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错药了 的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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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过的双杰仙品长篇饭 会不定时更新
每一本我觉得都超级贴人设，原著向，大长篇。
开始推荐之前，想麻烦大家，如果大家喜欢的话，尽可能多给神仙太太评评论，因为身为创作者，反正我个人是对点赞很麻木，但是一旦有读者评论，我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所以大家如果对某个情节有共鸣或者有感触的话，（如果有时间）希望大家能在评论区写写~不要吝啬夸夸太太，这样太太也会更加有动力做更多香香的饭呀！！！
好了开始推荐。（评论区有链接）
1.蝶梦
超级无敌大长篇！这本在我心里相当于原著，我个人觉得这本是每个双杰粉错过都是错过了一个亿的那种感觉！因为该作者对于人设的把握，对于细节的填充，都超级牛。连mx一笔带过的乱葬岗三个...
每一本我觉得都超级贴人设，原著向，大长篇。
开始推荐之前，想麻烦大家，如果大家喜欢的话，尽可能多给神仙太太评评论，因为身为创作者，反正我个人是对点赞很麻木，但是一旦有读者评论，我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所以大家如果对某个情节有共鸣或者有感触的话，（如果有时间）希望大家能在评论区写写~不要吝啬夸夸太太，这样太太也会更加有动力做更多香香的饭呀！！！
好了开始推荐。（评论区有链接）
1.蝶梦
超级无敌大长篇！这本在我心里相当于原著，我个人觉得这本是每个双杰粉错过都是错过了一个亿的那种感觉！因为该作者对于人设的把握，对于细节的填充，都超级牛。连mx一笔带过的乱葬岗三个月如何修出鬼道，江家是如何招兵买马一步步复兴，该作者全部考虑到了！而且小羡特别特别萌，两个人双向奔赴！
食用顺序：巢覆→化茧→振翅→同归
与此同时，该作者有很多其他的中短篇，也非常建议大家去看！比如江宗主养了一只吸血鬼，超级超级可爱！
2.如隽，羡澄abo生子文学
澄澄13年带崽然后羡献舍回来一家老小的故事
（缺点是没更完，不过已经有20多章很肥可食用，而且作者大大说不会弃坑！）
3.同归，分魂梗，羡澄，湛羽。这个文里的羡羡和莫玄羽都特别可爱，蓝湛后期追妻火葬场
4.吐诺终不移，与3同作者，建议大家多去这个作者的主页找饭吃！
5.长乐 澄羡abo生子，江澄重生，超级甜！
6.怒放 我今天刚吃到的神仙太太饭！特别特别可爱的小江小魏！主要讲江澄重生，但由于某些原因被迫在温家长大不能与家人相认，然后在过程中遇到一个又一个接他回家的人。大家不要看到在温家重生就不看这篇文，老可爱了！！！作者很有文采节奏略慢，想看两个人见面从14.15节左右开始看，小魏鲜衣怒马少年郎接住从树上掉下的江澄时我简直要嗷嗷叫！超级神！我原来就是，看到在温家重生我就没看，今天点进去之后老后悔了我怎么今天才吃到这么香香的饭！
7.喵生愉快 宗主澄黑猫羡
8.美人宗主送货上门
新编：有好心姐妹放了链接！
我有点想不起名字了，但是真的很香所以决定先在这里放一下，等我想起来我立马就回来标上，或者有看过这篇文的姐妹也可以在这里给大家指指路。 大概就是江宗主意外穿越到现代社会，然后被小羡捡到，两个人一个屋檐下和谐相处的治愈故事。后期金凌也穿过来了，见到了素未谋面的亲人，写的特别特别带感。
9.来自莫名其妙的明天 这个大概是才用了电视剧的背景，主要是讲演员江澄时不时的会穿越到他所扮演的江晚吟这一角色的原著世界，然后弥补众多遗憾的可能。 大家一定要去看！不要被这个设定所劝退！我刚开始就是，我寻思啊？用演员的视角这该怎么写能好看吗？然后吃完之后我真香了，中间有一段剧情我印象特别深刻，大概就是讲江澄穿越到原著求学时期，最后求学结束，小江割袍断义把银铃和袍子都给蓝忘机，让蓝忘机转交给魏婴（因为小魏早就因为打架被赶回云梦了）然后江澄心灰意冷自己浪迹江湖了，江枫眠和魏无羡着急疯了，这个过程真的非常的酸爽，我当时真就有种看顶级追妻火葬场的感觉。
10~！！！！！这个是短篇！！！！！
分割一下，本来只想推长篇，但是这个短篇实在太可爱了，所以还是想推下，小魏哥版守护甜心 ，主要讲的是金蛋生出了三个心灵之蛋，江宗主惊讶地发现每个时期小魏哥心中理想的自己都是勇敢和他表白！超级可爱，分别是云梦大师兄羡，老祖羡，和茶茶的玄羽羡，可爱到是我过几个月就回去重看一遍的地步！
【灯火要人归•除夕21：00】恶性依赖
*Summary: 办案发现我以为的甜系男友总在视煎我
*全文1w+
*侦察员x甜甜圈店主
*非典型刑侦or感情流
*微重口？部分内容可能引起不适
新年快乐宝宝们❤️💜希望收到多多的评论
光都。
哗哗的晨时雨带走了昨夜流光溢彩的霓虹街道，巷口流动的那淌雨水混合了汽车的尾气和沥青路面的气味。
啪嗒、黑色靴子恰恰踏在其上，溅起不小的水花。
江澄暗骂一声，顾不得弯腰擦拭，拎着明显与周边色彩不和谐的甜品盒子走进了调查局。
“......法式Donut，阿澄，挺会吃的嘛。”
服务台的同事很快嗅出盒子内的甜香...
*Summary: 办案发现我以为的甜系男友总在视煎我
*全文1w+
*侦察员x甜甜圈店主
*非典型刑侦or感情流
*微重口？部分内容可能引起不适
新年快乐宝宝们❤️💜希望收到多多的评论
光都。
哗哗的晨时雨带走了昨夜流光溢彩的霓虹街道，巷口流动的那淌雨水混合了汽车的尾气和沥青路面的气味。
啪嗒、黑色靴子恰恰踏在其上，溅起不小的水花。
江澄暗骂一声，顾不得弯腰擦拭，拎着明显与周边色彩不和谐的甜品盒子走进了调查局。
“......法式Donut，阿澄，挺会吃的嘛。”
服务台的同事很快嗅出盒子内的甜香气，出声调侃。
江澄只愣神片刻，随即微笑颔首，掏出制服口袋里的工作证，快步走向打卡机前刷卡签到。
其实这段时间来，服务台值班的早已见惯不怪，但还是想着打趣一下这位年轻俊美的侦察员，啧啧称奇：“恋爱对一个人的改变果然是巨大的，甚至能让我们小江组长连续三个月踩点上班。”
又补充道：“没有说踩点上班不好的意思哦。”
小江组长没什么架子，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常，对于自己的恋情更是没有要遮遮掩掩的意思，听罢，清俊的脸上只添了几分笑意。
笑容很淡但也的确甜蜜。
甜品盒被放在一旁，江澄挽起黑色的制服袖子，露出细瘦有力的白皙手臂，从服务台抽了几张纸，蹲身开始擦鞋。
身后由远及近的喧闹起来，同他们制服配套的靴子走在瓷砖地板上，每一步都听得清晰。
江澄直起腰，微微侧身看向身后那人。
他们侦察一队的大队长手里捧了不少纸质资料，她睨了眼那甜品盒子，面色不改：“赶紧吃，待会带组出外勤，命案，别到时候吃不下了。”
“分局传来的资料都在这了，尽快带人去交接工作。”
江澄接过现场拍的照片，一手拿着恋人亲手做的法式甜甜圈，大口地吃起来，吃得虽快，但也足够赏心悦目。
只可惜甜甜圈上魏婴特地捏的绿眼黑猫曲奇，今日是没法欣赏了。
连掏手机拍照都来不及，江澄心想，用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
“三组的，跟我走。”
-
昏暗的出租屋内，在这个潮湿的冬日里，因着几日未经通风，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霉味。
江澄一进门便看明了霉味的来源之一。
死者住的是隔断房中的一间单间，而这样的房子空气无法对流，内里特别闷，抬头看去，天花板的一角都已被霉透，密密麻麻的黑点群，其实是各种不知名虫/卵。
报案的是死者隔壁间的男大学生，起初只以为是卫生间又反味了，找了房东，但无济于事。
直到昨天深夜，他赶完论文，在仅能刚好容下一人的独立卫生间里，坐马桶上刷短视频，然而冲水的那一刻，下水道果不其然又反水了，漫上来不少脏东西。
男大学生原本已习惯了这种开盲盒一样的如厕生活，但眼见着渗出来的水上，漂浮着不少白色的小虫，使劲在蠕/动，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
事情不同于往常，这一次他害怕了，赶忙站到了马桶上，拼命打电话把房东叫来救人。
房东是个老大爷，也算见多识广，喊着后生仔赶紧踩着洗漱台跳出来，然后又去敲隔壁门。
见无人应答，不管如何，老房东当机立断让大学生报/警。
——事实证明老房东的直觉是正确的。
江澄戴上了乳胶手套，打开了侦察用的手电，照亮了眼前那具躺在浴室地板上的尸/体。
老房东说道，这间男租户平日里就不怎么出门，小年轻交房租倒是很准时，但也没想到会这样死在房里，几天都没人知道！
因为管道设计的问题，卫生间的管道和隔壁间的连通，反水时所见到的杂物也大多来自对方。
死者仰躺在卫生间地面上，早已有些发白、肿/胀且腐败，滋生的那些虫类和脱落的物质，在反水时，部分流到隔壁，而部分恰好堵住了下水道口，导致这些水无法回流，浸泡着死者。
男大学生在得知真相后狂吐不止，江澄派了两名组员去做笔录。
至于房东——
突发胸闷被救护车拉走了。
江澄轻叹一声，看向蹲在地上勘验的法医，问道：“怎么样？”
“没有其他明显外伤，面部有淤血，颈部有勒/痕，初步看是机/械/性/窒/息，颈部血管受绳索类压迫而导致死亡，真正的死因还得等回去再看看，”法医指了指脖颈上那道勒痕，“这道痕很特别，边缘过于平滑，不像是一般的绳索，你们可以往这个方向找凶/器，说不定会是关键。”
“好，我会注意。”江澄喊来负责摄影取证的侦察员，对着死者颈部伤痕细节多拍几张，标记一下。
过一会儿，痕检那边也有了发现。
“江组长”，负责痕检的侦察员递来两个证物袋，里边是两台相同品牌不同型号的手机。
“看过了，手机以及其他电子产品、贵重物品均未丢失。手机明显被处理过了，屏幕表面没有任何指纹痕迹，哪怕是死者的。”
这不是个好消息，凶手很谨慎。
痕检姑娘很专业、仔细：“客厅桌上的饭菜已经让人带回去做毒检了。”
“冰箱呢？”江澄个高腿长，几步走向立在角落处的小冰箱。
小冰箱是有些老式的，虽旧，但也嗡嗡运作着，一打开就是扑面而来的寒气。
这在冬日里莫名让人有些发/颤，更别论江澄心里的怪异。
——死者显然是没有什么做饭的习惯，冰箱空空如也，仅有一个瓷碟，装着半块甜甜圈。
乍一看还有些眼熟。
江澄微微蹙眉，叫人把甜甜圈装进证物袋，又朝卧室里边走去。
地面上被痕检标记了各类物品原本摆放的位置，而衣柜门一侧大开着，挂着的衣服有些乱了。
江澄问过组员，都表示衣柜这边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整个现场，给人的感觉就是怪异，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给人眼见即为实的踏实感。
隔断房的坏处在这个案子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像牢/笼吗？好像又过于夸张。
江澄感受到现场透露着浓浓的恶意，以及不加掩饰的凝/视。但都只是直觉。
想到这里，江澄拉开了衣柜夹层的几个小抽屉，后知后觉地睁大了眼睛：“你们......有见过死者的，贴身衣物吗？”
-
收组后，侦察一队队长以及三组全员开了一个长会，散会时众人的表情不见一点儿轻松。
男性死者，刘昭，27岁，长相清秀干净，之前在便利店上夜班，一周前已辞职。
无父无母，单身，也没有任何可疑的社会关系。
走访结果，尤其是隔断房里的每位邻居，都称刘昭人很腼腆、内向，平日里没有结仇，也没什么接触。
法医那边也敲定死者的真正死因正是被勒/死，而根据尸/检胃内容物还有客厅桌上的残留食物的检测来看，死者是在昨天饭后一个小时内遇难。
甜甜圈的来源与凶器为何，暂时未知。
而从私人贴身物品丢失的情况来看，案件性质不属于入室抢劫，更有可能是劫/色——法医补充道，死者毛发上带有极少量的男/性/体液。
至此，已是勘验后的全部线索。
又恰逢周五，案件进展实在缓慢，大队长抽着烟，大手一挥还是决定让三组的侦察员们都先回去休息。
因此，虽是下班了，江澄也感受不到轻松，回到办公室内置的休息室换上私服，拎包走人。
魏婴自营的那家甜甜圈店就在调查局几百米处，江澄步行七分钟，过了两条街就到了。
今天下班有点早，又碰上周末，江澄瞥见店里等候的多是年轻姑娘、小孩，还有几对情侣。
生意一如既往的好，魏婴还有一个小店员还在忙碌。
看着店面宣传栏上的那句“Donut be in love with anyone else”，还有偏清新可爱风的粉黄系装潢，江澄一想到十分钟后就能和恋人在焦糖醇甜的香气中一起下班回家，心底忍不住溢满幸福感。
新交的男朋友，阳光开朗，且对自己很好，还很爱撒娇、黏人，目前没什么比现在的生活更好了。
那就再等等吧，江澄倚靠在店门前的路灯柱子旁。
冬日天黑得早些，路灯也慢慢亮起，昏黄的灯光倾洒在江澄柔软的发顶上，因为是顶光，整张脸也无故染上了些暖黄的温柔。
魏婴关上店门，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幕。
门上的风铃“叮铃”一声，惊动了有些昏昏欲睡的江澄，他抬起头，同魏婴对上了视线，面上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怎么才下班。”
其实在上了一天班的魏婴眼里，他这样像是烤箱里被烘暖，变得蓬松，似是会呼吸的甜甜圈一样，在见到在意的人之后，变得极为生动、可爱。
魏婴想牵他的手，被躲开了也不恼，直接将两只都握进手心里。
魏婴轻扬嘴角，眉目满是温柔：“等了很久吗？”
“没有，就一会儿。”
“快回去好不好？我今天真的太累了，饿死了。”热恋期情侣大抵就是想无时无刻都在一起，江澄拽住人就紧挨着往回家的路上走。
彼此的温度透过衣物，心底也感受得一清二楚。
魏婴仰躺在今早刚晒过的棉被上，似乎还带有些冬日阳光的余温，觉得这样的日子像梦一样，甜蜜而不真实。
喉/结被人轻轻抚/过，指/腹有些冰凉。
魏婴知道江澄的体质一直如此，冬天手脚总是热不起来，所以他直接攥/起那只手腕，含住了抚/摸过喉/结的手指。
指/尖被舌/头/玩/弄了一番，江澄浑身一颤，骂他：“你变/态吗？”
却也没把手抽走，反而抬起另一只手，以掐//握式覆//上魏婴的脖颈，上下摩//挲着，没用什么力气。
因平时考核里有射击训练，江澄掌上有不少薄茧，抚/摸过那最脆/弱的皮肤，魏婴兴/奋得几乎要就/地/缴/械。
江澄咽了口口水，眼神有些躲闪，红/晕爬满了双颊，有些不知所措：“......真的要yao 这里吗？”
许是因为彼此在此时过于坦/诚，耻/意和爱意矛盾撕/扯着，江澄像是暴雨来临前坠海的人，被狂风巨浪拍/打得无所适从，双手无助地四处抓/握，于浪//潮之中找不到任何依托，只能拼命靠近自己的恋人，将其视作这天底下唯一的救世主，毫无保留地展示自己对魏婴的依//赖。
——魏婴𥱶得要死了。
于他而言，在得知恋人在此刻只能依赖他自己，从心底泛起的酥麻感如触电一般蔓延至全身，几乎是在那一瞬眼底就蒙上一层氤/氲/水汽。
额前的头发被汗浸/湿，紧贴在皮肤上，黑发衬得魏婴面色更白，而那双被水洗过一般的眼眸藏着无底暗河，漆黑一片，幽暗不明。
“yao吧，宝贝，不会痛的...嗯......”魏婴声音哑得不像话，在身上人下/口之后更是发出满/足的闷/哼。
似是还不顾满足，带有些贪/婪，手掌覆/上江澄的后颈，将人压得更紧，想要恋人更用力地啃//咬自己。
仿佛这样，才能完全记住江澄的爱意。
...
