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闲辙】看来名利不如闲(上)
全文1w+ 分上下两篇 有彩蛋
朝堂喜剧 he
(上)辨忠奸
“来人,朕要迎娶朕的皇弟,范爱卿为皇后。”众臣之上,范闲大手一挥,衣袂飘飘,气势十足。
阶下群臣都纷纷出声:“陛下!万万不可啊!”“陛下三思!”
范闲开始了他的表演:“哦?可是众位爱卿不是说后位空悬要早做打算吗。”
“陛下应该按照流程从世家小姐中挑选啊。”
“不然也应该看看女子才是。”
“范爱卿是我心中所爱,朕此生非他不娶!”
下面又是一片吵嚷。
范闲这招,读作套路,实为发疯。
范思辙阴沉着脸,看着像闹剧一般的朝堂,他这个当事人却感觉格格不入。
“我拒绝!”
然而无人在...
全文1w+ 分上下两篇 有彩蛋
朝堂喜剧 he
(上)辨忠奸
“来人,朕要迎娶朕的皇弟,范爱卿为皇后。”众臣之上,范闲大手一挥,衣袂飘飘,气势十足。
阶下群臣都纷纷出声:“陛下!万万不可啊!”“陛下三思!”
范闲开始了他的表演:“哦?可是众位爱卿不是说后位空悬要早做打算吗。”
“陛下应该按照流程从世家小姐中挑选啊。”
“不然也应该看看女子才是。”
“范爱卿是我心中所爱,朕此生非他不娶!”
下面又是一片吵嚷。
范闲这招,读作套路,实为发疯。
范思辙阴沉着脸,看着像闹剧一般的朝堂,他这个当事人却感觉格格不入。
“我拒绝!”
然而无人在意,他的声音压不过那群老头。
“王相既看不惯我,大可告到皇帝那。与我说有何用。”
面对眼前人气愤的指责,范思辙冷冷看他一眼,随后大步流星地走开,官场总让他倦怠厌烦。不如回家去拨算盘数银子。
“你怎敢直呼陛下名讳!”被甩在身后的王相大喝一声,也留不住范思辙。
范思辙才不管,走向大殿外的步伐更加急切,声音混着回声传过来:“他是我哥!”
王相气愤地指着他离去的背影,浑身颤抖,随即拂袖离去,要直接去找范闲理论。
范思辙离开前最后看了一眼,踏出门槛。
一堆老古董。
就是这样,才觉得无趣。
范思辙转身朝宫门口走去,只是没走几步,一个内侍拦住他,只说范闲要见他。即使范思辙拿出令牌也仍挡在面前,躬着身一派恭敬。范思辙心中不痛快,胸口还积着刚才王相骂他的郁气,但很快又调整心情,宫人只是奉旨前来,他又何必为难不相干的人。
范思辙跟着宫人穿梭在游廊中,思绪随意飘忽,落在金碧辉煌的殿宇和五彩斑斓的琉璃瓦上,这样的景色他都看腻了,范闲怎么还没腻味这种生活呢?按他的性子,必定是不可能老实地待在这皇宫里的。
范思辙知道范闲不想被前朝后宫拘住,那时皇位传到他手上,范闲没有拒绝。按照他和范闲的约定,为了面上好看,哪怕是虚与委蛇,范思辙也尽量应付过去。
范思辙顺通无阻进了内殿,环顾四下无人,鞋底踏在柔软的地毯上。
“王相说不惩治你,他就要告老还乡呢。”声音从屏风后传来。一本奏折跟着扔到他脚下。
范思辙捡起来瞥了几页。范闲瞅准空隙,从身后环住他,在耳边说着悄悄话,“要不我先把你贬几级,再升回来?”
范闲眼睛斜睨着他的反应,范思辙满脸写着“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范闲呵呵笑了几声,低笑传到耳底一阵酥麻。
“但听陛下安排。”范思辙挣开范闲的怀抱,拱手行礼,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范闲的神情却像有无数的话想说,最终都拨回到一个浅浅的笑容上。
“这次想去哪看看?江南还是北疆?”范闲扶起他,手顺势滑进他的袖子中摸了几下。
“去哪里有什么区别?不都是继续被当地的人骂?”
范闲听出他的不满,去握他的手。
范思辙原本想避开的,却突然感觉手上一重,举起来看见的瞬间范思辙的怒气哑火了,他的手腕上多了一个镯子。
范思辙眼睛亮亮的,盯着镯子仔细打量。范闲看着他这幅模样心中有了着落,微微一笑。思辙这么喜欢,也不枉他费的功夫,那他可要从范思辙这收些利息不是。
“唔——”范思辙被范闲掐住下巴,直接堵住嘴唇。
握在手中的奏折掉在地毯上。
屋内的燃香似乎都浓郁了几分。范思辙挣扎着,指腹摸到他袍子上的纹样,精致的绣线从胸口一直延伸到腰间。
眼看越来越过分,范思辙不舍得下口咬他,却也不是好欺负的。范思辙紧闭着嘴,并不给他机会。
范思辙努力让自己的头离开那双大手的掌控,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拉扯之间,范思辙都累了,范闲却觉得氛围正好。
范闲突然用力,将人抱在自己怀中。
“思辙,留在我身边吧,这样的东西我库房里有的是,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这这子真像个昏君。
范思辙不理他,目光移到腕间的镯子上。
范闲看他卸了劲,又贴上去亲近,范闲感觉范思辙说话时胸腔都在颤动。
他的手抚上他的脸颊,冰凉的镯子时不时触碰到皮肤。
也许是烛火映着,范思辙的目光中都多了几丝温柔缱绻。
“一会儿让我去,一会儿让我留下的。你的君无戏言呢?”
眼神交汇像是干燥的亲吻,范思辙允许了他的靠近,因为他也想索取更多。
范思辙被他亲得燥热,想躲开也没用,领子被扯开,范闲立马扑上来在他锁骨上啃咬。
视野内的镯子随他动作,依旧吸引他的目光。
“别看了。”范闲把范思辙的手别到身后,让他目光所及之处只有自己。
帷幔散下,锦床摇个不停。时不时传出两人交谈的声音。
“弹劾怎么办?”
范思辙被他亲得喘个不停,突然想起这茬。
“你少杀点人。”
范思辙听了更加恼火,朝他胸口捶了一拳,发出一声很响的咚声。“你就不能少得罪人吗?”
范闲咬住他的耳朵,话语含糊不清传到耳朵里却十分清楚。
“他们都该杀。”
层层叠叠的纱帐后两个人影交叠,范思辙逐渐词不成句,甚至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唇齿之间只剩勉强挤出来的碎片。
“暴君……”
“好了,我会跟王相说的。放心,我自有办法。”范闲摸摸他的头顶,又怜惜地为他整理散乱的头发。范思辙窝在他怀里任由动作。未干的泪痕挂在脸颊上,倒有些可怜模样。
“吃干抹净了你说这些……”
经他吩咐无人进屋服侍,范闲穿戴整齐,甚至还来伺候范思辙穿衣。
范思辙顺从地抬手,铜镜中的他们一个是帝王,一个是奸臣。明明早就物是人非,变化却从未停止。
他不是有什么大志向的人,正是因为他很容易读懂,很容易被掌控。范闲也不至于无人可用时选了他。现在一切尚未尘埃落定,范思辙想着一路走来与自己原先人生轨迹相去甚远的那些时日,不禁叹了口气。
“怎么你也开始叹气了?”范闲正抚去他衣服上的褶皱,好奇地抬头看他。
“范闲,如果有一天,我也到该杀的程度了呢。”
范闲又恢复平常的假面,范思辙看不透范闲的神情。
“这么悲观干什么。”范闲揉了揉他的脑袋,语气轻松。
范思辙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范闲却开口:“到时我给你陪葬。”
范闲的安慰总是别出一格,他差点被吓死。
也不知范闲说了什么,王相看他的眼神怪得很,倒是不带头骂他是奸臣了。废话,他要是奸臣他会让天下人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终于问到点始末后,范思辙怒不可遏。范闲竟然说自己已经被他打了屁股,权当惩戒。
“我干不了了!干不了一点!”
“范闲!你给我出来,范闲!”范思辙在宫门口大声嚷嚷。
“范大人——”大门打开一道缝隙,门后立即出来一个宫人,急忙上前附耳跟他说了几句话。
范思辙进去时还是懵懵的,直到看到真的卧病在床的范闲后才回过神。原先那个闲不住,喜欢在屋中各处随意走动的范闲,此刻却虚弱地躺在床上。
“你怎么……”范思辙不可置信上前,声音都有些颤抖。
范思辙眼睛四下扫了扫,注意到他的寝宫内外的人又换了一批,服侍的人也看着面生。
走近了看,才觉得更加触目惊心,范闲上半身裸着,染着血迹的纱带绑在肩头和胸口。
听到是因为昨夜有贼人刺杀,范思辙坐不住了。
“是谁干的,我给你报仇。”
范闲对上他的视线只是浅浅笑着,“怎么还这么孩子气,我只是一时没防备罢了。”
“再说,我可不会白挨,该还回去的时候我自然会知会你一声。”范闲支了支身子,调整姿势靠在床头,周围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味。
范闲握握范思辙的手,示意让他安心。
在范闲赶他走之前,范思辙还是担心地问他。
“你这缺人伺候吗?”
应该不是幻觉,范思辙好像看到范闲的眼睛亮了。
“哎呦,我的伤好痛。”范闲突兀地呼痛,让他们都神经一紧。
“哥,要不要叫太医来。”范思辙急得上前。
“哎呦——”范闲悄悄抬眼,他本来受的就是轻伤,为了掩人耳目才搞得这么严重,但好像还能再利用一下。只是苦了他好骗的弟弟。
范思辙被一股力拽到床上,着急起身,心想有没有压到范闲的伤口,结果脚下不稳又跌回范闲怀里。
头顶传来范闲愉快的声音。
“有思辙在好像就没那么疼了。”范闲的手搭在他的腰间,此刻正摩挲着他的后腰,轻捏他的腰窝。
“又被你骗了……”范思辙眼里的担心渐渐消退,反应过来的瞬间像好心喂了狗。
这几天范思辙被留在宫内,他的寝殿甚至就在正殿后面,东西一应俱全,家居摆设还是他自己亲自置办的。
范思辙窝在范闲怀里,一个看奏折一个看账本,这是两个人商议过后达成的最佳姿势。
范思辙的人从外面进来,递来近日各处的动向。范思辙打开纸张,眉头越皱越深,挥手让人退下,直接把纸递到范闲手里。
他一个个指着上面的姓名。
“他贪污灾银,他结党营私,他招兵买马。”范思辙手指向几人,随即望向范闲,等着他的决断。
“这就是你带出来的臣子。”范思辙颇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
范闲瞥他一眼,望着上面的内容思考一会儿。
“依你来看呢?”范闲谈到正事时的状态可是大不同,眼神都变得锐利。
“杀了也不为过。”范思辙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范闲默默摇头,笑着驳回了,转而在空白奏折上写下自己的决断。范思辙看了看他的字,还是没变。看到内容又开始沉思。
范思辙严肃的时候看着挺可爱的,范闲不合时宜地想着。
范思辙想到其他问题,抬头问他:“你的人手可够用?要不要我调给你一些,若若姐说她那也可以帮忙。”
“这次你亲自去吧。”
“什么?”
“这就是我的办法啊。”范闲一摊手,也不忘照顾范思辙的情绪。
“放心,鉴于你的民声,我会让人代替你出面,你也不会太劳累。”
范思辙一撇嘴,倒也不意外,心想这果然是范闲能干出来的事。
范思辙按范闲吩咐把他们一一押解回京,一行人浩浩荡荡入京,沿途百姓夹道欢迎,骑着高头大马受万人称赞,他还是不习惯这样的场合。明明前头就站着亲自来迎接他的范闲,范思辙耐心听着内侍的宣讲。范思辙于江山社稷有功,陛下重重有赏。圣旨沉甸甸握在手心。范闲还要去犒劳将士,离开前又给他带了句话,晚上在范府的家宴记得早来。
这次功劳不在他,不过范思辙难得能挽回些名声。
在范府洗去一身疲惫,范思辙听闻范闲在朝堂论功行赏都结束了,于是心情愉快地大摇大摆进了范闲书房,甚至不用通传。
屋内只有范闲在摆弄着算盘的声音,烛火因为他推门产生的气流扑闪了几瞬。范思辙心心念念的都是他从贪官私库里搜刮的奇珍异宝。
“范闲,那些我拉来的东西呢?”
“封进国库了啊。”
“什么!那是我——”
“爱卿如此关心社稷,朕深感欣慰。”
“你又一个人都吞了!一点都不留给我吗!”范思辙不认命地摇着他肩膀。
吵闹间书房门口又来了人 。
“思辙。”
范建轻咳一声,又咳一声,出声打破两人像小孩一般的打闹。
“你犯咳疾了?”身后的柳如玉疑惑看他一眼,声音不大不小。
两人都忍笑上前行礼问好。
到了餐桌上,话题不知不觉跑向公事,好像在上朝。他们都及时止住这个趋势,转而聊起家事。自从不住在一起后,话题更多还是围绕各自家庭的事,范思辙被问得头皮发麻。心想他的名声一定要更臭一些,直到爹娘都没空关心他的婚嫁问题了!
范思辙再次拒绝娘要为他相看人家的建议,在娘开口前去问若若姐的近况。
“思辙,要好好回答,别想转移话题。”
“姐怎么连你也这样啊?”
范思辙说自己没遇到喜欢的人,再说,皇帝的弟弟根本就不愁娶好吗。柳如玉还致力于问出范思辙是不是有心仪的人选,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远。
剩下凉亭里的三人,范建负手而立,只是态度更加恭敬,“依臣看,思辙的资质尚不能辅佐陛下左右啊。”
“思辙比您想的厉害,我知道您是担心他。”
范闲没有多说,就像他一直坚持的那样。
“放心吧。”
剩下范闲和范若若,她也有自己想问的问题。
“怎么大家今天一个个的都有话想跟我说?”范闲转向范若若,后者只是眼含笑意看着他。
“哥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思辙一个名分?”
“那也要思辙愿意才行啊。”
两人笑着,哪怕身份变了,他们相处的方式依旧别无二致,像是以前的时光从未改变 。
今日又是想辞职的一天。范思辙叹气。
范闲与他闲聊:“那依你来看,这些年我做得怎么样?”
范思辙瞥他一眼,随即平淡地开口,哪怕说的是大逆不道之言。
“你不适合当皇帝。”
范闲笑得不见眼,引得范思辙又侧头与他对视。
“你看人真准。”
【陆林】假如禁果风波推迟二十年71
(*沃托if线,陆林伪骨)
反乌会的重量级战犯主动供出了他们的资金渠道和联盟关系密切,并口述了一份暗中资助他们进行人体实验的名单,所有口供无一不指向沃托,涉及人员牵连甚广,从商界大鳄到政府官员,其中不少和管委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另外还连带供出了反乌会内部勾结军委高层的事实。
接连的重磅消息把沃托炸了锅,前不久叶里夫勾结海盗的风波未平,这一次,军委和管委会都再一次被推到风口浪尖,谁也逃不了谁的指摘,司法部还没等到战犯移交,监督委员会就不得不率先发布调查令,就此事展开调查。
林静恒刚赶回到白银要塞,还没走出机甲站台,就从李弗兰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
“不行,再审,”林静...
(*沃托if线,陆林伪骨)
反乌会的重量级战犯主动供出了他们的资金渠道和联盟关系密切,并口述了一份暗中资助他们进行人体实验的名单,所有口供无一不指向沃托,涉及人员牵连甚广,从商界大鳄到政府官员,其中不少和管委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另外还连带供出了反乌会内部勾结军委高层的事实。
接连的重磅消息把沃托炸了锅,前不久叶里夫勾结海盗的风波未平,这一次,军委和管委会都再一次被推到风口浪尖,谁也逃不了谁的指摘,司法部还没等到战犯移交,监督委员会就不得不率先发布调查令,就此事展开调查。
林静恒刚赶回到白银要塞,还没走出机甲站台,就从李弗兰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
“不行,再审,”林静恒快速翻阅着手里的屏幕,上面显示着战犯供述的联盟叛逆名单,“这些人都是管委会拿来顶罪的小鱼小虾,以反乌会这个涉密级别和科研支持,他们在管委会七董事里一定有牵连,在域外的窝点肯定不止这些,鱼太小心了,可不能把饵都用完了,大鱼还没抓到。我们还有时间吗?”
“有,”李弗兰一边跟着他快步走下站台,一边口述来龙去脉:“为了撬开反乌会战犯的嘴,我们按照您的指示将押送舰队的返程时间延缓了半个月,管委会那边可能已经看出来我们在故意拖延了,所以利用两个委员会向军委施压,逼迫白银要塞立即移交战犯,您在第八星系的半个月里,军委出面扛住监督委员会和司法委员会的双重压力,搬出了军事最高保密权,以清剿海盗余孽、保证军方行动的秘密性为由,以让白银要塞继续扣押战犯,我们还有时间。”
早就等候在站台出口的洛德见他们走下来,快步跟了上去,却很知趣地没有靠得太近。
作为军委和白银要塞明面上的沟通渠道,洛德很早就从每次会议进行到中途林静恒就让他出去倒酒的行为里洞悉了自己在一些军事要务上是没有知情权的,他能从林静恒的从军经历和用人习惯里感觉到,像他那样的权贵少爷兵在林将军眼里只有三种定位——形式上的传声筒、一无是处的阅兵仪仗队,以及讨厌的沃托钉子。
于是他像往常一样,保持了一个有要事汇报却不至于让长官支开他的距离,不远不近地缀在他们身后,等待着接李弗兰的龙。
林静恒问李弗兰:“战犯扣在白银要塞,口供却跟他们有关,这么大个把柄在我们手里,管委会就没点动作?”
“有针对军委的动作,他们在议会的喉舌质疑军部为了长期骗军费而故意拖延战事,请求最高法院裁定本次军事保密权无效,并主张让第三方审计机构接入军方财政收支。”
林静恒皱了皱眉。
涉及一些域外战场的时候,军方有时候确实会为了做大军费账目故意把战线拉长,这其实是很常见的做法,但拿不上台面说,因为如果不这样做,靠那点年年削减的军委预算,根本无法支撑联盟境内上千个军事要塞的军费开支,就连白银要塞恐怕都得瘦几圈,更别说陆信早前为了解决第八星系没有拨款的问题,从军方预算里暗中开了个口,给他们开了一条绕开联盟监管的军火供应链。
总之,不知道管委会是不是真的知道什么,但这个反击确实打中七寸了。
“沃托没有哪个部门经得起查账,这点谁都心知肚明,”林静恒翻着屏幕里白银一通过各种渠道整理出来的信息,发现这事已经成为了媒体焦点,占据了连续一周的沃托日报头条,“管委会目的并不是真的要查账,他们的诉求只是移交战犯,军委是怎么回应的?”
“搬出了联盟宪章,说军事最高保密权是联盟成立之初就刻在宪章里的,只有确切证据证实军队有违宪行为的前提下,议会才有权指定外部审计机构接管军事财政,现在两边还在扯皮。”
李弗兰将连日以来的政治动向汇报完,大概知道林静恒接下来想问什么,靠近他低声说:“还有,战犯口供里没有关于芯片人的部分。”
反乌会跟芯片人统一战线的可能性不大,战犯没有供出芯片人,只能说明反乌会主流势力还未察觉这股势力的存在。
芯片人完美地利用了反乌会内斗全身而退,并且在联盟境内和域外都在极力避免和正规军产生正面冲突,不管其幕后者是谁,显然都不是一般的海盗货色,比反乌会那群蠢脑袋高明多了。
林静恒不怎么意外地嗤了一声:“居然蠢到被团灭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不是说反乌会是哈登扶植的吗,白塔首席科学家怎么就带出来这些货色。”
李弗兰想了想:“如果哈登还活着,他应该是环保派的,为了清理组织,未必不欢迎这样的结果。”
“静恒!”
陆必行刚下机甲就被轮班经过的图兰逮住,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这位的白银十卫头号好事者,才追上林静恒:“我晚上还可以过来找你吗?”
太黏糊了,林静恒默默地想。
“我保证不像小时候那样鸠占鹊巢,反正工程部的项目也要收尾了,我在这也烦不了你多久了,”陆必行靠近他说:“只是想跟你多待一会,最多讨个晚安吻,可以吗?”
林静恒头也不回,声音里却带着一点笑意:“舌头伸直了再说话,我不一定有空,你要是闲得没事干就去找承影玩。”
承影:“抱歉,我不提供娱乐性服务。”
“什么性服务?”抓住了关键词的图兰隔着两条空中走廊大声问:“谁的性服务?”
没有人理会白银第九卫队长龌龊的好奇心,李弗兰赶紧把重要的不重要的都一股脑交代完,如蒙大赦地离开了。
林静恒在屏幕上的随军工程组排班表上签了名,笔尖在落款上顿了顿,向身后一招手:“你今晚还是来一下我休息室吧。”
“怎么了?”
林静恒本想说“有事”,话到嘴边却拐了个弯,逗他说:“不是要晚安吻吗?”
然而回应他的是却一片诡异的沉默。
林静恒莫名其妙地一回头,猝不及防地跟身后的洛德看了个脸对脸。
十分明白这话并不是对自己说的洛德不尴不尬地冲他笑了笑,把一份军委通知白银要塞继续扣押战犯的官方文件递给他签名。
而陆必行被工程部的一个小白脸拉到一边,那句“怎么了”就是对那小白脸说的,两个人正在那交头接耳不知道在密谋什么。
林静恒头皮一紧,长这么大头一回感到这么尴尬:“陆必行!”
被忽然点名的陆必行拍了拍泰勒斯的肩膀,立即追了上去:“怎么了吗?”
“你的借调时限结束了,回你的军工实验基地玩机甲去。”林静恒撂下脸,啪地一下把手里的电子屏拍在他胸口,转身就走了。
陆必行茫然地接住电子屏:“啊?”
林将军的喜怒似乎愈发难以琢磨了。
这算是热恋期特有的恋爱综合征吗?
“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是不是有受虐倾向,”泰勒斯抱着手臂站靠在墙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吹了声揶揄的口哨,一语双关地对陆必行说:“不过这回你应该能留在这了吧,比如…走后门?”
陆必行看他一脸猥琐的表情,确认自己没有过度解读,这货色就是正在脑内上演十八禁情节,于是不客气地将一个小册子拍在他脸上:“收起你龌龊的想象,不用谢!”
泰勒斯手忙脚乱的接回这个自己交给他的小图册,图册的内页随着他的动作从头到尾迅速翻动了一遍,足以让他瞥见其中让人震惊的惊喜——页面里联盟上上下下的名将,除了已经去世的,有资格露脸和没资格露脸的,几乎都被收集了亲笔签名,俨然是一本最齐全、最难收集的军方集邮名册。
“卧槽!”
哪怕这对陆必行来说只是顺手的事,泰勒斯依然受宠若惊得有些语无伦次:“我就是帮你暗中散布了个想要议会加密数据的消息而已,你也太大礼了吧,这全联盟仅此一本吧?拿出去拍卖能卖多少钱,能让我家发个财吗?”
“不怕收到军方警告函的话你可以试试,”陆必行无奈地瞥了他一眼:“而且你拿你弟弟的梦想去拍卖?”
泰勒斯却沉默了,脸上的不正经缓缓褪去,这个向来开朗中二的青年罕见地沉郁了下来:“其实”
“嘿!”
