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悲不见九州同【上】
毫不夸张的说,这篇整理大概是最全的今江史了……开放转载了,整理不易,转载请表明出处即可。
写在《九州缥缈录》上映之日,却没有如愿见到上映。不过我相信等不了多久的,十几年都过去了,还在乎这几天么?
整理这些时间线和事件,花费了许久。大多数他们说过的话,都能找到图片的,回头有需要了我补上吧。
这几天,回顾了这本十几年前的原著,翻出了书架上一堆的《奇幻世界》《九州幻想》和《九州志》,又仔细回顾了一下这十几年的“九州门”事件。就想写点什么,可以当“历史”看,也可以当故事读。rps都是脑洞罢了。
毕竟,连《缥缈录》都要上映了,铁甲依然在,江南今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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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夸张的说,这篇整理大概是最全的今江史了……开放转载了,整理不易,转载请表明出处即可。
写在《九州缥缈录》上映之日,却没有如愿见到上映。不过我相信等不了多久的,十几年都过去了,还在乎这几天么?
整理这些时间线和事件,花费了许久。大多数他们说过的话,都能找到图片的,回头有需要了我补上吧。
这几天,回顾了这本十几年前的原著,翻出了书架上一堆的《奇幻世界》《九州幻想》和《九州志》,又仔细回顾了一下这十几年的“九州门”事件。就想写点什么,可以当“历史”看,也可以当故事读。rps都是脑洞罢了。
毕竟,连《缥缈录》都要上映了,铁甲依然在,江南今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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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如果没有分裂,或许不会有如今的声势,但或许会开创一个属于他们的盛世。羽人、蛮族、河洛、人族、夸父、鲛人等等。那是属于一个“七天神”开创的时代,江南、今何在、大角(潘海天)、斩鞍、遥控(ShakeSpace)、水泡、多事。
当然,还有后来的唐缺、萧如瑟、沧月、马伯庸、夏笳、靳鞍等等。
别人姑且不论,各人总会有各人的发展,都是才思敏捷文笔极佳的作者,写这篇文,其实是想好好说说相爱相杀十余年的今江二人。【是的,我就是要站今江,猴子虽然比囡囡矮,但是身高不是问题——这句划掉】
哈,废话不多说了,正文开始。
【一、牵手到离别】
先科普一下二人吧,江南和今何在也算是文坛的老人了,作品我就不多说了,不知道的去自行百度吧。他俩都是1977年生,江南是7月13日,今何在是12月23日。江南本名杨治,今何在本名曾雨。俩人相识相知相互欣赏,共同创业,却最终走向反目的道路。今何在曾经吐槽过“在中国历史上,共同创业的人大都逃不过‘五同’的结局——同舟共济——同床异梦——同室操戈——同归于尽——许多年后,变同人小说。令历史上无数死对头泪流满面。”
他和江南,就是这样。
俩人初识于2001年,那会儿大家还停留在上网的主战场是去各大论坛活跃的年代。江南那会儿还叫“鹧鸪天”,今何在已经出版了《悟空传》一书,江南也作为“小透明”时期写了《此间的少年》,俩人一见如故,惺惺相惜,相互吹捧,一拍即合。
2002年1月,在清韵科幻奇幻论坛天马行空,有一个邀人同写同一故事的贴子吸引了他们。参与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决定把这个接龙似的活动扩大化,打造出一个大型奇幻世界,使大家的作品能得以相互呼应。那个时候,今何在被叫“猴子”,而江南,被戏称“江姐”。
2003年4月,九州正式定名,九州论坛正式开创。这里要说的是,当初名字是在“九州”和“九洲”中投票的,江南属意“九州”,今何在放弃了自己原本更喜欢的“九洲”,把他的那一票投给了“九州”。
说到这里,提一句题外话,晋江也是2003创建的,晋江=JinJiang=今江,这该死的缘分。晋江第一任站长为SUNRAIN≈阳雨≈杨雨,杨治(江南原名),曾雨(今何在原名)。加上后来的兔区=tq=唐缺,那个话痨的表情包帝唐缺啊,都是该死的巧合罢了。今何在还在2012年因为优酷和土豆合并,转发并评论:“我知道某些人看到这消息都在琢磨什么,对不起,早就合并过了”然后指路晋江的官网。
2004年,江南回国创业,和今何在、潘海天等人合办九州公司。重点是:他们俩见面了。这是江南和今何在相识三年后的第一次见面。这之后,江南逢人便说的那句:“你见过今何在没有,长得可清秀了,今年才18岁”成为经典。后来用“有人红酒宝马,有人永远十八”来评价也是因为当初这句话。
这一年,他们忙着写书,忙着构建“九州”,一个写《羽传说》,一个写《缥缈录》,外界几乎没有什么确切的信息。那会儿他们的很多小说还在《飞·奇幻世界》上连载。一直到2005年初期,江南、遥控还有萧如瑟都还有文章还在上面连载着。
2005年7月,《九州幻想》杂志创刊号发行。【这里我要哭一下,我的创刊号不见了,现在只剩下8、9、10三期《九州幻想》了,55555……】
那年6月15日,江南和今何在作为知名网络作家,作客新浪UC视频聊天室的访谈,他们谈到金庸客栈,今何在说:“最早的时候包括《悟空传》也在金庸客栈发,那时候他在金庸客栈的ID还不是江南,是那个鹧鸪天,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叫江南”。
——可是13年后,2018年12月18日,江南说:“当年在金庸客栈和你今何在一见如故相互吹捧的是鹧鸪天,关我江南什么事?”简直就是之前很火的那句“你要抓的是鲁迅和我周树人有什么关系?”经典复刻版。
且说回那次访谈,江南还说:“于是我们就开始蒙着面互相吹捧,一吹捧就是三年”。主持人惊讶的问“三年未曾谋面?”,当得到确认答复时,另一个主持人夸张的笑起来“感觉像网恋”。
——他俩的同人歌《江南今何在》第一句就是“三年之后又三年 而今相对却无言”,缘起,就是这个没见面就夸赞了对方“三年”,当然,后来还有今何在说江南的那句:“你容易忘事。你三年前对九州说过些什么,你记得么?要我提醒么。”反正“三年”这个梗是过不去了。
那年10月的《九州幻想》的“天神答问”里,江南曾说,他叫“铁索横江鬼见愁”,而今何在叫“玉面神笔小飞龙”。嗯,江南很吃今何在的颜,鉴定完毕。
那时候的读者还有人只知道“九州”里今何在和江南的笔名,大概是弄混了他俩的名字,提了个问题“江南是不是姓曾”,众天神的回答现在已经找不到了,但是各种基情的调侃啊,还欢快的不得了。因为当时,他们俩还在上海的“龙阳路”同居呢。【这个同居之事的真实性不敢保证,出自他俩的同人小说《只是爱未讲》,晋江有今江~】然而,好时日太过短暂,步入06年,这群人的分崩离析,却是无法避免了。
2006年,江南选择北上筹备做杂志《幻想1+1》,并且于同年9月创刊,这就造成了《幻想1+1》与《九州幻想》的竞争。由于九城投资“九州”游戏计划搁浅,江南去北京筹建自己的公司,把正处在发展关键时期的《九州幻想》丢给今何在、大角等人,结果销量迅速下滑30%。这也是分裂的开始,最终的结局就是“九州”分裂为“北九州”和“南九州”。
后来,九州的同伴们指责江南未经他们同意,单方面向读者发售价值68元的九州设定书,今何在说:“设定书完全脱离了九州创造世界的初衷,变成了一本以利润为目标的商品。”双方的矛盾由此引爆,战火不断升级,引发了大面积的论战,他们在经营理念上分歧的日益扩大,还有江南迟迟不交出账本,这也成了后来江南被今何在、大角他们追着要账本的“财务门”的由来。
2007年3月14日,今何发布了告别宣言离开九州。里面提到江南的是一句:“对不起,你很爱钱,我也很爱钱,但我不想用你那种方式去赚钱。”
宣言里还有一段:
那句创刊号上的“九州是天空中的第一滴水,我们希望它能变成海洋……”这句话是我写的,贴在最早的九州网站上做为它的序言,但现在……这个世界还没有成为大海,却已经没有了水滴的洁净。那么,不如让这个小泥坑轰轰烈烈的灭亡,在一场新的暴雨之中。
这之后,江南和今何在在网络上彻底撕破脸,掀起骂战,也算是“九州门”之始,为后面几乎旷日持久的骂战定下基调,一个说他“拿着公司的钱,做自己的事情”,“不公开账目,账目没有票据,根本就无从查证”。另一个说“我要大家分别扛不同的方面,不能我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忙碌,我的合作伙伴在家里写书。”总之,九州世界的创立者们,分崩离析。
【二、再聚又再别】
2008年,完美时空收购了今何在和江南的团队,投资做纵横中文网,两人平起平坐,均任副总经理,分管公司不同部门。今何在当时说:“完美时空如果谈九州项目,和单独任何一家都没法合作,只有把两家的版权都合在一起才能做九州这个项目。”他还在同年11月撰文说,自己是为了九州世界能够得到资金支撑发展下去,也为了能监督九州的开发方向,使之不至于太变味,才有了和江南的再次合作。但是最终,完美时空试图化解双方裂隙的努力终究还是白费了。
2009年1月7日,几乎波及了“九州”全员的网上对骂轰轰烈烈的上演,战场在豆瓣,最先开始的是渡鸦对今何在进行指责。这一场骂战,出现了很多经典语句。
先是今何在1月8日15:26分发帖《大过年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回应,文中有“江南和其炮灰一族是SB”等言辞激烈的语句,重提当年指责江南的一系列不当举措,并说:“我骂江南,江南自己是不敢说话的。”
然而,两分钟后,江南出现并留言:“放屁吧?谁不敢说话啊?我在呢,大哥”——《江南今何在》那首歌里的那句念白就是出自这里“谁不敢说话?我在呢,大哥。”
接着俩人一来一往,蹲点此贴,等待对方如何反击然后再反击回去。跟两个小孩吵架似的。
江南:你真的恨我呀,我早该明白!
今何在:我没恨你之前你丫不是就恨我了吗?
江南:我不比你啊,我说不上宽容,但我容易老,容易忘事,容易失去斗志,而你一直有。
今何在:是啊,你容易忘事。我三年前就知道了。你三年前对九州说过些什么你记得么?要我提醒么?真忘假忘就谁知道呢?
