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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异而号集。

我上哪去找一个既喜欢大提提还是个译家人,不仅看哈利波特,喜欢艾伦粉普子,还是个爱看神夏,喜欢晓霖姐的津港市民啊( •̥́ ˍ •̀ू )

  有没有人交友啊啊啊啊啊啊,最近潘老师上头啊,想找人聊啊

我上哪去找一个既喜欢大提提还是个译家人,不仅看哈利波特,喜欢艾伦粉普子,还是个爱看神夏,喜欢晓霖姐的津港市民啊( •̥́ ˍ •̀ू )

  有没有人交友啊啊啊啊啊啊,最近潘老师上头啊,想找人聊啊

序异而号集。

本来是想做双关的,后来想大关可能也许应该是举不起来瓜宇【doge

  关老师对不起!

本来是想做双关的,后来想大关可能也许应该是举不起来瓜宇【doge

  关老师对不起!

我偏要勉强

【关周】两纪(上)

又名“关周的24个1月27”。

十二年为一纪,随手建(捏)设(造)一下关周的两纪之交。

8.6w一发完。(LOF单篇上限5w所以分了上下)

  

【正文】

  

【上篇】

  

周巡上学的时候,年纪很小。他亲妈李丽新走的早,亲爹周恩永工作又忙,不太顾得上他,就早早托关系给他办了入学。

  

他正赶上八十年代开始试行的学制改革,这改的其实也有点儿乱七八糟的,各个地方进度不齐,六三制和五四制都交杂着,甚至后来还有了五三制。

  

小周同学念小学那会儿还不在津港,老家实行的是五四制,后来老周同志工作调动,念完五年小学的小周同学也跟着老周一起落户了津港,这本该四年的初中就也顺着...

又名“关周的24个1月27”。

十二年为一纪,随手建(捏)设(造)一下关周的两纪之交。

8.6w一发完。(LOF单篇上限5w所以分了上下)

  

【正文】

  

【上篇】

  

周巡上学的时候,年纪很小。他亲妈李丽新走的早,亲爹周恩永工作又忙,不太顾得上他,就早早托关系给他办了入学。

  

他正赶上八十年代开始试行的学制改革,这改的其实也有点儿乱七八糟的,各个地方进度不齐,六三制和五四制都交杂着,甚至后来还有了五三制。

  

小周同学念小学那会儿还不在津港,老家实行的是五四制,后来老周同志工作调动,念完五年小学的小周同学也跟着老周一起落户了津港,这本该四年的初中就也顺着津港这边的三年制了。

  

这也导致了初中毕业的小周同学,生生比同届同学普遍都小了两三岁甚至还多。

  

后来按部就班的读了高中考了大学,念警校的小周同学依旧是班里年纪最小的,都到了大四实习,满打满算也不过刚成年。

  

周巡的实习岗,分在了津港市长丰分局刑侦支队下设的北部地区队,他跟着两个老刑侦,做实习探员。

  

出了警校,他才真切的感受到,学的东西不一定有用,现实也不是非黑即白。这让年轻气盛又热血冲动的周巡,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为什么没错也要道歉?为什么占理还要妥协?为什么公义需要“迂回”着执行?还太年轻也太理想化的周巡,还不懂过刚易折,也不屑于学习圆滑处事,改变不了环境,就只磋磨了自己。

  

不过半年,周巡几乎把自己的锐气耗成了厌世,他恨这个世上一切灰色地带的潜规则,也恨这个蛮横对抗不公无果就自暴自弃的自己。

  

他开始抽烟成瘾,他甚至酗酒,他顶着一张不屌全世界的脸,打嫌犯,打律师,甚至打拉架的同事。

  

通报一篇接一篇,批评一筐摞一筐,北部队的政委忍无可忍,直接给周巡告到了支队。

  

长丰刑侦支队主抓业务的副支队长,是今年才上任的,叫刘长永,为人活套,本也不是个多严厉刻板的领导,但可能是觉得周巡太胡闹,也可能是新官上任杀鸡儆猴想立威?反正刘长永对周巡的态度绝谈不上宽容,但又没有赶尽杀绝——他在严肃约谈周巡之后,可能深刻的意识到了这个年轻人的烂泥扶不上墙,决定等他实习期满,直接下沉派出所。

  

周巡是正规警校生,他们这种警员,正式毕业之后,一般都可以从地区队探员做起,比如和周巡同级的萧闯、赵馨诚,都已经分别被向阳和海港地方队收编,就等毕业之后办手续入职。

  

周巡本来应该也是可以的,如果他没这么……“功勋彪炳”的话。人家是毕业就入编,他是毕业就下沉,真有意思,周巡想。这个刘队是挺有意思,指着他鼻子骂一通,也就威胁了他一句下沉派出所。他心里清楚,就他这个状态,开除出警察队伍都是正常的。

  

不管出于什么考量,刘长永给他留了余地,周巡却没想要。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他如今的状态,颓废迷茫又厌世,可能还愤青?周巡也不知道这些情绪是怎么在他一个人身上糅杂起来的,反正他念警校的时候,心理学这块儿是卡线及格的。

  

等到周巡的第一个过年值班表排下来,七天假他占了四天,每天都跟他们北部队的队长杨立一起。周巡这才知道,可能并不是刘长永给他周巡面子——也是,他一个天天闯祸的实习探员有个屁的面子——而是给他们杨队面子。政委往上告他,队长往上护他,这才给他留了这么点儿没被直接开除的余地。

  

周巡被杨立以“帮忙整理资料”为由留着一起过年加班,其实是想给他做思想工作上上课。杨立苦口婆心的劝了他几天,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听得周巡也有点儿怪不好意思的,他知道,他队长是想拉他一把,他就是不太清楚,杨立这是从他这一团败絮里,看见什么金玉了?

  

结果杨立突然提起来了他在警校大四开学的毕业大比武时候的事儿,周巡终于来了点儿兴致。他是他们这届毕业生的武状元,毕业大比武肯定算得上他的高光时刻。杨立说,那时候他正好在警校办事,和几个师兄弟去看了老师之后,也一起看了他们那届的比试,对他印象深刻——不是因为他能打,他们这行不缺能打的,是因为他比试的时候,不是蛮打,在战术战略上明显也是有一套的,而且哪怕暂时处于下风,身上也有股打不垮的韧劲儿。

  

周巡这次是真的被夸的不好意思了,连连摆着手说杨队您别说了,我以后改,我尽量改还不行嘛?

  

已经连着跟周巡谈心了好几天的杨立,看着年轻人又准备插科打诨糊弄过去,没忍住叹了口气,说你这孩子,年纪不大,倔的跟头驴似的,我这也是受人所托的跟你聊聊,我是尽力了,你要自己不愿意好好走,那真是谁来劝也没用。

  

周巡都已经开始嬉皮笑脸的跟队长打哈哈说起来您辛苦您受累了,却还是因为他那个“受人所托”起了好奇心——是了,这几天的“谈心”,不是杨队长的谈话水平不高,也不是说的话不够走心,可周巡自认自己来队里这小半年里,他们队长从没像如今这样对自己上心过。如果平时他就对自己关爱有加,如今再这么掏心掏肺的谈一场话,周巡觉得自己说不准就真“幡然醒悟、重新做人”了。

  

原来是受人所托?受谁托?托的那个人这是看出来自己有什么值得好看一眼的地方了?

  

那这人眼神儿也还怪不好的。周巡想。

  

但周巡还是想知道那个人是谁,于是他就问了。

  

他一向想什么就说什么,直来直去惯了,杨立可能也跟当时的刘长永一样,努力之后觉得自己无可救药,打算放弃了,就也没瞒他,说是自己的一个同门师弟托的。

  

杨立说他这师弟现在在长丰支队,和他一样也是秦老师的学生,两人关系一直不错,之前去学校办事儿一起看了他的大比武那会儿,就有他这个师弟,那些夸他的话,也基本都是他这个师弟说的。

  

上次他们北部队政委去支队告状的时候,被他这个师弟撞见,看完“被告人”周巡这半年的“丰功伟业”之后,就托他这个北部队的队长帮忙从中说和两句——“毕竟我看这孩子也是个搞刑侦的好苗子”——师弟如是说。

  

杨立说的秦老师,周巡知道,叫秦莽,是个老刑侦,之前在警校时候还给他们带过课,他有个侄子叫秦驰,周巡也认识,比他大一届,现在就在西关支队当探员。

  

至于这师弟?周巡一边收拾东西准备结束加班,一边继续问了句杨立,杨队您这师弟叫啥啊?赶明儿我要是去支队做检讨的时候碰见了,也好谢人家一句看得起我。

  

杨立长叹一口气,挥挥手让他赶紧滚,随口答了他最后这个问题,“我这个师弟,说起来你应该听说过,是市局重点培养的人才,叫关宏峰。”

  

周巡往外走的步子顿了下,旋即又恢复常态,说了声杨队回见,就头也不回了离开了。

  

关宏峰。

  

他当然听说过。

  

谁不知道这位是上面的宠儿,市局重点培养的刑侦天才,从警年头不长,破案率漂亮的令人咂舌,嘉奖令更是多到比一日三餐都频繁。周巡想,他们津港体制内的警察,哪有不认识他关宏峰的?

  

但是关宏峰居然也认识自己?还因为自己的事托人说过情?想着刚刚自己还腹诽这个人眼神儿不好呢,周巡想,不应该啊,他一堂堂种子选手,观察力能差成这样?

  

杨立哄我呢吧?周巡出了队里办公楼,被寒冬的夜风吹的一哆嗦,人都清醒了不少。

  

莫名挨了四天不该有的加班,大过年的听了杨立四天唐僧念经,周巡甚至觉得就这么在外面吹吹冷风就挺幸福。

  

骑上摩托,周巡看了眼表,没回宿舍也没直接回他爸那儿,开始漫无目的的兜风。

  

大年初四的晚上,街上人不多,周巡没骑两圈就觉出了点儿饿,过了十点,又是正月,开门的饭店寥寥,他只凭着记忆往丰庄路去碰碰运气,那条街有几家小馆子,总营业到半夜,是周巡之前夜里和同事接警时候观察过的。

  

摩托驶入丰庄路东口,周巡还没下车,远远瞥了一眼被卖簸箕的老太太拉着不让走的人,笑了起来。

  

饭最后还是吃上了,还没花钱。

  

周巡浓汤热菜的吃了一顿没有酒甚至没点烟的晚饭,胃里熨帖一片。

  

看着去付钱顺便把剩菜打包的关宏峰的背影,周巡都有点儿恍惚,当时在长丰路东口,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前不久才被杨立提起的这位“师弟”,而杨立可能没蒙他,关宏峰也一眼就认出来了自己。

  

可周巡依旧存疑,关于关宏峰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并且替他说过情——毕竟他这半年的通报批评足够精彩,支队的人但凡操心点儿,他周巡的名字怕也是天下皆知的了。

  

关宏峰说,我请你吃顿饭吧,周巡没拒绝。

  

饭吃完了,关宏峰又说,想继续干刑警,明儿来支队找我报告。

  

周巡这次是真的笑了,因为他确定了,杨立没瞎说。

  

“我凭什么跟你混啊?”

  

周巡一脸的无所吊谓,他想,他现在叼着牙签的样子,一定像个小混混。幸亏没点烟,如果他现在嘴里叼着的是烟,他可能就该对着关宏峰那张过分乖巧无害还带着婴儿肥的白净儿的脸吐烟圈了——那就不是小混混,成流氓了。

  

不管有没有看穿他的想法,关宏峰面上不显,只淡淡看了眼他,说,因为你没得选,深潭般的眸子里,却是志在必得。

  

周巡不知怎的,就因为这个眼神,心念微动。

  

他想,我可能真的没得选。

  

这是二零零一年的一月二十七,周巡在大年初四的晚上十点多,在丰庄路一家小馆子里,第一次隐约看清了自己人生的方向。

  

恰逢其时,你抓住了意欲沉沦的我。

  

之后的几个月,周巡先是被关宏峰从长丰支队下设的北部地区队,临时“借调”来了支队,跟着关宏峰一组行动,顺利完成实习。等到六月底正式从警校毕业之后,又顺利入编了……长丰刑侦支队。

  

刘长永看着当年那个他扬言要下沉派出所的年轻探员,如今宛如一只斗胜的小豹子,昂首挺胸的跟在关宏峰这个市局钦定的重点培养对象身后,一口一个关老师,只觉得自己被贴脸挑衅。

  

可又无可奈何。

  

关宏峰是上头重点培养的宠儿,而周巡,是关宏峰开了金口点名要到身边来的“干刑侦的好苗子”。

  

要说周巡年纪确实小,十九二十岁的,那关宏峰年纪也是真不大,不过二十四五岁。人家不光是公大研究生毕业的高材生,还自学考了法学博士在读。

  

市局把人放在长丰分局的刑侦支队,虽说现在也只是个普通警员没什么头衔,可连他们分局的业务副局顾局,对他也一向是客气又纵容,更别说刘长永这个才上任的副支队长了。嫉不嫉妒服不服的,他也不能真把人怎么着。

  

况且关宏峰也不是徒有虚名的绣花枕头,他年纪不大,参与侦破过的案子着实不算少,破案率和时效性更是漂亮的惊人。

  

市局领导之前就说过,没让他留在市局总队,而是给他放在了分局支队,除了是为了让他在一线更好的发挥自己刑侦方面的天赋,也是存了让他多带带年轻人的念头。

  

可关宏峰是一贯的内敛低调,直言自己也年纪不大资历尚浅,都是跟大家一起学习共同进步的,哪里到了能带人的地步,领导就也不勉强,本身他在一线队伍里,那些和他同事的有心上进的年轻人,就足够从他的行事和思路上学到真东西。

  

就这么个被优待的前途无量的年轻人,第一次跟领导开口要人,要的还是个正经警校出身的实习警员,组织关系批的那不是一般的顺利。

  

一起去警校拿档案办手续的时候,跟周巡同期毕业去了海港支队地方队的赵馨诚,都没忍调侃两句他,说你这跟了个好师父,走的就是比别人都快两步啊。¹

  

还不是老油条的周巡,听了赵馨诚的话,抬手挠了挠自己新剃的卤蛋似的寸头,张了张嘴没出声,难得没跟损友呛回去。

  

因为他确实没啥能辩驳的——小半年前,他还是整个长丰分局远近闻名的刺儿头,一个随时有被开除警察队伍的危险的反面典型,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局里炙手可热的种子选手关宏峰的小跟班儿。

  

嗯,跟班儿。周巡默默给自己和关宏峰的关系定了性。

  

外人看来,关宏峰跟领导要了自己,也亲自带在身边,毫无保留的教他本事,任谁都合该觉得他们是师徒。

  

可关宏峰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师父,也没有把周巡当徒弟使唤过,就更别说有什么认认真真的鞠个躬叫声师父的那种简单却正式的“拜师仪式”了。

  

可能人家看不上我吧,周巡想。关宏峰也许就是随手拉他一把,没想着收徒,也没想着和他有什么更深的关系交集。

  

所以关宏峰没说,他就没问。成年人有些事还是难得糊涂的好,话说太明了谁都不自在。

  

至少周巡是这么想的。

  

从学校回来又去了趟局里人事部,这手续就算是彻底办完了,周巡拿着崭新的警官证,仔细看了半晌,贴身收在口袋里,才去刑侦支队办公室找关宏峰。

  

关宏峰虽然名头上只是个支队的普通探员,可分局给他的待遇一直都是优厚的,比如,整个支队除了正副支队长和政委,他是唯一一个有自己独立办公室的人——领导给的理由也很充分,他是法学学位的在职博士生,在不耽误日常工作的前提下,需要更安静的环境来完成学业,而警局现在结构建设,需要的就是他这样的多方面发展的高学历人才。

  

在关宏峰办公室门口深吸了口气,周巡才郑重的敲了三声门,听见关宏峰熟悉的冷淡声线说了“请进”后,周巡扬起笑推开了门,目光灼灼的看着办公桌后坐着的拯救了他破碎灵魂,并且正在重塑他的人,抬手敬了个礼,轻声却坚定的开了口,“关老师,津港市公安局长丰分局刑侦支队周巡,向您报到。”²

  

关宏峰安静的看了他一会儿,眼里也漾起了几分笑意。看着难得这么板正的周巡,关宏峰起身,低头整了整自己领口又抚了抚衣摆,才同样郑重的回敬了他一个礼。

  

当天晚上的晚饭,是关宏峰请的,庆祝周巡正式成为长丰支队的一份子。

  

那时候,他们公检法口还没有下班时间喝酒也需要打报告的规定,第二天又正赶上周末,他俩都不值班,心情很好并且有日子没喝酒了的周巡喝的不算少,连关宏峰都因为周巡饭桌上很认真的说要敬他两杯,破例也喝了点儿。

  

周巡酒量其实很好,毕竟曾经……酗酒。可是从认识关宏峰又被他要到身边带着之后,这酒就很少沾了——关老师的约法三章,“工作期间禁酒,限烟,不能跟嫌犯动手”。

  

如今突然开禁,周巡又因为高兴,喝的有些急,饭吃到最后就已经有些醉了。

  

要不说人不能得意忘形,会出事儿。周巡酒品不差,喝多了也不吵不闹,但是他会……跟你说一些清醒时候不会说的掏心窝子的话。

  

清醒时候理智又通透的说着成年人话不能说太明,醉猫儿似的周巡就不太认可了,看着红着眼角透着两分低落委屈的问自己是不是看不上他才不愿意认他当“徒弟”的周巡,关宏峰觉得自己喝的那两杯酒也有点儿上头了。

  

“关……关老师,我就只敢叫你关老师”,周巡一双桃花眼不复往日的清明,朦朦胧胧裹了一层雾似的看着关宏峰,却又像是透过他看别的什么,并没有聚焦,“队里人都说我是你开门大徒弟,连赵馨诚和萧闯他们都羡慕我摊上个好师父,可你不承认,你从不说……不说我是你徒弟。你不说,我哪儿敢叫啊?我就只能叫你一声老师。赵馨诚还笑我,说你整什么洋景儿,叫声师父不得了,还‘关老师’。他知道什么?是你关宏峰不想当我这个‘师父’的,是不是?我看得出来,我知道……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啊?我不够好?没这个资格?那你把我要过来干什么?你带我在身边做什么啊,关老师?我笨,我分析能力不行,跟你比差远了,你教教我?”

  

同样年轻,还没有修炼成精的小关警官,完全下意识的抬手去摸周巡绯红的眼角,在一点点微凉的水润触感下,凭着本心开了口,“周巡,你很好,不管是我当时跟杨立师兄说的,还是跟顾局说的,都是真心话。我觉得你很好,我知道你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刑警,这也是为什么,我把你要过来,带在身边。”

  

周巡缓慢的眨眨眼,努力消化关宏峰少见的如此直白的交心之言,然后带着点儿不好意思,犹豫的冲他笑了。

  

关宏峰的手就顺着周巡的眼角,慢慢滑下来,蹭过他的酒窝,停留在他的唇畔,我可能也醉了,关宏峰想,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带着两分滞涩,他说,“我确实没想当你师父,从认识你开始,我就没想过跟你做师徒。”

  

周巡本来因为醉意有些微阖的双眼,因着关宏峰这句话,蓦地睁得溜圆,换来对面关宏峰的一声轻笑。

  

眼睛瞪圆之后更像猫了,关宏峰想。

  

最后,被关宏峰几句话撩得面皮通红喝的更醉了的周巡,被关宏峰捡回了家。

  

说是家,其实就是局里给安排的青年公寓,但是比周巡他们住的单身宿舍,从空间舒适性和私密性来比,都好了不少。

  

关宏峰想了想,还是没把人送回宿舍,而是直接带回了自己的公寓。他也确实有点儿不放心周巡,怕他半夜吐了什么的,身边没人。

  

至于其他的私心,话都说出来了,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

  

关宏峰认识周巡,比周巡知道他还早。

  

当时他和几个师兄弟去警校办事顺便探望了老师,那天正赶上当届毕业生的大比武,他们就多留了半天去看。

  

最后大比武的结果,周巡是冠军,可即便不是,他也足够引人注目,在一轮轮的淘汰赛里,他蛮横又蓬勃的生命力,处于下风时也野性难驯的仿佛淬火的目光,还有他在比赛中对场上形势观察的敏锐性、对对手弱点的捕捉的洞察力,以及他面对实力参差不齐的对手时收放自如的发力程度,都让关宏峰没办法不印象深刻。

  

所以,不管是他对杨立,对顾局,或者对任何领导同事,说出的那句“周巡是个干刑侦的好苗子”,都是真心实意的。

  

他是真的想拉他一把。不愿一个初入社会的少年人被现实磋磨了锐气浪费了天资固然是一方面,可关宏峰知道,从最开始的那惊鸿一瞥,他就明白,他有私念,他不愿那双曾迸射星火的漂亮眼睛,失了光亮。

  

于是,冬日夜里的丰庄路口,周巡看见他并帮他解围的时候,关宏峰就在想,这是你自己走到我身边的,周巡,所以你没得选择了。

  

很久没有过宿醉经历了的周巡,第二天睡到快中午才醒,单手捏着一抽一抽疼的太阳穴,周巡看着陌生的卧室发呆,半晌记忆力才回笼。

  

然后就脸热到发烫。

  

呻吟一声搓了把脸,周巡觉得自己得戒酒。昨天关宏峰把话都说到那个份儿上了,自己却因为喝醉了反应迟钝连个回应都没给!

  

一顿酒感觉赚了三个亿,还没捂热就又亏完了。

  

他之前只道关宏峰天生性子冷淡,天才嘛,人情淡薄好像是常态才对?可跟关宏峰久了,周巡不是没感受到他沉稳外表下的热切,温柔,幽默甚至恶趣味,他只是单纯的话不多又安静,并且不太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而已。

  

对关宏峰起旁的心思太容易了——不说这个人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他迷茫的生命里,不由拒绝的拽着他朝前走这个事就足够让人心动,单说关宏峰这个人的学识、能力、教养、谈吐……和长相,也都足以让人沦陷。

  

可周巡仍旧不敢有越界的念头,比如想自己会不会是之于关宏峰特殊的存在这种事,他之前是根本不敢想的。

  

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周巡想着队里的女同事偶尔小声讨论关宏峰时的用词,对,高岭之花。周巡深以为然,他其实都不太想象的出来,关宏峰会和什么人谈恋爱。

  

可就是这么个人,早早就认识并且记住了他,会在他被告到支队时候托人给自己说情,会破天荒的为了留下自己去找领导开口要人,也会在陪自己喝酒之后,那么轻描淡写的把从来不是想跟自己当师徒这种话说出口。

  

周巡想,完了,哥们儿这栽的,彻彻底底了。

  

其实挺有意思的,按理说,他俩这流水并非无情,落花更是有意的,这一顿酒之后,关系该是往下个阶段奔的。

  

可关宏峰和周巡,倒是谁也没急,在周巡宿醉着从关宏峰的床上醒过来之后,两个人还都端的人五人六的各自问了“早”,然后颇有同事情的一起吃了个不早的早饭,昨晚的事,愣是谁都没提,仿佛集体断片似的。

  

周巡的想法很简单,反正他是认定了关宏峰这个人,他愿意跟着他,以什么身份其实自己也都不那么介意,而当时他们毕竟都喝了酒,也许关宏峰是因为被酒精影响了判断呢?他想给足了关宏峰空间和时间,让他想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冲动,到底想要什么。

  

关宏峰的想法,就更简单了。他单纯是想再等等,等周巡,再……成熟一点。

  

虽然从当年的大比武就惦记上了这人,但是等关宏峰真跟领导开口要了人的时候,看着周巡的履历,关宏峰还是难得沉默了——难怪周巡看起来甚至带着稚气,他这年纪……说实在的,比关宏峰预想的,还小。

  

从小就没在乎过外人眼光,并且一贯对世俗看法嗤之以鼻的关宏峰,看着周巡履历上的出生年月,都一次产生了一些微妙的自我怀疑以及对自己的审判精神。

  

不过不管是想给对方仔细考虑的时间,还是单纯的想要再等等,周巡和关宏峰对目前的两人相处模式,倒是非常一致的觉得满意了。

  

他俩的想法很统一——撇开关系先不谈,这人,总归是朝夕相伴在自己身边的。

  

虽然关系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吊着了,可也是从这时候开始,周巡对关宏峰的称呼,有了新的变化——大部分时候,在人前的时候,他还是规规矩矩叫人一声“关老师”;可私下里,只他俩的时候,周巡开始叫他“峰哥”。

  

关宏峰第一次听见周巡这么叫他的时候,是下班之后在自己办公室,周巡等着送他回家——周巡刚上警校那会儿,就央着他们家老周给买了辆摩托。周巡自知亲妈走的早,亲爹多年未再娶是怕自己受委屈,所以从小其实就很让他爸省心。而老周又觉得自己多年来总是忙工作,忽略了儿子不少,所以在物质条件上,只要儿子开口,能满足的都会尽量满足。

  

当时周巡正半倚着关宏峰办公室的门框,看着人在慢条斯理的换常服,就随意的开了口,“你这换个衣服真讲究啊,峰哥。跟你比我天天过得可太糙了。”

  

不知道叫的人是不是刻意的,反正听得人手一抖,扣子都扣岔了一颗。

  

周巡是七月初正式入职长丰支队的,而等到八月下旬,才过了他十九岁的生日。

  

他关老师,没有意外的送了他生日礼物,一件很合周巡气质的皮衣,牌子货,一看就价值不菲。

  

如果这是在那天醉诉衷肠之前,周巡一定会诚惶诚恐的说,关老师,这礼物是不是太贵重了。可如今,周巡美滋滋地摩挲着手感温润的皮衣,恨不得八月就穿着招摇过市。

  

而且,让周巡更嘚瑟的,是他还有个意外收获。

  

周巡的生日当天,刚下班的时候,关宏峰接到了胞弟的传呼,让他下班了往妈妈家里回个电话。

  

关宏峰拉住要走的周巡,和人一起在警局门口的电话亭给人把电话回了过去——周巡也是前不久才知道,他关老师还有个同卵双胞胎兄弟,在武警部队——说驻地放假,自己回了妈妈这儿住两天,问他晚上要不要回来一起吃个饭。

  

周巡从关宏峰寥寥数语提及胞弟关宏宇的言词和仅有过的和关宏宇的一面之缘里,敏锐的意识到他们兄弟其实关系并不亲密,但到底一母同胞血浓于水,他们又确实是彼此挂念着的。

  

周巡是家里独子,对于有兄弟姐妹的人,其实多少有些羡慕,能在世上这么多人中,和某个人成为手足相连的血亲,是难得的缘分。

  

所以本来还想着讹他关老师一顿饭的周巡,听了电话那头关宏宇的晚饭邀约,下意识的就要告辞,想让关宏峰回家陪家人,但又一次的被关宏峰拽住了。

  

关宏峰先是跟周巡说“你别走,晚上我请你吃饭,给你过生日”,然后才又跟电话那头的胞弟说自己“晚上有事,明天再约”。

  

周巡听了关宏峰的话,心情不错的点头应了,转身去警局大院儿里骑自己的摩托,准备带关宏峰一起去饭店,关宏峰则是又跟关宏宇聊了两句。

  

等周巡骑着车停到打着电话的关宏峰身边时,关宏峰已经在说“回聊”准备挂了。

  

电话挂断之前,周巡听见那头关宏宇带着笑意有些夸张的大呼小叫,说关宏峰你不对劲,你有情况,你跟谁说给人家过生日呢?你是不是要给我找个嫂子了?