两人听到声音同时回头,跟第九卫队长隔空的口哨声和抛开的媚眼撞了个正着。
“小陆!”图兰洪亮清丽的声音穿透了小半个站台,不怀好意的目光微微眯起,探照灯似的在泰勒斯身上逡巡了一轮:“不介绍一下你朋友吗?”
“这是白银卫队长吗,挺漂亮啊,跟大家想象的不一”
泰勒斯还没说完,忽然就被陆必行一把摁过头把他的脸掰回了墙壁的方向:“人不可貌相,要是不想被骗色就远离女流氓!”
“啊?还有这等好事……”
持续了近半个月的晚安吻还是缺了席,林静恒在军情处待了一宿,才通宵处理完积攒的重要军务,他踩着白银要塞的晨练时间回到休息室,换了身衣服,解决了一块营养膏,再回到办公室,依然没见着陆必行的身影,一问承影才得知这小子一大早就已经回了沃托,一个招呼都没跟他打。
林静恒:“怎么没人跟我说?”
“是您让他回军工研究基地玩机甲去,他离开之前来过您的办公室逗留过几分钟,并且把我屏蔽了,”承影丝毫没有理会主人忽然变得微妙的心情,并在主人查阅个人终端通讯记录的时候,火上浇油地提醒他们两人的交流还停留在昨晚陆必行发来的“早点休息”:“也没有给你的新留言。”
林静恒:“……”
这小子不会是生气了吧?
至于离塞出走吗?
林静恒:“……他回去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很重要的事啊,”陆必行一身黑白礼服装束,一边快步走下轨道车专属通道,一边调整着匆忙打好的领结:“本来还以为赶不上的,好不容易才通过一个朋友帮我拿到的临时邀请函,湛卢你真得帮我这个忙。”
人形的湛卢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坚守着作为联盟第一机甲核最坚固的底线:“我拒绝变形成独角兽。”
陆必行好声好气地哄道:“拜托了小湛卢,这事真的很重要,最多我给爆米花换个生态雨林缸。”
湛卢无情地戳破他的虚伪:“可上一次您还想把它扔走。”
“没有的事!”陆必行立刻否认,“我可爱爆米花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穿过了森林公园前的碑林,碑林呈放射状而建,从空中俯瞰就像个无底边的等腰三角形,第一块石碑铸着林格尔元帅的半身石像,与联盟议会大楼隔着一个钻石广场相视而立,此时,议会大楼的中央大厅里正在举办着一场慈善舞会,夜灯从大厅里穿过半封闭的钻石广场,一直伸向沉寂的碑林深处。
陆必行把那个从林静恒办公室里顺出来的盒子塞到湛卢怀里,让他等在最靠近大厅的林帅石像旁,然后调出个人终端的邀请函,顺着指示灯通过了舞会入口的无感筛查,绕过人群,视线忙碌地搜索着他的目标人物。
这并不容易,因为整个舞会大厅并不是平坦的平地,周围墙壁和地下其实暗藏着玄机,大厅能根据不同的宴会主题而进行场地变形,就比如现在,倒立的伞形结构像一个个漂浮在半空的巨型蘑菇,香槟色光瀑从穹顶垂下,勾勒出蘑菇的轮廓,分出不同的功能区,顺应了这一次的环保主题,名媛政客们在上面错落有致地交谈浅酌、交换舞步、优雅地谈论家族募捐金额。整个立体的宴厅梦幻得仿佛误入童话国。
陆必行像个巡逻保安似的绕着几个大蘑菇转了一大圈,才终于在主舞池的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人。
林静姝安静地站在那里,头发简单地挽起,一袭简单的白色长裙,没有过多的装饰,有人来跟她搭话她就简单回应几句,人们走开,她就重归静谧,像是开在一片喧嚣色彩里上的一株白色郁金香,用看不见的结界圈着自己的世界,无论周围是衣香鬓影还是筛锣擂鼓,仿佛都与她无关。
直到这时,陆必行才意识到一个很吊诡的事实——林静恒作为他从小就亲密无间的哥哥,沃托的交际圈错纵交织,可这居然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见到林静姝本人。
准秘书长夫人的磁场可能是开过光,巴结她的找她攀谈的人络绎不绝,陆必行快步穿过舞池,赶在一个正打算向林静姝邀舞的男士前,抢先一步向她伸出了手。
林静姝微微一愣。
陆必行从她得体的诧异里敏锐地读出了某种跟林将军如出一辙的“这他娘的又是哪位”的爱答不理,然而在他自我介绍后,她那点深藏在微笑里的爱答不理却消失了。她没有拒绝,裹着天鹅绒长手套的手轻轻搭在他手上,说:“我知道你。”
陆必行没有多问,这是他今天才意识到的第二个他理应早该意识到的事实——林静姝知道他,就像他知道林静姝一样理所当然,林静恒以不同程度不同方式地渗透在他们的生命轨迹里,是他们之间分量极重的交集,他对林静恒有多上心,林静姝就对林静恒有多上心,如果来一场关于林静恒的闭卷考试,他们大概都不好确定谁能拿第一。
由管委会牵头举办的舞会并不是个适合说话的场合,陆必行借着演奏乐团的间奏,在一个换步间隙中低声说:“林小姐,我来找您是有点事,跟您有关,方便单独说两句吗?”
五分钟后,被勾起了好奇心的林静姝从贴身助理的手里接过披肩披上,拒绝了安保人员的跟随,表示自己已经完成露脸任务,不想转成陀螺,需要出去透透风,然后跟随陆必行一前一后地穿过钻石广场,一路走到林格尔元帅的半身石像下,被蹦出来问好的湛卢吓了一跳。
陆必行让湛卢站到石像的背后,免得过度热情的人工智能碍着准秘书长夫人的眼,然后彬彬有礼地对林静姝说:“其实是一个请求,可能会有些冒昧,希望林小姐不要介意。”
“小陆先生请说。”
幽暗的光线下,陆必行直视着那双笑意不达眼底的灰色眼睛:“您可以不要嫁给格登先生吗?”
有那么一瞬间,林静姝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不好意思,您说什么?”
“抱歉,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提出这么无礼的请求”,陆必行理直气壮地重复了一遍:“但您可以不要嫁给格登先生吗?”
远处舞会的歌声穿过森林公园的松涛碧海,距离模糊了旋律的基调,搭配着植物穿过的簌簌风声,听起来就像是某种低沉而遗憾的吟唱——这些动静足以让林静姝确认自己的耳朵没毛病,但对方的脑子可能有。
“小陆先生,”林静姝像是画在脸上的微笑里终于透出了一点不可置信的荒谬:“您是认为建议一个人毁掉一桩她亲自应允并公诸于世的婚约只是‘有些’冒昧吗?那你对冒昧的定义是不是‘有些’新潮了?”
“如果提醒那位未婚妻一些事实算冒昧的话,那这确实是十分的冒昧。”
陆必行说着,从个人终端调出一个展示页面,那是他之前在那个夜总会空间站里黑出来的格登的近一年的消费记录,如果注意看时间,还会发现那位金玉其表的秘书长在宣布订婚前后,都在这个纸醉金迷的销金窟里与形形色色的霓虹尤物共度良宵。
林静姝看了,脸上没有一丝波澜,甚至涌起一股想要发笑的冲动。
从大航海时代开始,沃托就因其得天独厚的天然环境承载着人类对终极乌托邦的狂热想象,人们在这里落成伊甸园,把永无岛视作这个完美星球唯一存放童话与幻想的地方,将象征爱情的丘比特永恒地放逐在一个幻境般的乐土里,只在心血来潮时才会追寻那道虚幻的箭影,却早已成为马基雅维利主义的虔诚信徒——他们肆意地交换着情人,在露水情缘中宣泄被精致礼仪包裹的原始欲望,同时不影响他们与另一个信徒缔结一个名为婚姻的利益共同体,然后从培育中心接回共同体的产物,以反过来加固他们的共同体,几十年后,共同体的产物们又组成新的利益共同体,织成一张张牢不可摧的以血缘为基石的权贵网。
权力,财富,名利,以及一切与之有关的欲望与利益,组成沃托人血液里最浓稠最巨侵略性的成分,摧枯拉朽地溶解其他一切与之冲突的元素,林静姝为自己淬炼出最适配这种血液的生存法则,精心挑选出一把名为“秘书长夫人”的钥匙,才得以在原本不对她开放的禁区里畅通无阻。
现在居然有人跳出来劝她丢掉这把钥匙,转而去在意那些在她的生存法则中不屑一顾的玩意,这荒谬程度不亚于劝她去跟永无岛里的丘比特玩捉迷藏。
“小陆先生,”林静姝说:“谢谢你的好意,我知道了,没别的事我要回去了。”
陆必行似乎早就预料想到她这个反应,在个人终端迅速点了几下:“那这个呢?”
画面忽然变换成一段音频曲线,一把声音从中突兀地响起,紧接着林静姝整个人一僵。
因为林静恒的声音她太熟悉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可能早就不喜欢独角兽了……”
被偷偷录下来的音频里,没有露脸的那个人并没有顾及这位听众的反应,附身在既定的音轨里兀自地吐露愁绪。
“……她跟我冷淡疏远一点对大家都好,这样至少不会有人为难她,我既然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当然也没有必要刻意激起她多余的童年回忆,毕竟在她的成长里,我才是缺席的那个……”
“那时候,我还很天真地以为一切还是可以弥补的,我坚定地认为这不是她该做的选择,直到她说她是自愿的,我才意识到她早就不是那个十岁的小女孩了,我们缺失的已经太多,早就不是一个林府就能填补的……”
这一次,林静姝连一句体面的告辞都没有,根本没有听完就几乎要落荒而逃,好像这把声音里藏着一只妖兽,随时要把她铸起的堡垒和苦心经营的一切全部摧毁。
然而她一转身,就猝不及防地撞到了一只独角兽——跟林静恒两年前在永无岛撞见的那只如出一辙。
站在她身后的陆必行无声地给卖力卖萌的独角兽竖起大拇指。
事实证明,联盟第一机甲核的节气在爆米花的生态雨林缸前不值一提。
能让林静恒驻足的独角兽,必定也能让林静姝驻足,因为它跟遗留在灰暗时光里的那只太像了——或许也没那么像,不过是因为记忆的轮廓模糊成虚影,让他们误将那些被时光啃噬的细节都投射在了眼前这只上。总之,有那么片刻,林静姝的脚仿佛生锈了,鞋跟仿佛被地面冷焊,紧接着,独角兽叼起了一个白色缎带打着十字结的小礼盒,温顺地递到她面前。
“是静恒送给您的,”陆必行十分娴熟地扯了个善意的谎,或许这压根就算不上谎,他不过是把林静恒本来想做的事情帮他完成了:“这是一份精心挑选却不被期望送出去的礼物,因为它是作为新婚贺礼而准备的,被我自作主张提前带过来了,希望它能到达真正的承载它的祝福的人手里。”
林静姝背着光,夜色模糊了她的轮廓与表情,她没有接盒子,一动不动地站在那。
陆必行发现这两兄妹其实很像,都是情绪管理大师,好像表露出一点正常的情绪就会要了命似的,要不是他很熟悉林静恒,他大概都看不出林静姝内心的某些东西正在不动声色地出现裂缝。
于是他在这样的裂缝里放出最致命的武器——几张他今天亲自去现场拍下的林府宅邸的照片,那是林静姝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熟悉在于那是林家旧址,周围的森林轮廓三十年如一日,陌生在于照片上两座一模一样的她没见过的新宅。
“静恒把林家拆出来的两块地都重建了,两边建得一模一样,三个月前才装修完工,但很遗憾,进度还是晚了一步,没赶上您答应格登秘书长求婚的那一天。”
陆必行说着,打了个手势,独角兽伸出一只前爪碰了碰林静姝垂在身侧的手,轻轻地将礼盒放在她手里。
“林小姐,秘书长并非良人,您的哥哥在等你回家,他希望您能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如果没有,他也想让您知道,他可以作为您‘说不’的底气。”
对于一个目睹过所有门缝消失的人来说,比绝望更绝望的,是迟到的不该到来的希望。
林静姝嘴唇轻颤,她想说这很可笑,很幼稚,她想说你这个一无所知的蠢货懂什么,可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徒劳地紧抓着手里的盒子。
她披着一张虚假的人皮在管委会里沉浮多年,苦心经营,如履薄冰,她能轻易地看出别人藏在虚伪面皮下的意图,然后按照他们的暗示扮演各种他们期望她扮演的角色,她早就找不回自己原来的样子了,她可以把一切鬼话说成人话,可是今天那该死的舌头竟然出卖了她,她听见自己不听使唤的舌头说:“我哥……这些年都还好吗?”
“他很好,也很挂念您,否则我又怎么会知道那个喜欢独角兽的小女孩是曾经的您,这个问题您完全可以亲自去问他。”
林静姝无言以对。
陆必行体贴地给她留出了消化空间,冲湛卢招了招手,独角兽形态的湛卢灵宠似的蹦跶到主人身边,缀在他身后走了。
他没有乘轨道车,选择了步行回家,沃托的轨道都架设在半空,除了机甲车外不会有交通工具在地面行走,中央区的每座宅邸都配有统一规格的私人花园,街边不是聊天散步的最优地点,这个时间除了他和湛卢,整条宽敞的中央街一片静谧,只剩两边喷泉的潺潺水流声。
“湛卢,”陆必行忽然说:“你以后的节能形态可以换成独角兽吗?”
离开了林静姝视野,重新变换成人形的湛卢斩钉截铁地说:“不。”然后把一个生态雨林缸的选购页面甩给他看。
陆必行遗憾地啧了一声,打开个人终端,刚好收到他的置顶联系人林将军最新发来的短讯——“回去干什么了?”
陆少爷很不要脸地将这句话识别为“我想你了”的林氏闷骚表达,无声地傻笑了起来。
湛卢看着傻笑的主人说:“您并不希望静恒先生搬出去。”
“你可真是明察秋毫啊小湛卢,”陆必行漫不经心地敷衍着他,凹了个臭美的姿势自拍了一张照片发送过去,才感觉没有浪费头上抹的两斤发胶,然后在信息框里回复道,“你猜?”
湛卢问:“您之前不是有事想要向林小姐求证吗?”
陆必行无奈:“谢谢你提醒了我还没有解析出禁果的事实,我们又不熟,上来就查人家族谱,多冒昧啊,再说她也不一定知道。”
湛卢疑惑地反问:“建议她不要跟秘书长结婚就不冒昧吗?”
人类社交行为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湛卢在这方面显然还属于小宝宝,陆必行拍了拍小宝宝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人工智能在这方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然后在消息框里继续回到:“连续欠我两个晚安吻了,林将军。”
白银要塞负责人办公室的电子牌咔哒一声翻过了一面,显示出精神力训练的日程,林静恒拒绝了隔空飞吻的无理要求,关掉通讯页面,刚走出办公室,又收到了信息提示,下意识以为他家少爷还在远程撒娇,结果发现消息来自于一个联系并不算频繁的信息框,上面显示着一条最新消息——
“项链收到了,很好看,找人定做的?”
林静恒脚步一顿,回头拉开办公桌的抽屉,本该搁置的礼物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纸条——
是我自作主张,让它“物归原主”了,别生气。
最后还画着一个讨好的笑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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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知道我埋了多少伏笔才有小陆这么游刃有余的四连杀。
【ALL沈星/拓星/猜星】一疏一输(中下下下下下下下下下下下下下下下下)
这一章拓子哥主场,🌟含量几乎为零。
——————
32.
但拓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手指无意识的敲打着桌面,眉头紧锁。
昨天晚上他将女人带到隔壁的房间,也顾不上那女人欲言又止的表情,就立刻撤出房间,然而猜叔的行动显然比他要更快,等他出来,另外一间的房门已经被关上,走廊上只留下神色各异的达班几人。
没有猜叔。
但拓有一瞬间冲动地想要去砸门,然而油灯和小柴刀同时扑上来阻拦住他,他难以挣脱,然后反手就给了油灯一记肘击,紧接着抬腿一踹,看人倒在地板上滑出几米远,仍旧不解气,要继续跟过去打,细狗连忙也扑上来抱住他。
“拓子哥,有话好好说噻,不能再打咯!”...
这一章拓子哥主场,🌟含量几乎为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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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但拓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手指无意识的敲打着桌面,眉头紧锁。
昨天晚上他将女人带到隔壁的房间,也顾不上那女人欲言又止的表情,就立刻撤出房间,然而猜叔的行动显然比他要更快,等他出来,另外一间的房门已经被关上,走廊上只留下神色各异的达班几人。
没有猜叔。
但拓有一瞬间冲动地想要去砸门,然而油灯和小柴刀同时扑上来阻拦住他,他难以挣脱,然后反手就给了油灯一记肘击,紧接着抬腿一踹,看人倒在地板上滑出几米远,仍旧不解气,要继续跟过去打,细狗连忙也扑上来抱住他。
“拓子哥,有话好好说噻,不能再打咯!”
油灯已经趁机站了起来,他并没有因为被打而恼火,眼神里倒全是歉意,只是这种歉意反而激化了但拓的情绪,他甩开细狗,几步上前一把攥住油灯的衣领,死死盯住对方。
“为哪样?”
油灯并没有立刻回复,而是神色莫名地端详了半天但拓的表情,在但拓即将二次挥拳的时候,才缓缓开口。
“猜叔,喜欢沈星,十多年嘞。”
“咋个可能,十几年前,阿星才——”
但拓的反驳在油灯神色未变的注视中戛然而止,他不可置信地松手,看到油灯向后蹒跚退了两步,也没搭手,而是神情几乎呆滞,全凭本能地追问了句。
“你说,可是真嘞?”
油灯见他这番表情,有些不忍心的闭上眼睛,原本他这么多年心里也倍受煎熬,是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的,但是犹豫几番后,还是觉得至少要先劝解但拓。
“我们都是猜叔手把手养起来嘞,你也见过阿婶过世嘞猜叔,他、他……只有沈星,他才有了以前嘞模样。”
油灯话落,但拓的脸部肌肉再度骤然紧绷,他瞪大眼睛看向对方,突然想起送沈星上学那天车上,猜叔对他比出的噤声手势,那个手势是那样的温柔,温柔到近乎小心翼翼的地步,像是担心动作哪怕大一点,都会给依偎着自己的少年惊醒一般。
他又想起沈星当时神情放松,枕在猜叔肩膀,似乎已经形成依赖的睡姿;还有再远一些,沉在浴缸水底的那部手机和被自己调侃时沈星羞恼里夹杂着慌乱的表情。
甚至更久远的,是他半夜接到的电话对面搅和成雾气般弥漫开的细软哭声和喘xi声,还有猜叔看向他的那一记几近得意的眼神……
他的记忆果然并没有错。
但拓现在终于确认。
他的内心世界已然是一片混乱的战场,愤怒的火焰与理智的冰霜碰撞,几乎快要将他割裂成两个自己。
他感到自己的心被愤怒的锁链紧紧束缚,每一次回忆都像是在火上浇油,让他的情绪更加沸腾。而残存的理智又告诉他,如果油灯说的是对的,那么他才是那个后加入的“插足者”,就感情上的先来后到而言,他并没有指责猜叔的资格。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情变得如同一团缠绕的荆棘,愤怒与苦痛交织在一起,又混杂了失望与嫉妒,是挣扎矛盾的,是痛彻心扉的,它们凌乱却坚固地挡在但拓面前,阻止了他进一步的行动。
沈星也好,猜叔也罢,这种情绪裹挟中的但拓,都无法理智面对。
于是他转身,愤而离开。
但拓回了公司,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坐了一整晚,一包烟抽尽,心情却依然无法平静。
昨天晚上脑海里席卷而来的那些黑暗的想法让但拓知道,如果现在回去面对沈星,他久不能平息的怒火和嫉妒,可能会促使他对沈星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行为。
思前想后,他还是暂时决定待在公司,是为了给自己一些空间,让自己冷静下来,至少要想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以前未曾察觉的猜叔和沈星之间的瓜葛,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纰漏。
于是就会不可避免的想到沈星,想到自己,又想到猜叔。
但拓是在很小的时候遇见猜叔的,那天大雨倾盆,他藏在一家酒吧的后巷蹲守猎物。
这里经常会有一些禁不住诱惑,在酒精催化下罔顾伦理纲常底线的痴男怨女纠缠在一起,从他们身上获取活下去的资源,是但拓唯一的目的。
这种行为但拓持续了两年之多,也曾经被酒吧的人按着暴揍、被让他或偷或抢了钱的人报复过,但他伤好了之后依旧会来蹲守,因为法律不允许雇佣童工,所以只有这样他才能活下去。
而遇见猜叔的时候,他正被按在泥泞的地面上殴打。
对方人多势众,揍他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轻而易举,但拓知道这次自己是惹了狠人,对方根本不顾他年纪还小,招招狠辣,打到后面但拓甚至觉得自己可能马上就要死了。
然而就在他意识模糊之际,那些人却突然收了拳脚。
但拓强忍着疼痛,努力睁大红肿渗血的眼睛,在朦胧的视线中看到一个男人撑着伞穿过雨幕而来,然后蹲在自己身旁,伸出一只手扭过自己的下巴,将他提起来一些。
但拓耳朵嗡鸣哄响,隐约听到打他的那些人唤这人“猜叔”。
“好靓仔嚟嘅,我观察你有段时间啦,你噉都落去迟早死嘅不明不白,不如以后跟我吖。”
他说了句粤语,但拓没听懂,于是他又耐着性子,用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问了一遍。
“为……哪样?”
但拓一张嘴,喉咙就传来一阵铁锈味,忍不住咳出口血来,但他还是忍着声带被撕裂般的痛楚,沙哑地询问。
“不为什么啊,反正知道或者不知道原因,大概也不影响你的选择吧?你就当把命卖给我啦,好小子嘛,以后死,总好过今天死,对不对啊?”
猜叔说完就放开他,然后站起身,任由他重新跌回地面,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平静,像是已经笃定他的回答。
但拓认命,闭上眼睛,点头表示同意,紧接着就听到沉闷的击打声以及骨骼被折断的脆响,紧随而来的就是划破天际的痛苦嘶吼的声音。
他惊讶地重新睁开双眼,就见之前还在暴打自己的那群人,已经被一群黑衣服的人给制服,惨叫的正是之前那个为首者。
而猜叔看着他,眼角带着不明显的笑意,沉稳的声音盖过雨声,振动但拓的耳膜。
“细路仔,欢迎加入达班。”
后来他被以猜叔养子的身份带在身边,跟着他学习各种见得了光或者见不了光的本领和手段,也跟着他学习为人处世的道理,猜叔会因为他的冲动闯祸打的他皮开肉绽,却也会第一时间给他收拾烂摊子,然后告诉他这件事如何去解决才是最好的办法……
后来达班洗白,他已经基本上可以独当一面,成为让人不可小觑的人物之一。
这些是十岁以前的自己根本不敢去幻想的未来,如果没有遇到猜叔,就算他在那个雨夜勉强捡回一条命,这个时候大概也只能继续苟活于暗巷,继续做些永远只能被人践踏尊严的事情。
所以,是猜叔不仅救了他一条命,也教会了他如何让这条命活的更有价值。
但拓伸出胳膊横在眼睛上,嘴里尽是苦涩的味道。
他欠了猜叔这条命,似乎根本没有资格和他去争强什么。
哪怕是阿星。
可是,那是他从小呵护长大的宝贝,他精心照料着那棵青涩的嫩芽,喜悦于它向自己绽放开的娇O艳花冠,倾心于所结硕果的馥郁甘甜,他根本放不下。
猜叔是中午到公司的,沈星没有跟着,小柴刀给他转述这件事时,还不忘和他补完昨天的后续发展。
“猜叔半夜就回克了噻,阿星是我早上送回克嘞,他们……猜叔好像也不高兴,你们有事好好谈嘛,都是一家人……”
小柴刀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但拓一把推开,紧接着就看见但拓暴风般冲出办公室。
“拓子哥!糟咯!”
