而无论真相如何现在John都对确认这件事没有一丁点儿的兴趣。
“唔……”对着镜子摇晃了一下金色的小脑袋,吐出嘴里的漱口水,Watson医生接着胡思乱想。
他一直在暗中观察Sherlock近两天的举止,他的室友在演绎周围人愚蠢行为上的本事登峰造极,John甚至怀疑这整件事只是Sherlock的阴谋——侦探本人在这方面确实有太多的前科——然而不得不承认他并无异常。他正处于一场绝妙的案子之后短暂的回味期,新一轮的躁动还没来得及酝酿,这种时候的Sherlock是优雅而安静的。虽然他白天也开始不时的喘气,夜里似乎也难以入眠,那份冷冰冰的诊断报告还躺在John卧室床头柜的抽屉里,他亲自去化验过两次,看起来也不像有太多的作假空间——在第二次凌晨三点醒来听到Sherlock在客厅拉着不成曲调的小提琴的时候,John知道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选择在午饭时开口。
Sherlock已经完成了他一贯微量的食物摄取,正拿起一份当天的泰晤士报看得出神。John把最后一块三明治塞到嘴里,拿出病历放到桌上,伸手推了过去。
Sherlock没有放下报纸,语气一如往常,“诊断结果怎么说?”
“你自己看。”
“病历袋是打开的,我想也不止被一个人看过了,你们讨论的结果是什么?”
John皱起眉头:“你既然知道结果,为什么不去联系医生?”
“我也没有疯到对我自己的身体状况不管不顾的程度,John。只是恕我不能接受那个愚蠢的治疗方案。”他的表情仍旧很放松,好像浑然不觉自己的态度有多让人恼火。
“Sherlock,这不是开玩笑的,你已经有多长时间没有好好睡觉了?”
“这是我自己的事,睡眠对我来说并非必要的义务。”
“是,对死人也是。”John已经快失去耐心,上次陪着Sherlock戒尼古丁的时候,他已经充分领教了他的室友对于任何对身体有益建议配合度有多低,他已经放弃像对付8岁的小孩的耐心诱导他吃药的温柔策略,而是采用像对付3岁的小孩似的不容拒绝的强制手段。
“你必须得治,否则我可以保证让你接不到一场案子。Lestrade已经答应我,要是你不配合,就禁止你接近伦敦任何一个死人十米之内。”
“哼,”Sherlock不以为然的翻了一页报纸,“我不出门也能破案。”
“你是不是觉得不好意思?皮肤饥渴症是很常见的病,你不用觉得害羞。”
“恐怕我没有那些顾虑。大部分人断定我罹患的心理疾病要更多,不差这一个。”
“你一定要这样拒绝别人的关心吗?”
“我不觉得像个傻子似的拥抱某个陌生人能对我有什么益处。”
“不一定是陌生人,你可以选择某个……熟人。”
Sherlock挑了一下眉毛,“谁?”
“……Lestrade。”
“他是个二十四小时待命的警察,恐怕没这个闲情逸致。”
那Andersen想必也是不行了。John又提议,“Hudsen太太你觉得怎么样?”
Sherlock露出一个难以形容的表情,好像John提出了一个非常大逆不道的想法,他思考了片刻,“我很尊重Hudsen太太,但她毕竟是一位年长女性,而且我认为她绝对不会免费去做这件事。”
John马上说,“我们可以付她钱。”
“你确定你出得起让一位曾经的毒枭夫人替你做事的价钱?”
John没有反应过来这个钱为什么要由他来出,但他已经被脑海里迅速划掉的一个个名字弄得有点心烦意乱了,“那……Molly……算了……”John觉得还是不要再伤害可怜的Molly,他放弃了,现在似乎真的已经无路可走。
而Sherlock却还在那得意洋洋,“……所以说我是有很多苦衷的,下次你埋怨我不配合的时候多想想这一点,医生。”
“……那我呢?”John小声的说。
Sherlock可能是没听到,他连眼睛都没有从报纸上抬起来,漫不经心的哼了一声:“嗯?”
John被他惹毛了,一时没有控制住情绪,“——看在上帝的份上,我说是来抱我!别让我说第二次,Sherlock!”话音一落他就被自己说出的内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房门,上帝保佑Hudsen太太没有听到刚才这番惊人之语。
报纸被放下了,但John希望他能拿起来,这样他移开视线的行为就不会那么显眼。他假装拿起一个甜甜圈,尽管他已经吃不下了,但这是一个很好的遮挡自己的武器,眼角余光穿过五颜六色碎巧克力滑到一边,偷瞄着对方的反应。
一贯伶牙俐齿的侦探愣在那有一会儿,很难说他脸上是什么表情,午后金色的阳光从他身后的窗子里斜斜流下,跃动的浮尘在他卷曲的头发上方飞舞着打旋,Sherlock那棱角分明的脸在光影渲染上神似博物馆里的罗马雕像,低的越低,高的越高,他眼睛里似乎也有光线闪过。
“你考虑清楚了吗?”
“嗯。”
“Mycroft是不是威胁你了?”
John深吸了一口气,他觉得在解决了Sherlock的皮肤饥渴症之后有必要再去解决一下他的brother issues, 当然目前这不是重点,他尽量装作不在乎的转过头迎上Sherlock的视线,“你就这么难相信有人自愿想帮你?”
“考虑你到处跟人说你不是Gay的次数,我觉得你应该是抗拒跟同性身体接触。”
“那是两回事。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想看你难受,”John眨了眨眼睛,又补充一句,“纯粹医学目的。”
这次他看清楚了,Sherlock绝对是笑了,他看着John的眼神好像他是Sherlock而John是个精彩绝伦的连环凶杀案。Sherlock丝毫也没有遮掩自己心情的打算,大大方方把报纸折起来放到一边,转过来对着他,“这是你作为医生的建议还是作为朋友的请求?”
“有区别吗?”
“我的答案可能相似,但鉴于你身份不同,我大概会采取不同的合作态度。”
John有一些很不好的预感,他隐隐觉得前方有什么巨大的陷阱在等着他。但是事已至此,他反而没有了退却的勇气。他想起Mycroft的话,想起夜半那些曲不成章的小提琴,Sherlock Holmes可能是个不知好歹的混蛋,但John Watson却是绝对不能置他人的痛苦不顾的人,他必须把Sherlock从每夜的辗转难眠中解救出来,不论是出于他的天职,还是他的本心。
他谨慎选择着词句,“你可以选择不那么尴尬的身份——或者就把我当成你的主治医生好了,这样我们双方都比较容易接受。”
“好的,医生。”对方迅速点了下头。
John稍微松了口气,这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太多,他差点就要开口夸赞他室友这难能可贵的明白事理了——直到Sherlock开口说了下一句。
“那现在就开始吗?”
“什么?现在?”
Sherlock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好像刚才那个对治疗隐疾兴趣缺缺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轻抿了一下嘴唇,语气倒是非常诚恳,“……我还以为这种治疗应该越快开始越好,但想必你才是专家,我尊重你的意见……医生。”
这句刻意放缓的“医生”让John的心跳停了一拍。第六感在心中警铃大作,感觉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按下了什么险象环生的游戏开关,尽管跟Sherlock打交道一向就是险象环生的游戏开关被锁死在开始键上而Sherlock还在一边狂拍着加速器,但这一次,John觉得自己前方的考验可能还会更多。
TBC
晚上再更一章
你要写BE,就不能只写BE
你要写
上位者卑微至极
高傲者求而不得
自私者死于奉献
计谋者死于忠诚
怯懦者死于勇敢
浪荡者死于专贞
厌恶人世者死于信仰
信奉命运者死于改命
你要写久别重逢却物是人非
要写幡然醒悟却于事无补
写迟来的道歉却早已释怀
要写向日葵枯败在黎明到来之前
写野草死于无人问津的风
写飞蛾扑向远处的朝阳,那却只是微弱火光
现所有人都在向好的方向努力,每个人都称得上是善良,却还是难逃一死而终的结局
你要写BE,就不能只写BE
你要写
上位者卑微至极
高傲者求而不得
自私者死于奉献
计谋者死于忠诚
怯懦者死于勇敢
浪荡者死于专贞
厌恶人世者死于信仰
信奉命运者死于改命
你要写久别重逢却物是人非
要写幡然醒悟却于事无补
写迟来的道歉却早已释怀
要写向日葵枯败在黎明到来之前
写野草死于无人问津的风
写飞蛾扑向远处的朝阳,那却只是微弱火光
现所有人都在向好的方向努力,每个人都称得上是善良,却还是难逃一死而终的结局
你要写BE,就不能只写BE
【城翊】天生犯罪人(下1)
“在没有照相机的年代,画家的笔是记录犯罪现场的工具。除此之外,绘画不仅仅只是记录,更是展现着当时的人们对于犯罪的态度。这几张画是来自普桑、科尔托纳、鲁本斯、达维特,以及占波隆那的雕塑,这些大师们的艺术作品都取自同一个历史题材,那就是在古罗马历史上的一场群体犯罪——《掠夺萨宾妇女》。”
沈翊在讲坛上侃侃而谈,每一堂课都像是一场精心撰写的演讲表演,把离普通学生常识圈比较远的艺术史和西方犯罪史结合得天衣无缝,他讲得太引人入胜,以至于没人能看出来他现在的心情其实很糟糕。
首先就是他前几天一直在出外勤,所以没能把暂存在停车点的自行车骑回家,等到今早走到大学校门外一看,...
“在没有照相机的年代,画家的笔是记录犯罪现场的工具。除此之外,绘画不仅仅只是记录,更是展现着当时的人们对于犯罪的态度。这几张画是来自普桑、科尔托纳、鲁本斯、达维特,以及占波隆那的雕塑,这些大师们的艺术作品都取自同一个历史题材,那就是在古罗马历史上的一场群体犯罪——《掠夺萨宾妇女》。”
沈翊在讲坛上侃侃而谈,每一堂课都像是一场精心撰写的演讲表演,把离普通学生常识圈比较远的艺术史和西方犯罪史结合得天衣无缝,他讲得太引人入胜,以至于没人能看出来他现在的心情其实很糟糕。
首先就是他前几天一直在出外勤,所以没能把暂存在停车点的自行车骑回家,等到今早走到大学校门外一看,他的爱车不见了。
沈翊来来回回转了三圈,确认车是真丢了。他皱着眉头站在原地十分怅然,第一个念头是想打电话去骂杜城一顿,不过终究还是没有打。
他发了一条微信过去:“我的自行车丢了。”
杜城的回信很快,是一条简短的语音。这时候他在开车回警队的路上,不便打字,语气暴躁得比事主脾气还大,“警校门口!警察的车都能丢?!这些人真是不想干了!等着。”
因为赶着上课,沈翊只来得及向保卫处报备了一下。
对方一开始看脸以为他是学生,在登记姓名时才发现他是教师,又是近期江北市警界冉冉升起的新星,顿时表现得非常重视,保证会尽力帮沈老师找回自行车。
不过,这种事情司空见惯,沈翊知道自己的车八成是找回不来了。
不过自行车终归还是小事,更让他忧虑的是,他今天又没有见到总是坐在第一排的那个叫周馨的女生。
“罗马城由一群年轻勇猛的男性战士建立,所以男女比例非常悬殊,他们为了解决繁衍的问题,与邻邦萨宾人提议联姻,但是遭到拒绝。于是在公元前5世纪左右,罗马欺骗萨宾人一起举行一场盛大庆典,并趁机攻入萨宾,强行掠夺了很多女性。这些画作和雕塑所表现的,就是当时的这个场景。它们的名称在国内有几种不同的翻译方式,有的翻成《掠夺萨宾妇女》,有的翻成《抢劫萨宾妇女》,也有翻成“劫夺”的,但是它们的英文名称是统一的——the RAPE...of the sabine women。”
沈翊注意到听课的学生们在看到这些画面,听见这个单词时都反应出了厌恶和不适的微表情,这很好,这是一个可以称为人类文明所应该具有的基石。
沈翊继续说下去,“之后,萨宾人几次反攻罗马城,想要夺回自己的姐妹和女儿,但是都被强大的罗马打败,没有成功。但是,这个事件的特殊之处,就在于它最终是有结局的。而结局也同样成为了多位大师进行创作的题材。”
沈翊将几幅画板翻过来,展现出几幅新的画作,他走到其中一副的旁边,“这是之前在《马拉之死》的那一节课介绍过的,雅克·路易·大卫所作的《萨宾妇女的调停》。”
画面中是几位带着婴儿的年轻女子,站在剑拔弩张的军队之间,或伸展双臂,或抱住战士的腿,或高举婴儿,在竭力制止双方的冲突。
“萨宾人与罗马人之间的战争旷日持久,某一次,已经成为了那些罗马人妻子并且已经生下了孩子的萨宾女性们冲入战场,阻止自己的丈夫和自己父兄之间的杀戮,最终,双方休战,达成了和平。”
座下哗然,隐约能够听见有些学生互相之间的小声争论。
沈翊向前走了几步,“你们可以分享一下各自的观点。首先,萨宾妇女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有个男生举手后站起来,“罗马毕竟是历史,和我们现代的道德观念不一样。在那个时候,战争、屠城、杀俘、劫掠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而罗马人至少没有杀她们……”
他才说到这里,几个女生似乎非常不忿,忍不住想要起身反驳,但是出于不打断旁人发言的礼仪而暂时忍耐。
“把她们抢回去是当作妻子,想必对她们也很好,否则她们为什么要带着孩子来阻止?罗马比萨宾强大。她们在初时的不情愿之后,已经接受了新的生活。虽然开始是被迫的,可是结局是好的。而且,如果不是这次融合,就不会有古罗马的灿烂文明。”
那个男生还是坚持把自己的意见说完了。
沈翊先示意他坐下,开口道:“这位同学提出一个观点,我有必要说明。这次劫掠有别于在《战争法》出现之前的其他野蛮战争行为,比如你说的,屠城、杀俘。因为,罗马是采用诱骗而非宣战之后的战争方式,所以并不适合用战争来免责。这方面,你们的法学老师会比我讲得更清楚。我相信很多同学不认同他的观点,但是,他的观点也确实代表了相当一部分人,无论是在古罗马时期,在这些作品的创作时期,还是在今时今日,都一样。这一幕,甚至会显得有一些眼熟。”
“她们自己为什么要认命呢!”台下有个女生愤慨地出声说道。
沈翊问她,“那她们应该怎么做呢?”
“她们应该趁着那些罗马人放松警惕的时候,在睡梦中杀死他们,在菜里水里下毒,还有他们的孩子。那些根本不能说是她们的孩子,都是强奸犯的孩子。”
这个说法再次激起了轩然大波,争论声中隐约听见“太偏激了吧。”“可是孩子是无辜的。”“没有父母的孩子在那种历史条件下一样是死。”“杀人难道就不是罪吗?”的只言片语。
沈翊没有干涉,只是默默地又走到另一幅画作边。根本不用介绍,坐在这个教室里的人都能从画风认得出这是出自毕加索的手笔。
这幅画与前一幅的观感大相径庭,在兵戈和铁蹄之下,是婴儿狰狞的哭号和女子扭曲破碎的尸体。
又一个男生举手起立发言。
“我也不认同罗马人的做法,但是如果她们杀死自己的丈夫,肯定会遭到疯狂的报复,这些女性都没有办法在罗马城里幸存。在这种现实之下,她们不想死,就只能继续当罗马人的妻子和母亲,萨宾人显然也无法战胜罗马,她们如果不想坐视自己的丈夫杀死自己的父兄,或者父兄杀死自己孩子的父亲,就只能阻止战争。我还是重申一下,我不认同罗马人的做法,但这就是对所有人都好的现实。”
差不过各种意见都在教室中争锋过了,喧闹终于逐渐止息,学生们都不能说服对方,他们想听沈老师的意见。
沈翊说:“我注意到,在我展示第一批的画时候,你们表现出的态度非常一致。至少在那个画面中,你们都能认同——掠夺女性是犯罪。无论之后是否要向犯罪妥协,至少在定性上,没什么可质疑的。”
学生们微微点头。
“在我展示第二批画之后,你们的发言,我都很认真地听了。其实,所有地争论都聚焦于一个问题。那就是——”
沈翊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非常郑重而肃穆,他说道:“我们究竟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去对抗罪恶。”
“这个问题不应该去问普通民众,更不应该问受害者。但是你们不一样,你们是警校的学生,你们中的很多人在毕业后可能会成为警察。所以,这是留给你们的问题。”
沈翊继续说道:“如果代价是我们的生命……”
他缓缓环视阶梯座位之上的学生们,看到的是一张张年轻而无所畏惧的脸,似乎都想用热切的眼神将自己的答案告诉对面的老师——作为警校的学生,他们都不害怕死亡。
“如果,代价是我们自己也同样成为罪犯……”
那些眼神忽然开始迷茫了,有些学生开始缓缓地摇头。
“如果,代价是更多无辜者的牺牲,是一个国家、一个文明的覆灭,是所有人所拥有的所有的一切……而且最终可能仍然无法战胜。”
整个课堂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就像站在电车轨道的两头,扳道在手,一头是逍遥法外的罪犯,另一头却是全世界,没有一个学生还能保有不容置疑的答案。
幸好,下课的铃声适时地响起,沈翊轻轻一笑,纠结的气氛忽然在他的笑容中消散。他温和地说:“把这个作为课后思考,下一堂课,我们再来讨论。”
他走下讲坛,用目光搜索一个学生的脸,在上一节课时他曾经向她打听过周馨的情况。而与此同时,他看见那个女生也正在向他这边走来。
“沈老师,”她的神色显得很忧虑,“我觉得……我还是得告诉您一下,周馨她失踪了。”
沈翊一怔,眉头微拧,“怎么回事?”
“其实上次课,您问我的时候我说谎了,她那天就已经失踪了。周馨那天就没有回来,但是微信是有回复的,说是去见朋友了,所以我们以为她只是玩得太晚了。但是,她过了两天都没有回寝室,后来微信也没有消息了,我们就报告给辅导员。”
沈翊问:“报警了吗?”
“报了。可是警察说她不一定是失踪了,我们也说了她不会课也不上出去玩那么久……”
沈翊点点头,“案号给我,我回头去问一下。”
女生拼命点头,“好的!谢谢沈老师,我们都很担心她。”
——
沈翊从课堂走出来之后,就打电话去了这片辖区的警署,对方在得知了他的姓名之后,非常客气地说道:“原来是刑侦大队的沈警官啊,你的事情杜城队长已经跟我们说了,那辆自行车……”
被他这么一说,沈翊才想起来还有这茬,赶紧打断他,“啊,不好意思,我不是问自行车的事。我想要问一个失踪的女学生,麻烦向你问一下情况……对,是我的学生,她的同学报的案,案号是……”
“我看一下啊,对,这个我们已经在调查了,调取了警校几个进出口的监控录像,但是需要时间查啊。大学和居民区不一样,学生的年纪、打扮都比较像,警校里的女生又没有染发的,分辨起来有难度。”
“我可以帮你们的。”沈翊说。
对方为难地说:“沈警官的能力我们当然是知道的,不过这样不好吧。你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会尽心查的。就这样吧,您看我这样跟你讲话,反而耽误查案的正事了,对吧。”
沈翊又尝试了几次,都被对方滴水不漏地谢绝了,他站在路边,捏着手里被挂断的电话看了半天,心中的烦躁更甚。
这时候,熟悉的牧马人停到他面前,杜城降下车窗,冲他叫:“看什么呢?快来!”
沈翊这才被惊醒,习惯成自然地坐上了副驾的位置,“你怎么来了?”
“你车不是丢了吗?”杜城发动了汽车,丢给他一罐清凉油,“今天你可不能睡,精神点。带你去抓人。”
沈翊问:“有任务?”
杜城看了他一眼,笑说:“不是你给我下的任务吗?”
沈翊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事了,“我的车?”
杜城扬起眉毛,点头,“嗯,找到了。”
沈翊大吃一惊:“找到了?这么快?”
杜城又点了点头,嘴角的浅笑没有四分的漫不经心,但确实有三分凉薄。
沈翊想起来,在几年前曾看过一则新闻,说一个日本车手在中国丢了自行车,报警后24小时之内就物归原主,可见事在人为。
现在他自己的自行车竟能在2小时内被找回来,他没有和杜城说,自己反而更失望了。
杜城看了看他的神情,本来有些凉的笑意反而被某种发自内心的愉快给融了。他饶有兴致地说:“光天化日的,一个警察的车都能丢了——不应该。但是,这么快就找着了——更不应该。”
沈翊回头看向他,杜城目不转睛地看着路况,没有回应他的目光,单手打着方向,“我们现在去辖区警署门口趴着,看给他们送车来的是什么人,接车的又是什么人。”
“好!”沈翊对他笑了笑,说着打开清凉油,吸了一口辛凉的气味,头脑中激灵一下。
他坐在这个人身边的位置,要跟着他去进行一场伏击,这一切突然都变得令他悸动不已。
很快,牧马人无声无息地停在一个适当的距离,沈翊和杜城坐在车里观察着警署侧门的动静。
“他们不会从正门收的。”杜城说,“也不可能把这么扎眼的自行车直接骑过来,他们需要一辆厢式货车。不会太久,因为我跟他们约了两个小时之后来取车。”
沈翊点头,他相信杜城这样的刑警选择蹲点处的判断,趁这个机会他向杜城询问了一下他想要插手周馨的事情。
杜城听完,看表情似乎比自行车要更难办,“这件事没有你想的那么随意。”
沈翊问:“我们不是北江市公安局的么?不算他们的上级单位吗?”