之后怎么从魏婴身上下来，再躺到魏婴身下的，江澄没什么印象，仰着头同他接//吻，晕晕忽忽。
迷糊间，脚/踝被握/住，整条腿被抬起，江澄微微撑起眼皮看去。
啊，魏婴上哪搞来的......
太过分了。
江澄记得自己是有反抗的，但都无一不被压下去，毕竟他那点力气也算不得什么。
再加上他其实根本无法拒绝魏婴的撒娇啊......
…
擦/洗完后，江澄几乎是一沾床就熟睡了，床侧的人做什么都没法吵醒他。
他自然就没法知道，一场晴事之后，哪怕只是眼神化为实质般的凝/视他的所有，魏婴也着实有了些兴奋感，起身朝淋浴间走去，直至半夜才睡去。
-
日子过得平淡，该认真查案就查，该谈恋爱就谈。
距离案发时间已经过去三天，各种模拟现场的实验以及可能的凶/器也都测试过了，都没有找到能够切入的点。
死者社会关系也过于简单，实在找不到凶手作案的动机。
江澄在与三组开案情分析会时，也提到，或许他们要做好这是随机殺人案的准备了。
这意味着找到凶手会更难，同时也存在有下一位受害者出现的可能。
案件的转机在第四日。
侦察二组接到了个命案，死者林绍上个月就已死/亡，发现时已经快彻底和皮质沙发融在一块了。
而当侦察员发现冰箱里的甜甜圈时，二组组长立刻选择上报总队。
会议室内，大队长照例坐在了中间，而二组组长和江澄坐在了左右护法的位置。
听完两组法医的汇报，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只因相似点太多。
一，死者年龄相近，家庭背景、外貌类型也极为相似，均为清秀的年轻男性，且失业；
二，死因都是机/械/性/窒/息，连勒/痕相似度都极高；
三，冰箱里都有甜甜圈。
江澄若有所思，觉得可以提出并案调查：“林绍的死/亡时间明显早于刘昭，凶手的作案手法又极为相似，我认为两起案件有可能均为一人所作。”
大队长甩了甩高马尾，紧皱着眉头，吸了口烟：“查，从现在开始并案查。先查甜甜圈到底是哪家的，方便我们调查死者的生活轨迹，二组负责这个。”
“至于三组，你们先去查林绍的社会关系，别放过任何可能，林绍如果是第一个受害者，那么他将会是破案的关键。”
-
江澄领着三个侦察员便开车前往林绍家中去走访了。
和刘昭不同，林绍租的是正儿八经的老式居民楼，虽是老破小，但该有的配置都有。
走访下来，不少邻居都反映林绍之前交过一个男朋友，经常来找林绍，不过前段时间应该是分手了，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二人在一起了。
江澄一听这个消息，眼睛登时一亮，打听到这位前男友名叫纪飞。
最让江澄惊讶的是，此人和他住的是同一个小区。
办案黄金七十二小时已过，奔着命/案必破的原则，江澄不敢拖延，留下两名侦察员继续走访林绍的情况，带着一位侦察员去查纪飞。
按理说，纪飞存在着很大的嫌疑，此次问话务必十分小心。
江澄出示证件后，在物业那边拿到了各栋楼住户的信息，如今档案早已电子化，找一个叫纪飞的人并非难题。
江澄选择直接上门，可视门锁亮了又灭，等了一会也不见人来开门——根据楼道监控显示，纪飞昨夜进了房门后，没有再出来，因此不出意外，他是在家的。
直觉告诉江澄，纪飞就在门后。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与在刘昭家感受到的一样，像雷雨前乌云压城的压迫感，令人有些喘不上气。
叮叮——
门锁又响了一次。
这次，门开了。
门后的男人正是纪飞，上身穿着一件白衬衫，领口大开着，而下半身却是整洁的西装皮鞋，颇有些西装暴/徒的痞/气。
这人一见江澄，就笑得意味不明：“两位侦察员，有什么事吗？”
江澄面无表情，公事公办地出示搜查证：“有些事情需要向你问询，麻烦配合一下。”
“好，那请进，我们坐下来讲。”
进了屋内，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客厅一侧巨大的落地窗设计，大到几乎毫无阻碍地可以看见对面的全景。
江澄随口一说：“纪先生家客厅的设计还挺特别的。”
“是吗？我也觉得，尤其是这扇窗，总能让我发现一些意外之喜。”
“什么意外之喜？”江澄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有回答。
纪飞微眯着眼，看向江澄：“可能是像看到江警官这样的惊喜。”
......
“……”
另一位侦察员被油/腻到险些控制不住表情，江澄眉头直跳，不直接回应。
纪飞给两位侦察员倒了茶水，但二人都婉拒了。
江澄：“有话直说吧，纪先生。请问你最近还有和林绍联系吗？”
纪飞奇怪道：“我们和平分手一个多月了，怎么还会有联系。侦察员先生，是林绍出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配合调查即可。上个月29号晚上九点，你在哪？”
江澄不动声色地捕捉着纪飞脸上神情的每一个细微变化，让另一位侦察员记录着问询。
纪飞想了会：“上个月29号......我应该是和同事聚餐。毕竟是年末了，领导请客。”
“聚餐到几点？”
“大概十二点半，那天晚上我喝醉了，后来是同事送我回家的。”
“在哪聚餐？”
纪飞说了个地址，江澄瞬间警觉。
无他，距离林绍的老破小很近，步行可能只需要二十分钟，有代步工具可能更快；同样的，林绍家旁边的公园，再走几十米，就是魏婴的甜甜圈店。
串联起所有线索，江澄顿时心生恶寒与不安。
纪飞突然道：“我全程都在聚餐的餐厅，我想这点，有的是人能为我作证。或许餐厅的监控也可以。”
......
走完问询流程走出纪飞家中时，江澄依旧觉得不安，但只得交代纪飞几句公式话：“调查还没结束，后续还需要你的配合，这段时间不要离开光都。”
回到调查局的路上，江澄也说不出这纪飞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笔录做的毫无破绽，基本都可以进行查证，但侦察员的敏锐感告诉江澄，纪飞身上有秘密。
二组三组出外勤的人都回来后，大队长再一次召开了案情讨论会。
二组组长面上明显带有激动的神色，作为第一个汇报的小组，他抛出了一个令全场哗然，同样也是让江澄面色瞬间发白的破案关键点——二组侦察员在林绍家卫生间纸篓里发现被碎纸机绞/碎的纸片，经过技术还原和辨认，可以确定是调查局附近那家甜甜圈店的包装。
甜品盒子包装上打印的那句“Donut be in love with anyone else”实在是太有辨识度，第一时间就能锁定调查方向。
是以，二组调取了甜甜圈店内外的监控探头，所幸上个月的录像还未被覆盖，有录像证明，上个月29号傍晚五点十五分，林绍在这家店买了一盒甜甜圈，随后走出了店门口。
再经路面监控显示，一直到林绍进入老式居民楼，路上都没有再接触其他人。
但不排除林绍在楼内遭遇不测。
而魏婴当晚并无证据表明，他是整夜都在家中。
因此，这家店的店主魏婴，有很大的嫌疑。
“......”
座下众人不敢作声，尤其是大队长和三组的组员。
二组可能不知道，但他们都知道这魏婴就是自家组长交往了三个月的男朋友啊！
大队长小心地看了眼江澄，轻咳两声，赶紧先把话题转移了：“嗯，三组有什么发现？”
三组负责发言的侦察员刚要站起身，突然有人敲了敲会议室的门，高声打报告。
大队长：“进来。”
那人拿了几份记录用的纸和监控照片，递给大队长和两位组长：“三组让我帮忙核查纪飞29号的行程，这些是他同事的口录和餐厅的监控截图。”
江澄手心早已出了汗，有些不敢去看。
但他是追求真相的侦察员。
指尖有些颤着，翻看了一页又一页的纸张，心却像在逐渐坠入幽蓝、冰冷的深渊。
那一刻，有些耳鸣，又仿佛幻听了一声“咚——”
......纪飞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明。
江澄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主动说道：“我会退出本案的调查。”
...
会议结束时，大队长也只是安慰道：“会查清楚的，你先休息几天。”
江澄不置可否：“该怎么查就怎么查。”
说罢，便回了办公室。
事实上，退出这个案子之后，他手头上也没别的工作了，心烦意乱，干脆直接下班回家。
没有像此前每一天那样，到店里等魏婴，而是直接回家——魏婴肯定是要被传唤问询的，反正也见不着。
临近春节了，小区周边的街上都摆上了装饰，江澄走在街边，不由得掏出皮夹，指腹摩/挲着夹层那张手写的花体英文。
Donut be in love with anyone else.（不准爱上除我以外的任何人。）
当初时魏婴写的，告白的时候说得这样好听，还把这个当作自己品牌的宣传词。
现在好了，他江澄才是给人收拾烂摊子的那个。
江澄抿唇，心底还是相信魏婴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哪怕他应该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侦察员。
更何况纪飞实在太假。
下班了，江澄也带了些个人的情绪，极为不爽地在心里暗骂真凶，又悄悄祈祷魏婴与这件事情无关。
希望厄/运全部反弹给破坏阖家团圆的真凶。
走至街道的拐角，这一片的路灯相对来说没那么明亮，住户也少些，有一种一下子踏入了静谧之中的感觉。
清幽的月光洒在路面平铺的瓦砖上，又似乎......隐隐约约掺杂了点黏/腻的窥/视感，越来越近。
警用皮靴踏在瓦砖上声音沉闷，江澄忽觉不对，转头怒喝：“谁在后面？！”
转角的街道边空无一人，只有昏黄的路灯。
出于多年侦察员的敏锐，江澄径直往回走，左右都探了一遍，发现并无异常，才往回走。
回到家中时，客厅摆设明明也没怎么变动，早上出门上班前，他还同魏婴在沙发上亲/吻，怎么到了晚上就这么冷清。
江澄进门后，直愣愣站在玄关，神在在地盯着客厅发呆，后来更是连晚饭都没煮，直接回了卧室。
遇到真的解决不了的困难，就先睡一觉吧。
江澄心想。
这一晚江澄睡得比往常要早，自然也就错过亮了三次而又灭掉的智能门锁。
...
-
班还是要上的。
不能参与办案，但至少能基本了解一下案情，再不济也能看一眼魏婴。
江澄拎着早餐去上班，魏婴不在家，他又恢复到了之前提前半小时打卡上班的作息。
今天的调查局气氛有些诡异。
江澄一进门就觉得每个同事的脸上都是想听八卦。
“......”
等到了大队长的办公室，江澄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众神归位了，江澄心想。
——纪飞，魏婴，大队长，二组组长都在。
纪飞和魏婴似乎有了什么争执，二组组长拽着魏婴，以防二人动起手来。
大队长看到江澄进来了，但也不避讳：“纪先生，你提供的录像我们会考虑的，但这并不能作为直接证据，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
纪飞此刻看上去不同于第一次见面时的沉稳，非常急切：“还不能证明吗？这个姓魏的，既是最后一个见过林绍的人，而且还有跟踪的行为。我认为他非常可疑！”
大队长很淡定：“他们是情侣。”
江澄疑惑地侧头瞄了一眼电脑屏幕，像是用无人机拍摄的。
看了一会，才发现这是魏婴跟踪他的录像！
江澄目瞪口呆：“……”
......难怪大队长这个态度，这的确说明不了什么。
指不定是什么男/同/性/恋的把戏。
纪飞还要嚷嚷，江澄听不下去了，打断他：“纪先生，你是以什么立场向我们提供这些信息？你不是声称和林绍分手一个多月了吗？”
“再者，我合理怀疑你提供的这个录像的合法性。”
“最后”，江澄神色冷峻，眼神却格外锐利，直视着纪飞，轻声道，“你怎么知道魏婴是最后一个见林绍的人？”
“......”