  

在摩托引擎的轰鸣声里,周巡看着关宏峰嘴角上扬着开口让关宏宇别闹,他说,“别瞎说,没情况,人你认识,他才多大啊就你嫂子?行了挂了,明天下班我去妈那儿找你。”

  

“他才多大啊。”

  

电光火石间,周巡就懂了关宏峰这大半年间,为什么对自己明明格外纵容却又始终留有余地。

  

原来他关老师,居然是在在乎这个?

  

骑着摩托载着关宏峰去他们常吃的饭店的周巡,在八月末的夏风里,红着耳尖笑得脸都要僵了。

  

在饭店里,看着专门给自己点了长寿面的关宏峰,周巡弯着一双桃花眼瞧着他开了口,周巡说,“峰哥,我成年了。”

  

关宏峰顿了下,静静看了会儿满是狡黠和了然的周巡的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抬手揉了揉眉骨后,抵着下巴也笑了起来,耳尖挂上了点儿可疑的红。

  

话都到这儿了,再装什么正人君子确实有点儿假,关宏峰想,周巡在自己身边这些时日,果然进步飞速,都已经会釜底抽薪将他的军了。

  

可到底俩人也没有把更深入的话题继续下去,甚至这顿饭两个人都没来得及吃完——津港突发了一起影响恶劣的金店抢劫案,就在他们长丰辖区,关宏峰的传呼机和队里给配的专线手机,几乎同时催命似的开始响个不停。

  

关宏峰一边回电话示意周巡准备走,一边去跟老板结账,余光看着周巡三两口吞完了那碗长寿面,带着点儿笑意的在结账时候又拿了瓶水拧开,递给有点儿噎着了的周巡,得到年轻人一个有点儿傻气的感激的笑。

  

案子的嫌犯手段残忍反侦察意识也强,抢走的黄金数量不小还有店里人员伤亡,但留下的痕迹算不得多,侦破起来难度有些大。

  

周巡跟着关宏峰,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一个案子最后耗了四个多月,才被他们找到突破口锁定了嫌疑人,最后的抓捕和审讯倒是还算顺利,饶是这样,等整理好证据链和完整口供移交检察院的时候,也已经进了腊月中旬。

  

在彻底完成最后的文案工作之后,关宏峰看了眼日期笑了,硬拽着瘫在椅子上的周巡说要出去透口气。

  

两个人一起上了队里办公楼的天台,周巡笑得讨巧的看了眼关宏峰,得到默许之后点了根烟,有一搭没一搭抽着烟和人聊天,无意一抬头,就看见晴冷的夜空里一轮圆月。

  

“嘿,今儿十五啊关老师,你看,月亮圆了。”

  

从周巡开始点烟,就一直没把目光从人侧脸上移开的关宏峰轻轻勾了勾嘴角,并没有抬头看月亮,但还是附和着周巡的话,很低的接了一句,“是啊,今晚月色很美。”

  

周巡顿了下,玩笑着说,到底是我峰哥,说话比我有水平多了,关宏峰却没接这茬,依旧只看着周巡开了口。

  

“周巡。”

  

“嗯?”,周巡闻声,终于把看天的目光转回关宏峰身上,因为他过于温柔的视线而微微失神,“怎么了,峰哥?”

  

“你请我吃顿饭吧”,关宏峰笑了,“我跟你讲讲夏目漱石。”

  

于是戒不了烟戒不了酒也不想戒关宏峰的周巡,又一次把自己喝的微醺,借着点儿酒意壮胆儿,干了一年前就想干的事儿——朝关宏峰脸上吐烟圈。

  

然后周巡被关宏峰温凉的手指捏住了下巴。

  

那只手微微发力,在周巡下巴上捏出一个红印之后,就一路顺着他的下颌线划到了后脑,把他因为案子几个月没剪的半长微卷的头发拢在手里,发力往后拽了拽,迫得他半仰起了脸。

  

“周巡。”

  

“嗯?”

  

“头发留着吧。”

  

然后周巡得到了一个夹杂着自己口中淡淡烟草涩味的来自关宏峰的吻。

  

这是农历辛巳年的腊月十五,也是二零零二年的一月二十七。一年前,周巡遇到了一个带他走出迷茫的人,现在,这个人,是他的了。

  

很多事情,是正式和关宏峰在一起之后,周巡才后知后觉的咂么出味儿的——比如他关老师一本正经又文质彬彬的外皮下,闷骚又控制欲十足的内里。

  

而周巡对此……乐在其中。

  

情侣在一起生活,似乎都有个磨合期。周巡在遇到关宏峰之前,恋爱经历基本为零,高中时期传小纸条和心仪女生拉个小手这种经验,对现在他和他峰哥搭伙过日子,没有任何指导性作用。而关宏峰倒是跟周巡坦诚了自己大学阶段和同系的女生有过一段无疾而终的初恋,可要说这段经历对他俩两个大老爷们儿搞对象这事儿的参考价值,依旧为零。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俩之前在朝夕相处的工作中,已经足够了解彼此,在身份发生转换后,两个人几乎都没有任何不适应就,接受良好了。

  

如今他们会在工作之外,有更多的相处时间和肢体接触,还有一些情到浓时水到渠成的更深入的身体交流,其他仿佛都没什么改变。

  

嗯,除了有时在熬了大夜加班后,周巡睡眼惺忪哑着嗓子叫关宏峰“峰哥”后,两人会一瞬间愣神然后别开交汇的视线这种……无伤大雅的小插曲。

  

哦,还有就是,周巡那半长的,不太符合警容警纪的头发,也正式留成了固定发型——关宏峰开了口,周巡当然乐得照办。他峰哥喜欢,他就乐意。

  

为这个事儿,一贯看他俩,尤其是看周巡哪儿哪儿都不太顺眼的副支队长刘长永,还专门在队里的早会上敲打过他。周巡无辜的看向关宏峰,关宏峰清了清嗓子,几句话岔开了话题。

  

那天下班之后,周巡没回自己的单身宿舍,而且骑着摩托载着他峰哥,一起回了关宏峰的公寓。他们在一起之后,并没有住一块儿,周巡只不时会在关宏峰那儿留宿,一般情况下都是周末和休息日。不过关宏峰的公寓和周巡的宿舍,都是局里分配的,离得也不远,所以挺方便。

  

到了关宏峰的公寓,周巡被关宏峰一句“你坐那儿等我”给定在了沙发上,乖巧的看着他关老师从卫生间拿出来一瓶……发胶。

  

周巡就笑了起来,仰着脸任关宏峰一脸严肃的在他头上一顿操作,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终于被允许起身之后,周巡第一时间找了个镜子去看他被关宏峰弄出来的新发型——是个类似于背头的造型,他微卷的有些长的刘海被安安分分收好,用发胶固定在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整个人显得利落了几分。

  

周巡也学着刚刚关宏峰的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格外上道的说,等下次开会或者查风纪的时候,我就这么弄我这头发了,一点儿不提关宏峰对自己长发的喜爱程度,已经到了哪怕被领导明确点出来,恨不得上纲上线说一顿,都舍不得让自己剪的事儿。

  

谁还没个小癖好了。嗯,性癖。

  

周巡想了想每次两个人深度交流时候,关宏峰总爱把自己的头发拢在后脑,在手里攥住微微发力,迫使自己仰着头任他亲的那点小控制欲。周巡舔了舔唇,心里默默又骂了句刘长永多事儿,别说关宏峰,他也确实不太舍得剪。

  

除却这些不太能放台面上说的“变化”,剩下的绝大部分时间里,他俩感情上更进一步的交融,对他们工作上的作用,就都是正面且积极的——他们变得,更默契也更包容彼此了。

  

于是,在他们相识两年、相恋一年的二零零三年一月二十七,关宏峰和周巡,甚至“见了家长”。

  

又是一年年根儿,已经到了腊月末,他们的工作虽说全年无差,不会因为节假日就清闲,可终归也是要过年的。

  

今年其实是个好年——津港太平,长丰无事,队里早早的从小年开始了轮休。周巡从到了队里,就一直跟着关宏峰,做什么都和他是一组的搭档,自然值班和轮休也都跟着他关老师走。

  

本来关宏峰腊月二十五是要值班的,但他专门和同事换了班,把这天空了下来,周巡瞅着万年历上这天对着的一月二十七的阳历日期,心里美滋滋的。

  

这天对他俩来说都算得上意义重大,周巡也只当是关宏峰想跟自己一起过而已,在被人大早从宿舍叫出来,哈欠连天的被塞进副驾的时候,也没多想——他们去年,刚在一起半年的时候,关宏峰用存款买了辆车,实用性挺强也算皮实的大众,两个人的日常出行,就逐渐从关宏峰坐他的摩托后座,变成了他坐关宏峰的副驾。

  

在车上醒盹的周巡,等眼瞅着关宏峰一路把车往他爸周恩永老同志家的方向开的时候,才惊觉不对。

  

“不是,峰哥?”

  

“嗯?”

  

“咱这是,干嘛去?”

  

周巡不死心的跟他确认,关宏峰心情不错的样子,脸上带着点儿笑,“快过年了,陪你回家里看看叔叔。”

  

“啊?!”

  

直到到了地方,木然跟着关宏峰下车,看着关宏峰从后备箱拎出来早就准备好的,大箱小包的年货准备上楼时,周巡才反应过,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紧张,笑得面皮都染上一层薄红,连忙接过几件关宏峰手里的东西,引着人往家里去了。

  

周巡没跟关宏峰在一起的时候,就没少在老周同志面前提他这……半拉师父,后来对人家起了别的心思,那说起来人就更都是好的了。况且就算他不说,儿子这两年的变化——好的那种——当爹的又怎会看不出来?

  

所以周恩永对关宏峰的印象,其实一直都是非常好的,如今见了本人,就更是喜欢——孩子稳稳当当斯斯文文的,对他又恭敬客气,提起来周巡也都是夸的,语气诚恳又走心。

  

谁家爸妈不喜欢自己孩子被夸?老周一边说是周巡这小子还是得小关你多照看,好好捶打,一边心里对关宏峰越发满意,拉着人聊了半上午,又生留人吃了午饭才让走。

  

关宏峰看着是游刃有余的陪聊陪吃的,只有和他熟得不能再熟的周巡,才看得出来他关老师也不过是强撑着硬陪,其实人也紧张,最直观的证据,就是他关老师从进了老周家门,右手拇指就一直在无意识地搓着食指指节,都搓红了一块皮。

  

周巡心里美得不行,也软成一片,但到底是几次都没接关宏峰求助的视线,只偷笑着也不搭腔,任小关同志自个儿应付热情的老周同志。

  

然后等到下午,坐在关宏峰家里的沙发上陪着李桂兰女士聊天的周巡,一边笑得乖巧的腮帮子都发酸,一边用余光瞥着在厨房说让李女士歇着他来就行的关宏峰,彻底明白了“现世报”之所以叫“现世报”,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它报的快。

  

要真说嘴甜又活套的讨长辈儿喜欢,周巡肯定是比关宏峰更在行的那个,可平日里和老周没大没小爷俩儿插科打诨惯了,如今对着温温柔柔的关妈妈,周巡还是心里紧张的直抽抽,生怕哪句话说的没规矩,给人家留下坏印象。

  

直到晚饭点儿,关宏宇大摇大摆的领着个崔虎来蹭饭,分了李桂兰女士的大半注意力,周巡才松了口气,可又因为关宏峰看着关宏宇和崔虎微蹙起来的眉头,开始了另一轮的紧张——几个月前,周巡听关宏峰说,他这个弟弟“不正干”,让人家武警部队给开了,现在和几个从小玩儿起来的“狐朋狗友”在搞一些物流生意。

  

周巡跟了关宏峰这二三年,已经能清晰的从他冷淡里带着不满的对胞弟的责备中,听出来关宏峰对弟弟的担忧,可很明显,他们哥俩儿在面对彼此的时候,都是锯嘴葫芦,难得说两句关心的话,都能生硬又戳心。这大过年的,可别再当着关妈妈的面儿吵起来了。

  

好在,看在李桂兰女士的面子上,这顿饭吃得还算平安,倒是关宏宇,比起一见面就冷着脸的亲哥,似乎对被他哥带回来家吃饭的周巡更好奇,饭桌上跟他多聊了几句。

  

周巡很确定,关宏宇绝对没有怀疑自己和他哥有什么“不正当关系”,毕竟他回家也带着一个蹭饭的崔虎呢。关宏宇对自己的好奇,可能也只是单纯觉得,会有“同事”或者“朋友”能让他哥往家领这件事,挺稀罕的。

  

下午小心应付李桂兰女士,晚饭又费劲的糊弄了几句关宏宇,周巡觉得这一天过得,比上班都身心俱疲。

  

还没吃好。

  

关宏峰看着从他妈妈家里出来的周巡故作委屈,夸张的抱怨说自己都不记得吃了啥,嘴跟胃都对不上账,如他愿的被逗笑。

  

“那怎么办?我请周警官再去吃顿夜宵?”

  

“也不是不行”,周巡看着关宏峰也笑了起来,“要不关老师请我去丰庄路吃一顿?这次我自己选。”

  

“行。”

  

于是,在连着三年的一月二十七,他俩都在大晚上一起单独吃饭之后,往后的每年这天,只要腾得出时间,关宏峰和周巡,都会心照不宣的一起吃顿正经的晚饭,倒也不拘是在哪儿,但总归是彼此都记着那个初遇的丰庄路东口的晚上,给生活添上点儿裹着烟火气的浪漫。

  

二零零四的一月二十七,是大年初六,法定假的最后一天,虽然说和他们关系不大,但到底是能轮休偷个闲儿。

  

他们两个人是值班接了个警之后直接去吃的饭——交班的同事已经去了队里,专门说让他俩也别再回队里折腾,直接家去吧。

  

在吃饭的时候,正赶上了饭店老板家小孩儿过生日,看着连常服都没换的关宏峰和周巡,小孩儿格外热情的分了两个人小半个蛋糕,说“警察叔叔辛苦了”,甚至还给蛋糕插上了蜡烛,让他俩可以许愿。

  

孩子童稚又真心的祝福,关宏峰和周巡也不好推拒,关宏峰接过蛋糕,周巡也忙去旁边开着的便利店买了一兜零食饮料给小孩儿,祝他生日快乐健康成长。

  

店老板乐呵呵让孩子收了,又问他俩要不要打火机点蜡烛,弄得挺正式。周巡就笑着摆手,自己从兜里掏出个打火机,点亮了蜡烛之后,也挺虔诚的闭眼许了愿。

  

关宏峰隔着跳动的烛光,看着周巡浅浅的笑,等他睁开眼时,问他许了什么愿。周巡就说,峰哥你不懂,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说完自己就也笑,半真半假的开玩笑,“年前开会时候,顾局那意思是不是你过了年能再晋一级警衔?我刚刚许愿关警官一路平步青云,到时候别忘拉哥们儿一把就行。”

  

关宏峰愣了愣,旋即又笑了,眼里带着点儿无奈,但更多的是纵容,他说,行,我努力进步,肯定拽着你一起。

  

也不知道是谁言灵附体,这“说出来的愿望”简直不能再灵了——过了年,二月初,关宏峰就晋了衔,然后跟着一起跨省联合的要案忙了快五个月并为案子的成功侦破立了头功,六月被部里授予了一级英模,一时间可谓风头无两。

  

名声得有相配的能力,而能力和责任直接挂钩,关宏峰因为这个案子,在全国公安系统里都名声大噪,随之而来的就是下半年里和各省兄弟单位的没有断过的业务交流,以及各地市警校的报告邀约,忙得是脚不沾地,最后甚至夸张到,连周巡想见他一面都差不多得提前预约。

  

一直等又进了腊月,关宏峰这口气才得以稍作喘息,整个人都因为大半年的奔波憔悴消瘦了不少,可给周巡心疼坏了,每天想着法的抽时间给他关老师煮粥熬汤的补一补。

  

在一起之前,关宏峰做饭就还行,小时候爸妈工作忙,他还有个弟弟,简单的家常菜他很早就会做,后来爸走了,妈身体又不太好,关宏峰只要不忙,都会往家里去给妈妈做饭,熟能生巧,这厨艺也见长。

  

周巡不一样,他家里是妈走的早,剩他和他爸两个大老爷们儿,一个比一个能对付,什么冷快餐啊买现成的熟食啊随便弄些方便食品啊,开火的次数都不算多,尤其是周巡当了警察之后。所以周巡做饭,也不是不会,但也和老周一样,只一个宗旨——做的熟,吃不进医院。

  

自己一个人时候能对付,搞对象之后就舍不得让对象陪着自己对付了,尤其那还是周巡一向放心尖尖上的他关老师。周巡舍不得让人对付,也舍不得当甩手掌柜让人包揽厨房,这老周同志十来年也给他练出来的厨艺,关宏峰不到半年就给教的出师了。

  

守着灶台炖排骨汤的周巡想,前两天趁着腊月调休回家给周恩永老同志打扫卫生备年货的时候,老同志还夸他最近在厨艺上开了窍呢,这要是让他爹知道因为啥,不得骂他一句有了媳妇儿忘了爹?

  

嗯,也不能让关宏峰知道自己偷摸说他“媳妇儿”。

  

写了半天论文,从书桌上起身活动一下筋骨的关宏峰,看到的就是在厨房煮个汤还笑得一脸荡漾的周巡,心说,这混小子不知道又编排我什么呢,却也没忍住因着周巡的笑,扬起了嘴角。

  

在外忙了大半年的公安系统的大红人关宏峰,因为给他们长丰长了脸,顾局的好心情都写在脸上,再加上临近年关,虽然小偷小摸有所增加,但治安环境整体太平没啥大事,大手一挥给关宏峰批了机动长假,让人保持待机状态有事能到岗,没事就好好歇歇,干脆年后再上班。

  

关宏峰也正好在忙他的法学在职博士的毕业论文,等明年三月就该毕业答辩了,就顺势承了顾局的人情,一心在家搞学术。

  

于是二零零五年的一月二十七,两个人是在家过的。这年过年晚,关宏峰得了顾局特批能“居家远程办公”,周巡还是每天兢兢业业的上班。到了“正日子”,周巡虽然上班前跟关宏峰特意说了自己今天不加班,能早点回来就早回来,还说自己最近又新学了两道硬菜,要给他露一手,让他安心在家自己搞论文,等他回来做饭就行,关宏峰也没舍得真就在家张嘴等吃。

  

他当然知道周巡心疼他,明明他才是那个年长者,可在一起之后,生活上周巡对他的包容和照顾,总让关宏峰有些微妙的错位感。

  

其实这种被人照顾的感觉并不赖,可关宏峰对周巡,同样有着和对方相似的,想再多对他好一些的心思。

  

于是正点下班甚至比平时还更早些到关宏峰的公寓的周巡,看见的就是餐桌上已经摆好的三菜一汤,在厨房盛饭的关宏峰听见周巡的进门声,头都没抬,只温声说了句,回来了,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周巡抿了抿唇笑了。

  

餐桌上,周巡兴致勃勃地跟关宏峰说着队里的“新闻”,说等过了年,局里要来一批新人,这年是大招,进的人不少。

  

“今儿我去法医科拿报告,听他们叶主任说,他们明年也要进新人,是个女孩儿,叫高亚楠,叶主任那个夸,说这姑娘业务能力特好,在校时候成绩漂亮得不行,等明年人来了我高低得去看一眼,能让他们那么鸡毛的主任这样的夸的人,得是什么神仙。”

  

关宏峰就笑着听他说,也顺着他的话茬玩笑,“你仔细点儿吧,最近他们法医科进了一批新设备,你再毛毛躁躁给人家磕着碰着了,叶主任又得找我告状。”

  

“切,他那就是纯找我事儿。不说他们,我听刘长永说,咱们队里明年也要来四个新人,其中也有个姑娘。女孩儿能考进咱们一线刑侦岗不容易”,周巡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的,说话都有些含糊,“我还专门去打听了下,说是她的综合成绩,在她们这届毕业生里能排前几,挺厉害一人物,叫……林什么来着……嘶,我这记性……”

  

“林嘉茵”,关宏峰帮周巡补充完整了信息,边说边抬手给人盛了半碗汤,“慢点儿吃,喝点儿汤顺顺,别噎着。”

  

“嗯,对对,叫林嘉茵。哎不对,峰哥你认识这姑娘啊?”

  

“不认识。顾局之前批我假时候,跟我提了句,说明年开年,队里要来几个新人,有两个是这届优秀毕业生,搞刑侦的好苗子,说等人来了想让我先带着,说的就是这个林嘉茵,还有个男孩儿叫吴瑞。”

  

“你答应顾局了?”

  

周巡接过汤碗喝了两口,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口问了关宏峰一句,毕竟之前想往关宏峰手里塞新人的领导可不算少,但都被关宏峰软着回绝了。

  

“嗯,答应了。前两年我就跟领导说先不带新人,现在再一直推辞也不太合适。我看了眼他俩的资料,确实是好苗子,特别是林嘉茵,警校的成绩单很漂亮。”

  

周巡懂关宏峰的意思,头两年他总说自己资历浅年纪轻,带徒弟不合适,如今再这么说,尤其是经历了之前一系列表彰嘉奖之后,就显得太清高虚伪了,实在没必要。

  

可理解是理解,但听着关宏峰难得这么走心的夸什么人,还是个马上就要成他徒弟的小姑娘,再想想之前自己和关宏峰这“半拉师徒”的关系,周巡就没忍住酸了两句,“哟,这就开始正式收徒了啊关老师?那先不说法医科的高亚楠了,等这个林嘉茵来了队里,我得好好看看,能让我关老师诚心夸一句的好苗子,那不能是一般人。”

  

关宏峰完全没想到周巡突然来这么一出,看着周巡实打实的愣了会儿,满脸的无奈却纵容,近乎调情的话顺着周巡的那点儿酸意就接过来了,“最近写论文写的,我这脑子也不行了。前四五年的时候,咱局里第一个让我‘诚心夸一句’的是干刑侦的好苗子的那人叫什么来着?周警官帮我回忆回忆?”

  

周巡也愣了一下,笑着低声骂了句“艹”。

  

关宏峰挑挑眉,嘴上没停,“嗯,等林嘉茵来队里了,你好好看看,一不一般的我不知道,但有一点我很清楚……”

  

周巡看着故意话说一半的关宏峰,还是没忍住接嘴,“清楚什么?”

  

关宏峰就笑了,一双眼睛定定的望进周巡眼睛里,“清楚我对我这个‘徒弟’,问心无愧。”

  

对同意把林嘉茵带身边是问心无愧,那当年对把谁要到身边是心思不纯呢?

  

周巡再次低低骂了声“艹”,耳根红了。

  

之后这顿饭吃得就挺安静的,关宏峰带着点儿笑意的落在周巡身上的目光,跟带了温度似的,弄得周巡心都痒。

  

吃完饭,周巡自觉的去洗了碗,然后看着在厨房切水果的关宏峰,笑着凑过去,明知故问的开了口,“峰哥,今晚我留这儿?”

  

关宏峰似笑非笑瞥他一眼没说话,周巡就轻车熟路的去关宏峰衣柜里翻出来自己的睡衣,进了浴室。

  

……

  

深入交流之后,周巡筋酥骨软的窝在关宏峰身边吃水果补充水分,偶尔抬手往关宏峰嘴里也塞一块儿。关宏峰一手放松的搭在周巡腰侧,一手拿着文献在看,时不时翻上一页。

  

等关宏峰看完文献合上书,周巡已经吃完水果洗了果盘又重新刷了牙,在床上抱着被子挨着自己昏昏欲睡了。

  

笑着勾了把周巡的下巴,关宏峰让他困了就睡,自己起身也去洗漱了。

  

等再回到卧室,关宏峰看着已经钻进被子,只露着一双眼睛,带着点儿水光半睁着等自己的周巡,心里软成一片。

  

“周巡。”

  

“嗯?怎么了,峰哥?”