江南:我不会抛弃九州。我已经写了六部长篇,我还会再写六部完成我对于这个世界的最初的希望,我还会一直一直为它做事。这是我的生命里不多的意义之一。
总之这次俩人互相留言对骂,留下了很多金句。同时因为网友”漠然”一句“我感觉江南一说到猴子,语言里充满了浓浓的爱意…”被江南疯狂攻击,让帖子从群众打酱油走向狗血吵架。
1月9日18点今何在发文《写不下去的一本书》,提到“我要是为了江南好,我会自己骂他,我希望他能本着良心把过去的事做个总结澄清,把这一页翻过去。我要是想着他死,我弄一堆马甲或鼓动些小粉丝来提这些事就行了,根本不用自己出来。”“江南当初你为什么离开九州?你离开九州是因为设定之争?你自己拍拍良心站出来说句话,那帮杂种说得是真的吗?你是被赶走的吗?”“嗯,你爱忘事,你都忘了。我愿意相信你都忘了。但你不能指望别人也全忘了。”“我没有说过在九州问题上我没有错。我错在我当年不懂管理,不懂商业,只会写小说,我没有能管理好九州,我承认。但你呢?你还在粉饰自己的光荣伟大,召唤小的想把做案现场一点点擦涂。不面对现实的是你自己,让这些事一次次的不断被重提的也正是你自己。你总在保持沉默,却任由各种声音把水搅混。”
晚上22点,江南发帖《昨晚到今晚,第一次看这个组的帖子》,表示:要做的事情还很多,这样吵没有意义。遥控说得没错。就这样吧,有很多办法可以解决问题,比如坐下来谈,有很多事可以争个胜负,比如看谁写出更多的书。
然后就是各路“九州”大大们的打酱油和看热闹了。
1月9日12:29,在美国的斩鞍露面发文,以吃瓜群众的心态看热闹。说两年都没联系的人给他打电话说:“你知道么?又掐起来了。”然后二人说他们掐的真长啊,豆瓣的设计不合理,应该有楼主贴,不然一盖就是上千楼,对看热闹的多打击积极性啊,看也看不动。最后,俩人草草谴责了一下这次对掐的主题陈旧,完成通话目的。最搞笑的是他还谴责了打电话的这位太没记性了,连他是谁都没搞清楚,同样的错误还犯了两次。
2009年1月9日21:07,沧月发博客说道:我一贯都是后知后觉到吵完了别人给我八卦链接时才知道发生了什么,跑过去也只能看到硝烟散去的一地炮灰。不过,作为一个一直想置身局外的旁观者,也不得不抓狂地说一句:丫的到底有完没完?都是三十好几的大男人,有那个时间隔着网络唧唧歪歪吵上几年架,分了又合,合了又分,宛如中国式离婚,还不如约个时间出来对掐扔板凳来得干脆。要么就都闭嘴,回去好好的码字,说到底读者们不是来看热闹当评审员而是来看书的。身为当年一同建立九州的天神们,第一次撕破脸网上公开发贴对骂,会让读者有偶像破灭的震惊;第二次吵,让人觉得痛心,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炒冷饭似的年度一吵,只是让旁观者觉得烦厌无比。一句话:冷了兄弟们的心啊。人心一旦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亲手建立九州的人自然也有权亲手拆了它,不过不要蹂躏爱你的人,就像夫妻闹离婚时也请考虑一下孩子感受一样。即便是为了读者的心脏,也请不要再掐下去了。当然这话肯定不是我第一个说了,估计说了也没效果。
2009年1月11日1:41,多事发文《寂静时代的孤独——谨以此文献给潘海天》,公允的评价了今何在和江南,留下很多经典字句。比如:江南不是坏人,只是一个商人。他不是背叛朋友的人,只是个时运不济的商人。今何在是疯子。因为他热血上涌就会以头戗地。今何在是天才。因为他热血上涌就会以头戗地。等等等等。
多事在“九州是为快乐而存在的,没有快乐就没有九州存在的价值”这一段里写道:江南、今何在、大角,都不到三十岁。他们还有四、五十年的人生路要走。为了一个存在不到五年的九州,你要割下他们的头挂在吕归尘的马鞍上么?我不会。我会装一壶中州的土送给他们,祝他们一路走好。我会让姬野在城楼上点燃万年不息的烽火,让他们在旅途疲惫的时候,回头看到熊熊的狼烟。我要写一贴谷玄封印让老妖山沉浸在昨天的辉煌里,等待寂静时代的过去,等待再次的辉煌,等待重生。九州,在成为读者的快乐之前,是我们的快乐。如果我们连自己的快乐都保证不了,我们拿什么去保证读者的快乐?……连自己都不爱的人,你指望他爱粉丝、爱九州、爱朋友么?连自己都不爱的人,你指望他懂得爱么?sham on you!Go fuck youself. 【原文豆瓣还在】
2009年1月11日2:13,大角也在豆瓣发贴《求大家不要再说我靠谱了》。其实,我的目标一直是要做一本在这个不靠谱时代里最不靠谱的幻想杂志。 我幻想着某一天,在你们发觉自己不靠谱的青年时期结束了,却还没有读过那本伟大的不靠谱杂志,痛哭流涕地后悔着自己的人生不完整。太迟了,朋友们。消逝了的东西不会再重来,人们成长的历程如此短暂。你们将掉入一个铅灰色永远靠谱的世界里。那时候,你即便拿起了我们的书,也已经看不懂了。
2009年1月12日1:24,夏笳发文《打酱油的十八个瞬间》,文末有一段“伪·十八”,讲述了他做过的三个梦,因为里面大量使用了■■■■替代文字,后来就用“■■”和“■■■”指代“江南”和“今何在”,这也是“五黑框”的由来。后来网友们更简单,直接用“冒”字替代了五个黑框,衍生出了“冒学”。
同日17:20,七印暂用发表了《九州分裂可行性分析》,是一篇极其冗长而且枯燥的“讨论一下,如何确切地将今何在和江南几个人纠缠在一起的九州构思分裂开的事情”,豆瓣有,不转了。
大角(潘海天)在15分钟后回复了此贴,说“谢谢了哥们。您很热心。不过你的招不切实际,我也不想分裂啊,我仍然想合作。要独立的话,我们可以去做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东西,用不着继续九州啊。那比一点点去割裂简单多了。”20:16再次回帖“说到猴子,猴子才华比我高,心劲比我高,受到的伤也更重。我就等着他有天能突然想开了,一个跟斗再上天宫,整个世界都在眼底,视恩仇如草芥。所谓的合作……当然不是说再和谁谁谁开公司了,我草,再不玩公司了,谁爱玩玩去,谁发财发去。我就想和那些能互相宽容对方世界的人一起继续写着玩着快乐着。”
2009年1月14日00:53,遥控(ShakeSpace)发文《过来看看,顺便沙发》,表示:
坐一个本年度最彪悍的沙发。咱的沙发连主贴都不需要,乘清气而浮游。斩鞍同学在MSN上嚷嚷“豆瓣掐起来了!”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跑来一看,老一套嘛。多匪同学,瞧见了这个帖子就到MSN来吱一声。
同日,21:33水泡发文《我以为能置顶的,好像迟到了》【这里我要吐槽一下前面的众位,统统都是大半夜的发帖,是因为晚上才文思泉涌吗?至于水泡这篇,原谅我看见933这个时间就有点上头,嘿嘿嘿嘿……】回到此文,水泡文中有一句“决心再也不理那两个废柴”,还有一段是:
斩鞍说:“我是出来打酱油的。”说着话,转身走了。
“我也是出来打酱油的。”遥控面色不善地紧紧跟了上去。
水泡冲两人的背影兴奋地大喊:“喂,出来打酱油的,我也是。”
终于,“九州”七天神全部出现了。那一个月,真的是热闹非凡啊。
1月13日从下午4-5点,今何在连续发文《原来演员表后还有加戏》、《原来真有人认为三本九州比一本会更好》、《然后顺便把老多事骂一顿》加上之前飘、云小幽、邪月等人的出现,回应《幻想纵横》的营销问题。今何在还提到了合并的问题:“当初我曾要求三本杂志合并。那才是合作,因为它们本来就是从一本分裂出去的。但江南拒绝了。于是我知道所谓“合作”又是一次谎言。好,很好,你不合作,你要继续斗,就整死你丫的。”
1月14日12:15,江南发布《我这个发言的内容非常简单》,内容是:仅仅是对今何在后面几次发言中对我的指责表示否认,我不想继续争执,但我无法不回应你的某些抹黑,比如指使小弟什么的,我最近事情很多,一一找以前团队离职的朋友聊聊,谈谈最近和今后的计划,他们对我是非常重要的人,相比之下我不愿把时间花在这些无谓的事情上,想请你对你口无遮拦的表述保持一下冷静和审慎,比如我做电视剧公司这件事你从何得到的资料?你这样对于扭曲事实和胡言乱语了。
随后自己回复此贴道:“无证据的指认是网络环境下的语言暴力,你要跟我比的是谁说得更对嘴巴更毒,还是拿出一些真正有说服力的事实来指责我呢?如果我有错,请拿出事实说服更多的人指认我的不道义,如果我有罪,请准备证据去法院或者调节或者审判,你太多的利用网络无限制的发言环境了,今何在。”
下午16:36,今何在发表《我再无话可说》,爆出了07年九州问题爆发前与江南的工作邮件,不过不久后删除。今何在指出:我在网上对江南说的一切,我在邮件中早就全说过了。但他没有听,没有解决问题。我给了他很多年机会,我仁至义尽,我只想听一句“对不起。” 但我彻底失望了。这一次,江南,是你自己把事做绝了。
晚上19:45 江南发布反击贴《吵架者必看!》。今何在回复“期待回答的问题未答”,江南回复“倒不是那么吝惜一个道歉,那你是否也能请今何在对他对我做过的事给我一个道歉呢?”
1月15日14:49,江南再发贴《写书人的胜负》,自己也承认闹的“硝烟弥漫”,表示:我写这个,是对九州以前的所有合作者们说——sorry,有些事情我没有做好。我曾经固执的觉得,要说sorry一起说,没有谁先谁后,谁先说了,就吃亏了。现在我不这么想,如果非要有一个人来说,就我来吧。
江南提到了七年前合作的他们经常吵架,那时候是为了设定,总也吵不到一起去。也说了为了建设一个架空的东方世界花费那么大工夫,在中国还真是个前所未有,以后也不太可能再有的事情。 提到“我们争执、争吵、争端,为了很多的事情,尤其是经营、财务和权力责任,尤其是我和今何在之间。” 并且说:“我觉得这世上不存在一时的胜负,时间过去才见得英雄。如果要争夺胜负,可以赌一局,赌谁在今后三年在“九州”下写出更多的作品,三年后来评判,选一个赢家,写得不多的人可以一起出钱买半版的报纸广告,写“九州十周年庆”。我会为此格外发奋,因为我其实本心里还是不想输的人。”
1月17日17:29今何在发文《听说江南要和我比写书》,说江南含糊其辞的默认了自己当年的某些对不住朋友的事后,开始叫板要比“写书人的胜负。”
今何在用大段篇幅表现出自己的自信和不屑:“我的字数和总销量也许不如你,但以后的人们提起他们认为最好的那些文字,我永远会排在你的前面。不是看不起你。江南你拿什么来和我比?用缥缈录比悟空传?用上堡比中国式青春?用你这几年出得那什么光明皇帝金鸡王座这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仆小说销量来和我一本书比销量?用上二百四十万字写我一万字就能写完的事?你还划下圈子只敢比写九州,因为你的非九州简直是票房毒药,也只有缥缈录还能靠拖戏蒙个温饱,真是可怜到家。”最后还用一句“我萧峰大好男儿,竟然和你江南慕容齐名?”