杜城勉强地点了下头,说:“算……我们是刑侦队,他们是基层公安,我举个例子,就像狙击手和步兵。涉及重大刑案,他们会上报给我们,但是如果我们没有特殊理由,就要求介入他们管辖权下的普通治安案件,会引起他们的反感,遇到很多不必要的阻力。这事……你让我再考虑一下。”
“嗯。”
杜城飞快地瞄了他一眼,沈翊这么听话,倒是让他有点不习惯了。
就在这时,一辆小型箱式货车减速,停在了警署门口。
杜城咧嘴一笑,拿出手机开始不紧不慢地拍下车牌、车型,还有把自行车从车厢里推下来的司机,最后,是警署中出来接收的一个辅警,似乎还态度恶劣地骂了那个司机几句,这个距离听不见骂什么。
沈翊仔细盯着辅警口轮匝肌的动作,复述道:“警察的车你都敢偷……呵呵,他和你说的一模一样。”
杜城正在手机上操作着,把这些照片发给李晗比对,随口应道:“警察是挡在人民与犯罪之间的防线,但是,总有人以为把这当作凌驾于黑势力之上的特权。”
随着手机震动,李晗那边返回了各种详细资料和关联,而那边也完成了交接,那个辅警也推着自行车进去,货车又开走了。
沈翊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你说这是他们负责的治安案件,我们不能抓他们?”
“嗯。可以,但是没有必要。”杜城开始在通讯录里翻找人名,说:“偷车的团伙是不可能只在这一个地区作案的。我在北江干了这些年了,总还是有几个靠谱的朋友的。”
沈翊听见他电话联系了另一片辖区的警察,熟稔的谈笑间将偷车贼相关的资料全部转给了对方,厚颜无耻地将求人帮忙抓人的事情愣是说成送给对方一件功劳,反而赚了一顿夜宵,记在帐上。
“那么,那个辅警呢?”
“算了,饶他一次吧。一个小辅警不敢自己搞这事。等那伙人被一网打尽了,他背后的人也该琢磨过味儿来是怎么回事了。”杜城下车,在中午略微刺眼的阳光中戴上一副墨镜,搭在车窗上对沈翊说:“来,你不是想看监控吗?我们现在有把柄了,准备干活。”
TBC
【Theseus】莽荒边缘(中)
*末日丧尸向 无魔法au
*上在这里 莽荒边缘(上)
*爆了字数拆出来个中
*ggad友情客串
05
Newt茫然望着天花板,他是足足躺到十二点的钟声敲响,这才恍然惊醒一般流下一滴泪出来。
他又躺了一会儿,这才浑浑噩噩地坐起来。
他现在在伦敦军区的医院里,他把Theseus给他的小本子交给了领头的那个人,然后坐着那架直升机被送进了伦敦。
...
*末日丧尸向 无魔法au
*上在这里 莽荒边缘(上)
*爆了字数拆出来个中
*ggad友情客串
05
Newt茫然望着天花板,他是足足躺到十二点的钟声敲响,这才恍然惊醒一般流下一滴泪出来。
他又躺了一会儿,这才浑浑噩噩地坐起来。
他现在在伦敦军区的医院里,他把Theseus给他的小本子交给了领头的那个人,然后坐着那架直升机被送进了伦敦。
Theseus被抬走了。很多人都围在他哥哥身边,他反而被挤开了。那之后Theseus被推去了什么手术室,他疯了般死抠着担架要陪在他哥身边,却被不知哪个护士扎了一管镇定剂,直接睡到了现在。
他这会儿反而不太着急去找Theseus了,他不想去面对那个结果,他觉得他不去听就不存在了,他不想听那些人宣告Theseus的死亡。
没有人能向他宣告Theseus的死亡。
他又愣愣地坐在床上看着外面枯树的树叶和上面那只鸟。他想起昨晚那个匆忙又湿淋淋的吻,那个他从濒死的Theseus那儿偷来的吻。他觉得Theseus可能要恨死他了,他一定会把他揍一顿——如果他还在的话。
Newt吸了吸鼻子,眼睛又酸了起来。
他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饥饿,他从床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外走,在问了餐厅的方向后又调头走过去。他在三明治的窗口排着队,拿到以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剥开包装纸慢慢吃着。
这里的伙食比外面强多了,人群有序得像是与外面的混乱隔离开来。
“你是Scamander先生?”
发问的是旁边一位棕红色头发的男人,Newt这才意识到身边还有人,他噎了一下,摇摇头又点点头。
这个称呼一般是给他哥哥的。Newt确定他们兄弟不会让人认错,毕竟他们……一点儿也不像亲兄弟。
他茫然看着男人的蓝眼睛。
“一天之内见到两位Scamander可不常见。”男人叉着盆子里的鱼丸,他穿着板正的三件套,像个学者却又跳脱,他抬眼瞧了一眼Newt,“你不打算给你哥哥也带个三明治吗?我想他也饿了大半天了。”
Newt猛然睁大了眼睛,他努力理解着这个人的话,“你见过我哥哥?他……他现在还能吃饭吗?”
男人似乎不太明白他这个问句,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Theseus一样了解他那些奇怪的表达方式。但男人还是礼貌的地笑了笑,“我想没有活人会不吃东西……他在顶楼的监护室,小Scarmander先生。”他望着男孩慌忙跑出餐厅的背影,“你的三明治……”他惋惜地看着被Newt丢在桌子上只剩了一半的三明治,摇了摇头又去吃他的鱼丸了。
“年轻人还能为爱情忧心,真好啊。”
Newt推开那扇极厚的玻璃门时,Theseus正倚在床头上看报纸。
护土们似乎都知道他的身份,毕竟昨天晚上他守着Theseus大闹了医院,也该是臭名远扬了。可他这会儿没功夫去在意她们的眼神,得到探视许可后他便冲了进去。
Theseus听见声响抬起头来,他的蓝眼睛从报纸后露出来,看到Newt后整个人都温和了起来,像是要和窗外秋日的阳光融在一起。
“Artemis,”他在白亮的日光里向Newt伸出手,“上这儿来。”
Newt几乎是立刻就照做了。
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避开Theseus身上连接的那些管子, 钻进被窝里。
他没穿袜子,在秋日里走了一遭,即使是在室内这会儿也双脚冰凉。Theseus倒是没介意,他像小时候抱着半夜跑来他房间的Newt一样。抱住那双冰凉的脚揣进怀里。
“Theseus…… ”Newt小声唤道。他已经二十岁了,与兄长做这样幼时的亲昵举动让他有点无措,随后他又想到更亲密的……那个吻。
他一下子僵住了,一时间不敢去看Theseus的眼睛。
Theseus就着他Newt垂眸的模样,凑上去在他的眼皮上留下了个轻浅的吻。
Newt睁开眼,他突然下定决心一般,眼睛里都闪着光。他盯着Theseus,极其认真地问:“你还能活多久?”
“嗯?”Theseus被他问得一懵。
“你被咬了。”Newt笃定道,“你还有多久也会变成丧尸?在那之前我会一直陪着你。在那之后,我也想好了——”
Theseus竖起手指封住他弟弟不解风情的那张嘴。
“你先不用想好。”他无奈地看着他,“我暂时还不会死,我被注射了疫苗。”
Newt愣了愣,随后靠的离Theseus更近了些,搂着他的脖子亲吻了他的额头。
“我的老天……”Newt叹息着,他埋头在Theseus胸膛上,听着那心跳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我在呢。”Theseus轻轻拍着他的背。
Newt突然又意识到什么一般从他胸前抬起头来,“有副作用吗?那个疫苗。”他紧张道。
Theseus一边呼啦着他的背一边歪头思考了一会儿,“应该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打?”
Theseus舔了舔嘴唇,“没钱。”
他在Newt质疑的目光里叹了口气,还是保持着抱着他的姿式,“整个伦敦军区只有三支,这东西是无价的。”
“所以呢?” Newt曲起手指敲了敲他的胸口,“你和伦敦军区倒底什么关系?你是他们亲儿子?”
Theseus抬手示意Newt往探视玻璃外看,Newt扭头,在餐厅里坐他旁边的男人朝他友好地挥了挥手,似乎毫不在意兄弟俩正抱在一起的样子。
“我的恩师,邓布利多上校。” Theseus望着棕红头发的男人道,“他为我申请了疫苗。”他顿了顿,“当初派我去北欧的也是他,邓布利多提前察觉了这场阴谋,我奉命去调查此事,只是不想一去八年。”他抚摸着Newt蓬乱的卷发,“离开你这么久是我不对。”
Newt闷闷趴在他胸口,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其实……我去找过你。只是我不够聪明,找不到你。这世上要是能有一种魔法,能让我找到你的踪迹就好了。”
Theseus没有说话,只是把Newt抱得更紧了。他手背上还插着管子,可这并不妨碍他把手放在Newt手背上与他十指相扣。
鱼丸男人已经走了,他似乎只是来看看兄弟两个是否和好如初。有护士来给Theseus换吊瓶。
Newt不愿意离开,便还挂在Theseus身上,听着Theseus跟护士解释。这个世界已经这样了,在经历了昨晚那样的事后,他更不愿意松开Theseus了。他也不再在意别人的目光,他只在意Theseus。
护士换完药离开了。Newt咂了咂嘴,又往Theseus胸膛上靠了靠。他明明刚睡醒没多久,可这会儿躺在Theseus臂弯里,却又有了睡意。
Theseus的气息太让他安心了。
于是他在Theseus轻拍后背的节奏里沉沉睡去。
他们有十多年没有这样亲昵过了。八岁的年龄差把他们隔在时间两头,只有在Theseus还没去读军校前,他们才有一些像这样的兄弟时间。
那个时候Newt怕黑又不好意想去打扰父母,便总是在关灯之后抱着他的小熊溜进Theseus的房间,再偷偷钻进兄长的被窝里。
Theseus身上总有一种别于常人的气息,能快速把Newt安抚,这甚至在他母亲身上都找不到。后来Newt长大了,偶尔想起那些夜里,Theseus是他唯一的光。他把这归之为一种情结,或许从那时起他对兄长的依恋就变了味道.
如今他再次被这种内敛又张扬的醇厚气息包裹,半梦半醒间像是回到了无知无觉的孩堤时代,跟着哥哥爬树抓鸟,躺在花田里听哥哥讲童话。那些美好的日子也被一层白茫茫的光笼着,让他眷恋又叹息。
时间确实是一个不顾一切飞逝的东西。
06
傍晚的时候Newt醒过来了,Theseus还抱着他,他一时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一把抓住Theseus的手,目光茫然贴着Theseus的脸上攀,“我这是在做梦吗?”他喃喃道。
Theseus正锁着眉就着夕阳的暗光读着什么文件,闻声他停下来,捞起弟弟的脖子给了他一个吻。
”我在这儿。”他说。
Newt被安抚了。他往上拱了拱,去看Theseus手里的文件,“发生什么事了吗?”
“欧洲其他地方也爆发了病毒,亚洲和美洲也开始出现感染者,”Theseus揉着额角,“这不是针对英国的,这是向所有人类下的战书。邓布利多说得对,格林德沃是想对全人类进行清洗。”
“我们还有什么能做的?” Newt沉默了一会儿问。
“去北面。” Theseus把文件放下,“格拉斯哥军区两天前失联了,邓布利多认为这是格林德沃的邀清——邀清我们一同赴战。伦敦军区半数的军队都要前往,我身上有疫苗,是一定要去的。”他梳理着Newt的头发,“你……”
“别让我等你。”Newt瞪着他,“我不会等你。我跟你去格拉斯哥,我可以不上战场,但我必须陪你一起面对。”
“这一路也不会太平。”Theseus看着他,“你在我身边我确实更安心,我没想着让你一个人留在伦敦,伦敦也不一定安全。但是我必须要跟你说明白现在的形势,是去是留你自己决定。”
“我跟你。”Newt打个哈欠枕在Theseus的枕头上,“现在跟我讲一下那个格林德沃的什么计划。”
Theseus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润了润嗓子,”我其实在德国时见过了格林德沃,他试图说服我。他想用这种病毒进行筛选,将那些对社会无用的人清洗掉,留下的总会是有能力的人。他想洗刷掉所有‘劣等人’,将地球的资源留给更值得的人,带领这部分幸存的‘优等人’走向一个更高效的时代。”他轻声道,“他知道我是奉邓布利多的命令来的。他还提到了你,他以你为赌注,许诺会为Scamander家留下位置。”
“你会去吗,Theseus?”
屋于里没有开灯,Newt仰头望着半倚在床头的哥哥。Theseus也低头看着他。他们都能看到彼此眼里的光,那光与他们相似的蓝眼睛一样如出一辙。
“我知道你会选哪边。”Theseus抚摸着Newt的侧脸,“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格林德沃搞错了一件事——”
他俯身亲吻Newt的眼睛。
“我不为邓布利多效命,我只为你效命。”
他们于第二天清晨整装出发。
Theseus换上了军区为他保留的卡其色军服,军区也恢复了他的军衔,他翻领的军装外套上别了几枚勋章,在黎明的微光里闪烁着。
Newt跟在他身边,听着那些军人向Theseus致敬,他们管Theseus叫“Scamander少校”。
他的Theseus在直升机刮起的风里扬起头,深棕色的发丝与风中的枯叶草根一同翻飞着。
他在风中稳稳站立,像是伦敦军区和整个英格兰的希望。
Newt想起昨夜,Theseus抱着他,他们赤裸又灼热的身体相互缠绕着,在黑暗融化到了一起。最后Theseus疯狂地吻他,在他耳边叹息着,把那句“我只为你效命”用吵哑的声音再次讲给他听。
Newt在那一刻看见了漫天星光皆奔涌至他眼前。
他想,Theseus眼里装了整个字宙。
而现在,他的宇宙正叫着他的名字。
“Newt,”Theseus缓缓将那已经挺立的脊背绷得更直,他向后伸出手,他的弟弟从后面握紧了他的手。
“我在这里。”他那内向的幼弟轻声道。
直升机的轰鸡将这句私语在扩散开前碾碎,成为两个人只讲给彼此的情话。
他在这里。Theseus闭上眼和自己说。
而后他再次直视前方,眼睛比曙光还亮。
伦敦军分为陆路和空路两方朝格拉斯哥进发。这是Theseus和邓布利多讨论后的结果,他们不能把赌注全押在一起。
事实证明他们确实是对的,空路的机队在卡莱尔附近的山区被击落。
Theseus早有准备,他带着这支两千多人的队伍跳伞。Newt望着脚下花白的伞花和机翼的烈火浓烟,咬牙也跳了下去。
格林德沃的信徒在山谷里埋伏了丧尸,枪火声在土兵们落地时便散开了。
Newt和Theseus走散了,气旋把他吹离了预落的范围,他挂在了树上。Newt只惊慌了一瞬,随后他抽出Theseus那把匕首,割断了身上的绑绳和树下一只丧尸的喉咙。
他一路往集合地点狂奔而去,Theseus之前那件黑风衣很好地保护了他,让他从丧尸的抓挠中侥幸捡回一条命。
在这之前,他从没想过他也能一个人杀死这么多丧尸。
但Theseus不在他身边,他必须要活下去,他答应了Theseus会陪他一直走到最后的战场上,在这之前他要尽力活着。
他揣着一口气,他要成为Theseus的骄傲。
Theseus已经那么耀眼了,他也不能太黯淡。
他杀红了眼,直到看到尸首成山中的Theseus才渐渐安静下来。
Theseus正对着他们之间的丧尸开枪,那具丧尸倒下后,他遥遥看到了他浴血的胞弟。
Theseus不能否认他担忧过虑,他每斩杀一具枯槁尸体都要祈祷一句。
让他归来,让他归来。
让他那不知杀戳的弟弟平安归来。
不知明的神明让他们再次相聚,Theseus几乎要痛哭流涕。
他遥遥望着,望着他幼弟鲜红的雀斑和眼睛里闪着的坚毅光芒。那双眼睛太亮了,他从没在Newt眼里见到过这样坚硬又锋利的东西。
这一刻,隔着成山的尸首与成河的血流,Theseus像是看到了他未见过的巴黎小雨里的Newt。那双眼睛穿过雨雾和尸首望向他。
他终于明白了,Newt所有的勇敢都是给他的。
Newt比Theseus想的更爱他。这个念头让Theseus长吁了一口气。
这次他们没急着去给对方一个拥抱。
他们在战场上匆匆对视一眼,又继续扭头各自为战。
战斗一直持续到晚上,就着夕阳最后的光他们打扫了战场,清点了幸存者。他们损失了四分之一的战力,这却算是个还好的结果。
他们在附近就着山溪扎营,度过了寒冷又踏实的一晚。轮班值夜让每个人都得到了充足的休息,他们的劲头也在日出时随阳光一同苏醒过来。
Theseus安排完对营地的整理工作,然后往溪边走去,Newt正蹲在那儿。
Theseus走过去后才看到,那一片枯黄的荒草之中,正孤零零开着一朵明黄色的小野花。它还没来得及长成蒲公英的毛球,挺着花瓣在河面的寒露里瑟瑟着。
他们现在很少能见到新鲜的花朵了,Newt伸出手过去,又在那株小小的野花前堪堪停下。
他最终还是没去触碰它,像是害怕它会在轻柔的触碰下也瞬间凋零。
Theseus把他拉起来,他们一同望着晨曦的光顺着银亮的河流飘荡而来。
“我向你保证,”Theseus望着那光来的方向,”鲜花会再次盛开在山谷里。”
TBC.
*还是很喜欢这个题材,所以写得长了些,想把那些零碎的在脑子里出现过的画面都一一写出来
*下一篇见❤
【Thesewt】我的哥哥是大佬(上)(黑道AU/傻白甜风)
黑帮大佬Theseus/一无所知的弟弟Newt
Summary:
斯卡曼德家族是统治伦敦地下世界的第一黑帮家族,但他们的小儿子纽特对此一无所知。
附录:Thesewt 文目录
[我的哥哥是xx系列故事]第一篇(黑道AU)
<<<
忒修斯是在纽特大二那年搬回来的。
纽特隐约记得上一次两人坐在一起吃饭还是在去年的圣诞假期,漫长和繁重的学业让他几乎遗忘这位搬出去后一直忙碌到很少回来的哥哥。相隔过久的时间让他有些拘谨地朝着拎着一堆行李回家的忒修斯打招呼,万幸的是忒修斯立即给了他一个拥抱,两人之间完全不像是有隔阂。这让纽特稍稍松口气,但随即忒修...
黑帮大佬Theseus/一无所知的弟弟Newt
Summary:
斯卡曼德家族是统治伦敦地下世界的第一黑帮家族,但他们的小儿子纽特对此一无所知。
附录:Thesewt 文目录
[我的哥哥是xx系列故事]第一篇(黑道AU)
<<<
忒修斯是在纽特大二那年搬回来的。
纽特隐约记得上一次两人坐在一起吃饭还是在去年的圣诞假期,漫长和繁重的学业让他几乎遗忘这位搬出去后一直忙碌到很少回来的哥哥。相隔过久的时间让他有些拘谨地朝着拎着一堆行李回家的忒修斯打招呼,万幸的是忒修斯立即给了他一个拥抱,两人之间完全不像是有隔阂。这让纽特稍稍松口气,但随即忒修斯说出的话成功让纽特全身紧绷起来。
“我把行李都收拾好了,以后我陪你生活。”
“可是工作……”
“地铁很快,别担心,纽特。”
忒修斯没等纽特再去说些什么,他在比他稍矮的弟弟头上乱揉一把,直接转身去厨房帮助做饭的妈妈。两个人一直小声念叨着什么,纽特只能听见只言片语。
“你还会做饭?”
“我什么都会,所以这次你们打算出去呆多久?”
“也许一年?两年,也说不定找个喜欢的城市住下,哦——爸爸妈妈真的想好好轻松一下,所以你会照顾好纽特,像以前一样?”
然后纽特看见忒修斯微妙地朝着他的父母眨眨眼,“Mom.”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无奈,随后又很郑重地保证着什么,“我不会让你们的努力白费的。”
纽特想要继续偷听,但很快煎锅里响起油星溅起的声音,将两个人的声音埋没。
努力?
什么努力?
很快,从厨房里飘出来的香味打断了纽特的疑惑,他们一家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聚在一起。纽特安静的坐在饭桌边,不断响起的只有母亲不停地嘱咐,和来自哥哥的保证,好像把纽特转交给忒修斯照顾是什么神圣的大事一样。其实纽特几次都忍不住想打断他们的谈话,向他们保证,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就算不用忒修斯照顾他也能一个人生活,而且……
然而在听到母亲对忒修斯不断地发难后,纽特决定暂时地放弃这个念头。他叹了口气,将沙拉送进嘴里。纽特能感受到来自忒修斯关切而直白的目光,这让他有点不知所措。那顿饭比往常更让人坐立不安,所以他早早地离开了饭桌。
直到纽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并且切实地传来关门的声音,斯卡曼德夫妇才开始真正的对忒修斯进行集中“审问”。
“最近怎么样了?”
“比你们在的时候更好。”忒修斯放下餐叉,随意地翘起腿,完全卸掉那副工薪阶层打工人士的状态,整个人的风采为之一变,就连斯卡曼德的前家主都从他身上感到那股气势。那场关于家族和家庭的密谋持续到深夜,他们才终于决定放过大儿子。
斯卡曼德家族是英国伦敦的著名家族,不过所谓的“著名”只在少数群体间流传。斯卡曼德是一个黑帮家族,他们几乎占据伦敦的整个地下经济资源。现在,斯卡曼德的新任掌权人正是这位长子——忒修斯·斯卡曼德。他的父亲在决定正式卸任后就将全部的权柄交托给忒修斯,决议带着妻子安心地渡过后半生。
纽特是斯卡曼德家的唯一例外。从他出生的时候,斯卡曼德夫妇就做了一个决定,他们打算让他们亲爱的小儿子拥有一个普通的、安分的人生。他们希望纽特,斯卡曼德家珍贵的可爱的小月亮像普通人一样拥有富裕、平静的生活,而不是每天生活在刀枪火海中。他不需要心惊胆颤地为维护家族利益而艰难求生,斯卡曼德赚来的钱足够让他拥有辉煌的人生,他根本无需再去操劳什么。
为此,斯卡曼德夫妇在市区买了一栋房子,伪造了新的身份,为纽特过起普通的生活。接着忒修斯继承家业,从这栋房子里搬出去,开始专心为家族的势力和经济打拼。
而现在,这对夫妇又打起了隐居的主意,所以忒修斯不得不从家族的产业中重新回到那个挂名斯卡曼德的普通宅邸。
忒修斯虽然嘴上对父母不停地抱怨着,但其实这正是他想要的。为了家族从纽特身边搬出去早已引起他的不满,现在还有什么借口比这个更完美?他几乎要忍不住现在就帮父母把行李整理好,让他们连夜出发。
等到第二天早上,他和纽特站在门口送别父母时,忍不住开口询问,“需要我帮你们打点些什么?”