纪飞神色顿时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又换上了那副伪善的笑容。
他不做回答，而是主动抛出问题。
“江警官也在吗？如果你们是情侣的话，难道不需要避/嫌吗？还是说....你们光都调查局...”
哐当！
一声巨响打断了二人的对峙。
大队长忍无可忍，怒拍面前的红木办公桌，保温杯的杯盖都哐当落地。
“这里是调查局，不是你们买菜讲价的地方！要吵出去吵！”
“案子侦察员会去破，别在那里瞎操心。都出去！”
逐客令一下，江澄第一个就准备走人，刚要踏出门口，又被大队长叫住。
“干嘛呢，把你男朋友带回去，24小时到了，没理由再关人了。都回家吧，回家啊。”大队长烦躁地抓了一把马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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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出了调查局，江澄都没有开口和魏婴说过一句话。
魏婴现在才是真的很慌。
飞来横祸，就算是被当作嫌疑人调查了，魏婴觉得自己堂堂正正，不能再清白了，配合就好。
可没想到蹦出来一个纪飞，偏要把他的事捅到江澄面前，还给他泼了盆脏水。
千算万算，都没想到以这种方式在恋人面前掉马！
魏婴愤愤不平。
魏婴不知道江澄是怎么想的，反正现在江澄不理他了，这真的很可怕！
进了家门，还是没说话。
江澄蹲在他面前脱靴子，而魏婴直挺挺地站在玄关，不知道做什么动作。
还把转头看过来的江澄吓了一跳：“干嘛愣着啊，回家了就拖鞋呀。”
嗯，还好，还是那个味道。
魏婴急忙脱了鞋，像条小尾巴一样坠在江澄后面。
“江澄，那件事...真不是我做的，你要相信我。”
你追我赶的无意义游戏不知道在客厅绕了几圈，江澄终于回头看他了。
江澄语气不太好，也是很无奈：“我怎么就不信你了？不信你我还要跑去调查局干什么？”
——完蛋。
以以往的经验来看，魏婴知道这回小他几岁但总装作成熟稳重的恋人，是真的生气了。
“我就问你，你信过我吗？”
魏婴不明所以：“啊？阿澄，我肯定相信你啊！”
江澄更生气了，冷静一想，自己不是那种只会生气、无理取闹的恋人，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话都放出去了，还是生气吧！
“那你还跟踪我！你说你有事，难道就是为了看我一个人的时候去做什么吗？我又不会出/轨！”
江澄一想到录像显示的那些日期，无一不是魏婴说要出差几天的那段时间，就觉得心像被针刺般的痛。
魏婴也急：“我不是怕你出/轨，我就是想看着你！...”
江澄更急：“那你干嘛不说！！”
看着魏婴那张脸，江澄又突然泄了气，暂时无力再与他争吵。
他跌坐到餐桌旁的椅子上，手肘撑在桌子上，扶着额头：“我们先冷静一晚上吧，你去哪都好，走也行，我最近真的很累，不想和你吵，想明白了再说。”
这话算是下了一锤定音了。
魏婴欲言又止，也知道此刻再拼命解释，双方也不够冷静，也听不进去。
“......我不走，你去休息吧。”
这一夜，只有江澄一人睡进了主卧。
他催眠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事情，也不要再关心次卧没收拾好魏婴睡哪里，被褥够不够厚、魏婴冷不冷。
深夜室内气温也足够低，光都这样的南方城市，并没有暖气，直到睡着了，江澄的脚都还是冰的。
他做了个很梦回童年的梦，梦里是戴夫的后院草坪和泳池，池子里种满了会缠人入水的水草，迷迷糊糊间，好像听到有“僵/尸”被水草卷入水中的声音，似乎还有打斗的声响。
江澄挣扎着要睁眼，却发现好像不是梦，外面客厅真的有缠/斗声！
“！！！”
呼吸一滞，江澄吓得连忙起身，顺手掏出了枕头底下的手/铐和军/刀。
门开后，江澄第一时间拍亮了客厅的白炽灯，霎时一亮，足够刺眼，地上缠/斗的二人动作一顿，被压制在地上的那人最先反应过来，手中的黑带子套上另一人的脖子。
江澄见状，又猛地将灯一关，飞身上前抓住那人的胳膊——用劲一扭！
只听见一声足够撕心裂肺的痛叫声。
因为胳膊被生生扭到脱臼了。
这声音听得很清楚，正是纪飞的。
江澄掏出别在睡裤腰上的手/铐，将人铐住，又赶忙去开灯，查看魏婴的情况。
刚才他可是看到魏婴被那条黑带子勒住了脖子！
魏婴见纪飞被制服后，便卸力躺在地上喘气，所幸纪飞还未来得及动手，脖颈上只是有道勒痕。
白炽灯下，魏婴脖颈的皮肤冷白，唯有那道痕/迹微微泛/红，很是刺眼......
甚至非常眼熟......和林绍和刘昭脖子上的几乎一模一样！
江澄把魏婴扶到沙发上后，便拨打了三组的组内通讯，通知人过来把纪飞带回去审。
他想，可能要破案了。
至于魏婴......
暂时没空纠结这些。
三组的人来得很快，连夜开展审讯。
人证物证俱全，纪飞供认不讳。
他同林绍并非和平分手，而在分手后，纪飞蓄谋报复林绍，事先偷藏了林绍家门的钥匙，并提前蹲点，以提出复合为由，意图与林绍发生关系，被拒后恼羞成怒，将其勒/死，凶器则是之前二人买来用作晴趣的黑色/丝/袜。
刘昭则完全就是无妄之灾，他不过是意外和纪飞结识，纪飞帮了他一些忙，心存感激，在对方提出要上门吃饭的时候也答应了。
却没曾想初次殺/人的纪飞食/髓/知/味，盯上了和林绍同类型的自己，在饭菜里下了迷//药，拖至浴室行/凶。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江澄家中。
纪飞自述，江澄本是他的第三个目标，在林绍死后，就已开始观察，故意买的同一个小区的房子，就是为了方便观察......
后面的江澄没听到，听了一半，组员们先受不了了，担心小组长听了心里不舒服，连忙将他送出去，连声道他们可以搞定。
就这样连续忙了两三天，春节的值班工作都分配好了，江澄终于又走到了甜甜圈店门前。
男人捏着裱花袋精心制作着每一块甜甜圈，似乎还没注意到他。
江澄又看了眼门外玻璃上的那句“Donut be in love with anyone else”，叹了口气，无奈摇头，推门而入。
叮铃——
风铃响了。
店里难得没有人。
魏婴抬头一看，见是江澄，便停了手上的工作，朝他走来，身上还带着浓浓的糖霜味。
感受到浓烈的视线落在身上，江澄扯他围裙的绑带，也不抬眼看他：“你可以开始说了。”
“如果我说是因为太爱你了，你会信吗？”
带子骤然被拽紧，勒在腰上有些痛。
魏婴只得继续解释：“我是真的出差了，只不过我每次都会提前做完工作，然后偷偷回来，实在是太想你了，所以想跟着你，一直看着你。”
一番话说得不算流畅，魏婴也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才在自己最珍视的恋人面前，主动揭开自己卑/劣的一面。
“我是真害怕，害怕如果我把对你百分的爱意全部展现出来，你受得了吗？你会不会沉默不语，或者是开始害怕。”
“所以江澄，不要爱上其他人，永远看着我一个人好吗？”
魏婴大抵是要把自己说急了，把自己的内里剖开给恋人看，看自己那扭曲的占有欲和爱意，几乎要把他所有勇气耗尽。
指腹还沾有些糖霜，他也顾不得干不干净，捧着江澄的脸，使他微微仰头看着魏婴。
其实魏婴最根本的情绪是气恼的，气自己没藏好，也气这该死的纪飞，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扒掉了他的马甲！
……什么阳光开朗，都不过是想让江澄看着他。
江澄缓慢地眨眼：“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能接受呢？”
“我的未来规划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你。说得够直接了吗？”
“你有没有想过我对你也是一样的，我也会喜欢恋人依赖我的感觉。所以魏婴，你为什么也能这么别扭呢？”
最后一句算是打趣，释放和好信号了。
江澄抬手，同魏婴的手叠在一起，从魏婴的视角看，这样子看上去像是江澄自己以开花状捧着脸，仰脸看他。
“我们回家过年好不好？”
看似温暖阳光的爱人，在看不见的角落，偷偷注视着他的爱人，占有欲疯/狂蔓/延生长至无法压/抑，最后以荒谬的方式倾/泄而出。
病入膏/肓时，才发现对爱人的依/赖症状已至恶性循环。
但好在，他的爱人会无限包容、接纳这些爱意。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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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2025一起接好运🍀
【离达】本性难移
Summary：一个亘古不变的难题。
旅行者来传达达利亚的死讯时，他正在沏茶。少女站在那里，将白裙穿得像丧服。钟离沏完茶，倒了两杯，问她喝不喝。她摇摇头，眼圈通红，站在门口，并不进来。
她说：达达利亚死在战场上，为女皇流干鲜血，是我将他捧回家的。冬妮娅抱着骨灰盒，哭得死去活来。他们一家都哭，除了托克，他最小的弟弟，今年才八岁，不知道死亡的含义，扯着冬妮娅问，这么小的盒子怎么装得下哥哥。冬妮娅擦了眼泪，打开盖子，抓起一把灰就向外撒。你说得对，哥哥不在盒子里，哥哥在风里看着我们呢。没有人拦她，雪还在下，很快就盖掉那层灰。...
Summary：一个亘古不变的难题。
旅行者来传达达利亚的死讯时，他正在沏茶。少女站在那里，将白裙穿得像丧服。钟离沏完茶，倒了两杯，问她喝不喝。她摇摇头，眼圈通红，站在门口，并不进来。
她说：达达利亚死在战场上，为女皇流干鲜血，是我将他捧回家的。冬妮娅抱着骨灰盒，哭得死去活来。他们一家都哭，除了托克，他最小的弟弟，今年才八岁，不知道死亡的含义，扯着冬妮娅问，这么小的盒子怎么装得下哥哥。冬妮娅擦了眼泪，打开盖子，抓起一把灰就向外撒。你说得对，哥哥不在盒子里，哥哥在风里看着我们呢。没有人拦她，雪还在下，很快就盖掉那层灰。
他喝了一口茶。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一个至冬来的小孩，年轻好斗，皮肤很白。他回忆了几秒钟，想起对方有一双蓝眼睛，沉甸甸的。达达利亚来得突然，去得也轻巧，黄金屋一战后，他们再没见过面。对方只给他留下一段话：
钟离先生，你把我骗得这么惨，就没什么想说的吗？好吧、好吧。我该称呼你摩拉克斯。摩拉克斯，或许你自认晓古通今，无所不知，但这世上有一件东西，看不见，摸不着，而你永远无法参悟——在知道答案前，你都做不成人类。
荧站在门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钟离仍然无动于衷。他喝茶，无比真诚地说：我感到很遗憾。
她的神色更憔悴了，用一种悲哀的，近乎于指控的眼神掠过他，手扶着门框，金丝楠木，一片扩散开的裂纹：钟离先生，你不明白。
他到底不明白什么？少女离开了，套着白裙子，素白孝服，头发像一把干枯的金麦草，平日里它们会更加灿烂，热烈如阳光。转身时，钟离看见她发间别了朵花，娇嫩可怜。风一吹，花舒展开洁白的瓣，被空气抚平，纸一般贴在少女浅色的金发上。可荧为什么要戴白花？
他看着茶杯，茶梗立起来，很快又沉下去。白玉扳指冷冷地看着他，折射寒光。没人回答他的疑惑。
大概三百年，又或者四百年，他走遍七国，闲游尘世。旅程的终点是至冬，一个除了雪还是雪的国度。他爬了雪山。掐个诀就能解决的事，他却执意像个凡人一样，一步步踩白色阶梯，腾云驾雾。山顶上空荡荡的，他眺望远方，没看见多壮丽的景色，也可能是看过太多，视觉疲劳。云垂在他肩膀上，孤独寂寞，和寒风一起仗势凌人。
他下了山，和当地的猎户聊得投机。对方背猎枪，戴厚毡帽，脸庞粗糙通红。至冬人的脸都这样，皮肤太白，藏不住颜色，有的是被风吹的，有的是酒喝多了，他两个都占。正好暴风雪快来了，热情的男人招呼他进屋，递给他一碗热汤，一杯火水。他捧着碗，低声说谢谢。
对方喝酒，说话时声音含糊不清：外邦人很少来这里，太偏僻了。你该去那些有名的景点转转，买点纪念品，好照顾照顾至冬的旅游业……你也看到了，这里又破又冷，什么东西都没有。
我已经去过了。他轻声说。这是最后一块我不熟悉的土地，等逛完这里，我的旅程也该结束了。
哈哈，话不要说太满，至冬大的很，哪有人能把每一寸土地都走过去呢。他大笑起来，口音很重，边笑边拍他的肩膀，笑容促狭：只有单身汉才会一个人旅行。怎么，没谈恋爱？
他摇摇头。
是没谈还是没谈过？看你这身行头，还是位老爷呢，可不该缺姑娘。
没谈过。
对方挑眉：噢——喜欢男人。
钟离和和气气地说：也不是。只能说暂时没那个想法。