2009年2月22日0:46,今何在发文《要让一切安静下来很简单》坦言自己也有错,态度软化,直言“别人可以骂江南分裂九州,但我今何在不行,因为不关心商业本来就是错,我也同样要为今天的局面承担责任。”并表示“从今以后没什么好吵的了。”也说了“对于江南,我的评价也很简单。别人都可以埋怨我和大角不管公司事务,唯独你不行。”
江南再未回应,这一段时间的打擂和接擂终于划上句号。
微博上有人总结这是九州门的第二季,以《大过年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为始,故“过年打孩子”这一典故逐渐代替九州门第N季一词在江南今何在相爱相杀那些年里的地位。
但是我觉得,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其实才是真正的“九州门”事件。从爆发,到喧闹,再到归于沉寂,短短一个多月,颇有一种“往事不堪回首”的感觉。九州七天神,也再也不曾如此热闹的“团聚”过。
【三、寂寞空郁冷】
这场热闹落幕之后,江南回去写文,开始连载出版《逐鹿》。今何在也连载《十亿光年》。二人还总是同步更新,跟较真PK写书似的。
2009年4月30日,今何在发文《说说九州的未来》说道:忘了那个所谓的要以字数定胜负的可笑笑话。也许隔三岔五还会打打架,但那应该不会影响专业作者们的写字速度,所以用不着每次大惊小怪的蹦出来说“你们吵成这样影响我的心情”之类,我觉得这么大的网不去非要来这翻贴看的人应该不像那么容易脆弱,韩寒也常欺负小四,人家的读者也没觉得天崩地裂吵一吵最小说就完了,无非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说了我想说的话,江大的小说广告也做了,皆大欢喜。九州的未来,一片光明。
因为随后《逐鹿》就出版了。江南在故事的跋里说:“一部前前后后写了七年的书,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城市写了它原先的故事、它润色后的故事、它的序、它的跋,期间名片上的头衔换了,工作的地方换了,住的地方换了,甚至爱的人都换了。”——好吧我承认,我关注的是爱的人换了。
5月20日(这日子真好),胤祥在豆瓣读书发布书评《涿鹿:一种文本讨论方式》,文中提到:《涿鹿》真正的互文文本是——《悟空传》。且比较一下魑魅和紫霞,比较一下刑天和天蓬,比较一下江南在单行本给出的第二种结局和今何在《悟空传》全本最后的《五百年后》,我想这个关系是非常明显的。蚩尤大概是某种意义上金蝉子和悟空的一个合体。
6月26日,大角去豆瓣回复了一个4月份的帖子,此贴内容现在已不得而知,只知道是河阳侯发表的《杨兄曾兄请进》,有一句是“杨兄曾兄,本侯期待你们俩的梦想能够合二为一!”。大角说的是:“这种玩笑以后还是少开点……嗯,不是说楼主。”而那个帖子里,江南在4月23日回复过一句:“大角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他提供帮助的,今何在老师就敬谢不敏了,也不想再给自己惹麻烦。”
6月30日,大角终于说明,是江南拒绝为《九幻·四年》供稿,“是江南拒绝了我们选编他作品的要求。老实说,这事让我有点失望。失去江南的九州总结,是不完整的总结。这个拒绝会像是这本书上的一道伤疤,好在九州总是要抚平伤痕,走向成熟的。”再回头看那个帖子,恍然大悟。可是当天晚上,江南充满怨气的blog又让人不明觉厉,有人说是大角在公开场合发表一些对江南产生严重伤害的言论,但是距离现在太久,难以考证了。毕竟,连河阳侯的那个帖子都变成省略号了。
7月1日,多事发表《九幻四年》,控诉的是江南。“背信弃义地甩下奇幻世界,已经注定了九州飘摇的未来。打碎七人框架,更抽掉了熊熊燃烧的干柴。江南不写这个总结,难下笔处怕是每个人都看得到的,斑斑血痕。”
7月6日,遥控发表《九州II——美丽新世界》,大意是开创一个新的九州,“我不能保证它是美丽的,但我能保证它是新的。”
7月7日,多事发表《哼哼,低俗角终于羞愧难当面壁思过去了》,匪气的说道:“以后再听见我骂骂咧咧的,别以为我是在反对你们。支持。但是有不同意见。仅此而已。九幻我挺你。九痔我挺江南。”
而江南和今何在,彼时双双从纵横中文网辞职,完美也没有办法了,他们光总监级以上的走了就有七八个,这一场盛大的九州相聚,终是散了。
7月19日,今何在发布《巅峰之作 盛大谢幕》,那一句“那时候我想得挺简单,不管哪一部书成功了,都会是九州的成功。我觉得有一天,大家每部书的人物都能联系到一起,最终汇成一部长卷,它不只是某个人的力作,而是属于整个世界,那该多么的好。”所有看过九州系列的人,都曾经想让这个愿望实现过。
本以为他似乎真的不打算再针对江南说什么了,可是三个问题,至今无解:
第一件我不能理解的事:为什么要在九幻杂志最好的时期跑去另一个城市做另一本杂志呢?
第二件我不能理解的事:难道一个当年只要看到有人说江南不好就会冲上去还击的今何在不比一个现在只要看到有人说江南好就会冷笑的今何在更有利用价值吗?
第三件我不能理解的事:要说赚钱就是硬道理。九州最赚钱的时候难道不是当年那个“遥想创刊当年,七天神齐聚了,雄姿英发”的时代吗?
那句“只有用曾经兄弟的血来标榜自己的成功。这个故事真他妈的缥缈录。”是真的意难平啊。“所以我们奋斗了四年,最后等来的就是‘巅峰巨作,华丽谢幕’这样一句广告语罢了”,“你看到的不是九州,是寂寞”,那个时候的猴子,是真的寂寞了吧。
毕竟,初相遇的那一年,江南就说过,今何在确实是个寂寞的人吧。
【四、又要过年了】
2010年1月31日6:05今何在发布《又要过年了》引用了江南1月11日的博客Love《十月围城》里的一段话:“那么,要退出的请退出吧,请不要再嚷嚷了。请闭嘴,请shut up,请出门往右走一直走一直走,拜托千万莫回头,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对于你的选择毫无兴趣。我留下是因为一些自私的原因,是因为我爱一些人。仅此而已。”今何在说江南的“怨毒”躲在一篇影评贴的下面,还说“你要实现你伟大的商业梦想,可以。但请你不要踩在你过去朋友和你曾经坚持创办杂志的尸骨上。”
吃瓜群众们乐呵的喊叫着“又来了又来了”,“年年岁岁”,“过年看大戏”。尤其是文圈的各位大佬们:
1.31 10:58 小姬发博客《那些曾经相爱的故事》,文章很长,写她看到今何在的帖子“又来了,我心想”,“这些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有心情在网上骂出来的,不是爱是什么?”
1.31 16:59匪我思存:“听说两位大神又吵起来了,于是我把这首歌翻出来再听一遍好了……”然后在微博上贴了《江南今何在》这首歌的链接。
因为江南一直没有现身,于是今何在2月2-3号连续发表《看江卫的辩护词真是有趣的》等四篇文怼江南的粉丝。
2月12日,江南在博客发布《给被我删除的评论的统一回复》
1.这是我的博客,我的删帖标准是由我定。如果有人不想被删帖,说出的话却总叫我觉得恶心,那么就请节省你写评论的时间。
2.我已经很久没有关注您,相信您也没有合适的渠道了解我的近况。在不再合作的今天,我希望同您保持远一些的距离。”这条也适用于各位。
3.我不回复的主要原因是我案头堆积的工作很多,没有时间一一回答无意义的问题。我有不同的读者,更多的人期待我做的事情不是吵架或者回答各位的问题。你们的问题在我这里没有任何必须处理的优先级,而且让我恶心,所以我的原则是“用最少的时间处理掉它们”。
某些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不要重复地问我。对于我自己的原则,我一直坚持,过去、现在、乃至于将来。冷漠地对待,无视,是我能对你们的最恶劣的态度。对你们,我已经这么做了。
2月13日22:47,今何在发布《新年快乐》一文,表示“还是要特意感谢一下江某用自己的博客告诉大家他做过什么和想掩盖什么。比我说他更好的方法就是他自己来说。相信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笑了,不知道的仔细想想也就明白了,又一年了你们总会长大,不会永远生活在童话里。大过年的我没空和他掐,不过我保留什么时候有闲了就说说当年真实的历史以及应某人的要求把他送上法庭的权利。”
2月14日22:41,今何在发布《更简单的回复》公布部分邮件,并在文末说“有个人以为他还可以撒谎,不过他不知道谎言是不可以撒一辈子的。你妈麻说有人打你的左脸,你就也用右脸去打他的左手,你做得很好。”——大哥,你不知道这一天是情人节吗。。。
江南始终不再到豆瓣回复。
5月13日江南在微博与南派三叔互动。此时,很多人说江南抛弃了今何在跟南派三叔组成了“南南”cp。
南派三叔:为江南盖楼吧,玩个游戏,这条微薄如果转发达到十万,我就为九州写稿。
江南:为南派也盖楼吧,玩个游戏,这条微薄如果转发达到十万,我就写盗墓瓶邪王道的番外篇。
是夜,江南连续数条评论和转发:“我不太怕我的粉丝……但我怕南派帐下的腐女党……”,“默默地打开晋江开始研究同人文的写法……”等等。
5月14日,0:02“九州的诸位爱好者们……是时候证明你们比盗墓笔记的爱好者们更腐了……”,11:36“南派,我有绝对的把握,在我被攻陷后不久,你也会被攻陷。玩出火来了吧,你都被催得要跳楼了,还玩这么大”,等等。
5月16日19点,今何在转发一个求助贴扬言转发过十万发七老妖之一裙装照。
5月18日,今何在发博说“那贴两万了……不是你们干的吧?”
5.19 0:15,匪我思存发博:打油诗一首:十万瓶邪轻易成,三载一梦竟浮生。江南春色今何在,风景依稀是故人。
当天,南派三叔回复@红袖Isis:不想介入到江南和猴子之间啊。
5.19 夏笳发博说“我嘞个去,不小心看到■■同学一条买腐帖,还真是令人■■为之一紧啊……当年咬牙切齿说同人女啊CP什么的最可恨了,还因为论坛里一名小萝莉发了条帖子花痴他与■■■的事,跳出来骂到人家在屋子里面一边哭一边撕书。是该说旧爱比不上新欢,还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呢,我还是不要说话算了…… ”,23:49又发博说:“诶,貌似真的不该乱说话,在我发完上一条围脖后五分钟,■■同学发来短信说:“■■■”,还威胁说■■■■■■■■■■什么的,好吧,我收回我先前的话,的任何事情我一概不知道,不要来问我,谢谢。”——此条意指江南与南派三叔麦麸嫌疑,捎带了今何在,直接被江南发短信要求,嗯,前面那条微博删了。
5.26 12:45,沧月回答网友怎么和明晓溪勾搭上了的问题时提到:没听闻江湖上人人都曰:“江南今何在,沧月明晓溪”么?