忒修斯刚礼貌性地问完,就看到斯卡曼德夫人朝他不停地挤眉弄眼,这样刻意的动作幸好被忒修斯的肩膀挡住才没有被纽特看见。忒修斯叹了口气,不知道到底这么长的时间他们到底是怎么瞒住他这位聪明又心细的弟弟。
“你在跟爸妈客气什么,忒修斯,你一个律师工作多不容易,不用管我们了!照顾好纽特就好。”
律师??
还没等忒修斯仔细询问,车门已经嘭地一声关上。他看着扬长而去的计程车微愣,一时间还没明白律师这个名称到底代表着什么。电话铃适时地响起,通知家族新置办的律师事务所已经布置好,上面堂而皇之地在首席律师上打上了忒修斯的姓名。可笑,谁敢请他去当律师?忒修斯握着电话,手指微微发颤,虽然他知道这是父母帮他伪造的身份,但他没想到会这么离谱。
给一个每天游走在法律边缘,甚至早就一脚踏出安全界限的黑道老大伪造的身份是律师?
忒修斯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惹来父母的报复。
送走父母后正好是晚餐时间,纽特将面包布丁递给忒修斯,顺口问了句忒修斯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忒修斯犹豫地慢慢开口,他试探性地告诉纽特自己是一个律师,随后在纽特略带崇拜的目光下,之前那点小小的不满已经完全消散。
“所以就是说,你不需要总去上班?”
“……对。”他在纽特崇拜的眼神下甚至有点浮夸地开始吹捧自己:“我是首席律师,在事务所挂个名,只有他们处理不了的大案子才会找我。”
纽特没说话,只是叼着叉子看着忒修斯,随后感觉这样的举动有些失礼,连忙低下头和盘子里剩余的食物对抗。
虽然纽特一言不发,但忒修斯能明显地感受到纽特变得更亲近一些。感谢母亲的谎言,至少让纽特对他产生了一点崇拜之情。现在忒修斯似乎能感受到父母的乐趣,在纽特面前,他能放下一身的重担,仿佛连压在肩膀上的沉重包袱都减轻一些。这个家里从来没有萧杀和硝烟味,只有普通家庭的和睦气息。而他的弟弟,是那么干净清冽,只单纯地因为哥哥的工作感到自豪。
他一瞬间爱上了现在的生活,甚至有点羡慕纽特的无忧无虑。忒修斯决定更努力些,为纽特的未来创造更宽阔更平坦的道路。
首席律师的身份十分有效,至少忒修斯能心安理得地留在家里,偶尔在家族生意需要他露脸的时候说声有案子需要他去办就堂而皇之地出门。这个比他之前想过的各种打工身份更有效,他可以直接穿着得体的西装出门,只需要穿过两条街道,那里会有他的私车接他,载着他前往斯卡曼德的地盘。
大二的课程不多,纽特的大学也离家不远,这让兄弟间有了很宽裕的相处时间。他们的关系似乎比之前变得更亲密一些,或者说,他们的关系稍缓,像是小时候那样。忒修斯偶尔会看着弟弟出神,他曾经想象的普通人生活在纽特身上全部得以实现,更何况纽特的一切都符合他幻想中最美好的一面。
他端着精致的茶壶过去将纽特空了的茶杯倒满,“我看到你在写论文,希望我没打扰到你。”
“当然没有。”纽特侧过身体,留出忒修斯能坐下的位置,“我下半学期的选修课学了法律,我想这一定是你给我的榜样,而且你来的正好,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刚刚坐下的忒修斯立刻想拔腿逃走,他哪里懂什么法律!家族里有专职的法律顾问,他根本不需要去理会那些东西。面对白道上的那些关系,他向来都是用金钱一路打通,就算真的遇到麻烦的法律纠纷,该死的,家里养着的那些顾问难道是吃白饭的?
这位“首席律师”遇到了目前最大的困难,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纽特的问题,哪怕那是一道相对基础的法学题,因为那根本不是忒修斯的专业!如果是经济学,管理学哪怕是建筑学古典艺术,忒修斯都能像个高深的教授一样,让纽特更加崇拜他,但法律……
忒修斯尴尬地咳嗽一声,用余光瞥向纽特的论文,那上面确实有一些他熟悉的词汇,好吧,别问忒修斯为什么认识那些高深的词汇,因为这些他都接触过。他还记得那位高价请来的律师总是轻松地令他脱身,但他怎么能把那些恶劣的事迹讲给纽特听。忒修斯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会,便听到纽特的询问声,“忒修斯?”
“咳,我好像有点低烧,我明天在帮你看看这个问题好吗,纽特?”
纽特立即起身,眼神里的紧张让忒修斯为这个谎言感到愧疚,但很快,纽特凑近,抵在哥哥的额头上,感受着他的体温:“好像是有那么一点,你昨天出去了一整天。说真的,你应该好好休息,忒修斯。”
那点小小的愧疚立即消散,忒修斯心满意足地躺在纽特的床上享受来自弟弟的照顾,并开始幻想今晚两个人是不是能挤在一张床上。
纽特端来的红茶里兑了牛奶和忒修斯不怎么喜欢的蜂蜜,但现在却诱人地令他想直接从床上坐起来。他看着在床边忙碌的纽特忍不住露出笑意,“别担心,只是一点点低烧,说不定明早就好了。比起这个,你更应该完成你的论文。”
纽特犹豫了一下,确认这位“不太会照顾自己的”成年哥哥真的没关系后,才打开房间里的台灯继续钻研铺满了整张书桌的论文材料。
忒修斯靠坐在床上看着纽特的侧影,不由得开始苦恼今后的日子要该怎么混过去,或许……他也需要开始学习了。
所以第二天,在纽特出门上学之后,斯卡曼德家族真正的律师莉塔接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
“法学?斯卡曼德先生你在开玩笑吗?”
“当然不是,我想我应该学着做一位守法的好公民了。”
莉塔开始考虑这个电话是不是直接挂掉才比较妥当,但最终她还是选择妥协,答应了忒修斯这个听起来有点荒诞无礼的要求。
“可以,不过这个属于业务范围内吗?我要收费。”
“老账户。”忒修斯没有多说一句,直接挂上电话。
看起来危机起码稍稍解决了一点,他猜测大学的选修课不会太难,至少他能帮纽特蒙混过关。
他开始有点讨厌这个谎言了。
可惜忒修斯的“守法公民”课程只进行到一半,一通恼人的电话打破了他完美的计划,那边急促的声音让忒修斯不得不请莉塔暂且离开。等他来到家族私车停靠的地方,他忠诚的助理立刻凑到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让他瞬间脸色大变,迅速钻进车内。
这一幕恰好被远处正在和奎妮约会的雅各布看到。
他们曾短暂地见过一面,所以雅各布认得出那是纽特的哥哥。只是从他的那个角度来看,那一幕诡异且恐怖的过分。他立刻拿出手机拨通纽特的电话,可惜纽特那边大概是在上课,拨了几次才被接通。
“我在上课,雅各布,等我下课回给你好吗?
“等等,纽特,你哥哥!”雅各布不得不中断了一下来平缓急切的呼吸。
“忒修斯?怎么了,他去上班了。”
“不不不不,他被绑架了!”
电话那边停顿了几秒,再响起时声音里明显地透出疑惑,“这个玩笑可不好笑,雅各布,这是流行的新游戏吗?”
“不,你听我说完!我刚才在你家附近看到你哥哥,他被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戴墨镜的人威胁了一句,然后被那个人按着胳膊押上车,我们要不要报警?”
这下连纽特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他不知道忒修斯在外面惹到了什么人,也许律师的工作会很危险,危险到让他惹怒一些像是黑帮的人?
但他比雅各布要理智一点,他抱歉地和教授请了假,离开教室后第一时间拨通忒修斯的电话……
坐在车里的忒修斯面色不虞地等着坐在副驾驶上的助理开口。
“格林德沃反悔了?他上次是怎么说的?”
坐在前方的人一脸歉意地回头,“格林德沃先生说,具体情况一定要您亲自到现场他才会……才会……”
“架子不小。”忒修斯向后倒在座椅的靠背上,他现在已经不是那副和纽特在家的轻松自在状态。藏在墨镜下的眼睛闭上,拒绝暴露他现在的心情,黑色的西装外套上风衣,单纯从外表看根本不像是那个踏实工作的上班族。他光是闭口不言就让手下胆战心惊地只敢目视前方,不想被牵扯到忒修斯的怒火中。
忒修斯的思绪全部放在和来自德国的格林德沃家族的交易上,所以他根本没注意到和纽特单线联系的手机在昨晚忘记充电的情况下已经悄悄关机。
另一边的纽特匆忙从学校赶回家,他一遍遍拨打着忒修斯的电话,但始终关机的提示让他绝望。一旁的雅各布只能不断地安慰着他“说不定……那个黑衣人是你哥哥的朋友?”
纽特当然希望是,然而电话那边的关机提示和忙音让他心慌,一向过着和平生活的纽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他急得在家里转圈,在送走雅各布后不安地坐回沙发上。最开始他以为是雅各布看错了人,或者说根本不是他想象的那样,既然是首席律师说不定是遇到一些很大牌的客户,但现在……一直关机的提示让他不断地心慌。
纽特想要报警,可是总有种感觉,让他觉得应该再等等。
他不安地攥紧手机,甚至开始猜测忒修斯是不是欠了高利贷……
他环顾一圈家里优渥的环境,忽然意识道他根本不知道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在他们离开家去环游世界后,他的哥哥继续为他提供着这样优质的生活……难道是他……
纽特惊慌失措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随即他听见门锁被拧开的声音。
糟糕,难道高利贷找上门了?
他正想着要不要找个地方躲起来,随后他看到忒修斯从门外走进来。
让忒修斯没想到的是——
他忍了一肚子火气。格林德沃那个老混蛋,仗着他德国地下世界第一人的身份对他狮子大开口。所以他在第一时间回到家里,希望和他亲爱的小月亮来个拥抱,这样才能让他心情好点。
所以他根本没想到这种情况。
纽特在看到他的瞬间立即冲过来给了他一个拥抱,那是纽特人生以来第一次主动给忒修斯拥抱。
忒修斯愣住,脸上紧绷的严肃表情立即崩裂,露出一个笑容,他打算低头询问弟弟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哪个小混球欺负了他,让他来找哥哥诉说委屈?这样的猜测让忒修斯正想要发挥身为哥哥的威严,就看到纽特抬头,眼睛红了一圈。
纽特开口,声音里带着紧张地颤抖。
“忒修斯,我们家欠高利贷了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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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GAD】SEER/先知 (END)
“He is a Seer AND he was lying.”
...
“He is a Seer AND he was lying.”
——12/19/2016 J.K.Rowling
Summary:他是先觉者,疯子,导师,末世的救主,也是一个对爱目盲的人。
他看见太阳如何死亡。
爆炸撕裂白昼的腹部,金色熔浆倾泻向大地。钢铁巨兽驰骋过荆棘丛生的原野,剧毒的雾气播散向布满陷阱的海洋。未来灼烧成黑洞,尖叫湮灭成飞灰。盖勒特·格林德沃从梦中醒来。燃烧的世界在他的右眼中皱缩,转化为末日的惨白。死亡的余音重如擂鼓,阵阵敲击他的胸膛。他用一个孩童最凄厉的声音发出尖叫,用全身的力量击打床铺。
乳母走进门来,嘟囔着半梦半醒的呓语。她温热的嘴唇亲吻他的面颊,往他冰冷的手心里塞进一只小熊布偶。
***
早在他能理解这句承诺之前,盖勒特·格林德沃就知道自己要拯救整个世界。洞察的命运降临到他身上,绝不可能是一种无意义的刑罚。他是被选中的人,在亿万无知生灵中只有他睁开眼睛。那种种先知先觉的痛苦,那分分秒秒与盲者共处一室的煎熬,如果不是呼唤着他改变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
从年少时起,他已不再试图向别人解释自己。预知的世界仿佛危险的激流,吞吐着刺目的色彩。真实世界却如同浅薄的剪影,重复无意义的蠢话。他尖叫着真相。人群惊呼,人群大笑,人群无动于衷,人群不可理喻。格林德沃唾弃他们。即使要论证全世界都是瞎子,他看到的东西也是真的。末日的钟声在他耳边回荡。它是未来,不是疯狂的梦境。
傲慢与孤独给他带来问题。他缺乏耐性,如一头脱缰的猛兽。视界在他眼中如此明确,他不屑于向别人阐述自己的动机。当计划遇到挫折时,他用直白的暴力去解决它们。他见过世界的死亡,如何在意这些微不足道的伤损。末日的钟声鞭策着他,让他与时间竞赛。他对知识梦寐以求,对力量如饥似渴,但他所获得的远远不够。他知道自己将要引领这未来的战役,知道自己要成为末世的君王。可他如何做到呢?
然后他遇到阿不思·邓布利多。
***
邓布利多理解他。他承受着真实的不公,足以把他受赐于天的预想指引到根植于社会的顽瘤。他研究过权力的框架,能够将他咄咄逼人的宣言分解成逻辑严密的步骤。世界依然在痛苦中旋转,但那无数浅薄的黑影里,睁开了阿不思·邓布利多明亮的眼睛。格林德沃说:“世界将要毁灭。”邓布利多说:“这有原因。”格林德沃说:“我们必须征服死亡。”邓布利多说:“我们可以。”平生第一次,他的想法被另一个人分享和领会,也让他有足够的耐性去理解别人。他是不详的预言家,一只愤怒的乌鸦,一只嘶哑的鸣禽,独自对抗太阳的毁灭。邓布利多亲吻他碎裂的长喙,告诉他如何对话,他从此可以向世界开口。
在后来的岁月里,格林德沃时常质疑自己当时的眼光。也许是记忆美化了事实,也许邓布利多根本不足以与他匹配。阿不思·邓布利多是第一个理解他的梦想的人。他过于可悲,以至于立即接受。而邓布利多的境遇与他不相上下——他们都处于如此狼狈的人生谷底,甚至不能说清到底是谁迫切地要绑住谁。当他提议缔结血盟的时候,邓布利多首先割开自己的手掌。而当邓布利多向他投来渴望的注视时,格林德沃主动迎向他的面庞。他们都居心叵测,但谁能责怪谁?邓布利多需要爱,正如格林德沃需要一个信徒。他们彼此交易,对那薄薄表象下的暗潮视而不见。在他逃离戈德里克山谷时,毁灭性的可能贯穿他的心胸:也许邓布利多从未相信过他的预言,正如他从未理解过爱情的触动。
但他毕竟所获良多。他领悟暴力的代价,他学到耐心的报偿,他体验人类情感的奥秘。在后来的旅途中,他一次次验证人类可以被多么轻易地操纵。邓布利多向他展示人性的弱点,爱,信赖,软肋,他就像锤炼所有魔法一样得心应手。但他并非没有从这次学习中受到伤害。有时候,在陡峭山岭的长风里,在黑暗波涛的潮水边,在华丽会客厅的壁火旁,他会想起某个夏暮的对话。
“我们和他们不同。”他说,“我们比他们更高。我们在天上。”
他的手指向无垠的天穹。晚霞夺目,把天空晕染出生动的色彩,比未来更加真实。邓布利多点头微笑,他就此相信他。
后来他知道这是个谎言,邓布利多的双脚从未离开大地。长空万里,只飞着他一个人。
***
阿利安娜倒下的时候,他从邓布利多的眼睛里看到了终局。所有的信赖都是伪饰,所有的承诺都是谎言。梦醒了,终究不会有人和他站在一起。世界上曾有人理解他的心语,倾听他的剖白,与他共享那超凡的视界。但所有宏大的共鸣,竟敌不过那一丝浅薄的血脉相通。
他独自踏上征途,末日丧钟依然伴随着他,在一个个冷寂的夜晚触发他内心深处的狂怒。抛在身后的死亡使他变得更加激进:如果活着只能成为英雄的绊脚石,它们的存在又有何价值?邓布利多编写的格言在他的手记里历历如新,他使用它们如同向叛徒抛掷匕首。在邓布利多身上,他初勘那些观察与操控的技艺。他更娴熟地使用它们。他经历过失败,经历过成功,所有的艰苦都越发激起傲慢与仇恨。许多人无法理解他向他们讲述的复杂的真相,他知道不能在群氓上浪费时间。他使用古老的魔法,控制他们的头脑,蛊惑他们的心智,让他们和他一样看到即将来临的末日。从二三听众的小巷,到数千人的会场,他施放幻术,听到排山倒海般的应和,这让他陶然若醉。但某些时刻,满足过后的余韵里,他体验到内心深处无人分享的空虚,耳畔传来一个隐约熟悉的声音:这些做法是正确的吗?这和他最初的梦想相违背吗?他确乎想拯救世界于毁灭的终局,但他是否在道路上逐渐扭曲?他到底想做正确的事,还是想当正确的人?
但没有人回应这些心语,他也就逐渐将之遗忘。越来越少的梦境里,他回到数十年前,站在那阴暗斗室的门边。一道孤零零的阳光透过屋檐的孔洞,在两人之间划出明晰的长线。他抓住阿不思的手腕,用梦境中全部的力气拉他往门外走。他们的对话响亮又悠远,他越来越不确定这些是否真实地发生过。
“我弟弟。”阿不思说,他像木桩般钉在原地,手指冰冷,声音发颤,“我妹妹。”
“和我走。”他说,知道这是他做的最后一次尝试,他吞咽下语调里的哀求。“你知道这不是我们的错。”
“这是。”邓布利多说。
“那也值得!”他叫喊道,“为了更伟大的利益!我们的梦想是拯救所有人!”
“你并不想拯救他们。你只想领导他们。你根本不关心任何人。”年轻的邓布利多说,他后退了一步,把他的手挣开了。失去了那充满爱意的柔光,他双眼大睁,如同大梦方醒。多年以后,在国际法庭上,格林德沃注视着威森迦摩首席男巫对他进行宣判。阿不思·邓布利多那冷酷的眸光与声调,与他十七岁时如出一辙。
“你可以继续宣称你看到了一切,格林德沃。但你体会不到一丝人类的感情,所有这些理由都不过是你权力欲的借口。”
***
后来格林德沃相信。1899年夏天,戈德里克山谷里真正的操控者是阿不思·邓布利多。他被困住在一方深井里,又不敢挣脱,便将自己毁灭性的欲望假手于人。邓布利多只想在幻想里施展才能,指挥别人去冒险。而格林德沃被他欺骗,居然把他当作可信赖的伙伴。他越是回想,越坚信这个理论。在邓布利多与他谋划的愿景里,他们相信世界上存在着更高远、更重要的羁绊,远超凡人那些狭隘的一时之快。可当他们即将走上实践的道路时,遇到的第一个阻碍就是邓布利多自己。他临阵脱逃了。他满口大言,居然不敢挣脱自己身上的第一道束缚。
但也许他们那时还年轻,无法找到最合适的方式处理好一切。如果邓布利多悔过了,他会慷慨地接纳他吗?如果他做出让步,他们会有不同的结局吗?三番五次,在苦旅中的夜晚,格林德沃默默思索这个问题。答案随着情景变化,时隐时现。但有一次他确实做出了发问。当时他在匈牙利的山谷里寻找巨龙,当地人告诉他这里住着旅行者布莱恩*,他是一位驯龙的专家。
布莱恩身穿粗糙的斗篷,须发纠结。一头巨大的匈牙利树蜂垂首伏在他面前,任他抚摸额头上的尖甲,他回过头,只露出一双眼睛。格林德沃跨过巨龙尖利的长尾,向他走去。
“你看起来像我的一个旧相识。”他说。
布莱恩站在原地,树蜂发出不安的嘶吼,震动山林,落叶簌簌而下。格林德沃知道他也认出了他,但他们彼此都没有戳破。
“我们曾经一起度过美好的时光。”他继续说,“后来我时常想知道,他是否愿意和我继续我们共同计划的旅程。”
“我知道你的这位朋友会拒绝你。”布莱恩平静地说,“他后来已经发现,你们的想法有本质上的不同。”
“你是说,”格林德沃说,旧日的怒气从他心底升起,他的指责熟悉得如同月光,“他不相信我们看到的远景,他不愿为我挣脱他面前的束缚。”
“那从不是束缚。”布莱恩说,“那是每个人都需要背负的感情和责任。那是爱。”
“但我们的爱是不一样的。”格林德沃说,他说出了这个词,戳破了这个伪装的闹剧,“我们的爱来自伟大的共鸣,它产生自非凡的心灵。它远比那些庸俗之物更美妙,更神秘,更重要——你难道不理解吗?”
“不,是你不理解。”布莱恩轻声说,“你们之间的感情没有高出任何人。它淹没在整个巨大的世界里,与所有其它的爱一样。你获得的感受和所有其他心灵并没有不同,盖勒特。它美妙,神秘,它至关重要,珍贵无比,但它仍旧是平凡的。”
他站起身,合上斗篷的兜帽,消失在丛林深处。格林德沃抽出魔杖,杀掉了那头树蜂。巨龙的骨架撞击地面如同一场山崩,滚烫的鲜血暴雨般倾泻。他展臂接纳,如同拥抱他心中刚强的愤怒——阿不思·邓布利多是个自欺欺人的骗子。他自甘堕落,把自己从云端拉向卑微的大地,居然还要一并侮辱盖勒特·格林德沃。
***
格林德沃知道不会有下一次交谈。太迟了,他们已经彻底地分道扬镳。他们本可以一起翱翔于天际,但邓布利多自己剪断双翼,与万千蝼蚁一并匍匐在泥中,格林德沃有什么必要去拯救他呢?