  

关宏峰叫自己名字的语气过于郑重,周巡的睡意都散了几分,又从被窝里撑起身坐起来,周巡有些不确定的看他。

  

关宏峰没直接应他,而是去床头柜里拿出来一个巴掌大的牛皮纸袋递给他,示意他打开。

  

周巡不明就里的照做之后,从纸袋里拿出来了……一串很新的钥匙。

  

这下睡意全无,周巡睁大了一双眼睛去看关宏峰,“峰哥……这是?”

  

“我打算过了年,就把局里给分的这个公寓退了,这地方两个人一起住,空间就有点儿小了。我用之前的存款和公积金买了套房,两室一厅的,也不大,但是两个人生活足够了。位置也合适,就跟队里二十分钟车程”,关宏峰很平静的开口,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这是新家的钥匙,本来打算之前你生日给你的,当时我在外地,之后也忙,就一直没顾上。”

  

周巡一错不错地盯着关宏峰看,眼眶开始泛起湿意,却弯弯的笑开了。

  

“所以,周巡。”

  

“嗯。”

  

“把队里分的宿舍退了,搬过来住吧。”

  

“好。”

  

于是,二零零五年的一月二七,在他们相遇四年后,周巡从关宏峰手里接过了自己迟了半年的、沉甸甸的生日礼物——他们自己的家。

  

当时周巡也没来得及深想别的,就顾着红着眼尾傻笑了。等周巡把本来也不多的东西都从他的宿舍搬到关宏峰添置的新家里,正式登堂入室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其实原本应该是他峰哥送他的二十二岁生日礼物。

  

二十二周岁。

  

啧。

  

等关宏峰彻底搬好家,把公寓退了之后,队里关系好的同事兄弟们,也专门来认了门,顺道给关宏峰发家。周巡也装得人五人六的,拎着个新买的豆浆机和他们一起来的,隔着几个人和关宏峰对视,笑得不太正经。

  

一群人在新家,一起吃了个饭又闲扯了会儿,也就散了。关宏峰起身送大家出门,周巡做戏做全套的和他们一起下了楼,拐到小区门口的24小时便利店里,挑挑拣拣了半天的计生用品,又哼着小曲儿回了家。

  

到家也不拿钥匙开门,故意把门敲得啪啪响,演戏上瘾一样叫着“关老师”,说“我忘拿东西了”,正在厨房洗碗的关宏峰冲干净了一手的泡沫,过来给戏精开门,一脸无奈的被进来的人推着倒退两步,摁在了玄关处亲了上来。

  

于是那两分无奈就被亲成了纵容的笑意。

  

“峰哥……”,亲完人的周巡意犹未尽似的舔舔唇,笑得不怀好意,一双桃花眼写满了狡黠,“我问你个事儿呗?”

  

关宏峰警惕的看了看他那个样子,直觉没好话,但还是顺他的话接了,“你说。”

  

“你之前说,本来钥匙是打算我去年过生日给的,有事儿耽误了才拖到今年,对吧?”

  

“嗯。”

  

周巡眨了眨眼,眉眼弯弯,“那挑这个日子,是因为,我终于到法定年龄了嘛?”³

  

一贯眉眼淡然的关宏峰笑着觑了一眼周巡,不甚明显的翻了个白眼,“没完了是吧?”

  

然后两个人都敛了笑,对视了几秒,谁都没绷住,又笑着亲在了一起。关宏峰也让“到了法定年龄”的周巡深刻意识到了,之前他峰哥,可能是真疼他年纪小,没完全放开了折腾他。

  

……

  

这一年,周巡正式告别局里的“单身宿舍”,住进了关宏峰准备的“新房”,然后本着自己好歹也是一大老爷们儿,不能真全靠他关老师养的信念,拿着这些年自己存的加老周给的攒下来的“老婆本儿”,心一横就买了个心仪挺久的越野Jeep,做自己和关宏峰的通勤车。

  

车其实算贵的了,养也不便宜,但是周巡看着关宏峰嘴上说着没必要买这么好的车,但是摸上方向盘眼睛都亮了的样子,就知道这车买值了。

  

关宏峰也不是需要他养的小姑娘,可每次能给关宏峰花钱并且花到人心坎儿上的时候,周巡都特别能体会昏君千金买美人一笑的快乐。

  

也是这一年,住上新房开上新车带着新徒弟的关宏峰,还直接越过了副支队长刘长永,做了长丰支队所辖的四个地方队的行动总指挥。

  

关宏峰还是一贯的低调,周巡可真是美坏了,他想,这样的日子,可真好啊。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们过得都是这样的好日子。周巡私下里总在想,关宏峰见过他最落魄的样子,可他却见证了关宏峰最意气风发的时光。

  

但他从没想过,这些他和关宏峰相伴而行的日子,也是他周巡最张扬肆意的青春岁月。

  

从丰庄路口的相遇开始,周巡就这样跟在关宏峰身后,一跟就超过了十年,他跟关宏峰学破案,也跟关宏峰学处世,他亲眼见着关宏峰这十年里,参与或组织侦破的刑侦案件逾千件,破案率更是达到了95%,漂亮的惊人。因为关宏峰,他变得每天都更好,也因为关宏峰,他学会和很多事情和解,包括他自己。⁴

  

而这十年,周巡也从最开始的长年挂在局里通报黑名单上的有名的刺儿头,逐渐成了在领导们那儿挂的上名儿的“干的不错”的年轻刑警。谁都知道,长丰支队有个小周,身手好反应快,行动时候敢打敢拼,侦讯时候也算胆大心细,关宏峰带出来的,是个有能耐的。

  

也是过了挺久,周巡才意识到这点,他在别人口里,不再只是关宏峰的“半拉徒弟”、“跟班儿”,而变成了关宏峰的“搭档”。

  

我这也算是出师了吧?周巡有点儿得意的想。

  

到今年,周巡认识关宏峰整整十一年了。二零一二年的一月二十七,正赶上大年初五,于是他们一起过的第十二个一月二十七,是在老周家过的。

  

他们的这些年,去双方父母家里拜年,也都已经习惯成自然了,从最开始两个人都多少带着紧张拘束,到如今的,关宏峰可以自然的陪着老周喝两杯下两盘棋,周巡也可以轻松的和李女士拉家常顺便多套几件关宏峰幼时的糗事。

  

本来今天这日子,合该他俩自己过,但是老周前几天打了电话,说让他有空破五回家吃饺子,还说了“小关要是有时间,也带他一起回家来吃”,周巡就没犹豫的,直接拽着人回了家。

  

不是没想过让关宏峰回妈妈那儿陪陪李女士,但是之前,局里年前安排值班的时候,周巡听高亚楠说过一句——那个当年因为人还没来,就被他们局法医科叶主任夸“业务能力特别好”而引起周巡兴趣的年轻法医,过了这六七年,也早已经是法医科的副主任了——她初五要跟男朋友回家去看他妈妈。

  

这也是周巡甚至没征询关宏峰意见,就替他应了老周邀约的原因之一——关宏宇要带高亚楠回家陪李女士,那周巡带关宏峰来陪老周吃饺子,就再合适不过了。

  

不是为了争什么,周巡只是单纯的怕这些年关系都称得上疏离甚至紧张的哥俩儿,大过年的再当着妈妈的面儿吵起来,平白让李女士难过。

  

对,没错,我们高主任的男朋友,是关宏峰的胞弟,关宏宇。

  

俩人好了也有段时间了,可至今周巡提起来,都想问一句,这事儿是怎么发生的。他和高亚楠的关系其实还不错,然后周巡觉得,以自己对这俩人浅薄的认知和理解,他俩怎么看都凑不到一堆儿去。不过感情这事儿,冷暖自知,人俩看着挺高兴就好。

  

那边关宏宇带着高亚楠回家见李女士是个什么光景,周巡不清楚,但这边周巡领着关宏峰回家陪老周,老周倒是真挺高兴的。爷仨饺子一吃,小酒一喝,话题就扯远了。

  

老周看着儿子如今的样子,老怀甚慰,没忍住跟关宏峰感慨十来年前周巡那个要死不活的厌世状态。

  

关宏峰听了周恩永的话,看着周巡淡淡的笑,周巡一边捂脸笑,说爹你少说两句,一边又跟关宏峰嘚瑟起来了前不久自己的发现——关于他和关宏峰现在已经是别人嘴里的“搭档”了这件事。

  

“峰哥,关老师。你说,我这算不算出师了?”

  

周巡笑着挑眉问了关宏峰一句,老周也笑呵呵的,伸出手指虚指了指周巡,嘴上说着小兔崽子别骄傲,跟着你关老师好好学,你跟小关要学的还多着呢,眼里却都是不掩饰的,为人父母对孩子的骄傲。

  

周巡故作吃味的和老周插科打诨的逗闷,说到底谁是你亲儿子,关宏峰却轻笑着回了周巡的提问,他说,周巡,你早就出师了。

  

周巡难免更嘚瑟,冲着亲爹挤眉弄眼,得到老周半真半假的打在后脑勺的一巴掌,关宏峰就又说,周叔你也别总捧我,周巡这些年真的进步特别大,早就是能独当一面的优秀刑警了,他重情,才一直留在长丰跟着我的,其实以他的能力,早就能去自己闯荡了。

  

关宏峰的话,声音很轻,分量很重,他又一贯认真,但凡能说出口的,就是心里想的,周恩永通过这些年和关宏峰的接触,也多少对他是有些了解的——这个后生在人情世故上,是懒得跟你奉承说好听话的。

  

没有家长不喜欢听别人诚心诚意的夸自己孩子,老周被关宏峰一番话夸得心情大好,直接端着酒杯说要跟关宏峰走一个,关宏峰也眉眼含笑的举杯,说着该我敬周叔,只剩下挑起话头的周巡红着面皮,低头安静的往嘴里塞饺子,脸上那红,也不知是几杯酒熏的,还是被关宏峰当着亲爹面的几句掏心的话夸的。

  

而周巡之所以在饭桌上有那么一问,也不全是感慨时光,还因为今年对他俩来说,都有些职务上的变动,应该算是好的那种——等过了年,关宏峰要去长丰分局辖下的隆达派出所任副所长,而周巡自己,也要去支队下的北部地方队做队长。

  

周巡这调任,是明面上就看的出来的升职,而关宏峰这种“下沉基层”似的任职变动,他们也都心知肚明,这大概率就是“刷履历”,用不了多久,就该升职了。

  

陪老周吃完了破五的饺子,关宏峰又陪着老头儿下了两盘棋消食,等人准备午休了,才跟人告别从家里出来。

  

来之前就想着可能会被老周拉着喝酒,周巡和关宏峰是打车来的,回的时候就更随意,索性溜达着往家去了。

  

去的不是他俩常住的关宏峰买的那处房子,是前两年周巡新添的房子,离老周家不远,但是没关宏峰那处上班来的近,他俩一般还是在老房子住,只偶尔节假日什么的,会在这边住几天。

  

当年关宏峰和周巡分别把局里分的公寓和单身宿舍退了,俩人黏黏糊糊开启同居生活,这事儿周恩永同志和李桂兰女士自然都是不知道的。

  

李女士当然知道儿子买了房搬出公寓,但是不知道屋里还住了位她相熟却不曾相认的“儿媳妇儿”。之于老周同志,还一直以为周巡这些年都一个人凄凄惨惨戚戚的住着单位分的“单身”宿舍呢。

  

于是,前两年老家那边拆迁,老周同志把拆迁款留了个零头当自个儿的“养老储备金”,剩下的凑了个整儿一把拍在了周巡面前,说,“找不找得着对象先别管,你那车自己买的,房爸给你出一半儿,你也先给我买好咯,等下次我让人家给你说对象,也好说一句我儿子有车有房津港本地户口政府公务员,条件挺好。”

  

周巡听得直乐,但到底没驳老头儿的意思,认真看了几处在售房,最后挑了个离老周近的地儿,也就买下来了。

  

说是离老周那儿不远,走路也得小半个钟,两个人都喝了两杯,有意吹吹风散散酒气,走的就更慢了,等到家已经半下午了。

  

刚进门,周巡就要进厨房,嘴上嘟嘟囔囔着就没停,“有日子没来这边了,不知道家里上次买的醒酒茶包还有没有,我去给你找找,烧壶水给你泡上吧,我看今天老头儿劝你好几杯,你也是实诚,怎么他劝你就喝啊,你当你跟我似的啊?你平时都不沾酒,一下子喝这些,明儿起了别再头疼……”

  

关宏峰倚着厨房门,看着开火烧水的周巡,嘴角一勾,漾起一个浅淡的笑来,静静看了会儿周巡忙活着翻出来茶包看日期,关宏峰几步走过去,从背后把人捞进怀里抱紧了。

  

“嗯,没过期,峰哥你……”

  

话没说完就被人搂怀里,周巡话都停了下来。关宏峰抱挺紧,周巡艰难地侧了侧脸看他,轻声问他怎么了。

  

关宏峰摇了摇头,带着些酒气的呼吸比平日里更烫两分,随着他开口,都柔柔呼在了周巡的颈侧,“没事儿,想抱会儿你。”

  

于是周巡就不动了,放任自己微微往后倾身,和关宏峰贴的更紧,把自己的大半重量都倚在他怀里。

  

两个人无声的抱了好一会儿,周巡才重新挣开关宏峰,“水开了,我把茶包泡了,你喝点儿然后去睡一会儿吧峰哥?”

  

确实有些醉意的关宏峰笑了两声应他,说着没事儿,但又要周巡陪他一起睡,比清醒时磨人了不止一点儿,周巡却意外觉得挺受用。

  

其实他俩都知道,他们是在为即将的“分别”心情微妙。

  

从他们认识到如今,超过十年的时间,他们几乎没有过长时间的分离,同居之后更是几乎形影不离,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关宏峰周巡”这两个名字,仿佛天生就该写在一处。

  

如今新的工作调动,他们其实都还在一个区,可谁都知道,地方队和派出所,都是琐碎杂案充盈的地方,真忙起来可能根本都不着家,哪怕都在长丰,见面也许都要凑时间。

  

有点儿“异地”的感觉了。

  

就像关宏峰之前在周恩永家里说的那些话,周巡早就是一个成熟的刑警,他早就能独当一面,关宏峰也丝毫不担心他去了北部队当队长之后的能力,他的周巡早已经足够优秀。

  

可就像那种,亲手带在身边精心养了多年的雏鹰,终将展翅于苍穹,去闯荡他自己的一片天,关宏峰不能免俗的一边自豪一边……又有了些难以名状的,类似于失落的感情。

  

关宏峰和周巡,太熟悉彼此了。他甚至没有想过去遮掩自己的情绪,而周巡自然也懂。

  

况且,朝夕相处了十余年,谁还能真的没有一点儿分离焦虑呢?

  

周巡也有些,舍不得。于公于私来说,他都不想和关宏峰分开,作为爱人不愿分离自不必多言,作为同事、师徒、搭档或者上下级,关宏峰都是一个太值得人信赖和依靠的存在,跟着他办案,周巡真的是打心里觉得舒坦又轻松。

  

两个人的情绪对撞,导致这个年节,他俩过得格外的……腻歪。

  

这也导致了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黏一起的关宏峰和周巡,等到年后各自去了新岗位报到后,生生体验了一把戒断反应。

  

就如同他们之前的经验判断那样,两个人在新岗位上忙得,见一面都几乎成了奢望。

  

关宏峰是在派出所勤勤恳恳当着副所,每天除了琐碎杂案,还有一堆家长里短,他这个副所自然身先士卒,还要尽快熟悉所内辖区的各种情况,索性直接住在了派出所给安排的宿舍里。

  

而周巡成了“周队”,工作上倒是得心应手,没什么不适应的,可他毕竟是第一次成为一个队伍的一把手,万事都靠他指挥决策,行动时从一把利刃转变成了执剑者,要考量的东西就多的多了,周巡倒不是做不来,但也确实还谈不上游刃有余。

  

于是新上任的关所和周队,在年后的第一次见面,竟就这么生生捱到了五一。

  

是队里刚破了个案子比较太平,轮休中的周队去隆达派出所找的关所,在他的新宿舍。

  

正在整理资料的关宏峰,把堆满了档案的床腾出来一半,让周巡坐着,给人倒了杯水,自己就又去收拾同样被占得满满当当的书桌和凳子。

  

“有点儿乱,你先凑合待着,我先把这儿收拾一下,一会儿带你出去吃个饭。前两天所里新建的档案库录新,我跟冯所说我记性还行,就帮着一起整辖区居民的资料了。”

  

“太谦虚了关所,您那记性要是‘还行’,我这就得算老年痴呆。谁不知道我峰哥,那脑子跟打印机似的过目不忘啊”,周巡端着杯子喝水也不忘玩笑一样的说着真心话夸人。

  

喝了半杯水,再看看床上桌上凳子上摞起来不知道得几人高的堆了几乎半宿舍的资料,周巡脑子都是木的,没忍住又感慨起来,“说真的,你这也太辛苦了吧峰哥,这活儿要是给我干,我得疯。”

  

整档案的关宏峰闻言轻笑两声,背对着周巡手上没停地也跟人逗了两句,“也还行,不费脑子,不比周队,参与个行动,又得统筹兼顾又得身先士卒往前冲,文武双全的。”

  

周巡撇撇嘴,“切”了一声,说“行了啊老关,你别也跟他们似的臊我”,说完自己就笑了起来。

  

关宏峰这下手里的动作停了,转向周巡,看着他挑挑眉,“你刚叫我啥?”

  

周巡还在笑,甚至拖了长音,“老关~呀,我今儿来找你,你们所值班的那位我之前没见过,看着估计三十七八岁?有点儿黑,挺壮的。他也不认识我,我就拿证儿给他看了眼,说我是你们关所之前的同事,来找他有点儿事。他就放我进来了,说,‘哦,老关哥们儿啊,他在宿舍整资料呢,你知道他宿舍在哪儿嘛?要不我带你过去?’,我就赶紧说你跟我说过,不麻烦他了。”

  

关宏峰因为周巡着重发音的“老关”轻嗤一声,似笑非笑的看他一会儿才接腔,“嗯,那是张强,我们所教导员。”

  

周巡就从床上起来,走到关宏峰身边,把杯子放桌上之后,把关宏峰困在了桌子和自己之间,微微抬眼跟人对视,“我当时听他叫你‘老关’,心里还想,我峰哥都开始被人这么叫了?然后来的路上我又一想,可不是嘛,关老师今年三十五了,我也都三十了。十二年了,关宏峰,咱俩认识十二年了。”

  

关宏峰也定定看着他的眼睛,眼里慢慢带上笑意,他很轻的开口附和周巡的话,“是,十二年了,周巡”,然后倾身过去吻上了他那双十几年都没变过的眼睛。

  

周巡因为温热的触感,下意识缓缓的眨了眨眼,也笑了起来,“老关,老关?听多了就觉得,其实也挺好的。我以后就这么叫你呗,关所?”

  

关宏峰状似无奈的笑了两声,漫不经心的说了句“随你”,就又凑过去亲他,这次的吻落在了周巡的唇上。

  

……

  

这之后,周巡就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开始叫关宏峰“老关”,只不过刚这么叫那会儿,多少带着点儿玩笑的意味,后来叫多了,也就习惯了,关宏峰算是发现了,只要周巡想,叫他什么其实都一样,一个“老关”照样能被他叫得像个专属昵称。

  

周巡还跟他玩笑,说我这也都三十了,你要不也叫我“老周”算了,我适应适应。关宏峰没依,只同样跟他玩笑说,那我觉得还是叫你“小周”更顺口,你也等我适应适应。

  

“老关”和“小周”的二零一二年,就是在这种忙是常态,见面靠碰档期的“异地”状态下过完了。

  

二零一三年过年晚,但是关于关宏峰年后新任命的好消息传到周巡耳朵里,其实挺早。

  

今年冬天干,他们津港不大不小的发生了几次火灾,刚进了元月,长丰分局就把“两节放假安排暨安全生产部署会”给弄成了常态化——每周一场的会加会后消防演习,属实有些折腾人。

  

周巡这个支队地方队队长,和关宏峰这种“基层警务机构负责人”,没有例外的每次例会都要参加。周巡平生头一次,不仅不讨厌,甚至有些期待开会。因为年节前琐事繁忙,周巡有日子没和关宏峰见面了,这会开的,简直就是给他和关宏峰创造了一个每周最少见一次面的机会。

  

每周都要开会,可能上头领导也怕耽误正常工作,会议一般都排在了周日下午,倒是基本不占工作日。

  

也是赶巧,二零一三的一月二十七,就正正好是个需要他俩参会的周日。

  

周巡还挺高兴,本来之前都想着,今年可能真抽不出来时间,他俩这心照不宣的“纪念日”,怕也是要跟他关老师“异地”着遥遥相祝了。

  

散了会演习完,周巡就等人一起走,正盘算着去哪儿吃饭,就看着关宏峰被笑得一脸慈祥的顾局留下来要“个别”说两句,而同样来参会的刘长永脸色冻人,走路带风的离开了。

  

周巡隐约有了些猜测。

  

在会场门口外等了关宏峰一会儿,看着顾局和关宏峰一起出来,还一脸笑意的叮嘱关宏峰“好好干”,见周巡没走也不惊讶,甚至没瞒着他,直接就也跟他透露了关宏峰年后就正式升任长丰分局刑侦支队支队长这件事了。

  

周巡这些年,在顾局那儿,也绝对是挂的上号的一个“人物”,不管之前多年少不知事,如今终归是向好的。可能因为周巡也是支队的人,也可能因为他和关宏峰的关系,反正顾局在透露了关宏峰年后的任命之后,还又也嘱咐了一句周巡,“你也好好干,多跟小关学学,稳当点儿。”

  

周巡格外乖巧的连连应着送走了顾局,才扭头对着关宏峰笑,开口第一句说的居然是,“刘长永不气死了?”

  

关宏峰愣了下,不可抑制抵着唇低头笑了起来,肩膀都是抖的,于是周巡也跟着笑得停不下来,两个人神经病一样,在分局会议室门口笑了老半天。

  

“你跟刘长永……多大仇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他结仇比跟你认识都早”,好容易止了笑的周巡,眼角都是水润的红,“你说他看着咱韩队退休,然后看着你越过他直升队长,不得憋死?我说刚刚看他脸色却黑呢。走走走,提前给关队庆祝一下,我请客!”

  

“任命没下呢,别瞎叫”,关宏峰脸上也还带着未散的笑意,“你请客?我还不知道周队你?出门身上都超不过五十块钱,你打算请我吃啥啊?”

  

“啧,老关你不要总老眼光看人”,周巡嘚嘚瑟瑟的从牛仔裤兜里摸出来钱包,在关宏峰面前晃了晃,里面得有七八张红票子,“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懂不懂啊关老师!”

  

关宏峰微挑了下眉,意味深长地看着周巡没说话,周巡就又撑不住卸了劲儿,嘟嘟囔囔地一边开口一边揽着关宏峰的肩往停车场去,“好了好了,那哥们儿这不是好歹当了地方队的队长了?免不了得时不时自费请队里人吃点儿喝点儿东西,这你现在又不在我身边,我出门不带钱怎么办呀?行了不说了,赶紧走吧,我饿死了。”

  

关宏峰就笑了,坐上周巡的牧马人主驾位之后,瞥了眼停车场的监控,在周巡询问的眼神里,背对摄像头凑过去,极快地亲了下周巡的嘴角,心情不错的启动车,“周队的钱,继续留着请你的队员们吧,我请周队吃,但你没得挑。”

  

周巡被关宏峰的大胆都弄愣了,车都出了分局大门了,还做贼心虚的回头瞟了眼门口的摄像头,心说我这还是没出师,关老师牛逼。

  

关宏峰的支队长任命,是二零一三年三月一日正式下达的,历时一年零一个月,关宏峰重回长丰分局刑侦支队,成了队史最年轻的支队长,在不满三十六岁的年纪。

  

两周后,周巡带着他同样调离一年又转回来的组织关系,敲开了关宏峰支队长办公室的门。

  

他依旧眉眼带笑,郑重而坚定的朝关宏峰敬了个礼,说着和十二年前差不多的话,“关队,津港市公安局长丰分局刑侦支队支队长助理周巡,向您报到。”

  

关宏峰这次也还是安静地看了他会儿,才同样郑重的回了他一个礼,却没有像当年那样对着他笑。

  

关宏峰心情其实很复杂。

  

周巡自请降级从北部队回来给他当助理,光手续审批就走了半个月流程,而要是从他往上打报告递申请来算,就更早了,比关宏峰的任命正式下达还要早不少。

  

所以即便周巡不说,关宏峰也早就知道,毕竟周巡申请的岗位,是他的助理,上头批手续前,总归得跟他打声招呼,哪怕走形式,也得问一句他的意见。

  

关宏峰本该不同意的。他甚至应该生气,去当面跟周巡说一句“胡闹”。可他都没有。他默许了周巡的这个行为。

  

若他和周巡只是同事,师徒,哪怕挚友,那么从他推荐周巡去地方队任职之后,他们其实就应该交集渐少了。他对周巡足够用心,也做到了一个称职的师父能做的一切,最后“扶上马送一程”,看着他从此的路自己去走,而周巡也该承他这份情,用他自己的本事去闯他自己的天地,在年节闲暇里,带着酒来跟自己小聚一场,也就够了。

  

正常的前后辈和师徒,合该如此。

  

可他们,他和周巡,远不止如此。周巡的所有公义之下的私心,他关宏峰都做不到问心无愧的拒绝。

  

这也是为什么,关宏峰在周巡往上面打报告的第一时间就知晓了这件事儿,却迟迟没有作为,最终放任自流。

  

不该。但想。

  

关宏峰觉得自己其实多少还是有些生气的,不过不是对周巡,是冲他自己。

  

看着回礼之后,沉默着蹙眉的关宏峰,周巡眼里的笑意甚至更重了一点。

  

在一起这么多年,周巡足够了解关宏峰,这段时间里,关宏峰对他降级申调的事儿,纠结之后终是默许,周巡都看在眼里,这里面的种种情绪和考量,周巡也都懂。

  

他其实还有点儿高兴。

  

周巡想跟关宏峰一起,不管于公于私,他都乐意跟着他。

  

抛开私情不谈,单是跟关宏峰一起搭档办案,就足够周巡高兴。他真没什么大的野心和志向,当初选择当警察,也是孩提时代就有的最朴素的想法——帮好人,抓坏人。后来当了警察,想做的所有事,也不过一句话——惩治犯罪,保护人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而跟着关宏峰破案,让周巡觉得痛快——他们有着相仿的理念和相同的追求,还有着多年培养出的默契。

  

所以,只要选项里有关宏峰,那周巡永远没有第二选择。

  

之前周巡听顾局提前透气,说关宏峰要回支队当队长,自请降级申调的报告就已经开始准备了。为此周巡还担心了挺久,怕关宏峰不同意,而为了说服关宏峰,周巡腹稿都打了不知道几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从各个方面摆事实讲道理,想要去论证自己的这个选择是绝对的有利无害。

  

可等了挺久,他的手续都快走流程批完了,关宏峰也迟迟没有动作,周巡就才回过味儿来。他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是关宏峰不知情,那就只能是,关宏峰也想他回去。

  

周巡确实没办法不高兴。

  

看了眼还在沉默着蹙眉的关宏峰,周巡又瞥了眼办公室关着的门,到底是绕过他的办公桌,走到关宏峰身前,抬手去抚他的眉心,“行了关队,老关,别不高兴了,我自个儿乐意。再说,我这来都来了,是吧?”