他灌了口酒：唉，先生，虽然我们才见面，但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男人。要是列娜还在，我肯定、嗝，肯定把她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列娜？
是啊，列娜，我的叶列娜。他定定地看着火炉。她是我的生命，我的太阳，我最疼爱的小女儿……
你很爱你的女儿。
当然，谁不喜欢太阳呢！男人笑得咳嗽起来。不过她五年前就去世啦，和我的妻子一起，回了女皇的怀抱。要是她还活着，大概和你差不多年纪吧，二十多岁，像花一样。
对方站起身，走到床边，墙上挂着鹿头，直勾勾地盯着他。男人醉醺醺地摸了一通，从枕头下翻出张相片，往他眼前一举。钟离定睛一看，里面摆着笑眯眯的三个人，幸福美满。
她确实很漂亮。
男人脸上的笑变得柔软、真诚。他指着相片，絮絮叨叨地讲起过去的琐事，讲自己和妻子如何相识相爱，如何有了爱的结晶。钟离没说话，静静地倾听。门外的暴风雪渐停，对方也一晃一晃的，仿佛随时都会睡过去，火星噼里啪啦跳出来自尽，地板散发木香，腐烂潮湿。炉火的影子染红钟离半张脸，漂亮得不像人类。
钟离终于开口了：你收留了我一晚上，依照等价交换的原则，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
他说着，看了看小木屋里陈旧的摆设，意有所指：或许，你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至冬人却摇头：钱吗？那玩意我不稀罕……不，先生，要是放在五年前，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那是一个冬天，我再没见过那么冷的冬天。我的妻女害了怪病，躺在床上等死，那时候我想钱想疯啦……可我到最后也没筹够钱，这里太偏了，先生。这里太偏了……我连城里的医生都请不起，更别说牧师啦！我可怜的列娜，她闭上眼之前，还、还想着吃奶油面包，一个劲地安慰我呢……
钟离有些不解。按理来说，一个如此贫寒的人，是没有道理放弃这样一笔横财的。既然他深知钱的重要性，就更不应该拒绝他的契约。
男人打着呼噜，沉沉地睡了过去。钟离合上门，看见他将那张照片抱在怀里，很紧很紧。真是个可怜人。神明心念一动，叫这间木屋里填满金银珠宝。他还是岩神时，这样的事就发生过许多次，无一例外的，他的子民们接受他的恩惠，感激涕零。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钟离想：等他醒来，看见满屋的财宝，一定会惊喜得跳起来吧。这样也算是等价交换了，很公平。
黎明将至，他漫步雪原，突然看见一抹亮色：是只橙黄的狐狸，皮毛水亮光滑，鲜艳好看，最适合用来做围脖。白色天地里只有他们两个的呼吸声，钟离走过去，捞起狐狸。
那只狐狸并不温驯，甚至连野性都没散尽，凶狠非常。钟离抱起它，结果被狠狠咬了一口。尖牙利齿，穿透黑手套，一直刺进皮肉里去。正常人都该惊慌失措，恼怒地将这野兽甩开，他却按着狐狸脑袋，叫那尖牙埋得更深：狐狸是细细长长的一条，瘦小可怜，被咬得满身牙印。似乎是因这身皮毛，颇不受雪狐们的待见。
他这手反倒唬住了凶兽。狐狸通人性，抬起脑袋看了看他，一双蓝眼睛晶莹剔透。好稀奇的狐狸！他沉吟，提着它后颈，悬在半空中。这次它不反抗了，狭长的眼睛眯成缝，好像在笑，也可能是本来就长这样。钟离咦了一声，觉得眼熟，可惜他思来想去，还是记不清到底是像谁。
他放下它，手上的孔洞深可见骨，汩汩冒血。狐狸跟在他脚后走了好远，留下两排一大一小的足迹，亦步亦趋。钟离这才感觉自己惹了个大麻烦。
最后，他终于停下脚步，抱起狐狸，悠悠地想：旅行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回璃月看看了。
远处的山峰醒了，活动身躯，抖下积雪，雪纷纷扬扬落了满地，美不胜收，好像很快就会有一场雪崩。太阳升起来，明亮滚烫，把洁净天空烧成粗糙的河流，光芒万丈，刺得人睁不开眼睛。他听见身后传来奇怪声响，一声又一声非人的嚎叫在雪原响起，回荡，撕心裂肺。声音只有一个，却在空旷的天地传出很远很远，像是成千上万头野兽一起嗥叫，汇成连绵不绝、永无止息的山哭。
钟离回到璃月，可惜的是没人给他接风洗尘，百年的时光一卷，将他的痕迹吞得干干净净。璃月还是那个璃月，繁华安宁，街上的人却换了一批。他的宅子是死物，不会生老病死，依然在原地等主人回来，只门框褪了色，留着蛛网般的裂纹。
他当年远行前辞了所有仆从，放了画眉，盆景也送了街坊邻居们，如今回来一看，屋内外都空空荡荡，幸好怀里还有只狐狸，暖烘烘热乎乎，好歹算是有个伴。院子积了满地灰，他不擅打扫，扫帚一扬，尘土飞舞，呛得狐狸直打喷嚏。
扫到半夜里还是一片狼藉，他用了仙术，诺大的宅子被冲洗得干干净净，焕然一新。那些珍奇古玩被他摔碎好多，钟离摸着下巴，道一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隔天就买了好多花鸟蛇虫，热热闹闹挤成一团，狐狸满身毛直竖起来，一会儿扒拉蛇，一会儿对着兔子垂涎欲滴，好不快活。
住了没多久，出了件大事：钟离买的名贵画眉被吃了。他听戏回来，看到满地羽毛，金灿灿血淋淋，细小的骨头堆在地上，狐狸在旁边舔爪子顺毛，并不逃逸。钟离走过去，它乖巧地仰起头看他，殊不知满脸都是血，凶手身份昭然若揭。
他没生气，和一只狐狸有什么可计较的呢，遑论对方灵智未开，并无修为，生性嗜血。尽管他此前每天给鸟换水添饲料，闲着没事就喜欢提鸟笼溜达，但他此刻并不伤心，好像狐狸吞的不是画眉，而是团无关紧要的空气。
狐狸踱到他脚边，蹭蹭他的小腿，尾巴蓬松，一甩一甩的，似乎是在等一个爱抚。钟离蹲下去，摸摸它的脑袋，柔软舒服，手感很好。狐狸娇声叫了两下，似犬如婴，还带着野兽的气味，不似画眉动听。它一张嘴，一根黄色的羽毛掉下来，尾端带绿。这下便是人赃并获了。钟离捏着它后颈肉，狐狸咳了好一阵，吐出满地五彩缤纷的毛，不仅限于小鸟。看来吃的不少。
他叹息：下次不要乱抓小动物吃，不干净。
话音刚落，狐狸便挣脱了他的束缚，继续去扑门外的白兔了。
后来他带狐狸去郊外打牙祭，它平常被押着吃野果生肉，品质都好，可惜它不懂什么市价，嫌弃得要命。狐狸被驯了两年，野性还是没退，放到野外，不一会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钟离走路散心，天快暗的时候，狐狸钻出来，叼给他还在滴血的猎物。钟离一开始不接，狐狸还跟他急眼，非要把死尸往他嘴里衔，他这才慢慢学会接了，等回到家，便找个地方偷偷处理掉。很久以后，有个同样养狐狸的人告诉他：它这是看你不会打猎，怕你饿死呢！钟离哑然。
某天路上，他和萍姥姥撞个正着，她邀请他进家坐坐，狐狸钻进他衣袍里打盹，一时难觅。进了壶中天地，对方拿出棋盘，盘面被擦得干干净净，早有预谋：今早阿炳给我算卦，说是有故友重逢之相，我还纳闷呢，没想到这风就把帝君您给刮来了。
好久不见。你看起来……变化很大。
人都是会老的呀。她捻起一颗棋子。我太累了，帝君 ，就像你四百年前假死脱身，我也想休息一下。老太婆的形象挺不错的。
是吗，已经过了四百年了啊。
狐狸钻出来，趴在他腿上打哈欠。萍姥姥看了狐狸，有些惊喜地说：哎呀，这不是当年那个小孩吗。
钟离隐约想起什么，好像有一根火柴擦亮，在他腹腔内发光，照出壁上模糊的字迹：小孩？
是啊，至冬来的小孩，捅了好大篓子，险些水淹璃月呢。帝君不记得了？
刚刚想起来。
他给你留了个大难题吧？你当年匆匆跑去环游大陆，想来是心中有惑，又不愿问人。我猜猜，这个问题很重要，重要到让你辗转难眠，寝食难安，一日不解，你便一日不得安宁。
可这和狐狸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他嗜杀成性，妄造杀孽，因果报应便在死后一一落在他头上。说来也怪，那么小一个孩子，还是人类呢，杀的生灵却是无计，都快赶上你以前了，简直像从血海里捞出来的，满身红光。想还清这么多因果可不容易，他虽本心不恶，不必下十八层地狱，但还是得入畜生道轮回转世，也不知什么时候能销罪。她温吞地说着，棋子一来一往，已成定局。
说起来，你们也是缘分未尽，提瓦特这么大，怎么偏偏就叫帝君你给遇上了呢。
钟离想起那场大战。他杀了多少魔神？记不清了，明明过去那么刻骨铭心，尸山血海，他却觉着像黄粱一梦。他的手一顿：确实很巧。
帝君的棋乱了，好难得。此前我可从没胜你一局。萍姥姥敲下最后一枚子，啪嗒，很清脆的一声响。你游历了四百年，可曾解开那个难题？
我还在找答案。快了，或许再过百年，或许就是明天，总是能破题的。
钟离输了。他看着狐狸，狐狸也看着他，那双眼睛不再像野兽，而是更加接近人类，闪烁着信任依赖。他仔细地在脑海里搜刮出一个名字：达达利亚？
狐狸听不懂，但好像也知道，这是在喊它呢，叫了一声，依恋地用脑袋拱了拱他的手心。
他再去找人喝茶，是在狐狸死后第二年，一个春天，风和日丽，整个璃月都飘着腻人的花香，他吸进去，感觉头脑昏沉，只想好好睡一场。
帝君只是犯困了吧，天气这么好，这是难免的事。听他说话的人淡淡地回着，拿出她的宝贝茶壶给他沏茶。石桌上是个花瓶，瓶里插了一把琉璃百合，清香四溢。钟离奇道：你摘的花？
我可舍不得糟蹋这样好的琉璃百合……喏，小孩子贪玩，摘来送你的。她身后探出个脑袋，小女孩，六七岁大，黑头发黑眼睛，标准璃月人长相，怯生生地喊：钟爷爷好！
萍姥姥敲她头：要叫钟叔叔。
女孩捂着头，泪眼汪汪：可是他都六千四百多岁了！
没事，随她喜欢吧。钟离说着，拔出那捧琉璃百合。既然她送我花了，我也总该回些礼……
唉，她就是这样，没大没小。萍姥姥慈爱地看着女孩，数给她几枚摩拉：自己去街上买些东西吃，我和你钟叔叔有事聊。男人也照模照样，摸出袋摩拉，塞进人手里，说：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谢谢钟爷爷，爷爷真好！女孩接了钱，嘻嘻笑着飞走了，好像一只雏鸟。小小的辫子飘在后脑勺，无忧无虑。
帝君现在出门都知道带钱了？
没办法，异国他乡的，可没有往生堂给我报销。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开始付不出钱，总习惯往北国银行寄账单，结果被扣了好几次。
帝君记性太差了，那个小孩不就是北国银行的大老板吗。
可能真的老糊涂了吧。不过，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养孩子了？她叫什么名字？
七年前山下捡的。不忍心看她被狼叼走，开始只想着养一段时间，给她找个好人家的，后来她知道了，抱着我又哭又闹，说什么也不肯去。我把她送走没多久，她跑到花坛里等我，饿脱了相。她说着，皱纹被奇妙的感情熨得服帖：我想，既然都养了这么些年，再多养几十年也没什么差别了。
赐名可是件麻烦事，我懒得想，就叫她“小安”，人都说贱名好养活嘛。能平平安安地长大，已是再好不过的事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刚捡到她那会儿，还只有几个巴掌大呢，一眨眼就会走会蹦会说话啦……
你变了。
我们都在变化，只有帝君还停留在原地。
……我觉得，我已经慢慢参透做人的含义了。
是吗？或许吧。她打开茶壶，擦石桌，没有用仙术。对了，这次怎么不见那只狐狸？
去年冬天死的。我把它埋在院子里，昨天早上开了花，橘黄花瓣蓝花心。我活了几千年，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花。
这也是他要受的劫难呀。每次轮回都做异类，想被族群接纳也不行，还得时时刻刻提防着人类，它遇到帝君是好事，总不至于叫人扒皮抽骨了……风雪、同类、天敌、人，随便哪个都能杀死他千万遍。
钟离回忆：也是四百年前的事了。达达利亚去世后，他捡到狐狸前，他在稻妻碰见旅行者，对方不再看起来病怏怏的，戴了串手链，白玉珠子，一朵橘色的花。
对方见到他，便抬起手腕，问：还记得达达利亚吗？
她也不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下去：洒过他骨灰的地方开了花。雪地里居然能长出花，好奇怪，可那里确实开出了很漂亮的花。冬妮娅说这就是她哥哥，说完，摘了一朵给我，叫我带上他旅行，好好看看提瓦特的风景。
为什么要折下来。他不解道：那岂不是再死了一遭？
对方不说话了。好久，她闷闷地笑了一声，说：总比在冰天雪地里待一辈子要好，好歹死后还是自由的。钟离先生，他被锁住太久了。
帝君、帝君？有人轻声叫他。
钟离回过神：何事？
帝君之后打算怎么做？
他把那束琉璃百合插了回去，想了想，说：给它浇浇水。