他攻击邓布利多,如同攻击他在这广大世界中无数无知的仇寇。邓布利多也调遣手下对抗他。一个笨手笨脚的神奇动物饲养员。格林德沃阅读斯卡曼德的档案,哑然失笑。“邓布利多为什么喜欢你?”他问道,并不在乎答案。多么可笑啊,看到我们曾经志同道合,如今却各自被禁锢于自己视界的一隅!邓布利多不再愿意分享他的视域,而他也根本无法理解他眼中有价值的人。
他确实失算一着,被不起眼的神奇动物捆住了手脚,但这更说明邓布利多的卑鄙:他利用他们曾经无话不谈的情谊,向旁人揭露格林德沃的弱点。格林德沃着手报复。美国魔法部审讯他,他假意抵抗,却向他们泄露旧日的记忆。流言将会迅速飞去,说他曾与格林德沃为伍。来自庸人的猜疑和敌意会环绕他。想象邓布利多因此遭受的打击让他倍感愉悦。漫长的三十年过去,格林德沃早已洞彻了当年的故事,看透了邓布利多的真心——什么平凡的爱,不过是一个借口。邓布利多真正向往的不过是俗世的名誉。拥有同样高出众人的视域,他却惧怕艰巨的挑战。他把战斗推给格林德沃,自己躲向那些可悲又轻易的东西:挤进庸庸碌碌的盲目者之间,安享他们给予的欢呼。
邓布利多真的比格林德沃更懂得爱吗?并非如此。格林德沃曾经如此信任他,向他双手捧上自己的眼睛。但在全世界的盲目者与格林德沃之间,邓布利多选择逃避,选择背叛,选择视而不见——为了他一己的私利,为了他那可悲的虚荣,有什么爱是邓布利多不会辜负,有什么人是他不肯牺牲的呢?
“斯卡曼德先生,”他问纽特·斯卡曼德,年轻人眼中写满忠诚与警惕。这其中的荒诞几乎令格林德沃大笑。“你真的以为邓布利多会为你哀悼吗?”
斯卡曼德怯于回答,唯有厉火为他号呼。
***
全世界的视线向他聚集。少年时代就笃定的理想正逐步实现。他是先觉者,导师,末世的救主。他引领羊群。追随者们向他低头,信赖他对未来的每一句言语,甚至包括天生的读心者。他再也不曾检索过自己的内心深处。他再也不曾自问过是否误入歧途。他也再不曾思考过什么是凡人所爱。人们在他手下死去,为了给他传递情报,为了替他扫清对手,为了给他腾空一日的住宅。他惋惜生命如同惋惜过早飘零的落花。但他所怀的是最广博的爱,肩负的是全世界的命运,从事的是关系亿万人的伟业——为了更伟大的利益,这一切难道不是值得的吗?
***
“你的兄弟,你的骨血之亲,”他对克莱登斯说,“他残忍地折磨你,他要看到你的毁灭。”
这些词句是如此真实,其中的情感甚至不需要伪装。他热爱这个计划,就像欣赏一个恶毒的玩笑。在那短暂的情投意合的日子里,他曾经视阿不思·邓布利多为灵魂的至亲,心灵的伴侣。是他残酷命运中唯一珍贵的馈赠,滚滚浊世中另一双睁开的眼睛。但他眼看着邓布利多折断自己的羽翼,戳瞎自己的双眼,变成一个背盟者,一个仇敌,一个满口谎言的残障,一个庸人操控的傀儡。
——那么来吧,让我为你剖开你羞于理解的残酷真相。当血缘再次成为你的羁绊,当阿利安娜的幽灵站在格林德沃的身旁,当爱与责任劝导你保护魔鬼,你如何再次杀死他?你又将找到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来解释你的背叛,粉饰你的谎言?
“我们会拥有整个世界。”他说,注视着天际下的群山。太阳在视线尽头消亡,把蓝天血洗成灰烬。耳畔悲呼阵阵,是永无休止的末日的钟声。
“我和你。”
END
*邓布利多的中间名之一。
【GGAD】The Dark Inside Me/我内心深处 (END)
“格林德沃……位居邓布利多欲求的中心,也是他自己身上最黑暗的那一面。”...
“格林德沃……位居邓布利多欲求的中心,也是他自己身上最黑暗的那一面。”
——2018SDCC裘德·洛访谈
盖勒特·格林德沃离开戈德里克山谷不到两个小时,阿不思·邓布利多与他的漫长斗争便宣告开始。
在事情发生之后,他花了一些时间抢救自己死去的妹妹。阿不福思渴切地看着他,脸上有一种陌生的神情。在某一时刻,阿不思模糊地意识到那是普通十五岁男孩对兄长的盲信。但那表情和阿利安娜苍白肌肤上的温度一样,逐渐转为绝望的冰冷。阿不思把开始僵硬的尸体放平在地面上。阿不福思转向他,嘴角咬紧,臂膀和脸颊上显露钻心咒鲜红的灼痕。如果他要揍他,阿不思绝不会抵抗。但是阿不福思没有多看他一眼,他抱起妹妹的尸体,走进了房间。阿不思知道自己同时失去了他们两个。他还失去了另一个人,但他怀疑自己是否曾经拥有过他。
他让自己去收拾屋子,掩饰禁咒打斗与魔力爆发的痕迹,不然事情的真相会把他们全家送进监狱(全家。他机械地咀嚼这个单薄的词汇)。他的头脑是如此卓越,以至于此时仍能井井有条地运转。他需要去购买一副棺椁,选择一块墓碑,置办一个葬礼。他要准备好寻求帮助,获取同情,编圆一套谎话,就像他曾为他母亲所做的那样。就像母亲曾为父亲所做的那样。欺瞒与操控。这是邓布利多家族久经锤炼的技艺。他曾不顾一切地想逃离其中。阿不思清理完这个谋杀现场,确定万无遗漏。他打开被黑暗封锁的宅门,暑气蒸腾而至,烈日劈面而来,如同真实尘世的一记重掴,扇得他眼前发黑,耳畔嗡嗡作响。
“你和我,我们永远会在一起。”他在头晕目眩中突然想起这句话。盖勒特意气风发的声音又坚硬又明亮,像一把冷硬的钢刀顶着他的后背直贯入心口。接着是第二句话:“我们可以拥有整个世界”,第三句,“没有什么能阻止我们”。阿不思抬不起头。他沿着道路疾走,在追索着他的无数狂妄幻想中落荒而逃。
***
葬礼结束后,阿不思·邓布利多离开了家乡。他畏惧人们的流言蜚语,但是更难面对的是他自己。诚然,比起珀西瓦尔入狱的时候,他获得的待遇要友好得多。他是一位优秀的年轻人,在不幸的家庭事故中失去了又一个至亲。人们向他表达同情而不是讥讽。这反而令人更难忍受——当他是一个罪犯的儿子的时候,他内心有骄傲。他知道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他的牺牲是为了保护脆弱的家人。他知道自己看破一切,而那些因此嘲笑他、伤害他的人是有罪的。但这一次,有罪的人是他,他为了丑恶的私欲口吐谰言。耻辱切割着他的心脏,让他渴望在每一个无人的角落弯下脊背。但监视的目光无处不在。“我没有这样教过你。”当他向葬礼的来宾解释事情的由来时,母亲冷漠的声音在身后提醒着他。“你们中总有些人会令魔法蒙羞。”当他拿起自己用来掩盖证据的魔杖时,能听到变形术教授的讲话。而当第一抔黄土摔在那小巧的棺椁上时,一个面目模糊、形容憔悴的珀西瓦尔·邓布利多的剪影出现在女儿的墓前,悲伤地凝望着他。
在葬礼的尾声,阿不福思终于出现了。阿不思本以为他会说点别的。“我看到你去了巴沙特家,”他的弟弟说,“你还以为他会来吗?”
阿不思无言以对,但他不能对阿不福思说谎,不能在这个时候。
“我只是想,”他说,“有可能——”
阿不福思一拳打在他脸上。
阿不思没有修复自己的鼻梁。这持续的隐痛是他破碎家庭的最后一份遗产。也许是最后一份关爱。他的弟弟是个坦率的好人,还愿意给他足够的憎恶去撕开真相,让他看清自己是什么:一个狂妄的年轻人,自以为能掌控这宏大世界上的一切力量,却担负不起一个最微小的家庭。他曾经视这个家庭为泥潭和累赘,相信他的才能能将他从中拯救。但他真的像他自己相信的那样天才吗?
在阿不思·邓布利多动荡的成长岁月里,对自己天才的自信是一根钢铁般的支柱,支撑着他全部的精神世界,此刻它被无情地敲断了。他不能承担责任,不能掌控自己,不能看清懦夫、骗子和野兽。那些真诚的夸赞是否只是城堡里的游戏?他真的超出常人,还是自以为是?他是否像所有受世界鄙夷的庸人一样,整日里抱怨着缺乏良机,却注定一事无成?
他听见自己旧日的言语,用全新的角度去评估它们。那些目空一切的夸夸其谈,傲慢无知的残忍幻想:用智慧去引导茫然无知的芸芸众生,用力量去折服卑微怯懦的平庸生命——但如果他是那庸俗万物中的一员呢?他凭什么高出那万千各不相同的祸福与悲喜? 当他从云端跌落,他终于意识到平凡也具有的万般苦楚,与蕴藏其中的真实的生命。
他的痛苦增加了崭新赤裸的阶段——对无知自我的羞耻。这羞耻像罪恶一样如影随形,把他像烛火下的蚊虫般照亮。即使在明朗的白昼,人来人往的道路中途,他耳边会突然响起格林德沃傲慢的语言,眼前掠过魔咒的闪光。巫师优先。为了更伟大的利益。你妹妹是个累赘。他愚蠢地声声附和。那声音像一记记皮鞭炸响在脊背,在每一个日常的瞬间里让他思维凝滞,四肢僵直,被内心深处翻涌上来的痛苦和难堪冻结在原地。
他逐渐明白自己需要与这些罪恶记忆的幻影战斗终身。他往远方走。一个落魄的旅者,须发纠结,面带疤痕。那些声音仍然在他的周围回荡。但他渐渐能背负它们。
他遇到巫师,麻瓜,妖精,更多神秘的智慧种族。他走进荒莽魔法的深处,并非依仗他的才能,而是他对无知的自知。前者终究有限,后者则永无尽止。“作为一个人类,你还不算太蠢。”巨人女王评价他,这个不能从一数到五的种族在群山里建造要塞。“曾经我只了解人类,如今我也了解狼。”狼人首领这么说,他白日的面孔像个忧郁的诗人。人鱼们引诱他潜水。巨龙在平原上展开双翼。雷鸟尖啸着引领飓风。“你还这么年轻,却理解对不同之物的尊敬,必然经历过可怕的劫难。”马人长老说,他们向他指引火星的轨迹,深色鬃尾在星光下摇摆。
“还称不上。”阿不思说,谦卑深深灌入他的肺腑,正如傲慢曾经支撑他的脊背。他已领悟到,即使是那日夜缠绕他、吞噬他的痛苦,也并非是世间苦难中最蛮横的。
***
阿不思遇见美人。发丝蓬松的女巫,眸光深邃的男巫,地下吧台边的蛇女对他缓缓伸手,颈后浮现流水般的鳞纹。不止一次,他几乎被那些诱惑捕获:一颗孤寂的心灵,渴求着苦旅中的一点柔情。他在吧台边就坐,话语尚未出口,不安已侵袭而来:这些美丽的面孔下隐藏着什么?他们能看透他吗?他们能读懂他吗?在哪些人眼中他曾那么彻底地暴露了自己?他可以收束自己的面孔,封闭头脑和眼睛,但他永远不能知道真相。猜疑与警惕像一根根钢针,在每一次交谈中遥刺他的后脑,提示他自己是如何不善于自控的傻瓜。他们是否能从他的眼睛里看见对爱的绝望的乞求呢?在他们微笑的时刻,唇角暗藏的是不是对这个可怜人的鄙夷呢?
他也有那样锐利的魔法,可以看透陌生人的面目,洞彻那些真心。而这甚至更令他不安。当他注视着一张真挚的羞涩面孔,熟悉的既视感使他眩晕——那个人就是这样注视着他的吗?一个高高在上的观察者,掌握你自己也尚未明了的秘密?那孕育中的爱,一个心灵自愿向另一个心灵献出的禁果。在萌发的阶段,就已经被彻底地揣摩、估价了吗?
虚伪令他鄙夷,真诚又令他骇恐,被人操纵的可能使他惊疑,控制他人的欲望使他作呕。爱是一把如此熟悉的利刃,正正反反将他刺伤。他无法与任何人建立关系。他逃开了。
他在黑暗的房间里抚慰自己,闭上双眼,假装一切都不存在。但是即使是那短暂的欢愉中他也无处藏身。幽灵从身后浮现,低语萦绕在耳畔,画面滑落他脆弱的眼睑,深扎进脑海。那黑暗中的一抹冷白是盖勒特优雅飞起的锁骨,融金般的湿发,狼一般的眼睛,热汗恍如实质,烙印般砸落他的肩胛。“你快乐吗?”盖勒特催促地问,扣紧他的面颊,探索他的双眼,仿若在研究又一个深奥的魔法,如此好奇地投入其中。那神态曾让阿不思如此骄傲,又如此痴迷,“你喜欢吗?”
可怕的回忆撕裂他伪饰的冷静躯壳,他挣扎着爬起,嘶声长叫,暴怒的魔法撞飞桌椅,书籍与药草翻卷,地板蛛丝般开裂。阿不思赤脚站在残局中央,一如他整个人生的隐喻。窗外雨声如震,虫声尖如刀割,他沉默地翻回床榻,任凭身体深处的喧嚣在死寂中冷透。
***
当他是个少年英才时,他没能得到尼克·勒梅的回信。当他是个落魄行者时,他收到了珍贵的邀请函。他被请进那个神秘的书房。“我喜欢遇见年轻人。”尼克·勒梅说,干瘦的手指在灰袍里蜷缩,他的笑容真诚里藏着狡黠,“我喜欢看见他们的心。”
阿不思在这里遇见厄里斯魔镜。
他知道这面镜子,当然。他在少年时就读过描述它的篇章,畅想过自己会在里面看见的东西。像他这样自信与众不同的男孩,从不认为自己会看见俗世的感情和权欲。吸引他的一定是更超脱而高贵的东西。他会创造巫师的未来,会深入魔法的奥秘,至少,会一劳永逸地从病痛与受苦中拯救他的家人。但若干年后的现在,他不再那么想。他看向魔镜的中央,内心只有强烈的、卑微的渴念:他要在幻象里再次看见自己的家庭。
但是他们没有在镜子里。
镜子里是格林德沃。保留着若干年前他找不到巴希达家的屋子,把行李放在邓布利多家门口的造型。不耐烦的神色,明亮的眼睛,衬衫卷到了手肘,魔杖夹在耳边。他往锁着门的屋子里看了一眼,似乎在勉强维持最后的礼貌。然后他举起一只手——
阿不思后退了一大步,差点撞翻身后堆积着几世纪珍贵炼金造物的长桌。尼可·勒梅站在一边,颤巍巍地露出关切的微笑。阿不思不由怀疑这一切早在计划之中:四百岁的老人,读取年轻人的心灵取乐,后者还往往心怀感激。
“有时我们会看到不愉快的真相。别把它当回事。”炼金术士这么说。
但阿不思不能。这是奇耻大辱,这是对他十载苦行的否定,不亚于那夏日尾声时来自真实世界的迎头一击。罪恶与焦虑笼罩了他。他未曾改变吗?他仍然向往着他吗?他的内心如此可悲和狭隘,在这么多年后,想要的仍然只是从少年时的卧室中逃脱吗?
他回忆过去的生活,惊恐地发现它们已在自我和解中模糊。他抽取记忆反复回放,看到自己从未是一个合格的儿子与兄长:他憎恨母亲森严的规矩,蔑视无能的兄弟,厌烦累赘的妹妹。他所得到的一切都是来自真实的报偿。
但他牢记它们,强迫自己背诵那些关于背叛与忏悔的痛苦篇章。在真实与幻象交错的狂乱夜晚里,他一次次看着自己绕过忙碌的母亲和玩耍的弟妹,走上堆满奖状的阁楼,用悔恨和自戕充塞自己的脑海。一个月后,他再次出现在炼金术士面前,面色苍白,心无旁骛,要求对质那面倒映心中最深处渴望的镜子。
镜子里一个人的背影。倚坐在暮色中的墓碑间,晚风吹乱他的发丝。他忽然转过头,眸中闪光,像一只机敏的鹰。
“不。”阿不思说。
“人们往往不能在里面看到他们认为自己想要的。”炼金术士说。“镜子只是我们心灵的投射,它不知道什么是对错,也不知道它照见的东西意味着什么。那由你来解答,年轻的邓布利多,你拥有你的心。”
“那么我也可以改变它。”阿不思说。
声音在他的舌尖撕裂,足以切开钢铁。世界曾在他眼前崩溃,在那时他也未曾流露这样迫切的恨意与决心。但勒梅只是同情地看着他。
“喔,”老人说,“喔,很奇怪,我的朋友。这听起来很像,但是,人们并不可以。”
***
阿不思回到家乡,行李里装着厄里斯魔镜。“魔法的奇迹赐予更需要的人。”尼可说。阿不思接受了这份馈赠。他申请了霍格沃茨的教职,只为寻找一个安静的处所,远离别人,研究自己。千年的城堡优美又壮阔,但当他是个学生时,他从未想过自己会长居其中。他知道自己就像高飞的凤鸟,永远不可能在某一处长久地栖身。但时移事易。他发誓不会远离这所古堡,直到那个邪恶的影像从镜子里抹去。
分院帽把他放进格兰芬多,这是一个未解之谜。父亲的案底让他被认为是纯血论的支持者,身处狮院使他度过了一段艰难的时光。他兼具鹰的欲望与视野,熟谙蛇的隐忍与心计,向往獾的真诚与关爱,可他从未在自己身上看见狮子的勇气与坦率。在黑暗的家庭秘密中成长,他所学到的是缄默、调和与无尽的忍耐。在某一段短暂的时日,阿不思以为自己终于挖掘了格兰芬多的性格,敢于将真实的自己和盘托出,不顾一切地去追求所爱——事实证明,那是一个错误决定。
在没有工作的夜晚,他走进隐秘的走廊,揭开厚厚的帷幕,面对那面剖析心灵的镜子。格林德沃的面孔真实又模糊,像镜面上一道凛冽的碎光,又像一抹顽固不去的黑影。阿不思站在幻象面前,如同对待日日弥新的苦行。直到纹路爬上他的鬓角,他仍然没能把他从魔镜里抹去。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从事教学,但他做得很好。他了解最受欺凌的孩子的想法,也洞彻最高傲的少年的心事。虽然这份工作未免琐碎和无聊。一开始,同事们给了他一些赞誉。对于他执教方式的啧啧赞叹,对于一些破记录的优秀表现的反复提及和褒奖。但逐渐地,人们的态度轻慢起来。报纸上出现了新一代的风云人物,学生们的交谈间出现了更新的仰慕对象。吸引人注意的是学术奖项,是决斗赛场,是国际论坛,而不是风趣的黑魔法防御术教师。当日子变得长而沉闷,他意识到自己是多么习惯于成为焦点。他可以轻松去获得奖项,取得名声,获得战绩。为什么不做呢?
他书写论文,发表研究,参加集会,世界立刻注意到了他。欢呼应声而来,荣誉唾手可得。世界像敞开的牧场,任真正的天才攫取。这滋味如此顺畅而甘美。他几乎沉迷其中。只要想要,他可以拥有一切——这不正和他们当年所预言的一样吗?
他们。他意识到他在用这个词。噩梦复现,将他从愉悦中震醒。他再次听到那些邪恶的声音,一声声烈日下的鞭鸣,让他冻结如旧日的石像。命运像一个宏大残忍的谜题,他终于在恐惧中参透其中一角。他推翻图纸,撕毁论文,把刊登采访的杂志扔向壁火。防御术教室里的教案砸在储物架上,引发一阵骨牌似的倒塌。一只模拟恐惧的博格特滚出箱子,像烟雾一般散开又聚集。阿不思拔出魔杖,等待着它展示他永无休止的噩梦,那形象将凝结着死亡、爱欲、忘却、仇恨……但最终出现的东西却让他哑然失笑。
五年级学生纽特·斯卡曼德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
“邓布利多教授!”他说,“我想问你——”
他目瞪口呆,看着教授和博格特镜像般地站在原地。阿不思·邓布利多面对着世上他最恐惧的幻象:阿不思·邓布利多本人,和他一模一样地衣冠楚楚,唇边带着和他一模一样的温和微笑。
阿不思说:“滑稽滑稽。”
***
在最初的日子里,他没有想起他与格林德沃结下的誓言。在当时看来,它简直无足轻重。只不过是意乱情迷中允诺出去的又一个要约。那短暂炙热的情谊是一段永恒翻涌的黑洞,吞噬了他仅存的至亲,他通身的铠甲,他余生的全部安眠,他哪里想得起漫长清单上的那一滴微不足道的、寄托着少年真情的指尖血呢?
但即便在最自我怀疑的日子里,那存在的可能性一直在他内心深处。他担心格林德沃终将着手去做他们曾经计划过的事。他担心他获得成功。他担心他将真的去徒手撬动整个被他们视为朽木的旧世界。他担心他还牢记他在其中的承诺。不,他知道他会去做。他知道他会挑起战火。他知道他将不得不面对他。而那时,年少时的可怕错误将第一时间被展示在世界面前。
消息开始从远方传来。渴切的绿色深林。躁动的黑色山谷。沉默的蓝色冰原。魔法至上的幽灵游荡在世界大战后凄凉的大陆。学生和朋友为他带来世界各地的情报,他在其中听到熟悉的词句。他虽然龟缩在海岛,却仍织成了远迈大陆的羽翼。他犹豫着是否要展开它。他在三十年前就触摸了北风的脉动。如果山火吞没大地,却没人预报星火,他难辞其咎。
阿不思去了纽约。
他没有魔法部的头衔,却已赢得了足够的声望,可以在聚会中列席。权贵们的交谈傲慢又无知,对变化的世界一无所觉。灯光黯淡的角落里他驻足躲避人群,缓解承受大量无用信息的烦闷。有人碰了碰他的肩膀。
“教授。”那人说。
那双黑色的眼睛盯住他时,他看见一切过去的闪光。“邓布利多教授。”帕西瓦尔·格雷夫斯部长说。他的语调悠长,似笑非笑。阿不思站在原地,同时意欲趋前和后撤。他的手指伸向装有魔杖的袖袋。格林德沃猛然攥住他的手臂。掌心在布料上发烫,他贴近如一个深涧里冒出的恶鬼,伪装的表壳蝉蛹般剖开,苍白的瞳孔熠熠生光。阿不思盯住他的双眼。他感到愤怒,恐惧,无助,眩晕。魔咒在他唇边冻结,世界在他眼前重影,清脆的鞭鸣震响在他耳畔,那是过往无数尖叫的回声。
“是你吗?” 格林德沃在他耳边柔声说,“我的半身,我的爱人?你来和我一起去往我们约定的地方?”