6月8日江南自己在微博放出裙装照。
6月19日 江南应粉丝要求在书上签下了“江南曾听雨,杨治今何在”一句,不过原本人家写的是“杨枝”,他非要写“杨治”。
————————
他俩的事件实在是太多太长了,这篇全当作“上篇”看吧。
感兴趣的可以去听一下他俩的同人歌曲《江南今何在》,里面用了很多俩人说过的话作为歌词的梗:
今:非逼我往事重提。我骂江南,他自己是不敢说话的。
江:谁不敢说话?我在呢,大哥。
今:三年之后又三年
而今相对却无言
沉吟回首 看尽千帆
海天之间 不再江南
江:重见之际风雨来
旧事新提起嫌猜
往昔已满目尘埃
七天神散尽而今何在
今:江南兄 词理穷 (江:自重)
而今霸业成空
曾屠龙 (血红)
破浪风 (何所踪)
谈何英雄 (引弓)
(今:昔) 江:少年时平生意
(早已) 遗落岁月空隙
重心机 (何时起)
不由己 (争意气)
何处寻觅 (记忆)
江:无非悲喜
今:悔当年相邀
江:清韵一见即知交 若星汉天空缥缈
心怀九州同奋笔 自有天籁不吹箫
今:水性杨花江南调 风月过后是寂寥
尤记帝都相别时 殷殷相托说年少
夏:那时候柳文扬还活着,大角还没结婚,世界上还没有一本关于九州的杂志,而那些男人,他们还彼此相爱。(——这句话出自夏笳《打酱油的十八个瞬间》,顺带提一句柳文扬吧,他应该算是科幻作家里最好的段子手了。他是07年去世的,年仅37岁。)
江:羽烈南淮十二刀
今:黑羽一朝凌云霄
江:铁甲依然 魂梦缭绕
今:鹤雪击天 眼神骄傲
今:旧嫌隙 起何处 (江:恍惚)
掩古卷 冲冠怒
忍回顾 (当初)
流年度 (留不住)
几番寒暑 (结束)
(误) 江:六年情 终陌路
(顽固) 平生绝不认输
艰难处 (曾托付)
不愿诉 (付尘土)
寂寞箫鼓 (记录)
终归相负
合:起何时相争
今:耳边犹萦戏语声 北上少年常入梦
陌上花开定归期 含笑惊醒已三更
江:胸怀万里志鲲鹏
独上京城 将水起风生
踌躇满志许富贵 无言相告走麦城
江南:你真的恨我呀,我早该明白!
今何在:是你先恨我的!
江南:我不比你啊,我说不上宽容,但我容易忘,容易失去斗志,而你一直有。
今何在:是啊,你容易忘事。你三年前对九州说过些什么,你记得么?要我提醒么。
江:斜阳下何处挽歌 残灯旁谁人寂寞
铁甲低吟无人和 风吹浅唱过阡陌
今:笑谈戎马江山策 自诩尘世风流客
盛世散时凄凉色 英雄无以载轩墨
合:终冷眼看破
今:泾渭何分清与浊 争执难见对与错
旧日江南无处觅 纵得高下又如何
江:人生从此无交错
往事已过 留待谁传说
昔时九州今何在 江山此夜任寥落
合:斜阳下何处挽歌 残灯旁谁人寂寞
铁甲低吟无人和 风吹浅唱过阡陌
笑谈戎马江山策 自诩尘世风流客
盛世散时凄凉色 英雄无以载轩墨
江:我会一直写下去……这是我生命中不多的意义之一。
(后文指路:但悲不见九州同【中】)
【将进酒】关于策舟表达「爱你」
今天来分享策舟如何表达「爱你」,参考了一点广播剧的演绎~
策舟很少说爱,但每一次说爱,都能让人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他好爱他」。那种爱胜过生命,扎根于灵魂。
为什么大多数原著粉如此认可广播剧的配音,因为目前只有广播剧的演绎让大家感受到了原著中策舟那种超越生死、灵魂共鸣的爱情。
先说兰舟。
无论外界如何评价,但只有广播剧里将兰舟对萧策安孤注一掷、毫无保留、无私的爱,精准地表达出来了。
兰舟不是一个很外放的角色,他很少明确地表达爱,他很多感情都是藏在心里,放在行动里的。所以当他宣泄爱意,一定是在一些特殊的时刻。
比如放策安归家,生死诀别的时候,比如自己重伤,经历伤痛的时候,比如......
今天来分享策舟如何表达「爱你」,参考了一点广播剧的演绎~
策舟很少说爱,但每一次说爱,都能让人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他好爱他」。那种爱胜过生命,扎根于灵魂。
为什么大多数原著粉如此认可广播剧的配音,因为目前只有广播剧的演绎让大家感受到了原著中策舟那种超越生死、灵魂共鸣的爱情。
先说兰舟。
无论外界如何评价,但只有广播剧里将兰舟对萧策安孤注一掷、毫无保留、无私的爱,精准地表达出来了。
兰舟不是一个很外放的角色,他很少明确地表达爱,他很多感情都是藏在心里,放在行动里的。所以当他宣泄爱意,一定是在一些特殊的时刻。
比如放策安归家,生死诀别的时候,比如自己重伤,经历伤痛的时候,比如策安要回家,二人开始异地的时候,比如害怕自己的野心让二人心生嫌隙的时候,比如策安失去父亲,需要支持的时候。
兰舟的性格,表面是冷的,但内心有一团火。他一般不说爱,但只要说爱,那就是毫无保留的,不顾一切的。他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心爱之人,哪怕会痛,哪怕会死,他也在所不惜。
亲妈说过兰舟是整部作品里最勇敢的人。不仅是面对命运的勇敢,也是面对爱情的勇敢。爱上的萧策安的时候,他根本不去想太多,爱就是爱了,爱了就绝不后悔。
他从来不会考虑未来萧策安是不是能一直在一起,不会计较自己会因为爱萧策安而失去什么,他不在乎。跟萧策安在一起的每一天,兰舟都是快乐的。为策安付出的一点一滴,兰舟都是甘之如饴的。对于他来说,他就很满足了。
兰舟有两句台词,一句是「策安,回家吧。」,一句是「我好爱你啊。」
「策安,回家吧。」
这句词是我入坑小酒的初心,也是兰舟最震撼人心的一场戏。为爱情献出生命,已经足以证明爱的有多深了。
但兰舟献出的是什么?他献出的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信念。茶石天坑后,他活着都是为了报国仇家恨,为了扳倒世家,为了践行先生的志向,为了对抗不公的命运。
但那一天,他放弃了一切,放弃了数年来苦心孤诣的所有心血,放弃了自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萧策安。因为爱萧策安,也因为相信萧策安能继续实现他们的理想。
所以说出这句「策安,回家吧。」,对兰舟自己而言,是心如死灰的诀别。是亲手熄灭自己生命中最后一点光亮和希望。是说完这句话,与最心爱的人,从此生死两茫茫。是山无棱天地合,此刻与君绝。
而说出这句话,兰舟想对策安表达的不仅是诀别,更是温柔的劝慰,是美好的期许。是从此天高海阔任君飞,是小狼终于自由了,去做你该做的事,追寻你真正要走的路吧。
这句话很短,很轻柔,但却承担着比生死还要重的重量。「举重若轻」这是配音要做到的。这句话,太过凄美,也太过悲壮。
「我好爱你啊。」
这句词是策安先说过,后来兰舟才会说,而且只在做的时候说。一次在军帐里桌子上说的,一次在一灯大师死后小狼跑回来探望,兰舟独白后,第二天清晨做的时候说的。
第一次是兰舟到离北在老狼王面前展露自己建立暗杀轻骑之后。因为觉得自己阴暗疯狂的野心,和向来光明磊落的萧策安并不相配,厌恶自己的阴暗一面会让两人生了隔阂,所以情绪很低落。
所以萧策安进来之后,小狐狸主动求贴贴求亲亲。急于展露自己的爱,也急于汲取策安的爱。因为他太害怕失去萧策安的爱了,他也要证明自己不会放弃爱萧策安。
等二人融为一体之后,萧策安说「我好爱你」,证明了他没有因为兰舟的野心而少爱兰舟一丝一毫,他会全盘包容信任自己的妻子。这个时候兰舟是终于放松了,同时被策安的爱感染。他也要学着策安爱他的样子去爱萧策安。
第一句「我、好、爱、你、呀。」
这句是原文里描写的,兰舟像孩子一样牙牙学语地说爱萧策安。
沈兰舟关于爱和亲密关系的一切认知都来源于萧策安。原本的兰舟在感情上是懵懂的,纯白的,是萧策安让他学会了什么是爱,如何爱与被爱。
遇见萧策安以后,兰舟是在爱里成长的,是策安的爱塑造了如今的沈兰舟。
纪家的照料和温暖给了兰舟最初纯真与温柔的底色,先生的教诲和培养给了兰舟成长坚定和智慧的力量,而萧策安的爱给了兰舟臻于完美的灵魂。
第二句,「我好爱你啊」。
随着临界点的靠近,带着一点伤感,带着一点偏执。既是模拟了人在某种行为中会有的突然感伤的生理反应,也是兰舟在那个时刻的心声。爱你爱到极致,就是会平白生出一种敏感的感伤。是觉得自己不够好,是害怕自己的爱会伤害到你,是献出了一切都觉得太少。
第二次说「我好爱你啊」,是在小狼因为担心兰舟的身体跑回来之后。
小狼害怕媳妇儿狠狠心就把自己留下,所以兰舟在做的时候不停地说爱,就是在向策安证明自己真的很爱小狼,不会抛下小狼的。
另一方面,小狼因为害怕媳妇离开所以这一次做的格外狠,所以兰舟真的在做的时候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他只能任凭风浪把自己淹没,只剩下本能地说爱萧策安。
他愿意把自己的身体和灵魂,毫无保留地全部献给萧策安,哪怕策安让他痛,让他坏掉,让他失去所有的冷静和自控,让他不像沈兰舟了,他也愿意。
「他仿佛在对萧策安说,都可以。」
再说策安。
策安有很多经典情话,但广播剧里有两句简短直白但意味深长的词被多次强调。这在原著中并不明显,算是剧组在听觉作品上的二创。
一句是「我好爱你啊。」,一句是「我的兰舟啊。」
「我好爱你啊。」
第一次出现在茨州策安和老丈人吃完饭,兰舟说起当初那一脚。
策安知道兰舟不会在意当初那一脚,但萧策安自己在意。那一脚兰舟不痛了,但萧策安会痛一辈子。他没有办法改变过去,但又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后悔。他的兰舟那么好,他的兰舟还好好地坐在他的怀中,这是上天最大的恩赐。
他不能跟兰舟说对不起,因为那样兰舟心生负担。所以他只能说「我好爱你啊」,那也是他第一次直接对兰舟说爱你。
我好爱你啊,跨过回忆,跨过伤痛,爱你比愧疚更重要。用尽一生去爱你,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
后面策安经常在做的时候说「我好爱你啊」,他要用行动把这句话钉进沈兰舟的骨肉里,烙进沈兰舟的灵魂里。让兰舟每一次不顾自己安危时,每一次想要离开他时,每一次难过和悲伤时,都不会忘记,还有萧策安在爱他。
「我的兰舟啊」
萧策安说过很多情话,但归根到底,还是汇成一句触动人心的「我的兰舟啊」。
这世上有什么能比得上我的兰舟呢?
兰舟说「我好爱你啊」,兰舟说「心疼我你就要回来」,兰舟说「我见到了鸿雁山」。
他知道他的兰舟是最好的,可兰舟每一次都还是带给他意想不到的感动。
情深似海,碧落黄泉,不过一句轻叹「我的兰舟啊」。带着点点无奈,带着一丝伤感,带着无限的眷恋与感动,带着珍爱与怜惜。
原文说「萧驰野爱这这个人,也为这个人忧愁。」
「我的兰舟啊。」
叹前路多艰,我的兰舟还那样年少,却要承受那么多的苦难。
叹苍生有幸,怎么就生出了那样一个七窍玲珑心的兰舟,兰舟那样好,还那样爱他。
叹世事无常,谁都不知道下一次离别还有多久。
叹一生太短,爱到生命尽头,仍觉与你相伴的时光太短。纵然将全世界捧到你面前,仍觉不够。
「我的兰舟啊。」
是红尘三千,人世美好,都凝成了心头的一滴血,那滴血是我的兰舟。
#青草的小酒碎碎念
【露中】Сколько Лет, Сколько Зим (1)
文/以沫
题/长冬如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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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之间隔了那么多个冬天
【符拉迪沃斯托克·2006年春】
人上了年纪之后总是很难痛快地睡上一觉。
今天伊万和往常一样,一大早就醒了,虽然他才睡了不到六个小时,却再也睡不着了。
他干脆利落地起床,给自己弄了点早饭,打开电视看新闻,打算过一会儿就去学校。
少见的是他刚坐下来没多久,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而这个电话来自他远在莫斯科的女儿家,就更令人意外了。
四十三岁那年,他和他的妻子离婚,女...