小柴刀低喊一声,猛拍了把自己脑门,也赶忙追出去。
这里是公司,真要闹出大动静,可就不是这三人自己家的事了。
小柴刀此时无比后悔自己的多嘴。
不过小柴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他探头探脑地躲在高大的发财树后面,看到但拓被油灯拦在猜叔门外。
“猜叔说,这件事情上他不会退出,答案已经给到你嘞,所以等你已经做好决定,再克找他说噻,在那之前,莫要犹犹豫豫,找他问这个问那个嘞,还有……”
油灯顿了顿,然后才谨慎地继续开口。
“猜叔说,不管你咋个想,莫伤嘞沈星,不然……不然后悔嘞是你噶。”
说完,他就往后撤了两步,看着但拓铁青的脸色,碰都不敢碰对方一下,毕竟这件事上他也愧对但拓,因此没发不心虚。
不过但拓并未如他所料的爆发,而是在猜叔门口沉默地站了会儿,也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才猛然转身,就要离开。
油灯看他一副像是要去打人的模样,又怕伤及无辜,连忙鼓足勇气,理不直气也不壮地又补充道:“拓子哥,猜叔,很重视你嘞,换成别人……”
“莫说咯,我晓得。”
但拓头也不回地打断他的话。
他知道油灯想说什么,而且也说的没错,如果换成别人,和猜叔喜欢同一个人,莫说后面发展成情侣关系,哪怕只是被猜叔看出苗头,估计就早已经悄无声息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然而,就让他这么去接受欺骗、接受背叛、接受所爱之人不能独属于自己的现状,他又如何能轻易接受。
但拓匆匆离去,而躲在暗处的小柴刀几乎要被惊掉了下巴。
他以为这件事就是猜叔睡了沈星被拓子哥发现,拓子哥身为沈星的阿爸所以才勃然大怒,结果,结果……
这里好像竟然还有拓子哥的事?!
糟咯,达班要变天咯!
———TBC———
情感拉扯一下,然后下一章还要拉扯一下,结尾应该差不多会写到星星离家出走。
番外是王安全视角的猜星在星星大学期间往来的蛛丝马迹,属于番外,不看不影响正文阅读。现在的糖果彩蛋真的纯粹为了活动而设置的。今天是活动最后一天,活动结束后,后面的彩蛋依然都会是粮票可解锁哈。
【全职同人】【叶黄】叶总今天也见鬼了吗 19
*大概是单元式的灵异故事,就想走一个搞笑路线
*大概率OOC
*架空设定,叶总X黄大师
——
好了好了,正日也赶上了,老叶(叶秋)生日快乐啊!
好歹还是要有个括号的=v=
18 地宫历险(4)
只见“叶修”动作一顿,眯着眼盯着这忽然出现的鬼魂。
苏沐秋用双手牢牢握住矛尖,如临大敌,半刻不敢松懈。
当这个“叶修”醒过来后,他就躁动不已。在法器里不得安生,他知道自己要出来,必须出来,立马就要出来。
可惜战斗中的黄少天根本没精力发现他的异样,直到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终于冲破法器脱出,赶在紧急关头替叶修拦下这致命一击。
触碰到这长兵的一瞬,失落的记忆便如潮水...
*大概是单元式的灵异故事,就想走一个搞笑路线
*大概率OOC
*架空设定,叶总X黄大师
——
好了好了,正日也赶上了,老叶(叶秋)生日快乐啊!
好歹还是要有个括号的=v=
18 地宫历险(4)
只见“叶修”动作一顿,眯着眼盯着这忽然出现的鬼魂。
苏沐秋用双手牢牢握住矛尖,如临大敌,半刻不敢松懈。
当这个“叶修”醒过来后,他就躁动不已。在法器里不得安生,他知道自己要出来,必须出来,立马就要出来。
可惜战斗中的黄少天根本没精力发现他的异样,直到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终于冲破法器脱出,赶在紧急关头替叶修拦下这致命一击。
触碰到这长兵的一瞬,失落的记忆便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记起了自己是谁……
他是……
“叶修”笑了,红瞳映出苏沐秋的身影,握着兵器的手紧了紧:“我就说,我醒过来了,却邪哪里去了……原来那群老东西把你剥离出来了啊……”说着,他左手抢出,夹着厉风朝苏沐秋而去,“那正好了,乖乖回来吧,少了兵灵,却邪不能发挥百分百的威力。”
“他”出手极快,苏沐秋又不敢松手,只能瞪着眼看那好看得不像话的手仿佛下一秒就要钻入他的眼眸。
电光火石之际,有三个人同时有了动作。
叶修已然忘记自己是否能触碰到苏沐秋这个问题,下意识就从后拦腰抱着他侧身躲避。
丝滑溜过的微响与金属交织的脆响瞬息交替。
察觉到有两股力量首尾缠上却邪的同时,两道身影在“叶修”头顶交错掠空而过。
叶修抱着苏沐秋躲避,正好对上那一缕目光。
黄少天那掩映在飘飞的细碎刘海之间的俏丽明眸,流转着琥珀微光,不是平素他熟悉的灵动狡黠,此刻是他从未见过的锐利凶芒。
只一眼,却没由来地让他怦然心动。
“叶修!出脚!”
现在已经没人有空理会为什么应该只是魂灵的苏沐秋能被叶修抱得住。
苏沐秋被抱着往旁侧闪避,身形一晃见到了那空中二人,顿即明白过来。可是这个角度能踢中却邪的末端的就只有……
闻声,叶修完全本能而动,回眸之间,旋腿而出,居然和刚才那个“叶修”踹飞王杰希的那一招神龙摆尾如出一辙。
却邪首尾被上空的力量首尾绞住,末端又忽来一道猛力往上腾飞。
两阵步幅微声,王黄二人已然拽紧了手腕的钢索落地。
只见“叶修”手中的却邪顺着叶修那一脚助力往上打旋,脱出飞向空中。
王黄二人片刻未停,手中钢索同时脱手往两边墙壁缝隙掷去,随即朝“叶修”贴身攻去。
却邪凌空两周,随着首尾钢索固定之力,四平八稳地被打横“捆”在空中。
叶苏一人一鬼狼狈地倒在地上,但总算避开了杀着。
叶修后知后觉地“嘶”了一声,连忙扶着苏沐秋的肩膀爬起来。抬眸一看,那边拳来脚往战成一团,看得他眉头也皱成一团。
他晃了晃身前的苏沐秋:“他俩的法器都折断了,还有希望能收了这妖孽吗?”
苏沐秋还是把他护在身后,也紧盯着战况:“他俩拳脚功夫很好,而且这种配合像是与生俱来,连思考都不用,默契得犹如一体,暂时困住他应该没问题。只是……”
黄少天也就算了,王杰希作为神算一脉的传人,这番功夫倒是出乎他意料。
叶修立刻就明白他这未竟的潜台词:“只是还是没办法解决‘他’是吧?那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啊?你好歹都是像救场一样的登场的,总该有点办法吧?”
虽然现在没空细究,但是光听他刚才和那个“叶修”的对话,苏沐秋应该有点办法的吧?
苏沐秋轻咬下唇,回眸睨了他一记,然后仰头看去。
叶修不由得也顺着他的目光抬头看去。
那是空中被“捆住”的却邪。
“那是我的本体。”苏沐秋说道,“我是‘你们’的,我不能伤你,同样也没法对付‘他’。但是你可以。”
叶修对上他的眼睛,那里的光很亮,亮得灼人。
“你想帮他们是吗?”苏沐秋握住了他的手举到了胸前,“你不想再像个累赘一样被一直保护着……我知道的。”
叶修心头一震,脑中瞬间清明起来,他反手握着他的,喉头微动:“我知道自己力所不及,贸然行动只会拖累他们,但坐看自己的朋友为自己豁命而什么都不做,从来都不是我叶修的风格。”
苏沐秋眸光潋滟,闻言嫣然一笑,轻柔低语:“我就知道。”
叶修默然看着他垂首敛眸,带着一种道不清的虔诚轻吻了自己的手背,脑海中顿时像有什么炸了开来。
后面的话语都仿佛是羽毛一般,搔着他的耳廓,调皮地钻了进来。
苏沐秋含住了他的食指,用力一咬,直到熟悉的血气流入体内……红光乍现。
这是穿越了千年的灵血相容,是千年未变的羁绊。
他苏沐秋,却邪的兵灵,遵从血契约束,永远忠于叶修。
“能杀‘叶修’的只有叶修。”
“去吧,却邪愿为你所用。”
“去取回自己的另一半吧,我的主人。”
——————
黄少天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
自己和王杰希的界限在哪,他非常清楚。
光是这么困住这“叶修”,靠的还是他和王杰希默契如一体的攻势,他知道对方在适应,也是在等。
等他俩力竭之时。
对方已然看穿他俩光是争取这时间,就要花费比平时多百倍的精气神。
体力消耗得极快,简直是如流水一般逝去。
可是他们还得撑着,能争取多少是多少。
敌人很强。
是从未遇过的强悍。
他俩出道至今,联手之下犹折损了自己趁手的法器。
好汉不吃眼前亏,按照道理来说,保命要紧,打不过就该跑路了。
他俩可以跑,可带着叶修的话就未必了。
不管苏沐秋是怎么出现的,是鬼你就有点鬼样子。
赶紧带着叶总跑路吧!!!!!!
“叶修”不得不承认这二人给了他不少惊喜,可也不过是增加乐趣的小插曲。
“他”不慌不忙地等着他们自己气衰之际露出破绽。
忽而,刺目的红光骤现,被“捆”在半空的却邪发出一声锐利的嗡鸣。
“叶修”脸色一变,不再逗乐,灵力暴增,两招震开王黄二人。
“他”猛然抬头,朝却邪看去!
王黄二人被震飞撞上两侧墙壁,浑身都像被腾挪过一遍,一口腥甜顿即喷出。
随后视野内见到自己的随身钢索飘然落了地。
黄少天抚着胸口抬眸,逡巡了一圈,率先锁定叶修的身影
苏沐秋不见了。
那乌金长兵流光溢彩了起来,仿佛有了生命似的,此刻却是乖巧地躺在叶修的手里。
叶修与“叶修”对峙了起来。
“叶修”神色冷然,扫了却邪一眼,率先动手:“兵灵归位了?那敢情好……把真正的却邪还来,你这冒牌货!”
叶修反手甩动却邪,挽花刺出,赫然和刚才“叶修”的招式一模一样:“谁才是冒牌货,你心里没数吗?”
【也青】江湖老 01
说好的娱乐圈
我就是 效率 这么高
一
诸葛青没有想到过在这场酒会上可以看见王也,不过后来再联系因果,觉得也不是无迹可寻。
王也鲜少出席此类场合,诸葛青能够推测出是他家里的原因。两个月以前王也被爆出是王卫国的小儿子,十来岁的时候翘家出来艺考做明星,在娱乐圈掀起了一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风波。
王也人已经三十四五,在这个浮华一片的圈子里早就沉淀的差不多了,这时候出这种岔子,最多算是调剂生活。他在前段时间的采访里态度温和平静地把始末道出,自己很无所谓的样子,那些或心疼或冷眼或鸣不平或蠢蠢欲动的声音,慢慢就小...
说好的娱乐圈
我就是 效率 这么高
一
诸葛青没有想到过在这场酒会上可以看见王也,不过后来再联系因果,觉得也不是无迹可寻。
王也鲜少出席此类场合,诸葛青能够推测出是他家里的原因。两个月以前王也被爆出是王卫国的小儿子,十来岁的时候翘家出来艺考做明星,在娱乐圈掀起了一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风波。
王也人已经三十四五,在这个浮华一片的圈子里早就沉淀的差不多了,这时候出这种岔子,最多算是调剂生活。他在前段时间的采访里态度温和平静地把始末道出,自己很无所谓的样子,那些或心疼或冷眼或鸣不平或蠢蠢欲动的声音,慢慢就小了下去。王也说自己是十八岁那年离的家,王卫国路子广,他怕在北京迟早被他爸神通广大地翻出来,就连夜飞去了上海,考上戏。他还说自己一开始是想学导演的,后来却学了表演,一字之差,被奴役了这么多年。说完就笑了,记者也笑。
诸葛青掰着手指算了一下,十八岁离家,到今年已经十七年了。十七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王也这十七年,绝对过的充分又充实。王也考上戏很顺利,踏踏实实学了四年,考了北影的研究生,又回去北京。那时候王也才二十一岁,大小有了两三个配角的履历,片子都没有大火,胜在格调好,王也本人一米八二,外形条件也优秀,很快被大导看中,从此只在大荧幕。
王也鲜少参加综艺节目,曝光度很低,之前又因为家里的原因,圈内聚会也很少露面,所以诸葛青只从他的电影里见过他。尤其前段时间他接了张之维导演的戏,收集了很多经典的片子看,里面就有很多的王也。
王也的戏很好,是业内公认。他演的什么角色都有,其中不乏令诸葛青咋舌的类型,诸如精神病患,流浪者和杀人犯。其中流浪者那部片子让诸葛青印象最深刻,片名叫做《放逐》,拿了当年的金马奖影帝。这部片子有点等待戈多的荒诞,王也演的这个角色,从何处来,到何处去,都没有交代的很明白。他只是把一台早就不能用的单反相机挂在脖子上,唱着藏民的牧歌,在西藏行走,天空压得很低,王也佝偻着背,却好像顶天立地。
诸葛青想自己可能会把王也在里面的眼神记挂很久。清澈又神秘,超脱了外表的沧桑。这样的印象,和他今天见到的王也本人不大相似。王也温润,守礼,健谈,但是不好接近。他眼睛里盛满了知世故而不世故的出尘气息,就好像他拿着酒,却一口都不抿。诸葛青忽然被自己的一个念头击中:原来那样的眼神真的可以演出来。
他五年前可能不会承认,但是现在诸葛青能在心里告诉自己,王也的确是这一行里很极致的存在了,他是心悦诚服的。
唱而优则演,演而优则唱,现在的艺人恨不能身兼数职,全知全能才好。诸葛青出身音乐世家,十七岁歌手出道,红到现在老大不小,三十二岁,也没能免俗。但是诸葛青到底不是什么偶像歌手,拿到的资源和演戏的态度自然也和寻常转型艺人不一样。今年以前,他基本上都是在大制作里占一个特别出演的位置,表演无功无过,颜值永远在线,能让他那群粉丝为一个镜头尖叫到破音。今年诸葛青觉得鼻端中年危机的气味愈发浓郁,正想着改变一下,把自己身上的小生气再洗干净点,张之维递过来这根橄榄枝,可谓是瞌睡了就有人给递枕头。
不过枕头也不一定就是好睡的,指不定硌得你生疼。
诸葛青有意无意的,又向王也站的那个地方看了一眼。枕头不好睡,就比如说,他得跟王也搭对手戏。
演同性情侣。
王也本来按照习惯,不想参加这样的酒会。男人女人目的一致地花枝招展,想要扩展交际圈子,巩固现有关系,兢兢业业地向上爬去。有时候王也都觉得,他们要是能把放在练习假笑上一半的心思拿去练练表情管理,都不只有现在这个成就。
不过这样背后对人家指手画脚就有点过了,王也在心里稍微批评了一下自己,但他下次还敢。
他今天穿了一身休闲款的西装,手里拿着一支当摆设的香槟,人五人六的,跟一群路过他而不知道怎么引起话头的人举举杯子,点头致意,算全一番礼数。如果不是王也多少还要点面子,他觉得在那儿排了一圈当摆设的鲜榨果汁最适合他。
王也本来也没那么在意,可是他知道诸葛青在看他。
诸葛青的名字,只要是听歌的人,就没有没听过的。诸葛青从小受的是系统的古典音乐教育,最擅长钢琴和小提琴,十来岁的时候拿过世界级别的少年组钢琴大奖。不过他在音乐界不算小众,对流行音乐非但没有成见,反而玩得很开。因为功底扎实,嗓音独特,创作过很多脍炙人口的伤心情歌,也玩得转热情时尚的电音摇滚,在竞争激烈的当代歌坛很有竞争力。
王也对诸葛青的唱功没立场说三道四,他自己唱过歌,电影主题曲,因为是低音炮又有万能调音师,成曲效果还行,不过比起诸葛青的真材实料就差远了。他唯一能说得上话的恐怕就是戏。王也看过诸葛青的戏,看不出什么名堂来,那演的真叫一个无功无过,可是难得的是,那几个特别出演按时间去看,居然能发现从动作神态到台词功底,都有明显的进步。
所以当时张之维拿了个名单给他,他回去研究了两天,最后说:“那还是要诸葛青吧。”
剧本写的是两个艺术家的故事,一个画家,轻微自闭,一个音乐家,风流成性。情节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但是胜在深情、真实、欲说还休,和充斥全片的艺术的美感。因为核心放在性少数群体身上,同志文学写欲,写爱,写社会现象,写心理和哲学,这些都比较常见。张之维觉得光这样定位不够,所以把这些东西统统放在底下,明面上就交给艺术。视听和情感,他要一把抓住。
他给这个本子的定位就是美,含蓄的,中国式的美。所以张之维先挑了王也,王也是圈里知名的老干部作风,连张之维这种真实的老干部都早有耳闻。他从家里跑出来之前学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画,出来之后没有放弃这项特长,也练了一点书法,微博里没有自拍,除了剧照,基本上就是这些东西了。
王也犹豫的时候张之维给他做工作:“本质上来说,同性和异性产生这种爱情,没有区别,都是爱情。爱情的美,普天下是相似而不同,我们求同存异嘛。”
张之维能说出这番话来王也不意外。张之维推崇道教,他的镜头总有和谐的韵律感,美而且包容。近年来同性题材的电影变多,市场环境和文化政策比以前宽松一些,接这个片子冲一冲奖,体验一下别样人生,应该也不错。
张之维欣赏他,王也答应之后,另一个选角就是王也和张之维一起决定。
王也挑中了诸葛青。
他一方面考虑到诸葛青的业务能力确实了得,另一方面诸葛青这个人在媒体面前的人设和那个音乐家就很相似。不过剧本里的音乐家风流得多少有点渣,诸葛青还是很好的,最多能混个多情。诸葛青男女通吃,老少咸宜,日常撩天撩地撩空气,传过无数绯闻,全是发乎情止乎礼。
本色出演挺好,王也心里说,顶多他把戏带一带,诸葛青拖不了他的后腿,这就行了。
他最开始真的是这样想的。
【陆林】从秋日,一阵风开始 ⅩⅩⅩⅢ
*沃托if线 私设如山
*理念、目标、宗旨以及路线:甜
*6k5
ⅩⅩⅩⅢ Variation-6
“非常遗憾。”电子管家重新翻出两块方冰,严谨地扫描并对比它们的边长和杯口直径,拿冰锥的手快得飞出残影,眼睛与手头动作很不匹配地看着地。他说:“真是太遗憾了。”
他养的变色龙慢吞吞从吧台另一头爬下来,咯吱咯吱踩着碎冰趴上去。
“我也很遗憾,非常抱歉……可是也不用说四遍吧,湛卢。”陆必行叹气,嘴里叼着苹果片,说话略微有些含糊不清,“再说了,你凿得又快又好,不差这一个。”...
*沃托if线 私设如山
*理念、目标、宗旨以及路线:甜
*6k5
ⅩⅩⅩⅢ Variation-6
“非常遗憾。”电子管家重新翻出两块方冰,严谨地扫描并对比它们的边长和杯口直径,拿冰锥的手快得飞出残影,眼睛与手头动作很不匹配地看着地。他说:“真是太遗憾了。”
他养的变色龙慢吞吞从吧台另一头爬下来,咯吱咯吱踩着碎冰趴上去。
“我也很遗憾,非常抱歉……可是也不用说四遍吧,湛卢。”陆必行叹气,嘴里叼着苹果片,说话略微有些含糊不清,“再说了,你凿得又快又好,不差这一个。”
“多谢您的肯定,但事实上并不够好,您只要仔细看就能发现它旋转的轨迹不是正圆,大小也并不合适。”湛卢把球放进他面前的杯里,两指一拨让它转起来,杯壁起了白霜,“您看,刚才那一只是为数不多恰到好处的。”
陆必行无奈:“你不开酒吧真屈才。”
湛卢谦虚地收下表扬,把另一只球放进林静恒的杯子:“先生,您想再欣赏……”
“不想,别转,谢谢。”林静恒无情地打断施法,“你可以禁言了。”
陆必行冲湛卢眨眨眼。湛卢从庞大的数据库里领会了这个表情的含义,很有眼力见地抱起变色龙撤离现场,找地方休眠,把空间留给他们。
陆必行慢慢喝他的压惊酒,没急着开口。不知是心理作用导致的错觉还是光线原因,林静恒的脸色不太好,看起来有些疲倦,陆必行觉得他有话想说。
结果林静恒问他:“为什么睡不着,做噩梦了?”
他有点太会问了。两位失眠患者沉默对饮,颇有点难兄难弟的意思,喝着喝着,没过的酒劲重新冲上头。陆必行说:“因为你。”
可能林静恒终于脱敏了,也可能心里早就预设了答案,居然没什么大反应,只是无言地瞧他一眼。
灰蒙蒙的虹膜深处反射着细微的光,这一眼和几小时前那句“慢慢想吧”配合酒精使用,给了陆必行无限勇气。他接着说:“真的。那天你问我为什么变了理想,我说不知道,这句才是骗你。我想当工程师是因为你。”
林静恒舌底压着酒,被当头一口大锅砸矮了两寸。“……这又是怎么说。”
“你不会不记得吧?”陆必行反问,“我有一次问你喜欢什么样的人,你说喜欢能给你修机甲的。”
林静恒一句“我怎么不知道”到了嘴边,刚冒出半个字,想起来了。
确实有那么个事——不过跟陆必行描述的又完全不是一回事。
当时也是在陆家会客厅的这个位置,还是少将的林静恒休假在家,跟白银第三卫的泊松杨打电话说承影机身的问题。
林家兄妹都有点工作狂属性,但受陆信影响休息时非必要不工作,林静恒在家一般会把个人终端完全屏蔽掉,谁也找不着他。小陆必行蹲在吧台下边扯着林静恒衬衫的下摆,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泊松杨。
“哥哥。”
“嗯?”
“你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爸爸?”
林静恒太熟悉他的套路,毫不迟疑地:“你。”
“你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姐姐?”
“你。”
“你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妈妈?”
“你。”
“那你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泊松哥哥?”
泊松杨:“……”
事不过三,林少将终于不耐烦了:“你能给我修机甲吗?”
陆必行瘪了下嘴:“我长大了就可以。”
“我现在就要人修。”
“那你说‘现在’是什么时候,等现在到了我就可以了。”
林静恒无情地:“一分钟之内。”
“……所以你更喜欢泊松哥哥。”陆必行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分钟长大的办法,追根究底,“为什么。”
“因为他会修机甲。”林静恒一边说,一边在承影的检修报告上画了个顶天立地的红色惊叹号。
泊松杨被陆必行指责的眼神盯得背后凉飕飕,心想我真是谢谢您。他顶着压力看了看打回来的检修单,解释说:“武器库型号不是不匹配。托马斯忘记了指挥舰硬件升级,各项数值都有变动,软件没跟上。”
陆必行虽然听不懂,但非常会抓主要矛盾,他立刻抓住重点问林静恒:“那你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托马斯哥哥?”