他回答:“我来阻止你。”
他们沉默地对视。空气逐渐冰冷。格林德沃哂然一笑。他那柔情的语气,暗示性的身段,充满蛊惑的氛围,都瞬间消失了。格雷夫斯部长严谨的外壳重新覆盖他的面庞。他优雅地收回手臂,弹了弹大衣的领口。阿不思看见那个水晶的小瓶用金链缀在他的马甲内袋里。
他的旧相识平淡地说:“你知道你不能。”
阿不思连夜逃回伦敦。穿过海峡,度过迷障,钻进大湖和禁林包围的古堡,霍格沃茨城堡接纳他如同包庇一个仓皇的孩童。他撞进装着厄里斯之镜的房间,拽开厚厚的帷幕,逼迫自己直视着危险的镜面。雾气散去。格林德沃在其中看着他。少年的面孔逐渐地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年长的,危险而锋锐的面容。阿不思滑坐在地面上,轻声发笑——人心多么疯狂,命运多么不公。权力,事业,声名与爱情。从最高的天穹到最微不足道的私人的夹角,他所有痛苦和欲望指向的中心,都站着格林德沃。
***
阿不思衡量了人选,提示纽特前去纽约。不久之后他得到了格林德沃落网的新闻。这当然是件好事,但他知道事情绝不会如此轻易。美国魔法部的消息来源提示他格林德沃将要被转移,他赶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海面上漂浮着囚车的碎片和傲罗的残骸。空气中传来翅膀的拍击声,他猛然回头。格林德沃骑着一头戴缰的夜骐,在空中注视着他。
“看看你。”格林德沃俯视他说,语气里流露着坦率的无情与嘲弄。曾几何时,这种直白令他感到向往。
“看看你自己,逃避着世界的变化,躲藏在一群小学生中间。你如此对待你自己,是对我的报复吗?”
阿不思怒极而笑。
“你仍然认为世上的一切都与你有关。”
“当然与我有关!”格林德沃突然暴怒,狂风在魔法中炸裂,他的衣摆翻飞,瞳孔张大,银发根根竖起,比夜骐更像猛兽,“你拒绝了我们的道路,阿不思·邓布利多!而那让你无路可走,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这是如此傲慢、卑鄙,歪曲事实。阿不思此生从未被如此彻底地激怒。狂风烈烈作响,魔法在他身体里燃烧,咒语让夜骐嘶叫着砸落水面,他挥动魔杖,看见格林德沃也正把魔杖举起。他召唤火焰与海水,通天彻地的魔法唤起他心中岑寂已久的生命与渴欲,让他血脉奔涌。毁灭性的魔法喷涌而出的一刻,他忘记了惨淡的人生,忘记了年少的罪孽,忘记了无数个难眠的长夜,只有愤怒,只有力量,只有激情——突然,剧痛从内部贯彻他的心口,像一把穿胸而过的尖刀。他狼狈地跌倒在水边,魔法在杖尖微弱地闪烁了一下,熄灭了。
格林德沃在上方纵声大笑。他掏出那个装着血液的小瓶子晃了晃。
“来拿。”他说,“我期待着”。
阿不思回到城堡,对魔法的向往仍然在他身体里兴奋地涌动,但他心力交瘁,如同一只归巢的年迈海鸥。镜子中的格林德沃向他伸出手。阿不思摇了摇头。
“我不会加入你。”他轻声说。
镜中的画面变了。他看见自己站在海面上,魔法的火焰翻涌,装有血誓的瓶子碎裂了,阿不思顺利把格林德沃击败。格林德沃倒在地上,魔杖抵在喉间,他奇异的眼睛像魔镜一样旋转出诱惑的波纹。阿不思似乎听到他的声音在寂静中回荡。
那么你想要杀死我,掌控我,征服我吗?
“不。” 阿不思说。
那么,镜子里的格林德沃说,他露出了暗夜中的夜骐骑手一样的笑容。你想成为另一个我吗?
金属表面如粘稠的流水,皮肉在他的脸庞上移动,那桀骜的身影上出现了阿不思自己的面孔。阿不思的幻象长笑着奔向海水和火焰,他像格林德沃一样,奔向广袤无垠的世界,奔向志同道合的梦想,奔向无拘无束的意志,奔向天空,自由,风。
画面消失了,十六岁的格林德沃再次出现在那里。就像第一次在镜中出现,也像他们第一此见面那样,留着柔软的蜷发。他站在邓布利多家常年上锁的大门边,不耐烦地伸出手,重重拍在门扉上。
阿不思看着他。
他说: “不。”
***
魔法部长闯进他的课堂。怒气冲冲。
“就算你打不过格林德沃,”他说,“为什么不能去试一试?”
第无数次,阿不思想要答应他。他可以要求去制定计划,他可以尝试去解开血咒,最终,他可以从未知的恐惧中解救整个世界。但是然后呢?他会是一个比格林德沃更好的人吗?在权力的诱惑面前,他比格林德沃更坚定吗?在情感的勒索面前,他不是一向地如此愚蠢吗?当他施展强大的魔法,那沸腾的欲望如此炽烈地燃烧。那与格林德沃如出一辙的、施展天才的永恒欲望,追求力量的强大本能,难道不是让他们一齐坠入黑暗的本源吗?
往事与欲念如同一座牢笼,镇压他对自我的全部善念。他不能相信别人,他不能信任自己,他不能放手取得荣誉,他不敢让任何机会施加在自身。即使他能战胜他,只要他依然没有走出这个牢笼,他怎么能保证自己不会成为下一个格林德沃呢?
“我不能。”他说,“我只是一个教孩子的老师。”
***
纽特在等他。他站在平台边,手脚笨拙,表情羞涩,像一个过快生长的少年。他不够强大,但蕴含着自己没有意识到的非凡潜力。他有真诚的朋友,有对世界毫无保留的善念,也因此能对诱惑做出简单明了的拒绝。他手上没有血,没有尾随的暗影,没有镜子里不可言说的欲求。他不是一头潜伏着的野兽。他是一个好人。
邓布利多钦佩他。
“可他们说。”纽特说,表情犹豫不决,“你是唯一一个可能比他更强的巫师。”
“我不能对抗他。”邓布利多说。
他知道纽特听出了他的话音,他没有说自己不如他强大,不能在战斗中击败他。他竟一时失笑。这么多年来,他背负着重重镣铐,在那些罪愆与噩梦夹缝中的窄道里穿行,终于挣扎出足够的喘息之地,可以纵容自己骨血里的傲慢和矜持。也许终有一日,他可以发掘逃逸一生的勇气,撕开深入血肉的禁锢,从泥泞的黑潭中抬头,再次成为自己。
但那个时机并未到来。
它真的会到来吗?
“我不能对抗格林德沃。”他又说了一遍。“必须是你。”
END
GGAD推文
写在前面:有各种类型,特殊类别会提前打好预警。
也是为自己做目录。
先上这么多,有空再更。
1.镇圈神文:《GGAD通信集》 → (又名:《三十五封信》)
绝美之作,现存翻译颇多,我选择了这位太太的作品。文字很美。自有令人迷醉之处。
短篇部分
《The Dark Inside Me(在我内心深处)》 → by沉锋
以AD视角展开。“我不能对抗格林德沃。”
《暴雨:盖勒特•格林德沃传记》→ by 红二
以GG视角展开。文字令我极为震撼。再现了格林德沃的疯狂、才智与手腕。...
写在前面:有各种类型,特殊类别会提前打好预警。
也是为自己做目录。
先上这么多,有空再更。
1.镇圈神文:《GGAD通信集》 → (又名:《三十五封信》)
绝美之作,现存翻译颇多,我选择了这位太太的作品。文字很美。自有令人迷醉之处。
短篇部分
《The Dark Inside Me(在我内心深处)》 → by沉锋
以AD视角展开。“我不能对抗格林德沃。”
《暴雨:盖勒特•格林德沃传记》→ by 红二
以GG视角展开。文字令我极为震撼。再现了格林德沃的疯狂、才智与手腕。被FB3伤心之后我又去重刷了一遍。
《铭记夏日光辉》→ by 解宁
死后世界,他们谈论战争与和平,权力与义务,伟大利益,安娜之死,爱。最后尾声把我看破防了。好像爱了他很多年。
《圣人之爱》→ by 减缪
FB3之后我读的一篇神文,极有性张力。很喜欢文中对GG略有病态的爱情的描写,以及“格林德沃像热病一样席卷了欧洲”。
《像自由一样美丽》→ by四分之一个果子派
二战德集中营内,一个关于自由,平等,与爱的故事。高虐预警。看完后本人哭得宛如水龙头,二刷哭得宛如花洒,第三次和朋友聊起,又哭了……
《电闪雷鸣波尔卡》→ by一斤诶梨
借用作者太太的一句话:“他们才是真正的浪漫主义。”
《吞花的少年》→ by 竹染轩荫
罗曼蒂克消亡史。文字很美。
《四重奏》→ by 桃夭爱熊猫
一个GG重生向,很喜欢里面的设定。
《聚与散:告别》→ by 想名字好麻烦
他们在20年后的欧洲大陆重逢,这一次,他们补上了一个缺失的告别。
《【GGAD】1923年邓布利多信件研究》→ by 漂亮的男孩子会骗人
“在世界因战火而分崩离析时,一切的始作俑者就坐在燃烧的火上,用不可理喻的坚硬与令人难以想象的柔情过招。”
《幻与真:你以为的事》→ by Qurainbow(昆宝)
“格林德沃不会让他坠下高塔。”
《你终将爱我》→ by Qurainbow(昆宝)
这篇文已经算是甜的了(保持微笑)。“死亡算什么,你终将爱我。”
《拿画笔的巫师》→ by Qurainbow(昆宝)
死者早已释怀,是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放不下过去。“他们俩是谁放不下往事?是我。”这也是同人存在的意义。
《罪与罚:圣诞幽灵的三个故事》→ by 沉锋
一个关于过去、现在、未来的故事。当我知道圣诞颂歌的梗之后,更虐了。
《帕尔塞洛珀之夜》→ by 沉锋
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丘吉尔先生被迫围观GGAD轮番洗脑彼此。有兴趣的朋友可以了解一下这个希腊神话,有助于加深对文章的理解。
《Nurmengard is falling down》→ by 沉锋
“我把他从天空中打落下来,感觉像用一块生锈的废铁击打一枚红宝石。他有多么邪恶,他就有多么耀眼。我砸碎一做恶魔的雕像,无人比我更知道他是梅林的杰作。”
作者放出了一个后文的大纲→ ,爷青回。
《五次他们提及了爱情,一次他们没有》→ by 沉锋
阿不思以为他爱上了盖勒特,然而他错了;盖勒特以为他想要利用阿不思,然而他错了。
《纸鹤与其它故事》→ by 减缪
学生视角的GGAD。阿不思•邓布利多一边对抗自己的爱人,一边告诉世人去爱。
《请确认您的巧克力蛙卡片简介》→ by 减缪
最终他们的爱意淹没在滚滚红尘中,留下一句“阿不思•邓布利多因于1945年击败黑巫师格林德沃而天下闻名”。减缪老师的GGAD也很好嗑。
《时间追溯》→ by 无名氏wifi
借用评论区里一位姐妹的话,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在自己六岁那年遇到一生所爱。
《时光洪流》→ by 何家老六
我决定不剧透。格林德沃从头到尾只出现一次,但处处都是他的影子。
《刻板印象》→ by Akashic.冰宸
要素超载,点击即可观看小胡子(阿道夫)GG升级成为大胡子(马克思)的惨痛过往。
《错误罗曼史》→ by Akashic.冰宸
设定奥瑞利乌斯是ggad的孩子,他是怎样在坑货的阻挠下追妻的?
《你和你哥和你哥夫》→ by 大树施它活
由于《叉男人》至今未在德文郡上映,所以阿不福思不知道如何去对付一个德国男友。
《出其不意》→ by 酥山
一场舞会。
《众里寻他千百度》→ by 红二
“邓布利多在床上发出冷笑声。”
《五幕戏剧》→ by Valkyrie
娱乐圈AU,身为莎翁读者与GGAD人的我,双厨狂喜。
HP/FB/GGAD政治笑话→ by 黑历史集结号
再次感叹,苏联笑话是人类文明的瑰宝。
《假如世纪决斗的现场突然响起旁白》→ by 大树施它活
我由于笑得太过猖狂,导致下半辈子带了助听器。
《水浒格邓》→ by 阑Rain(代发)
水浒AU,HE。
《我他妈今天就要砸了这个破机器》→ by 红二
GGAD×EC “后来他们四个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就你戏多》→ by 红二
一场悲惨的翻车事故。
《夏日的午后,一幅画像》→ by 红二
存在于二维的青年组和三维的中年组赚足了我的眼泪。HE了,但又好像没HE。
《当你的老伴炸了你们的家》→ by 大树施它活
全程没有停止狂笑。
《黑魔王回忆录:关于我和阿不思是怎么搞上的》→ by 大树施它活
“有人毁灭所爱时尚且年少,有人毁灭所爱时已然年老。”
《求问那个红发美人是谁?》→ by Ieave
论坛体,HE。
《霸道魔王小逃妻》→ by 阑Rain
要素超载,以及等腰三角形。
《白雪公主》→ by 恣意地自杀
后来,格林德沃成为了世界上最迷人的男人的男人。
《欧洲醋王阿不思•邓布利多》→ by 恣意地自杀
明明是篇沙雕文,但每个角色都符合原著。
《一桩由生发剂引起的死刑》→ by 庾辞赝语
中年夫夫迫害下属的故事。彩蛋很甜。
《索多玛的鲸》→ by 庾辞赝语
GG与伏地魔的对话很有哲学意味。
《Be my man》→ by 四分之一个果子派
一个破镜重圆的故事,很甜。带鹿犬卢唐。
《反面的斯芬克斯》→ by 庾辞赝语
开头那一段让我梦回初一看《霍乱时期的爱情》:“在这里,鲜花会生锈,盐巴会腐烂。”
《I wanna shelter you》→ by四分之一个果子派
很治愈的一篇文,带鹿犬。
《哈利•波特与相声》→ by 不晴女士
脑中自动补出的音效。
《如何赢得学院杯》→ by 不晴女士
又名:《如何赢得阿不思》。不晴老师的文把我甜哭了。
《光明的前途》→ by 不晴女士
蒂娜考上了美国魔法国会的公务员,奎妮收到了纽蒙迦德办公室的录取函,纽特在家养动物,他们都有光明的前途。
《神奇头发失踪记》→ by 黑历史集结号
互联网AU,带罗赫。
《富贵险中求》→ by 黑历史集结号
邓布利多:“实不相瞒,在下已被反玛丽苏系统误杀了几百次。”又是一篇文章热度与文章质量完全不对等的好文。
《高堡奇人》→ by 无名氏wifi
战败AU。有一种淡淡的愁思。
《无可救药》→ by Chrysos
格林德沃在高堡中,有幽魂入梦。
《圣狮》→ (一只猫 翻译)
GGAD一次性爱的经历,但却不止步于性。
《小孩子为什么总想离家出走?》→ by 红二
知乎体,纽特终于在GGAD的爱情中《扬 眉 吐 气》了一回。
《婚姻是什么》→ by Dr.粟
我坚信这就是他们鸡飞狗跳的晚年生活,甜蜜且温馨。
《那个奥睿利乌斯是不是有后台啊?》→ by 九月缟素焚
论坛体,设定奥睿是GGAD的孩子,带纳吉尼小姐姐玩。
《绿洲》→ by 沉锋
其文学性、故事连贯性、思想高度、人物还原性是我所读过的文章中结合的最完美的。
《for the greater chocolate》→ by 沉锋
比起看好看的男孩子,大家往往更喜欢看好看的男孩子们在一起了。
《永不回顾》→ by 沉锋
柠檬太太,你——是我的——神!
【云梦双杰】《不溯》
*短篇 可搭同名bgm
*友情向
*依然感谢 @黑眼圈小杰 的不杀之恩 和 @Athello 的校对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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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溯》
魏无羡搁下筷子。
“江澄。”他真诚地问,“你是不是胖了。”
这话说出口,偌大个堂间倏地静下来,像突然被封进了冰里。而江澄的动作也肉眼可见地停顿了一下。
过了几秒,金凌先没绷住,噗地笑出了声,又欲盖弥彰地扒了两口饭,从眼角偷着瞥舅舅的反应。
江澄不为所动,冷漠地挟一筷子鱼肉放进碗里。
魏无羡浑然不觉席间气氛有多凝重,继续指点山河。
“不过你还是这样好点,我...
*短篇 可搭同名bgm
*友情向
*依然感谢 @黑眼圈小杰 的不杀之恩 和 @Athello 的校对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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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溯》
魏无羡搁下筷子。
“江澄。”他真诚地问,“你是不是胖了。”
这话说出口,偌大个堂间倏地静下来,像突然被封进了冰里。而江澄的动作也肉眼可见地停顿了一下。
过了几秒,金凌先没绷住,噗地笑出了声,又欲盖弥彰地扒了两口饭,从眼角偷着瞥舅舅的反应。
江澄不为所动,冷漠地挟一筷子鱼肉放进碗里。
魏无羡浑然不觉席间气氛有多凝重,继续指点山河。
“不过你还是这样好点,我刚见你的时候你也可太瘦了点。奇了怪了,这几年你做了家主不该吃得挺好的么。”
江澄从首席抬起头:“闭嘴。吃饭。”
魏无羡嘿嘿地笑,说,我吃饱啦。
江澄皱了皱眉,不再理会他。
有那么一会,魏无羡恍惚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点江枫眠的影子。那时候吃饭的人比现在更多,也更热闹一些。而江枫眠坐在江澄现在的位置上,无奈又威严地呵斥他们:慎言。用餐。
魏无羡眨了一下眼,上下眼睫一错的功夫,那些浮现在他眼前的陈旧往事就沉了下去。
他按着小时候的习惯将竹箸横摆在碗口:“我想和你聊聊天。”
“我不想。”
江澄这次回答得更快了些,并将碗放了下来,同样地,把筷子横着搁在了碗口,意思是吃完了。
魏无羡露出了一点笑意。
时过境迁,面目全非。太多年过去,很多事情都改变了,但还有一些东西却奇怪地保留了下来,虽然琐碎无用,但也让人高兴。
在魏无羡深邃又意味深远的注视下,江澄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席间只剩下了魏无羡和金凌大眼瞪小眼。
“其实,你能来吃饭,舅舅挺高兴的。”金凌用筷子把碗底最后一粒米捡进嘴里,小声说。
“真哒~”魏无羡笑眯眯地回答,毫不在意地看风景。“那敢情好。你没看见他瞪我那表情。”
他坐在他少年时的位置上,从同样的角度望出门口去,入目一大片碧绿的莲叶,风从很远的地方吹来。
魏无羡在柔和的夏风里阖上眼睛。一样的位置,一样的风,一样的夏天,空气湿润又带着莲香。
他记得他就在这门外的走廊上对江澄说,将来他做家主,自己就做他下属,姑苏蓝氏有双璧,云梦江氏有双杰。
他还记得,那时江澄眨了眨天真又明亮的眼睛,说:一言为定。
那是很久以前,久到江澄的脾气还没有这么喜怒无常。
他是个不怎么可爱的朋友,嘴巴很坏,脾气挺大。但魏无羡喜欢和他粘在一起,因为他的眼睛不骗人,喜欢就是喜欢,相信就是相信,戳破那层扎手的壳,里面整一个傻白甜。
他太傻了,魏无羡说什么他都信,于是被一句轻飘飘的云梦双杰拴在那个纯真愚蠢的夏天,一拴就是那么多年。
魏无羡想了想,江澄那时候对他还真的挺好的。
江枫眠有的时候出去云游,偶尔也会带点稀奇东西回来。一次他回来的时候,带了一把果子,说是什么什么山上独有的,特别放不起,几个时辰就要烂。那天魏无羡正巧又疯玩到了不知道哪里去,虞紫鸢便让江澄赶紧吃了,免得浪费江枫眠一片心意。江澄看着那些晶莹剔透的果子,吞了吞口水,说,不行,等魏婴回来分。虞夫人气得要命,骂他傻,被人欺了都不知道。
江澄一声不吭,只是摇头:等魏婴。
但最后魏无羡滚了一身泥回来已是月上梢头,那些堆在桌上的果子都微微瘪了下去,露出熟过头的颓态来。江澄臭着脸,自己拿了几个,把剩下的往魏无羡面前一推,说,给我吃。
魏无羡吃了几个,叫起来:“好酸啊,阿澄害我!”