文/以沫
题/长冬如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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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之间隔了那么多个冬天
【符拉迪沃斯托克·2006年春】
人上了年纪之后总是很难痛快地睡上一觉。
今天伊万和往常一样,一大早就醒了,虽然他才睡了不到六个小时,却再也睡不着了。
他干脆利落地起床,给自己弄了点早饭,打开电视看新闻,打算过一会儿就去学校。
少见的是他刚坐下来没多久,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而这个电话来自他远在莫斯科的女儿家,就更令人意外了。
四十三岁那年,他和他的妻子离婚,女儿跟了前妻。女儿责怪他对自己和母亲的冷漠,之后很少和他来往,甚至婚礼也没邀请他。他为女儿对他的仇视感到难过,好几次试图改善他们之间的关系,女儿都没有理会。
女儿是有道理的,他成天泡在实验室和工厂,也没什么资格请求她们的原谅。
直到十几年前世道乱的时候他在路上被暴徒袭击躺在医院,女儿才带着一家人来,打算看他最后一眼。那时候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
他的前妻在那时早已去世,女儿看在他命不久矣的份上终于与他言归于好。幸运的是他最终顽强地活下来了,虽然那之后他的右耳听不见了。出院后他搬到女儿家住了一阵子,两人冰释前嫌,他迟了几十年总算勉强履行了父亲的职责。
现在女儿一家偶尔会来看他——其实也就是一年一两次的程度,不过他已经很满足了。
他对这个电话感到费解,连忙接了起来,将听筒贴到还好用的左耳边。
“哦,万尼亚外公!早安,我没吵到你睡觉吧?”
是他的外孙女达莉娅打来的。
达莉娅还在上中学,像个男孩一样活泼好动。他们关系从不糟糕,但因为平常来往得少,也说不上感情有多好。
但他确实喜欢这个活泼可爱的女孩。也许这是一种错觉,但伊万觉得达莉娅和她母亲小时候一模一样,看着她就仿佛弥补了自己错过女儿童年的遗憾。
原本伊万还担心出了什么事,达莉娅元气十足的声音让他放下心来。他回答道:“当然没有。一大早打电话来有什么急事吗?达莎。”
“确实也算得上急事。唉我真该迟点再打给你,但我实在忍不住了——大新闻!”
伊万甚至能想象到达莉娅此时满脸兴奋的表情,微笑着说:“别介意这个,我早就起来了。到底是什么事呢?”
“我今天醒来看到我同学给我留言,让我去看一个帖子。”达莉娅停了一下,觉得伊万也许不知道什么是帖子,补充道,“就是在网络上发的消息,大家都能看到,还能留言。”
伊万笑着应了一声表示他理解了。这种东西他多少还是听说过的。
达莉娅继续说:“你一定猜不到,那帖子是和你有关的!真难以置信,我一看完就忍不住要马上打给你确认。”
“和我有关?”伊万大惑不解。他很少上网,用电脑大多是为了查资料,记事也爱用纸笔,达莉娅还就此嘲笑过说他是老古板。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和论坛能扯上什么关系。
“听着,先让我问你几个问题。”达莉娅咳了几声,用一本正经的语气问道,“你是不是在1955年到1960年之间都在中国?”
伊万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呆呆点了点头。“万尼亚外公?”听到达莉娅轻喊了一声,伊万才想起来达莉娅根本看不到自己点头了,暗骂自己糊涂,连忙回答:“是的,我待过几年。”
“你曾经在一个大学的机械系工作,然后又去了造船厂。是么?”
“没错,和我劳动手册上的记录分毫不差——你从哪看来的?”
“瞧我说什么?一定就是万尼亚外公!”达莉娅的语气因为兴奋而激动起来。从达莉娅不太清晰的声音和隐约传来的争论声来看,这句话似乎是达莉娅对在她旁边的两个弟弟说的。
达莉娅很快又回到电话上,问道,“那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她尽量正确地拼读出那个读音,“…叫‘王耀’的中国人?他给你当过翻译。”
王耀?
伊万惊讶地睁大了眼,又徒劳地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像是被当头打了一棒,即使是当年被暴徒在头上砸的那一下也没让他这么懵。
王耀。
该死的。他认识。他当然认识。
他以为这个人他已经永远找不到了,以为这个人的名字再也不会被谁提起。
他那天真可爱的外孙女这样轻松地说出这个名字,几乎要把他再度带回五十年前的时光。
他或许该告诉达莎,她的发音语调完全不对。如果是王耀本人听到的话,一定会一本正经地指出来——“哎呀!你完全读错了。”
王耀…
【上海·1957年初】
“刘叔,我有点紧张。这恐怕不行吧?”王耀紧张地来回踱步,最后还是忍不住跑到厂领导身边念叨,“我还没毕业,又没做过口译,要是出了错可怎么办?我一个人丢脸也就算了,就怕苏联专家觉得我们怠慢了他,或者认为我们连个像样的翻译都没有,这不是给国家丢脸嘛!”
“这都什么时候了,要不是事发突然也不会把你找来呀!”刘厂长皱着眉头,“畏难畏险——王耀同志,这种作风可不应该啊。”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王耀涨红了脸,急急争辩,“不是还有扎伊采夫同志的翻译吗?请他来帮个忙不是更好。”
“这可不成,每个专家都有专属的翻译,这是规矩。”刘厂长严厉地说,“擅自把纪翻译找来,那扎伊采夫同志这段时间怎么开展工作?”
王耀丧气道:“那也总比让我这个半桶水的学生来干好吧。”
旁边的赵书记看王耀神色僵硬,拍了拍他的肩膀,以长辈的口吻教导:“小王,事急从权,也只能麻烦你了。中午布拉金斯基同志会先回住处休息一下,唐翻译下午就能到。今天早上只是走个过场,大家见面认识一下,都是一些客套话,也不涉及技术问题。你不必紧张,要真遇到你不太懂的地方就大概翻一下,反正我们配合你,横竖把这个上午对付过去。”旁边的几个厂领导也纷纷点头附和。
王耀的父亲王主任也说:“你就大胆一试!学以致用嘛。你今年暑假就毕业了,虽然还缺乏经验,但要是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这两年多岂不是白学了?”
亲命难违,王耀只好硬着头皮应道:“我知道了…”
刘厂长又用他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对王耀说:“年轻人给我打起精神来!”
王耀无奈,强打精神,学着士兵的样子,喊了句:“保证完成任务!”
刘厂长满意地点点头,几个厂领导又闲谈起来。另一位邢主任说:“布拉金斯基同志比起卡普什金同志年轻不少,只是不知道技术水平如何。”
“我倒不担心这个,聘请的专家都是严格筛选的,肯定不会差。布拉金斯基同志年纪轻轻就被选派到这里,更该佩服啊。”
几位领导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直到有人注意到远处驶近的汽车,才都安静下来。
车子在他们旁边停下来,车门一开,下来一位苏联人和两名警卫。
王耀看过这位苏联专家的资料。他叫伊万·布拉金斯基,今年二十五岁,两年前来到中国。他原本是在哈尔滨工业大学工作,最近因为厂里的卡普什金同志回国,才转聘到这里来,聘约五年。
布拉金斯基同志罩着一件这个季节常见的深灰色长外套、围着米色的围巾,整个人都裹在衣服里,却不让人感到他失去了生机。和厂里另一位苏联专家给人的严厉刻板的感觉不同,布拉金斯基从下车开始脸上就一直挂着温暖的笑容,配上他颇具特色的奶金色头发、少见的浅紫色眼睛,给人一种柔和又好亲近的感觉。
身后的刘厂长轻轻碰了碰王耀,王耀才意识到自己光顾着发呆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伊万身边,对他解释道:“布拉金斯基同志,您好,我是王耀。给您配的翻译因为列车安排的调整要下午才能到,今天早上就由我担任您的临时翻译。”
高大的俄国人微笑着打量了一会儿面前这个绑着辫子的中国人,很快便伸出手与他相握:“您好,王耀同志。很高兴认识您。”
王耀听到这声音不禁一愣,连回话都有点结巴。他没想到这个人人高马大的,说起话来竟意外地轻柔,声音甚至带着孩子气的稚嫩,产生一种十分微妙的反差感。
刘厂长和别的厂领导也纷纷迎上来问好,语气之热烈,王耀相信即使语言不通也不影响对方领会到这份热情。
厂领导与伊万寒暄一会儿,就请他去参观整个工厂并简要地介绍生产状况。大概是考虑到王耀之前的抱怨,刘厂长难得地没有夸夸其谈。幸运的是伊万语速也偏慢,这让王耀松了一大口气。
参观到差不多一半的时候,刘厂长提议让伊万去和厂里的另一位苏联专家阿夫杰·扎伊采夫同志见个面。两人虽然专业不同,但是今后几年都要在一起工作,又是这里唯二的苏联人,自然应该认识一下。
他们在车间找到了扎伊采夫同志。扎伊采夫同志是个中年人,高瘦身材,面容方方正正,像所有严谨的中年人一样爱板着脸。一头褐色的短发下,浅灰色的眼睛深深凹陷下去。他去年到厂里来,同来的还有他的妻子和儿子。
阿夫杰见到伊万很高兴,两人亲切地拥抱贴脸,热切地打过招呼后,又聊起彼此的背景和情况。
王耀在旁边听,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太对劲。他发现伊万和阿夫杰交谈时,语速比刚才快了很多。尽管他费力想跟上两人的谈话,却时不时就会漏掉几句,听得磕磕绊绊。
王耀突然明白了。他不知道伊万是从哪里看出来他俄语可能不太好,但是显然伊万看出来了,还刻意放慢了语速。这让王耀觉得羞愧,同时又有种被人瞧不起的感觉。尤其是他看到扎伊采夫同志的随行翻译在一旁不时点头,便明白纪翻译完全听懂了他们的话,倒是自己在这发愣。
他全没了心思,觉得喉口堵着一口气,心里闷闷的。直到父亲拉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大家要走了。
父亲低声呵斥王耀:“你发什么呆?机灵点!”王耀回神,冲父亲尴尬地一笑,赶紧跟上伊万。
一开始参观,伊万就又恢复了那种刻意的慢语速。王耀不知是该感谢还是该抗议这种贴心。伊万要是一直用刚才交谈的语速说话,他大概得反应不过来,但是王耀一向好强,这样又让他觉得自己无形中被看轻了。
但不管王耀怎么想,他也控制不了伊万的语速。伊万依旧保持着那种不慌不忙的口吻,直到参观结束也没出什么岔子。
刘厂长又邀请伊万去会客厅小坐了一会儿,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提议让布拉金斯基同志先回宾馆休息一下。王耀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心里紧张厂里又热,竟在大冬天出了一身汗。
考虑到宾馆那边交涉也还需要翻译,刘厂长让王耀陪着伊万过去办好手续再回来。临走前刘厂长拍拍王耀的肩,喜形于色地和王耀咬耳朵:“你看你怕什么?这不是挺行的嘛!”王耀只好一边应着一边在心里苦笑。
伊万、王耀再加上两位警卫,四人同乘一辆车回去稍微有点挤。伊万和王耀靠着坐在后排,汽车开了一会儿,伊万突然开口:“您学俄语多久了?”