  

“来都来了”,关宏峰不知怎么就被这中国式万能用语戳了笑点,叹了口气,到底是笑了。

  

周巡就也看着他,跟着笑,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弯成两道桥。

  

这次是关宏峰去瞥办公室的门了。

  

……

  

从队长办公室出来的周巡嘴角有点儿破皮,人倒是格外开朗,一边说春天天干上火了,一边和阔别一年多的队里同事们一一打招呼,看到面生的,还要拽着老人儿给他介绍。

  

坐在开着门的办公室,新任支队长关宏峰就这么带着点儿无奈笑意的看着周巡在那儿跟人联络感情,心想,怎么有人能外向成这样。

  

队里确实有几个生面孔,都是今年年后刚到队里的,比关宏峰和周巡回来早了差不多一个月。三人一个是技术口的,女孩儿,叫赵茜;一个是行政口的,也是女孩儿,叫武玲玲;剩下那个男孩儿,是刑侦对口考进来的,叫汪苗。

  

他仨来队里报到的时候,正赶上老支队长韩风退休,新支队长关宏峰还没就位的空档期,临时代理队长工作的副支队长刘长永,也不知道是不是带点儿情绪,只是让三个人跟着队里每天按时上下班,并没有具体安排他们的工作,直到关宏峰来。

  

正式上任之后,关宏峰把武玲玲安排到档案信息室熟悉建档和整理流程,又把赵茜带到队里老技侦师傅那儿让人跟着熟悉日常工作,最后观察了几天没什么心眼儿大大咧咧的汪苗,有点儿愁,心想这孩子,是真得有个师父好好摆治一下他那个毛躁劲儿。

  

于是,半个月后新上任的支队长助理周巡,在他三十一岁的这年,喜提人生首徒——刚毕业的二十三岁菜鸟刑警汪苗。

  

也是等周巡从地方队回来,和这仨新人打了照面之后,关宏峰才知道,武玲玲之前就跟周巡认识,姑娘来他们队里,虽然考的是行政岗文职,但是在警校上学时候是正经侦查系的,还和周巡同一个专业课老师,算是嫡系的师妹。

  

“峰哥,关老师,关队,老关啊~你这绝对是还生我来给你当助理的气,故意拿汪苗那小兔崽子治我。”

  

“这才三个月就受不了了?当年我带你多少年?我看小汪也挺好的,周助多费费心吧。”

  

关宏峰看着午休时间被他叫来办公室,一进门就往沙发上一瘫,开始故作夸张跟他抱怨徒弟的周巡,嘴角带笑的整理着几页文件,不忘接话跟人玩笑,看起来心情很好。

  

“那咱俩能一样嘛?”

  

周巡嘟囔着从沙发上爬起来,往关宏峰办公桌这边凑,好奇地瞅了一眼他手上的文件,好像是份培训通知之类的东西,“你今天心情挺好?叫我来干啥呀老关?”

  

关宏峰抬眼看他,很轻的笑了笑,没否认自己的好心情,只是把手里的那份文件递了过去,“给你。”

  

“给我?”

  

周巡疑惑地接过文件,看了眼,确实是培训通知,等看完内容,整个人都愣了会儿,才又笑了起来。

  

“老关……你这……我就说当时你不拦我,是不是憋着想别的呢。我是真不在意这些,你知道……”

  

“我知道”,关宏峰很轻地叹了口气,复又浅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不在意,但是我在意。况且你本来就有这个能力,我也不算滥用职权。”

  

“嗯,关队这次问心无愧?”

  

周巡笑着打趣,被关宏峰掐着下巴堵住了嘴。

  

关宏峰给周巡的,是一份市局的“优秀支队长培训”的通知。⁵

  

这是市局常规的干部储备脱产培训,两年一届,从各个分局选人参加,培训的时间集中、强度大,都是根据他们本身的专业,请的公大的专家授课,学习内容针对性强,知识理论系统且深入,结业有正规的记入档案的考试和评分,对日后的评优评先和晋升都有影响。

  

培训名额有限,各分局推荐审批也需要时间,所以周巡清楚,这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下来的事。

  

年初他因为关宏峰回长丰任支队长,就放着地方队的队长不当,降级也要回来给人当助理,关宏峰当时纠结也好不满也罢,终归是没阻止他。周巡当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关宏峰还在给他铺旁的路。

  

老关啊,你这人吶。

  

周巡看着培训通知,默默笑了起来。

  

因为周巡这个培训是全脱产,虽然在支队里的职务照常不变,但到底是岗位特殊,关宏峰的支队长助理,只能再临时物色一个。

  

顾局问他意见,关宏峰其实无所谓,倒是周巡想了想之后,跟他推荐了自己的师妹武玲玲。

  

“那丫头还算机灵,心也细,放档案室也是有点儿屈,要不让她跟着你,你也带带她?”

  

关宏峰应了周巡,也就开始把武玲玲带在身边当助理。⁶

  

培训的地方在海港区,离他们支队有点儿距离,平时不觉得,等每天早高峰去上课,就觉得有点儿寸步难行了。

  

自从住一块儿之后,平时上下班,一般都是周巡开着他那牧马人带关宏峰,如今目的地不一样了,开车也不顺路,周巡就说让关宏峰自己开车去上班,他坐地铁就行,省得还要绕路。

  

关宏峰当然没答应。

  

不过这下每天开车的就成关宏峰了。

  

因为两个人行程改变,每天通勤都得早起半小时,关宏峰送周巡去上课的时候,周巡往往都困恹恹的坐副驾上打盹儿,但每次到地方之后,人就清醒多了——关宏峰这车技,别说在长丰,就是在整个津港估计也都是排的上号的。

  

车送,自然也得车接。

  

周巡自从来了这脱产培训之后,日子过得格外规律,都快赶上在警校的时候了——早上,关宏峰送他来,上午上课,午间休息在食堂吃饭,下午上课,下课关宏峰再来接他回家。

  

“你说我这助理当的,都没伺候关队几天,就开始天天让领导车接车送伺候我了。”

  

都让关宏峰当着专职司机,从夏天一直接送到冬天,享受了好几个月之后,周巡才像刚反应过来一样,格外夸张的跟人感叹上了。

  

关宏峰没理会周巡那个演的过分的语调,脸上带着点儿笑,一路稳稳的把车往家开,无视了期间周巡的抗议,“哎,老关!怎么回家啊?说好了在外面吃,我请,这次真我请关队!”

  

“又不是周末,明天还上班,别瞎折腾了。”

  

“这怎么是瞎折腾?!平时就算了,本命年呢老关,三十六了!之前说好给你好好过的,我这来培训天天打卡严得很,也都没时间准备,请你吃个饭算什么折腾啊?”

  

“既然是我生日,怎么过不应该我说了算?”,停好车,关宏峰拽着不情不愿的周巡下车往家走,看着一脸不高兴的人,刻意凑到周巡耳边压低了声音开口,“刚周助不还说,都没伺候过我几天?今天你受累伺候伺候我呢?”

  

难得听关宏峰这么直白的开黄腔儿,周巡被撩得耳根都红透了,却还是撩了把刘海,咧着嘴拽着关宏峰往家里疾步去了。

  

“行!没问题!关队都开口了,今儿哥们儿保证给你伺候满意了!”

  

……

  

按时按点儿下的班,等关宏峰有空去拆周巡提前给准备好的礼物的时候,已经快过了十二点了。

  

领导被伺候的满不满意不知道,周助理是真“毫无保留”了。现在他整个人在床上趴着瘫成一摊,一动不想动,并且饿的前胸贴后背的。

  

小心的把周巡给买的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表试戴之后又收好,关宏峰心情不错的揉了两把在床上躺尸的周巡的汗津津的头发,“歇够了就去冲个澡吧,我去做饭。”

  

周巡下意识地蹭了蹭关宏峰覆在自己后脑勺上的手,一开口嗓子还是哑的,“没歇够,起不来,不想动。你记得下碗长寿面。”

  

关宏峰就笑,说我自己生日,还得自己下长寿面啊?

  

周巡费力的扭头白他一眼,说我现在真爬不起来给你煮面,我要累死了,也要饿死了。

  

关宏峰笑意更深,去客厅茶几上扒拉过来两包小饼干递给周巡,说让他先垫吧点儿,就往厨房去准备做饭了,出卧室时候,还是没忍住又逗了他几句。

  

“这过了三十,是没之前体能好了哈?每天培训不用出任务了,也得记得锻炼锻炼啊,老周。”

  

正趴在床上往嘴里塞饼干的周巡听了这话噎了一下,扭头看着施施然进了厨房的关宏峰,因为他的话和那句“老周”,脸上微热,转回头把脸埋进枕头里,闷闷地笑着骂了句“艹”。

  

然后一周后,关宏峰的支队长办公室里,多了一台周巡自费添置的跑步机。

  

“家里不是有一台吗?你往队里弄这个干嘛?”

  

看着快递小哥把跑步机搬进办公室,关宏峰无奈到没忍住笑,一边腾地方一边让小哥帮忙把跑步机安置好调试完,瞅着课间间歇的时间,给在培训的周巡打了电话去。

  

那边周巡的心情听起来不错,“到这么快啊?那不是有人嫌我过了三十体能不行了?这我不得家里单位抽空都练练?是吧,关队?”

  

这话听起来正常,但是被周巡刻意夹着嗓子说得暧昧又不正经,关宏峰笑骂他一句,直接挂了电话,留周巡在那边笑了半晌。

  

刚开始参加培训的时候,周巡还有那么两分新鲜感,可这培训将近两年的时间,跨了三个年头,真正式进入系统学习之后,每周一总结,每月一测试,周巡就完全新鲜不起来了。

  

等到了二零一四年,进了腊月过完小年,连关宏峰这个一线支队长都开始轮休了,周巡还在勤勤恳恳的每天早八晚六的上课、记笔记、考试,周巡人都麻了。

  

好歹还有个闲了点儿的关宏峰,每天车接车送的提供情感价值,中午还有了时间陪吃饭,周巡这心态才没崩。

  

这年的一月二十七,虽然都已经腊月二十七了,可培训班依旧照常排课,大有不到初一不休息的架势。

  

而且不赶巧的,这天还是个周一,是周巡他们培训班测试的日子,一直到晚上交了卷,被关宏峰载着去找还在营业的饭店吃饭,周巡都瘫在副驾上,双眼无神的一脸生无可恋,逗得关宏峰直乐。

  

等吃上了几口热饭,周巡才活过来,开始跟关宏峰抱怨培训老师出题之刁钻,说自己搞这些理论基础,是真的一个头两个大,还开玩笑说,好容易警校毕业多年,这一朝回到解放前,又开始每天八小时的“坐牢”,甚至比警校那会儿都严,这日子都不是过的。

  

关宏峰就只是笑着听他说,不时给他夹一筷子菜,任他抱怨完,才开口说,你是该好好被规治规治。

  

“那我还是宁愿关老师亲自来给我立规矩。”

  

看着笑得不怎么正经的周巡冲自己挑眉,关宏峰抬眼扫了一圈食客寥寥无几的饭店和他们还算隐蔽的位置,抬手弯着食指,隔桌挑起了周巡的下巴。

  

“我也觉得,最近我有点儿太惯着你了。等你上完课归队的。我是得你给重新立立规矩了,周巡。”

  

周巡被迫微微抬头,毫不躲闪的微垂着眼睛和关宏峰对视,一点儿不怯,眼里甚至还带着点儿笑意和挑衅,“那我等关大队长指教了。”

  

然后两个人都没绷住笑了起来。

  

这时候的他们,谁都没有想过,这样日常又平淡的生活,是他们往后很长时间里,求都求不来的安逸。就像他们谁也都没预料到,二零一四年的一月二十七之后,他们甚至好几年,都没有机会再去过这个“纪念日”。

  

当时只道是寻常。

  

二零一四年开春之后,关妈妈李桂兰突然病了。

  

其实不算突然,李女士这些年身体一直算不得太好,但每年常规体检也都没什么大毛病,只是体质差抵抗力偏弱。所以年初的时候,她开始低烧不退,自己也没当回事,甚至两个儿子都没告诉,只以为是感冒之类。

  

后来一直不退烧,也越来越觉得乏力,腿上甚至开始出现一片片的瘀血癍,才觉得不对,就叫上了小儿子关宏宇一起陪着去医院检查。

  

结果不太好。

  

哪怕关家兄弟俩这些年的关系一直算得上疏远冷淡,可这么大的事情,关宏宇下意识的第一反应,还是直接打给了哥哥。

  

周巡每天正常在局里培训,开始是真的完全不知情。

  

虽说两个人玩笑着说关宏峰是周巡专职司机每天接送,那也仅限于是队里没有要紧事,关宏峰能正常上下班的时候。只要队里有案子要跟,加班也好侦查也好,都是没点儿的事儿,别说关宏峰没时间顾周巡,就是他想顾,周巡也第一个不答应。

  

所以队里忙的时候,周巡就每天骑他自己的摩托——不是零一年的那个老伙计了,之前他三十岁生日,关宏峰专门给买的新款——上下培训班,而关宏峰忙起来,甚至不会在家住,周巡和关宏峰十天半月只靠电话和微信联系见不了面儿,也不是稀罕事。

  

这次就是周巡每天自己在家解决食宿问题,挺久没见关宏峰。

  

因为两个人每天也正常联系,晚上有时间也会通个语音,周巡又因为培训的中期阶段测试忙的有点儿头大,就没注意到关宏峰有什么异常。

  

等他们中期测试结束,培训班难得给了几天假,周巡专门跑去了队里,没找到关大支队长的人,连现任支队长助理武玲玲这个师妹也没见着。

  

见他好容易来趟队里,汪苗高兴的给人接水倒茶的拿过来,周巡才听他说了句,“队里最近没啥别的案子,就是我们在盯一个涉黑军火交易的走私案,玲玲她们那组在码头盯梢呢。”

  

“哦,关队也一起?”周巡接过水,喝了两口随便问了句。

  

“关队?关队没有。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嗯,峰哥好像是家里有事,最近经常请假,师父你不知道吗?”

  

汪苗虽说是关宏峰指给周巡的徒弟,可周巡也就带了他四五个月,就去了脱产培训,人就变成了关宏峰帮周巡先给看着。

  

毕竟是第一个徒弟,扔给别人管,哪怕那个人是关宏峰,周巡也多少有点儿不好意思,去了培训班之后,趁周末请小孩儿吃过几次饭。

  

不过小孩儿倒是天生乐观,一点儿没觉得自己是被转手的,只呲着牙跟周巡直乐,说我这也是赚了,有师父教,现在还有我师父他师父亲自教,峰哥,不是,关队这名声在外的,咱津港搞刑侦的年轻警察,谁不想跟他学点儿真东西啊。

  

嗯,小孩儿不光乐观,还是个顺杆爬的性子——“你徒弟嘛,这点挺随你的其实”,关宏峰曾经这么跟周巡说过——因为跟了周巡,下班时候蹭过师父几次车,听过周巡私下叫关宏峰“峰哥”,没多久就也跟着也叫上了。

  

头次叫的时候,关宏峰都笑了,周巡也笑,踹他一脚骂他,“小兔崽子没大没小的,峰哥是你叫的嘛就叫”,但其实关宏峰周巡他俩谁也没真去掰治汪苗这个称呼问题,所以汪苗也就胆大包天的保留了下来,偶尔犯了错去找支队长卖乖,就会叫两句。他也成了队里他们这批年轻警察中,唯一敢这么称呼关宏峰的人。

  

听了汪苗说关宏峰可能“家里有事”,周巡这才意识到不对,再把之前的几天关宏峰电话里状态仔细回忆之后,周巡就匆匆跟汪苗打了招呼离开了。

  

联系关宏峰之前,周巡还先旁敲侧击的跟高亚楠聊了两句,然后颇有点儿哭笑不得自己这个职业病,这有什么可曲线迂回的?就他俩这关系,直接问关宏峰能怎么着呀?

  

等在医院见到李桂兰和关宏峰的时候,周巡到嘴边的埋怨就又吞了回去。关宏峰虽然还是收拾的妥妥帖帖一丝不苟,但整个人都透着憔悴和疲惫。李女士看起来精神还可以,但是明显的瘦了一圈,连皮肤都没什么光泽,可能是因为低烧反复,双颊有着一点不健康的红晕。

  

李桂兰见到周巡来倒是挺开心,只说着“小周来了,来阿姨这儿坐”,就拉着他的手让人坐床边问了半天的话。

  

中午吃饭的时候,是关宏宇来送的饭,崔虎跟着他一起来的,掂了几兜水果和一箱奶,关宏峰看了看他俩没说话,只点点头,就跟妈妈说自己带周巡也去吃个饭,下午就去队里了,最近有个案子要跟。

  

李女士笑盈盈的应着让他忙,周巡忙起身跟人告辞,准备和关宏峰走。

  

两个人没走电梯,沉默着顺着步梯下楼,没走两层,就听见身后响起来另一个人的脚步声,不远不近跟着他们。

  

周巡扭头看了眼身后叼着跟没点的烟的关宏宇,又看看跟自己并排走的关宏峰的侧脸,一时间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关宏峰没回头,开口也没什么情绪,“你出来干什么?”

  

关宏宇咬着过滤嘴,说话有点儿含含糊糊的,“你当谁乐意出来?妈让我送送你。”

  

“不用,回吧。”

  

“切,没送。我下楼抽根烟再回。”

  

说话间就到了一层,周巡听着兄弟俩的本应是有些紧张的对话,不知怎么突然有些想笑——两个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跟三岁小孩儿斗嘴似的?哥俩明明也是互相关心惦记,一开口就顶牛。

  

等到了室外,周巡摸了摸口袋,掏出个打火机,凑过去给关宏宇点烟,关宏宇愣了下,还是把烟凑了过来。

  

周巡没理会关宏峰,自己也点了根烟,陪关宏宇抽了半根才开口,“阿姨生病的事,亚楠知道吗?”

  

关宏宇抖烟灰的手顿了下,没吱声。

  

周巡了然的点点头,“我看着也像不知道,不过之前不知道,现在说不准了。”

  

这下关宏宇烟都不抽了,瞪着周巡,开口的声音都尖锐了两分,“你跟她说了?”

  

“我跟她说合适吗?”,周巡不冷不热的回他,“今天我去队里,汪儿,我徒弟,跟我说老关最近总请假,可能家里有事儿,我就怕是阿姨的事,老关没跟我说,我就去跟亚楠唠了两句,想看看她知不知道。她那么聪明,我今天这一聊,估计就能猜出来几分。关宏宇,看你哥面儿上,哥们儿劝你一句,你最好早跟她说,别让她自己发现了。”

  

关宏宇张了张嘴没接话,深吸两口烟之后掐灭了烟头,很低的嘟囔了一句,我也是怕她担心。

  

周巡轻嗤一声,余光瞥了眼关宏峰,话却是对着关宏宇说的,“不跟她说她就不担心了?等拖到她自己发现,你猜她会不会不高兴?”

  

关宏峰抿了抿唇看着周巡,周巡依旧没回看他,也两口吸完了烟,跟关宏宇说了最后一句话,“我猜她会不高兴。因为我就挺不高兴的。”

  

等再回头看关宏峰的时候,就又是看不出来什么负面情绪了,“走吧老关?我跟你去队里,培训班那边今天放假。”

  

关宏峰点了点头,跟周巡一起上了车。

  

关宏宇听了周巡的话,深呼吸之后还是掏出来手机去跟高亚楠打电话了,母亲的病和跟哥哥微妙的关系,都让他根本没有过脑去思考,周巡为什么把自己和高亚楠去对标。

  

等跟着关宏峰又回了队里,周巡轻车熟路的从关宏峰的队长办公室的柜子里翻出来两盒泡面泡上,又去扒拉火腿肠。

  

关宏峰给自己和周巡泡了两杯茶,端过去递给他,还没开口,又被周巡打断了。

  

“不用解释,我知道,怕我培训分心影响成绩,也怕我担心你跟阿姨。我懂。”

  

周巡头都没抬的继续弯腰扒拉柜子,直到找出来两个茶叶蛋和两根火腿肠,才满意的起身,扭头去看关宏峰,故意逗他,笑着跟他调侃,“看我多好哄,我都不用你,自己就把自己哄好了。老关,我这对象不好找,你好好珍惜啊。”

  

关宏峰很轻的叹了口气,然后轻轻扬了扬嘴角,把周巡搂进怀里,“嗯,我知道。你心疼我。”

  

周巡不笑了,紧紧回抱着他,抬手轻抚着他的背,轻轻说,没事儿,会好的,有我呢。

  

关宏峰把脸埋进周巡肩窝,轻轻点了点头,把人抱的更紧。

  

可是什么时候才会开始好呢?周巡想,他不信这个,但是有时候老天真他妈不公平!

  

李桂兰的病,说再多也都是自欺欺人,周巡几乎可以看见她的生命在慢慢消逝,而医生也只是尽量帮她减轻痛苦,其他的,也都是在跟关宏峰关宏宇兄弟俩说,早做准备,也就一半年的。

  

高亚楠通过自己医学院的同学,联系了津港最好的医院,专家换了几个,差不多也都是这个说辞。看着平日里飒爽干练的高亚楠挂了专家电话,埋在关宏宇怀里偷偷抹眼泪,周巡也只能忍着情绪去握紧关宏峰的手,告诉他自己在这儿。

  

李桂兰是个好母亲,连对他们,他和高亚楠,都温柔又体贴的关心着惦记着,况且对自己两个儿子。周巡和高亚楠尚且难过,那关宏峰和关宏宇又该是什么心情,怎么去消化这些。

  

可就是这样,队里的工作也在继续,之前周巡听汪苗说的,队里跟了挺久的军火走私,终于确定了具体交易时间。

  

关宏峰带队出现场,周巡因为在脱岗培训的名单上不能参与行动,就在医院陪着关妈妈。

  

不知为什么,他这一夜都格外心神不宁,在医院的走廊上来回踱步,一边安慰自己不会有事,一边笑自己什么时候这么迷信了,可他忘了,关于这些事,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在接到汪苗的电话时,周巡整个人都是木的,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周巡都在后悔,当晚的行动他为什么不坚持跟关宏峰一起。

  

只是这时的周巡也并不知道,这次行动带给关宏峰心理和精神上的创伤,比他脸上那道被刺穿的疤,还要更可怖得多。

  

周巡赶到现场的时候,甚至没顾上多陪陪一脸血眼神木然的关宏峰,武玲玲死了,这个他介绍给关宏峰当助理的师妹死了,她还那么年轻,她还有那么多想做的事,可如今她只能脸色苍白的躺在那儿,等着被解剖验尸,然后火化,永远的躺在陵园的那一小块方寸空间里。

  

连周巡都用了很长时间来平复自己的情绪,何况当事人,看着武玲玲死在自己面前的关宏峰?