被迫牺牲休息时间的林少将没好气地说:“一个也不喜欢。你们都该退回培育中心检查一下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脑浆还是蛋黄。”
“可我是妈妈生的,不是培育中心长的。”小陆必行有理有据地说。根据林静恒的反馈,他下了个结论:“所以你就喜欢能给你修好机甲的人。这是不对的,哥哥,你应该更喜欢我,因为我有这么喜欢你。”
当时这话就把人镇住了。不掺水的喜爱直白热烈,兜头一砸,林静恒当场没了词。所有不耐烦都泡成了糖水,他有点哭笑不得,伸手三两下揉乱了小孩自然卷的头发。
一晃三十年,想起这事,林静恒还是没词。
酒杯外壁挂着水珠,陆必行用手指沾了一点,沿着林静恒手腕突出的骨头画了半圈,他说:“现在也是。”
凉丝丝的触感顺着腕骨往上爬,细微、温柔,具有无法忽视的侵略感。
林静恒本该抽出手的,像几小时前那样;但他没有——就像以往无数次陆必行抓住他的手、揽住他肩膀或者从背后扑上来抱住他的时候。
林静恒将一部分原因归咎于自己的倦怠,他确实有点累。从那天在反乌会地堡看到女娲图案开始,隐约的不安情绪就在心底积累。
他少年时一直害怕会变成林蔚那样的人。好几年里,林蔚是盘亘头顶无法摆脱的阴影,那气息阴郁而空虚,亦步亦趋跟着他们脚后跟,想把他们从温暖的陆家拉回军委空荡的房子,或是更遥远的林家宅邸。
而对他和林静姝来说,“母亲”这个概念是空缺的,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未曾谋面的劳拉·格登是种寄托,可以用来安放偶然出现的多余感情。即使后来不再需要了,他也从没想过有一日她会变成不安的源头。
另一半原因则是他的确需要这些。和林静姝喜欢买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小玩意是一个道理,他允许甚至纵容,放任熟悉的气息将他淹没。
林静恒转着酒杯,冰晶折出细碎的微光,扫过吧台、酒柜、神色宁静的眉目,落进虹膜中。不由自主被吸引的陆必行凑近了一点,然后在不超过两拳的距离停住。不是他想,而是因为林静恒屈起指关节挡住了他的下巴,他没办法前进或者后退了。
“我让你觉得很为难,是吗?”陆必行问。
棕色的虹膜好像一块琥珀,捕捉到猎物就牢牢黏住,永久封存起来。“不。”林静恒轻轻地说,“我是……你让我觉得有点困惑。”
在某些特定的时刻,比如在指挥舰的医疗室里、在静渊号底部复杂的管道之间,比如现在,他会清楚意识到自己混淆了各种不同类别的爱的边界。可是清晰的感觉稍纵即逝,在另一些时刻,他又会觉得这些边界本就不分明。
理智上他明明清楚如何应对才是合乎常理的,情感上却如同浑浑噩噩辨不清方向的盲人,左支右绌,不知该往哪儿走。
“你想让一切顺其自然,其实是想顺应我的‘自然’。”陆必行把整个脑袋的重量压在那只手上,很有底气地说,“你不觉得这对我不公平么?”
林静恒不得不承认这话没说错,他摩挲着陆必行下颌的骨头:“是不太公平。”
这种难得的坦白让人莫名产生期待,夜凉如水,陆必行感到自己的心跳在一点点加重,有力地向四肢泵出血液。“那——”
话没出口,就听林静恒问:“那我要是接受不了呢,你打算怎么办?”
陆必行:“……”
他大起大落的心情完全反映在脸上,林静恒明明是想逗他,但话一出口,本意就不受控制地飞向截然相反的方向。
多奇怪啊,如果这个问题出现在半小时前,陆必行会觉得他很煞风景,还要担心自己是不是真的惹他烦。所以一定会以退为进,会说你明确拒绝,我以后就不会再提,而且不会再来打扰你。
可是刚才短短一段回忆似乎掀开了他们之间的纱网,半小时前看不清的一些东西忽然变得明晰。加重的心跳或许太有力,血液中的不安分因子受到鼓动,开始入侵他的中枢神经,让陆必行产生一种被毒素麻痹的错觉。
“就算不答应也没办法,你甩不开的。”他笑起来,“我出生前就认识你了,所以生下来就要爱你,我的一切都和你有关。”
这小子嘴甜是习性,甜言蜜语向来论筐兜售,如此肉麻的言论,到他嘴里竟然也变得真切诚恳。
就是有点太真切,让人不知所措。林静恒悄悄琢磨岔开话题的可行性有多大,想了想,自己也感觉这时候装聋作哑有点太王八蛋。
“我这么说你会不舒服吗?”陆必行仿佛发现他打算蒙混过关,狡黠地抬了抬下巴,离开他的手指,“你是不是讨厌这样?觉得我这种想法有悖伦理,十分不堪,感到恶心——”
这回林静恒明知道他在垂钓还是咬了钩,打断道:“胡思乱想什么呢。”
“那就是喜欢了。”陆必行不给解释的机会。
“……”林静恒迅速找回状态:“滚。”
陆必行拿起酒杯在他指尖一碰,人模狗样地冲他笑了下。
他早十几年就发现了林静恒有这个特点。要是自卖自夸,说不好要被林将军骂得狗血喷头。但要是先把自己从头到脚嫌弃得一文不值,林静恒不仅会立刻否定,还会纠结自己是不是话说重了,费再大的劲也要刨出一个优点来安慰他。
对付这种人必须灵活转变策略,行动上要绵软,感情上要强硬。这是陆必行从老爸长久胜利中取得的经验,经他本人多次实践,已被证实有效。
林静恒被他笑得无可奈何,心绪剪不断理还乱,干脆就不理,叉起一块苹果往他嘴里塞。
陆必行就着他的手咔嚓咔嚓嚼了,像只得意洋洋的大仓鼠。嚼完见好就收,拿出谈正事专用表情:“回来的时候忘记告诉你,今晚在庆功宴我听到了一条有意思的消息。你知道乔氏集团眼下主攻什么领域吗?”
林静恒说:“什么领域,相亲?”
林氏冷笑话从不分时间地点,陆必行不知道这又是哪儿来的梗:“是地产,他们有个近年才开始推广的理念,叫做‘家庭堡垒’。”
“我怎么没听说,哪个星系沦落到全民皆兵了。”
“非也。”陆必行故作高深地晃晃手指,“‘家庭堡垒’的意思是利用精神网让房子具备最基础的防御反击功能,不是真的给每个人配备武装。耳熟吧?又是堡垒又是建筑内部全覆盖的精神网,把反乌会地堡拆了也拆不出这么像。”
起先乔氏集团给其定位为复古潮流,属于亚文化圈,受众面本来不广,结果碰巧赶上伊甸园信任危机。相当一部分参与了抵制活动、最后失败的人死不承认自己的软弱,为证明他们没有向伊甸园妥协,购入了这个精神网服务,打的旗号是“自由宣言在上,联盟公民的命运属于自己”。
这宣传语究竟是有心经营还是民众自发产生很难考证,总之销路一下子就打开了,短短一周营业额翻了两番。
林静恒:“所以你的意思是,乔氏急着跟你牵线联姻,不是寻求军委庇护,而是在找合伙人?”
“什——咳咳咳!”陆必行被苹果汁呛住,“联什么姻,我怎么不知道?”
“陆信没提吗?不知道算了。”林静恒不动声色地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手指,正儿八经敲敲酒杯,“管委会把改造人事件归因于培育中心规则漏洞,用它谋过利的势力里就有乔家,只是法不责众逃过一劫。白银一查到蜘蛛的基因信息首次出现是在第八星系,他应该是乔氏家族利用这个漏洞培养的第一批线人,也是第一批安插进管委会的眼线。”
因此即便约翰逊·乔董事引咎辞职,乔氏家族退出管委会,也能从他们的“联络人”手里获取第一手情报。
陆必行觉得林静恒这人真的很坏心眼,明明是他先带歪话题,却要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搞得陆必行不知道究竟该接哪一茬。“……这么说格登自以为本次借刀杀人是在玩合纵,其实自己也是被套住的一环。”
“多半是这样。”
陆必行惋惜地啧了一声。
然后他们都沉默下来,没人说话,就着吧台小灯的微光安静坐了一会儿。他们之间连日来飘忽不定的氛围忽然消失了,昏黄的光线里只有奇异的宁静在缓缓沉淀。
“喝完就去睡吧。”林静恒用手背将杯子往外一推,打算溜,“分析来分析去,没有证据全是白搭。”
他起身时肩膀挡住了吧台小夜灯的微光,昏暗中,陆必行瞥见他颈侧至锁骨的那道疤已经痊愈,视线不自觉在上面逗留了两秒。
要不是陆信训人的时候提起,他根本没机会知道那儿曾出现过一条凶险狰狞的伤口。陆必行当时一边挨训,一边估摸着算算时间,发现日期正是林静恒赶回来看音乐剧那两天。回想起来,从白银要塞回沃托途中林静恒确实比平时要苍白疲惫。
脱落的伤疤在苍白的脖子上留下极浅的淡红色印迹,好像一道指痕,过两天就会消失了。陆必行鬼使神差地想碰一碰,手伸到一半时突然神智回笼,赶紧缩回来,勾到了林静恒的衬衫。
这动作很像拉了一下衣角,林静恒回头,以为他有话没讲完。
陆必行将错就错地抓住他的手腕。“我还没问,你又为什么睡不着,也做噩梦了?”
林静恒:“……”
哪壶不开提哪壶。
陆必行看他脸上露出罕见的难以言喻的表情,诧异道:“怎么……梦到了什么?”
林静恒以兄长自居惯了,自己自理能力不怎么样,机器人能解决的问题绝不亲自上阵,但照顾人却意外的得心应手。同样,他安抚别人的情绪不觉得尴尬,但自己被问到此类问题就有种微妙的别扭,接受不良,向来能糊弄就糊弄。
“梦见你喝完五品脱,变成一头长了八个脑袋十张嘴的大狗。”他抽回手在陆必行头顶一拍,“睡去吧,晚安。”
充满了林氏风格的坏习惯。陆必行无奈地瞧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陆家五口全是大忙人,平时除了公假日外一家人凑不齐一桌麻将。父子三个同时休假非常罕见,三个男人加一条冷血动物,把家里搞得鸡飞狗跳。
一觉安稳睡到太阳当头的陆必行顶着鸡窝下楼,四处找不着人,出门才看见陆信在橘子树的一条树干上蹲着,啃着梨指挥园艺机器人修整字母形状的树冠。林静恒被他拉来当人形校准仪,负责提醒他哪条边宽了窄了,哪个字母高了低了。
陆必行叼着牙刷不甚清醒地站在门廊下,眯缝着眼欣赏行为艺术。
林静恒说:“右边修一点,往下。”
谁也不知道右边具体是什么的右边,一点又是多少,如果在这儿的是承影肯定要反唇相讥。但陆信无所谓,左右瞧了瞧,估摸大差不差,随口报了个数让机器人剪。
“停,矮了。起码一公分。”
“陆”字咔嚓一声缺了个角,陆信嚼着梨,赶忙朝机器人招招手。
“好,彻底歪了。”林静恒说,“陆必行比你算得准,实在不行就换他上。被亲儿子拍死在沙滩上又不丢人。”
陆信:“去去去,他准个屁,这小子开星舰都看不直轨道!现在对齐没?”
“差得远呢。”林静恒遮着晃眼的太阳,冲陆必行一抬眉梢,“起得够早啊,少爷。”
陆必行只是刷个牙就被接连问候,无辜至极,分别朝他俩吐了串泡泡。
他洗漱完回来,两位已经效率极高地完成了工作,只可惜在陆元帅的指挥下字母树永远像狗啃一样,几十年如一日的参差不齐,有种丑陋的真诚感。陆信对成果很满意,换了十几个角度拍他的狗啃门牌,一股脑发给出差在外的穆勒教授,很快收到了她的回复:一个问号。
以及一句p.s.,说的是:是静恒和必行吗。
陆必行凑上去一瞧,发现他爹有几张随手拍居然挺有构成感,雪亮的日光泼出了光晕,把客厅里的陆必行和廊下打电话的林静恒圈进一条树藤底下,玻璃门的倒影如同并肩而立。
——要是能对上焦就更好了。
陆必行看中了这张照片的氛围,趁陆信回消息的工夫迅速把照片拷进自己的终端。
他刚删完源文件,林静恒挂了电话走进来。“静姝说明晚回来吃饭。芯片有进展,专家团执意手术取出,最晚明天一早能有结果。不过听语气她不太乐意。”
“你告诉她没关系,做了也好。”陆信说,“小翠鸟和那个那个……谁来着,蜘蛛,过几日要准备出庭,早做完少一桩牵挂。押俘虏的押运队到要塞了吧?”
“没有,在等消息。”
“等就等吧,只要明早之前返回沃托就行。整整一天时间,光靠引力拉也该拉到了。”陆信舒舒服服往小沙发里躺,翘起脚,“所以我说你们这些小孩子就是瞎着急,这事多的是经验丰富的老东西去干,哪里非要一小姑娘冲在前面。白塔把她推出来能安啥好心吗?胡闹啊。”
“她都四十了。”林静恒说完想起陆元帅预支的生日礼物,补充道,“快四十一了。”
“八十一了也是小姑娘!”陆信说,“你俩都是,年纪加起来赶不上我一半大,逞什么英雄。”
“那你把陆必行算上。”林静恒睨了眼试图悄悄溜走的小陆同志,一伸手按着天灵盖把他的脑袋掰回来,“跑什么,怎么不讲讲你的丰功伟绩呢。”
陆必行抬头用卷毛撞了下他的手心。
“诶诶,歇着吧,我不听。”陆信晃着腿,“听了要心梗。”
陆必行:“我也没打算讲!”
陆元帅用实力证明了他的不慌不忙论是成立的,没过半小时,负责与押运队对接的白银二来电,包括霍普在内的三名反乌会先知已经上路,预计今夜能抵达首都星。
每一次反击战过后的审判俘虏环节,可对外公开的内容会在恒星级网络上直播,是联盟公民茶余饭后的保留节目,可惜这回被抢了风头。沃托最高检火急火燎地传唤蜘蛛和翠鸟,把两个案子提到同一进度,也有给麦克亚当案降温的打算在内。
差不多与此同时,白银一传来了消息。在几艘指挥舰主控室发现芯片后,他们奉命紧急排查负责指挥舰日常维修的工程队,一无所获。
这其实是合理的,指挥舰相当于一支舰队的大脑,工程师必须通过重重筛选,保证从家庭、家族背景到政治倾向全部清清白白没有半点杂质,登上指挥舰前需要通过一轮道德评估,一轮测谎。如此严苛的条件下,很难混入居心不良的人。
因此显得芯片的存在更不合理,这个幽灵从哪里冒出来,又在重甲里藏了多久?
林静恒沉吟不语。过了好一会儿,他对李弗兰说:“你带支临时搜查队来沃托一趟,现在就出发。”
TBC
【叶黄/哨兵向导】钢之心VI-风之屿 18
18
娜迦城之所以从蓝雨旧都变成嘉世新城,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五年前钢之心大爆炸引发的超能物质侵蚀,对于中部地区而言,那是熔岩地狱,而对于沿海地区而言,则是海啸飓风。
自然的法则总是强横无理,比起中部部分区域的致命粉尘,整个蓝雨沿海都被致命粉尘所笼罩,不仅如此,还有让仪器全部失灵的神秘磁场悬布上空,让这里只有部分航线可以通航,久而久之,荣耀军事学院鞭长莫及,就让此间有了很大的可操作性。
只是或许很多人都无法想象,嘉世居然不仅占领了一座废都,加以屯兵经营,甚至改造了一座城……叶修不禁疑惑,这真的是昔日已经日落西山的嘉世,可以做到的吗?
是仅仅一个江河日下的军团,在有限的资源和人力条件下,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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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迦城之所以从蓝雨旧都变成嘉世新城,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五年前钢之心大爆炸引发的超能物质侵蚀,对于中部地区而言,那是熔岩地狱,而对于沿海地区而言,则是海啸飓风。
自然的法则总是强横无理,比起中部部分区域的致命粉尘,整个蓝雨沿海都被致命粉尘所笼罩,不仅如此,还有让仪器全部失灵的神秘磁场悬布上空,让这里只有部分航线可以通航,久而久之,荣耀军事学院鞭长莫及,就让此间有了很大的可操作性。
只是或许很多人都无法想象,嘉世居然不仅占领了一座废都,加以屯兵经营,甚至改造了一座城……叶修不禁疑惑,这真的是昔日已经日落西山的嘉世,可以做到的吗?
是仅仅一个江河日下的军团,在有限的资源和人力条件下,瞒天过海手眼通天,可以达成的吗?
叶修的所想,也是大家的关注点所在,特别是钟少,他在某种意义上已经可以做到“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极致,但是改造一座城,这不仅仅需要难以想象的金钱,更加需要兑现比金钱还要不可言喻的资源。
人力资源、物力资源、信息资源、技术资源……
不要说嘉世,就算是荣耀军事学院的建成,集合了二十个军团之力,也花了将近三年才刚刚有了个雏形,嘉世却神不知鬼不觉地已经把娜迦城改造运营成了一枚看不清楚真面目的恶钉,死死嵌入荣耀大陆之南,就好像是预兆着什么不祥的展开。
“我们要想办法进娜迦哨塔看看。”叶修决断。
不论是怎样的预兆,何等的不祥,如何的展开,他们和嘉世之间终有一战,必须摸清楚这娜迦城乃至关系到整个南部战区核心的哨塔情况!
或许在那个时候叶修就已经隐约意识到,白世界、暗世界、哨兵向导、普通人、谁拥有力量、谁可以裁决……他们面对的这场战斗,甚至可能扩散到整个大陆,将所有人所有事都卷入其中。
也许,这就是钢之心存在的意义。
因为拥有欲望,因为存在妄想,人类追求超能物质,所以诞生了哨兵向导,哨兵向导的降临改变了整个世界的生存模式,所以拥有这些人形兵器的话语权者,想要超越哨兵向导存在的更强大的力量——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是被制造出来的。
不论是哨兵还是向导,都是被人类的欲望妄想缩制造出来的投影,叶修明白,就算没有自己这样的人,也会有另外的一种形式的人形兵器,去达成野心家们的夙愿,而弥漫整个大陆的战火,就是重新分配资源最合理的形式。
他有些难过。
他从不是妄自菲薄之人,相反,源自于自身的强大,叶修一直都拥有着强大的战斗能力和战斗意志。不论是作为名动天下的斗神帮助嘉世走上争霸之路,还是隐姓埋名,重新以兴欣的名义和荣耀军事学院斗智斗勇,他一直在战斗,并且战斗得很好。
可是,就在刚刚,叶修脑海中若有似无地浮现了很多不甚清晰的碎片一隅,他虽然暂时还窥不到全貌,但是却出于强大的本能,了解到自己此刻所要面对的,绝不仅仅是一个愚蠢狂妄的邪恶军团。
莫名堕入黑暗的超S级翔周二人;
拥有摧毁哨兵向导世界基础的老茶;
一旦完成就可以毁天灭地的邪恶物质;
闷声不响改造了一座城甚至是整个南海;
嘉世到底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底牌,这些未知又会给自己和自己的友军带来多大的阻力甚至是毁灭之力……
“老叶。”黄少天轻唤。
叶修在对方的眼中看到很多,他开口说:“我刚才想到了很多事情,但是如果要分主次轻重的话,我们要把目前手中的资源重新进行整合。娜迦哨塔必须进去看,但是在此之前我需要和王杰希会面,并且和韩文清取得联系,我们来此之前并没有真正预想过南海一线的形势会如此严峻,当初我们最多只是觉得来一个被嘉世鸠占鹊巢之地大闹一场——但是我想,此刻你们应该也意识到了,嘉世在谋划的绝对不仅仅是取得荣耀军事学院的指挥权而已。”
钟少自不必说,于锋也是一个军团的当家做主人,他从刚才起就若有所思,听到叶修的话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表态,看得出来他还有其他忧虑。
黄少天于是直接问他:“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没说?”
于锋回答:“我在来之前,遇到了魏队。”
黄少天皱眉,魏老大在之前兵分两路的时候一反常态地没有要求回到蓝雨这个目前看来最有可能隐藏着喻文州的地方,反而和包子入侵一起去营救那些学院报名旅游的向导们,这个事情黄少天就一直都没想明白过。
“魏队他和我说,‘如果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定不要轻举妄动,要等他们前来汇合。’因为蓝雨和其他十九个,不,二十个军团都不一样……”于锋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还瞟了叶修一眼,叶修反应过来,这十九变二十说的正是自己那突然冒出来搅局的兴欣。
如果不是于锋突然提到,叶修差点儿都要忘记自己在外也算是一支代表了荣耀军事学院的力量。
于锋见叶修似乎没有什么不快,于是继续道:“它是唯一一个在五年前超能物质爆炸之后,被隔离在被人遗忘的角落的城市,这里不仅仅有没有被调集走的资源,还有无穷无尽的怨念。”于锋的话让在场的另外三人都大吃一惊,魏琛真的是个人精,也不愧是蓝雨的前领袖,他对蓝雨这座城市实在是太了解了,一下子就说出了最核心的问题——这是一座被遗忘被遗弃的旧都,所以现在生活在这座娜迦城的人,都对荣耀军事学院甚至整个大陆,恨之入骨。
原本娜迦城对于荣耀军事学院而言就属于鞭长莫及,现在里面不仅隐藏着居心叵测实力难辨的嘉世,还有一整座城市的反骨……叶修不禁回想起十分钟前他和黄少天那顿难得的四不像早餐,温馨氛围感与恋人调侃的语调。
——感觉玩球了呀……你这内忧外患的,不愧是斗神大大腥风血雨体质,哈?
简直绝了。
【多CP】君临天下
第一百六十二章
才刚刚入夜,还未到宵禁时间,平日里热闹非常的樊楼今日却门可罗雀。沈剑秋坐在二楼厢房看向窗外,门口时不时会有巡夜的羽林卫骑马小跑路过,清脆的马蹄声在冷清的街道上来回响彻。
“才过中元节,灯笼就不挂了?”沈剑秋看着曲和指挥樊楼的伙计把大门上高高的几串大红灯笼都用长竹竿给取了下来,又没换新的灯笼上去,高大的樊楼顿时隐入黑暗之中,五重飞檐在月光下象蝙蝠默默展开的翅膀。
“宫里可能要出大事了,先低调点。”曲和帮沈剑秋收集情报多年,又身处最繁华敏感之地,一早就发觉有些不对劲了,本来没想惊动沈剑秋,只想暗中低调一点,“前几天羽林卫在城里四处搜查,似乎要抓什么人,后来还追出了城去,第二天...