钟离没养几年花。花开花谢好几度，最后长出来的花变得平凡无奇，他便知达达利亚又去转世投胎了，只不知这次是什么。有天他闲来无事，跑去归离原挖琉璃百合，想到故人已逝，顿时唏嘘万分。他在草丛里扒出只狐狸，蓬松柔软，钟离愣愣地去摸，结果再一次被狠狠地咬伤了。
血顺着手套滴滴答答流下来，他突然感觉到了疼痛，时隔多年击倒了他，像是被锥子刺了一下手指，钻心的痛。狐狸的咬合力怎么这么强，居然害神都掉泪。钟离无助地抽出手，丢了满怀的花：奇怪，这难道会是他流的泪吗？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眶，液体流出来，很快就被风吹冷了，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狐狸仿佛觉得他熟悉，舔了舔他的黑手套，皱起脸，用脑袋蹭他，留下气味。
钟离一走，狐狸就追着他的脚后跟跑，一如当时。只是这次，钟离再没抱起它。狐狸紧紧追逐他，渴求他的生肉活血。钟离跑得仓皇，就好像他身后的不是狐狸，而是什么洪水猛兽。他们在旷野跑了很久很久，钟离等野兽停了才敢回头，看见它累倒在荒草间，茫然地看着他。蓝色的眼睛。达达利亚的身影再次浮现，模糊不清，只有眼睛格外鲜明。他张嘴，那个问题再次摄住他的心神：在这世上，有一样东西，他永远无法参悟。
那到底是什么？他和真正的人类不同在哪？
在狐狸婴孩般的叫声里，他踉踉跄跄地跑走了。
后来他和萍姥姥见面，当年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人，十五的年纪，情窦初开。钟离长得这么好看，换谁都喜欢。她含羞带怯地给他端茶倒水，眉目含情，便是块石头都能被滴穿，钟离却只是温柔疏离地笑，接过茶盏对她说谢谢。
少女娇滴滴地说：钟先生，这茶怎么样？
稍欠火候，尚能入口。
好吧——虽然和姥姥不能比，但也是我亲手泡的茶呢，钟先生可别笑我。
钟离便问：不叫钟爷爷了？
钟先生看起来可不像老爷爷。她低头，羞怯地笑了起来，黑头发贴着脸颊，柔顺漂亮。
萍姥姥乐呵呵地说：好啊，钟先生不老，年轻的很呢。我就是老太婆，唉，不一样啊。
小安抱住她的手臂，长发泻在她臂弯里：才没有呢，姥姥永远年轻美丽！
钟离坐在一旁，看到她也轻轻地笑了起来。一个充满烟火气的笑容，和璃月街头牵着外孙女，摊子上卖风筝的老人并无区别。她原本不是这个样子的，以前的她姿容清丽，锋芒毕露。钟离想：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璃月、七星、仙人。时代潮流浩浩荡荡吞没他所熟悉的一切，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往前走，钟离却被遗忘在四百年前，或者更早，早在他成为神的那一刻起，他就永远地被落下了。没有人等他，也没有人教他，人们永远仰望他，赞美他，将他当做月亮太阳来歌颂。可那是摩拉克斯，不是他，不是钟离。
——先生，钟先生！你刚刚在想什么呀，想得那么专注，茶都凉了。
无妨。谢谢你为我泡茶。
萍姥姥听他道谢，若有所思：说起来，我方才掐指一算，你和他的转世应该早就见过面了。
……嗯。
这次怎么不领回家，若是放它在外面自生自灭，怕是没多久就又要去投胎轮回。
钟离抿了口茶，冰凉苦涩：不找了，以后也不找了。
怎么，你不好奇那个问题了？说不定，待他还清孽债，洗净罪业，再世为人之时，帝君便能知晓答案呢。
不一样。他拨了拨白玉扳指，温声道：不一样的。人无法两次踏入一条相同的河流。这么多年我总算明白，自从达达利亚死后，这个问题就永远失去了标准答案，之后的每个人都是他，也不是他，而他们不会知道，达达利亚想告诉我的到底是什么。
她便不再多说，双眼混浊，静静地望着他。小安站在一旁，听得满头雾水，看到钟离起身，便急匆匆挽留他：钟先生不再多坐一会吗？说完，自觉失言，闹了个大红脸。
钟离只道：我要踏上新的旅途了。
小安再长大一点，出落成了璃月城里顶漂亮的姑娘，成年那天来说亲的一个接一个，她全都推辞了去，心里总念着那个温柔好看的钟先生，没想到最后也落了情网，收到枝少年郎攀登险峰折下的清心，心动得难以复加。
她把那朵花郑重其事地插花瓶里，磨着萍姥姥浇甘露玉滴，总喜欢趴在石桌上看花，想到爱人的脸庞就咯咯笑。仙人便知道，自己养的小孩还是被人追走了。她没干涉小年轻们自由恋爱，只恍惚地想：她当年好像也是这样，漂亮惊人，双颊总爬着红霞。只可惜她所爱非人，山石不移。
后来她将那些陈年旧事翻出来，一件件讲给小安听。从魔神大战讲到请仙典仪，一波三折，波澜起伏。她听得入了迷，为岩神和至冬人的故事惋惜。她好奇地问：所以答案到底是什么？
萍姥姥答：谁知道呢，就像你钟叔叔说的那样，除了达达利亚，谁都不知道。
她有些打抱不平。为她曾经的幻想情敌，也为她自己：钟先生怎么可以这样！他难道真的，真的就看不出来人家喜欢他吗？
老人看着瓶中的清心，慈眉善目，缓缓地说：大家觉得仙人薄情寡欲，超然世外，可我们都在尝试，慢慢与这凡世建立起联系，学习着怎样作为人类生活。留云借风真君用美食，理山叠水真君用琥珀，而我的凭依是你。
我吗？
在捡到你以前，我的壶天里从来都只有我一个人，现在不一样啦。小安，你是个好孩子，姥姥不会把你关在这片天地里。这里什么都没有，你要跳出去，去过更美好的人生。
她摆了摆手，止住少女的眼泪：刚才说到哪了？我想想……对了，讲到我们在凡尘的锚。钟离喜欢听戏，也喜欢金银珠宝，他还喜欢璃月的一草一木，百姓安乐。他以为自己悟透了人类，想着脱离神的身份入世，好好休息一会儿。可是啊，他的喜欢浮于表面，没有一样东西能真正地留住他。帝君拙劣地模仿人类，他会哭会笑，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这就是他最大的不幸。他给一切下定义，他建立无数契约，探索一个人究竟是怎样生活的。他独独忘了一件事——
人就是人。只有不是人的东西才会苦恼，想着怎么变成人类。当他在思考这个问题时，他便成为了山月，今后也将高高悬挂在天空，注视人间百态。清辉洒满大地，而月亮永不落下。
小安木木地点头，最后干巴巴地说：达达利亚真可怜，居然喜欢上这样的钟先生。她又在心里补：喜欢钟先生的人都可怜！我和姥姥也是，璃月的大家也一样。
萍姥姥却说：也不见得。
可姥姥明明说——
她看着清心。花瓣上的露水滚落，碎在冰冷石桌上，无限温柔：钟离搞不懂做人是怎么一回事，或许就像你们说的那样，他是个冷心的男人。但——
自那之后，钟离再没养过狐狸。
时间如流水，钟离已经记不清到底过去了几年，他活得太久了。他亲眼见证大地死去，天空崩塌，血液流淌成海洋，然后又是万物复苏，墓地开花。历史的沧桑巨变真能让人类社会生死轮回好几次。这之后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概念消失，他仍一次次地像孤魂野鬼一样在地上游荡，看末日终局，看百废俱兴，无论哪里都没有他的停泊之处。他将在漫长而孤寂的旅程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同一个问题：我到底不知道什么？达达利亚又到底想告诉我什么？他成了移动的活化石，通过所见所闻补全所有空白的知识，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他做过男人，做过女人，流浪过街头，也披过龙袍。可他还是不知道问题的答案。他永远在攀登雪峰的路上，又冷又破，什么都没有，山脚是他看过无数次的风景，他却渴求窥见山顶——他无法触及的山顶，他一切痛苦的根源。
每当他想起那个问题，达达利亚就从地底活过来一次，借体重生。他用沉沉的蓝眼睛看他，停驻在他们最后一次相见的模样，并随着时间愈发清晰，鲜活的肉体，流动的红血，仿佛不仅仅只是一个幻觉。达达利亚就这么在他的记忆里永生不灭。钟离深知这一点：当他知晓答案，变作人类后，他将彻底地失去他作为神明的伟力，领受万箭穿心之苦，然后在更加漫长的痛苦中挣扎，喘息着活下去。可他不知道答案，它早就随着达达利亚的死深埋地底。此后他将再无安宁之日，他活着一天就困惑一天，他不是摩拉克斯，也成不了钟离，他还是半神半人，山腰永远寒冷刺骨，而那个问题停留在那里。
亘古不变。
完
【羡澄】同归（最终章•羡澄篇）
最终章 同去同归
江澄偶尔也会怀念从前，他还记得少时的莲花坞是一个十分热闹的地方。
江澄的少年时期是很有烟火气息的，那时候师兄弟簇拥着一起玩乐，一起修炼，以大弟子为首，划船游水摘莲蓬打山鸡，怎么热闹怎么玩。江澄通常追在后面提醒告诫那个不成器的大弟子，其实自己也爱玩。姐姐会在他们玩累了之后准备解乏的汤，父母就在后面看着他们疯玩的模样，偶尔也会相视一笑。
后来，江家人丁凋零，弟子门生都是新招进来的，没有从小到大的情分，人与人之间多了几分客气和疏离。加上宗主正经严厉，下面的...
最终章 同去同归
江澄偶尔也会怀念从前，他还记得少时的莲花坞是一个十分热闹的地方。
江澄的少年时期是很有烟火气息的，那时候师兄弟簇拥着一起玩乐，一起修炼，以大弟子为首，划船游水摘莲蓬打山鸡，怎么热闹怎么玩。江澄通常追在后面提醒告诫那个不成器的大弟子，其实自己也爱玩。姐姐会在他们玩累了之后准备解乏的汤，父母就在后面看着他们疯玩的模样，偶尔也会相视一笑。
后来，江家人丁凋零，弟子门生都是新招进来的，没有从小到大的情分，人与人之间多了几分客气和疏离。加上宗主正经严厉，下面的人也不敢在他面前过多玩闹了，江澄一开始有点纳闷，后来顺其自然了，再后来享受孤独。
因此，这些年，莲花坞在江澄的印象里冷了下来。或许也不是莲花坞冷清了，而是他长大了，身份不一样了，自然不能再像少时一样，也融不进热闹的气氛中了。
然而，最近这段时间，江澄明显感觉到莲花坞又热闹起来了，不仅热闹，还很闹腾。
那些偷偷背着他放风筝摘莲蓬的弟子们突然明目张胆了，还伴随着愉悦的呼喊；那些打山鸡的会提进来进厨房烤，还有笑嘻嘻奉献出半只；就连走路都要推推搡搡的门生，看到他也不躲了……
这一切的变化，都要赖一名魏姓男子。
自从魏无羡换回了新身体，回莲花坞几天和别人混熟之后，他就重新浪了起来。
冬天本来就没什么好玩的，他还有本事带着门生漫山遍野跑，回来一趟各种野味满满当当，还在厨房鼓捣了好一阵，做了一碗莲藕排骨汤端上来，道是代弟子们一同感谢宗主的关照。
魏无羡身着紫衣校服，坐在对面握住江宗主的手，目光灼灼道：“这是我亲手熬的，阿澄你快尝一口吧！”
江宗主：“…………”
江澄看着满碗油辣辣的汤，本来已经犹豫着端起来了，听到魏无羡的话之后又想犹豫地放回去，偏偏抵不住那双桃花眼的满满的期待和爱意，顿了半晌，还是舀了一勺放进嘴里，权当给魏无羡个面子。
江澄皱着眉头打算速战速决一口咽下去，尝不出味道就好了。咽下去之后，自己也控制不住的回味了一下，突然发现还不错。
江澄狐疑地又喝了一口，发现虽与印象中的味道不同，这碗排骨汤倒也是香的，并不是难吃，吃了一块排骨后，江宗主终于给予肯定：“……下次再少放点辣，排骨不用炖这么烂，又不是老了没牙。”他还是喜欢劲道一点的，啃着爽。
魏无羡撑着下巴看自家宗主的表情变化，觉得好笑，“我可跟莲花坞的厨娘学了好几天，做得不好吃就重做，每一次熬出来我都尝过了，可以才端给你的，看看，你对我都没有信任的。”
江宗主向来吃软不吃硬，就是受不住别人给他来这套，尤其是魏无羡，想了想握住他的手道：“……你最近都是在做这个？”
魏无羡道：“那当然，不过得空我也带咱们莲花坞的弟子门生出去玩，毕竟他们可都是我的后辈哈哈！”
“……”说起这个，江澄是不太高兴的。
莲花坞热闹起来了，弟子不怕他了，江澄觉得挺好的，但是最近魏无羡没那么黏他了，半天不见人影，江澄就不喜欢了。
魏无羡一看江宗主拉下脸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连忙站起来凑到江澄身边，干脆一屁股坐在江宗主腿上，搂住他的脖子道：“我这不是想早点融入现在的莲花坞，让大家认可我嘛，熟悉总是需要时间的。”
江澄身子一僵，面颊很快开始发烫，半晌抬手搂住魏无羡的腰，“……这里本就是你的家。”
魏无羡含情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道：“魏某自然明白，莲花坞永远是我的家，还有有江澄的地方也是我的家。”
说罢，魏某人笑嘻嘻地凑上去亲了亲江宗主的额头，抱紧他不撒手了。
所谓大鸟依人，不过如此。
经过魏无羡反复验证，他家江澄就是喜欢吃这一套，那就满足他呗。要知道一个健硕的成年男人可不轻，坐半个时辰不腿麻魏无羡就改姓江魏氏。
过不了多久，江澄的确腿麻了，又没好意思说，加上他确实挺喜欢自己被这个一向强势的师兄依靠，便强忍着，心有所念，手也忍不住游走于师兄腰际。
魏无羡感觉到了，也不客气对江澄上下其手，挠了挠他腰间的痒痒肉，惹得江宗主死死抓住他的手，慢慢两个人便抱在一起扯了对方一会儿，看着对方，眼中既有爱意，又有争锋。