王耀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伊万叫了声“这位同志”并且又重复了一遍问题,他才意识到伊万是在问自己。
王耀如实回答:“两年多。我还没毕业,俄文还不够好。”犹豫了一会儿,王耀还是诚恳地感谢道,“多谢您刚才的关照——您似乎特意放慢了语速。”
伊万笑了起来:“怎么会?您的俄文已经很不错了。您说您是临时来的,我又听您说话的语调不太自然,猜想也许您不常和俄国人交流,才稍微放慢了一些——但是您的俄语已经很不错了。”伊万再次强调了这一点。
“谢谢您这么说。”王耀尴尬地应着。他在听到“语调有点怪”时不禁有些脸红,接着又被赞许,一时又开心又惭愧,只希望不要被看出来。
伊万又问他:“你们要学几年?”
“我是三年学制的,今年夏天就毕业了。”王耀回答。
“这样啊。”伊万带着温和的笑意,“我想您该多练习对话,这对您会有好处。”
“谢谢您的建议。”王耀心中那点别扭已经解开,也微笑着真诚地感谢他。
友谊宾馆不远,很快就到了。那里的工作人员都很热情,办手续没遇上任何麻烦,伊万很快就提着行李进了房间,告诉王耀他可以先回去。
司机主动提出把王耀送回去,王耀想想自己确实没有方便的交通工具,也就欣然接受,蹭一回专家的好待遇。
王耀在路上想,布拉金斯基同志真是位为他人着想的好同志。他刚才竟为对方的友善而心怀不忿,真是太小心眼了。
王耀到厂里已经快中午十一点了。他先去和厂长和父亲打了声招呼——当然免不了又被夸了一番——然后就径直往职工宿舍那边走,回去帮母亲准备午饭。
【上海·1957年春节】
寒假里最重要的节事是春节,往往从过年前一个月就得开始到处张罗着。
王耀从学校回来的时候母亲已经腌下了第一批腊肉。等当季的票券下来,再加上今年攒下的一些券,换了米面和一些肉回来,准备年糕之类过年必不可少的东西。
父亲白天在厂里忙工作。王耀有时候看书,大多数时候就帮着母亲干活,打扫房子、买东西等等都能搭上手。
有时他那刚六岁的幼妹王春燕也会趴在一旁看着他们做事,眼馋了就偷吃点刚做好的糍粑。王耀看到了也就笑笑,但要是被母亲看到则免不了一顿训斥。
接近年节,厂里办了几次餐会宴请苏联专家。王耀父母都在厂里工作,他和妹妹也跟着去了一两次。王耀第一次去的时候不知道有这么多人,本还想着起码也算和布拉金斯基同志有半日的交情,不知见面是否该寒暄一下。到了酒店发现人这么多,干脆安安心心待在角落吃东西。
王耀的父母都不是上海本地人,在当地没亲人,也没法热热闹闹一大家子一起过年。母亲图个热闹,在除夕夜把隔壁的寡妇母子也请来,大家边聊边吃。
饭毕父亲去外面和人打牌,母亲和柳寡妇一边坐着闲聊一边给孩子做新衣服。柳寡妇的儿子叫任勇洙,和王春燕年纪相仿,却比春燕闹腾得多。春燕和勇洙平时就常打闹,一言不合便惹得鸡飞狗跳。女孩小时候总是比男孩个子高一些,王春燕仗着身高优势,追着任勇洙满屋子跑。王耀带着小孩子玩闹一个晚上,只觉得心累得很,想自己小时候大抵不至如此。
“最苦的还是今天当班的警卫了,过年也回不了家。”闲谈中母亲说了这一句。
伊万不过春节,但来中国几年也知道这对中国人来说是个意义非凡的节日。
他和阿夫杰商议了,让翻译去和警卫说今天晚上可以不用值班。但是所有警卫都表示就算过年安全也不能松懈,站岗是光荣的任务,他们绝不推脱。
伊万想到晚上有一次换岗,起码每个人也能回去半个晚上,也就随他们去了。
他早早准备睡了,半夜一阵吵闹的鞭炮声让他短暂地醒过来一会儿。他凭着前两年的经验,转个身子,用被子稍微捂着点耳朵,又接着睡了过去。
快到午夜的时候,零星地传来爆竹声。父亲王修平算了钱,忙忙地回来放鞭炮。
王春燕和任勇洙站在门口,鞭炮响起来的时候都开心地跳起来大叫。随着午夜十二点越来越近,整个小镇都仿佛沸腾一般,轰天的炮竹声响起来,大地酝酿起一场滚滚春雷。
过了十二点大家都有些困乏,再坐一会儿就坐不住了。柳寡妇带着几乎要睡过去的勇洙告辞,王家一家人也准备睡下。
这一夜一定睡不安稳,外面不时有炮仗声响起。刚开始一有声响,王春燕就会推醒王耀让他听鞭炮,等夜再深一点,也累得睡死过去。
不多时鸡鸣响起,一家人都起来换上新衣服。先是一家人给祖宗磕头,两个孩子又再给父母磕头,这新的一年就正式开始了。
热热闹闹的除夕过后,是更热闹的正月。一家人到处走访,同事、好友也来串门,平时显得空寂的家里难得地热闹非凡。
到了十五那天照例又是一顿大餐,因为第二天王耀就要动身回校了,还少见地有酒,饭后父亲已经有了些醉意。晚上有舞龙舞狮,王耀吃过饭就牵着春燕到城里去看。
等追着表演队走了一阵,王春燕也累了乏了,不愿意走回去,非要王耀背。王耀只好背着她,走到半路就听见春燕规律的呼吸声,竟是睡着了。
王耀正在一处高地,往西看到喧闹的人流举着烛火一路向北,像是一条流动的光河;往东隐约能看到看到造船厂员工宿舍,虽看不真切但那一片灯光蓦然令人安心。再偏头看看睡得安稳的王春燕,王耀忍不住浅笑起来。
但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春燕这傻囡囡,长大了也会是个像样的美人儿吧?
他明天也该回学校了。
【上海·1957年夏】
01
暑假的脚步越来越近,王耀和所有俄文科的应届毕业生一样,热切地期待着毕业的工作分配。
前几个月他回家的时候,父亲还和他说了会帮他去活动一下,最好就留在上海找个清闲一点的职务。
这时学校却给了他们一个大“惊喜”——他们被告知,今年开始取消三年制的俄语科,当年的毕业生都要再读一年补齐四年。
学生们炸开了锅,王耀忙忙回家和父母商量。父母在这边也早听到消息,看到他回来便是叹气。
政策如此,也只能接着再上一年。父亲打电话去和学校里的严教授联系,想让王耀暑假里去帮他做点事,薪水倒是其次,主要是为了积累点经验。
严教授在学校里算得上老资格,常年开一门文学翻译,王耀今年刚修过。严教授和王耀的父亲在工作上有过些来往,加上王耀在他的课上也颇为机灵,他倒肯栽培,当下便满口应允,说让王耀先在家里休息一周,等学校正式放了暑假直接去找他。
晚上在饭桌上,母亲开始埋怨起父亲:“修平,原本是你说的学俄语好,现在怎样?你到处都打好招呼,突然拿不到毕业证了。小耀啊,我看通知上还说了鼓励俄语学生再学门技术,要不你也响应国家号召吧?我当时就说了学工科好,学门技术现在怕什么呀!”
“行了行了,他也得是这块料啊,”父亲长叹口气,“他要能学技术,我能让他去学俄文吗?我自己就是干技术的,偏偏儿子不争气!”说到最后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王春燕看王耀被骂倒是开心,笑嘻嘻道:“哥哥被骂咯,嘻嘻,哥哥不争气!”
“再没大没小看我不收拾你!”王耀故意拧起眉头训了春燕一句,很快又笑起来,回头对着母亲吐了吐舌头:“饶了我吧,我也就适合学学外语。”
“我还听说今年都不招俄语学生了。王主任啊,”母亲打趣父亲,“我们家你官最大,你给我们分析分析,这是什么风声?”
王耀听到母亲的话心里动了念。
去年末匈牙利十月事件闹得凶的时候,有些热心政治的同学写了大字报抗议苏联的武力干涉,马上就被批评处分,有几位同学最后还公开做了检讨才算过去;这一阵,渐渐地有些入了党的同学,言语间也不时有些对苏联的批判,虽说都是私下里的谈话,也难免让人觉得风向确实有些不一样了。
母亲的话听起来是在说笑,却也不无道理。可偏偏王耀不愿意掺和政治上的那些事,平时读读书做点翻译工作就开心了。
他见过的苏联人不多,除了学校里几位外国教员,有过接触的也就是已经离开造船厂的卡普什金同志、现在还在厂里的扎伊采夫同志和布拉金斯基同志。他们出于社会主义阵营间的友谊,离开家乡到中国来帮助他们建设国家,平时也对他们十分亲切。他读过很多俄文书,感到苏联的文学深刻又充满力量,不管“风声”如何,他从没后悔学了俄文。
父亲端出一家之主的架子:“分析什么?少嚼点舌根。你看看前几年俄语学校招了多少人,人太多了自然也得缓一缓。你就是没见识,这话可别到外面去乱说。”他缓了缓语气,又柔声安慰母亲道:“你呀,别瞎愁了。厂里现下就有两位苏联专家,会有什么风声?就算有,也轮不到小耀倒霉。”
父亲对王耀说:“你过几天不是要回去帮严教授做事?”见王耀点头,又道,“严老很有声望,他肯看在我的薄面上培养你,你更要勤勉。我大小是个技术主任,分配的时候我总会帮着。”
父亲又交待了帮教授做事要注意些什么,王耀一一应下。
饭后王春燕缠着王耀要玩他的头发,过一会儿隔壁的勇洙来找她,又头也不回地跑出去了。王耀把头发重新绑好,闲来无聊想着不如去市里的图书馆借几本书俄文书来打发时间。
王耀在图书馆待了一会儿,抱着两本书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他慢慢往家里走,半路要拐进一个小巷子,却迎面闻到一股酒味,接着就看见两个醉汉在打架。其中一个躺在地上缩成一团,另一个又踢又打嘴里骂骂咧咧。
王耀懒得管这种闲事,正打算转身绕路回家,却听到地上那人用俄语骂了一句:“Пошёл на хуй(操你妈的),这是我的酒!”
王耀的脚步顿了一下。他想自己大概是听错了吧,赶忙回身借着月光仔细看——高大的身材,奶金色的发色,可不就是厂里的苏联专家嘛!
看着地上蜷成一团、死死抱着酒瓶的人影,王耀心目中苏联专家的高大形象受到了严重的挑战。不过来不及震惊,他立刻想到了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布拉金斯基同志这是遇上流氓来抢酒了?那他可不能不管!