第一百六十二章
才刚刚入夜,还未到宵禁时间,平日里热闹非常的樊楼今日却门可罗雀。沈剑秋坐在二楼厢房看向窗外,门口时不时会有巡夜的羽林卫骑马小跑路过,清脆的马蹄声在冷清的街道上来回响彻。
“才过中元节,灯笼就不挂了?”沈剑秋看着曲和指挥樊楼的伙计把大门上高高的几串大红灯笼都用长竹竿给取了下来,又没换新的灯笼上去,高大的樊楼顿时隐入黑暗之中,五重飞檐在月光下象蝙蝠默默展开的翅膀。
“宫里可能要出大事了,先低调点。”曲和帮沈剑秋收集情报多年,又身处最繁华敏感之地,一早就发觉有些不对劲了,本来没想惊动沈剑秋,只想暗中低调一点,“前几天羽林卫在城里四处搜查,似乎要抓什么人,后来还追出了城去,第二天就封城了,许进不许出,昨天顺天府在全城盘查所有外地客商,特别是南氐客商,全部被带走了,今天,神策军进城了……”
沈剑秋眉头一皱,他感染了风寒,在府里休养了几日,今天才出门到樊楼散散心,没想到才几日京城已翻天覆地。
“宫里有什么消息?”沈剑秋握紧了手上的酒杯,再也喝不下去了。
“没有,什么都打听不到。”曲和走到窗边关上窗户,看沈剑秋坐那儿怔怔地愣神,“坊间传言,燕王可能要反……”
“什么?!”沈剑秋拍案而起,“他敢!”
“急什么,说说而已,燕王敢,陛下也不会放过他啊。”曲和用筷子夹起一粒花生米朝天上一扔,然后张嘴接住,“不过,陛下几天没上朝了,都是李相代政,大皇子这几日也没过来,连琅琊阁的少阁主也突然不见踪影。”
沈剑秋起身长袖把眼前的酒菜一拂,边外往走边走,“周凯还在六博吗?”
“凯哥今天说困了,早早回去睡觉了,你明天再找他吧。”周凯今天走得早,曲和得到消息后,还趁机跑去赌坊玩了几圈再溜回来。
“我去他家里找他。”沈剑秋已经等不及到明日了,推开曲和往外走,又被曲和拦住,“侯爷,凯哥睡觉那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时候去不得。”
“无妨,他伤不了我。”沈剑秋让曲和把樊楼早点打烊,最近是非多,一定要小心谨慎,别被有心之人抓到任何把柄。
沈剑秋离了樊楼,单人独骑拐到京西一处偏僻的民宅,在大门敲了几下,黑漆漆的大门无人回应。沈剑秋伸手一推,大门连门闩都没上,应手而开。
沈剑秋轻车熟路走到后院厢房,敲了两记,喊了声“周凯”就推门而入。沈剑秋刚踏进门,眼前刀光一闪,一柄雪亮的钢刀迎面劈来。
沈剑秋似乎早已料到屋内情形,进门同时脚下一错,侧身闪过那柄钢刀,锋利的刀锋从他鼻翼擦过,然后一掌拍到刀身,在钢刀变招再度准备劈向自己时说:“周凯,是我。”
“侯爷……”周凯及时回手收了钢刀,疑惑地看向沈剑秋,“这么晚了。”
“是你睡得太早了。”沈剑秋自己走进房里,见怪不怪周凯说是睡觉,但身上衣衫完整,连鞋都没脱,手上还拿着钢刀。
“这两天没睡好,有点累。”周凯没有收刀回鞘,直接把钢刀放入了自己枕下,只留刀柄在外,让他在睡觉时也能随时拔刀而出,“侯爷有何要事?”沈剑秋知道自己睡觉的规矩,还冒着可能受伤的危险趁夜找来,不会是小事。
“我想知道,宫里发生了何事?”沈剑秋开门见山,“知道你不想去见他,但……”
“我这就去。”周凯没有一句废话,沈剑秋于他有恩,亲自来求,不管再怎么不想见,也要去一趟。
周凯抓起外套就出了门,足尖在地上轻点,飞身掠起,从屋瓦上跃过,像燕子一般轻盈,没多时已到了顺天府,悄无声息地落入了后院。
“什么人?!”顺天府守卫森严,周凯动作再轻,还是马上就被人发现了,很快就被一队府兵冲来提刀包围。赤手空拳的周凯浑不在意,抄着双手冷冷扫视了一圈包围自己的府兵,抬腿就往里走。
“住手!”在离周凯最近的府兵忍不住举刀欲砍向他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及时响起,顺天府尹洪少秋听到外间的喧闹走了出来,看到周凯站在院中,眼中是藏都藏不住的惊喜。
“大人。”府兵们纷纷收刀恭身以礼,周凯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大咧咧的就往屋里走,洪少秋赶紧摆摆手让府兵全部退下,跟在周凯进了屋。
“凯哥,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平日喜怒不形于色的顺天府尹此刻脸上是藏不住的笑容,小心翼翼地跟在周凯身后,给他倒上茶水,满脸喜色地问:“你饿不饿,我让厨上给你做点宵夜,鹿肉如何?你以前最喜欢……”
“府尹大人不用客气,京城最近不安宁,小人只是想知道,是出了什么大事了吗?”周凯正襟危坐,眼皮都没抬一下,垂眼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茶杯。
“凯哥,兹事体大,你知道……”洪少秋说了一句,周凯已经站起身往外走,“如果大人为难就算了,不必勉强。”看周凯要走,洪少秋慌忙抓住他的衣袖,周凯回眼一瞪,洪少秋只得悻悻的放手,凑到周凯耳边低语了几句,“我只知道这么多,凯哥我知道是侯爷让你来打听的,此事事关江山社稷,你们可别……”
“多谢大人,小人有分寸。”周凯拱手长长一揖,洪少秋还想说什么,他已退出了房间,转身一掠,跃出了顺天府,洪少秋追出房间时,月光下那个人影已一闪而过,消失不见,只余他呆呆地在院中怅然若失地站了许久。
明楼这几日强打着精神与重要朝臣面议,把汪芙蕖单独叫进宫里“敲打”了一番,甚至连汪曼春都召来面见,明诚一直默默地站在身边陪着他,接连几日都夜不能寐,食不知味,明楼暗中叫来福顺,在香炉熏香里加了一点宁神香,明诚才难得睡了一个好觉,但等他睡醒时却发现,明楼不见了。
【多CP】君临天下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天牢里,修敏齐跪在张淑梅的尸体面前瑟瑟发抖。张淑梅被季白从太医院直接带走,关进牢里等明诚亲自审问,为防与他人串供,专门单独关闭,不许任何人接近。
张淑梅被拉进天牢,只会哭着喊冤枉,也没人理她,没想到今天狱卒来送饭时,却看到她用腰带扎在窗栏上上吊了。狱卒知道她是重要人犯,慌忙把她解下来,又找来修敏齐救治,但张淑梅已经断气,回天乏术。
“确定是自缢吗?”明诚的声音低得仿佛是地狱来的,修敏齐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湿透,但心里又暗自庆幸死无对证,以后太医院其他人终于能保住了。
“回王爷,臣过来的时候,张医女已经颈骨断裂,气绝身亡,身上只有颈部一道青紫,没有其他外伤,王爷可以派仵作前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天牢里,修敏齐跪在张淑梅的尸体面前瑟瑟发抖。张淑梅被季白从太医院直接带走,关进牢里等明诚亲自审问,为防与他人串供,专门单独关闭,不许任何人接近。
张淑梅被拉进天牢,只会哭着喊冤枉,也没人理她,没想到今天狱卒来送饭时,却看到她用腰带扎在窗栏上上吊了。狱卒知道她是重要人犯,慌忙把她解下来,又找来修敏齐救治,但张淑梅已经断气,回天乏术。
“确定是自缢吗?”明诚的声音低得仿佛是地狱来的,修敏齐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湿透,但心里又暗自庆幸死无对证,以后太医院其他人终于能保住了。
“回王爷,臣过来的时候,张医女已经颈骨断裂,气绝身亡,身上只有颈部一道青紫,没有其他外伤,王爷可以派仵作前来查验。”修敏齐说的倒也都是事实,他也不知道张淑梅为什么会突然上吊,但一定不能浪费了这次机会,“恐怕是张医女知道躲不过去,畏罪自戕。”
“是吗?”明诚看了看地上那位只见过一面的医女尸体,脚尖轻轻踢了踢,“如果她真与陛下的病有关,死不足惜,如果不是……”
“王爷,臣等真的是无辜的,太医院无人敢有异心,也不敢乱开药方,胡乱用药,求王爷明查。”修敏齐跪下地上连连磕头,求明诚能网开一面。
“等孤查清,自会还太医院清白。”明诚派人去叫仵作,然后问道:“她除了那双儿女,就没有其他亲人了吗?”
“是,张医女的丈夫早亡,家里无亲无故,才来带着儿女过来投靠凌太医,他们以前的是同门旧识,臣只知道这些。”
明诚想了想,招人过来询问,这几天可有人来见过张淑梅,被告知除了日常送饭的狱卒,没有任何人靠近,其他的宫女都关在另一边的女牢,连和她聊天的机会都没有。
明诚查不到什么疑点,只得离开。看着燕王离开,混在一帮小宫女中间的小新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抱膝坐在墙角,假装怕得发抖,其实心里已经暗暗在高兴。狱卒在给女牢送饭时,她按吩咐把一张纸条卷成筒,偷偷塞进张淑梅的饭碗里。
小新只知道,那纸条上写着,张淑梅用药失误让陛下旧疾复发,与药性相冲,性命危殆,连累太医院所有太医可能都要问斩,张淑梅只要自缢承认罪名就能不连累无辜,否则按律株连九族,子女不保。
张淑梅看到纸条后又哭又笑,最后居然真的乖乖上吊自尽,有人承担了弑君的罪名,小新终于能放下心来了,心里又在记挂还剩下唯一一个知道自己接近过豆蔻熟水的内侍,他要不死,迟早会轮到自己。
明诚赶回仁寿宫,明楼和几位皇子一直在卧室里,不知道说了什么,他也不急着进去,就站在门外守着,福顺和徐安都乖乖站在门口等着,不敢多问一句,蔺晨却是个没耐性的,站在那儿来回踱步,晃得明诚眼花。
“蔺晨,你若等不及,可以先行出宫,我叫人送你出去。”明诚倒不是真想赶人,这种时候,太医都被下狱了,蔺晨正好留在这儿照看明楼,但他这坐立不安的样子又惹得明诚实在忍不了。
“我又没说什么。”蔺晨嘟囔了一句,只得坐到廊下,气哼哼地抄起手,“天都黑了,景琰还没吃晚饭呢,他这一天就没吃什么正经东西,饿坏了怎么办?”
“蔺晨……你……”明诚看着记挂肚子会不会饿的萧景琰,几欲开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蔺晨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呵呵一笑,“不用太感谢我,虽然老蔺上次一气之下说不与姓明的来往,但他那个人,自己说过什么,隔几天就忘了,不会真这么记仇的。”
“希望你们以后不会怨我。”明诚轻声自语,转身走到房门前,明楼和几位皇子聊的时间太久,他也担心明楼现在的身体能不能扛住,想着还是敲敲门提醒他们一下,有话可以明天再聊。
明诚抬手欲让福顺通报一声,房门咯吱一声打开,萧景琰率先走了出来,眼睛已经哭得红肿,惊得蔺晨站起来,两步就掠到了他面前,拉着他就往外走,“怎么哭成这样了,快拿冷水敷一下。”
刘彻也不像往常一般飞扬跳脱,皱着眉头走出房间,看到明诚时甚至连行礼都忘了。赵祯已哭成了泪人,跟在刘彻身后,精神恍惚出门时,脚下被门槛一绊,差点摔倒。
徐安一直在门口等着赵祯,好不容易见他出来了,慌忙上前扶住他,“主子,小心身体。”
“我……”赵祯一张口就眼前一阵发黑,被徐安扶着才走了两步,就软软地倒了下去。这下不止吓到了徐安,连明诚和刘彻都惊到了,齐齐赶了过来。
“心疾没发作,只是伤心过度晕过去了,本来体质就弱,哪经得这么大的刺激。”蔺晨被喊过来帮赵祯号脉,让明诚放下心来,赶紧让人把赵祯送去休息。
明楼撑着和几位皇子聊了这么久,此时也是扛不住了,躺在床上看着明诚走向自己,已说不出话来,勉强动了动手指,让明诚过来。
明诚走到床边跪下,握住明楼冰冷的右手,慢慢低下头,埋进他的身边,原本高瘦的身体此刻蜷曲得像一个孩子。夕阳已经西下,空荡荡的卧室里,只有他们两人,屋里一点一点的暗了下来。
【琅琊榜同人】【蔺靖】琅琊记名簿 22
第二十二章
太子在东宫喝得大醉。
私炮房的事情兜不住了,只看那些个要扳倒他的人何时上奏,又何时把他十恶不赦的罪过一项项地禀明皇帝——
好,很好,马上,废太子的旨意就要下来了。
太子妃劝他不住,夫妻俩在殿内闹得鸡飞狗跳,最终太子妃哭着领着两个儿女去了昭阳宫里。
“母妃,您可要想想办法啊。”太子妃一手搂着儿子一手搂着女儿,“殿下他……”
世子萧承平已经懂事了,不敢作声,低着头;永嫃郡主见母亲哭了,自己也跟着哭;越贵妃心烦不已,“行了行了!一点用也没有!你带着这两个小的来我这儿哭就有用了吗!”她几乎戳着太子妃的额头骂道,“不是早就叫太子把私炮房撤干净了吗!你们做的什么事情!”
太子...
第二十二章
太子在东宫喝得大醉。
私炮房的事情兜不住了,只看那些个要扳倒他的人何时上奏,又何时把他十恶不赦的罪过一项项地禀明皇帝——
好,很好,马上,废太子的旨意就要下来了。
太子妃劝他不住,夫妻俩在殿内闹得鸡飞狗跳,最终太子妃哭着领着两个儿女去了昭阳宫里。
“母妃,您可要想想办法啊。”太子妃一手搂着儿子一手搂着女儿,“殿下他……”
世子萧承平已经懂事了,不敢作声,低着头;永嫃郡主见母亲哭了,自己也跟着哭;越贵妃心烦不已,“行了行了!一点用也没有!你带着这两个小的来我这儿哭就有用了吗!”她几乎戳着太子妃的额头骂道,“不是早就叫太子把私炮房撤干净了吗!你们做的什么事情!”
太子妃哪里知道太子在外面做了什么,这日就光听着太子一边喝酒一边说着什么“完了完了”,“母妃……母妃,您要帮帮太子殿下啊。”
“我的儿子我不帮难道还指望你吗!”越贵妃气得脸色发青,“带着平儿……不,不要带平儿,平儿回东宫,让长史去请谢侯爷。你带着嫃儿,跟我去向陛下谢罪。”
越贵妃行事果决,当即和太子妃一起,脱去簪环华服,一身素衣,去养居殿前齐齐跪下。
参太子的奏章在养居殿内堆积成山。
梁帝一把推翻了几案,气得发抖不已。
“还愣着干什么!”他厉声呵斥高湛,“没听见郡主在外面哭吗!这么冷的天带着个这么小的孩子过来,干什么!干什么!”
高湛不敢接话,忙到殿外去把永嫃郡主抱进来。
永嫃脸上一脸泪水,风一吹,当即就破了,红彤彤一片,她窝在高湛怀里抽泣。
外面传来越贵妃请罪的声音。
“世子呢?”梁帝冷着声音。
“只带了郡主来,没有见着世子。”高湛回道,“怕是在东宫陪着太子殿下呢。”
萧景琰是和沈追一起入宫的,为的是奏报私炮房一案。
沈追追查多日,前因后果早已详细查备,而萧景琰则是来奏报赈灾和安抚灾民事宜。
两人大步地路过了跪在殿外的越贵妃和太子妃,却在殿内看见梁帝抱着永嫃郡主哄着。
“你啊,和永姈一样,怎么都这么爱哭。”梁帝抱着稚子,“是不是你母亲骂你了?”
永嫃抽泣着,“皇祖父,父亲不要我和母亲了。”
“胡话。”梁帝说道,“谁和你说的胡话?”
“可是父亲关在屋子里,大喊大叫,不理我和母亲。”永嫃哭得抽抽噎噎的,“父亲和母亲摔东西……”
沈追和萧景琰奏报完毕,从殿内出来的时候,沈追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沈大人怎么了?”萧景琰不解,“今日有些飘雨,若是沈大人耐受不得,本王让人去母亲那儿取件斗篷来。”
“殿下信不信鬼神?”沈追反问道,“您说这世上的人恶事做多了,真没有天打五雷轰这事儿?”
萧景琰咳嗽了一声,“沈大人慎言。”
三日后。
梁帝的旨意下来了,太子圈禁圭甲宫,思过,不得离宫半步。一应女眷仍留于东宫之中,并未追加惩罚。
誉王失望透顶。转而命令站在自己一边的御史和官员继续参奏太子,要求梁帝严惩,可是一道道折子都石沉大海,再无音讯。
苏宅。
誉王来问计于梅长苏,对坐已有半日,梅长苏却仍在不慌不忙地烹茶。
誉王等不及了,“先生难道是怨我提前让私炮房事发?可是您也看见了,纵使私炮房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父皇还是……”
梅长苏冷笑了一声,“殿下,恕我直言,给殿下出这个主意的人,是该好好查查,别不是太子派来的奸细吧。”
誉王一惊,“先生这是何意?秦……我的谋士自然是信得过的,而且这个主意有何不好?”
“殿下只是让私炮房提前‘事发‘,没有动手脚?”梅长苏似笑非笑,“殿下,有的事情,人只要动过手脚,就不怨别人会抓住你的马脚。”
誉王有些怒意,却克制住了,“靖王是在和沈追一起查案,但是他能查出什么来?”
“大火如果烧得久一些,自然什么也查不出来,”梅长苏将一杯茶猛地泼进了火盆里,炭堆上冒出一缕青烟,“可惜,天降大雨——誉王殿下不会真的以为,皇后娘娘赏了点东西,或者之前八公主的事情你们心照不宣,靖王殿下就真的会倒向你们了吧?”
誉王的脸上才露出些许惊慌来,“可是他不会有实际证据指证我。”
“确实没有,”梅长苏道,“可是殿下忘了,靖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真是太可惜了,也太心急了,”梅长苏慢吞吞地拖着调子,“我多方设局,只要殿下再等等……”
“沈追会上奏,到时候查私炮房一事必定会落在靖王手里,不用殿下多说,靖王会放过太子吗?然后呢?前些日子靖王急病,内监被杀,实话告诉殿下,都是江湖人的手笔,但是不是我江左盟人,殿下想想,会是谁呢?”
誉王眼神一凛,“先生是说天泉山庄……”
“当然,我们没有证据,既然没有证据,那就不要了,”梅长苏仍旧是慢吞吞的语调,“我已经请动了言侯,告诉陛下,金陵城中疑有巫蛊之术作祟,靖王急病,内监被杀,都能推到巫蛊之术身上。自然,我首要的目的是先保下蒙大统领。与此同时,后宫之中数位宫人发疯,也在陛下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十五赐宴,言公子神色恹恹,也似乎是被污秽之物冲撞了——如果私炮房还好端端的,殿下您猜,如今陛下是在查什么呢?”
梅长苏笑了一声,“竖子不足为谋,殿下的谋士——哈。”
誉王怔住了许久,懊恼之色渐渐地浮现上来。
“只要陛下信了,必定就会严查巫蛊之术,到时候,害怕拉不上东宫么?如果一连串的事件都是冲着蒙大统领、靖王这样的武将来的,那么是谁狼子野心?是手上没有一丝军方势力,皇后娘娘还帮着笼络一个小小侧妃的誉王殿下您么?”梅长苏笑得颇为嘲讽,“可惜,殿下炸了私炮房,把太子炸进了圭甲宫也没有炸掉东宫之位,而在下苦心谋划的一系列后手,也都作废了。亏得在下说动了言侯爷,哄过了言公子,连靖王殿下都信了——给靖王殿下治病的道士,就是我江左盟人。殿下啊殿下,谋大事者,最忌讳的就是短视,图一时之利,却毁长远之计啊。”
“可是……”
“没有可是,”梅长苏断然道,“您觉得是半条街的人命能震动陛下,还是能不声不响谋害陛下的巫蛊之术更让陛下忌讳?巫蛊之事一发,加上私炮房这个最后一根稻草,殿下害怕打不倒太子么?”
“可惜,”梅长苏摇头,“我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既然我奉殿下为主君,主君大事不成,我也有责任。太子虽然圈禁,但是谢玉并非省油的灯,且经十五赐宴一事,苏某装神弄鬼的事情怕是瞒不过谢玉一党了,誉王殿下,好自为之吧。”
誉王还欲转寰,好生向梅长苏道歉,梅长苏却坚持送客了。
待到誉王走后,密室的门便开了。
走出来的是萧景琰。
他深深地作揖,“是我误会先生了。”
梅长苏急忙回礼,“殿下莫怪,那日是苏某急躁了些,苏某奉殿下为主君,岂有臣属不满主君的道理。”
萧景琰向来有一说一,“先生并无过错,是我错了,今后若仍有如此状况,先生大可直言教训,不必拘泥于虚礼。”
靖王府里。后院花园。
“先生真能把这花养活?”李妃十分期待地看着蔺晨,蔺晨拍拍胸脯,“肯定能活,过两天就能开一大盆来。”
靖王府里的院子里种的都是梅花,红梅白梅腊梅俱有,可是梅花只在冬日开,一到春日,别人家的院子里都是姹紫嫣红,靖王府里只剩绿叶。
李妃年年都弄些各样花的盆栽摆放着,今年才让人置办了些桃花的盆栽,结果不知怎么回事,花匠一直精心养着,这花儿却快要死了。
“我肯定有办法,”蔺晨说道,“我连你们殿下都能救活,何况这小小花儿?”
路过的赵妃娘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扶着侍女的手走了。
萧景琰从苏宅里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身泥土的蔺晨蹲在他书房里翻东西。
“先生找什么?”萧景琰问他,“我帮先生找?”
蔺晨猛地站了起来,哗啦啦地将一个大包袱抖落在地上,散落一地的零碎。
沾满了泥土的人偶。
有大有小,有老有幼有男有女。不一而足。
人偶上扎着针。
萧景琰面色一沉,捡起一只来,上面赫然写着梁帝的生辰八字。
“长苏料得不错,”蔺晨拍拍手上的泥,“誉王破坏了他的计划,太子一党肯定察觉到了梅长苏原本想怎么对付他们,如今以牙还牙来了。”
“这是哪儿找着的?”
“李娘娘的花盆里,赵娘娘的小库房里,还有你的书房里。”蔺晨抱着手臂,“你自己府里的事情,我就不插手了,自个查去吧——诶,你刚从长苏那儿回来,误会解释清楚啦?”
“我已经向苏先生道歉了。”
蔺晨并不是想问这个,“那……算了算了。”
萧景琰也对他作了一揖,“先生于我有救命之恩,且先生早有言在先,不涉足朝局之事,我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连累先生……”
“说什么连累嘛,”蔺晨打着哈哈,“我这不是在你府上白吃白住么,你别怪我没有提前发现私炮房的事情就成。”
这些日子蔺晨忙着去调查璇玑化身厉鬼的前因后果与这些年的修炼途径,不过萧景琰并不知道,而且萧景琰从不过问蔺晨到底在做什么。
“我会严查府内上下。”萧景琰严肃道。
蔺晨却在想别的事情,“眼看着二月了,殿下想不想去踏青?”
萧景琰一愣。
他自成年之后就没做过春游这种事情了,至多是那几年里春猎的时候带上过先王妃出门,不过萧景琰春猎的时候一向很当真,十分认真地去打猎。
“太子啊,誉王啊,这些个讨厌的人一时半会也死不光,”蔺晨敲敲手心,“这样,我来安排,带殿下出去逛逛,如何?”