  

周巡不是没发现他的异常,可最初也只当是战友牺牲在眼前后的精神创伤,他曾经劝过关宏峰去找专业的心理医生做疏导,关宏峰也确实去了,并且告诉他有好些。

  

关宏峰自有身为长丰刑侦支队长的工作和责任要承担;而周巡除了在市局培训,还在做一些市局直接安排的……连关宏峰都不知道的任务——作为牧羊犬,他开始给卧底的战友当安全联络员;再加上关妈妈一天重过一天的病,所有事都搅在一起,没有谁有时间去单独疗伤,“休整好再出发”这样理所当然的事,对他们这个行业来说,居然也是种奢侈。⁷

  

从武玲玲牺牲之后,周巡觉得他和关宏峰的关系好像也有些不同了——两人因为工作不在一起见不到面的时候,关宏峰似乎比从前冷着他,联系不多,几乎不会主动;可等两个人见了面之后,关宏峰又似乎比从前更黏着他,有着大量的以前不会有的肢体接触,以及……比从前更频繁的需求。

  

周巡知道关宏峰最近压力大,需要发泄,他也敏锐的觉察到关宏峰在纠结,可他并不能完全清楚,关宏峰到底怎么了。周巡自认足够了解关宏峰,所以他也知道,当关宏峰打定主意瞒他什么事的时候,他的确很难去摸透。

  

而他们就是就是在这样各自藏着心事和秘密的情况下,不冷不热的过完了二零一四年的后半年。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哪怕是他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周巡都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就好像,和关宏峰隔着一层什么东西似的,他看不清那头的关宏峰,而关宏峰也不想让他过去。

  

二零一五年的一月二十七,是他们相识十几年来,第一次没在一起过。

  

这天还是腊八,关宏峰和关宏宇在医院里陪着李桂兰,她状况更差了,而周巡回了自己的家。

  

这段时间,两个人过得格外极端——要么是见面了就做,要么是直接不在一个房子里睡。周巡这套本来两个人除了年节陪老周方便才会住两天的房子,最近被周巡回的越来越频繁。

  

周巡自己喝着培训班发的罐装八宝粥,还有心情自嘲,想着幸亏当年自己还买了房,要不这以后和关宏峰吵个架,都没地儿去。

  

可他倒是宁愿他们能吵一架,也好过如今的不上不下。

  

关宏峰拒绝沟通,但也算不上冷暴力,可周巡偏又觉得自己的所有尝试,都水泼不进的被关宏峰挡了回来。

  

周巡最受不了这种不清不楚的糊涂关系,一直想着要跟关宏峰把话说透,却也一直没找到合适机会,一场他觉得非常必要的“坦白局”,被一拖再拖。

  

过罢年开了春,周巡的脱产培训终于到了收尾阶段,正式结业后,还有个最后的调岗履职,周巡是跟也在这批培训班的,向阳支队的萧闯对调的。

  

也是缘分使然,周巡和向阳的萧闯、海港的赵馨诚,本来在警校就是同届且关系不错,这批优秀支队长培训班,他仨又兢兢业业做了近两年的同学。而周巡的牧羊犬生涯,也始于他从萧闯手里接手了他的第一只羊——吴征。

  

结业后,调岗前,长丰的周巡和向阳的萧闯,在培训地所在的海港的地界儿上,完成了一场“身份交换”。

  

他们这批卧底身份的保密级别都算高的,是隶属市局直管,周巡和萧闯作为吴征安全联络员变更的交接,也是他们津港市局常务副局王降亲自在场下走的程序,除了王局、周巡、萧闯和吴征外,没有其他人。

  

见面的地方是个局里自己的安全接头点,在津港市繁华街区上很不起眼的一家清酒吧。全副武装的吴征最先步履匆匆的离开,然后是王局开车走了,萧闯和周巡最后神色自然的勾肩搭背的出了酒吧。

  

酒吧斜对面街口有家不小的两层快餐店,那也是周巡最早在警校跟老师化妆侦查时候,就知道的另一个他们津港市局自己的常用接头点。这种闹市区街口人流量大的地方,最是天然掩护。

  

在酒吧也不能喝酒,灌了一肚子白开水的周巡喝的胃又胀又饿,就拽着萧闯说去吃点儿东西再回吧。

  

萧闯也饿着就来的,没什么犹豫的跟人进了快餐店,结果在进门的时候,正好有个人匆匆出门,差点儿跟萧闯撞上,周巡只淡淡看了眼这个道歉的长发披肩的女子冷峻的眉眼,就若无其事的和萧闯进了店。

  

两人坐定点了餐之后,萧闯若有所思的问周巡,“哎,周儿,你见过那人吗?我怎么觉得有点儿眼熟。”

  

周巡一脸无辜的看他问,“啥?哪个人啊?”

  

萧闯就说,刚刚进门时候跟咱俩正面儿撞上那个女的。

  

周巡就笑了,说没见过,倒是挺好看。过了会儿又接了句,可不是跟咱俩撞上,那是跟你,人姑娘都差点儿撞你怀里了,你也不留个联系方式?万一缘分来了呢。

  

萧闯被他一打岔,也乐了,骂他句滚一边儿去,就没再提这茬。

  

这是周巡“没见过”的,等他们餐上了的时候,从二楼下来的两个人,可就是萧闯和周巡都认识的了。

  

赵馨诚跟一个眉眼凌厉的女子下楼,应该是吃完饭准备走。职业习惯,周巡和萧闯坐的位置是一楼视野最好的,能把门口和二楼楼梯口尽览。而同样是职业习惯,赵馨诚和那个女子下楼的时候,把视线所及都扫了一圈。

  

所以他们四个肯定是都看见彼此了,但是谁脸上都没有任何异样,仿佛陌生人一样,赵馨诚和女子的脚步没停,周巡和萧闯的对话也在继续。

  

等周萧两人目睹他俩出了门上了车走远,萧闯突然想起来啥似的笑不行,“哎不是,咱几个咋还演上了?有必要吗?”

  

周巡不解地看了眼萧闯,萧闯就问他,“赵儿身边那姐姐你认识吗?”

  

周巡为着萧闯不老正经的“姐姐”的语气挑眉,但还是很快的开口回答了他的问题,“你那‘姐姐’我瞅着眼熟,应该见过。但是不该我知道的话,我可以不认识,今天也可以没见过。你不用专门跟我说。”

  

萧闯就又笑得不行,“嘶——看看我们周儿,这原则性多强!那咋滴?哥们儿就这么业余,一点儿不懂保密条例和规矩了?”

  

周巡这才松了口气,也笑,“哎呀行了!我不是那意思!我刚看赵儿跟她一起一脸严肃的,还以为她是线人呢。咱自己人啊?”

  

“咋说呢?之前做了两年卧底,去年年底回来的,半年保密期,现在到了,之前我们李局跟我说了,等下个月去我们向阳正式入职。上学那会儿你应该见过她吧?比咱仨大一届,秦哥那届的,叫曲弦。”

  

“哦,有点儿印象,我说眼熟呢。”

  

周巡点点头,然后自己也笑了,“下个月她入职,咱俩调岗,那不就是我同事了?”

  

萧闯点头,“就跟你说这个呢,咱这师姐,可厉害,你别惹人家,容易挨揍。”

  

“我惹她干什么?跟你似的”,周巡跟他打趣,“那刚刚赵馨诚装个屁的,招呼都不打。他这次调岗是不是要去秦哥那儿?”

  

萧闯想了想,点头说是,“嗯,赵儿去西关。”

  

周巡和萧闯吃过饭,收拾完东西,彻底跟上了近两年课的培训楼说了拜拜回了家……他和关宏峰的家。

  

家里看起来有阵子没人回了,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气儿。

  

周巡深呼了一口浊气,认命的打扫起来卫生,最后也没忘给老虎换了水又喂了食。

  

老虎是关宏峰和他正式搬过来住的那年过年,关宏峰给家里添的一个……宠物。反正是一条在周巡眼里丑不拉几的肺鱼。

  

也不知道是这鱼能读心知道了周巡对它外貌的评价,还是因为关宏峰煞有其事的说以后这鱼就叫“老虎”的时候,周巡吐槽的“谁家正经鱼能叫这名字啊峰哥”让它听见了,反正这鱼挺不待见周巡的,只要有关宏峰在,周巡喂食它都不吃。

  

喂过老虎之后,周巡趴鱼缸看了半晌它狼吞虎咽吃鱼粮,然后没忍住迁怒一条鱼,“你爹不在你知道吃我喂的粮了?怎么不饿死你呢?跟你爹一样,别扭还没良心!”

  

跟汪苗联系过之后,老虎它没良心的爹不在队里,那只可能是在医院了,周巡叹了口气,下楼买了些营养品,开车往医院去。

  

李桂兰的病,也是周巡一直忍着没逼关宏峰把话说清楚的原因,他真的舍不得在这种时候,把自己的情绪也变成关宏峰的压力来源。

  

玲玲的事,支队的活儿,妈妈的病,如果再加上恋人的步步紧逼……周巡不敢想关宏峰会多无助,如果……他现在还拥有这个身份的话。

  

到了医院,关宏峰果然在,李桂兰已经瘦得有些脱相了,只有那双眼睛还明亮,会温温柔柔的看着他笑,说着“小周又来看阿姨了啊,过来坐”,周巡甚至差点儿没忍住进门就掉泪。

  

她说话已经很费力了,稍微多说几句,就会带着喘,周巡就坐在床头握着她的手,撑着笑跟她说自己最近的趣事儿,只让人听着。关宏峰就坐在床尾倚着挡板,深深的看着努力逗妈妈笑的周巡。

  

周巡啊。

  

无声的把这两个字碾碎在心间无数次,关宏峰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这么好的周巡,让他怎么舍得放开?可这么好的周巡,若他现在在查的事,真的如他之前猜测的那样,水那么深,他又真的舍得拉他一起赌上一切吗?

  

进退维谷,左不过因为太在意。

  

呆了半下午,天擦黑的时候,关宏宇带着饭来了——关妈妈如今已经只能吃流食,一日三餐都是在家打好带来的。

  

兄弟俩依旧没话,只互相点头示意后,关宏峰起身要走,周巡就也跟着离开,两个人久违的一起回家。

  

回去是关宏峰开的车,周巡在副驾,手肘撑着车窗看关宏峰发呆。

  

赶上晚高峰堵车,关宏峰回视周巡的目光,温声开口,“什么时候去向阳报到?”

  

周巡挑挑眉,有些惊讶关宏峰对自己的事儿依旧如此了如指掌,心里却很没出息的又有点儿高兴,“下周一,萧闯也那天过来跟你报到。”

  

关宏峰点点头,“萧闯?他跟赵馨诚一起也是你们那届的吧?”

  

“嗯,赵儿这次去西关,秦哥那儿。你俩是不是也有阵子没见了?”

  

“我跟秦驰?得有两三年了吧”,关宏峰蹙眉想了想,“上次见他还是清明节,去给师父扫墓时候碰上的。”

  

关宏峰说的师父,是秦驰的亲叔叔秦莽,在老一辈儿刑侦届里也算个传奇,关宏峰如今这身本事,除了他天生干刑侦的天赋,就是秦莽大半辈子衣钵的传承了。也是天不假年,秦莽壮年牺牲,徒留身后无限唏嘘。

  

想起师父,关宏峰有些感慨,本就不怎么高的情绪就更低落下来,周巡有些后悔起了这个话头,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转移什么话题——他们这些日子见面时间实在不多,竟也有了相顾无言的时候。

  

好在堵着的车队开始缓慢移动,两人一路无言的回了家。

  

不过因着又提起来了赵馨诚,周巡在沉默中又回想起来中午和萧闯吃饭时候,他说的曲弦的事。

  

曲弦结束卧底重返警队,要说是熟悉环境,那也应该在向阳,萧闯说的她马上就要入职。可她在海港,还跟赵馨诚一起,那么很有可能,他俩是在交接曲弦卧底期间的扫尾工作,和自己跟萧闯一样。也就是说,曲弦卧底的时候,赵馨诚极有可能就是她的牧羊犬。

  

自己和萧闯,是在交接吴征。曲弦已经不再卧底,那么有没有可能,周巡继续分析,他和萧闯做的是“牧羊犬”交接,是吴征的安全联络员换了人;而曲弦是在和另一个人做“羊”的交接,是赵馨诚的“羊”换了人。

  

一般来说,他们接头,都是暗处者先走,就像当时自己和萧闯是看着吴征安全离开之后,才一起走的,那么赵馨诚和曲弦这样的在“明处”的人一并出了餐厅,应该是那个新替换的“羊”先走过了。

  

会是谁呢?

  

那个他们进门时候,差点儿撞上萧闯的女人!

  

周巡突然笑了。

  

那个萧闯说有点儿眼熟,而他也确实好多年“没见过”的女人。

  

这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算是关宏峰第一个徒弟的人,和高亚楠同年来的长丰分局,不显山不露水的在他们支队跟了关宏峰不到三年又人间蒸发的女人,林嘉茵。

  

她是二零零五年初年进的队,二零零七年年末“消失”的。如今和她同期的高亚楠,已经是法医科的主任,而周巡,也是七八年后,第一次再见到她。

  

那时候她还带着稚气,一头利落的齐耳短发,如今已经是披肩长发眉眼深邃,整个人都成熟又锋利了不少。

  

倒是更像她师父了。

  

周巡笑意更重,关宏峰这些年,陆陆续续经手了不少徒弟,林嘉茵这样被他带两三年的,就已经算是最长的那批了。而关宏峰的徒弟,多少都是带点儿狠的角色,可周巡一直觉得,林嘉茵最像他。

  

林嘉茵的凭空消失,在他们这样的一线警里,不是什么稀罕事儿,没有人会专门去问,是纪律,也是保护。

  

林嘉茵消失之后,关宏峰从没再跟周巡提过自己这个徒弟,就好像这个人不存在似的,周巡也就没再问过。

  

如今故人重逢,周巡想,应该也算是个好事吧。她看起来还不错。

  

可能是自己的笑意太过明显,开车的关宏峰忍不住侧目,问他怎么了,周巡摇了摇头,说,没事儿,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见到一个老朋友。

  

他可以“不认识”,也应该“没见过”。⁸

  

等到了家,两人进门之后,看着窗明几净明显刚打扫过的家,关宏峰最近总习惯性蹙着的眉舒展开了一些,却在走进客厅,看见靠着鱼缸边放着的行李箱后微怔了一下。关宏峰旋即想起来,下周周巡就要调岗去向阳呆两个月,到时候肯定住向阳支队那边安排的宿舍更方便,这应该是他收拾好的行李。

  

关宏峰愣神的时间很短,不过半秒就又神色如常了,旁人应该很难注意到,可周巡从来不是“旁人”,他观察力很强,对情绪的捕捉又太敏锐,何况,他特别了解关宏峰。

  

顺着关宏峰的目光扫过自己的行李箱,周巡略一思忖,便明白了关宏峰这一瞬的不自然是因为什么——他当自己要搬走。

  

不知怎么,从去年玲玲出事之后,周巡自己心里这股若有似无的淤堵感,一下子就散了大半。

  

正如周巡了解关宏峰,关宏峰同样了解周巡,看着眼前人突然弯起的桃花眼里的狡黠,关宏峰就明白,自己这一点点时间里的怔愣,被人看了个透。

  

周巡笑着贴过来,哑着嗓子叫他峰哥,说,你怕我走?你不希望我走啊?

  

怕吗?怕啊。

  

关宏峰眼神暗了暗,搂着腰把人压上鱼缸,吻了下去。

  

……

  

折腾了良久,终于被允许躺床上睡觉的周巡,迷迷糊糊之中,听见关宏峰说,周巡,我永远不可能希望你走。

  

保持最后一丝清醒,周巡握着他的手喃喃回应,我不走,不会走的。

  

周巡和萧闯是五月底开始调岗的,七月底回本单位。本来应该是。

  

结果剩半个月轮岗结束的时候,二零一五年七月十四,西关支队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出事儿了,可以说是石破天惊。

  

等本就轮岗在西关,因为别的任务没有去参与行动的赵馨诚带着增援赶到现场的时候,只来得及救下了个重伤昏迷的秦驰。而这次行动,除秦驰外,西关分局整个刑侦支队,连支队长吕超并副支队长孙有维在内,全员殉职,西关支队……几乎被灭门。

  

津港市局火线派了总队最好的特情人员胡一彪空降西关代理支队长,醒了却失忆了的秦驰被升为副队,一起侦破7·14大案,津港市局主管刑侦总队的副局长路正刚的儿子路铭嘉,跟了秦驰当助理一起办案。

  

如此影响恶劣的案子,关宏峰当仁不让的被市局从长丰抽调派去了西关共同参与侦破,萧闯被关宏峰一并带了过去。

  

西关刑侦支队几乎没剩下人,其他分局自然是全力支援,市局给了西关代支队长胡一彪总揽全局人员调度的指挥权,海港的赵馨诚和向阳刚归队曲弦他们也都被调了过去。

  

周巡其实本来也在借调名单上,但他自请看家留在了向阳每天坐班,直到七月底,原本的调岗时间结束,周巡按原计划回了长丰支队。

  

和他岗位对调的萧闯,以及本来就调岗到西关的赵馨诚,都依旧留在西关,跟着关宏峰他们一起,参与7·14案的侦破,周巡则是从头到尾没有掺进这个案子。没别的原因,关母的病恶化的厉害,大夫说,撑不到开春了。

  

李桂兰最后这段日子,周巡跑医院的次数比关宏峰勤的多,连关宏宇都有些不满,在关宏峰终于抽出时间来医院看过妈妈之后,和人在医院门口吵了起来,高亚楠在一边一脸担忧的劝架,周巡站得更远些在抽烟,没有插话。

  

直到关宏宇口不择言的阴阳关宏峰“多崇高多伟大啊,为了案子亲妈都不顾”,周巡把烟掐灭,两步过去拽着关宏宇的领子,一拳挥了上去。

  

高亚楠想拦,关宏峰怕她被误伤,拽着没让人上前,就这么看着弟弟和爱人拳拳到肉的打了一场,在医院的保安被吸引过来,还有围观的人要报警,关宏峰才上前把两个都有些力竭的人一手一个隔开拽到了空旷的停车场。

  

打过之后两个人倒是都挺平静,周巡甚至还摸出来烟给关宏宇递了一根,关宏宇撩了撩眼皮看他一眼,不客气的接过点着,猛吸了两口。

  

周巡也点了根烟陪着,在烟雾缭绕里对着关宏宇开了口,他说,关宏宇,我知道你最近心里不好受,真有火气想打架冲我来,我陪着,但是……别那么说你哥。

  

关宏宇安抚地冲站在他身边的高亚楠笑笑,看着两步外的神色晦暗不明的关宏峰轻嗤一声,才又转向周巡。

  

“亚楠”,周巡在关宏宇开口前打断了他,转向了高亚楠,“天有点儿燥,你跟老关去帮我俩买几瓶水吧。”

  

高亚楠愣了愣,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关宏峰看了周巡一眼,跟高亚楠一起走了。

  

关宏宇看着关宏峰和高亚楠的背影,嗤笑出声,扭脸去看周巡,周巡抽了口烟,没看他,“今天和老关一起来看阿姨的那个警察,你认识吗?”

  

关宏宇像是在回忆,思考了一下才回答,“见过,姓秦是吧?”

  

周巡点点头,“对,秦驰。他叔叔叫秦莽,是老关刚入行那会儿的师父,牺牲的时候,才五十。老关现在在忙的案子,就跟秦驰有关。西关支队的事儿,你听说了吗?”

  

关宏宇皱了皱眉,“听说了,说是一次行动失误,死了好几个警察……”

  

“不是好几个……”,周巡沉默了几秒,直到夹着烟的手被火烫到,才回神一样抖了抖烟灰继续说,“秦驰是他们西关刑侦支队这次行动里,唯一的幸存者。”

  

关宏宇愣了,盯着周巡半晌没出声,周巡吸完最后一口烟,掐灭了烟头,深深闭了闭眼,“宏宇,你之前在部队呆过,不管是秦叔还是秦哥,还有西关支队这群兄弟的命,对你哥,对我们整个津港市的每一个警察,意味着什么,你能理解的。案子没有大小,可总有缓急,人情也难免会有亲疏。说难听的,但凡不是因为西关这么大的事,以阿姨现在的状态,市局抽老关去参与主持侦破,他可能都会推了。可这事儿,他推不了,他也不会、不能去推。宏宇,老关是个警察,他得做这个。亏欠家人是肯定的,你们是兄弟,你该了解他,你知道他什么都憋心里,他只是不说,不是不在乎。你刚刚故意刺他,说,多崇高,多伟大,这话矫情,当着老关的面儿我打死也说不出来,但是我真就这么想的,你哥在做的事,是很有意义的、了不起的事。阿姨的事,你俩都疼,我知道,我懂,谁不是爹娘养的?我知道你对他有气,可老关他……真的不容易。还是那句话,你有火儿想打架,冲我来,别再……说那些话戳他心了。”

  

关宏宇也掐了烟,蹭了蹭刚刚被周巡打破的嘴角,叹了口气却笑了,“我他妈有病啊,找你打架,你小子下手忒黑。”

  

周巡就也笑了,摸了把有点儿肿的颧骨,“你他妈好意思说我下手黑?”

  

买完水回来的高亚楠脚步匆匆的往他俩这边走,远远看见他俩一片和谐的相处模式,愣了愣,微微笑了,高亚楠缓下脚步,侧头去看关宏峰,没头没尾的问了句,“周巡挺好的,是吧?”

  

关宏峰也轻轻翘了翘嘴角,并不避讳,“是。他很好。”

  

看见往他们这边来的高亚楠和关宏峰,关宏宇突然看着周巡感慨了起来,“说真的哥们儿,我还挺羡慕你的。虽然我跟他是亲哥俩,可他也是真什么都不跟我说,我都觉得他没把我当兄弟,他对你倒是不一样。不过关宏峰他能有你这么个处处维护帮衬他的兄弟,也是他命好。”

  

周巡愣了愣,有点儿不可置信的瞥了眼关宏宇,张了张嘴没说话,怕再刺激到关宏峰这个这单纯的直男弟弟了。

  

周巡心说,他要是对你和对我一样,那还得了?

  

有点儿想笑,周巡也确实笑意都在眼里漾开了,可想起这一年多他和关宏峰不上不下的关系时,周巡又敛了笑叹气,“其实我也挺羡慕你的。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别管你俩平时亲不亲近,真有事,血缘还是能第一时间把你俩绑一块儿,脱不开的。”

  

周巡也没想过,这时随口感慨的话,不久之后会一语成谶。

  

西关的7·14枪击案,历时超五个月,终于侦破,而代价不可谓不惨烈,西关的副支队长秦驰,在串店和最后的泄密者搏斗时,残留在脑内的弹片移位,最终还是要了他的命——7·14枪击案,确实无人生还。

  

终于赶到的路铭嘉,看着把自己和店老板铐在一起的秦驰满脸血,脸上却带着点笑,根本动都不敢动他,打120的手都是抖的。

  

秦驰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回来了。可路铭嘉知道,自己心口缺的那一块,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秦驰最后葬在了秦莽的身侧,两块墓碑见证着叔侄两代人的忠诚和信仰。

  

葬礼结束,周巡陪着关宏峰多留了一会儿才离开,看着在秦驰墓碑前依旧站的笔挺却始终沉静如水的路铭嘉,周巡几次张口却也最终无言,只在离开时候用力捏了捏他的肩。

  

路铭嘉点头跟关宏峰和周巡示意后,目光就又锁在了墓碑上方寸大的秦驰的照片上,温柔又缱绻。没人能够忽视,还不到三十的路铭嘉,一夜间就已经灰白斑驳的那头短发。

  

秦驰的葬礼在二零一五年的年底,李桂兰的葬礼在二零一六年的年初。关妈妈就像医生说的那样,到底没熬过这个冬天。

  

把父母合葬之后,关宏峰多请了半月的假,和关宏宇一起回了一趟老家,彻底把老家爸妈留下的老宅子给处理了。

  

这是周巡和关宏峰第二个没有在一起过的一月二十七,可是在队里值班的周巡在这天,接到了关宏峰的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说,周巡,等我回去,我有事跟你说。

  

关宏峰的语气夹杂了太多情绪,反而显得平静的吓人,周巡在电话这头沉默了很久,被他有些过分郑重的气氛弄得有些……紧张。

  

他一直是直性子,也一贯最受不得拖拉,周巡自诩这辈子的耐心和纠结,都搭在关宏峰身上了。可当关宏峰真的给了一个要把话说开的信号之后,周巡又……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承受他的决定了。

  

如果关宏峰给的,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周巡想,那就这样把日子继续过下去,难得糊涂也不是不行。

  

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无措,关宏峰那边似乎轻笑了一下,声音都温柔了几分,他说,周巡,你别多想。我是想跟你说一些……玲玲出事之后,我查到的一些事,你听完之后再做决定要不要……

  

周巡松了口气的同时,都没让关宏峰的话说完,他脱口而出的只有一句,“我陪你一起。”

  

这次换关宏峰沉默了,一时间两个人都没再说话,也都没挂电话,良久,关宏峰哑着嗓子说,好,你等我回来。

  

就像当时关宏峰同周巡说,我从来都不可能希望你走时,周巡说我不会走一样,这次周巡也是没有任何犹疑的做了选择,他说,我陪你一起。

  

可先走的人是关宏峰。

  

关宏峰处理完老家的事,和关宏宇一起回到津港的时候,周巡正跟了个和海港合办的案子,和赵馨诚一起在外市蹲点儿。

  

关宏峰把都落了灰的家里打扫了一遍,又去了一趟周恩永家里,给老周置办了年货,陪人吃了顿饭聊了会儿天。周爸爸拍了拍关宏峰的肩,叫着小关,说他瘦了,让他节哀顺变,也让他多顾惜着点儿自己,关宏峰眼眶微红,露出个笑应着声,说我知道了周叔。

  

而关宏宇回了津港之后,直接去找了高亚楠,什么多余的开场白都没有,一张嘴就是问她愿不愿意和自己结婚。高亚楠看了他半晌,突然就笑了,说,现在去民政局,应该还赶得上领证。⁹

  

已婚的关宏宇答应高亚楠跟道上的“朋友”们断干净,不再瞎混。决定把之前武玲玲出事之后自己暗中调查的有关军火走私的相关情况跟周巡和盘托出的关宏峰,在支队等人从外地办案回来。

  

这是二零一六年的二月,离农历新年也只差不到两周,其实每个人的生活,都应该是重新开始走上正轨的,如果没有二月十三的那场灭门案的话。

  

第二天情人节,关宏宇已经答应好高亚楠要一起去看新上的电影,而在外办案的周巡也跟关宏峰说,自己这两天就能回。

  

高亚楠等了一夜,也没等到回家的关宏宇,赶回津港的周巡,只看见了自己的“羊”一家惨死,以及……关宏峰的愤而辞职。

  

从局长办公室出来的关宏峰,被周巡揪着领子逼到了自己办公室角落。看着连夜赶回来的人面容憔悴双目猩红,关宏峰强忍着去抚他有些湿意的眼角的冲动。

  

周巡声音嘶哑的低吼着,每说一句嗓子就更哑两分,粗粝得像浸了血,“关宏峰,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辞职?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你不是说让我等你回来,你有话跟我说?你说啊!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当年玲玲的事儿怎么了让你这么久都不对劲?吴征的事儿又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关宏宇现在在哪儿吗?你跟他是不是还有联系?你跟我说啊!你他妈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现在在干什么啊关宏峰?!”