江澄气得跳起来,用脚去踹他的头。
后来魏无羡长大了一些,到了不那么猫嫌狗厌的年纪,偶尔的一次听江枫眠说了当初江澄等着他回来才肯吃果子的事,心里突然就被戳了一下。他回想起江澄的臭脸,吃下去的那些酸甜果子突然就冲上了鼻子,又酸又涨。
江澄是真的把魏无羡当自己人的,有饭一起吃,有架一起打。
魏无羡也是真的想和他一起闯天下。
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情。
魏无羡再也拔不出剑,江澄身上多了伤疤,一个成了夷陵老祖,另一个也走上云梦家主的路。
一切结束的那天,魏无羡站在炎阳烈焰殿中央,冷眼看着广场上猎猎飘动的各色家纹锦旗,不期然被那朵莲纹刺得胸口发紧。
那是所有人都会铭记的夜晚,到处是火光,鲜血,杀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
隔着火和烟尘,魏无羡看见江澄握着三毒恶狠狠地瞪着他,脸上沾满鲜血和尘土,杀意凛然。
真狼狈。魏无羡想,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也是半斤八两。他觉得他应该扯一个笑,算是旧友见面打个招呼,却发现自己脸颊被风刮得紧绷绷的,非但笑不出来,却更像快要落下眼泪。
他和江澄打过很多次的架,江澄赢得少些,他赢得多些。然而这一次交手的时刻,他却觉得江澄的剑前所未有的凌厉而急,这再也不是朋友之间打架的剑,他们也再也不会在结束之后拥抱,互相嘲笑和重归于好了。
然后他听见江厌离喊他的名字,阿羡。
尖锐的声音将他们的剑势撕裂,又戛然而止。
魏无羡的表情破裂了,江澄也煞白了脸。他们同时伸出了手,却什么都抓不住。
江厌离闭上眼的时候,魏无羡抬头看见江澄茫然的脸。他本是一个凌厉的男人,但在这个时刻,那双愤怒的眼睛却是一片死寂,就好像整个人随着他姐姐的离去一起碎掉了。
他张了张嘴,鲜红滚烫的一颗心哽在喉口,血气好似煮粥,咕咚咚冒着热气,但被风一吹就凉了,在风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杀了他!”
很多的人遥远地冲着他喊,手里擎着利剑,火把滔天。
“杀了魏无羡———”
在那一刻,魏无羡意识到,自己完了。
所有的东西崩塌,都只是一瞬间。
但是,死过一次后,魏无羡意外地就看开了很多东西。
吃过饭后,他心无旁骛在莲花坞里转悠着,这里摘朵花,那里惊只鸟,嘻嘻哈哈,就好像个第一次来这里玩的闲人散客,就差划一条船荡到湖心睡个午觉。
他绕着湖走着,突然眼角瞥到一块巨大的假山石。
那是江澄和他小时候最喜欢钻的石头,肚内中空,堪堪容下两个小孩。他们得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宝贝都往那石头肚子里藏:一坛酒,几本春宫……男孩子年纪轻轻,对于这种偷偷摸摸的坏事有着别样的痴迷,三天两头地钻石头。虞夫人觉得奇怪,一块破石头有什么好玩的不成,结果一掏掏出新天地,自然又是把两个小子一顿好打。
魏无羡想到江澄红着脸被按在春宫图前揍的场面,越想越滑稽,叽叽咕咕地怪笑起来,脚步却不自觉地朝石头那儿走去。
除了他们,再没人爬过这块石头,天然雕就的孔洞间覆着厚厚的一层青苔。魏无羡找了个比较着力的地方踩着,熟门熟路地把头探到了他们的藏宝洞口,想看看里面有没有长出什么奇花异草来。
没有奇花异草,没有春宫图。
他看见了一只风筝。
虽然破烂不堪,但魏无羡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只风筝。
那只风筝被放在极深的地方,显然不会凑巧是被风刮进去的。但也亏得被人放在石头肚子里,没有风吹雨打,好歹还留了个风筝模样的架子。
他伸手进去,把那只风筝掏了出来。
那本是一只画着飞天妖兽的风筝,颜色艳丽,长着血盆大口,身后还缀着穗子,飞在天上的样子好不威风。可现在那只风筝已经看不出样子,颜色早就褪得干净,穗子更是烂在了地里。
他怎么会认不得,这风筝的架子比普通风筝大上整整一圈,这是他的风筝,江厌离画给他的风筝。
这个风筝被小心地藏在这块藏宝之地的内里,连同那些酒,那些春宫,那些嘻嘻哈哈无忧无虑的时光,一起安静地,慢慢地,消磨下去,徒剩一个空空的架子。
魏无羡蹲在地上,抓着那只被岁月蚀得破破烂烂的风筝,突然回忆汹涌不可收拾。他不必问,是谁将这个风筝,藏在他们的秘密基地里的;也不敢问,江澄将这个风筝放进去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只是突然很想再和江澄说说话。
江澄的屋子很好找,这些年来他没挪过地方,依然住在他们小时候的那间房里。
魏无羡站在房门前,有点想笑。
以前江澄也是这样把他关在门外,自己在里面用背抵住门,一边委屈得直掉眼泪,一边又凶巴巴地放言要叫一群狗来咬他。
非常轻微的光从窗户里透出来,映出一个斜斜的人影,随着火光微微晃着。
魏无羡曲起手指,叩叩门框:“师弟。”
意料之中的无人应答。
魏无羡转了转眼睛,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像小时候那样熟练地从门缝之间塞进去,卡住门闩,一点一点地把门闩往旁边挪。
眼见门就要开了,突然从门内传出江澄的一声爆喝:“滚!”
“哎哟。”魏无羡手一抖,门闩啪嗒掉在了地上,半扇门吱呀地开了,露出江澄一张冷冰冰的俊脸。“原来你在啊,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江澄不太耐烦地对他扬了扬下巴,道:“什么事?”
“没什么事呀。”魏无羡缓缓地环顾着这个房间。房内的摆设同他记忆里有些微妙的不同。“我就进来……打个滚。”
“……”
江澄最烦的就是魏无羡那副油腔滑调的样子,但每次又都拿他没办法。眼见魏无羡真的要往地上躺,他赶紧一挥手,“够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聊聊天呀。”魏无羡死皮赖脸地扒着门框,“大家这么久没见了,笑一个嘛。”
江澄动动手指,那扇门就哐地合上了,把魏无羡的脸拍在外面。
“过分啊。”魏无羡重新把门推开,委委屈屈,“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江澄顿了一下,接着他放下笔,看向魏无羡。也许是因为光线,他的眼神居然看起来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平和。
魏无羡大喜,以为他终于肯搭理自己了。
但只听江澄冷冷地说:“魏无羡,你凭什么和我说从前。”
魏无羡一愣。
江澄又说:“魏无羡,我看见你,我就想到我姐姐。你说,我要怎么笑。”
魏无羡嘴角的那抹笑意一点点的消失了,脸色也苍白起来。
就好像只是一句话的功夫,他就被人掏走了一部分身体。
这话无论对他们哪个来说都相当残忍。说完后,江澄也沉默了下去,下颌一道折线锋利。
“江晚吟。”魏无羡抬起手,用力地揉了揉脸,声音很疲惫,“你别这样,好不好。”
江澄被这句话刺激了。
明明三十多岁的人,大小也算个家主,平日说话做事也算是冷静可靠,但碰到魏无羡,江澄却又变回了那个脸涨得通红的男孩子,舌上长满了尖酸的倒刺。
他一掌拍在桌上,跃动的烛火点燃了他的眼睛。
他说:“你做得出事,我却说不得话,你是不是也太霸道?”
魏无羡不甘示弱:“有意思么你江澄,我好心来看你,不是来看你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你多大了?”
江澄气得额边血管突突直跳,长袖一拂,将案台上的器皿尽数扫在了地上。
“魏婴,你果然无药可救!”
他们又吵了起来。
其实很多年来魏无羡都没有正经和谁吵过架,面对江澄压抑许久的狂风暴雨,一时感到支撑不住,舌头打结。
“江澄!”他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气极了就结结巴巴,跺着脚冲江澄吼,“你别太过分!你再,再这样,我就——”
他想了半天要说什么样的狠话。什么“不和你说话了”“告诉你爹去”“揍得你妈都不认得”,现在是说不了了,那还剩下什么呢。
江澄也住了话头,噙着冷笑看着他,带着种一针见血的怜悯。
——你就怎样?
魏无羡气息一窒。
他突然发现,在一切都分崩离析之后,他连威胁对方的本钱都没有。
“够了。”江澄沉声道,又好像在说给自己听。“你别再发什么誓了。我不信了。”
魏无羡后退了一步。
他以前以为,没什么能把他和江澄分开,所以他才会大言不惭地说要一辈子扶持他。可惜他想错了,岁月荒唐,他们最后谁也顾不上谁。
而现在他以为,江澄是想和他和好的。可他又想错了。
江澄冷淡地望向站在灯火之外的魏无羡,和他的满地仓皇。
“魏婴。”他说,“我是真的恨你。”
嗯。魏无羡回答。
很多前尘旧事在这个不大的屋子里涌动,一点点把他们俱都淹至没顶。伤口是陈旧的,痛楚却宛然。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傻子。”过了一会,江澄笑了一下,疲意一圈圈地在他眼睛里泛开来。“你随口一说的事,我却真情实感地记了好多年。”
魏无羡愣住了。
魏无羡不是一个拘泥过去的人,他觉得,反正都以死谢罪过了,老调重弹太没意思。
但江澄他没走出来。他走不出来。
所有人都在向前走,他却被留在了那个多年前的夜晚里。枯枝发出了新芽,倾颓的楼宇早已重建,焦木中央盛开鲜花。所有的人都走向了和美的好世界,只有他,站在欢乐的人群中间,抓着他的仇恨,满目疮痍,四顾惘然。
江澄站在灯影幢幢里,平静地望向他。火光莹莹,他脸颊的轮廓模糊了些,依稀又像极了那个十来岁的江晚吟。
魏无羡忽然觉得,无论发生什么,他一定要抱一抱他。
于是,在江澄的注视下,他走上前去,张开了手臂。
魏无羡那一刻的表情很平静,就好像那个一切都还没发生的夏天。他没有笑,眼睛却是亮的,颤动着的,像一片湖水。
他轻轻地说,江澄,对不起。
然后他放开了手。
一片寂然里,他们就这么面对面站着,离得很近,好像亲密无间。
江澄看着魏无羡,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和那张陌生的脸,突然感到一阵无力。
“还有事吗?”他很长地叹了一口气。
魏无羡犹犹豫豫扭扭捏捏,居然真的点了点头。
“……说。”
“我晚饭没吃饱。”
“……”
江澄一掌把他送出了门。
在那扇门关上的时候,魏无羡突然觉得很丧气,他觉得他又搞砸了一切。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经历,去小心翼翼地挽留一个人,用颤抖的手修复一段被他弄碎的感情。可现在他才明白过来,他们谁都回不去了,他不再是那个恃宠而骄的魏婴,对方也不再是那个又别扭又傻白甜的江晚吟。
他想,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回莲花坞了。
当天晚上,魏无羡做了个很平静的梦。
梦里有莲花坞,有夏天,没有狗,有一个小魏婴和一个小江澄。太阳是柔软的,风是甜的,两个小男孩一前一后地跑着,笑起来像铃铛在响。魏婴跑得快些,仿佛鞋边生着翅膀。江澄气喘吁吁地想拉他的手,他却把江澄甩开,嫌他跑得慢。
“哎,风水轮流转。”魏无羡旁观那个小魏婴无法无天的脸,自言自语,“等你长大了,你想再和他说说话,都说不上了。”
他们跑了很久,直到魏无羡被敲门声吵醒的时候,江澄都没有追上魏婴。
但他们一直都在笑,很快乐,很无畏,根本不知道分离和失去是什么滋味。
魏无羡怅然若失地睁开眼,在床上躺了一会,确定是有人在踹他的门。
“谁啊。”他揉揉眼睛。
“开门。”江澄说。
魏无羡清醒了,赶紧抓起衣服往身上套,光着脚下了地。
江澄不耐烦地蹙着眉,见他开了门,利落地把一个瓦罐往他手里一塞。
魏无羡下意识地捧住瓦罐,被烫得一个哆嗦,但脑子还是懵的。
他看着江澄绷得紧紧的脸,突然很无厘头地想:原来江晚吟这会儿比我高这么多啊,亏了。
江澄自然是不知道魏无羡在想些什么,但他看着魏无羡怔怔望着他的表情就气不打一处来。
“汤。”他脸色不善地说,“厨房里剩下的。爱喝不喝。”
说完他就走了,头也没回,并没有给魏无羡留下说话的机会。
魏无羡吹了吹手指,掀开倒扣在瓦罐口上的小碗,莲藕排骨汤的香味涌上来。浓白的汤,粉白的莲藕,酥烂的肉,和江厌离曾经盛给他的那碗一模一样,细心慢火才能熬出来的东西。
他捧着滚烫的瓦罐,脸埋在热腾腾的蒸汽里,咧了咧嘴。
“是,你是傻子。”
只是笑还没有成形,眼泪先掉了下来。
-END-
《那些适合写进英语作文里的神仙句子》
建议收藏
1.No matter how you feel。Get up,dress up,show up,and never give up。
无论觉得有多糟,起床,穿着打扮,出面,不放弃。
2.To see a world in a grain of sand. And a heaven in a wild flow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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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No matter how you feel。Get up,dress up,show up,and never give up。
无论觉得有多糟,起床,穿着打扮,出面,不放弃。
2.To see a world in a grain of sand. And a heaven in a wild flower
从一粒沙子看到一个世界,从一朵野花看到一个天堂
3.Hold infinity in the palm of your hand. And eternity in an hour
把握在你手心里的就是无限,永恒也就消融于一个时辰.
3.Life is a chain of moments of enjoyment, not only about survival
生活是一串串的快乐时光,我们不仅仅是为了生存而生存
4.Let’s write that letter we thought of writing "one of these days".
曾"打算有那么一天"去写的信,就在今天写吧.
5.I love you not because of who you are,
我爱你,不是因为你是一个怎样的人,
6.Because of who I am when I am with you .
而是因为我喜欢与你在一起时的感觉.
7.No man or woman is worth your tears, and the one who is worth make you cry.
没有人值得你流泪.值得让你这么所的人,不会让你哭泣.
8.The worst way to miss someone is to be sitting right beside them knowing you can’t have them.
失去某人,最糟糕的莫过于,他近在身旁,却犹如远在天边.
9.To the world you may be one person, but to one person you may be the world.
对于世界而言,你是一个人;但是对于某个人,你是他的整个世界.
10.Never frown, even when you are sad, because you never know who is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r smile.
纵然伤心,也不要愁眉不展,因为你不知道是谁会爱上你的笑容.
11.Don’t waste your time on a man/woman, who isn’t willing to waste their time on you.
不要为那些不愿在你身上花费时间的人而浪费你的时间.
12.Just because someone doesn’t love you the way you want them to doesn’t mean they don’t
love you with all they have.
爱你的人如果没有按你所希望的方式来爱你,那比能够不代表他们没有全心全意地爱你.
12.Don’t cry because it is over, smile,because it happened.
不要因为结束而哭泣.微笑吧,为你的曾经拥有.
13.And forever has no end.
永永远远,永无止境.
14.Life is a pure flame, and we live by an invisible sun within us.
生命是一束纯净的火焰,我们依靠自己内心看不见的太阳而存在.
15.I’ve learned… That the best classroom in the world is at the feet of an elderly person.
我明白了…世界上最好的教室就是老人的脚边.
16.Sunshine and you is what I want in the future。
阳光和你同在,是我要想的将来。
17.Companionship is better than words,and details are better than love。
陪伴胜于言语,关键点胜于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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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作家笔下的俄式浪漫
我并非向你下跪,而是向全人类的所有苦难下跪。
他甚至在为深不可测的太空中向他发光的这些星星哭泣。
我只担心一件事,我怕我配不上自己所受的苦难。
——Ф. М. 陀思妥耶夫斯基
*
我们,亲爱的,只不过是
世界边缘上的灵魂两颗。
——А. А. 阿赫玛托娃
*
他不能,只是不能承受没有星星的命运:
必须有星星,必须有。
——В. В. 马雅可夫斯基
*
在这里,我想告诉你——我的爱意足以填满十个世纪的火焰,歌曲和勇气...
我并非向你下跪,而是向全人类的所有苦难下跪。
他甚至在为深不可测的太空中向他发光的这些星星哭泣。
我只担心一件事,我怕我配不上自己所受的苦难。
——Ф. М. 陀思妥耶夫斯基
*
我们,亲爱的,只不过是
世界边缘上的灵魂两颗。
——А. А. 阿赫玛托娃
*
他不能,只是不能承受没有星星的命运:
必须有星星,必须有。
——В. В. 马雅可夫斯基
*
在这里,我想告诉你——我的爱意足以填满十个世纪的火焰,歌曲和勇气……
——В. В. 纳博科夫
*
种风的人,收获的是风暴。
——М. А. 肖洛霍夫
*
我们唯一能够支配的事,就是使发自内心的生命之音不要走调。
——Б. Л. 帕斯捷尔纳克
*
睡吧亲爱的,我必如雪崩再来。
——Б. Л. 帕斯捷尔纳克
【獒龙蟒校园AU】近方来信
Summary:跨年夜骑行与一只记仇的🐺
ooc有,cp向无
1
许昕二十二岁生日那天收到一封匿名来信。
信是大早上从他寝室的门缝里塞进来的,几个八卦的室友看上去比他本人还激动,围了一圈打听是不是某个女生给他写的情书。
他满脸疑惑地拆开信封,里面掉出一小包五颜六色的糖豆,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背面工整地写着生日快乐四个字。
于是他放下防备,随手捞了一颗糖豆放进嘴里。好巧不巧,辣椒味的。
许昕条件反射般地吐了糖,借着辣劲儿二话不说冲到隔壁房间大吼:
“马龙,张继科,你们俩给我出来!”...
Summary:跨年夜骑行与一只记仇的🐺
ooc有,cp向无
1
许昕二十二岁生日那天收到一封匿名来信。
信是大早上从他寝室的门缝里塞进来的,几个八卦的室友看上去比他本人还激动,围了一圈打听是不是某个女生给他写的情书。
他满脸疑惑地拆开信封,里面掉出一小包五颜六色的糖豆,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背面工整地写着生日快乐四个字。
于是他放下防备,随手捞了一颗糖豆放进嘴里。好巧不巧,辣椒味的。
许昕条件反射般地吐了糖,借着辣劲儿二话不说冲到隔壁房间大吼:
“马龙,张继科,你们俩给我出来!”
马龙似乎早有预料,慢条斯理地从手机屏幕里抬起头,毫不畏惧面前正快速凝结的风暴,笑着问他看了里面的内容没。
张继科面露同情地感叹你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明明我们放了一颗水果味进去的。
许昕好气又好笑地翻了个白眼,说张继科你搁这报复我呢。
然后他缓缓展开了信纸。
2
高二那年的圣诞节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一场美好的回忆。
铺天盖地的试卷和倒数着即将来临的统考成了少年们心头那朵挥之不去的乌云。期待已久的圣诞晚会因被突如其来的数理化模考半道截胡而不得不宣告夭折。平安夜就这么从无数雪白的纸张间悄然溜走,没有颂歌,没有礼物,铃铛和麋鹿也遗憾地停留在了晚自习偷偷做的梦里,一直延续到这一年的尽头。
许昕赌气般的用笔划拉着数学草稿纸,七歪八扭的算式被他涂上了黑色的墨点。前面的马龙此刻似乎在与物理题的斗争中陷入了焦灼,将身子靠上椅背,叼着笔若有所思地望着黑板上方的挂钟。
今天就是这年的最后一天了。
从圣诞到新年,这夹缝中的一周显得尤为仓促。马龙望着分针擦着时针走过,再一次进入新的循环。他缓缓合上手中的习题册,转头正见许昕旁边空荡荡的座位。
在期末满满当当的教室里,这一片空白格外突兀。
许昕和他心照不宣地对望一眼,然后开口提议,我们今晚去找继科吧,一起跨年。
马龙笑道,我早就这么打算了,反正明天元旦放假,今天连着之前的圣诞节一起过了。本来想等会儿模考结束告诉你的,怕你没心思考试呗。
许昕一个激动直接上前搂住了马龙,故意模仿张继科过去成语接龙式夸人,晃着他的肩膀说不愧是我们冰雪聪明灵光四射的龙队。
马龙被他晃得够呛,随后一拍脑袋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特意问同桌借了手机,在短信界面熟练地打进张继科的号码。
“我让他记得看楼下邮箱。”
“万一他猜不到这是谁呢。”
3
张继科正躺在卧室的床上百无聊赖,随手将一个乒乓球抛起又接住,直到刺耳的短信铃声响起。乒乓球一个没接稳,滚落到木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当初受伤时强烈的痛感在经过一周的休养后已痊愈了大半,只剩下起身时腰部传来的微微刺痛。少年人自认身子骨结实,训练扭伤后的两天方才出院,便执拗地给教练打了电话说要回球场,一月中还有比赛呢。另外两人在电话里帮着劝了半天,最后还是马龙说,你好好养伤,跨年夜给你一个惊喜。
邮箱里果然有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不用想那准是马龙在上学路上特意拐了个弯来放的。
里面没有信,只有一堆碎纸片和一小包五颜六色的糖豆。待他定睛一看,每张纸片上都有一个小字,等待着他把它们拼凑成完整的句子。
搞什么鬼啊。张继科把信封翻来覆去看了半天,然后随手捞了一颗糖豆放进嘴里。
芥末味的。
刺鼻的气味呛得他一阵天旋地转,恍惚间他看到那堆拼好的纸片。
“今晚十点半,你家楼下。”
眼前浮现出马龙和许昕二人一脸的诡计得逞,张继科恨恨地将那包多味豆扔到沙发的角落,然后跑到卫生间漱了三大口自来水。
4
多味豆是许昕的亲戚从国外带回来的。
本来打算一人一包送给两个兄弟当圣诞礼物,奈何张继科节前在球场受了伤,其中一份便一直没能给出去。
一种颜色代表一个口味。许昕端详着说明书,在自己的那包糖豆里挑挑拣拣,把诸如耳屎味和呕吐物口味的诡异产品认认真真地单独分到一个小袋子里,让不明白的人以为他在做什么严谨的科学研究。
马龙瞥了那袋致死量极高的东西一眼,说这东西早晚得派上用场。
夜里十点半二人准时推了自行车到张继科楼下。他打开窗户朝他们比了个手势,然后蹑手蹑脚地绕开父母的房间下楼,临走前还不忘从沙发上顺走了那包多味豆,也心想这东西早晚派得上用场。
两个少年正踩着楼下的落叶玩得正欢。马龙一身橘红色的羽绒服,被许昕打趣为什么不干脆穿个红色,那你就是我们迟到的圣诞老人了。此时,身穿白色的张继科一脸懵懂地挤到他俩中间,身后毛茸茸的兜帽顽皮地蹭到两人的脸上。他看了看两辆一黑一白的休闲车,说你们咋不早说,我也去推车。许昕拉住他的胳膊,说你伤还没好透,不然我们干嘛不骑山地来啊。
“先说好,没有目的地。”马龙示意张继科坐上他的后座,“我们想到哪到哪,就沿着公路向前骑好了。”
后者讶异,下一秒脸上的神色便转为惊喜,说这就是你们的计划啊。我正愁要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度过今年最后一天呢。
许昕抬杠,“怕是马龙又不认识路,还得我来带。”
他的车头上插着不知从哪搞来的一面领队小旗。小小的红色三角在晚风的吹拂下肆意舒展。少年轻盈地跨上自行车,修长的手指按上车把手。他朝道路的前方扬扬下巴,说我们走吧。
5
三个人两辆车,一路向东。
夜晚的寂静像轻盈的亚麻披肩落在城市的肩头,冬日的呼吸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与街边路灯暖黄色的光融合在一起。许昕说我们就这样一直往城市的边缘骑吧,十二点的钟声一响,我们在哪里,哪里就是我们下一年的幸运地。
马龙笑着说这个主意不错。他们路过夜色中沉寂的校园,掠过灯火通明的街市,比起酣畅淋漓的骑行更像是一路游览着朦胧暗流的城市光景。越是沿着公路向前便越能感受到耀眼的光亮在逐渐褪去,转眼又淹没在涨潮的月色里。
张继科坐在后座上,望着熟悉的景色一点点倒退,心底有一瞬间的怅然若失。然后他吸了吸鼻子,将白色羽绒服裹得更紧了些,一如往常地放大话说,要不是他抱恙,下一部速度与激情的主角非他张继科莫属。
“别人飙赛车,你飙自行车。”身前传来马龙的声音。
许昕说早知道就戴上山地车的头盔,这样就能体会到在山路上骑行的感觉了。
“会有机会的。”
马龙没有食言。高考结束的那一个月。三个人来了一次真正的盛大旅行。他们骑着车在陌生的都市穿梭,在崎岖的盘山公路上用尽全力追赶风的速度。
他们在山顶手牵着手,说这辈子还会有很多很多的第一次。
那就都一起去做吧。
行到某一处,领队的许昕突然停下车,对后面的两人说伟大的领航员带了MP3,是时候来首专属BGM了。
马龙说,要不就《一路向北》吧,周杰伦的。
身后的张继科开玩笑地戳了戳他,整这么伤感的?