人说男女大防，可男男身体构造都一样，并没有大防。对于江魏两个同样强势的人，征服的欲望会在无形中显现出来。
就如此时，魏无羡已经摸进了江澄的衣襟上下其手，感受师弟紧实的胸膛，而江澄喘了两口气，手放在师兄的后脖颈，垂眸看着对方的唇。
魏无羡觉得江澄的眼睫毛真的好长，可以扫到他的脸上。江澄则认为魏无羡的唇形好看，像桃花瓣，色泽又比常人更艳一些，是嫣红的，顿了顿慢慢凑了上去。
气氛够了，情绪也到了，这张唇江澄从少时就想亲，现在更想亲了。
魏无羡眼中笑意吟吟，摸着江澄的脸突然道：“此时没有花前月下，环境好像不太符合你的预期。”
江澄：“…………”
草！江澄简直想掐死魏无羡！就他妈知道毁气氛！
于是，两个人又没有亲成。
魏无羡掰回一局，躺在榻上听江澄咬牙的声音，心想怎么也得让江澄尝尝不给亲的感受，想着想着突然又有点后悔：“…………”
第二天，还在生闷气的江宗主带着魏无羡去了校场，把他对着门生介绍了一遍，又把魏无羡推到了自己这些年收的徒弟中间：“这就是你们师伯，一个不成器的东西。”
一个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们穿着紫衣校服站成两排，恭恭敬敬行礼道：“魏师伯好！”
魏无羡惊喜地看了江澄一眼，随后负手游走，把江宗主的小徒弟们挨个看了一遍，叹道：“模样端正，有礼貌，很有精气神，不愧是我师弟教出来的，以后你们师父教你们练功，师伯可以带你们一起玩，我别的不会，玩这个方面还是没法说的。”
要不是在小辈面前，江宗主看到魏无羡装模作样就想翻白眼，“就怕你以后误人子弟。”
魏无羡委屈道：“怎么会呢？咱们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啊，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看到他们，我就像看到了咱们以前和师弟们在一起的样子。”
江宗主冷笑道：“我的弟子可没这么闹腾的大师兄！”
十三四岁的少年们还是第一次看自家师父和别人肆意玩笑，他们还会看着对方笑，顿时也觉得惊喜，复又行礼道：“师父好！师伯好！”
魏无羡想啊，江澄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说他怕自己融不进莲花坞，江澄就记在心里，主动带着他融入，又不肯多说一句。
其实，莲花坞也不是一个人都认不出魏无羡了。
江澄牵着魏无羡的手，带他去见当年两人都认识的老门生。
一个是已经退位养老的管事，多年前灭门的幸存者，一直看着三姐弟长大的，此刻正悠闲地跟自己下棋，看到魏无羡瞪大了眼睛，指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魏无羡蹲在他面前，一字一顿道：“陈伯，是我啊。”
陈伯颤颤巍巍道：“是阿婴啊，阿婴回来了？”
魏无羡笑道：“是啊，魏婴回来了。”
已经有些老糊涂的陈伯不记得以前的恩怨了，摸着他的脸道：“那就好，那就好啊，阿婴回来了，阿澄就不孤单了。”
魏无羡道：“我永远不会让阿澄孤单了。”
一个是那天他们去的街角，上次是开导莫玄羽，这次是江澄带着魏无羡提着东西去看他们。
一部分不记得魏无羡了，一部分也还认得他，“这不是咱们云梦的魏公子吗？”
“魏公子啊！你回来了！”
世人只知夷陵老祖，只有云梦还认从前的那个魏公子。
魏无羡笑得合不拢嘴，自重生后他都是开怀的，此刻尤其开怀。
除了他们，还有一部分一直还在的云梦故人，都知道魏公子回来了。
魏无羡一一拜访过，那份近乡情怯和物是人非的低落感不知不觉就消失了。
回去后，魏无羡拿过曾经的佩剑随便，对江澄道：“阿澄，看好了，我都活过来了随便还封剑也太不吉利了，我现在就要把它解封。”
江澄抱胸看着，道：“抱山散人给你造身体，居然还给你留了灵力？”
魏无羡道：“并没有，我正在重新修罢了。江澄，我可不会一直躲在你的羽翼下，等我修出金丹，第一个找你单挑。”
江澄给了他一拳，嗤笑道：“有本事你就修出来，我他妈随时奉陪。”
魏无羡抹过一滴血，注入灵力，解封了随便。为了不浪费血，江澄顺便按着他的手让青霜给认了个主。
本以为至少有点障碍，没想到青霜并未排斥魏无羡。
魏无羡笑了笑，搂紧江澄的肩膀道：“看来这是命中注定，你持紫电，我持青霜，我们以后就是惩凶除恶的一对了！”
江魏相视而笑，伸出手击了个掌，当是立下约定，等魏无羡修出金丹再一争高低，以后一同惩凶除恶。
是伴侣，也是兄弟。
豪气万丈地击掌没过半天，魏无羡又变成了纠纠缠缠嘤嘤嘤的伴侣，抱着江宗主道：“我有个主意，咱们在莲花坞办一场家宴吧。”
“我真的很想念以前的家宴，正好也热闹一回。”
江澄一怔，心中温暖起来。
他本孤身一人，血缘淡薄，没想到还能举办一场真正意义上家宴。
有金凌，有魏无羡，还有眉山母族的支持，他并不是举目无亲。
家宴那一天，金宗主也找到了借口从百忙之中赶回莲花坞，和比肩而立的两位舅舅在一起。
魏无羡想一出是一出，有点遗憾他徒弟没机会参加也没见过江澄的小弟子，转念一想又觉得总有一天大家都会重逢的，也就释然了。
莲花坞的家宴摆在院子里，有上百个人，十多桌，江澄的弟子心腹们都到了，云梦少年们个个大方且不拘泥，投壶划拳玩得痛快，酒肉水果畅饮很是自在，最小的孩子只有七八岁，游走于师兄们之间讨糖吃。
不远处的厨房之外架着火，熬着一锅莲藕排骨汤，在冬日的暖阳下冒着热气。还有不久前从山上打回来的山鸡野兔，也在架着火涂着油翻烤。
大家吃得尽兴，玩得尽情，席间热热闹闹，气氛甚好。
金凌这辈子参加过很多宴会，只有云梦江氏不似修仙宗族，也只有莲花坞不似仙府。
倒像是平常人家，处处含着人情味和烟火气息。
金凌端着排骨汤喝了一口，眼睛突然有些湿润。
他看见自家舅舅毫无架子坐在众人中间，接受弟子们的敬酒，和徒弟们说话，眉宇间舒展柔和，唇角带着笑意。
魏无羡则坐在旁边不停倒酒，敬别人，也和舅舅碰碗，一举一动豪气无比。
他们的手一直紧紧握着。
金凌仿佛可以从中窥见，两位舅舅少年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家宴过后，江澄发现魏无羡又不知跑哪儿去了，找了一圈，最后在祠堂找到他。
魏无羡跪在蒲团上，唇角带笑，一字一顿道：“江叔叔，虞夫人，师姐，魏婴真的回来了，再也不会离开莲花坞。”
“从此之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江澄，理解江澄，做他的左膀右臂，也做他的一生伴侣，直到此生尽头。”
江澄听了一会儿，走了进来，跪到了魏无羡旁边，道：“阿爹，阿娘，姐姐，今后我和魏婴会一起守着莲花坞，惩凶除恶，白首相庄。也请你们原谅我，不会再有子嗣，江澄这一生，只想自私这一回。”
江魏互看一眼，一同叠掌行礼，对着祠堂拜了三拜。
出了祠堂后，夜幕降临，花前月下，莲花湖畔树影斑驳。魏无羡看着自己的手，转身去抱住江澄，笑道：“阿澄，以后云梦江氏的继承人该怎么办？师兄我什么都会，生孩子是真的不会啊。”
江澄翻了个白眼，道：“江氏旁支亦有所出，更何况现在考虑这些还太早，咱们还有好几十年要过。等到以后，宗主之位，能者居之。”
魏无羡道：“江澄，我还有个定情信物想要送给你。”
魏无羡伸出手掌，将小指摊开给江澄看，“你看，我这只指头绕着一圈红痕，像不像红线？”
他从袖中拿出一根细细的红线，拉过江澄的手，缠绕在两人的小指之间，笑出声道：“我早说过，小指是牵姻缘的，你我此生一定会永远在一起，白头偕老。”
江澄眸中看不出神色，半晌勾住了魏无羡的小指，牵在一起。
江澄道：“魏无羡，江家不养闲人，没有闲职，只余一主母位置空缺了十三年，你做是不做？”
魏无羡笑着抱住自家宗主，桃花眼熠熠生辉，“我是你的人，此生都会追随你了，主母这个位置，舍我其谁？”
江澄展颜一笑，少年爱恋，终究开花结果，魏无羡终于是他的了。
魏无羡唇角微勾，凑上前，抵着师弟的鼻尖道：“江宗主，想不想尝尝我的味道？”
江澄想了他这么多年，这第一吻，魏无羡就让出去了，至于以后……嘿嘿，那就不好说了。
魏无羡都凑这么近了，江澄扣住他的后脑，微微往前，便吻住了那张时时喋喋不休，却又让他梦寐以求的唇。
江澄只是贴着这张唇，心快要跳出来了，脸颊，耳根，全身都在沸腾。
双唇相接的感觉是软的，还有些湿润，两人睁大眼睛，活了半辈子第一次感受这种奇妙的触觉。
魏无羡忍不住笑了笑，依着心思张开了嘴，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家师弟的下唇，江澄便像被紫电电到了一样浑身酥麻，下意识退开。
还没来得及退，魏无羡便死死扣住他的腰抱得更紧，灵活的舌不停地扫过江澄的贝齿，几番试探后，江澄终于闭上眼睛微微张口，让魏无羡的舌探了进来，与其纠纠缠缠。
从双唇相贴的温软，渐渐忘我，只凭本能而缠绵，此间仿若只剩这一对有情人。
十三载恩怨难书，纠纠缠缠，一朝重回，终得同去同归。
【魈空】那只绿色团雀真奇怪
绿色团雀魈X金色团雀空，全文空视角。
这是一篇主文还未完结，就先写完的完结篇，至于为什么要先发……
因为今天是七夕呀！我的CP必须发糖！
——猜猜是哪一篇文的大结局——
那只绿色团雀真奇怪，不，已经不能用奇怪来形容了，他是傻子么！天天过来投喂我就算了，可为什么每次都要从身上拔一只羽毛下来送我啊！
笨拙的吃着那绿色团雀带来的食物，那团雀虽然有些傻傻的，但为雀呢还是很不错的，每天都会从外边带来一些新奇的食物，虽然脑海中的记忆不多，但我还是知道这些食物是名为人类的动物吃的。
“啾”吃饱的我，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生疏的用自己的喙梳理羽毛。......
绿色团雀魈X金色团雀空，全文空视角。
这是一篇主文还未完结，就先写完的完结篇，至于为什么要先发……
因为今天是七夕呀！我的CP必须发糖！
——猜猜是哪一篇文的大结局——
那只绿色团雀真奇怪，不，已经不能用奇怪来形容了，他是傻子么！天天过来投喂我就算了，可为什么每次都要从身上拔一只羽毛下来送我啊！
笨拙的吃着那绿色团雀带来的食物，那团雀虽然有些傻傻的，但为雀呢还是很不错的，每天都会从外边带来一些新奇的食物，虽然脑海中的记忆不多，但我还是知道这些食物是名为人类的动物吃的。
“啾”吃饱的我，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生疏的用自己的喙梳理羽毛。
- 两次，三次……
“毁灭吧！呜~”o(╥﹏╥)o为什么，为什么！我是团雀吧，我是鸟类吧！为什么身为鸟类的我不会飞，不会梳理羽毛啊！
伤心苦闷，我用力的煽动翅膀，可那对翅膀似是和我作对般，无论我怎么用力，我的爪子都没有离开地面分毫。
力气渐渐被用尽，我无力的将翅膀摊开在地，脑袋一横歪在地面，闭眼不去看前方一直默默注视着我的绿色团雀。
我叫空，一只黄色的团雀，记忆中我是从一位仙人手中苏醒过来的，那仙人有着一头绿色短发，金色的眼眸，也仅仅是看了一眼，我便又再次陷入沉睡，在我再次清醒时，我便身处此方洞穴，身旁陪伴着还有一只绿色的团雀。
我想我和绿色的团雀都是那被那仙人所救然后安养在其山洞中，我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机缘，只是不知为何自从自己再次醒来后，便在未看见那绿发仙人的身影。
呼~深深的叹出一口气，转过头来享受那绿色团雀熟练的为我梳理羽毛，想来我自清醒到现在已经有27天了，起初的我还是很抗拒他与我亲近，甚至还会动嘴啄它，可它每次都默默承受，从不反抗，很傻是不是。
明明我对他那么坏，可他还是每天会为不会飞的我外出寻食，为笨拙的我梳理羽毛，久而久之我也不在对他产生敌意，慢慢接受他与我的接触。
随着翅膀上最后一根羽毛被他梳理干净，我站起身抖了抖羽毛，转头望向那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的绿色团雀，想要说点什么的我，才要开口，便被外边传来的声音扰的心烦。
“啾啾啾！”【够了啊！一天天的没完没了】想不到这只绿色团雀虽然傻傻的，确是如此受欢迎，自从前不久他为我外出寻食归来，不知是从那些地方惹来一堆的烂桃花。
本来我不想管的，雀鸟嘛，到了一定年龄寻欢求爱也是理所应当，这绿色团雀虽然憨傻，但长相还是不错的；
起初我也会一一对比哪只雀鸟长得好看，哪只雀鸟适合陪伴一生，虽然想到那绿色团雀会因为成家离开我而有些伤心，但我还是会将适合他的指给他看，说给他听，虽然他听不懂我说的话，但至少还是能看得懂我的动作的吧。
但我还是高估了他的理解能力！看着那绿色团雀依旧每日起早贪黑的外出归来，对着门口那些莺莺燕燕视若无睹，我觉得我有些热脸贴了冷屁股，