  

关宏峰闭了闭眼,直视着周巡,沉默了半晌也只淡淡说了句,“我很清楚我在干什么,其他的,多说无益。”

  

在一起这么久,关宏峰和周巡其实都太明白怎么往对方心上捅刀子。果然就像关宏峰想的那样,一句“多说无益”,顷刻间卸了周巡全身的力气。

  

“呵……多说无益?好他妈一句多说无益啊关宏峰。十五年了”,周巡脱力一般松开了关宏峰的领口,反而笑出声来,他顶了顶腮帮,也直直盯着关宏峰的眼睛,“十五年,到现在,出这么大的事儿,我他妈就落你一句‘多说无益’?关宏峰,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全部了?”

  

关宏峰先转开了视线,垂着眼没说话。

  

周巡的声音已经完全冷了下来,“关宏峰,我只问你这一次,一定要走?”

  

“是。事关宏宇,既然局里不相信我弟弟是无辜的,那我再在队里做这个队长,不合适。”

  

“放屁”,周巡依旧在笑,平时那双看向关宏峰永远温润多情的桃花眼,如今只剩下冷淡,“关宏峰你这话你自己信吗?我不知道到你到底怎么了,我也不知道吴征那边……是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今天也把话撂这儿,不管怎样,这个案子我一定会追到底,关宏宇我也一定会亲自带回来审。如果让我发现你包庇……我也一样会亲手带你回来。”

  

关宏峰抬眸看了他一会儿,点了点头,转身朝门口走去,周巡又一次开了口,问了同一个问题,“你决定好了,一定要走?”

  

关宏峰脚步顿了下,他俩都明白,周巡这次问的,不是他的辞呈。

  

“……对不起。我们,就这样吧。”

  

周巡看着没回头的关宏峰,再次嗤笑出声,“好。就这样吧。”

  

说完之后,周巡抬脚就走,率先出了办公室的门,在越过关宏峰的时候,从兜里掏出来一串钥匙,扔给了他。

  

支队长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又关上,屋子里就只剩下关宏峰自己,垂眼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钥匙,关宏峰握紧了手心,金属戳着皮肉的痛感,让他十分清醒,周巡退还给他的,是他们那个住了超过十年的家。

  

第二天,周巡看着来收拾支队长办公室里私人物品的关宏峰,路过自己办公桌的时候,放下了一个巴掌大的牛皮纸袋。周巡知道,这是关宏峰同样退还给他的,他自己那套房子的钥匙。

  

你真行啊关宏峰,周巡想。二零零五年,关宏峰把新家的钥匙作为一个迟到了半年的生日礼物给他的时候,就是装在这么一个巴掌大的牛皮纸袋里的。如今,二零一六年,跟他说了“就这样吧”的关宏峰,在还他钥匙的时候,还是用的这样的一个牛皮纸袋。

  

到底还是关宏峰讲究啊,哪像自己,直接从兜里一掏就扔给人家了。周巡甚至都想笑出声,夸一句关老师体面了。

  

随手把装着钥匙的纸袋塞进皮衣口袋,周巡没什么表情的冲他点点头,到底是没说话。

  

一周后,关宏峰处理了那套他和周巡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房子,搬了家,全长丰分局没人知道他搬去了哪儿。

  

又一周,周巡越级升任长丰分局刑侦支队代理支队长,搬进了关宏峰曾经的支队长办公室。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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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真的解释不了为啥会有注释这种东西(。

  

  

¹ 赵馨诚调侃周巡有个“好师父”才爬这么快,《白夜追凶》的出书版这段儿的原文也挺有意思的。


² 这是王老师本人两次直播时候提的关队之于巡花的意义,王老师原话是,“关宏峰拯救了他破碎的灵魂”,“关宏峰重塑了周巡”。(会还是蒸煮会。)

  

³ 我国民法典规定,男性的法定结婚年龄是22周岁,巡花的意思是关队送新家钥匙≈俩人结婚。也是巡花在蛐蛐之前关队因为他年级小不好意思下手时候,俩人拉扯的那大半年。

  

⁴ 关队的这个“参与或组织千余起刑侦案件破获,十年刑侦案件破案率达95%”,出自《白夜追凶》剧版的关队的百度百科页面。

  

⁵ 巡花参加的这个市局组织的“优秀支队长培训”,是《白夜追凶》剧里,小宇被关队培训背PPT那时候,关队给小宇的(疑似原版的)巡花的履历那两张纸上的内容,培训内容“优秀支队长培训”,组织单位“市局”,培训时间“2013年7月3日至2015年5月4日”。

我个人理解这应该是个长期的、常规化的、系统的,市局自己培养干部储备的一个培训,所以是全脱产培训的可能性大一些。

  

⁶ 武玲玲是巡花师妹,并且是他推荐给关队当助理,是《白夜追凶》出书版里,巡花跟小关的坦白局(。时候说的。

巡花自请降级当的支队长助理,后来又推荐自己师妹武玲玲给关队当助理,而武玲玲当助理这段时间,巡花履历上正好就是那个优秀支队长培训的时间,所以我觉得这也侧面应证了这个培训可能就是全脱产。

PS,这种自己不能给关队当助理,所以物色自己人放关队身边的行为,真的非常有当家主母的正宫范儿(。

PPS,关队你自己的助理,周巡自荐你用,周巡推荐你还用,其实也真的是很信任又很宠了(。

  

⁷ 在剧版《重生》(《白夜重生》)里,西关支队7.14案发,除秦驰(被海港支队赵馨诚所救)外整个支队几乎被灭门后,津港市局业务副局长王降抽调关队和萧闯(当时周巡和萧闯岗位互调,巡花去了向阳支队,萧闯在长丰支队跟着关队)去西关参与案件侦破,空降西关的支队长胡一彪(津港最出色的特情人员)召集萧闯和赵馨诚配合新任西关副支队长秦驰行动的时候,提过一嘴,说周巡、萧闯都做过吴征的安全联络员,并且“连他们老大关宏峰都不知道”;赵馨诚是林嘉茵和曲弦的牧羊犬。

所以我沿用了这个基本设定并且努力逻辑自洽的加了一些二设(。

  

⁸ 林嘉茵牺牲的时候,关宏宇不认识就算了,高亚楠认识她,但周巡不认识?

指纹你要不要看看你这是什么脑血栓设定。

三十五岁的周巡和四十岁的关宏峰,认识超过十五年,周巡从十九岁开始跟了二十四岁的关队十年,去北部队当队长一年又回来支队,给升任支队长的关宏峰当助理。

然后高亚楠说林嘉茵在支队呆了两三年,她设定是关队的徒弟,还是“跟关宏峰时间最长的徒弟”,年纪又跟周巡差不多大,结果说这两三年是周巡“来队里之前”的事,周巡完全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怎么?是十五六的林嘉茵跟着二十一二的关宏峰两三年,而十四五的高亚楠目睹并见证了这一切吗?而且这时候,二十一二的关宏宇还在追十四五的高亚楠(。

我尽力改成能说服我自己的逻辑自洽了(。

  

⁹ 《白夜追凶》剧版,亚楠产检的B超单上,显示的是“已婚”,所以就默认她和小关在2·13之前已经领过证,但是还没办婚礼吧。

  

  

  


  


双♠奈

【all关】幼儿园风云

刘老师最近很愁,他们班新入学的孩子里有个叫关饕餮的小孩,除了名字让她愣了好几秒外,家庭情况也让她摸不着头脑。


孩子很可爱就是名太怪,她们几个老师围着研究了一会她才敢喊人,真不知道什么样的家长能起出这样的名字。


幼儿园办入学那天是孩子妈妈送来的,虽然穿着朴素但那气质一看就是非常干练的都市精英。字也很好看,能在有限的位置里写漂亮关饕餮三个字,可以说非常厉害了,连她用电脑打孩子名牌她都把那三个字特意放大了两个字号,不然总觉得看不清。


三岁的小孩正是好奇的年龄,话多,活泼。这个孩子却不同,他大多数时候都安静的坐那自己玩积木,有人来找他玩他就一起,没人也无所谓。一开始她还怕孩子被孤立,......

刘老师最近很愁,他们班新入学的孩子里有个叫关饕餮的小孩,除了名字让她愣了好几秒外,家庭情况也让她摸不着头脑。


孩子很可爱就是名太怪,她们几个老师围着研究了一会她才敢喊人,真不知道什么样的家长能起出这样的名字。


幼儿园办入学那天是孩子妈妈送来的,虽然穿着朴素但那气质一看就是非常干练的都市精英。字也很好看,能在有限的位置里写漂亮关饕餮三个字,可以说非常厉害了,连她用电脑打孩子名牌她都把那三个字特意放大了两个字号,不然总觉得看不清。


三岁的小孩正是好奇的年龄,话多,活泼。这个孩子却不同,他大多数时候都安静的坐那自己玩积木,有人来找他玩他就一起,没人也无所谓。一开始她还怕孩子被孤立,主动过去陪他玩,结果玩了一会她就明白为什么没人和他一起了。


“小饕餮,你为什么把积木都摆成一条一条的?这是毛毛虫吗?”


小家伙撇了她一眼,奶声奶气的嫌弃到:

“这么明显还看不出来,那是尸体。”


“啊?”她的大脑宕机了一下,“为什么是尸体啊?”


孩子的眼神更嫌弃了:“因为他们死了啊。”


“为什么死了?不能好好活着吗?”


“不死我怎么处理他们?”孩子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


处理?成年人的警觉告诉她有些不对劲。

“小朋友你告诉老师,是谁和你提过要处理尸体啊?”孩子基本就是个小复读机,肯定有人在他耳边提过。


“我妈妈啊,我妈妈可厉害了,她和爸爸说她现在卸条大腿只需要四十分钟。”


看着孩子高兴的比个4,刘老师现在只想报警。


和园长反映过情况后,决定还是先和家长沟通一下,万一是小孩胡说呢。


下午高亚楠来接孩子,发现她家关饕餮是被两个保安护送出来的,顿时紧张起来,不会是像他爸了幼儿园就开始打架了?


结果听到老师的询问,高亚楠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感慨还是小瞧她家饕餮了。别看平时傻不拉几活泼可爱和关宏宇小号似的,但大号还有个孪生哥哥过目不忘呢,从基因学说关宏峰身上的优点小饕餮也是可能继承的。


“对不起啊老师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是法医这是我的证件,我日常工作就是解刨尸体,可能在家说话没注意让这孩子给记住了。”


“哦哦法医啊,不好意思我们没想到。”刘老师赶忙道歉,“不过我看孩子这么小逻辑就挺强的,说不定是个小天才呢,您要不要考虑带他去测个智商?”


高亚楠脑子里马上出现了关宏峰和关宏宇两个身影,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不了,这个盲盒还是以后开吧。”


啊?刘老师没听懂,但终归是个好人就可以放心不用报警了。


不过这么一出整的全幼儿园的老师都知道,关饕餮的妈妈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法医,这就让大家对他爸爸好奇起来,怎样的男人能把这样的女强人娶回家。


见到孩子爸爸是一个月后的亲子活动,关宏宇特意推了生意来陪儿子,他公司正在上升期非常忙,平时都靠老婆照顾孩子让他很愧疚,这次活动说什么他都得出点力。


一群老师躲在门后看着关宏宇一手揽着高亚楠一手抱着孩子,好不羡慕,俊男美女郎才女貌,看着还挺疼老婆,真好。


在当事人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模范夫妻的人设就这么水灵灵的立起来了。


直到后来有一次高亚楠在实验室忙不过来,关宏宇又在应酬没接电话,只好让关宏峰去接孩子,事情就开始往诡异的方向发展。


那天刘老师和往常一样带着孩子们排好队在门口等家长来接,关宏峰刚进大门她就认出来是小饕餮的爸爸,正感叹孩子爸爸可算有时间来接孩子了,就见一名陌生的年轻女子紧跟着他进了门。


“爸爸!”小饕餮看到关宏峰马上扑了上去,老师拉都拉不住。


关宏峰笑着蹲下把小饕餮抱进了怀里,小家伙几个月没见又沉了不少。


“关老师重不重啊?要不我来抱。”周舒桐站在他身后说到。


“不用,没多沉。孩子我就接走了。”关宏峰把孩子抱起来冲老师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关老师,一会把孩子接队里吗?那要不买点零食吧,小饕餮你想吃什么姐姐给你买。”


“真的嘛,姐姐最好了!”


看着远去的“一家三口”,刘老师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哪有那么胆大直接把人带孩子跟前的。


第二天她还是没忍住拿着小零食放在关饕餮面前,诱惑到:“小饕餮,你和老师说昨天接你的那个姐姐和你爸爸是什么关系,这个零食就是你的了。”


小饕餮歪着脑袋回忆了一下昨天的姐姐和爸爸,毫不犹豫的回答:“你是说喜欢爸爸的小周姐姐吗?”


!!!!!!!


不是,胆子真这么大啊!刘老师感觉天都塌了,忍不住抱住小饕餮,孩子是无辜的他根本不知道大人的肮脏。


下午高亚楠来接孩子的时候,刘老师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先保持了沉默,也许只是对方单方面的喜欢没有出轨呢?她安慰自己不要多心。


又过了一段时间,高亚楠获得了一个去北京培训学习的机会,需要走一个月。考虑到孩子她本来想放弃,但是关宏宇不许他觉得高亚楠已经为了这个家放弃很多了,事业绝不能再被放弃。


“你放心,就算你信不过我那不还有我哥呢,小饕餮俩爸呢还顶不过你这一个妈?”


想到关宏峰高亚楠确实放心了一点,倒不是因为关宏峰多会带孩子,他这辈子唯一带过的孩子就是关宏宇,带的还很难评好还是不好。主要是关宏峰帮忙,就意味着起码长丰支队一半人会帮忙管孩子,这就很安心了。


等依依不舍的把老婆送上飞机,关宏宇马上给他哥打电话求救。他把自己后面一个月的大致安排和他哥交代了一下,总的来说,就是孩子送门口没问题,接全靠你了。


关宏峰对此没什么意见,宏宇的儿子就是他的儿子,该管。而且他现在时间也比较自由,虽然兼任了大学教授和警队顾问两份工作,但公安大学那边不知是上面打过招呼还是特意为他考虑,一周只给他排了两节大课还都是上午,什么都不耽误。


所以当天下午,关宏峰就坐着周巡的车去幼儿园接孩子。刘老师看到这次身后没有跟着上次的小姑娘心里安了一点,她就说都是她想太多多。


看到关宏峰小饕餮和往常一样飞扑过去,不过这次半路被周巡截停了。


“嘿老关你都不知道躲躲,你别小看这小家伙,像个小炮弹似的威力不小呢。小孩子没轻重这要砸你身上,撞出个好歹怎么办?”


“我没那么脆弱。”关宏峰无语的看着他。


“算我多事行了吧,反正你注意点。”周巡把孩子单手一捞就准备走。


“周巡你这样孩子不舒服,还是给我吧。”说着关宏峰伸手去接。


周巡马上把孩子往上一提托住屁股单手抱住,另一只手扣住关宏峰伸过来的手腕婉拒了。

“别,这小子不轻,我今天车停的有点远,你抱一路胳膊肯定疼,还是我来吧。”


“好吧,老师我们走了。”关宏峰无奈的放下手和老师道别。


听着周巡苦口婆心的劝诫,刘老师怎么看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不是,她怎么感觉这俩不像纯哥们呢,反正张飞不会心疼关羽胳膊酸不酸。


之后几乎每天都是这俩来接孩子,只有两次是之前那个小姑娘来,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说不出的怪。


津港是个多雨的城市,最近赶上大雨,孩子们就在屋子里玩,老师在门口等着来一个家长送一个孩子出去,防止感冒。


今天又换人了,刘老师看到从远处走来的关宏峰十分无语,他身旁有一位戴眼镜的斯文男士给他打着伞,伞朝着关宏峰的位置倾斜雨水打湿了对方半边肩膀。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关宏峰看到韩彬被打湿的外套有些抱歉,要不是今天队里有案子走不开人,他也不用麻烦韩彬。


“关队客气了,能帮上忙是我的荣幸,再说今天雨这么大我也想早点下班。”


老师牵着小饕餮的手送到门口,韩彬是第一次见关饕餮,但与关宏峰相似的眉眼还是让他生出几分好感。


“看来孩子更像爸爸。”他打量了下关宏峰笑着说。


关宏峰也露出微笑,小饕餮确实和宏宇小时候一模一样。


他半蹲下身把孩子的外套裹好,确定不会进凉风后才抱了起来。刚起身,就见韩彬脱下自己的羊毛大衣搭在他身上,然后往里拢了拢。


“风大当心着凉。”韩彬说的模棱两可,让人一时分不清他说的是孩子还是关宏峰。


反正张飞不会担心关羽会不会着凉,刘老师看着他们暧昧的动作内心吐槽到。


后面连着两天大雨都是那个戴眼镜的小胡子陪着来,刘老师不明白这饕餮爸爸为什么不能独立接孩子,每次都要带个人。她也问过小饕餮那些人他都认识吗?他总是回答认识,是喜欢爸爸的人,这让刘老师更加困惑。


其实关宏峰是想自己开周巡车过来的,可大家都禁止他开车,关宏峰车技很好堪比速度与激情,但这种车技不该出现在幼儿园门口。


等雨过天晴,阳光正好,幼儿园准备趁温度适宜搞个室外义卖活动,可以锻炼孩子的交流能力,也可以增加家长间的沟通。


活动的前一天他们让家长和孩子一起提前布置他们自己的摊位,一般情况下都是一位家长带着一个孩子在小摊前忙活,如果夫妻都有时间就是一家三口来不过这种情况很少,但一群人来的她从业多年还是头一次见。


关宏峰在队里提了一句下午他要早点走去幼儿园帮忙,结果周巡直接叫小汪带着人来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就到了现场。他们分工明确,小汪和技术队的几个人负责组装展示台,赵茜和周舒桐帮忙刷漆画画,关饕餮负责坐旁边看着他们别把别人的活干了。


周巡摘了墨镜抬头望望天,扭头对关宏峰说:

“老关你别在这杵着,这大太阳晒的一会再给你整中暑了,走咱俩去那边树荫下坐会,这点活他们一会就干完了你放心。”


关宏峰两手插兜点点头刚准备走,又回头看了眼小饕餮犹豫要不要把孩子也带走。


周巡见状直接上手拉他:“你看他干嘛,小孩子多晒太阳好,补钙。”


面对周巡的双标行为连老师都忍不住侧目,好好好,43个月的孩子多晒太阳是补钙,43岁的人晒点太阳就要晕倒是吧。


眼看着关宏峰被安置在了个树荫浓密微风不燥的好地方,他和周巡并排坐在石凳上看着一群人在那忙活,知道的他们是家长来帮忙的,不知道的以为是哪个领导来检查工作,好像和他根本没啥关系。


“关队喝点水吧,这是鲜榨的西瓜汁,去冰无糖。”


新的角色出现了,一位身高腿长样貌俊美的男青年不知从哪冒出来,端着一杯果汁递给了饕餮爸爸,显然是专门给他买的,在场三个人他只买了一杯。


“我说小郜只给老关买啊,我这么大一人你没看到?”周巡看着郜君然不阴不阳的问到。


“哦周队原来你也在,刚走过来你被树挡住了没看到,不好意思下次一定。”郜君然依旧保持着微笑。


“谢谢。”关宏峰朝他道过谢,接过杯子递给了周巡:“你渴了就拿去喝。”


“老关瞧你说的,我不渴刚车上喝了一瓶矿泉水呢。”


“那就别欺负孩子。”


郜君然站在旁边朝他得意的笑了,气的周巡不想说话。就老关这傻子看不出来,那杯子一看就是从家带的,自己榨好拿来的。


这一副皇帝出宫的架势到底为哪般,刘老师越来越看不透饕餮爸爸了,不是说是开公司的吗?这些瞅着也不像员工啊。


次日义卖当天,因为队里还有工作周巡他们就没来,关宏峰带着关饕餮坐在摊位里面,他们的小摊上空空如也。刘老师正准备过去问下情况,就见一位身材火辣的美女提着篮子跑了过去。


刘老师心下一惊,这还能有新角色解锁呢?!


“小饕餮想不想阿姨?给,TOM这是我烤好的饼干,你摆出来吧。”


关宏峰接过系着蝴蝶结的篮子把里面分装好的饼干一袋袋摆好,刘音走进去抱起关饕餮放在自己腿上逗他玩,像一家三口似的。


“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顺手的事,而且又不是为了你,我都是为了小饕餮。”刘音白了他一眼。


嘴上这么说,手却伸进包里掏出一个三明治扔给他:“还没吃饭吧,给你的,都是你爱吃的。”


不是,光天化日就这么明晃晃的秀吗?不只是老师,有一些家长也发现了问题,这家人咋每次带的人都不一样。这已经不是出轨了,这是重新铺了一天。


面对周围人探究的目光,刘音和关宏峰都没在意,刘音本就漂亮性感追她的人多了,注目礼更是常见,关宏峰更不用提,他对此的免疫力早已max。


刘老师想来想去,内心理智与道德打的不可开交,最终还是给高亚楠打了电话,问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坐在关宏宇车里正往幼儿园走的高亚楠看到老师的电话吓了一跳,以为孩子出了什么事赶忙接起:“喂老师,是小饕餮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没有,孩子好着呢别担心,就是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孩子爸爸他……哎我还是当面和您说吧,您什么时候回来?”


“我就在路上了,一会就到。”


“好的好的我在园里等您。”


挂了电话刘老师再看那假一家三口感觉心里那口气终于出了,一会正主来了我看你怎么办。


为了防止一会出乱子她提前和保安打了招呼,让他们在附近巡逻,有问题马上拉开。


过了不到半小时,高亚楠风尘仆仆的赶来,刘音看到她马上抱起小饕餮,抓着他的小手朝她招手。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还没到时间。”关宏峰看到她有些惊讶。


那可不再不回来家都要住不下了,刘老师翻个白眼,准备当场拆穿他。


“哥,你没事吧?”紧接着关宏宇也冲了过来,他听到他哥可能出事了吓的车扔门口就跑了进来。


关宏峰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们,他能有啥事,他好着呢啊。


刘老师这会脑子已经宕机了,她瞪大双眼在关宏峰和关宏宇脸上来回扫视,不是怎么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啊!


“老师到底出什么事了?”高亚楠反应过来拉住她问到。


“这……你有几个老公?”她不确定的问。


“啊?一个啊。”高亚楠指指关宏宇,她不是见过嘛。


“那他旁边那位是?”


“那是他哥,他们是孪生兄弟。”高亚楠好像隐约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平生第一次这么烦双胞胎。


“怎么会连脸上的疤都一样,而且孩子都叫爸爸……”她越说声音越小。


高亚楠气结,这她怎么解释,她不能从白夜追凶第一集开始讲起吧。


“所以我哥咋了?”关宏宇还没明白过来,不依不饶的问。


“我知道!”关键时刻小饕餮举起小手抢答:“老师也喜欢爸爸!她天天问我接我的叔叔阿姨和爸爸什么关系!”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关宏峰烦躁的揉了揉眉心,琢磨着这下要怎么收场。


好不容易解释清楚了兄弟俩的情况,也给周围的家长说明清楚他们是良民是合法合规的夫妻,那个交际花是他哥,不要再损坏他关宏宇的名声了。


本以为这种事社死一次就够了,结果等关饕餮上了小学,一篇《两个爸爸》的作文又让关宏宇和高亚楠出了名。


高亚楠终于理解了当初周巡的感受,双胞胎可太踏马烦了!



END

汉尼拔草

【周关】霸道助理火辣辣

  全文8000+ 无彩蛋

  时间线为2.13案告破后,捅窗户纸小甜饼

  

  周巡这辈子也没想过他要给牛接生。


  2.13案大白天下,关宏峰新的任命还没下来,周巡就自请降级让关宏峰做回支队长,被关宏峰拒绝了。


  “你当支队长这职位是小孩过家家呢,你说不要就不要?”