萧景琰沉默了好一会儿,“蔺先生,虽然这样很没有礼貌,但是我还是想说,您这样和我说话的语气很像我母亲。”
“可是我已经三十二岁了,并不是三岁。”
蔺晨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蔺晨想撒气,晚上的时候靖王府厨房就遭了殃,蔺晨上蹿下跳地说要吃粉子蛋,还非要吃金桂粉子蛋。厨娘给做了三四道,蔺晨都不满意,一会儿嫌桂花是去年的不新鲜,一会儿嫌馅儿不够甜,一会儿嫌汤不够甜。
厨娘好声好气地给他做第五遍,蔺晨又嫌人家捏的粉子蛋不够圆。
厨娘单手直接把锅砸在了地上,哐啷一声巨响。
蔺晨咽了咽口水,“大娘,您之前是做什么的?”
“哼,”厨娘冷笑一声,“跟着靖王殿下军中做饭的,先生,您吃是不吃?”
“……吃吃吃。”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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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靖】关山契阔(二三)
*质子梗
*诈个尸
--------
二三,
萧景琰被拓跋钦请去不过个把时辰,待回到牢帐,先前简陋肮脏的内室已平添许多上好起居具,焕然一新。可惜大梁的七皇子眼里从不装这些虚荣富贵,环顾一周,眉间无波无澜,落座只自斟了口白水解暑。
水中已尝不出软筋散的涩感,但连服多日,药效一时尚不能散。萧景琰方才与拓跋钦相谈大动精神,此时一口气松懈下来,倍感疲乏无力。
未几,帐外便传来尉迟昙通禀:苏哲求见。
帐内颇静默了片刻,仿佛靖王爷极不情愿招待这明摆的说客,僵持好半晌,才应声许其入内。实则萧景琰早已迫不及待起身相迎,梅长苏一步迈入,四目相顾,两心慨然。
际遇无常。秋冬时节洛阳一别,谁曾想...
*质子梗
*诈个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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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萧景琰被拓跋钦请去不过个把时辰,待回到牢帐,先前简陋肮脏的内室已平添许多上好起居具,焕然一新。可惜大梁的七皇子眼里从不装这些虚荣富贵,环顾一周,眉间无波无澜,落座只自斟了口白水解暑。
水中已尝不出软筋散的涩感,但连服多日,药效一时尚不能散。萧景琰方才与拓跋钦相谈大动精神,此时一口气松懈下来,倍感疲乏无力。
未几,帐外便传来尉迟昙通禀:苏哲求见。
帐内颇静默了片刻,仿佛靖王爷极不情愿招待这明摆的说客,僵持好半晌,才应声许其入内。实则萧景琰早已迫不及待起身相迎,梅长苏一步迈入,四目相顾,两心慨然。
际遇无常。秋冬时节洛阳一别,谁曾想重逢已是此时此地。
萧景琰也不知再见到苏先生竟会教自己这般心绪动容。连日来如焚忧心皆在此刻化作莫大幸慰,满腔暖意、久违地熨帖。毋需言语,梅长苏眼中亦是一样波澜。
对面站定,彼此揖手深拜。千头万绪,却一时相顾无言。
外间人声渐消,梅长苏方道:“羽林军已尽撤开,只有飞流在外守卫——不必担心隔墙有耳。”
萧景琰点点头,忙邀他落座,此时心绪稍平,细看才觉梅长苏面带病色,顿时倍感惭愧。
这大半年,苏先生名义上南下颐养,实则搅弄金陵朝局未得片刻喘息,此次又受他连累一路颠簸辗转数千里,短短几日间不知耗费多少心血——想到这一切皆因自己而起,萧景琰分外内疚:
“先生受苦了。”
“殿下瘦了。”
梅长苏亦忧切一叹。
他深知拓跋钺不会甘心善待阶下囚,自那夜接甄平报信,一颗心昼夜紧绷。昨晚从尉迟昙处听说软筋散、伏虎索等事,怒火与担忧更难遏止,只恨不能早到一刻免萧景琰平白忍辱。刚刚拓跋钦帐内,他隐身屏风后唯能听音,此时面见才知景琰形容如何憔悴,不禁复又自责来迟。
“几日软禁而已,何足挂齿。”
萧景琰生性豁达,这次更是从开始便知躲不了刁难,故而即便受辱也竭力忍耐以待后援,并未觉十分难熬。倒是苏先生,相识年余,一贯谈笑若定、喜怒淡然,对他关怀备至不假,却也极少逾越礼敬尺度。此时梅长苏眼中殷殷关切大殊平常,萧景琰被盯得一时发窘,不由也垂眼打量确有清减的自己。
“适逢太祖母仙逝,大抵是我守孝禁食之故,不碍事。”
他这番话本为宽解,怎料不巧又戳中梅长苏无法言喻的痛处。他二人都未能在太奶奶临终病榻前尽孝,即便守丧,也唯有天地、己心可鉴。碍于不能相认,彼此连哀恸也无从分担——个中挣扎与遗憾,对当局者清的梅长苏而言何其煎熬。
萧景琰不知他是林殊,自然也不知此时他心中千回百转,叹息一声揭过思亲之情,话入正题:“这一向先生劳苦功高。能在区区数日间绝地翻盘,当真不世出麒麟之才。”
梅长苏收敛愁肠苦笑:“殿下涉险,苏某怎敢不尽心竭力。”
萧景琰明白,若雨花别业被围那日苏先生在,即便找不出周全法子,也断不会任自己束手就擒、棋行险招。仓促追至幽州,此次梅长苏实在是为情势所迫。萧景琰自知鲁莽,揖手惭道:“我擅自做主、留下烂摊子连累先生,实在抱歉。”
梅长苏却未受这一拜:“殿下乃苏某主君。殿下有命,苏某纵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辞。何况彼时殿下身处急难,仓促间能判定局势、作后来这番部署已是极为英明,何谈‘连累’二字?”
得他赞许,萧景琰更觉惭愧:“若非笃信先生无双智计,我又哪敢这样豪赌?”
梅长苏不禁苦笑更深:“殿下竟拿自身安危赌苏某筹谋,若有万一,苏某岂非百死莫赎。”
但凡谋算,便没有绝对的万无一失,何况如此复杂局势、千钧一发关头。景琰选择背水一战,毅然迎敌之时,将退路全数押在自己的配合上——固然大智大勇、信任不移,却也实在莽撞得骇人。梅长苏以自嘲掩去无奈,回想当日密道中初读萧景琰密信,仍心有余悸,也仍有些许不解:
“殿下留书,头一条便直指渝狄兴兵时机可疑,指点苏某深挖、或可就此拿住四皇子把柄——彼时雨花别业被围,没有半分消息往来佐证,殿下怎就猜到他里通外国?”
若说之前萧景琰还对自己的判断没有十分把握,如今事成,当日所料皆已印证,解释起来也便更多自信:“拓跋钺心胸狭隘,却也不至于是那等挟私妄为、损人不利己的小丑。此前他的确多番害我,可细想下来,他哪一次真正目的仅止于害我?”
梅长苏点点头:“殿下言之有理。早先他使人以七贤散毒害殿下,是为谄媚燕帝,乃至削除七皇子一党威望。而后重阳……”
话及此处顿感不妥,梅长苏戛然收声。可重阳二字已然出口,对面萧景琰闻言面颊一热。二人目光相接,双双迅速移开视线。
场面颇凝结了片刻,靖王殿下才清清嗓子,正色接道:“至于重阳……那一次,拓跋钺若只为陷我于死罪,寻常情药即可奏效,何必费尽心机寻来情丝绕?”
的确。梅长苏也早有此疑惑。内宫暖情密药甚多,情丝绕却并不易得,不大可能出自信手误选。当夜琼华岛女眷如云,偏偏男子服了情丝绕无法靠女子化解。所以设计萧景琰登上琼华岛,并非是要他犯错,而是要以他为饵、诱彼时彼刻岛上另一个男子走入陷阱。
拓跋钊对萧景琰早存轻薄念头,梅长苏是事过才后知后觉察知,可一门心思排挤兄弟的拓跋钺想必早已探得端倪、存心利用。那晚燕后抱病,作为中宫嫡子的拓跋钊过岛探视,瑶台殿众目睽睽尽人皆知。而稍后萧景琰被送上琼华岛,一路不见侍卫宫人拦阻,又偏偏头一个撞见的便是拓跋钊——若说无人预先设计、拿捏时机,一步步怎就能如此恰到好处?
那晚若非拓跋钦半路杀出、搅乱了局面,恐怕拓跋钺也早已安排人手,只待他那七弟风流够便去拿人。届时萧景琰已然受辱,拓跋钊罪行坐实,燕帝再如何偏疼幼子也定不能容此大过——拓跋钊所受打击必然比如今仅仅封地禁足的小惩严厉百倍。
梅长苏心中怒火沉积已久、又被勾起,袖内指节攥得发白,面上却只得淡淡点头。他已明白萧景琰的理据,只是他也知景琰在那件事中多么难堪,不愿重提细究揭他痛处,便点到即止、不再多言。
萧景琰原还有些赧然不知该如何将自己的推论宣之于口,见梅长苏既敏察又细心把持着分寸,着实暗暗松了口气,心头暖意泛起。
“大梁再如何积弱,家底也终究厚过诸国。何况北燕已是腹背受敌,若向南再惹来大梁兴兵合围,灭国之祸近在眼前。此时此刻,我的生死对北燕绝不是无足轻重,否则围了雨花别业,燕帝也不会有那一日的迟疑。”收拾心绪,萧景琰又道,“如此不利局面,仍要说服众人触大梁逆鳞,可想而知需费多少口舌心力。纵如此艰难,拓跋钺仍不遗余力促成这份和谈方案——以其往常作风看来,就只是为了除掉我吗?”
听他盘算时局益发沉稳有见地,梅长苏颇感欣慰:“所以殿下料定,您不过是再一次被利用,拓跋钺勾结北狄,而殿下便是阿图可汗向他要的回报?”
“渝狄结盟,由哪方出面与他直接来往倒不好说。不过无论细节几何,拓跋钺积极游走,借国难翻盘的存心大抵是不错的——我一时贸然猜测,不想先生竟真抓住了实据。”
其实对拓跋钺的疑心,梅长苏可谓与萧景琰不谋而合。早在读他密道留书的前一晚、在襄城甫接甄平报信,梅长苏便已撒出人手,详查近半年豫州王府一切异动。
自滨州一战大败梁军,北燕士气正当鼎盛。若非有内应告知兵力虚实,渝狄怎会齐齐贸然来犯、又能精准扼住战略要害?与他二国互通消息者,敢以国运赌一己私利、且知晓燕境真实军情,绝非等闲身份。即便没有雨花别业被围诸事,拓跋钺也一样是梅长苏心中首嫌。
幸而谋局已久,梅长苏安插在拓跋钺身边的远不止一个百里奇,当中便有一位正在豫州王府充当书吏的,向以敏察见长。不出一日,这暗桩便传回消息:拓跋钺近半年闭门谢客、沉迷参禅论佛,府上常出入的唯有各路僧侣,而其中也确有一人略显古怪——暗桩曾侧耳听其讲禅,偶闻几字豆漏关中口音。
顺着这线索追下去,江左盟果然在那僧人挂单的寺院查出一处大渝据点,更查出拓跋钺奉旨进京同日,那寺中也少了两名沙弥。这二人假扮商旅潜入洛阳,正藏身西市一间客栈,伺机接头传递消息。
于是便有了如此一幕:洛阳摩肩接踵的西郭闹市,一醉汉无事生非与这两个假行商真细作当街大起争执,细作不愿引来注目、为息事宁人步步退让,偏醉汉无理取闹、泼皮纠缠,推搡间抓着其中一人幞头撕扯,竟连带扯下一把假发套、露出一颗光头。围观百姓顿时议论纷纷。两名细作急于遮掩,为摆脱醉汉,按捺不住动起手来。谁知草草几拳,醉汉竟口吐鲜血倒地乱滚。眼看要出人命,被混乱场面引来的官差当即索拿双方,细作做贼心虚为拒捕大打出手,一时间市井大乱、直至惊动了巡防路过的羽林。
皇城侧畔、又值边境不安,羽林军正十二万分警醒,拿了这二人打掉幞头,竟都似沙弥般剃发光头,再严加搜身,随即搜出大渝军士令符,更在一人袖中搜出封密函、上头明晃晃加盖着豫州王府印信。
铁证在手,无论这两人再如何惊慌、矢口否认,羽林将官都不可能听信,只管紧急呈报。不出半日,此事已上达天听。燕帝见信震怒,遣人连夜严审细作,又派亲信火速前往豫州调查印证。
酷刑之下,被捕二人很快便招认了他们大渝密探的身份。只是无论再动多大刑罚,两人也咬死不认与豫州瓜葛,更坚称不知密函来历——倒也不是他们骨头够硬,只因那封密函其实与醉汉一样,皆出自梅长苏设计。
纵使江左盟人马再如何得力,短短时日也来不及详察细作随身是否携带着足将拓跋钺拉下水的物证。梅长苏深谋远虑,设局前已令那暗桩书吏伪造了一封密函备下,再使醉汉厮打时寻机将信栽在那二人身上。为保一击即中撕开口子,此招算是行了险棋,好在梅长苏所料不虚——即便这二人咬死不供出拓跋钺,那豫州王府也绝禁不起抄检——果然不日,拓跋钺与大渝货真价实的往来物证、乃至几个深晓内情的亲信人证便都被押解到燕帝御前。
“据查,拓跋钺与渝主暗中往来已久,此次兵祸全为他二人隔空共谋。北狄原想作壁上观,直到拓跋钺提出可以殿下作酬,阿图可汗才心动应允。”
萧景琰摇头叹道:“卖国求荣,其心可诛。与虎谋皮,焉有其利。”
梅长苏亦长叹深感认同:“是啊。且不论阿图是个弑兄夺位无义小人。渝主独孤衍何等人物,怎会轻易为人作嫁?拓跋钺以为自己有外援相帮,独孤衍又何尝不是要利用他来搅乱燕军部署、伺机渔利?”
可惜直至今晨被擒,拓跋钺都未能看清大局,仍以为只需演一场和谈戏码便可烽烟不起、忝窃首功。正因急功近利,才利令智昏,最终葬送了自己。夺嫡路上,守住内心的清醒远比抵抗外来的风刀霜剑难千百倍。
这本就是一条凛冽孤独的路。殷鉴当前,彼此默默良久,萧景琰方慨然道:“如今想来,那日我留书托付,赌的并非先生智计,而是先生必能知我信我,值得萧景琰托付生死。”
能得他推心置腹的肯定本该高兴,偏偏梅长苏自知接下来的话扫兴,未露半分喜色:“殿下所命之事,苏某尚未全然办妥。”
萧景琰只当他过分谨慎,安抚道:“先生已将局面扳回了九成,剩下的事水到渠成,何必过谦。”
那日他密道留书,最末一行字字铿锵。阿图亲征,北境无将,干戈若起,吾当代燕出战。梅长苏当时读罢满心急怒,连日磋磨下来,到此时更多是无奈:“殿下命我说服燕人,以您将兵抗狄。”
“方才拓跋钦邀我相商,自然是听了先生指点。”
“可殿下没有答应他。”
“如此大事,我若一口答应,岂非徒惹猜忌。总要做个难以抉择的模样,待他再来游说。”萧景琰素性不愿作伪,偏此事上不得不欲擒故纵,讲与人听也难免自感脸红,“眼下先生不就是替拓跋钦来劝我出战的?”
“不,苏某是来劝殿下——不要出战。”
梅长苏话锋陡转,才刚赞他堪为知己的萧景琰一时语塞。
“大梁陛下多疑,殿下其实也心如明镜,此时代敌国出战,个中利弊何须苏某赘言。”
他这番顾虑不出所料,萧景琰倒也释然一笑:“先生既觉得不可行,为何还一步步依我计划行事?又何必将此计授予拓跋钦?”
燕军大营众目睽睽,若非拓跋钦碰了一鼻子灰,我又哪来的由头与你单独相见?萧景琰明知故问,梅长苏又不能仗着本性痛快回呛,恼恨得咬牙:“殿下雄才大略,局势断得透彻。阿图来者不善,北燕确需备战,不能束手待毙。可如今已有定远侯高老将军出山——此乃苏某精心斟酌过的人选,威望、经验足堪挂帅——对阵北狄,并非缺殿下不可。”
“定远侯高重训?”萧景琰不以为然,“据我所知,北狄六年前南侵那一回,这位老将军就已挂甲数年,如今恐怕年近古稀,又逾十年不曾上过战场,如何带兵?”
梅长苏驳道:“虎老余威在。苏某熟读兵书,只要借他威望镇住军心,便有信心助北燕翻转战局。何须殿下冒险?”
“不行。”萧景琰断然否决。
“为何不行?!”眼见他仍固执己见,梅长苏不免愤然。
萧景琰并不想与他起争执,略加沉吟,道出顾虑:“定军心固然重要,但眼下北燕兵力、战备已是不足,若再无良将身先士卒临阵指挥,胜算实在渺茫。对阵阿图,幽州上下哪一个敢说比我更有把握?此其一。其二,我知先生博学多才、通晓兵法。但先生毕竟是读书人,不曾深入行伍,更不曾上过战场。纸上谈兵,实乃行军大忌。”
“我……”梅长苏欲言又止,暗暗攥紧袖中拳头。他当然深入过行伍、更上过战场,他还曾雪夜薄甲逐敌千里,更曾鲜衣怒马一夫当关。何曾有人会质疑赤焰军少帅纸上谈兵?但在萧景琰面前,他不是林殊。
梅长苏神色转黯,萧景琰虽不明就里,却也知自己话说重了,不忍伤他一片赤诚:“我知先生一心为我着想,教我不露锋芒,是为来日重返大梁作长远计。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庆国公、宁国侯双双落马,我北境已经不起大战。如今北燕之于大梁,唇亡齿寒。我既为大梁的皇子、将帅,无论身处何等境地,保家卫国义不容辞。”
“殿下……!”
梅长苏正待反驳,帐外飞流忽然响声唤了一句苏哥哥!这是有旁人靠近的信号,帐内二人顿时收声屏息。随即,外头传来燕军士卒禀报:
“四殿下遣去狄营的信使已回来了。六殿下请苏先生速回帅帐。”
战端已至。帐内二人交换眼色,所见略同。
萧景琰抬手拦下仍欲规劝的梅长苏,轻轻摇头。他不会改变主意。
梅长苏从小到大见惯了他的倔牛脾气,却也是头一次在萧景琰固执己见时,从他身上看到如此的泰然若定。
那个曾经只梦想疆场上挥洒一生的末位皇子,如今行事决断已隐隐帝王气魄。景琰终将面临更多更艰难的决策,终将肩负江山。他能扶他一时,却注定不能助他一世。
既如此,就相信他,追随他!
不再赘言,梅长苏长身而起,揖手拜别。
至少,无论发生什么,林殊在,定能护萧景琰稳妥。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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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诈尸完毕
【歌凯】少年游#18
#18
***
开学没多久,王凯就开始在宿舍上香。
他供了一颗小太阳。
他请了个高人——给他用石膏搓了个太阳,还光芒四射的那种。末了自己拿颜料涂成金黄色。
拿回来的时候发现怎么摆都立不住,自我嫌弃了一番智商之后,把小太阳五花大绑用绳子捆起来吊在床板下。
搞得大家每次去阳台的时候,都被迫经过王凯的床边,被迫瞻仰那颗吊死鬼太阳。
“凯哥,”袁弘端着水杯含着水好不容易才咽下去:“你这是加了什么邪教么……”
“太阳神教吧。”郭晓然趴在床上:“凯哥最近脾气见长,一定是练了什么邪功……”
王凯虔诚地把三柱高香插进香炉:“老天保佑今日万里无云,风和日丽。”
“为啥啊!”袁弘就不懂了,指着...
#18
***
开学没多久,王凯就开始在宿舍上香。
他供了一颗小太阳。
他请了个高人——给他用石膏搓了个太阳,还光芒四射的那种。末了自己拿颜料涂成金黄色。
拿回来的时候发现怎么摆都立不住,自我嫌弃了一番智商之后,把小太阳五花大绑用绳子捆起来吊在床板下。
搞得大家每次去阳台的时候,都被迫经过王凯的床边,被迫瞻仰那颗吊死鬼太阳。
“凯哥,”袁弘端着水杯含着水好不容易才咽下去:“你这是加了什么邪教么……”
“太阳神教吧。”郭晓然趴在床上:“凯哥最近脾气见长,一定是练了什么邪功……”
王凯虔诚地把三柱高香插进香炉:“老天保佑今日万里无云,风和日丽。”
“为啥啊!”袁弘就不懂了,指着王凯的脸:“凯哥你还想晒啊?这几天才白回来点,再晒就成麦丽素了!”
“麦丽素怎么了?”王凯云淡风轻:“我是不想可惜了那群新生——咱们去年可是满打满算训了整整二十天啊,结果教练一走就下雨——你说今年能放过他们吗!”
宿舍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说得对!”
“有道理!”
“凯哥你简直机智!”
其余三人都争先恐后跳下床,朝着王凯的小太阳拜了又拜。
“小太阳保佑,我们晒点没关系,一定要让学弟妹们体会到最原汁原味的军训生活。”
***
王凯的那颗小太阳,在寝室里挂了二十一天。
当真一滴雨都没下。
最后几天,天气极其闷热,也是滴雨不落。
如有神助。
直到看着学弟妹们都晒成了炭,王凯才满意地把小太阳取了下来,收好香炉,小心地打包起来,找了个纸箱塞严实装好。
“凯哥你明年还用吗?”郭晓然问。
“用什么?”王凯云淡风轻:“哦,我卖给了学弟,我想他们明年一定用得上。”
“………………”
那天傍晚,胡歌下楼去小卖部买小食的时候,正好看见王凯把纸箱子抱着,递到了一个学弟的手里。
眼睁睁看着他收了学弟五十块钱。
真黑啊。胡歌感叹。
王凯拿着钱朝小卖部走来。
“诶,胡歌你也在,正好正好帮我搬酒。”
“小点声儿!”老板说:“我本来不批发的!要不是你经常来……”
“你把钱拿好,帮我记账啊,记账。”
“诶诶诶等等等等,别拿塑料袋!给人看见咯!等等!你这小子也忒胆大了,合着被发现了罚款的不是你!等着啊我去后头给你拿个方便面箱子装——诶哟,藏好行不行,爷爷算我求你……”
“我先开一瓶……”
“你看着点儿他啊!”老板指着胡歌说:“看着点儿!”
“喔……”胡歌应了一声。
一回头,王凯已经挫开一瓶。
天色昏暗,去库房找纸箱的老板给他们打开了前台的一盏5瓦的电灯泡。连灯罩都没有,也依旧昏黄昏黄的,王凯仰头看,挂着灯泡的一根绳儿垂下来,他抓着瓶子,咕嘟咕嘟灌了几口啤酒,眼睛一直盯着那根细绳看,胡歌就看着他,看着王凯的爪子蠢蠢欲动了好一阵,终于还是忍不住高高扬起,胡歌的视线就跟住他的指尖——
啪。
指尖堪堪扫过灯泡的下端,那盏灯泡开始转着小圈晃动起来。
胡歌翻了个白眼,大概也有所预料:“凯哥你这就叫爪贱。”
“盒盒盒……”王凯根本没喝几口,胡歌却恍然听到了醉意:“我就知道……能够到!盒盒盒……”
王凯对瓶吹着啤酒,咕嘟咕嘟,喉结不停的上下滚动。眼睛看向半空,小卖部里狭小闷热,老旧的天花板上,似乎还能看到不少蛛网。在店主力所不及的地方,成年累月积下不少的灰。
王凯的额发间很快沁出了汗,他盯着灯泡看了一会儿,突然眼珠一转,看着胡歌。
就在那一瞬间,轰隆隆的一声闷雷,让胡歌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惊心动魄。
***
暴雨如注。
“真灵啊。”王凯轻轻地说。
“嗯……嗯?哦!嗯,是啊。”胡歌回过神儿来,又补了一句:“是啊。”
“雷阵雨,应该不太久的,咱们等会儿吧。”
“哦……好。”
他们并排站着,看着天地间的雨帘,看着雨帘里的万物。
听着房顶上落下噼里啪啦的雨声。
“你看你看!”王凯突然发声了:“树叶真的会被雨水打掉!”