“啾啾啾”【你不看？】我转头示意他要不要出去看一看，结果看见他依旧呆呆的模样，心想这呆呆鸟能找到爱鸟，我......我就......就算了，他的婚姻大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啾啾啾”【走开，这个洞府有鸟占了！】我气势汹汹的飞到在洞口叫了半天的蓝色团雀面前，等我看清他的身形，不由让我错楞。
【你是公的吧！啊，母的也就算了，你个公鸟是个什么情况！】母鸟也就算了，求爱这种事热闹也属正常，但你个公鸟也好意思？！你是觉得在这个山洞居住的我不配？
【我今天就在这给你们下个通知，这个洞府里的东西还有鸟都是我的！】
【你们就不要再痴心妄想了！】说完，我就大喊一声张开翅膀向着那只蓝色团雀扑了上去，忍了数天的我，今天我不想再忍了！你喜欢跳舞是不是，喜欢送羽毛是不是，我今天就要把你的蓝毛全部都拔光！
“啾啾啾~”【此洞有我在，我名叫空你记住！】
“啾啾啾！”
虽然我不会飞，但我对自己的脚力很自信，脚下用力我跳到那蓝色团雀身上，目光锐利，下嘴不留情的啄下它头上的翎羽，转头将他吐在地上，想要去啄他脖子上的羽毛，而对方也没有示弱开始剧烈的反抗，争执之间我脚下不稳摔在地上，对方见此展开翅膀一跃而起想要反击！
也就在他即将将爪子抓到我身上时，一直在旁边围观的绿色团雀也有了动作，只见他纵身一跃，快速冲到我和那蓝色团雀之间，扬起翅膀便将那蓝色团雀挥倒在地。
“啾！”
声音洪亮，压迫十足，虽然我只能看到绿色团雀的背影，但从狼狈逃窜开的蓝色团雀身影我也能知道，我被那只绿色的呆呆鸟保护了。
“啾啾啾”【这么一看你还挺帅的，可惜是个傻的】我站起身，扇了扇翅膀，看着那绿色身影说道。
对方听到我说的话“啾啾啾”的叫着，转过身查看我的身体，从他的眼神中我能看得出来他在担心我。
“啾啾啾”【我没事】我开口道。
这团雀也是奇怪，自从我看到他的第一眼，他的眼睛中便盛满了悲伤，尤其是在我抵抗他的接近时，我能感受到他的痛苦，可是那时我不知为何会抵触他的接近，其实比起他更奇怪的应该是我才对，那时的我内心是希望他离开的，可当他因为我的抵抗而真正离开时，我的内心却充满失落。
也好在他只是离开了半天，在天黑后他还是小心翼翼的回到我身边，虽然他的眼中还是悲伤不已。
下定决心，先它一步从我的翅膀上拔下一根羽毛递到他的嘴前，昂起头颅示意他接下。
“啾！”见他突然傻愣愣的站在原地，我不满的叫出声【要不要？不要我就扔掉了】
那绿色团雀在我转身后，突然展翅飞到我面前，小心翼翼的从我的嘴中接过了羽毛，而我也终于从他那总是充满痛苦的眼神中看到了欣喜。
“啾啾啾~我告诉你哦，你这只团雀我记下了，等我会飞了，有力气了，换我来保护你！虽然你听不懂我的话，但我会说到做到”这些时日和他相处下来，我发现他可能脑袋真的不太好，而且语言表达也不是很好，因为我每次和他说完话，他都要沉默一会，然后说一些我听不懂的啾啾啾
“我听得懂你说话，空”温润沉稳的声音传入我的耳蜗，我有些不可置信。
“你刚才说话了么？”
“你能听懂我说话了？”那绿色团雀也同样惊讶。
“什么是我能听懂你说话了？”他说出的话让我不解，我歪着脑袋问到：“你是说身为鸟类的我会听不懂你说的话？”
“不，不是，是我突然……开……窍会说话了”那绿色团雀侧过头躲避我的注视，不过我还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窘迫。
“每只鸟的天赋都是不一样的，这很正常，你也莫要妄自菲薄，我想那仙人之所以将你我救下留在洞府，想必也是看中你我的天赋”我伸出翅膀拍了拍的后背安慰道。
“.…..仙人？”
“是啊仙人，也是你可能记不住，我可是记得非常清楚，我可是从一位绿发仙人的手中醒过来的，那仙人有着金色的眼瞳，绝美的容颜……”
“你对那仙人感觉如何？”
“很好看，给我的感觉有些熟悉，想要与他亲近，想要将他从痛苦的深渊中拯救出来，想要让他开心吧”我遵从内心的想法，回答道，明明才看了他一眼就有了不该存在的情愫，也是有够痴心妄想。
“你想拯救。。。仙人，可却抵触我的接近”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会那样，再次睁开眼时，我看到了你，起初我还是有些高兴的，但不知为何我又充满恐惧，我的内心告诉我，我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你应该回到真正属于你的地方，而不是固步于此，陪着我这个连飞都不会飞的废物身边”
“你不是，我不允许你说自己不好，你的努力我有看在眼里，你之所以不会飞，是因为你的灵魂没有真正的融入这具躯体，你不会梳理羽毛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是鸟雀”
“我不是鸟雀？那我是什么？我……”头痛欲裂，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我的骨骼，脑海中逐渐闪现的片段让我痛苦不已，嘴边的话想要说出，喉咙却发疼令我发不出声响。
“空！空”熟悉的感觉，熟悉的触感，我知道是仙人回来了，我想要睁开眼，但浑身的疼痛让我毫无招架之力，浑浑噩噩中我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字，我的心告诉我，那是我无论如何都不能遗忘的一个名字。
“魈”
金色的光芒划破黑暗，我跟随光芒的指引冲破束缚，展翅飞向那充满无限诱惑的红色果实。
“鹏鸟结契，互食半心”
“你又再一次欠我半颗真心，空”
——
将寻找到的果实稳稳的放在叶片之上，然后将叶片的四角紧紧叼起，我脚下用力展翅飞向我居住许久的洞府。
经由上次头疼欲裂后的沉眠，我仿佛被打通任督二脉般，突然就领悟到该如何飞翔，虚弱的身躯也像被注入力量般强壮有力，如今也可以熟练地外出寻找食物并带回了，虽然还是不会自己打理羽毛，不过好在洞府中就只有自己和那只……
那只绿色团雀不知为何，自从自己从沉睡中醒来后，便变得虚弱不堪，已经过去七天了，每天清醒的时刻也不过片刻。
将寻到的果实放到那只绿色团雀身边，我低下头颅蹭了蹭他的头，妄图让他清醒吃些食物。
“魈？”魈是那绿色团雀的名字，他没告诉过我，但我就是知道，也是因为那次头痛欲裂，说来也是神奇自从那次沉睡后，我好似收获了不少东西，只是那些东西太多，让我本就不大的脑袋有些吃不消，但我知道那些是我早晚都要吃透拿回的。
“魈”依旧没有回应，浅啄两口果实发觉味道一般，我挪动步伐，挨着他的身躯与他依偎在一起，一遍遍的呼唤他的名字，
“你要快点醒来，我的羽毛还在等着你给我清理，我不想成为一只臭臭鸟，魈”
——
鼻尖传来果子特有的清香，享受久违的羽毛护理，我下意识的翻转肚皮伸展翅膀，让身边的团雀可以更好的为我梳理羽毛。
“呵呵”
“！”温柔的笑声传入我昏沉的脑海，令我清醒，我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恢复如初的绿色团雀，“你醒了！你是怎么了？怎么睡了那么长时间”
“没事，只是突然学会了说话，身体有些吃不消罢了”那绿色团雀蹭了蹭我的头，柔声道。
“那不行以后就少说话，不然你在睡上十天半月的，我可能都要成为一块土疙瘩了”我回蹭着他，说出我的关心，没办法鸟类嘛，就是嘴硬。
“没事，睡上这些时日，我想我已完全掌握这门语言，你可不用担心”
“我……我没有在关心你，我只是……只是不想变臭！”
“嗯，我明白。我在沉睡中听到你叫了我的名字，你是如何知道的？”
“脑海中突然出现的，我不知道如何说，我的意识告诉我应该这样唤你，我想这样唤你，魈真是你的名字么？”我歪着脑袋，看向他的眼睛。
“是我的名字，是我亲口告诉你的，我的名字”
“你亲口告诉我，可我却没有印象”
“无事，没有印象又如何，你还是记起了我的名字，空，我不会在心急了，知道是你的时刻，我就不在心急了，我可以等，等到你真正回到我身边的那一天”
“好”他的话我听不太懂，但我不想反驳，我想回应他，想要待在他的身边，想要回想我忘记的一切。
——
“空，我今天会晚一点回来，我将食物放在石台上了，你饿了记得吃，晚上就不用等我了，早些休息”
“嗯”听到魈的声音我呢喃的回了声好，并熟练地蹭了蹭他的胸脯。
“若有要事，唤我的名字”说罢，那绿色团雀便展翅离开，飞出洞府。
我被突来的山风吵醒，睁开睡眼惺忪的眼，魈今日离开的比以往要早上些许，但天也已清亮，足够我清楚的看见一只羽翼泛金，通体墨绿的大鸟飞过洞口，我急忙起身飞向洞口，注视着那只漂亮的大鸟冲向天际，飞向远方。
“他好漂亮”我不由得夸赞出口，脸颊慢慢烧起的热度，胸腔内突然加快的心跳，无一不在告知着我：
“我好像恋爱了”对着回来稍晚的绿色团雀，我痴痴的回道。
“什么？是谁！”那绿色团雀收回蹭着我的头颅，语气有些微怒。
“一只绿色的大鸟，今天早上从林中飞过，展翅飞向天际，我想我是心动了”
“.……”
“……”
“我是不是有些痴心妄想？”感受到魈的沉默，我失落的继续道：“他是那样的好看，我能感受到他的骄傲，他的自信，他的翅膀那样的强大，上下煽动间便可轻易引来山风，他的尾羽又是那样的飘逸，有那一刻，我好想拥抱他，和他共同遨游此方天地……”
“你喜欢那个形态的……我…...么”
“什么形态？”魈说的话声音极小，我没有听清。
“早上那只大鸟名为金翅鹏鸟，此世之间仅存寥寥数只，金翅鹏鸟天生便是神鸟，注定与邪恶对抗，他们对待感情极为忠贞，只要与之结缘便不会轻易放下”
“那和他交朋友一定会很安心”
“也许吧。空，如果我说，我能让你与他见面，甚至与他一起生活，你会选择他么……”
“嗯，我确实有想过和他见一面，和他说一些话，你说你能办到…….可是你呢，你会怎么样？”
“我？应该会离开吧”
“为什么要离开？”
“你说你喜欢的是那金鹏”
“我喜欢他，你就要离开么？不对，怎么感觉我好像个登徒浪子”侧过头看向那绿色团雀，我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怨念“难道不是么？”
“好像也是有点，哎呀不管了，我困了，我要睡觉”说罢，便不管不顾先行团成球睡了过去。
“唉”
身旁的小团雀先是叹了口气，而后又小心翼翼的向我靠来，发觉我没有抵抗后，便安稳的伸开翅膀将我护在羽翼下，轻声说道：
“这几日我可能还会早出晚归，我会提前为你准备好食物，有急事记得唤我的名字，空”
——
- 两天，三天
算起来今天是魈早起的第四天了，也是我在洞口等待那大鹏鸟飞过洞口的第四天。
从见到大鹏鸟的第二天，每每等魈离开后，我便会从沉睡中苏醒，然后等在洞口，独自等待大鹏鸟从洞前飞过。
那大鸟不愧是天生神物，似是听到我的心意般，每当我安坐在洞口，才不消片刻便会从山林中飞出，路过我的洞口，携来阵阵竹林清香，但他并未向第一日那般飞向天际，反倒是在山涧中飞转两圈后，便栖息在山洞对面的山头上，展翅高唱，有时还会蹦蹦跳跳的，好像在跳舞一般。
身为鸟类的我多少还是知道的，那是他有了所爱的人，他再向他的爱人求爱。
“你的爱人一定也和你一样吧”在洞口看了四天的我，也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我想我是喜欢他的，喜欢他的骄傲，喜欢他的自信，但我也明白我和他的差距，他是那样的适合在天边遨游，不被任何事物束缚，他有他的职责，但我想他一定也会拥有属于自己的亲朋好友。
其实若是换成以前的我，我想我会默默祝福他吧，只是现在......这一次我想遵从我的心意任性一次。
转过身，回到山洞之中，说实话，那大鹏跳得舞多少有点让我一言难尽……
收回翅膀，抖抖身体，我用嘴将那最近总是早出晚归的绿色团雀送给我的羽毛一一叼出，整整齐齐的排放开来，从中挑了自己最为中意的几根将其分别插在我的尾羽，翅膀和后背上。
左看看，右瞅瞅，查看并无什么不妥后，我清了清嗓子，唤出了一直安放在内心深处的名字：
“魈！”
“听召,前……！”
我抬头望向远方山头，果然……
心下了然，我张开翅膀，踮起脚尖，昂起头颅转起圈，并没有那大鹏鸟复杂的动作，我知道我现在的身体做不到那些繁琐的动作，仅仅是有样学样的跳了几个简单的动作，当做是回应。
转圈产生的眩晕感让我脚步不稳，我侧倒在地用一只翅膀做支撑，开口道：
“我就跳一次，你以后也莫要再他人面前跳那支舞了，太难看了，金鹏少爷”
那绿色团雀听闻我的话语，从呆愣中回神，竟是忘记自己可以飞翔，快步跑到我的身边，头用力的蹭着我，开口语中满是欢喜：
“空，你记起来了，不，不对，你……你终于回应我了”
“只是一点”
“足够了，足够了”
“傻瓜”嘴上说着他傻，其实我心里清楚他并不傻，只是太过专情罢了。
“我会努力回想......”
“！”
“下去，从我的身上下去啊！放开我的脖子！你个混蛋，现在可还是白天！”
——想给鸟开个车怎么办——
瞪了一眼被我从身上赶走的绿色团雀，只见他满眼委屈的蹲坐在一旁，看着我。
“鸟类求爱，若是被求爱的鸟雀有所回应，按照流程是要......要......”