  周巡靠走廊窗台边,叼了根烟,没点,“那怎么着?给我当顾问有瘾啊?”


  关宏峰白了他一眼。


  周巡看他不说话,凑近了些苦口婆心劝他。


  “上头意思是听你的,你就说我关大神探要恢复原职,这不过分吧?你是不是张不开嘴?你要张不开嘴我去!我跟你说,我——”


  关......

  全文8000+ 无彩蛋

  时间线为2.13案告破后,捅窗户纸小甜饼

  

  周巡这辈子也没想过他要给牛接生。


  2.13案大白天下,关宏峰新的任命还没下来,周巡就自请降级让关宏峰做回支队长,被关宏峰拒绝了。


  “你当支队长这职位是小孩过家家呢,你说不要就不要?”


  周巡靠走廊窗台边,叼了根烟,没点,“那怎么着?给我当顾问有瘾啊?”


  关宏峰白了他一眼。


  周巡看他不说话,凑近了些苦口婆心劝他。


  “上头意思是听你的,你就说我关大神探要恢复原职,这不过分吧?你是不是张不开嘴?你要张不开嘴我去!我跟你说,我——”


  关宏峰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你行了你,我刚交了申请,给你当助理。”


  周巡一下子傻了眼,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什么话来,最后捋着头发把烟点上了。


  十六年,两个人走走停停你追我赶,身边的人换了又换,履历上的荣誉翻了几页,兜兜转转却绕回来了。


  有警员路过打招呼,关宏峰点头回应。


  “当年你不也是连降两级给我当助理。”


  “那不一样!”


  关宏峰沉默了一会儿,低垂的睫毛颤了又颤,似乎有千言万语吞了回去,最终转过头去看着百叶窗,声音温柔和缓,“之前,我查案的手段,不光彩,人家说是听我的,那是顾全我的脸面,我不能顺杆儿往上爬。”


  要在之前,周巡听了2.13满脑子都是一定要抓住关宏宇,不能连累老关,现在知道了其中缘由,脑子里倒先冒出一句,老关这么做也是有他的苦衷。


  周巡忍不住扭过头去自嘲一笑。


  “能有今天我就知足了,当助理还能有工资,比我和宏宇白天晚上轮流白干活强多了。”


  周巡转过头,两人再次一同沐浴在被百叶窗分割的阳光下,可这次关宏峰眉眼带笑神色从容,心心念念的不是关宏宇的案卷。


  此时此刻,他说的是和我周巡的未来,周巡想。


  周巡点着头释怀一笑,把烟掐了,屈指用指节点了点他心口,“那你这黑暗恐惧症怎么办?”


  “治呗,”关宏峰眼神里的笑意毫不隐藏,“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少给我安排点晚上的活儿吧,周队。”


  周巡被他一句话哄得心都飞了,没什么不答应的,搭着他肩膀往办公室走,“行行,你个助理,架子比我都大。”


  


  一周之后,支队驱车到外省抓了一起命案的嫌疑人,傍晚时分雪却越来越大。


  冰天雪地里,雪花又急又密。


  当地派出所的人抬头看看天,被吹的睁不开眼,“今天是停不了了,要不就住一宿,明早再走吧。”


  周巡隔着厚厚的帽子揉了揉冰凉的耳朵,一看天马上就黑了,回程至少十个小时,关宏峰怕是折腾不起。


  关宏峰见他看向自己,本不愿意添麻烦,想摇头拒绝,被周巡抬手止住了。


  “你瞅瞅这天儿,且下呢,万一给拦半路了你怎么办?”


  “哎呦师父,”汪苗在车里看守嫌疑人,此时探出头来,“感情您就光心疼关队,就不能心疼心疼我们?”


  周巡佯装恼怒连声说滚,见关宏峰眼神飘忽了一下,藏不住笑了似的给了汪苗一个暗含鼓励的眼神。


  “那就在这歇一晚,明早赶路。”


  陈所长出了主意,“咱们所里也没啥地方,要我说,您二位带俩人去村长家对付一宿,就今天咱们商量计划那家,其余的同志去村支书家。”


  警察同志迅速抓住了杀人犯,因为天气借住一晚,大家自然没有异议。


  齐大爷一看来人,拍着胸脯保证,“陈所你放心,我肯定给照顾好了!”


  


  齐大爷和他老伴吴大娘忙活着做晚饭。


  “这阵子下大雪,没预备什么菜,你们别嫌弃。”


  汪苗大咧咧蹲地上洗菜,周巡坐在灶边生火,一手扒拉着他卷卷的刘海,“您可别这么说,我们见天儿吃泡面盒饭,这有口热乎的比啥都强。”


  汪苗倒完洗菜水又倒苦水,“可不是么,那方便面刚泡好,我叉子还没掰开,案子就来了,你走不走?等忙完一阵回来都凉透了,赶紧扒拉几口还得接着干。”


  吴大娘听得咧嘴皱眉,“这身体怎么受得了。”


  周巡一指旁边帮着切菜的关宏峰,“这不就是,都干出职业病了,白天抓人晚上挑灯审讯,现在就得开着灯睡觉,关了都睡不着。”


  吴大娘一听乐了,“正好呢!我儿子那屋台灯过年回来时候新换的,亮着呢!”


  周巡起身拍了下手,“你看!来的早不如来的巧!”


  随后走到关宏峰身边接过了刀,“去烤烤手。”


  关宏峰没去烤手,看了一眼因为感冒在一旁蔫蔫烤火的周舒桐,走到锅边翻炒着里面的鸡肉。


  村长家盖了二层小楼,但还是留着原本的厨房,用着又大又宽的铁锅,关宏峰刚开始用不惯,几下之后也就上手了。


  吴大娘拿了个热气腾腾的杯子递给周舒桐,“我小孙女过年来买的奶茶,说喝了这个就舒服了。”


  汪苗看看周巡,欲言又止,生怕勾起周舒桐的伤心事。


  周舒桐双手接了杯子,喝了一口立刻眉开眼笑,“谢谢阿姨!”


  汪苗也跟着笑了,“阿姨多偏心!也不说给我弄一杯尝尝。”


  齐大爷端着一盆洗干净的榛蘑过来,“你得留着肚子陪我喝酒呢!”


  吴大娘接过榛蘑挤干了水往锅里一撒,“小关一看就是会做菜的。”


  关宏峰手上不停,轻笑一下,“以前总给我妈和弟弟做。”


  吴大娘擦干了手把关宏峰推到周舒桐旁边坐好,“那你今天就歇歇,好好尝尝我的手艺!”


  周巡切好了菜不知道从哪抓了把瓜子,过来分了关宏峰一点,“您就瞧他会做菜,我呢?我做的咋样?”


  吴大娘看看有些粗细不一的姜丝葱丝胡萝卜丝,笑了两声,“也不错呢!切得花样比他多!”


  “能吃就行!”


  汪苗也想从周巡手里抓一点瓜子,被他无情拍走,于是转身自己去找,小声嘀咕了一句护食。


  齐大爷拌好了凉菜过来,“不过我瞧小周会照顾人,肯定是个疼媳妇儿的。”


  周巡正把剥好了的几颗核桃塞关宏峰手里,转身就给齐大爷递烟,“哎!您算说到点子上了!”


  关宏峰托着这核桃仁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听见俩年轻人窃窃偷笑,最后还是吃了。


  有娇娇的一声猫叫,汪苗循声看去,“嘿!这小猫子!”


  三花猫从房间里跑出来伸了个懒腰,路过汪苗塌下身子躲开他的手,凑过到关宏峰和周舒桐身边烤火。


  周巡笑话他,“猫都嫌你!”


  周舒桐一手挠猫下巴,一手端着热奶茶,好不惬意。


  关宏峰看它离灶堂越靠越近,怕它把胡子烧了,往后推了推,那三花也不认生,嗖一下跳到他大腿上趴着。


  屋外寒风呼啸,身后是周巡、汪苗和齐大爷的笑声,眼前烧裂的柴火噼啪作响,周舒桐逗着他腿上的猫,吴大娘一把铲子舞得虎虎生风,鼻尖全是饭菜香。


  是他期盼已久的安宁生活。


  久违的热闹让关宏峰松懈下来,本就赶了一天的路,抓人又忙到现在,有些昏昏欲睡。


  吴大娘从灶坑边扒拉出来几个地瓜,招呼大伙吃,“饿了吧,这鸡还要炖一会儿,吃个烤地瓜,自家种的,可甜了。”


  关宏峰掰了一半递过去,吴大娘摇头说不饿,拿了板凳坐他对面笑呵呵嗑瓜子。


  汪苗急忙跑过来抓走一个。


  周巡搓着手进来弯腰就往关宏峰面前靠,把他手里剩下那半截烤地瓜叼走了,然后被烫的张嘴呼气。


  吴大娘颇为无语,“哎呦喂,这还有好几个呢,你非得抢小关的干什么。”


  关宏峰看他狼狈狗样,冷漠开口,“没烫死你。”


  周巡好容易咽下去,“真甜啊,我说吴大娘你总盯着老关干什么,都给他看不好意思了。”


  “我瞅他长得乖么!”吴大娘拿出手机翻照片,“我儿子长得就是一脸皮相,小时候成天爬树摸鱼,我想着小关一看就是老实孩子。”


  周舒桐一听有照片立刻凑过来捧场,“好精神一小伙。”


  周巡看了看照片,“确实,不过您也别以貌取人,我们老关长得乖喜欢闷声干大事儿,他那弟弟和他长得差不多,我说他是峨眉山的猴儿都是夸他!”


  周舒桐想起被关宏宇逗得团团转的过去,默默喝奶茶。


  吴大娘哈哈直笑,“你别看小关脾气好就埋汰人家弟弟!”


  周巡一扒拉刘海,“他那是对别人脾气好,对我脾气可大着呢。”


  关宏峰一边摸着猫一边嘲讽他,“我和我弟弟长得差不多,你怎么认不出来呢?”


  “嘿!你!”


  吴大娘拍干净手,起身叫齐大爷,“你赶紧来把肉炸了啊!”


  齐大爷把肉片端过来,“这玩意儿你弄早了不都凉了吗!”


  “人家孩子都饿了,做好了就先吃呗!真是死脑筋!”


  齐大爷往另一口小锅里倒油,“再骂我你就自己做!”


  吴大娘撸起袖子,“我没做过锅包肉啊?我做的也不比你差!”


  “行了行了你可起开吧!再让油崩个泡还得骂我!”


  周舒桐看着夫妻俩吵吵闹闹的背影轻轻笑了。


  周巡探过身去歪个脑袋逗猫。


  关宏峰推开它脑袋,“离火远点儿,看完它胡子还得看你头发。”


  周巡拽了个板凳坐下拽猫胡子。


  关宏峰轻轻动了一下腿。


  “麻了吧?”


  周巡抬手推着三花屁股想让它下去,没推动,还差点被挠了一爪子。


  周巡缩回了手,“嘿,属关宏宇的这是。”


  说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抓起手机对着自己和关宏峰还有猫自拍了一张,给谁发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关宏宇回他:【我哥和猫好看,前头卷毛的驴不好看。】


  周巡一声不吭举着手机给关宏峰看,有点告状的意思。


  周舒桐从没见过这样的周巡,也是,他也曾跟在关宏峰身后关老师关老师叫个不停。


  关宏峰叹了口气,把三花猫扒拉下去走到吴大娘身边说了句什么就进屋了。


  周巡很是失落,也顾不上骂关宏宇了,把猫捞自己怀里烤火,还不忘护着它胡子。


  三花猫不领情,转了个身屁股对人。


  周巡暗骂它小没良心,手抚着猫头,不知是安慰它还是安慰自己,刚被纵容着涌上来的那点勇气潮水般的退去。


  关宏峰从不吝啬自己的善意,只是他的善意不流于表面,像一杯茶上温温热热的水汽,热过了就散。


  周巡在心里骂了句脏话,想着得说什么能让关宏峰暖他一整天。


  汪苗瞧着他师父闷闷不乐的样子心说真可怜,然后又拿了个烤地瓜。


  好在没多久关宏峰又回来了,周巡仰头看着他,心跳得像撵了关宏宇三层楼一样,对方走到跟前,弯腰把个粉红色的发卡别自己刘海上。


  吴大娘探过头来看一眼,“这我小孙女的,别说,还挺适合你呢!”


  汪苗和周舒桐笑成一团,想拍照都被周巡瞪了回去。


  关宏峰也笑着拿出手机,周巡回过神来连忙伸手去挡,“别别别!传出去我这队长还当不当了?”


  关宏峰转过身调转摄像头,周巡立刻起身把猫往怀里一夹,站在关宏峰身边笑弯了眼睛。


  周巡心想,散就散吧,能续杯就行。


  照片同样发给了关宏宇。


  【……表哥好看,猫好看,戴粉发卡的驴不好看。】


  说话间,齐大爷把花生米都炸好了,菜齐了众人上桌。


  吴大娘正盛饭,就见齐大爷捧着他泡了人参的白酒罐子进来,“还拿四个酒杯子,你还喝啊?那牛都快生了!”


  “生不了,我都看好几回了,不多喝,就一小杯。”


  吴大娘看向几人,“能喝酒吗?喝点也行,这酒度数不高,暖暖身子。”


  汪苗看周巡,周巡看关宏峰,惹得吴大娘一声笑。


  关宏峰无奈道,“你俩陪齐大爷喝点,大不了明天我开车。”


  周舒桐条件反射一样坐直了身体。


  周巡得了令起身倒酒,“您还别笑,我们队里都知道,公事我听他的,私事——”


  汪苗接话,“还听他的。”


  半个小时后,话题不可避免的绕到了终身大事上。


  “我们都单着呢,成天不着家,谁看的上啊。”


  吴大娘啧啧两声,“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啊?爹妈不得着急?”


  周巡低头嗐了一声没言语。


  关宏峰接了话,“他有,跟人家发消息表白,长篇大论的,结果发错人了。”


  周巡转头既迷茫又惊喜地看他,关宏峰面不改色,好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齐大爷忙问,“那后来呢?没再说啊?”


  “没有。”


  周巡结结巴巴解释,“我那不是怕……怕人家不答应么。”


  关宏峰略侧头瞥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人家不答应啊?”


  周巡眨巴两下眼睛,一股热气从胸口轰到脑袋。


  “我操,”周巡撑住额头,“大爷你这酒多少度的?我好像喝多了。”


  齐大爷看看刚见底的酒杯,“52度的,也没喝多少呢,来来再来一杯。”


  “不喝了不喝了,”周巡连连摆手,“我一会儿有大事儿呢。”


  


  入夜,窗外雪花斜飞,朦胧可以看见一点灯光。


  关宏峰脱了羽绒服,穿着高领毛衣擦干脸,坐在床沿抱着手臂看周巡心不在焉打电话。


  “嫌疑人在派出所呢,您放心。”


  周巡转头正好与关宏峰视线撞上,对方也不躲闪,俩人就这么对视。


  “明晚往回,不是,明早往回赶,”周巡慢慢走近了些,“他是我助理不跟着我跟着谁?没顾局,没那意思,谁的反我也不敢造。”


  挂了电话,周巡搓着手机屏幕坐在关宏峰身边,两个人都沉默着,却也知道对方都有千言万语要说。


  旁边房间汪苗在嘻嘻哈哈打电话,连他手机里的声音都能听见。


  周巡思绪不由回到抓捕关宏峰的那天,审讯室光源有限,黑黢黢的,他甚至觉得不比外面的雪夜亮多少。


  “其实那天说完我就后悔了,为什么知道么?”


  最简单的,怕话出了口朋友也做不成,关宏峰却没有这么说,因为他觉得和周巡在津港摸爬滚打的十五年情谊,说是朋友太浅表,说是知己却各有界限。


  表针咔哒咔哒顺时针转着。


  关宏峰摇了摇头。


  周巡扯了一下嘴角,语气苦涩,“2.13之后,你,我,睁眼猜忌闭眼赤诚,抛开案件真相不说,咱就是干这行的,你为了自证清白豁出自己这身警服去查,没问题,我理解,我就保着你这身警服去查。”


  “站你对立面,当反派,我认了,你事事瞒着我我也认了,但是你被抓,计划彻底崩盘,我埋怨自己无能,控诉你不信任我,把自己的这点小心思都说给了关宏宇,操。”


  关宏峰声音低哑,“拖宏宇入局是穷途末路之举,我连累了他的名,不能再害他的命,一枚指纹、一丝疑心就会让我们替真凶偿命,更别提再多透露给一个人,再者我相信,只要告诉你,你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帮我,我已经一错再错,不能再拉着你。”


  周巡苦笑摇头,“所以我后悔,我越是看重你你越会有所保留。”


  “犯错,我周巡怕犯错吗?你把我捡进支队的时候我的检讨书比你的获奖证书都厚!我跟着你当了几年乖徒弟不代表我认同那些乌烟瘴气的规则,只要我发现你是对的我就是要去做!谁都别想用规则绑我!”


  关宏峰看到他泛红的眼圈和眼角的纹路有些鼻酸,一同并肩十五年的过往风霜不只刻在了周巡心里,他也有。


  他之所以愿意带走周巡,就是因为看到了他的倔强和热忱,周巡不墨守陈规,他关宏峰也不是循规蹈矩的人。


  关宏峰突然明白,周巡不只是他的朋友知己,更是他的一面镜子,照透了他的皮肉反射出灵魂。


  “我知道,周巡。”


  周巡吸了下鼻子没有继续说下去,说那天他自以为对着关宏峰,两个末路的人,从并肩到对立的座位,那话与其说是表白更像是一场言语上的自杀,每句话里都藏着一句为什么。


  他也知道,让关宏宇替罪入狱,对关宏峰亦是漫长的凌迟,或许他们在那天都死了一次,关宏峰甚至更多。


  周巡扶着额头清了清嗓子,“我不是翻旧账,我是不想你因为愧疚啊、同情啊这些乱七八糟的回应我。”


  关宏峰看他应该是酒劲上来了犯头疼,点点头,“那好,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然后掀开被子躺在了离台灯远的一边。


  “你不睡这头啊?”


  “晃眼。”


  周巡关了顶灯只留下台灯,四周又安静下来,汪苗牙疼似的哼歌声就愈发明显,拿起手机发了句别他妈叫魂了,闭目养神酝酿睡意。


  外头的风雪小了。


  周巡的酒劲逐渐褪去,脑子也冷却下来。


  周巡突然睁开眼,我操,真特么喝多了,老关不是都明示对我有意思了么,我在那装什么情圣呢?同情愧疚怎么了,先给人栓身边才是正经。


  从前写的十页检讨书都没有现在一分后悔。


  周巡呲牙咧嘴无声地阴阳自己,轻轻转头看向关宏峰侧躺的背影,对方呼吸起伏绵长,似乎已经睡着了,可他知道并没有。


  有些苦闷地捋了下头发,勾住了那个发卡,他想起多年前,还没有2.13的过去,他只是关宏峰的徒弟。


  某个夏天他蓄起了刘海,在一众循规蹈矩的发型中显得不伦不类。


  当时关宏峰还没有把头发梳上去,略分的刘海垂在额前,小圆脸蛋子,没到三十,像学生,像青年教师,就是不像支队长,而当时的周巡虽说有着饱满的桃花眼,但一双剑眉凌厉,除了看关宏峰看谁都像看嫌疑人似的,倒比关宏峰像官。


  【“你弄这几撮毛是要到黑帮当混混去还是想拍动画片?”】


  彼时的关宏峰还会嘲讽他几句,换作如今的关宏峰八成就是一句“明天上班前剪了。”


  【“关老师,我这不为了显得年轻点儿么,你瞅你圆眼睛小肉脸奶不兮兮的,一出去录口供人家都以为我是师父呢。”】


  关宏峰当场没说什么,第二天就把头发梳成了大人模样,露出了额头,穿着白衬衫,表情也收敛了不少,配着他垂着眼睛看垃圾的眼神,周巡脑子里是高贵冷艳四个大字,脱口而出的是:


  【“我操,真特么带劲儿!”】


  “老关,我对你绝对是见色起意。”


  关宏峰听了他发疯似的感慨,无奈坐起身,“……你是不是有病?”


  周巡呲着牙笑了一阵,缓缓收敛表情,正色道,“老关,我刚才说那些乌烟瘴气的规则不包括你,你拽住绳子不让我四处发疯是为我好,是对的。”


  “我知道。”


  周巡双手枕在脑后,“其实咱俩挺像的,都疯,只不过我是对别人发疯,光明正大的,你是无声无息对自己发疯。”


  说完转过头去试探问他,“这算不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关宏峰低了些头与他对视,轻笑了声,“算。”


  周巡得了他正式的回应,心如擂鼓,惦记着找个好日子搬到一起住。


  关宏峰略垂下眼,“对于之前的隐瞒我很抱歉,但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希望你能理解。”


  “理解,不敬终慎始就不是关宏峰了。”


  周巡笑弯了眼睛,手抬起几秒终于落在了关宏峰手背上,使劲攥了一下,十几年的暗恋终于开花结果。


  “不行,我得戒烟,多活几年把耽误的这些年给补回来。”


  关宏峰轻笑一声才要说话,突然听见外面牛棚有了动静,紧接着是齐大爷和吴大娘匆忙开门声。


  八成是牛要生了,周巡也穿戴整齐准备帮忙,见关宏峰也要换衣服连忙拦下,“外头冷,在屋呆着吧。”


  说完打开了顶灯跑了出去。


  紧接着就听他敲汪苗房间门,“这么大动静没听见啊!睡死了你?!”


  关宏峰站在窗边,雪小了很多,可以清楚看见汪苗整个人乱七八糟的跟在周巡身后。


  关宏峰突然理解为什么都说他惯徒弟,汪苗这样他看了真觉得可怜。


  周巡本以为四个人要在牛棚内接生,谁知刚解开母牛脖子上固定的绳套,母牛便走出了牛棚,任由几人拉扯也不肯回去。


  齐大爷只得匆忙打扫院内积雪,汪苗见状接了过去,齐大爷又找了床旧棉被铺在地上。


  打扫完毕。


  “师父,这,咋办啊?”


  “你问我?”


  周巡见过各种犯罪现场,处理过五花阿门的案件,但从没见过这场面。


  齐大爷气喘吁吁,“牛棚里暖暖和和的你不去,非在外头生。”


  吴大娘摸摸已经开始踏步用力的母牛的脑袋,“它头回生害怕呗,你别磨叽了!”


  不一会儿,随着羊水破裂,母牛跪倒在地开始生产,地上明显有了血迹,母牛不时叫上两声。


  汪苗抓了抓后脑,慢慢踱步跟着着急。


  黑暗,鲜血,嚎叫,糟糕的记忆浮现在关宏峰的脑海。


  似乎有所察觉,周巡转头看向二楼,关宏峰逆着光所以看不清他的神情,可周巡却知道,他们都在看着对方。


  关宏峰调整了一下呼吸没有后退,依旧看着窗外景象。


  十分钟后,伴随着欢呼声,小牛顺利降生,周巡手忙脚乱帮着抽走它口鼻中的羊水,和吴大娘一起用被子把小牛抬进温暖的牛棚,母牛见状立刻跟了进去,汪苗和齐大爷则快速铲土清理血迹。


  放下铁锹,汪苗立刻跑进牛棚看小牛,拿着手机拍个不停。


  关宏峰手机响了一下,是周巡发来的小牛喝奶照片。


  牛棚里传来阵阵笑声,一楼的门开了又关,周舒桐拽着衣领和帽子跑了过去。


  “哇!小牛!”


  关宏峰知道,从今晚开始,黑暗与鲜血不再只与死亡挂钩,还有新生。


  热闹了一阵,周巡洗干净手上血迹,搓着手回了房间。


  “真特么冷。”


  说着把冰凉的手塞进关宏峰后领。


  “嘶!得寸进尺是不是!”


  话虽这么说,关宏峰还是拉着他手给他暖暖,毕竟关系不同了。


  手心的温度一路蔓延到周巡心口,周巡眼神微动慢慢向关宏峰靠近。


  “师父!你手套忘拿了!”


  汪苗探了个脑袋进来,挥舞着手套,“关队,没睡呐!”


  周巡闭着眼睛压怒火,他突然觉得有汪苗是他早些年折腾关宏峰的报应。


  关宏峰眨了几次眼才把笑憋了回去,接了手套,“这就睡了。”


  关了门,关宏峰便想继续睡觉,被周巡拉着手腕贴近,“哪儿去啊,我还没亲呢。”


  关宏峰挑了下眉,靠在墙边抬了些头,“那你亲。”


  周巡脑子里又开始胡乱跳成语,凑过去刚要贴上。


  “关老师你是不是没睡!你看我录了小牛!”


  我就知道,周巡想,我就知道报应不止一个。


  不过周巡硬是没退开,依旧是与关宏峰呼吸交缠。


  关宏峰偏了下头,小声提醒,“门没锁。”


  周巡低下头退开,顺势锤了一下墙。


  关宏峰开门,周舒桐亮着大眼睛朝他举起手机,“关老师你看!我还从没见过刚出生的小牛呢!”