“啊——”王凯兴奋起来,把剩余的一点啤酒一饮而尽,空酒瓶往玻璃柜台上一坐,发出清脆的一声:“我要出去跑两圈——啊啊啊啊——”
“诶你……”
少年奔进了雨帘中,密密麻麻的水珠砸到他身上,形成一个半透明人形轮廓,那么隐晦,那么清晰。人都躲了起来,空荡荡的路上,王凯踩着水,仰头看着天,咧嘴笑着。
甚至扯开了衣领,闭着眼睛,高高地扬起脖颈,让雨水顺着他的皮肤一路滑了下去。
胡歌看着他,视线落在他袒露出来的腰腹上。胡歌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视力会这么好,以至于能清晰地看到那紧绷的小腹随着主人的呼吸轻轻起伏,犹如轻峦缓峰,叠叠涌动,像大地的呼吸。
他不受控制地向前走了一步,快要走入雨帘之中。
想要放肆嬉戏,想要在雨中被淋个透。
王凯突然朝他这边看了一眼,飞快地用手擦了擦眼。
天越来越昏暗,胡歌看不清他的眼眶究竟落了水还是蓄了泪。
王凯的睫毛是否斩落雨滴,他很想看看——
“凯……”胡歌自喉间发出一声轻呼,他发现喉咙干哑到不可思议。
王凯像一只鹿,定定地停在那里,仿佛下一秒就会起跳,逃往丛林深处。夜色到来,王凯的眼神很清晰地投过来,身形却模糊了。胡歌觉得自己就像是初次狩猎的蹩脚猎人,上好了膛,举起了枪,瞄准了很久。
年轻的鹿从未见过枪膛,懵懂又不设防。鹿给了他足够长的时间,漫长到他可以扣下十次扳机——
而他不敢。那样鲜活的生命,令他颤抖。
***
小卖部的老板拿着纸箱回来,是雨停之后。
两个少年并肩站着,几乎一般高。昏黄的灯悬停在他们头顶上方,散射的光恰好将两人笼住。
一个少年湿透了,白色的T恤几乎透明,紧紧贴在身上,发间还在滴着水。
另一个少年,湿了脚尖。
【庆余年】【闲辙】为什么弟弟的生理卫生课竟然是我负责
※范家马车出镜有。嗯嗯嗯。
※ABO设定,太阳=alpha/常人=beta/太阴=omega,信香=信息素,香脉=腺体,信期=发情期。剧情需要含部分私设。范闲是穿越来的所以随时会换说法。
※屁话很多,纯为写脑洞,大面积对白警告。
1
范思辙起初并未在意过分化一事。
一切都仿佛理所应当的事,就好比太阳每天都要升起,账房先生的银子进不到兜里,范若若永远不会向着自己。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到点儿了公鸡总会亮嗓子,还怕成人之日不来是怎的?
直到莫名其妙来了个澹州的私生子,大摇大...
※范家马车出镜有。嗯嗯嗯。
※ABO设定,太阳=alpha/常人=beta/太阴=omega,信香=信息素,香脉=腺体,信期=发情期。剧情需要含部分私设。范闲是穿越来的所以随时会换说法。
※屁话很多,纯为写脑洞,大面积对白警告。
1
范思辙起初并未在意过分化一事。
一切都仿佛理所应当的事,就好比太阳每天都要升起,账房先生的银子进不到兜里,范若若永远不会向着自己。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到点儿了公鸡总会亮嗓子,还怕成人之日不来是怎的?
直到莫名其妙来了个澹州的私生子,大摇大摆的把自己耍的头头是道,却偏偏很是得爹的喜欢,连自己挨罚在书房门口跪着,他都能把爹哄的来陪自己推牌九,范思辙才开始正视这个问题。范府二少爷方入舞象之年,在柳如玉眼里更还是个孩子,而范若若生母又乃常人,她随了母亲,同为常人之身,在范思辙有记忆以来的岁月里,府上压根就没有过那些年轻太阳和太阴有的没的麻烦事儿,更何况范少爷心里除了银子哪还容得了其他?放现今来说真可以说是性别意识模糊,极其模糊!
这一直模糊下去也不成哇!
当下范思辙正在范闲屋外来回踱步,思忖着到底当不当进屋去问他颇为困扰的问题。若是开口问了,万一这问题很蠢,范闲岂不是要笑他?可不问范闲,府里他还能问谁去。
“您这是蹲点呢?”
范闲忍无可忍,推开门抱臂斜眼盯着范思辙看。
范思辙正沉思,被范闲吓的魂都飞出去半截,往后蹦了一步赶紧拍拍胸脯招魂,“你吓死我了你!”
“哪有你在别人房间门口站半天吓人啊?找我什么事儿?”
范闲在屋子里就听见门外有人丝毫不知遮掩的脚步声,起初还不当回事,没成想这人磨磨叽叽的既不走也不进来,这才出来一探究竟。范思辙见已然没有回头路了,便嘿嘿陪着笑,把兄长推进屋里去在桌边坐下,又手脚麻利的提起茶壶斟满一杯茶推到他面前,这才自己也在他对面坐下。
范闲莫名其妙,“你这是做什么?红楼前些日子不是给了你好几卷,不用这样剥削我吧。”
“……啥是剥削?”范思辙坐稳了,皱了眉歪着个头望他,又心想这不是重点,赶紧摇摇头甩去疑惑,张口道,“哎呀不是书局的事儿——这个呢,我今日前来啊,是有一事想要请教请教。”他还清清嗓子,“这事思来想去,也只能问你。”
“你说。”
范思辙抿抿嘴,组织了一会儿语言,“……你,你不是太阳嘛。”
“对啊。”
“这个,你何时分化的啊。”
范闲略一回想,“十七八吧。”
范思辙听完蔫了吧唧的啊了一声,眼睛一转,又不死心的追问,“那你分化前,可有做什么特别之事啊。”
“这能有啥事儿啊?”
范思辙不依不饶,“你仔细想想!”
范闲莫名其妙,“此等人生大事要是有什么异常之处,就凭你哥这脑子能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吗?”
啊。范思辙又是一声,彻底成了泄气皮球。
范闲纳了闷了,“这就是你要问的?”
“哎,不是,”范思辙瘪着个嘴,“其实我是想问你,怎么能快点分化成太阳。”他说完又四处看了看,“你那个侍卫不在吧,你可不能告诉别人我问过你。”
靠。范闲心想,这让他怎么解释。现代科学确实早就研究到了这个程度,分化早晚受人体体内激素波动的影响,再具体的他也不记得了,毕竟他也不是专门研究生物科学和人体机理的啊。他本想甩句不知道了事,但看着范思辙认真的脸,他又突然把话给憋了回去。
“你问这个做什么?”范闲托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看看他。
范思辙忽然就眼神躲躲闪闪,“你、你管我。”
“我是你哥我还不能管你了,”范闲佯装威严,“既然你来找我我就有义务了解你内心的困扰,了解了你内心的困扰才能解开你的烦恼,解开你的烦恼才能家门和睦生活幸福,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应该贯彻认真负责的态度把事情问清楚?”他语速极快,立刻把范思辙问懵了,傻弟弟晕晕乎乎的皱起眉头,好像是这个理儿。
范闲深呼吸换气,“说吧,问这个做什么。”
范思辙愣了几秒,又看看他,“你当真不可讲与他人听啊。”
“信不过我我可不听了。”说着范闲起身就要走。范思辙连忙拽住他袖子让他坐下,支支吾吾地交了底儿,“就是……我觉得你、爹好像看你哪儿哪儿都顺眼,你说什么爹都听,别家最受器重的总是那些个已然分化的公子,我……我就是想……”
他吞了口口水,“我就是想着快点儿分化成人,兴许爹能……能更喜欢我一点儿。”末了他还抓着范闲的手,颇为真诚地说,“范闲,我今日与你说的可是心里话,我信得过你才找你问的,你一定给我保密啊。”
范闲想笑,看这倒霉弟弟心觉可爱许多,但他忍住了,冷冷说了一句:“叫哥哥。”
范思辙嘴角立刻不情愿的撇了撇,可也没闹脾气,乖乖地开口,“哥。”
范闲有一种莫名的快意,也不知是何成因,他只想着都到这份儿上了总还是得给人想想办法。但他低头看去,范思辙的手覆在自己的手背上,他人是圆润,一副未长大的小公子哥模样,可手已然生的骨骼分明,指节细致,但同他的手相比,竟生生小了整整一圈,不禁心中思索:爹是太阳,柳姨娘我记得若若提过是太阴,按说生下太阳太阴和常人的概率都有不是?
“你怎么光着急什么时候分化啊,你就这么自信你一定是太阳?”
范闲说这话倒没什么别的意思,可范思辙却猛地抽走手,“哎你什么意思啊范闲,你是不是瞧不起本少爷,”他甚至站起来哐哐拍胸脯,以证自己身强体壮,“你爷爷我威武着呢!”
范闲懒得跟他争辈分问题,伸手就把他甩的像唱戏的手拽了回来,硬是扯着让范思辙坐了回来,这回他更分明地感受到自家弟弟这骨架是真真儿的小,他竟然能给攥了个严实,这叫人怎么信服他的“威武”。但范闲也不好挑明,只是先出言安抚,“你先坐下,我瞧不起你作甚,我还记着你舞扫帚的英姿呢。”
“是吧,我也觉得那回我特潇洒!”范思辙倒也好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你还挺会就坡下驴。范闲总还是不习惯弟弟一根筋直的可怜,无语片刻,开始在脑内思索起正事儿来。性别是真的影响不了,父母给的DNA决定一切,从出生那一刻一切就已成定局,但这分化时间还是有文章可作,范闲努力回想记忆中零零碎碎的(大多来自于某博某乎某瓣的)知识储备,盘算着怎么整理成实在的办法。
范思辙看他也颇为烦恼的样子,也不好出声打断他,可他哥哥何必一直捏着他的手哇!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抽回来,范闲已然整理好了思路。
“是这样,我呢曾听闻有这么一说,若逢心悦之人,则情动,情动则身动,简单来说,你心里若是有了那种爱慕的冲动,那么你的身体就会被这种冲动啊所影响,”范闲注意着范思辙的神情,见他果然一副不解,又补充道,“打个比方吧,你喜欢上一姑娘,这姑娘呢正好是个太阴,你是不是就会有那种,我要快点变成太阳,这样我就可以追求她,与她结契共度一生的冲动?”
范思辙好像不是太能体会这种冲动,但他好歹也读过些他姐姐爱看的书,知道这么回事儿,于是他点点头,范闲继续说,“人啊,一旦有了这种心思,身体也会根据你内心的这种变化有所体现,况且你应当也知道,太阴和太阳的信香是互相影响的,对方的气味会更加影响你加速你的变化,你看,这不就能达到目的了。”范思辙一时觉得信息量太大,消化了好一会儿,歪着个头确认道:“你的意思是,我去找个太阴喜欢喜欢,多相处相处,我就能快点分化了?”他仍是没想过自己能分化成别的什么,问句里便省去了太阳二字。
“简单来说是这个理儿,但这也不是必成的妙法,你既然问我,我也便倾囊相赠说与你听。”范闲终于舒了口气,低头发现范思辙那只手被他捏的僵硬,这才松开了,假装口干舌燥的抿了口茶缓解尴尬。
范思辙缩回手,感觉比进屋之前更发愁了,他自小心里便只有银子,寻常有别家公子哥唤他去游花船喝花酒,他也只是翻个白眼嫌弃道那哪有推牌九来的有趣,他上哪儿找个太阴女子相处去,再说了,这事儿要是让爹知道了,说不定还要责罚他骄奢淫逸!可寻常人家又是常人居多,即便他寻得太阴,到头来兴许因为门不当户不对,还要辜负人家,那更是不妥!想来想去,只觉此事无果,顿时又像个霜打的茄子。
范闲还以为自己说错什么,怎么为他答疑解惑了这人反而更是丧气了,正想出言再安慰安慰,范思辙却先站了起来,说:“算了算了,我看这事儿行不通。”
倒也是。范闲转念一想,这事儿本就急不得,况且他一开始劲儿就用错了地方,他俩那爹压根就不是个会因为自己是个太阳就偏爱自己的主。说白了,这小孩儿就是想要点儿父爱么,范闲望着他笑笑,范思辙就又不乐意了,“你又笑我作甚,咱们可都说好了,今日之事……”
“不与他人说,我知道我知道。”范闲也站起身来,“其实一切同太阳不太阳毫无干系,爹并非不喜爱你,只是爹呢心里对你有更多期许,因此总是对你严厉些,平日里你又不与他主动亲近,父子关系看着自然是不和谐。”
“父亲不喜欢我同他亲近……”范思辙撅了噘嘴嘟囔着,“我……我也不敢啊。既然你说同分化无关,那你平日怎和父亲相处这般轻松……”
范闲看他这耷拉着的脸,倒想上手揉搓两把,下意识伸手,最后还是落在人肩头,“家长嘛哪有不喜欢孩子亲近的,你就同他多撒撒娇,你看上回他与你推牌九输了个精光,不也没凶你不是?”
“我也是堂堂大男人了,同爹撒娇哪里像话!”
“我还比你大上许多呢,我都敢你有什么不敢。”
范思辙没了话,看范闲不像是开玩笑,心想自己今天来都来了,掏心窝子的话也说了,总得有点儿收获回去,“那你教教我?”
范闲忍俊不禁,心说这还能教,这怎么教,嘴上却没个正经的,“行啊,那你把我当爹练练来。”
“不是你怎么还占我便宜呢?”范思辙又急又恼,就差原地跺脚。
“那不练习怎的学得会,你若对着空气练,回头遇上爹全给忘了怎么办?瞧瞧我对你多好啊还费这大好下午时光为你答疑解惑、出谋划策,怎么就是占你便宜了。”
范思辙说不过他,三言两语间又成了跋扈少爷,两人顿时争个没完没了。
滕梓荆靠在后院无所事事,耳朵里隐约听着前厅的动静,忍不住也被逗乐。再看天上的云,越看越像一条大狗同兔子较劲。
等范闲终于把这小祖宗请走,挠着头回来时,已是傍晚时分。
“累死我了,你说这倒霉孩子是不是天将大任于我派来苦我心智的。”
滕梓荆自上往下打量一番他,“我看你好似挺乐在其中啊。”
范闲啧了一声,“我好歹是长兄,你说他这傻样,万一分化成太阴之类,岂不是分分钟就让别人骗了去,我总得提点他,好让他快些心智成熟。”不过毕竟男子分化太阴还是概率小些,范闲也权当只是随口说句狠话。
滕梓荆没有继续反驳他,观察别人是他的专业领域,这范闲一脸得意的劲儿都快从眉梢飞出来了。他只得感叹一句再聪明的人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注,旁观者不包括王启年那种爱乱编绯闻的货。
2
范若若来找范闲时,范闲正心不在焉写着红楼,毛笔在手指间跟舞棍似的转个飞快。
“若若?你怎么来了。”
范若若一副着急忙慌的模样,“哥,你快去看看思辙吧。”
范闲搁下笔,“他怎么了?”
范若若好似知晓范闲屋里还有他人,匆匆附耳范闲低语几句,范闲顿时瞪大眼睛,“我靠,不是吧,这么狗血?”
范若若一头雾水:“究竟何处有狗血?哥哥怎么三番两次提及此物。”
范闲跳过这个话题,“不是,可要我去做什么?放眼府里除了爹就是我最不该前去了吧。”
“此事现在不便寻大夫来看,府上也只有你懂医术……姨娘说了,情况紧急,唯有哥哥能帮得上忙了。”
范闲只得点点头,“好吧,那你先回去,我做些准备,一会儿就到。”等范若若离开,他立刻起身翻箱倒柜起来。滕梓荆倚在一旁角落看他,“这么严重,还得带上家伙?”
“不用,但我得做点防护措施。”
滕梓荆虽是探子出身,却也懂得本分,没有多问范思辙的病状。反倒是范闲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冲滕梓荆嘱咐道:“这消息瞒也瞒不了多时,我先告诉你吧,范思辙好像分化太阴了,但症状异样,竟有些信期模样,所以我去瞧瞧。”
“噢,”滕梓荆身为太阳立刻心领神会,“看来以后在他边上要多注意些。”
他看范闲终于翻出个系了绳子的布块,正要出去,突然叫住他。
“哎对了范闲。”
“啊?”范闲疑惑一声,反应过来,“噢你今晚早些回去便是,我估计一时半会儿的也不回来。”
“我不是说这个。”
“那怎么了?”
滕梓荆忍着笑,“我就是想起以前你给人家讲的头头是道的,结果居然都没什么用啊。”
范闲一时语塞,瞪着个眼拿手指点点他,半天才憋出一句,“就你话多!”
滕梓荆顿时笑出声来,挥挥手让范闲赶紧去,自己往着庭院去了,纵身便跃出墙外,下班喽。
范闲蒙着半张脸出现在范思辙屋外的时候,柳如玉和范若若着实吃了一惊。
“闲儿,你这是……”
“姨娘有所不知,”范闲的声音闷闷的从布料后传来,“此乃我特制的口罩,以防一会儿被信香所影响。”
柳如玉虽然看着不适应,但想来范闲也是担忧范思辙安危,便也按下疑惑,赶紧先跟范闲说明情况,“思辙傍晚开始直闹说热的厉害,我还以为他是发烧,可越是往后,却越是像那……”她顿了顿,一脸愁容尽展,“我毕竟也是过来人,况且他身上慢慢嗅得香气,便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只是……往常成人分化会有不适不假,却不曾听闻有在初次分化时伴有信期症状的。若在开始不适时就服下药剂,尚且能够将信期压制,可现在早已来不及了……”她越说越是泫然欲泣,不知是心疼儿子此刻折磨还是为他太阴之身的将来无尽忧愁。
范闲赶紧看了眼范若若让她搀扶柳如玉,心里却是踏实许多,原来只是发情期发作,那就好办。“姨娘莫慌,听你所说我已大致了解了,这种情况啊只要能缓和信期潮热,再服下药剂,亦能平安度过信期。”
“当真如此?可已入信期,又要如何缓和……难道只能、只能……”柳如玉毕竟太阴自身,数十载人生中未曾听此种法子,亦不知如何操作。
范闲在口罩底下自信的笑笑,只说您放心,我这就去看看,言罢就推开门进了里屋。这口罩隔绝气味效果极好,往日里还是范闲夜行未免受信香影响才特意制作,同时也防止蒙面巾万一掉落而暴露身份,但他的身体还是条件反射地对屋内的气味有些反应。他慢慢拐进里屋,才听见范思辙气若游丝的声响,范闲起初听这动静还有些心疼,他也知道omega发情期挺难受的,结果等凑近了再一听,这人哎哟哎哟的,嘴里哭哭啼啼念叨的竟然是“我不花银子看病”……
“……”范闲感到意料之外却也情理之中,身后柳如玉和范若若也跟了上来,柳如玉显然被满屋子毫不收敛的气味呛得有些脸红,范若若倒是闻不见什么,见柳如玉拿帕子捂住口鼻说不了话,连替她开口询问状况。
范闲又俯身看看范思辙,好似确实不见其他症状,便胸有成竹地回身说了句,“无妨,我这就替他缓解。”他将范思辙翻了个身,一手扯开他后颈衣料,那块皮肉果然鼓胀红肿,他一鼓作气,深呼吸了一口即刻扯开口罩,低头就往范思辙脖子上咬了一口。
“你这是作甚!”柳如玉吓得立刻去掰范闲身子,连手帕都顾不得掉在地上,范闲也被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按上口罩,猛吸了一大口高浓度信香,他赶紧又憋住气,把口罩按给才说了一句话就有些喘不上气的柳如玉,推着范若若和姨娘到屋外去了。范闲反手关上门,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看向方才突然对他动手的柳如玉,“姨娘,您这是为何啊?”
柳如玉比他更是急切困惑,“你为何要咬辙儿,他才堪堪分化,如何能就这般结契啊!”
“结契?”范闲纳了闷,“怎么就结契了,不是,你们这没有临时标记这一说吗?”
“何为标记?”范若若对她哥哥嘴里蹦出的新词总是格外敏感。
范闲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词来替代临时标记,便只好解释道,“安抚太阴信期最好的就是太阳本身,你们应当知道吧。我虽咬他后颈但却咬的不深,能在当下暂时缓解他的痛苦。再者,结契还得……同寝不是。您先缓缓气儿,再进屋看看,他这会儿应当是好多了。”范闲也不太好意思在长辈和妹妹面前说的太直白,委婉小声的滑过那词儿,柳如玉看他说的认真,将信将疑,接过范闲递来的口罩,捂着便又进屋去了,再出来时,已是欣慰面容。
“闲儿,是姨娘错怪你了,我看了那口子只是浅浅牙印,辙儿这会儿确是不难受了,热度也退了去,我一会儿就让下人赶紧熬好药让他喝了,”柳如玉把口罩还给他,“这世道当真未曾听过太阳咬了太阴却未结契的事,我倒是疏忽了还需同寝一事,方才慌乱吓着你了。你方才吸入不少信香,身体可有不适啊,要不要也为你熬一碗药来?”
范闲赶紧笑道,“姨娘言过了,我这身子嗅得一两口完全无碍,倒是您这气息不稳,还是赶紧回去休息休息。”
“我寻老爷身旁待一会儿便能好了,只是要麻烦若若送我一程。”
范若若扶着柳如玉,提点了几句下人,说一会儿再来探望少爷,药定不能误了时辰之类,便招呼范闲一块儿离开。
范闲回头望了一眼门窗紧闭的屋子这会儿有人开了窗通风,心里五味杂陈,又突然回忆起方才的一咬来。他这近二十年来的生活里当真是未曾与太阴这般亲近过,弟弟滚烫的皮肤同自己嘴唇接触的感觉,竟是让他内心无意识闪过一丝雀跃。
行了行了,想什么呢,那是你那倒霉弟弟!
范闲出院门的时候又在风里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来,说来也怪,他方才闻得那一口,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这一时半会儿的,却总想不起来。他边走边想,直到快走回自己那屋,才猛地一拍手掌。
“我去!”
范闲觉得憋屈的很,这世界哪儿有人能理解他满心的槽点啊!
那气味显然像极了他大学室友那个骚包男用的香水,每次去约会都不忘了在寝室里喷上一喷,名儿叫什么来着,对,什么花园来着?
“哎!你说你个范思辙,身上居然是一股爱马仕的味儿?”
范闲觉得即便没人懂他也还是得说出来,毕竟这也太好笑了。
范思辙倒是好的利索,隔天就跟没事人儿似的在院子里溜达了。范闲撞见他的时候却发现这人五官都快皱到一块儿去,小眼睛平时到还闪点精明的光,这会儿愁的就好像只剩两条缝,让他不禁想起读大学时颇有名气的某位歌手。
“你怎么了,还不舒服吗?”范闲一边啃着梨,空着的手去摸范思辙脑门,范思辙一偏头躲开了去,“没有没有,哎呀,我说了没有!”