也没有。马龙此时的笑容轻云一般,揉在浓厚的夜色里。就当作和这一年的所有遗憾告别了。
正说着,MP3里响起的却是《潇洒走一回》。
许昕手忙脚乱地切着歌,说纯属技术失误。一旁的二人却丝毫不在乎,跟着节奏有一搭没一搭地哼唱了起来,许昕干脆也放弃了技术维修,三个人一起开始恩恩怨怨生死白头。
闹够了之后马龙说我们准备出发吧,马上就要到零点了。
于是他们重新起航。
张继科和他一样淡淡地笑着,他将双手插进衣袋里,仰头感受着冬夜迎面而来的风掠过每一寸皮肤,每一丝发梢,逐渐将内心吹化。于是他卸下一身锐气,任凭柔软的风包裹着扬起的衣摆,身影沿着一望无际的公路撒下绵延的轨迹。声音好似也随之而去了。
他说,带我一起去新年吧。
我不希望被一个人留在过去。
很多年后,当张继科终于站在属于自己的山顶,他依然会想起那个冬夜,想起那时曾经对未来心怀敬畏的自己,用变声期略显沙哑的嗓音对深夜带着他从无趣中出逃的伙伴说,带我一起去新年吧。
他回想起他们也曾在时间里流浪。
他的话语被不远处腾空而起的烟火淹没,待到五彩的光点从黑夜的最高处四散而下,斑驳地落在脸颊上,一身亮色的少年转过身,笑着问他刚才说了什么。
时针与分针准时地重合在了一起。
张继科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说没什么,只是刚才离零点还有一分钟呢,烟火怎么已经先放起来了。
因为只有那样,才能在新年到来的那一秒升到顶点吧。马龙抬起头说,人向来都是追求好寓意的。
两辆自行车准时在市体育馆的门口停下,许昕在前方向他们挥着手,大声喊着新年快乐。张继科不顾腰伤,跳下车给他就是一个熊抱。
马龙把车停稳后环顾四周,说真巧,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比赛的体育馆,没想到一直朝着一个方向就会到这里来。
许昕笑道,可能这就是我们新一年的好运开始的地方。
6
三个人在体育馆跟前冰凉的台阶上并排坐下,正对着的是被夜幕笼罩的广场。庆贺新年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仪式感,欢呼如潮水般褪去,将安静的世界重新交还于夜晚。街边那盏路灯坏了许久,暖色的光晕时明时灭,如同读秒的钟表,明暗闪烁间记录着时间的流逝。
沉默间,张继科从口袋里掏出一小袋多味豆递到许昕面前问吃糖吗。后者警惕地端详了许久那熟悉的诡异颜色,示意他推给另一边正望着广场发呆的马龙。
毫无防备的马龙顺口说了句谢谢,然后拈了一颗放进嘴里。
呕吐物味儿的。
“算是新年礼物了。”复仇大计转眼便成功了一半的张继科心满意足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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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獒龙无差] 青岛往事
没意思的校园AU,1w3一发完,全程泥石流OOC。
路人第一人称叙事会很无聊,碎碎念讲一个关于暗恋的故事,侧面描写獒龙。
我暗恋的男孩,暗恋着另外一个男孩。
青岛是一座城市,一座孤岛,是我终生难忘的故乡。我在那里生活了十八年,出国的那天从飞机上往下望,云层流淌,眼前仿佛流过岁月的长河。首都在霾中灰暗,我就把下面的城市当成青岛,在飞机的轰鸣声中闭上眼,灵魂穿过风、擦过雨,穿越对流层之后,整个人远离湿润又沉重的少年时代。
人类是由矛盾构成的复杂机体,个体差异大过性...
没意思的校园AU,1w3一发完,全程泥石流OOC。
路人第一人称叙事会很无聊,碎碎念讲一个关于暗恋的故事,侧面描写獒龙。
我暗恋的男孩,暗恋着另外一个男孩。
青岛是一座城市,一座孤岛,是我终生难忘的故乡。我在那里生活了十八年,出国的那天从飞机上往下望,云层流淌,眼前仿佛流过岁月的长河。首都在霾中灰暗,我就把下面的城市当成青岛,在飞机的轰鸣声中闭上眼,灵魂穿过风、擦过雨,穿越对流层之后,整个人远离湿润又沉重的少年时代。
人类是由矛盾构成的复杂机体,个体差异大过性别差异、种族差异、文化差异、阶级差异,世间所有所有差异。
我的特别之处在于我的早熟,不过智力上的超前不是最重要的,十三岁时父母离婚,我就觉醒了意识。每个平凡的日落日升之间,我会去思考怎么度过人生。
回过头去看,青春期容易忧郁不假,但更多可能是因为父母离婚让我突然意识到——我得到的东西都是轻而易举,而我想要的东西都是求之不得。
我的青春始于2004年。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时至今日我只记得是在那一年,我喜欢上了一个男孩。性向其实没有给我带来太多迷惘和困苦,一来我早熟,自我意识极强;二来我父母离异,十三岁起我就是孤身一人;三来我的喜欢从头到尾都不为人知,像一场梦,梦醒了就消失了。
至于少年时代的其他都只是平凡生活,不值得记忆。所以我的青春只从喜欢上张继科的时候开始。
过了这么多年,再提起这个名字,我不再心潮澎湃,就像掏出一张旧照片,能够心平气和去欣赏上面被岁月腐蚀而成的暗黄。
张继科在2004年10月转学到青岛二中,我的高中。
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没什么不同。张继科跟着班主任进教室,僵硬地杵在黑板前,电线杆一样,看起来就冰冷。看不到脸,他带着厚厚的黑色棒球帽,只露出咬着的嘴唇,薄得像一条冷淡的线。
他坐在了最后一排,我旁边。
看不清脸时是电线杆,看清脸时就像一株翠竹,硬生脆挺,混杂着泥土的腐朽和新生的清香。莫名其妙觉得他好看,不过我会这样认为也可能是因为我喜欢他身上神秘的气质。
张继科转校过来的第一个月,我从没见他抬头走过路。永远都是棒球帽下的一张脸。即使看到眼睛,也是半睁不睁,好像眼前都是云霾,不值得多看。
他身上时不时会带点伤。不过都不明显,也就只有我这种特别关注他的人,会发现帽子遮挡着他额头上的创口贴、手指关节的擦伤、张腿迈步时的不适。
张继科什么时候改变,我记不清楚,但应该是在那年青岛第一次下雪之前。
他就那样自然而然地走进教室,放下书包,拉开凳子,摘下帽子,端正坐好。我惊讶得早餐包都差点掉到桌子上。
张继科第一次在学校摘下帽子。
之后那一整天,我都在暗暗观察他。侧面看过去,他的鼻梁凸起一小块,眼角是弯弯翘起的,睁眼不大也足够让人意识到这是所谓的桃花眼。
他听课,手上涂涂写写在做笔记,等到课间才睡觉,像个认真学习的好学生。
化学课后我起身,擦过他的桌子,眼角余光瞄到趴着的人手下压着的化学课本上龙飞凤舞的简笔画,定睛一看,是一条狰狞的巨龙。
跟他的结交平平淡淡。
一次月考,我就成了张继科在青岛二中第一个主动结交的人,而原因居然是我的成绩比他好。
月考成绩出来之后,他背靠着椅子翘着二郎腿,手上拿着刚发下来的化学试卷,转头直勾勾盯着我问:“你怎么考得这么好?”
于是说了第一句话,于是作了朋友。
话逐渐多,借作业抄作业的事也没少做,体育课他被我带进了足球组,很快我们两个混到一起。
熟起来了,才知道张继科以前在北京念书。但关于从前张继科不多说,所以从认识到分别,我都不知道他转校原因是什么。
不过倒是很早就知道,他高考的目标是清华大学。
为什么是清华?我问过,但张继科也不说。他总是这样,话说得不明不白,交朋友也像端着半碗水,不温不火。
熟起来了,我更觉得张继科这个人,不管长相还是性格,都很合我的口味。
政治课上,他在桌下看《太阳城札记》,我的政治课本正好翻到自己手抄芒克的《阳光中的向日葵》。我问他喜欢看什么书,他说除了读诗还喜欢读史,我问什么史,他笑着说,人类史,为了改变世界。他的视野宽广,畅谈十字军东征、百慕大三角、全球经济危机,他口下的日本秋叶原像是天堂,新西兰的峡湾世界第一壮丽,还有说到清华里面铺地的银杏时,眼里像藏了星星。
那个年纪的男生在任何人面前都喜欢装逼,但我盲目地随科逐流,不怀疑他的见识和抱负,任凭自己被深深吸引。
升上高二,分了文理,我跟他阴差阳错分在一个理科班。就继续一起踢球,一起打机,放学也一起骑车回去,给他讲过几次化学,他的成绩就从60分到了90分。我朋友本来也不多,跟张继科熟起来之后,多数时间都跟他一起,日子这么过下去。
期间我帮张继科打过几次架。其实这些事有些难以启齿,毕竟青少年都有一些中二的热血情节,当时觉得帮兄弟干架日天日地,过后才发觉自己反倒拖累了张继科的战斗力。
终于知道了张继科身上时不时的伤是怎么来的,转学生本来就势单力薄,张继科外表招摇,冷漠的表情看起来很嚣张,自然招来不少好事者。但幸好张继科也不是善茬,睚眦必报,跟我熟起来之后也不再落单,就没再受过伤。
帮他打了几次架之后,才感觉到张继科真正把我当兄弟了。
买吃的都是两人份,拿东西也是,体育课下课后还会顺手帮我洗毛巾,单车掉链都不用找师傅,他下车拿张纸巾包着直接上手,虽然都是生活中一些很小的事情,但每一件都让我欣喜,觉得亲密,安心。
但说到底,也就是好兄弟罢了。
张继科半睁不睁的眼总是望着远处,让人猜不到他的心思,好像流云一样变幻又神秘。我知道他的过去一定不平凡,像一把锋利的刀暂时沉入大海。
高中男生会聊什么?游戏篮球动漫女生。我问他喜欢怎样的女生,他说喜欢乖巧、独立、有责任心的,最好白一点,跟正常高中男生的择偶标准截然不同。
我听着这些别具一格的形容词,心里又喜又悲,庆幸他不俗气也不滥情,又觉得这么具体的标准是从一个特定的人身上扒下来的。
但是答案无从寻找,他把过去藏得严严实实,我只看到他日复一日在每一本书上画龙。出于道不清的直觉,我认定这个他涂了几十次都不厌的意象跟他的过去有关。
高二来了压力就增加了,张继科开始上晚自习。其实我对学习是很无所谓的,但我在家学习也无聊,不如多跟张继科呆在一起,于是也开始上晚自习。
所以发现张继科每天定时在晚上九点用手机打电话,就站在长廊上黑暗的地方小声讲,一般半小时,长则一小时。
我开他玩笑,问是不是女朋友。张继科就只笑,说不是,也不解释清楚,就说是老朋友。
莫名其妙心里就像塞进一整个坏掉的柠檬。
期中考前一天,我跟我的父亲接近断绝关系。他要再婚,我就大闹,他威胁断绝我经济来源,我就在午夜一点摔门震天,离家出走。
网吧里乌烟瘴气,我到底是撑不住,鬼使神差就给张继科打了个电话。半小时后他把我从网吧里拎出来,骑着摩托载我回家。
回的是他家。
床底下拖出一箱青岛啤酒吓我一大跳,张继科只说是前段时间过浑日子剩下的。
吹了,头昏脑胀,才能在心里冲洗掉些许委屈。
一晚上说了好多话,我把苦水都吐出来,从未宣之于口的脆弱展现在他面前。我颠三倒四说的话,张继科居然懂了大半,果然什么样的人吸引什么样的人,我半醉时还欣喜跟他有默契。
不过这种欣喜持续不久,止于张继科开口。
他的话就像风暴,冲开我心里缠绕着的很多无谓的湿重。
张继科说起了从前。我想过,他对过去秘而不宣可能是为了隐藏伤疤,但我没想到的是他隐藏的不是伤疤,他的秘密掀开后是经年累月流血的烂肉,森然可见白骨。
张继科会来青岛二中是因为在北京已经没有一所高中愿意接受他,他的母校清华附中以违反校规为理由将他开除。
他说他在那一刻失去的东西,比过去十几年加起来都多。
他的自信和理想在被开除的瞬间就灰飞烟灭。灰飞烟灭是什么意思,我喝多了,脑子里绕不出来,不太懂。但想想一朵花凋零于刹那,一道虹破碎在瞬间,就好像知道张继科摔得有多重。
他说受了体制的苦,也想过出国读书,但到底从小到的的愿望就是清华,没考上总归人生不圆满,就算在外省读,他也要考进清华,死不服输,在举国体制下也要爬到最高。
他话题转得蹊跷,紧接着就跟我说:你学学我呗,爬高点,再去跟人叫板,这叫顺应时势,卧薪尝胆。你要是自我放弃,就一辈子活在别人的支配下吧,谁也看不起你。
黑暗中他的眼睛居然倒影出光,好像启明星一样明亮。
就是在那一天,黑暗侵蚀我的生活,但张继科的存在像一束灼人的光照射过来。少年总是脆弱又刚强,铁一样的执拗下面其实是温水一样的软。我像一只受伤的飞蛾,眼里只看得到唯一的暖光。
所以说看再多书,不如多经历事儿。我的确觉得那一晚受益匪浅,决定把自己绷直朝天的筋骨折断,化作能屈能伸的铁水,涅槃重生了一样,换一种眼光生活。
对张继科多了一份感激。
还有佩服。
张继科在高二成绩已经好过了我,也好过了班上大部分人。
看着戴上近视眼镜的张继科,我的干劲就能起来。只要这个人还低着头看教科书,我就能坚持整个晚自习都不看杂书。
不过成绩还是追不上张继科。我兴致寥寥,学习不能给我带来很多快乐,我的兴趣在教科书之外,志不在于此就实在做不到把整个生活投入到应试教育中。
而且还有另外一件事情也被我当成借口。毕竟张继科对我只是兄弟的感情,而我对张继科,除了兄弟之外还有其他的心思。
一开始只是见色起意,后来被深深吸引,等我察觉到自己有点陷进去,已经沉醉在张继科启明星一样明亮的眼睛里。
很果断就跟隔壁学校的女朋友分了手,然后我的生活里除了父母,就只剩张继科。
他的一举一动都吸引我的注意,只有他能让我反复斟酌一句话才敢说出口,甚至能盯着他趴在桌子上睡觉的侧颜看很久。
这个人帅得一塌糊涂,突然冲进我平淡的生活,又从来不会让我失望,就像我少年时代的一个奇迹。
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喜欢上一个人,感情这种东西,就只会蹑手蹑脚偷偷摸摸潜行进你的生活。一件件小事在积累,即使是小到像木刺一样的事,都能在心脏里堆积力度,留下痕迹,慢慢融入骨血,痊愈成爱。
我的性向意识觉醒于性冲动产生之时。
以前以为自己最喜欢张继科的眼睛,也是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被张继科的嘴唇诱惑,死咬着嘴唇让自己的眼神从红润的唇色上离开。运动赛上张继科摔了跤,整个人挂在我身上送他去急救车的时候,闻到他身上混杂着汗的体味,我整个人热血上头,心跳得要猝死过去。还有踢完球之后张继科毫不在意就脱了上衣,汗津津的后背在我眼中伸展,就像一头野性十足的猎豹,血脉偾张,让我浑身的血都朝下涌。
当然有过惊恐,所以上网了解,看书解惑。我整夜整夜失眠,为自己罪恶的喜欢焦虑,早晨醒来想到夜里梦到的张继科,就羞赧得一整天都不敢照镜子。但是焦虑完了,我还是觉得自己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同性恋,毕竟我有女朋友,而且喜欢过的男性只有一个人。
但这都不重要,性向意识的觉醒对我最大的影响,是从此我把自己的感情藏得更深。张继科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可能喜欢男生。如果被发现我对他抱有这种肮脏的感情,他肯定会惊恐,会厌恶,会飞快地逃开吧。
我没有勇气去破坏张继科心中我的形象,我绝不允许。再卑微也没关系,能站在他身边当兄弟就是我生活的一大动力。
黄昏一起在操场跑圈,跑了十圈停下脚步慢慢走,我的眼角余光瞟到张继科的汗是顺着耳后留下来的,脖子上亮晶晶的,青筋都明显又性感得要命。
我望着远处的红日,开玩笑似的又问起他有没有喜欢的人。
张继科挠了下头,说:你怎么老喜欢问这个啊?
我也觉得自己太八卦了,但话都出口了,跪下都得圆回来。
然而张继科接着说:我是心里有人,但告诉你也没用,人不在这里。
他的话携着锋利的小刀朝向我——他果然有喜欢的人!
我跌进了海里还不顾窒息的风险,继续问他:异地吗?在北京?清华附中的?
张继科手指擦着鼻子,通红,说:都说了告诉你也没用,高考之前谈感情都是瞎扯淡,而且我是单相思,要是没考上清华,告白都没机会。
他的话携风带雨砸下来,我都能听到自己的血活活往外流的声音。
我暗恋的人也在暗恋另外一个人,多不甘心。
高二上学期是我能记起来高中最痛苦的一段日子。
我的家庭一团糟,学习一团糟,我暗恋着一个不可能的人,这个人虽然认识不久,却是我最珍视的朋友。我们白天一起在学校,晚上一起自习然后回家,他的家比我近,分别之后我骑车在寒风中听五首歌就能回到寂寞无人的大房子,一个人洗澡,失眠,起来看书,然后累到睡不着。
情绪是自我强化的,我盯着深渊,于是深渊也盯着我。我十七岁的时候觉得人生毫无意义,找不到生活的目标。因为我得到的都轻而易举,而我想要的都无处寻求。
青岛下雪的时候特别冷,深夜人静,我拉开窗对着空无一人的街抄诗句,每一笔都在割自己的心:
[我的宿命分两段,未遇见你时,和遇见你以后。
你治好我的忧郁,而后赐我悲伤。
忧郁和悲伤之间的片刻欢喜,透支我生命全部的热情积蓄。
想饮一些酒让灵魂失重,好被风吹走。
可一想到终将是你的路人,便觉得,沦为整个世界的路人。
风虽大,都饶过我灵魂。]
写完就趴在桌子上静静看时针划过三点,想张继科认真听课的侧脸,踢球时晃到脖子后面翠绿得像一滴水的玉佩,冷漠却善良到会默默帮忘了值日的同学擦黑板的行为,还有提到清华时熠熠发亮的眼睛。
终于知道张继科为什么总是望着远方,因为他的心就在远方,青岛只是他途经的小岛,他的方向在更宽广的地方。
我强烈地羡慕他的老朋友,他暗恋的人,所有在他以前的生活中出现的人,因为张继科心心念念都是回到他们身边,回到北京,一个对我来说遥远到好像在地球之外的城市。
忧郁是显而易见的,我毫不隐藏。张继科的确很善良,三番五次开解我,于是我心里住了一只恶魔,放肆地叫嚣着要把张继科在青岛的日子占尽,不叫这场暗恋血本无归。
痛苦就是痛苦,没有任何用处。时间长了,我就逼自己走出来,毕竟疼的只有自己,没有人会心疼我,或者替我疼。
我把注意力转移到学习上,因为我想过一种可能,如果我也考北京的大学,走张继科走过的路,是不是就可以让他在我的生命中停留久一点?