  周巡走过来皮笑肉不笑,“估计你小关老师也没见过,去,给他发几张照片。”


  周舒桐不疑有他,蹦蹦跳跳回房间显摆小牛去了。


  周巡关了门反手就上锁。


  关宏峰再也忍不住捂着眼睛笑了。


  “我还就不信了。”


  周巡把顶灯一按只留台灯的昏暗光源,拉着人鼻尖相贴,气氛正好。


  关宏宇的视频通话又来了。


  周巡还没骂人,就听见关宏峰低声骂了一句,一手扣过手机,一手拉住他衣领贴了上去。


  昏暗角落里,两手十指相扣。

  

  END


  


  


颂祺(现生忙成旋转陀螺版)

[白夜]津港异事管理局3

过年了现生比较忙,更的有点慢大家见谅~

————————————  

  跟着关宏峰和周巡走进棚屋,周舒桐就闻到了一股很重的霉味和动物排泄物的味道。


  在窗户边上,一个女人躺在血泊里,白色的衣服已经被染的黑红。凌乱的头发盖在女人的脸上,只露出殷红的嘴唇。


  血迹顺着她的手腕一直流淌,直到铺满她的整个身体。

郜君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周舒桐感觉身上好冷,搓着胳膊问汪苗,“汪哥,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啊。”


  “哪不对劲?”汪苗笑笑。


  周舒桐指着尸体,颤颤巍巍,“这么恶劣的环境里尸体保存得这么完好。”


  郜君然看着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抱怨:“到底...

过年了现生比较忙,更的有点慢大家见谅~

————————————  

  跟着关宏峰和周巡走进棚屋,周舒桐就闻到了一股很重的霉味和动物排泄物的味道。


  在窗户边上,一个女人躺在血泊里,白色的衣服已经被染的黑红。凌乱的头发盖在女人的脸上,只露出殷红的嘴唇。


  血迹顺着她的手腕一直流淌,直到铺满她的整个身体。

郜君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周舒桐感觉身上好冷,搓着胳膊问汪苗,“汪哥,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啊。”


  “哪不对劲?”汪苗笑笑。


  周舒桐指着尸体,颤颤巍巍,“这么恶劣的环境里尸体保存得这么完好。”


  郜君然看着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抱怨:“到底谁能给她科普一下?”


  关宏峰朝周舒桐伸手招了招,被嫌弃的实习生屁颠屁颠地跟上前。


  周巡掏出警官证,从夹层里拿出一张垫在下面的身份卡,上面写的隶属单位:津港异事管理局。


  “实习生,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莫名其妙被调进来,但是现在告诉你,我们支队,不办普通案子,只抓鬼。”


  站在幽暗的棚屋里,周舒桐看到周巡踩着一地的血迹站在在她面前。


  一字一句。


  “周舒桐同志,欢迎加入津港异事管理局。”


  “迎新仪式差不多得了,都是坑蒙拐骗过来的没几个真心乐意。”郜君然泼了一盆子冷水,周舒桐从悠长的震撼中收回思绪。


  “为什么选择我呢?”


  关宏峰目光沉沉。


  周巡嗤笑了一声,拍了拍周舒桐的肩膀,意味不明道:“我也很好奇这个问题。”


  郜君然蹲下身子,隔着白色手套扒开了死者脸上的头发,下面是一张惨白惨白的脸,眉骨青紫,头顶隐隐渗血。


  “长期遭受暴力的女人,怨气很重啊。”郜君然起身,“联系高主任吧。”


  路铭嘉拍了照片,传给赵茜做人脸对比。


  关宏峰提醒了一句,“重点关注比对近些年各个城市上报的失踪人口,这应该是被拐卖的。”


  周巡坐在矮墙上,也不嫌脏,晃荡着两条腿。


  “小汪,让派出所联系陈娟陈霞老问个话。”指着周舒桐,“带她一块去做笔录。”


  汪苗点头,带着周舒桐走了。


  关宏峰看了一眼周巡,伸出手,“走吧,去打捞尸体。”


  周巡眉眼带笑,撑着关宏峰的手跳下来。


  “走。”


  从幽暗的棚屋里走出来,二人肩并肩,步伐同频。

  “老关,你怎么看?”周巡偏头看他。

  关宏峰看着远处升起的炊烟,飘飘荡荡摇曳在半空。

  “魂灵作案,今夜有客到访。”

  周巡翻了个白眼,“谁问你这个了?!”

  关宏峰觉得有点好笑,收回视线看他,“那你要我说什么?”

  “说说你的猜想。”

  “没什么猜想,我只信证据。”

  周巡笑得有些幽默,“干着这种怪力乱神的活说着这么科学的话,老关,真有你的。”

  关宏峰不语。

  

  

  五年前,津港闻名的“213灭门惨案”让关宏峰破釜沉舟,与双胞胎弟弟关宏宇玩了一出偷天换日,互换身份暗中查找陷害关宏峰的真凶。

  可是没想到越查涉案人员越多,越查牵扯到的警方内部势力月深。

  直到施广陵与关宏峰见的最后一面。

  施广陵眼神癫狂,带着深不见底的怨恨与悲怆。

  “小关,我也不想的。是他们逼我。”

  施广陵的手在抖,关宏峰不明白。

  “他们为了你,为了你关大神探,下了多大一盘棋啊,我就是个棋子,一步步把我推到这个位置。要不然你以为我一个小小的市局分管局长,能有这么手眼通天的权力?”

  施广陵抓着自己的头发,“你我都是可怜人,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如果你活下来了,有时间去看看我夫人,我这辈子,很对不起她。”

  施广陵去赴死前,留给关宏峰的最后一句话。

  多智近妖的关宏峰也疑惑,深陷泥潭的刽子手也会害怕午夜梦回会有冤魂到访吗?

  不过后来,他也明白了。

  

  

  施广陵系列案件结束,他被国安局约谈。

  对方详细说明了组织对于关宏峰的后续安排——抹杀身份,进入津港异事管理局。

  关宏峰只问了一句话,“这是最终目的吗?”

  对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说:“亟拯斯民于水火,关宏峰,组织相信你能做好。”

  关宏峰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但他知道他没有机会和资格去反诘他们了。

  他已经销户了,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知道关宏峰这个人,只有津港异事管理局的一个编号——03。

  周巡是跟着关宏峰来的,他编号04。

  嗯这么说可能有点残忍,但是周巡,义无反顾地做了那个为关宏峰的殉道者。

  

  

  

  “周队,查到了。”

  赵茜打来电话。

  “死者名叫陆晨曦,两年前父母上报失踪。根据当时警方调查,是在寒假放假回家的高铁站附近失踪的,但是没有后续的结果。她家就在隔壁津云市。”

  “好,你跟当时办案的警方联系吧。”

  “果然是拐卖的。”周巡冷哼一声。

  关宏峰环顾四周,伸出手画了个圈,“你猜,这里有多少被拐卖的妇女儿童?”

  “这才四点,就全都在烧火做饭,可能五点就全都要关门睡觉。排外性很重,都姓陈。”

  周巡咬牙切齿,怒气已经上来了。“他妈的这帮傻逼全都是吃干饭的吧。”

  “打电话问问,挖井的的什么时候到。”

  周巡一个电话拨过去,对面是县里的公安局。

  “哎,周队长,哎,您说。”

  “您别着急啊,我这边在派人过去了,您也知道这会警力不足,我们这就是个小县城,比不上你们大城市,见谅啊见谅。”

  “去了去了,119刚就过去了,马上到马上到。”

  “没事没事,您多担待,我这边也在组织了。”

  “什么?增援我们没有啊,我们这边最多能去8个。”

  “哎哟周老弟啊,你别着急啊,我马上打电话去隔壁县让他们搭把手。”

  “好好好,尽快尽快。”

  

  挂完电话,周巡脸色已经黑的像锅底了。

  “他娘的一群废物,就他妈的会打太极,正事一点不干。这种人就该让郑旗一锅端了全进去吃牢饭。”

  关宏峰在他肩膀拍了拍表示安慰,“让小路去吧。”

  路铭嘉——管理局最大人脉关系户。

  “买点吃的,大家都累了。”

  关宏峰和周巡走到了村口的小卖部,在小卖部的大爷那拿了七八桶泡面,一袋火腿肠和几瓶红酒,顺手找大爷要了一热水瓶热水。

  “大爷,跟您打听个事啊。”关宏峰一边吃着泡面一边问看电视的老大爷。

  大爷犹疑地看着他们,并不热情,但没拒绝。

  “咱们这环境这么好,政府怎么没开发做旅游区啊?”

  大爷一听也有点来劲,“还能搞旅游区啊,赚钱吗?”

  周巡接了话茬,“赚钱啊,大爷我跟你说啊,我老家就在天津一个村儿里,本来条件也不好,政府给我们做宣传,搞设施,现在好多人去,还有外国人呢,我爷就天天坐在村口卖茶叶蛋,一天赚好几百嘞。”

  大爷也想卖茶叶蛋,凑过去跟他们聊了起来。

  聊了约摸十分钟,关宏峰敲了敲手表,周巡自然地结束对话,“叔,麻烦你了啊,明天我还来你这唠嗑。”

  大爷表示欢迎,还送了个卤蛋给周巡。

  周巡一手拎着给其他人带的补给,一手拎着热水瓶,眼神放光,“走呀老关。”

  关宏峰觉得有点好笑,顺手接过热水瓶,笑道:“周队长也很警民一家亲啊。”

  周巡有些臊得慌,连忙转移了话题。

  “那个大爷说了,他们这的门道主要是靠镇上的那个书记员,做了三十来年,很多消息门路都是从他那得来的。”

  “那就去会会这个书记员。”


  

  

  

  最后,小小彩蛋,主要是参加活动,不影响正文食用~请多支持~ 

  

  

  

  

  

  

序异而号集。
摸个卫苹果(画丑字丑卫爹帅) ...

摸个卫苹果(画丑字丑卫爹帅)

(画技不好,轻喷Ծ‸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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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嘴我很想亲
 别人刷到的发给我的哈哈哈哈哈...

别人刷到的发给我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要笑死了下半身简直一模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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挚爱九辫

好兆头:地狱的小惩罚

      OOC严重,介意勿看

  “克劳利,你在吗?”

  亚兹拉斐尔礼貌的敲着公寓的门,克劳利转了一下头,无力的手轻轻的抬了一下,门自动打开,亚兹拉斐尔笑了一下:“哦,我还以为你失踪了,你怎么了?看上去状态好像不怎么好……”

  亚兹拉斐尔走进房间看清克劳利时有些皱起眉头,克劳利躺在沙发上,半睁着眼睛,即使带着墨镜,亚兹拉斐尔都能想象到他的眼神,虽然平时他也很慵懒,但这样还是头一次,完全不一样的感觉,疲惫,无力,而且很脆弱的感觉,亚兹拉斐尔担心的走过去,小心的伸手触碰克劳利,克劳利无力的看着他,握住他伸过来的手,亚兹拉斐尔...

      OOC严重,介意勿看

  “克劳利,你在吗?”

  亚兹拉斐尔礼貌的敲着公寓的门,克劳利转了一下头,无力的手轻轻的抬了一下,门自动打开,亚兹拉斐尔笑了一下:“哦,我还以为你失踪了,你怎么了?看上去状态好像不怎么好……”

  亚兹拉斐尔走进房间看清克劳利时有些皱起眉头,克劳利躺在沙发上,半睁着眼睛,即使带着墨镜,亚兹拉斐尔都能想象到他的眼神,虽然平时他也很慵懒,但这样还是头一次,完全不一样的感觉,疲惫,无力,而且很脆弱的感觉,亚兹拉斐尔担心的走过去,小心的伸手触碰克劳利,克劳利无力的看着他,握住他伸过来的手,亚兹拉斐尔僵了一下,感受到他手的冰凉,紧紧的握住:“你怎么了,克劳利。”

  “没事,额……”

  克劳利皱了下眉头,亚兹拉斐尔这下注意到他一只手按着肚子,克劳利放开亚兹拉斐尔的手,艰难的换了个位置,一条腿往上放了一下让胃的位置可以蜷缩一点,克劳利呼了一口气,眼睛盯着亚兹拉斐尔:“你怎么来了?”

  “你消失了好几天,我写了信你也没回,我就想着过来看看,你,胃疼?你不应该生病那。”

  “我可是恶魔,地狱的惩罚可不是骂两句,这种程度,嘶,不不不不,额!”

  胃突然猛烈的跳动,狠狠地一下下揪成一团,就好像有个人把它捏在手里不停的把玩,克劳利痛苦的缩成一团单手死死地压着肚子,一只手紧紧的握着拳,亚兹拉斐尔急得单膝跪在克劳利面前,看着克劳利痛苦的咬着牙,想用奇迹帮助他摆脱痛苦,被克劳利一把拽住,克劳利喘着粗气警告:“你疯了?你要是把,额嗯,你,你要是,把奇迹用在我这,你会受到惩罚的,上面要是知道,你就完蛋了,而且我受的只是这样程度的惩罚,嘶,啊!”

  克劳利缩回手两只手压着肚子,亚兹拉斐尔急得团团转,克劳利缓过一阵看着亚兹拉斐尔转圈有些无奈,摘下墨镜扔到一边:“天使。”

  “我在,克劳利,惩罚的时间很久吗?”

  亚兹拉斐尔心疼的要哭了的样子,克劳利牵强的笑笑,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亚兹拉斐尔感觉自己放在了一块冰上,他小心的用大拇指摸着,克劳利很疲惫的闭上眼睛:“不知道,看他们的心情,也许有任务了就会放过我,毕竟我这些打的假报告都让他们高兴,惩罚的太狠了就没人干出漂亮的坏事了,嘶,我累了,有点冷,帮我暖暖好吗?”

  “嗯。”

  亚兹拉斐尔另一只手抬了下,沙发变成了床,还有条柔软的被子,克劳利笑了一下,亚兹拉斐尔抱上克劳利,轻轻的给他捂着肚子,克劳利身上都有些湿,亚兹拉斐尔给他变干,克劳利伸出一只手搭在亚兹拉斐尔身上,亚兹拉斐尔感觉胃又开始跳动了,克劳利皱紧眉头,牙齿咬的很紧:“额……”

  克劳利有些颤抖,本能的向他的天使靠近,神志不清的诉说着:“天使……我,我疼……好,好疼……”

  “克劳利!我,我该怎么办我!”

  亚兹拉斐尔心疼的眼泪都快落了下来,只能不停的抚摸着克劳利的后背,克劳利推开亚兹拉斐尔的手,用自己的手狠狠压着胃,胃整个揪着,搁着肚皮都能摸到那一块,克劳利睁开眼艰难的喘息着,努力的翻身平躺,咬着牙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亚兹拉斐尔的手附上他的手:“克劳利,克劳利……”

  克劳利看着亚兹拉斐尔担心的样子,理智有些回笼,握上他的手,安慰惊恐的天使:“没事,应该快结束了,你别哭那,最后一天了,真的,额!啊……”

  克劳利翻身背对着亚兹拉斐尔,猛锤了一下床:“法克!别靠近我!”

  克劳利咆哮着,推开想靠近的亚兹拉斐尔的力度却还是轻柔的,他的手狠狠拽的拽住沙发把手,痛苦的只能发出不成语调的颤抖声音,眼睛生生的落下了泪,持续了十几分钟克劳利依旧没有好转,逐渐的只能小口喘息,眼前的一切逐渐没有办法聚焦,亚兹拉斐尔铁了心一般挥了一下手,克劳利胃里猛地松开了一股力,克劳利大口的吸了一口气,放开了被抓的不成样子的沙发,颤抖的回头看着亚兹拉斐尔,亚兹拉斐尔再次让他变干,克劳利有些生气,说出的话却是软绵绵的:“我不是说了,不要这样吗?”

  “我可是单纯的天使,我可以说是恶魔骗我的,反正他们不能碰你,你骗了一个天使这不也是个邪恶的事。”

  克劳利想说什么,又实在没什么力气,身体遭受的到底是真实的痛还是有些难受的,亚兹拉斐尔从背后单手探上克劳利的胃,另一只手给他当枕头,克劳利握上亚兹拉斐尔的手轻声的说着:“你好暖和,好冷。”

  亚兹拉斐尔往克劳利身边又挪了挪,温暖的温度包裹着克劳利,克劳利舒适的闭上眼睛,亚兹拉斐尔一只手轻轻的放在克劳利胸口:“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这几天都是这么过的吗?”

  “只是今天严重了点。”

  亚兹拉斐尔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出口,他知道克劳利是为了不让他担心才说前面不严重的,克劳利察觉到亚兹拉斐尔的低落,拉了一下亚兹拉斐尔的手臂翻身抱上亚兹拉斐尔:“好了,别不高兴了,我这不没事吗?”

  “克劳利,我……”

  “你刚刚差点哭了那,为一个恶魔,你这可不是天使的作风。”

  亚兹拉斐尔抱紧克劳利没有回答,克劳利慢慢闭上眼睛,平稳的呼吸让亚兹拉斐尔跳动的心也跟着平稳:“天使,帮我揉一下可以吗?”

  “哪里?”

  “这里。”

  克劳利拉着亚兹拉斐尔的手放到肚子上,亚兹拉斐尔轻柔的给他揉着肚子,克劳利嗅着亚兹拉斐尔身上的香味沉沉的睡了过去。

D.

尊嘟好像我的精神状态哈哈哈

尊嘟好像我的精神状态哈哈哈

序异而号集。

我们的生物书(*/∇\*),同桌乍一看有点像译哥,有这配图眼睛结构根本不带错的(๑Ő௰Ő๑)

我们的生物书(*/∇\*),同桌乍一看有点像译哥,有这配图眼睛结构根本不带错的(๑Ő௰Ő๑)

小时小时

【HW/福华】震惊!化学教授和生物教授有一腿!

七夕贺文,明天有课所以提前发布。大概是一个教师au,之后还会有一篇。因为最近又有军训又有课的,下篇什么时候就不一定了,我尽快。

  老师不太合适,先生我又写不习惯,就先叫教授吧,将就看看

  ooc致歉

  是小甜饼!请放心食用

  下一篇 

  01

   作为坐落在伦敦的一座重点初中,学生们的生活除了每天的学习,就是学校里那些七七八八的八卦。哪个班哪对谈了恋爱都能一清二楚,更不要说关于老师的绯闻八卦了。整所学校最出名的绯闻大概就是关于初二的化学教授夏洛克·福尔摩斯和生物教授约翰·华生的了吧。当然,这不仅仅是因为两人在一个办公室。任...

七夕贺文,明天有课所以提前发布。大概是一个教师au,之后还会有一篇。因为最近又有军训又有课的,下篇什么时候就不一定了,我尽快。

  老师不太合适,先生我又写不习惯,就先叫教授吧,将就看看

  ooc致歉

  是小甜饼!请放心食用

  下一篇 

  01

   作为坐落在伦敦的一座重点初中,学生们的生活除了每天的学习,就是学校里那些七七八八的八卦。哪个班哪对谈了恋爱都能一清二楚,更不要说关于老师的绯闻八卦了。整所学校最出名的绯闻大概就是关于初二的化学教授夏洛克·福尔摩斯和生物教授约翰·华生的了吧。当然,这不仅仅是因为两人在一个办公室。任你随意抓住一个学生都能对其大说特说,甚至在老师之间都能说的有头有尾。硬要说有谁不知道,那也只剩当事人约翰·华生教授了。

  

  作为被夏洛克带领的初二 十三班是对两人关系最了解也是最感兴趣的一个班。当然,绯闻也是从这个班传出来的。

  

  夏洛克是学校里最为不守规矩的教授。刚入职的前两天就请了假。于是这两天都由副班主任约翰·华生代课。他温柔的性格在学生们眼里颇受欢迎。当第三天大家还在期待那个温柔的金发教授时,进来的却是一个黑色卷发的男人。一身黑色的风衣在春天这样暖和的天气极为显眼。

  

  “我是夏洛克·福尔摩斯,你们今后的化学老师兼班主任,”夏洛克没等同学发问就快速的自我介绍起来。“由于今后我们要相处至少一年的时间,我认为我应该提前和你们说好,我的讲课速度十分快,跟不上的及听不懂的请不要在课上用你们金鱼般的脑袋提出愚蠢的问题,这十分耽误时间还不会得到任何答案。”

  

  夏洛克一上来的连珠炮和不友好语气引起了许多同学的不满,甚至有女生当中起来顶撞夏洛克,结果她哭着跑出教室,原因是夏洛克当着一个班五十多人的面把她的家底及私生活全都扒了出来。

  

  “好了同学们,现在开始上课。”夏洛克完全没管那个可怜的女孩,自顾自的讲了起来。这让那些不满的同学也只能憋着。

  

  课讲了没十分钟,门就被人粗暴的打开,“夏洛克!你怎么回事!?”同学现在很高兴有人能拯救他们逃离夏洛克的天书。(讲真的,对于夏洛克所说的知识点他们是一点也听不懂)同学们兴致冲冲的看着华生教授带着刚刚跑出去,现在还满脸泪痕的女孩十分生气的吼着,当他们还在幻想着两位老师的修罗场时,一声他们完全没听过的声音响了起来。

  

  “约翰,”夏洛克委屈巴巴的叫着。“是她先说我的。”

  

  一瞬间,女孩不哭了,低头写作业的不写了,教室安静了。

  

  这真的是刚刚那个凶了吧唧的福尔摩斯教授吗?他的大脑被外星人占领了吗?

  

  “那你也不能把人家说哭了啊,他们好歹是你的学生。”约翰的口气也软了一些。

  

  “我不温柔吗?我在家里也是这么教罗莎的,她比这些金鱼还小七岁呢!”

  

  “罗莎从小被你带到大早习惯了,但他们不一样!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和罗莎一样忍受你的!”

  

  “但我有你不就够了吗?”

  

  “这不是重点,夏洛克!”

  ……

  

  总之,这场争吵最终以夏洛克不情不愿的给女孩道歉为结束。而班里的同学捕捉到了一些关键信息:1,两位教授目前已经同居了。2,福尔摩斯教授只有在遇到华生教授的时候才会示弱。3,他俩有个女儿。而这也是福华cp第一次登上学校论坛热搜。(“天王老子来了也解释不了那句‘我有你就够了’”楼主是这么说的)但这时的大家都当笑话一看,没几人当真。

  

  02

  转眼间教师节就要到了,同学们都在想着着要送老师什么礼物,学校也在策划活动。初二 十三班也不例外,同学们都在商量着送自己的副班主任什么礼物。

  

  “你们不打算给福尔摩斯教授买点什么吗?”开口的是班里刚开学就混的风生水起女生。

  

  “害,谁知道福尔摩斯教授喜欢啥,万一送错了在阴阳怪气的骂我们一顿。”

  

  “我知道啊,这玩意儿送去绝对不会挨骂。”说着,她神神秘秘的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娃娃,完完全全就是缩小版的约翰。

  

  “天!你真的,我哭死。”

  

  “太会挑礼物了。”

  

  “就送这个去!”

  

  ……

  

  教师节转眼就到了。对比约翰桌子上满满的礼物,夏洛克的桌子显得十分空落。

  

  “我就说让你平时对学生好点,现在好了吧,礼物都没几个送的。”约翰努力憋笑的望着脸黑的像锅的夏洛克。

  

  “要这些破花本来就没什么用。”夏洛克扔掉桌子上为数不多的花,反驳道。随即,他注意到了桌子上的黑色小盒子。夏洛克挑了挑眉,那群兔崽子还有几个有良心的。

  

  他打开小黑盒子,猜测着里面会有什么无聊的小东西时,他看见了一个迷你版小约翰。

  

  太可爱了。可爱的都不太正常。这是夏洛克第一个念头。

  

  于是当天化学课,一整个班的同学都看见福尔摩斯教授的U盘上挂着一个小号的华生教授。

  

  这件事也成功再次让福华cp上了论坛热搜。

  

  03

  班里最幸福的时间大概就是中午的集体午餐时间。前几天本应负责中午值班的夏洛克把这个“重任”交给了约翰。作为人尽皆知的温柔好教授,他经常会在午休时和同学聊聊天,说说话,同学们也很乐意和教授一起聊天。于是在中午时的十三班可以说是一个年级里面最温馨的。

  

  今天的午餐也很开心,大家聊天的聊天,看书的看书,还有同学在跟朋友分享食物。唯一令人没想到的就是吃到一半杀进来的夏洛克。黑色卷发踏进教室的一刻,整个教室都安静了。他风风火火大步走到讲台前,扯过一个凳子就挤在了约翰旁边,顺便把自己手里的塑料袋子扔在讲台上。

  

  “夏洛克?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不想值午休吗?”

  

  “我现在想了。”

  

  “那我回办公室?”

  

  “不要,我无聊。”说着,夏洛克从袋子里拿出黑咖啡。

  

  “你午餐就吃这个?”

  

  “咖啡提神醒脑,其他多余的东西只会影响我思考。”

  

  “不行,你必须吃点东西。”

  

  “我又没买别的。”

  

  “……你吃我的。”

  

  这次夏洛克没再反驳,拿起约翰的叉子就把食物塞进嘴里。

  

  “哎哎你干嘛,这是我的叉子!”

  

  “就我所知这里并没有第二把多余的叉子,作为一名合格的教师,我也不能去抢同学的叉子。”夏洛克说的理直气壮。

  

  约翰撇撇嘴:“就该让你饿着……”

  

  夏洛克则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喜滋滋的喝了一口咖啡。

  

  斗嘴的两个教师完全没顾寂静的教室和那些一动不动望着他们的学生。

  

  今天的午休没那么热闹,一半是因为有福尔摩斯教授在这,另一部分还在望着讲台上那两位教授。

  

  华生教授此时已经睡着了,身上还披着不知谁的衣服。福尔摩斯教授则在旁边批着作业,时不时瞥一眼熟睡的华生教授。

  

  很好,现在每天看看论坛的福华同人文什么的成了大家每天的必备呢。

  

  —TBC—

  草草结束,我最近实在没太有时间,这篇文章发的比较仓促,如果有啥不合适的请多多包涵。祝这对百年情侣七夕快乐!

  续集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