“嚯,这么冲,火气够旺的啊。药没管够?”
范思辙好像被戳中痛处,撅着个嘴忍了又忍,最后愣是没忍住,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范闲吓得吃了一半的梨都掉在地上,环顾四周没有家仆经过,赶紧拽着范思辙就近拐进花园角落,把哭的七零八落的范思辙稳在石凳子上,坐下问他这又是怎么了。
但个中缘由其实根本不难猜,范闲早心里了然,范思辙哭的就差打嗝,凄凄惨惨地回答,“我怎么就是太阴了呀我,我长这么大我也没见过男太阴的,怎么就轮着我了呀,我好惨啊我——”
范闲所猜果然不假,虽然在他那个时代分A分O都一样,几乎没什么性别歧视了,但有些封建思想根深蒂固的人也还是非得要个Alpha孩子才能传宗接代似的,但凡家里孩子分化做Omega的便自小数落嫌弃。这会儿可还是封建王朝呢,这哪是三言两语能扭转过来的?他还没想好要说什么,范思辙倒先揍他胸口几拳,力道不大,倒像是小拳拳捶你胸口之类的场面。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范闲纳闷极了,怎么又怪我了?他想起滕梓荆的嘲笑,难不成当时他说的法子没起效这锅就得他背了?可范思辙不也没听他的吗,他一个帮着想法子的人却要担责那真是天大的冤屈啊!
“你只问我加速分化之法,我当时可也问过你了,是你自信自己定能分化太阳不是,怎能怪在我头上?”
范思辙撕心裂肺,“我不管,就怪你——哇——”
范闲眼看他这是更起劲儿了,只得板起脸色忽的大声怒斥:“停!”
这招倒是屡试不爽,范思辙这吃硬不吃软的货立刻止住哭声,这哭肿了眼又抿着嘴一边还一抽一抽的样子又是可爱又是好笑。
“其实……”范闲还是决定讲讲大道理,“分化太阴,也并不至于哭成这样。”
“敢情不是你呢你在这儿说风凉话!”
“我给你分析分析啊,你看,你这哭的跟大坝决堤似的,无非就是三个原因:第一,觉得太阴这身份会为他人所侧目;第二,信期之苦实在不堪忍受;第三……”
“你就是怕爹会因为这个厌弃于你吧。”范闲冲他挑眉,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范思辙八成想的都没他分析的这么详细,听他说的每句都有道理,于是嗯了一声。范闲得到信号,便继续说道:“你且听哥哥说,首先,我当初就与你说过,爹并非会因为身份而区别对待的人,他既然已然了解你的天赋,又许你经商,便是认可了你,亲生的儿子,哪有说不疼就不疼的道理。其次我觉得吧,身份如何其实更多取决于自己。若是你自己也觉得这身份丢人,那么别人要是嘲笑你,你只会更抬不起头来;可你要是自己并不以此为耻,区区言语,又如何能伤你?”
“不过区区太阴之身,能碍了什么事儿?每月只要定时服了药,便于常人无异,饭不照吃?觉不照睡?牌九不照推?书局不照开?你且问问那些个目中无人的太阳公子们,是不是分化之后觉得身体倍儿棒了、脑子顶好了、做什么事儿都不费劲儿了?”
范思辙抹了泪痕凑过来,“没有吧,我上回还见着张家公子在一石居挑衅别人,叫人家给揍的牙都飞了,出手的还是个常人打手呢。”
“这不就对了嘛!性别这东西,他无碍于一个人的才华如何,你分化前就已是精通商贾,经营生意颇为拿手,难不成分化太阴了就瞬间成个废人了?”
“可都说太阴就要待在家里,不能出门,我还怎么做书局的生意啊。”范思辙倒是完全不哭了,托着腮帮子已经考虑起了现实问题。
“那是因为太阴信香容易招来不长眼的太阳,可你是户部尚书家的公子,出门要么有侍卫仆从跟随,要么是跟着我和若若,难不成还怕路遇歹人不成。而且你不还有你哥我这个小天才嘛。”
范思辙纳闷,“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又不要脸起来。”
“你想啊,我能做出隔绝信香的口罩,给你做个抑制贴还不是小菜一碟。到时候你往后脖子一贴,保证身上一点味儿都没有。除非认识你的,谁又能知道你是个太阴呢。”
“抑制贴?怎么没听过……”范思辙沉思片刻,忽然想通什么似的高兴起来,“等会儿,这么神奇的东西,哥你真的能做?”
范闲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氛,“那当然。”
范思辙立刻牵起他的手,眼睛就差冒出光来,“发财了哥,发财了!这东西可稀罕啊!那京都待字闺中的小姐们定有诸多太阴,这玩意儿这么方便,定是大大大的需求量啊!况且这东西算消耗品吧,经些时日总要更换,她们若要购买那定是许多许多的买,对了还有,她们可一点儿也不缺钱啊,咱们定价就是略略高些也不会有人嫌贵的,这可是稀罕东西啊!哥你那口罩在哪儿呢,快让我瞧瞧啊,我看看材料都需要些什么,好赶紧算算成本定上价,这样就知道能赚多少银子!”
“……行了你!”范闲把手抽回来,每次范思辙算起账来就好像进入什么绝对领域,旁人压根打断不了,就连范闲都毫无办法,“你又可以了是吗?这就想通了,不哭了?还有心思算上买卖了?”
范思辙嘿嘿笑笑,“这不是觉得哥说的有道理吗!”
范闲一时语塞,心里只道这孩子到底怎么长大的,怎能这么没心没肺的……悲喜就在一瞬间,他算是领教了。
“那现在不怪我了?”
“怪我,怪我,怪我这个,目光短浅!”
“哎哎,那倒也不必,”范闲看他又是老毛病发作,“买卖的事儿咱们晚点再论,你是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
范思辙点头如捣蒜,“真的啊,你说爹不会不喜欢我,我也能照常去铺子里照看生意,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如此想来,今晨娘来看我,好像跟我说昨晚上爹也来看过我,见我已安然无恙便离去了,我那会儿刚睡醒头还疼呢,还以为爹是不高兴才走了呢。”
“爹那是担心你才去看你,见你无事便安心下来,他毕竟也太阳之身,不好久留。”你倒是接受设定飞快,范闲在心里吐槽,爹现在都能三五不时陪你推牌九了,怎么还有被爹嫌弃PTSD呢。
“娘好像还说,昨晚上是你什么,临时标记我?我才好了的。”
范闲表情僵硬了一下,这词儿套上你呀我呀的怎么突然就变得好像有内味了似的,听着还怪尴尬的,“我是控制力道咬了你后颈,那处是香脉,能叫你暂时把信期症状缓和下来,再服了药便可安然度过信期。”
“噢,”范思辙也不知听没听懂,自顾自得出个结论,“那反正要是下回再有啥事儿没来得及吃上药的,让你再咬一口就完事儿了呗?”
范闲庆幸自己没喝茶,不然肯定一口水喷出来。他本以为这小子性别意识模糊,没想到性教育也缺失至此!但他只能耐着性子给他解释,“我那是情急之下最好的解决方案,不能作为寻常的法子。”
“为什么呀?”
“虽然我刚才跟你说不用太在意太阴不太阴的,但你好歹也有点儿身为太阴的最基础的自知之明好吗。你这后脖子,你得护好了,怎么能让太阳总咬呢?”
“那你昨晚不咬了吗?”
范闲差点吐血,“那我能一样吗?首先我是你哥,不会对你下手;其次你哥是个有逼数的太阳,我能控制我自己,换了别的不安好心的太阳那还不把你自己都赔进去了呀!”
范思辙困惑的看他,“对啊,所以我说找你啊,也没错啊,还有……啥是逼数啊?”
苍天啊,范闲想一掌拍死自己,“我的意思是,你得有点自觉,每个月啊药得按时喝,我给你做的抑制贴出门就得贴,这样不就不会有事儿了?”
“噢那也对。”范思辙这会儿已是范闲说什么他便听什么,范闲就趁胜追击给他再灌输些太阴自律守则:“遇到太阳啊,心里还是要留个心眼儿,稍微防着些的好。”
范思辙飒爽地一甩发带,“哎呀没事儿,你看我这容貌,多有男子气概,那些个公子哥就算是上什么小倌馆玩儿男太阴也是找面容清秀,貌似女子的,难不成还会对我有什么企图。”
“……”范闲无语,他本想说且不论你这脸婴儿肥都还没褪干净呢,你那是没见过被Omega信息素撩的发狂的Alpha,跟野兽似的逮着Omega就不可描述,哪还管你是男是女长什么模样,但这对提早分化近一年多的未成年小朋友来说兴许太残忍也太刺激了些,他还是憋了回去。
“总之,听哥的话没坏处。”
“哎呀我知道我知道,所以你啥时候让我看看你的口罩啊?”
“……”
也不知是谁看见了听见了什么,去和柳如玉如此这般交代了今天的事儿,柳如玉长舒一口气,“闲儿倒是待思辙真心的好,有长兄这样照顾提点他,为娘更是放心多了。”
她却不知道,范思辙的心思早已从仰慕憧憬变质了。
不过倒也无妨,毕竟连范思辙自己也不知道。
3
范思辙在澹泊书局里核算了账本,闲来无事又点起库存来。这红楼余本尚且还算够,就是章回看着真心少了些,回头还是得督促范闲多写,不能老惯着他那长兄的臭架子;至于这诗集倒是卖的真好,这会儿功夫就又只剩个十来本了……
“喂!那个,管库存的呢。”范思辙又重新点数,却没人回应,他忽然察觉,好似身边安静了有一会儿了,难不成是客人出去了这些个伙计就背着他偷懒了?范思辙最受不得花出去的钱不值,一边恼怒人工费就用来养活这群猪一边转身怒骂道:“都聋了吗没听见本少爷叫……”
范思辙只一眼就腿软了险些瘫坐地上,还好他靠着书架稳住身形,惊慌失措间赶紧拱手九十度鞠躬行了个大礼,“二、二殿下……。”
这偌大的书局里哪还有别人,看书的干活的一个不剩,只有李承泽和谢必安站在他身后,范思辙斗胆往街上望了一眼,竟也是空空荡荡,好似早被清了场。
“范小少爷,”李承泽笑的很是亲切,只是他那双眼笑时挤的狭长,总让人觉出几分不寒而栗,“有些时日不见了,近来可好啊?”
我都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你了我!范思辙心中叫苦不迭,连说话都不利索,“回、回回、回二殿下,我最近挺、挺好的……”
噢。李承泽笑着点点头,打量起四周,“听说,这澹泊书局乃是你与范闲一同办的?”
“殿下所言正是。”
“嗯,”李承泽很满意似的点点头,“我呢,很是喜爱你哥哥写的《红楼》,今日闲来无事,便心血来潮来看看这独一号贩售此书的书局。装饰倒是简单了些,但同宫里藏书的地方相比,却也多些烟火气。”
范思辙虽平日里心大的很,却也知道同贵人说话要谨慎些,头垂得更低了,“您谬赞了!我们这小破书局,如何…如何和宫中藏书阁相比!”
“你或许不知,我倒是更喜爱烟火气一些,街边的铺子并没有什么不好,只是我又实在受不了人群,故而将大家支开了去。哎呀,没有影响你们的生意吧?”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您驾临我们书局,那当真是蓬荜生辉啊!日后这生意指不定还托您的福能更加红红火火呢!”
李承泽想起范闲平日同他说话底气十足,夹枪带棒,别说低头,有时候恨不得头都扬到天上去似的,他这弟弟却怂的可以,满口谄媚之词,还几乎把自己缩成一团麻糬,对比起来当真十分有趣。平日里若是红楼更新,自然有人第一时间送到他手里,今日一时兴起,才想着来看看范闲这生意做得如何,哪知正碰上范思辙在店里算账,几句聊下来,竟还算是颇有意思。
他还想着怎么再逗逗范思辙,却忽然瞥见范思辙后脑发丝顺着他动作悉数垂落,衣领又拱起,恰好露出后颈上一块雪白物什。二皇子向来是好奇什么便要看看,心中疑惑便伸手挑了那玩意儿边沿一记。
范思辙确是又吓了一跳,立刻站直了身体,脖子缩的连下巴都挤成了三层,所幸他还记得对面的人是哪位,硬是把一句你干嘛憋了下去。他的少爷性子让他斗胆在刚才生气了一秒钟,可下一秒就立刻被恐惧淹没,他这算不算是冲撞了皇子,他这书局还能开吗,他这小命还能保吗!娘啊!您怎么不在啊!
李承泽险些被他撞倒手,面上丝毫不恼,反倒给他赔不是:“抱歉抱歉,方才唐突了范小少爷。”
范思辙连连摆手,恨不得连说一百个没有,可下一句奉承的话还没从嘴边出来,李承泽却话锋一转。
“听说——范小少爷是太阴之身。”
“您怎么知……回二殿下,正是。”范思辙内心不禁辱骂让二皇子听说消息的人一万遍,但这京都城里又怎会有皇家子弟不知道的消息。可问题是他关注我的消息做什么?范思辙百思不得其解,愣是没想到这是沾了他哥的光,被归入了范家消息豪华套餐罢了。
李承泽想起自己从进屋到这会儿丝毫没闻到范思辙身上一点信香气味,立刻猜到是方才看见的那东西起着效果,这东西未曾见过,便必定是范闲所制,兴趣更加盎然,“我无意看见你后颈上的东西,好似从未见过,这会儿颇为好奇那究竟是为何物。”
“这是范闲、不是、这是我哥做的……他管这个叫抑制贴,说是能隔绝信香气味,只要贴上这个出门,保准身上什么味儿也没有。”
“哦?竟有如此神奇之物。”
范思辙不知范闲对李承泽的态度,想到堂堂二皇子却爱看他写的书,还特地跑来他的书局观光,难不成二人其实关系极好?他越想越对,他刚才分明就是冲撞了李承泽,但人一点儿也不生气,这不是看在他哥的面子上还能是什么!他顿时轻松许多,见李承泽确实好奇,脑子里竟大胆念起三番两次被范闲推脱日后再议的跨行业创业计划来。小少爷脑子里一通了赚钱之道,哪还有人栓得住这脱缰的傻狗。
“这我必须得给您说说!”他立刻起了范儿,详详实实地竟然给李承泽介绍起这东西的商业价值来。
方才回话都结巴的人,突然跟换了个人似的,嘴皮子利索的都能去茶楼做说书先生了。李承泽也是没料到此番情景,在范思辙滔滔不绝的空档看了一眼边上的谢必安,谢必安也一脸不解,对着李承泽摇了摇头。
范思辙见李承泽分心,以为是自己说的还不够动人,心想看来还是得来点儿实在的,小脑瓜一转,反正今天正好犯懒坐马车来的,一会儿再马车回去也没人能碰见我!当下就伸手把后颈布块儿摘了下来,往李承泽面前一递。
李承泽回过头见此番情景,顿时更加纳闷,却听范思辙已然将这小玩意儿翻来覆去竟解说起成本和盈利来,范闲到京都前,他确实并不关心范家这位小公子,也就有所耳闻其不学无术、暴躁跋扈罢了,可此刻范思辙将手中方寸布块解析的明明白白,连布料用哪家的、需多厚的、制造工艺的时长、需要投入的人工都思虑周全,只听成串数字翻飞着充满空荡荡的书局,银钱数量在范思辙的口中成倍增长,待他全部算完,李承泽还没来得及插上一句,他又补上最终结论:“您若愿意入股,且按万两银子算,我保证不出半月,您就能完全回本,之后便是源源不绝稳赚不赔啊!届时只怕是旁人徒有羡慕您目光长远的份,却也无可奈何,毕竟这技术……”范思辙突然轻声,像是分享秘密一般,“……咱们垄断哇!”
到底是谁传出范思辙不学无术这种谣言的。李承泽被惊得一时还回不过神,见范思辙还举着那什么什么贴,便接过来再仔细看看。不愧是范闲的弟弟啊,这么一小块布却被他一番添油加醋愣是说成了稀世珍宝,嘴皮子这般厉害!
“挺有意思。不过今日本王还有些事,暂且就说到这里,入股一事我考虑考虑,日后再说罢。”李承泽觉得自己听累了,转身就打算离去。
“这买卖真的挺好的您不再多……”
范思辙还想再说两句,却被谢必安半出鞘的剑横拦在原地,二皇子回头看他一眼,瞬间又将范思辙满腔的热情浇熄。那眼神当真冷决,好似他若再纠缠一句,谢必安的箭就会割开他的喉咙。范思辙这才意识到自己僭越过分,连忙俯身作揖,“二殿下慢走!”
李承泽只一瞬就又恢复往日那番玩味笑容,“劳烦范小少爷了,书局我改日再来拜访。”
直到两人彻底消失在范思辙视线内,范思辙才哆哆嗦嗦直起身,拍着胸脯长出一口大气,他哪还有心思点册目,赶紧上后边儿把回避的仆人都叫了出来,坐着马车回家去了。
范闲远远的看见范若若又在教训范思辙,背着手就过去凑热闹。
“怎么了若若?”
“哥!”范若若转身见是范闲,立刻将范思辙的罪状一一呈上,“他方才急匆匆的从外面回来,让我撞上了,我问他去哪儿了,他也不回答,就借口要走,我看他畏首畏尾的,还刻意缩着脖子,就检查了他衣领下,果不其然,压根没贴哥给的抑制贴!”
范闲倒也是随口一提,让范若若时不时检查检查这小子有没有乖乖听话,没想到今天还真让范若若抓了个现行,他又看范思辙,跪在地上垂着头,辫子都从后头撅到了前头,一副委屈模样,显然是丝毫不敢还范若若的嘴。
范闲只得忍着郁闷问他:“不是说了出门就要贴上吗,怎么又惹我……你姐生气。”
“我出门的时候真贴了,”范思辙支支吾吾,“这不是……掉了就赶紧回来了。”
“胡说!我又不是没见过,那胶布粘性极好,怎么可能轻易掉落!”范若若立刻戳穿他的谎话,“赶紧交代,到底怎么回事儿!”
范思辙颤颤巍巍抬起头来,求救似的望向范闲,毕竟范若若只听范闲的话:“……那,那我要是说了……你让姐别打我手心了成吗……”
“你还敢讨价还价!”
范闲见他又要把头低下去,只好拦住范若若,“先听他说说,只要有理有据且不是为非作歹之事,就算了吧。”
范思辙立刻充满希望地把头撅的老高,“你说真的啊,范闲,你得救我。”
“叫什么?”范若若语调拔高。
“哥,哥哥哥!”
范若若轻哼一声,“说吧,不打你。”
范思辙就立刻从地上蹿起来,还没等范若若斥责他,便躲到范闲身边去。范闲只得和范若若相视一撇嘴,一齐注视着范思辙。于是范思辙将今日事发经过细细讲了一遍,尤其是将他如何和李承泽相谈甚欢描述的绘声绘色,“……我是见二殿下颇有兴趣,才给他介绍了一番,那一贴便作了样品让他瞧瞧。哥,这买卖你要是愿意做,再去和二殿下套套近乎,他肯定愿意入股,到时候有二殿下的名声,咱们绝对能卖得更好啊!”范思辙仍以为自家兄长与李承泽关系匪浅,只当范闲听了还会替他撑腰,没曾想范闲却是目光一沉,“所以说你在李承泽面前自己把抑制贴撕了?”
“对、对啊。”范思辙一下被瞪得没了底气。
“你在一个太阳面前随随便便把抑制贴撕了?”范闲脸色更差,音色都拔高几分。
“可是他就是好奇你做的新鲜玩意儿啊,再说了你不是跟他关系挺好的……”
范闲不作声了,转头对范若若笑了笑:“没事儿了若若,你去忙你的吧,我来教训他。”说罢便抓起范思辙手腕,不容置喙地把他给拽走了。
“哥!”范若若目送兄弟二人离开,乱扑腾的范思辙这会儿竟然回头冲她求起救来,也不知范闲要如何惩罚他,但既然范闲管了这事儿,她便安心等着教育成果便是,于是衣袖飘飘回屋去了。
“你松手范闲!你拽疼我了!你听我说话了没啊你!”
“滕梓荆,你去院外守着,谁也不许进来。”范闲好似提小鸡似的把范思辙捉进屋里,对待机的滕梓荆吩咐了一句便头也不回的把人拖了进去。滕梓荆来不及多问,只好为范思辙送上一个怜悯的眼神,走至院外合上大门,靠着墙看起了天,心想着这回没戏听了,还有点儿可惜。
范闲径直把人丢进里屋,哐当一声把门甩上。范思辙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好不容易站稳了,揉着自己都有点发麻的手腕气不打一处来,张口就骂:“你干嘛啊范闲,你是不是有病啊!”
范闲此刻也不再掩饰一脸怒容,厉声质问道:“我刚才问你的话你没听清吗?我问你是不是在一个太阳面前随随便便就把抑制贴撕了。”
范思辙正在气头上,哪肯服软:“我这马车来马车去的一会儿没贴能有啥事儿啊,再说我又不在信期人二皇子光天化日的能给我怎么的!他要什么美太阴没有哇能看上我?”
“我没跟你说过让你提防着点儿太阳吗,你心里怎么一点儿数都没有?”
“那你不是跟他挺熟吗关系挺好吗?而且我没数怎么了我,那不是你让我别太把身份当回事儿吗,怎么的我现在得把自己当兔子似的把身边所有路过的太阳当狼才行是吧!少爷我是谁啊?谁胆儿那么肥上赶着跟我找不痛快来?你……”
范闲突然皱着眉死死盯着他,范思辙话都还没说完,忽然就猛地吸进一大口异样香味,他立刻意识到这是范闲的信香,而那信香带着范闲的威压意味,自鼻腔迅速渗入四肢百骸,叫他竟动弹不得。他的眼眶忍不住湿润起来,心跳也变得极快,而范闲却又开口:“跪下。”
范思辙闻言不受控制的腿软起来,竟真的慢慢跪在地上,方才的怒意张狂统统在这一瞬间化为恐惧,堂堂范家少爷何时受过这般待遇,他竟不知自己身体能如此出离自我意志受他人操控,而自己却无可奈何。更为可怖的是,酸软发麻的四肢渐渐发起热来,像极他分化当夜的那种折磨……
范闲本也不想用太阳与太阴间的不对等条件教训范思辙,可这小孩不知天高地厚,要不说封建王朝怎么性别教育缺失导致性别意识模糊再导致性别不对等严重呢。李承泽是何等狡诈之人,范思辙这温室里宠大的货哪知道狐狸吃他这样的小鸡崽只需要一口,范闲也是懊恼自己没想过这家伙还能撞上李承泽,要不也得先知会一声,起码得让他知道他哥跟哪个皇子关系都不好哇!
范闲见他蜷在地上瑟瑟发抖,好生可怜的模样,一时内疚,气也就全消了。他叹了口气,收敛了释放信香的状态,俯身去扶范思辙,“现在你知道太阳多危险了,你哥我也是为你好,以后长长记性,别再不把自个儿安危当回事儿了。”
可范思辙却好像瘫在地上似的,范闲一下还没拽动,他顿时纳闷,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你怎么了?没事儿吧,哎。”范闲连忙蹲下扳着他肩膀晃了晃,猛然瞥见范思辙垂着头,耳根却红得几乎滴出血来。
完了。
范闲立刻心凉了半截。
第四章看置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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