这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像摇摇晃晃走上独木桥去追着对面模糊的人影。
我知道留在国内读大学是最差的一条路,国内我已经没有牵挂的人,我的母亲在美国打拼,上高中的时候她就给我承诺说大学不让我一个人生活,我的高中也是依靠着这个承诺过下来的,而现在我却考虑留在国内,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人影。
但我已经顾忌不了太多了,我急需一些事情来转移注意力,挣扎着爬出痛苦的泥沼,把张继科当成救命稻草。
我永远记得高二下学期的那一个星期五。
一整周,张继科都很兴奋,心情超好的样子。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他死不承认自己行为怪异。也就是我的眼角余光又捕捉到他在画龙,从星期一到星期四,每节课张继科都走神,要么是盯着黑板发呆,要么是趴在桌子上涂涂画画,心不在焉。我知道一定发生了,或者要发生什么事。
课间我趁张继科趴着睡觉起身,眼角余光去扫他的简笔画,另一种姿态的龙,多了几行字,我控制不住自己,停下脚步歪头去看,写着:
[飞龙在天
见龙在田
见龙在田
飞龙在天
见龙在天
见龙明天
马龙马龙
见龙明天]
张继科的字一开始还算整齐,到最后估计困了,字就歪扭到不行。我一开始当然猜不出来张继科的心思,只有“见龙在田”这四个字我见过,张继科今天穿的T恤上就描着这四个字。其他的“明天”、“马龙”这两个词我是后来回想才知道的。
思绪很凌乱,却不敢问一个字。我无比厌恶自己的这种角色,暗恋果然是人生最痛苦的事情之一,为一个人的动作语言疯狂,却从始至终不为人知。
放学后跑圈,张继科的脚步无比轻盈,我的姿态却是千钧一样的沉重。
等他开了口,石头就从头顶砸到心上。
张继科说:我还是不想上晚自习。你帮我逃掉吧,我七点要去火车站接人。
我当然追问了,张继科说是在北京的朋友,于是我开玩笑似的问是不是你心上人来了,张继科也当然没回答,他的笑就像操场上的风夹杂着意味不明的呢喃,他跑步的背影融进了天色,黄昏的操场上空倒挂群岚。
他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而变得不像他自己。这个人来自张继科想要去的地方,所以让他欢喜,让他一整天,不,是一整周都迫不及待又欣喜若狂。
是很重要的人吧?多半就是他的心上人。
我苦笑着答应,在班主任点名之后跟着张继科往外走,让他踩在我的肩膀上跳过低矮的围墙,掏光兜里的现金给忘了带钱包的张继科打的。
一个人往回走,风都推着人往前,路灯冷到荒凉。
插着兜看孤单的影子,从来没有过的苦涩落在心里。想的是张继科一丝一毫不会知道,我的世界里这么多人,但只有他,我全心全意又无怨无悔地对他好。而对他来说,就算是他的兄弟,我也是分量最小的那一个,绝对不足以让他逃掉晚自习飞奔去火车站接。
回到教室好像回到了荒岛一样,白炽灯洒下来都悲凉。我趴在桌子上心里煎熬到燃烧,又伤心又愤怒,自责于放任自己去暗恋一个不可能的人。
我当时的心情可能是不顾一切地想要让自己痛到放弃,所以敢罔顾张继科的嘱托,自己跟班主任请假跟朋友借钱,打的去火车站。
我在成年之前一直把这件事当成一个耻辱,偷偷跑到火车站的这段经历。
人的羞耻心是有限度的,我心高气傲,所以基本上是以自暴自弃的态度坐在出租车上,决定看到张继科和他的心上人之后就走,一眼也成,我想说服自己放弃无望的暗恋。
但是人生的戏总是精彩纷呈,我腿根都颤抖,走进火车站,腰板挺直,心跳180,头脑发热,居然还真的找到了等候区的张继科。旁边站着一个大叔在跟他讲话,我猜测是他爸爸。
我像个贼一样躲在远处,偷偷摸摸观察,直到出口区人流涌动,张继科冲过去抱住了一个人,我的心就揪了起来。
但是那一晚我没有死心。因为跟张继科搭肩勾背的,是个男孩。张继科盼的人,等的人,接的人,是个白白瘦瘦,看起来很乖的男孩。
我的暗恋被判处了死缓。
掩耳盗铃也好,没有亲眼看到他的心上人,我就能继续守下去。
我松了一口气,觉得这件事就会这样平淡得过去。
可惜这件事最后还是成为我暗恋生涯的终结点。
不用问也知道张继科周末肯定过得很开心,星期一来上学整天都是昏昏欲睡的疲倦模样。放学跑圈的时候,张继科跑了两圈就摊在草坪上,我陪着坐下。
这个在大多数人眼中沉默的少年跟我说了很多话。
我听他说周末干了些什么,他一直说的是“我朋友”,所以我一开始没有意识到,直到张继科说:见TA一面,我能笑一年。你懂那种感觉吗?知道在世界的另一个地方,TA也在干跟我一样的事情,如果两个人都认真努力,未来的路就会有交叉的地方。
黄昏已经接近尾声,操场外华灯千盏,我的血在风里冷去。如果你体会过暗恋,就应该明白为了一句话立时掉泪的心酸。
张继科继续说:我真的很喜欢TA啊,好想快点回清华。这次月考一定要进前十。哦,这次来的朋友就是我暗恋的人。不过没机会让你见TA,TA很忙,昨天很早就回北京了,以后等我追到人了,再介绍给你认识吧。
他不知道我三天前也曾徘徊在火车站,不知道我看到了那个白白瘦瘦的男孩,所以敢肆无忌惮在我面前,在一个他以为不知内情的人面前,诉说他的欢喜,他的心上人。
疯狂暴虐的情绪像藤蔓密密麻麻攀爬上我的心——张继科喜欢的是一个男生,跟我一样的性别的,白白瘦瘦、乖巧的男生。
我毫无知觉,眼角就泛起热泪,这恐怕是人活在世界上经历过最悲伤的事情了吧:我暗恋的男孩,暗恋着另外一个男孩。
我曾为自己的感情感到羞耻,觉得像张继科这样美好的存在,不该用我肮脏的情感去玷污,然而现实却是张继科对另外一个男孩也抱有同样的情感。
我是冲出操场的,张继科发现我的异样想要起身的一瞬间,我就逃开。怎么可以让他看到我砸在地上、融入卑微尘土的眼泪?
晚自习都没上就逃离了学校,身体太沉重,悲伤的情绪要决堤喷涌般席卷我的灵魂。
我躺在床上哭到声都出不了,为世界上所有事情都感到悲伤。我的暗恋是荒谬的,我暗恋一个同性,为了他怀疑性向怀疑人生,求而不得的辗转反侧,不顾一切的无限卑微,费尽辛苦隐瞒我的情感,不敢启口,不敢去打扰对方。张继科站在我身边,一无所知,我的全部情绪,悲伤的、疯狂的、欢喜的情绪,所有一切都与他无关。
结果他居然也暗恋着一个同性!
我的辛苦隐瞒就好像一场笑话。
我为自己感到委屈。
明明对他特别好,觉得世界上找不出第二个像我这样掏心掏肺对他好的人。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不可能的人,一个已经深深喜欢着别人的人。命运对我太不公平,最难过时我还像个傻子一样追问,凭什么张继科先遇上的是那个白白瘦瘦的男生,而不是我?
村上春树说世界上存在不能流泪的悲哀,诚不我欺,哭再多都缓解不了内心的悲伤,因为我暗恋的人心里每一寸都装着别人。
张继科就是一阵飓风,席卷我的世界,却只是路过,只是路过。风再大,都绕过我的灵魂。
眼泪干了,力气也被抽干,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升起来。
既然终究是路人,那把这份感情告诉张继科会怎么样?他也喜欢着一个男生,所以他应该不会厌恶,不会逃离。即使没有希望,但起码全世界不是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承受着这份暗无天日的感情。
痛苦之中居然燃起一丝欢喜,如果可以告诉张继科——是不是悲伤就会少一点?
但是转眼我又意识到,告白的结果多半是渐行渐远。
张继科有喜欢的人,他生活的目标都指向那个人所在的地方,像我一样,一哀一喜都为了他暗恋的那个人,所以这样的张继科怎么可能接受我的喜欢?
我窒息,沉在海底看没有星辰的夜空,覆盖心脏的都是密密麻麻的深蓝色森林。
为了一个没有希望的结果,丧失站在张继科身边的权力,让他的生活中抹去我的痕迹吗?
我做不到。
第二天我根本不敢看张继科,就假装生病,表情冷漠,战战兢兢上一天的课,下课就直接趴下装睡。我知道张继科一定发现了我的异样,因为几次他欲言又止都被我的过度反应打断。
一整天,我的眼睛里没有张继科,余光里全部都是张继科。
但是张继科就是张继科,他是风吹发断的一把刀。放学后我就被他堵了,插着兜嚣张地站在拐角看着我,好像我欠了他多少钱似的。我头皮都发麻,后背泛起一股凉意,心跳180。
但该来的还是会来,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张继科才开口。
他说:你怎么也喜欢搞冷暴力?到底怎么回事儿,说清楚。昨天为什么跑了?今天为什么不理我?我哪儿对不起你了?
我好像一个气球涨到了极点,鼓起所有勇气,盯着张继科看,或者说是瞪。
眼前这个人五官是按照我的品味长的,给我买过早餐,修过单车,最难受的时候把我拎出黑暗带我回家,我的少年时代只有他是最惊艳的存在,只认识了一年,却觉得一辈子都忘不掉,这样深刻的感受要我怎么用三言两语解释给他听?
所以我选择掩饰,不解释,把凶狠的眼神收回来,冷静地告诉张继科:我没事,对不起,我家里出了点事儿,过几天就好。
张继科舔着嘴唇,出语很不屑的样子,说:那你昨天怎么笑着笑着就哭了?你别骗我,不把我当兄弟吗?
遮羞布被掀开,我顿时觉得自己毫无尊严可言,想要卡住张继科的脖子问:你想要什么答案?你放过我这一次,我就让你生活恢复平缓,但是你堵在死角不让我出来,我还能怎么办?撕破脸皮向你坦白,还是用拳头武力互相伤害?
悲伤和愤怒混杂在一起,逼仄着,扭曲着,把我心里那些疯狂的情绪冲涨起来,我浑身都在发抖,眼角又渗出灼热的液体,气球的爆炸就在一瞬间。
我猛地往前一步,张开手抱住了张继科。
手腕撞上肩胛骨,能听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停留了0.5秒就放开,上一秒我的心还听到了他的心跳,下一秒我转身逃开。
走廊的风都好像是刀一样割着我的脸,血滞后了,现在才涌上我的头,我知道大事不好——
我太冲动了,张继科一定觉得我是个疯子。
又或者,他也暗恋着一个男生,会不会也能懂我为什么悲伤?我唾弃自己无药可救,万劫不复还持有无妄的痴想。
后面奔跑的脚步声响起的瞬间,我回头看到追来的张继科,觉得世界都对我不友好,为什么不想面对的事情一窝蜂都涌过来,而我却不知所措根本解决不了。
又进了死角,来不及走出来,而张继科闯了进来。
我们都弓着身子,交换眼神,气喘吁吁,却都不出声,任凭书包带滑下来。
他的眼里是有千万种思绪,我看到了惊慌、无措、无耐,甚至感受到了空气中他的焦躁,躁到极致引发的难受和痛苦,于是连带着也加深自己的痛苦,但我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存在,痛苦的同时还庆幸张继科的眼里没有厌恶和不耐烦。
有一瞬间他张开嘴,好像要问什么。
我在那一刻感受到了所谓的宿命感,这个人说的每句话都是对我的致命判决。
但是他却闭上了嘴,咬了唇,什么都没说。
沉默是千钧的重量。
从头到尾,张继科都只是看着我,什么都没说。
但还需要说什么呢?一切都在眼神里,他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我。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我在他的目光中仿佛浑身赤裸,我的灵魂毫无遮掩暴露在他眼前,让我上一瞬间想要顶礼膜拜,下一瞬间又羞愧到想杀死自己。
他知道了。他知道我的暗恋,他知道我喜欢他,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没有厌恶,没有拒绝,甚至没有挑明,他什么都不会说。他的眼神里透着心疼,他对我感到抱歉,所以他的瞳孔是闪着光的,仿佛在告诉我:我懂你啊,我不怪你。
洪水滔天,人间崩塌。
我的眼泪不是流出来的,是蹦出来的,失声痛哭是什么感觉,我人生第一次体验。
跌落在地,头碰上磁砖的冰冷才有片刻清醒,我不知道失声痛哭是为了自己终于暴露,还是为了张继科的宽容,我只知道心脏在抽痛,荒凉的人生摆在面前,我的暗恋到底是血本无归的一场赌博。张继科不会回应,他没有厌恶我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那些暗无天日的彷徨和思念就应该沉入海底不再被人发觉。
头不由自主撞上墙的第一下,张继科就从后面冲上来抱住我阻止我。但人在激动的时候会力量增大,所以即使张继科死死把我往后拉,我还是成功用头颅撞了墙三四下,又痛又爽,足以掩盖住内心的荒凉。
我蜷缩成一团,躺在地板上,发出了哭声,揪住胸口的手抓住的都是无枉,我的痛苦如影随形,灵魂都被不可言说的悲哀笼罩,挣脱不掉。
我为什么要喜欢上一个不可能的人?我所有的感情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一定不知道。但是就在刚刚,他看到了我所有的感情,但他什么也不说,连挑明都不屑,他一定不在乎——
我沉溺在自我厌恶、自我伤害的循环中,哭到脱力了一样。
闭着眼在黑暗中,我听到张继科开口。
他说: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这真的是我活到现在最大的秘密了。
他说:我告诉你,我喜欢一个男的。
泪腺又回到了我身上,恨不得撕碎这个人。在我悲伤得要死的时候,为什么还要提他的心上人?来践踏我的尊严吗?
他继续说:我意识到我喜欢他的时候,特别羞耻,我把自己头都撞出血了也想不明白,因为我不是同性恋,我也喜欢过女孩子。
我的心剧烈地一抽。
我突然意识到张继科并不知道——我已经通过隐秘的偷窥知道了他的心上人是那个白白瘦瘦的男孩!
我震惊得睁开了双眼。
——张继科是向我出柜了!
黄昏的日光浓烈地洒在张继科的脸上,他坐在地板上靠着墙,光影都在他的脸上,如果我没看错,他的表情应该是肃穆的悲怆。
他还在说:我把自己折腾得伤痕累累也找不到答案,我就是喜欢他。所以我妥协了,多离经叛道,都是我自己。我不需要再自己否定自己来加深自卑的情绪,早就受够了蔑视和不自信。
怔怔得看着他,灵魂都出窍一样。张继科不是在取笑我,不是在践踏我的尊严,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从心底挖出来的,是他自己的故事!
他知道我喜欢他,他知道我喜欢一个同性并为此感到痛苦,所以他把自己的灵魂摆到我面前,告诉我,他和我一样,经历过暗恋同性的痛苦和迷茫。
流不出泪来,我就想扎自己一刀流出血来,才发泄得出狂浪的情绪潮涌——就像上一次他说起被退学的事情来推着我振奋一样,这一次张继科直接把生命里最深的秘密暴露在我面前,为了不让我难堪。
一瞬间我想豁出命去,把我的灵魂都交给他任凭处置。
——这么好的一个人,为他难过悲伤到死去又怎么样,他本来就值得世界上所有的好,我有什么资格埋怨他一分半点?
夕阳中我看得到他弯弯的嘴角,光线像一条河流淌在我和他之间。悲伤戛然而止,我突然就平缓了呼吸,擦干了眼睛躺在地板上,已经感受不到大地的凉。
我问:要是他不喜欢你,你会怎么办?
我的话明明白白,我相信我跟张继科有一些默契,结果也是果然。
张继科笑着说:那关我什么事?我的喜欢是我自己的,就算他视若无物,也不妨碍我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原来,原来。
喜欢是自己的事,张继科给了我一个清晰明白的答案,让我博然醒悟,唤起了我心底的知觉,那早就成为我身体一部分的感觉从不曾离开,只等待着一个契机,就轰然觉醒过来。
我在五月的夕阳中结束了一段绝望的暗恋。
我曾经暗恋着一个世界上最善良和美好的灵魂,他无法回应我的感情,就小心轻放,给我指了另外一个光明的前方。于是我就像从身体里抽走了很多粘腻又湿重的部分,灵魂都变得清爽透风。
每个平凡的日落日升,都是死亡和希望的交替。
太阳落山后,张继科朝我伸出手,拉起我,并排走。
他说:我都告诉你一个秘密了,作为交换你也得告诉我秘密吧?
我说:行啊,我告诉你,我上学期考100分的几次都是因为提前看过卷子,我爸是校领导,我只要偷偷进他的书房就行。
接下来的对话就在“真的假的?”、“逗你玩的”、“到底真的假的?”、“废话你不知道我爸是领导吗当然是真的”、“所以到底是真的假的?”之间展开。
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对张继科的情感。他是我的白月光,又是我的盖世英雄,他表情冷漠,内心却比谁都温柔。
所有这一切都起源于我不堪入目的秘密,他知晓了,却从始至终为了保护我的自尊,闭口不提,甚至为了安慰我,把自己的所有弱点伤口都暴露在我面前。我无意中泄露了这十七年里最深长的秘密,然而这场危机被他轻描淡写,又举重若轻地化解。
我的暗恋,归于沉寂,却不羞耻,也不荒凉。
升上高三,张继科是拼了命在学习。
我还是无所谓的态度,自从被他知道了秘密,生活得无比坦然,乐得当他朝夕相伴的哥们。但是我早知道,高三来了,分别的时候就即将到来。
我的考虑并不多,之前考去北京的想法止于那个黄昏。像张继科那样的人,跟我的交集,就应该止于高考。北京这个城市,我永远都无法到达。况且北京还有张继科的心上人在,我的暗恋无望,但张继科的暗恋可不一定。
所以我专心准备出国,去寻找自己想要的生活。
不过我还是喜欢他,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光芒万丈,认识他起就从没让我失望过。然而这种感觉终究归于平凡,喜欢得再厉害也是淡淡的,就好像饿了的人闻到炊烟,但知道不是自家的一样。
我爱他如风行水上。
陪着他备战高考,他第一次考到全校第一的下一个礼拜,我考出了满意的托福成绩。还是像从前一样,只要他还在拼搏,我就能鼓出一百二十分的干劲去追赶。
经历高考就像久等十几年,去见一个约定的故人,打了冗长的腹稿,见面时发出来的语句却极短。
那些晚自习的灯光、背过十几遍的诗词、堆满书桌的五三、高考结束漫天纷飞的复习资料都渐渐在记忆里搁浅。
我唯独记得的是高考完的班级出游,彻夜K歌狂欢,在独立别墅里打牌推麻将到深夜,夜宵买了三四轮都不够,张继科被一群人围住玩真心话大冒险,到最后我醉得躺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做了好大一场梦,梦里只有张继科,没有我。
是初见时硬生生的电线杆;不知道过了两年那顶棒球帽是否健在;每一本课本上他都画了腾云驾雾的中国龙;如果有机会,我还想再去一次深夜的网吧,等张继科从黑暗中拎出另一个我;踏过的操场、跨过的矮墙、徘徊过的火车站、晚自习的灯光,他的家离我家有五首歌的距离,他的眼角弯起潋滟得像三月的桃花;我对他的暗恋止于五月的黄昏中那一次谈话,他把从暗无天日的世界拯救出来,告诉我人生有更宽广的路在前方。
梦醒之后已经听到清晨的鸟鸣,我记得说梦里出现过的人,醒来就该去见见他。
所以我扶着宿醉的脑袋,踉跄起身去找张继科。穿过一个又一个人,敲开一扇又一扇门,没有张继科,他好像留在了我的梦里,醒来了就没了。
我走出别墅,看到了青岛的大海,一阵大风吹过来。
——张继科已经走了。
真正要走的人,又怎么会有不舍的情怀。我知道张继科也只不过是挑了个天高云淡、和风日丽的早上,穿着最普通的衣服,出了门,就不再回来。
晚上收到他的信息,说在去北京的火车上。
——他终于可以到达心心念念的向往。
我站在海湾大桥上望着青岛的万家灯火,孤独如沧海横流。
张继科已经从我的生命中走远,他是我的一阵风,我的一场梦,他没有云淡风轻就绕过我的灵魂,但我终究还是沦为了路人。
两年不过大梦一场。
青岛是一座城市,一座孤岛,是我终生难忘的故乡。
我在那里生活了十八年,结交了两三个女孩和一个男孩,最终还是要离开。
出国的那天我从飞机上往下望,云层流淌,首都在霾中灰暗,我就把下面的城市当成青岛。在飞机的轰鸣声中闭上眼,灵魂穿过风、擦过雨,穿越对流层之后,整个人就远离了湿润又沉重的少年时代。
我的青春从2004年遇到张继科开始,在2006年跟他分别时结束。
出国后我跟张继科保持了联系,所以知道他的暗恋有了好的结果:升上清华的第一年他就成功表白,将那个白白瘦瘦,名字叫马龙的男孩拥抱入怀。我看到清华园里银杏树下两人的自拍合影,真心为张继科感到高兴。
来了美国一开始还是时常想起张继科,但这种感情越来越淡,到最后只有在生活很艰难的时候,我才会想起这个永藏心底、启明星一样的存在。
想起这个叫张继科的人,曾以一人之力,照亮我的少年时代。
于是给我无限的力量,朝向更宽广的道路、更光明的未来。
Fin.
这文很私人私人,起源是我想给继科写情书(羞耻。
写得也很不好,一开始就知道,写作全程都知道,但还是发出来了,因为的确是我的感情。要批评我全都接受,私设不妥就删文。
一开始想写现实向,写继科回山东的两年,但最终决定写个校园AU,因为感情太逼仄了,放到胖球题材上我肯定写不好。(然而好希望有人能写出来)
喜欢张继科久了,就会有类似文中路人的感受:我只是他生命中的路人,看他称王,看他受伤,看他退役,看他结婚,看他儿孙满堂。不过只要他好就够了,有他的存在像启明星一样,我就有更大的勇气面对生活的摸爬滚打。
暗恋张继科真是太好的一件事了,让我看得到长天大地,看得到更宽广的路在前方。
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