王耀心里一阵义愤,顾不上多想,把书往旁边一扔就冲上去将打人的醉汉推开,义正言辞地说:“这位同志你住手!你知道你行为的性质有多严重吗?”
醉汉一下子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他嘴里骂着各种脏话,跳起来就要揍王耀。虽然王耀没怎么打过架,但自觉对付个醉汉还是不成问题。他撤步闪身,没想到脚下被地砖缝给绊倒,一下摔个四脚朝天。
醉汉骑上来压着王耀,拳头直往他脸上招呼,完全没注意到后面有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正在靠近。王耀眼看着那个黑色的人影抬手举起半满的酒瓶,一下朝小混混的头上砸过去。
混混的手停在半空,摇晃两下便倒下,正压在王耀身上。
王耀伸手挡住了飞溅过来的玻璃渣,但还是被洒出来的酒浇了满身。他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这醉汉大概是被砸破了脑袋。
酒和血的味道混在一起,场面可真是混乱至极。伊万看着眼前倒在地上的两个人,又看看手里的碎瓶子,混沌的脑袋感到困惑。他嘟哝了一句“酒怎么没了”,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也倒下来——又正压在两个人身上。
王耀挣扎着想从两个人的身下钻出来,努力一番也没能脱身。「苏联专家怎么能是这样的呢?!」他看着身上两个同样死醉的人,无比崩溃地想。
02
第二天这件事就成了厂里轰动的大新闻,王耀也成了见义勇为的英雄。母亲一面给他挂彩的脸上药,一面数落他怎么能被醉汉打成这样,但最后还是忍不住喜上眉梢,说王耀给家里长脸了,邻居都夸他呢!
事情很快调查清楚了,警卫擅离职守导致专家受伤被严厉处分。王耀看了那份公示出来的调查结果,忍不住撇撇嘴——这里面倒是把布拉金斯基同志摘得干干净净。
根据父亲的内部消息,实际情况是布拉金斯基同志在宾馆把带来的酒喝光了,没酒了又想喝,就趁着酒劲偷偷翻墙出去买酒。半路上刚好碰到一个拿着酒的醉汉,上去抢了他的酒才出现王耀看到的那一幕。
为尊者讳的道理王耀也知道,何况他听说苏联对专家们的纪律要求很严格,如果按实情报上去很可能布拉金斯基同志会被召回苏联。只是可怜几个小警卫,白白担了罪,所幸王耀和布拉金斯基同志都是些皮外伤,知道内情的人也就尽量从轻处理。
其实那个醉汉也是冤枉,平白被人抢了酒、被砸破头,最后责任还全归在他头上,现在正在警察局被严肃处理——袭击苏联专家,罪过可不小。
伊万昨天扭伤了脚,因为这个意外厂里给伊万放了假。酒醒了之后伊万自然是懊悔不已、连连道歉,强烈要求见一见救了他的那位小英雄。王耀听说伊万点名要见他,也不劳专家大驾,当天下午就登门拜访。
去的时候唐翻译也在,伊万因为扭了脚正坐在床上。
唐翻译刚三十出头,瘦瘦高高是个大烟枪。他个性活泼,加上和王家住得近,素日关系不错,王耀在家的时候有不懂的俄语问题也会去请教他。
看到王耀来了,唐翻译笑眯眯地向伊万介绍了王耀,说王耀会俄语让他们慢慢聊,他请求先离开一下。出门前路过王耀身边,还拍拍他的肩,挤眉弄眼地对他说:“今天给你找个机会练习练习。”
王耀翻了个白眼——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烟瘾犯了。
这次见面拯救了苏联专家在王耀心目中摇摇欲坠的形象。布拉金斯基同志现在就是一个谦和有礼的工程师,和昨天看到的那个满身戾气的彪形大汉搭不上边。他礼貌地表示了感谢和歉意,又忧心忡忡地问王耀伤得怎样,确认没什么事后脸上的表情才轻松了一些。
王耀有些哭笑不得,布拉金斯基同志醉了的样子和现在真是判若两人,这样才像是从苏联来的专家嘛!他几乎想开口请布拉金斯基同志以后少喝酒,但又觉得太冒犯了忍着没说。
“我听说昨天我洒的酒毁了您从图书馆借的书。”伊万有点尴尬,“真对不起,这样的损失理应由我来赔偿。”
王耀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厂里已经替我赔给图书馆了。没多少钱,就两本俄文书。”
“您平时看俄文书?”伊万有点惊讶,问他,“您是学俄语的吗?您俄语说得很好。”
伊万似乎不记得他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王耀犹豫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是的,我在大学读俄文科。您可能不记得了,年初您刚来的时候,我给您当过半天的翻译。”
对面的东欧人露出困惑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地说:“噢,原来是您!您瞧,我竟然没想起来,我又得对您说一次抱歉了——王耀同志,我这次一定会记住的。”
王耀一叠声地说“这没什么”,有点后悔自己专门提起这件事。苏联专家可是大忙人,厂里最受敬佩的权威,怎么可能记得这种小事?
“那您毕业了吗,在哪里工作?”伊万又问他,“我记得您当时告诉我,您今年夏天毕业。”
王耀惊讶地张着嘴,问他:“您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您。”伊万微笑着说。
王耀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高兴。他一直觉得苏联专家都是很值得敬佩的人,对方在半年之后仍然记得他,这就像是在课上被教授专门表扬了一样。
他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我还在念书。学制被延长了一年,得明年才能毕业。”
伊万点了点头,说:“既然您是学俄文的,要是您不介意的话,我想送您本书来向您道歉。您觉得好吗?”
王耀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能要您的东西,这是违反纪律的。”
伊万笑了。他觉得王耀的话很有趣,因此咧开嘴角,眼睛也微微弯了起来。“一本书有什么违反纪律的?”他问。
王耀一时间看呆了。他说不出这个笑容和刚才究竟有何不同,但这一定不是布拉金斯基同志时时都挂着的那种礼节性微笑——他看起来真的在笑,这让他的表情显得生动而可爱。他浅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中微微发亮,整个人都因这一点笑意而显得明亮而柔和。
王耀在心里冒昧而大胆地承认,他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他因此而紧张万分,磕磕巴巴地说:“一本书我也…那我也得…得请示组织…”他觉得自己在说些很蠢的话。
伊万笑得更开心了,他觉得这个学生认真执拗得有趣,说:“那算是我借您的,您看完再还我。这样就不用请示了吧?”
王耀心想这大概不算拿了专家的东西,而且厂里也鼓励大家和专家友好相处,这也算是和专家发展友谊,总算是同意了。
伊万说自己不方便走动,让他自己去书桌那边选。王耀走过去一看就懵了,书桌旁的书架上有许多书,但打眼全是诸如“船舶”“动力”“轮机”之类的专业书籍——他可不想看这种书啊。
再仔细一看,才看到其中确实有一排闲书。王耀看着,突然注意到书桌上放着一本普希金的诗集。昨天他也借了一本,今天又在这里看到,忍不住伸手拿了起来。
看到王耀拿起这本书,伊万突然语气严厉地说,“王耀同志,这本书对我意义重大,您最好不要选这本书。”
王耀感觉自己做了很大的错事,连忙把书放下,紧张地说:“对不起,我只是随便看看。”
伊万立刻发现自己的语气太凶,似乎吓到了这位小同志。他放轻了语气,问他:“您读过《静静的顿河》吗?”
王耀心想怎么会这么巧。昨天他借的两本书,一本是《普希金诗歌全集》,另一本就是《静静的顿河》。他一下又感到与专家同志很亲近,笑了笑说:“没看过,但我一直想看。”
“那就这本怎么样?”伊万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本书向王耀扬了扬,“我前几天刚读完,写得很好,您如果有兴趣可以看看。”
在家的时候春燕太闹腾,王耀没什么时间读书,回学校后就把这本书也带去了。在那个暑假,他把这本书看了又看,细细地读了三四遍。
【上海·1958年中】
01
“这是什么书,怎么满篇的数学公式?”室友曲保国进门看见王耀在桌子前认真看书,凑近一看竟是俄文教材,里面还有许多难懂的公式。
“船舶学的基础教材,”王耀把书翻到封面,说,“我爹是做这个的,让我有空也看看。”
“要不说你们城里人有见识呢,”曲保国笑着说,“我就没心思去研究这些,只知道把本专业学好。”
王耀没接话。这书是父亲让他看的不假,真正的理由是父亲已经帮他确定了毕业分配的去向,让他提前准备。唐翻译今年六月被调去书局编书,刚好他今年毕业,父亲就替他谋了这个缺。
专家的翻译工作性质略为特殊,因为涉及的翻译场景一般与专业相关,光会俄文不行,起码得有相关学科基础知识才能胜任。本来王耀是不适合的,但父亲费心走动,刘厂长也特别考虑到去年王耀还救了布拉金斯基同志立过功,替他向市里的外国专家局说话,最终谋到这个职位。
上周末王耀回家的时候,父亲就特别叮嘱他平日多学习相关方面的知识,平时也跟着唐翻译多请教。
曲保国平时刻苦、成绩也好,但他是外地来的,父母都是农民,毕业分配的时候大概没什么好去处。王耀怕他听了心里不舒服,也就点到为止不提分配的事。
五月份王耀没课的时候就回厂里待着,跟着唐翻译实习。布拉金斯基同志一看到他就笑着说,这是王耀第二次给他当翻译了。
六月中旬王耀毕业,过几天唐翻译离职,他就接手了布拉金斯基同志的随行翻译工作。他能回厂里工作最开心的莫过于母亲杨怀琴,在他正式上班的第一天难得地做了一大桌菜来庆祝。
厂里的两位苏联专家各有专长,扎伊采夫同志主要负责船体结构设计的指导工作,布拉金斯基同志则主要负责机械动力部分。王耀的工作就是陪着伊万去视察工作情况、开技术会议,协助制定生产计划、提出各项建议等。
由于之前的几次交集,王耀本就对伊万印象很好,工作中又对他更为敬佩。伊万在专业方面十分精通,遇到有技术员来请教技术难题,从来没有答不上来的;王耀的理科基础比较差,有时听不明白他的意思,伊万也总会耐心地再解释一遍,有空的时候再专门给王耀讲一遍相关的知识,久而久之王耀对船舶动力学也越来越懂。王耀觉得伊万这个人工作认真又有耐心,实在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父亲王修平是技术主任,经常需要和两位专家交流,逐渐王耀一家和伊万也熟悉起来。伊万和扎伊采夫同志不同,他一个人来中国没有家人照顾,因此家里每每做了好吃的,母亲也会让王耀带些给伊万。
1958年是令人难忘的一年,从下半年开始,大跃进的浪潮便席卷了全国。从炼钢业开始,各个产业的从业者都怀着高昂的生产热情,希望让中国跑步进入共产主义。
王耀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氛围的改变,是在九月末的生产工作会议上。会议在研究制定第四季度的生产计划,大部分领导的意见是厂里也应该紧跟时代的浪潮,利用钢产量大幅上升的有利条件,提高总下水量。
两位苏联专家都委婉地表达了反对的态度,认为盲目提高生产目标很可能会造成生产不达标等众多问题,技术上也存在困难。
两边的意见相持不下,渐渐声音都高了起来。王耀虽然不太懂技术,但就从会上听到的说法来看,两位专家都很实在地从技术生产角度去分析,而厂领导总是在谈国家的号召、群众的生产积极性,让他觉得不靠谱。
他看了父亲一眼。父亲作为技术主任,对生产相关的事项最有发言权,但今天却不怎么说话,只是偶尔附和几句。他隐约觉得一向谨慎的父亲其实是不赞成厂里的意见,只是不好说出来。
伊万建议提高生产能力要一步步慢慢来,首先要扩建船坞等基础设施,可以先将这些扩建计划提上日程,等明年再实验性地扩大生产。
与会的生产负责人邢主任强烈主张扩大生产,对专家的说法感到不满,一拍桌子站起来:“两位专家,你们分析了这么多,无非是说我们做不成呗!可能我说话有些直白,希望你们可以理解。如今全国上下劳动人民的积极性都被调动起来了,我们厂也不能落后,全厂的员工都希望能撸起袖子大干一场!我们请你们来是帮助我们生产的,不是请你们来拖后腿的。船坞要造,船也要建,两件事互不妨碍嘛。只考虑客观条件而忽视了主观积极性,这是过分保守的右倾思想!”
这话说得太重了,会场一下安静下来。王耀和扎伊采夫同志的纪翻译对视一眼,两人都没出声。伊万转头问王耀:“他刚才说了什么?”
王耀尴尬地涨红了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邢主任却不依不饶:“小王你告诉他!”
其实整个会场就数王耀职务最低,资历也浅,再怎样也轮不到他说话,但当下王耀突然觉得心中有口闷气。
他或许是会场中对苏联最有好感的人。年纪大一些的人还记得以前苏联乃至沙俄是怎么对待中国的,表面上说苏联好心里多少有点芥蒂。但王耀不一样。中苏关系最好的那几年,正是他最热心政治的学生时代,到处看到的都是中苏友谊万古长青的口号。在他的心目中中苏之间是牢不可破的革命友谊,是最崇高的情谊。
他想着两位专家都为了中国的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平时工作勤恳踏实,尤其是伊万,二十三岁时便独身一人来到中国,将他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都奉献给了中国。大家意见上有分歧可以探讨,两位专家到现在一直都摆事实讲道理,倒是邢叔上纲上线,委屈了两位专家。
王耀念及此处,也站了起来,说:“邢主任,这话可不能乱说。毛主席也说过,要注意团结那些和自己意见不同的同志一道工作。苏联专家们和我们背景不同,有不同意见也是正常的,大家好好讨论何必戴帽子?你这话往重里说,算得上是破坏中苏友谊。”
“诶诶诶,小王同志,你怎么说话呢?”邢主任听到这话更是气恼,指着王耀道,“我们现在是以苏为鉴,对来自苏联的经验也要辩证地看待。我没有好好讨论吗?各抒己见怎么就破坏中苏友谊了?”
王耀还欲再开口,那边纪翻译咳嗽两声一直朝王耀递眼色,父亲也出言喝止:“王耀你坐下!邢叔说你两句怎么了,年轻人冒冒失失的,这里该你说话吗?”转头又对邢主任说,“老邢啊你别介意,王耀年纪小不懂事,我回去教训他。你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了,别和他计较。”
邢主任重重哼一声,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在场的人都听到的声音骂道:“个小赤佬也顶撞大人!”
王耀听他拿“大人”的身份来压自己,气不打一处来,但碍于父亲的话只能闷闷地坐下。厂里的赵书记敲敲桌子出来定调:“老邢啊,小王说的不是没道理。不管是以苏为师还是以苏为鉴,苏联专家都是来帮助我们的,我们一定要感谢他们。你关于生产的意见很好,但是不能上火。苏联专家不理解,也要好好解释去说服人家,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嘛。不能怕批评,就是我做错什么了也该批评!小王你也是,你就不是在戴帽子了?一两句话怎么就成破坏中苏友谊了,我们也是在讨论嘛!生产这种重大事项,高声两句也是正常的。”话里还是赵书记一贯的和稀泥,但是偏向性却很明显。他接着说,“我们讨论的也很充分了,现在大家来对下个季度的生产计划投票表决吧。”
到场的两位苏联专家弃权,其他所有人都同意邢主任的方案。散场的时候伊万和阿夫杰对了个眼神,无奈地笑了笑。等四下无人了,伊万对他说:“虽然我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我很感谢你刚才替我们说话。”王耀听了脸上却火辣辣地烧起来,好像伊万不是在道谢,而是在责怪他为什么没有坚持到最后。
下午王耀在茶水间又碰到纪翻译,纪翻译笑笑对他说:“你这孩子真是死心眼,布拉金斯基同志问你的时候你就把老邢的话委婉点翻过去不就得了?我们就是翻译,干好本职工作就行了。”这话也让他感到怅然和困惑。
傍晚时王耀跟着伊万去看生产进度,下班迟了点。一进家门,原本在厨房忙碌的母亲就转过来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边走过来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小声地对他说:“我听你爹说了你上午干的好事了。”母亲作出有些生气的样子,说完又忍不住笑着拧了一下王耀的鼻子,“你爹在书房,正气着呢。你去好好说话,让他骂两句,嗯?”王耀点了头,母亲又说,“一会儿你再去把春燕找回来,该吃饭了也不知道回家。”说着摇了摇头,边往厨房走边说,“我锅里还烧着东西呢,你快去。”
王耀敲了敲门走进书房。父亲正在看报,看到他进来重重哼了一声,放下报纸:“今天风头可出够了?”
王耀辩白道:“爹,你没听邢叔的话吗?我听了可忍不了!”
“不该你说话的时候你就别说,你就是个翻译,不要去掺和这些事!”王修平斥责他,“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得罪了人不还得我替你擦屁股?现在政治运动又多,你怎么就学不会谨言慎行!”
王耀听了感到苦闷,说:“我觉得我的做法没什么不对,向专家学习、和他们搞好关系也是中央文件上说过的。就算不说这个,难道您真的赞成邢叔的方案吗?今天开会您一直不说话,您也不同意吧?”
王修平皱着眉头:“这不是对不对的问题。他错了自然有人会反对,但不该是你。”
“我要说还不是因为你们都站在邢叔那边!”王耀激动地说。
“那他就是对的!”王修平拍着桌子说,“一腔热血,你懂什么?现下时局变来变去的,最没用的就是书生的一腔热血。”
王耀不满这过于世故的论调,撇撇嘴说:“今天的场合我是不该说话,但我说的话是没有错的。话是我说的,就是真犯了错误也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不拿我当爹,别人也得把你当我儿子。”父亲又哼一声,摆摆手说,“罢了罢了。你娘怀着你的时候就开始打仗了,你小时候也没过几天好日子。现在太平了,我和你娘就希望你能好好过,能替你操心的就替你操心了。但你也该懂事,以后不要再这么鲁莽。”
王耀不愿继续这样无益的争执,只是点了点头,父亲便让他出去了。
02
明天周六,也正是中秋节。家里提前做好月饼,母亲让王耀拿两块送去给伊万尝尝。
王耀饭后就当消食,提着月饼慢悠悠地往宾馆那边走。友谊宾馆在偏西方向,离职工宿舍大概有一二十分钟的步程。说是宾馆其实是别墅,一堵墙围起两幢独栋小楼,两位专家一人住一栋。门边一间小屋子是工作人员白天办事的地方,大门外有警卫轮班值守。
王耀和几个警卫都很熟,打个招呼说了事由就进去了。
伊万家里灯都开着,他在门口敲了半天门却没人应。王耀来回踱了几步,又敲了敲门,想着要不然给执勤的警卫让他们明天代为转交。
门后突然传来有些杂乱的脚步声,然后门被打开了。伊万乱糟糟地穿着一件衬衣,手上拎着一个瓶子,满身酒气,皱着眉头语气不善地问:“什么事?”
王耀一下回忆起去年遇见伊万醉酒打架的事情,心里暗叫不妙。他僵在门口不知道该怎么办,担心伊万会不会也拿酒瓶冲自己脑袋上来一下。
所幸这次伊万似乎醉得没那么严重,看清是王耀之后便让他先进来。
王耀还是第一次看到伊万这么灌酒。苏联对专家饮酒有纪律,严禁酗酒也禁饮烈酒。中国这边略为变通,但也只是在餐会上适量供应,印象中伊万倒是很有节制,一向不多喝。
但现在伊万正大喇喇地坐在客厅的长沙发上,直接对着瓶嘴灌酒。王耀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发呆,伊万在他心目中的光辉形象再次岌岌可危。他认出伊万手里的是一瓶伏特加,心里想着就算冒犯,他还是得找机会在伊万清醒的时候提醒他,让他以后少喝酒。这幅酒鬼样可不是苏联专家该有的样子。
伊万打了个酒嗝,问他:“你来有什么事?”
王耀有些尴尬但还是故作轻松:“明天是中秋,是中国这边的节日。”他扬了扬手里的纸袋,“我们一般都吃月饼。我来给你送点,你也尝尝。”
“嗯…”伊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过眼睛根本没在看王耀。
王耀叹了口气。伊万的薪水比王修平还高,又是一个人生活,经济上相当富裕。他订了一些俄国的报纸杂志,也陆续买了很多俄文原版书。在读书上王耀与他投契,经常借他的书看,因此每次来找伊万都会多待一会儿。他们平时聊起天来总是很开心,但今天显然不是正常状况。
王耀觉得自己不宜久留,把袋子放在茶几上,说:“月饼放这里,你有空尝尝。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没想到刚迈开步子要走,伊万就叫住他,说:“你等等…王,你家有酒吗?”
“啊?”王耀的惊讶主要是因为伊万的称呼。之前伊万一直称他为“王耀同志”,他更确定伊万确实神志不清。
“最后一瓶了。”伊万摇了摇见底了的酒瓶,口齿不清地说,“给我点酒,什么酒都行。”
王耀想起去年伊万由于没酒而翻墙出去的事情,忍不住又叹口气。他要是就这么把伊万扔在这里,也不知道伊万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想了想,家里确实有几瓶洋酒。父亲不嗜酒,也不舍得喝那些好酒,偶尔得的都在家里放着。事已至此绝不能坐视不管,他无奈地盯着伊万看了一会儿,一番斗争终于下定决心,说:“我可以给你拿酒,但我不能白给你。”
伊万歪头看着他,说:“我可以给你钱。”
王耀好笑地摆了摆手,说:“用不着。你要是肯告诉我你今天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我就去给你拿。”
等王耀回家拿了两瓶酒回来,休息了一会儿伊万已经清醒多了,他有点后悔答应王耀。
但他心中突然涌出倾述的欲望。这些陈年旧事在他心里发酵,让他备受折磨。他何尝不想找个人说说自己多年来的心事呢?一个异国他乡的人、一个和他的过去没有关系的人,不正是一个绝佳的倾听者吗?
他去厨房拿了两个杯子,给自己和王耀各倒了一杯酒,然后拿出一张照片摆在王耀面前:“我今天收到的。”
王耀凑过去。那是一张婚纱照,一位身材丰满、留着短发的女子挽着一个壮实的男人,露出幸福的笑容。王耀犹豫着问伊万:“这是你的…女朋友吗?或者前女友。”他设想出了一个曲折的故事,一个因为伊万常年待在中国而抛弃他的女友。
伊万呆呆地看着照片,吞了一大口酒。
“不,她是我姐姐,”他伸出手指摩挲着照片上的倩影,给出了一个在王耀意料之外的说法,“但是我爱她。”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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