再次瞪了他一眼，打断他的话，我转过身面对山壁，留给他一个金色的背影。
繁衍后代，道理我都懂，但现在的我还接受不了，以前的记忆这几天我已知悉少数，我知道以前的我是名为空的人类，和一个名为金鹏的人类结了姻缘，并在一个客栈生活了数月，而我的记忆也停留在了我和他离开客栈的那一刻，之后发生的事任凭我如何回想我也回忆不起来。
“金鹏，金少爷，魈”这是我记忆中我曾叫过的他的名字。
“我更喜欢你唤我魈”那团雀不知何时挪到我的身边与我紧靠，我抬起头，将自己全身的重量压在他的身上，他也熟练的用翅膀拦着我，感受到他带给我的温暖，我闷闷道：
“魈，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化形，我好想像以前那样拥抱你”
“这样其实也挺好的，我从不在意你是何种形态，我只要你，我只认你，空”
“若是我没有回想起以前的记忆，你是不是会选择离开我”
“......我会”
“是么，其实离开也挺好的，你本该是要遨游天地间的，不该被我束缚”
“我会离开，是因为那不是你，那天我从他的手中将你接过，我真的很高兴。那场战争结束，我和仙人们遵从帝君的旨意修复被重创的璃月，那段时光我觉得我内心是平静的，我平静的接收了你的离去，就像从前一样守护璃月，我也会和浮舍他们品茶诉说如今璃月的繁华”
“你看我有把自己照顾的很好，可他们总是会时不时的用悲伤的眼神看着我，然后说一些劝解的话，我明明不需要，因为我答应过你，我会来寻你”
“那一日我终于将璃月最后一块被污染的土地净化干净，我如释重负的回到了望舒客栈，走过熟悉的楼道，见过了熟悉的人，来到那依旧挺拔繁茂的梧桐树下”
“那一刻我甚至觉得你从未离开过，你只是躲起来了不肯见我罢了”
“对不起”听到魈的陈述，我内心纠痛
“你无需道歉，我知道那是你的选择，我想即便回到过去，你也会做出那样的选择，其实我又何尝不是。”
“那天的望舒客栈下了好大的雨，雷声也很大，大到我想毁灭一切，想要卸下一身重担去找你，你明明那么害怕雷声”
“以后不会怕了，因为有你在我身边”我蹭着他的头，轻声安慰。
“空，真的是你么”他颤抖着声音问道。
“我应该是么？这几日我也有在想，没有了前世记忆，没有了与你一起的回忆我还会是我么？我有想过若是我只有那两者其一的记忆，我是否还是你喜欢的那个空”
“听到你说的会离开我，我其实并不生气，因为我知道那个人并不是我，并不是你爱的我，我也是个自私的人，我不想将你拱手相让，哪怕是灵魂残缺的我也不行”
“空”
“你看，最后你还是找到了我不是么，找到了和你在望舒客栈生活了许久的我，找到了曾经在梦境中和你拜堂成亲的我，找到了即使灵魂破碎也不想和你分离的我”
“魈，和我讲讲你在世间游历，遇到各各色色的我的事情吧”
“好”
夜色渐黑，月色西沉星微亮，我从身旁团雀诉说的话语中拥抱他对我的爱意。
原来自那场雷雨过后，魈便会时不时的听到我的呼唤，他也曾向钟离询问过缘由，而一向无所不知的钟离并没有回答他，反倒是将他带到了一个地方，一个星星曾经坠落的地方——星落湖
“那里躺着一个人，他和你很像，却也不像，那时我也曾后悔不该来寻找帝君，这样至少痛苦的只是我一人”
“我也听得到，他在哭泣，是当时帝君说的话”
“那场战役后，我不仅失去了你，帝君也同样失去了他。虽然帝君什么都没说，我知道他和我一直都在回避着一个问题”
“共享同一命座的你们，注定有一人要消散于世，被天道吞噬”
“你们二人性格不同，确是同样执拗，都不肯先行醒来”
“那天的帝君望着湖中的人儿看了许久，在流星划过之后他向我开口，他说此世的旅者星座源自于你，留下的人应该是你”
“他说他想四处转转，散散心，让我好好守护璃月，和你一起”
“可是身为护法夜叉，和帝君征战多年的我怎会不知他的真实想法，这个璃月可以没有金鹏大将，但不能没有帝君”
“我制止了他将岩枪刺入那金发神明胸口的举动，若是世间注定要有人离去，我想那个人应该是我，应该是双手早已布满鲜血的我”
“你的魂魄早已四散，即便是寻回是否还是从前的你，与其抱着未知迎接你的回归，还不如与你一同归去”
“所以你选择了自杀，你混蛋”眼角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我很生气，却更多的是自责
“那时他也是这样责骂的帝君”
任凭魈将我眼角的泪滴轻啄，我低垂着头颅继续听着他诉说。
“是他阻止了我，是那金发神明阻止了我，他对我说他想到了办法，他拜托我四处寻找你的魂魄，并从中选出真正的你”
“其实从他不确定的眼神中，我能猜到他是在拖延罢了，不过我还是选择答应了他，为了我对你的承诺，我说过我会来寻你”
“那一晚我只和他们两人做了告别，之后便独行世间寻找你的下落”
“许是上天怜悯才不过一月，便让我遇到了第一个你，说是你不如说是一缕魂魄，那魂魄寄宿在一个瞎眼的说书人身上，因为你的影响那说书人每每说道你我二人搬到望舒客栈后便没有了下文”
“我在那里逗留许久，每次等他说完书我便会找到他和他交谈，和他讲述那之后发生的事，可他到了第二天还是会忘记，如此往复一月后，我便选择了离开，我知道是他不想接受那之后你，他不想成为你，既然如此，我也不会强求”
“那之后的两个月，我在一处竹林中找到了第二个你，那时的你附身在了一颗梧桐树上，很神奇是不是，一片竹林中只有一颗梧桐树，而你就寄宿在他的身上”
“那是我遇到的三个你中，我停留的时间最长的一个，我坐在树下，轻轻靠在你的身上，风起时我会吹响竹笛为你沙沙作响的树叶伴奏，下雨时我会化出原形为你挡雨，唯独打雷让我无能为力，那时正处夏季，雨水本就繁多，十六場暴雨，七次狂雷，让我心力交瘁，所以等到秋天的来到，我狼狈的逃离了那个地方”
“我怕我再不离开，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将你摧毁”
“那之后我浑浑噩噩的度过了四个月，我行至雪山之巅，纵身一跃，当我跌落到山腰时，一树梅花将我吸引，我展开翅膀落到他的身边，是第三个你，我想起你曾经和我说过你想去到雪山之巅，站在山顶像我高喊，表达你对我的爱意”
“可是雪山太冷了，冷得我眼角落下的眼泪掉进雪里凝结成冰”
“我从身上拔下一只羽毛放在那唯一盛开的梅花之上，我知道那也不是你”
“那神明也是足够智慧，即使神力受损依旧能从世间万物中探寻到我的踪迹，察觉我的意图，他让钟离像我传达命令”
“命令我带回一缕你的魂魄交给他，他知道我可以拒绝任何人唯独不会拒绝帝君的命令”
“思虑再三，我选择了回到那棵梧桐树下，因为那里常年雷雨相伴，我想哪怕我不在，至少也要将他带离那里”
“在我回到那棵梧桐树下，询问你是否愿意和我离开，我想若你不回答，我便躲起来不让那神明找到便是，你终归还是在意我的，在我问出口后，便从树中现身”
“那时的你化成了梧桐树的种子，轻轻落在我的手心，我能感受到你的温度，有那么一刻我甚至觉得我找到了你，可是我还是否决了我的想法，我不想让自己一次次从噩梦中醒来，我想要安眠，想要安静的沉眠”
“我将你交到了那神明的手心，他让我十日之后去找他，我不想回应，但看到他为了你我变得再次混沌的眼神，我选择了妥协”
“那十日甚是煎熬 ，每次我都在纠结中度过，好怕那是你却又怕那不是你，我不想因为自己害的三个人痛苦”
“可是时间从不跟你多余的选择，十天终究是过去，我自以为很平静的来到帝君住处，看着那神明手中小小的团成一团的你”
“那一刻我抑制内心的欣喜，没有向一旁的帝君请示便先行一步来到那神明面前，从他手中接过了小小的你”
“温柔的羽毛，浅浅的心跳，早已不抱希望的我，发觉我或许可以......”
“在我离开前，那神明告诉我，他和你可以共存于世，但是因为你如今是团雀的身形，难堪魂魄的重量，所以让我好好照顾你”
“他告诉我那时的你不会有任何关于自身的记忆，他只是给你找寻到了一个你们二人可以共存于世的方法，至于你能不能恢复全部的记忆，他不敢保证”
“那一次的他没有欺骗我，所以我决定试一试，就当是我的懦弱吧，我想再一次与你在此世相见，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想试一试”
“魈，你找到我了哦，我没有藏起来，我记起来了，我一直都跟在你的身边”
“看着你漫无目的行走世间，看着你因为我的残魂不肯想起后续的事情，看着你痛苦离去，我跟着你来到那竹林，我想要安慰你，我想让你看到我，所以我努力的挤进那梧桐树身，挥动树叶想让你看到我”
“好在你发现了我，我听到了你为我吹奏的低声，享受你为我遮风挡雨，那雷声早已不会让我感到恐惧，比起雷声我更怕你伤心哭泣，那段时日是我最开心的时日，因为我可以陪在你的身边，哪怕你听不到我说话，但至少你在我身边，不曾分别”
“可是某一天你突然消失，让我感到害怕，我想要离开去寻找你，可我又怕我离开后你在回来，找不到我了又怎么办”
“就那样我等了好久，久到我痛恨自己不该贪图与你的相处，应该早早离去”
“一天雨夜，我的脑海深处告诉我，你出现在了雪山，你居然......你居然”
“雪山太冷了，是我的另一个魂魄传达给我的，他说你没事，他说在你出现在雪山时他便一直跟随着你，陪着你爬山，陪着你吃雪，陪着你登上雪山之巅纵身一跃”
“他告诉我，我们应该在尘世间相见，所以他选择附身在了一颗梅花之上”
“你看无论我变成何等身形，你都能寻找到我”
“所以我也应该兑现我的诺言，我向那神明许愿，我想要与你世间再次相见”
“他回应了我，他告诉我若我能成功将我四散的魂魄吸引融合，那我便会是我，若不能此间将不会存留我的一切，天道将会吞噬一切，但我还是同意了，若是不能与你相拥，我便没有存在的意义”
“所以在你来到我面前询问我是否愿意和你离开时，我没有丝毫的犹豫，我想要和你相见，想要和你相伴同行，共游此间”
“魈，我就是空，是你的空，是你一直寻找的空”
“也许现在的你会心存质疑，但我会向你证明，不，不是证明，我会让你明白你的空从未离开，他只是不听话的躲起来，等着混蛋的你来寻找他”
“魈，我爱你”
“你总让我唤你的名字，这次换我，魈唤我的名字吧”
“空”
“我在，我会一直都在”
“空，我也爱你”
“傻瓜，我一直知道”
因为星星从不会撒谎。
【瓶邪】智者不入爱河
胖子突然发现张起灵是个不折不扣的恋爱脑，任何事但凡是和吴邪沾点边他都会亲自上阵，就比如吴邪之前随口说了一句“萤火虫漂亮”张起灵第二日刚过晚饭时间就提着小罐子走了，九点钟多才回来，回来的时候罐子里都是亮闪闪的萤火虫，如星星般璀璨，半夜十点多种两人到了院子里把萤火虫放出来，顿时整个院子披上了神秘又浪漫的色彩，莹莹火光衬得院子中的二人有一种特殊的宿命感，像是弯弯绕绕终归会回到你身边。吴邪很喜欢这个礼物，当即就给了张起灵一个爱的亲亲。
还有一次，吴邪在书房练字，太阳快落山时，会出现夕照现象，刺的吴邪睁不开眼睛，每次他都嚷嚷着让张起灵拉上窗帘，这次却不太一样，张起灵见吴邪没说晒，就开口...
胖子突然发现张起灵是个不折不扣的恋爱脑，任何事但凡是和吴邪沾点边他都会亲自上阵，就比如吴邪之前随口说了一句“萤火虫漂亮”张起灵第二日刚过晚饭时间就提着小罐子走了，九点钟多才回来，回来的时候罐子里都是亮闪闪的萤火虫，如星星般璀璨，半夜十点多种两人到了院子里把萤火虫放出来，顿时整个院子披上了神秘又浪漫的色彩，莹莹火光衬得院子中的二人有一种特殊的宿命感，像是弯弯绕绕终归会回到你身边。吴邪很喜欢这个礼物，当即就给了张起灵一个爱的亲亲。
还有一次，吴邪在书房练字，太阳快落山时，会出现夕照现象，刺的吴邪睁不开眼睛，每次他都嚷嚷着让张起灵拉上窗帘，这次却不太一样，张起灵见吴邪没说晒，就开口询问“晒吗？”吴邪摇摇头，便擅作主张的拉上了窗帘，刚才不晒这下反倒晒了，吴邪眯着眼睛放下毛笔幽幽的看了张起灵一眼，张起灵打开抽屉拿出胶带直接把窗帘给粘上了，路过的胖子“……”
胖子表示你们还是太嫩了！
吴二爷上个月送来了几箱补品和茶叶，胖子边般边道“咱二叔可真是亲二叔啊”吴邪点点头表示十分赞同并拿起两个茶叶盒子进屋，再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张起灵扛起了四个箱子，稳步前行，路过西藏獚时甚至帮它摆正了饭盆。吴邪凑近了和胖子咬耳朵“你看小哥，真她妈酷！”胖子“……”等张起灵再出来的时候，吴邪很主动的递上毛巾“谢谢你啊，小哥”胖子在张起灵开口的一瞬间唔上了耳朵以免收到精神污染全身起鸡皮疙瘩。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张起灵接过毛巾擦了擦顺着脖子淌下来的汗“我就是给你解决你所有麻烦的”
王胖子表示“知道为什么九门堕落吗？就是因为领头的是个恋爱脑，天大地大老婆最大”
――――
回礼是更炸裂的老闷头
粗糙的一章，下次一定是精致的！我保证！
【GGAD】长夏未央 27
Summary：1945年，格林德沃与邓布利多并没有真正地决斗，而是盖勒特做了他认为他十六岁那年就应该做的事情
——
27.
纽蒙迦德，初任黑魔王盖勒特·格林德沃的势力大本营。它地处于奥地利一座深山——这座深山后来被命名为纽蒙迦德谷——之内，似乎偏僻荒凉，但实际上，它的确切坐标是在山谷深处的“谷内平原”之上——与其说是一座城堡，不如说是一座庞大辽阔的庄园，就如同中世纪庄园一般，各种设施装配齐全，在自给自足这一点上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1945的决斗是在纽蒙迦德进行的，纽蒙迦德庄园的最中心腹地，纽蒙迦德堡。当时所有傲罗都埋伏在山谷之外，邓布利多...
Summary：1945年，格林德沃与邓布利多并没有真正地决斗，而是盖勒特做了他认为他十六岁那年就应该做的事情
——
27.
纽蒙迦德，初任黑魔王盖勒特·格林德沃的势力大本营。它地处于奥地利一座深山——这座深山后来被命名为纽蒙迦德谷——之内，似乎偏僻荒凉，但实际上，它的确切坐标是在山谷深处的“谷内平原”之上——与其说是一座城堡，不如说是一座庞大辽阔的庄园，就如同中世纪庄园一般，各种设施装配齐全，在自给自足这一点上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1945的决斗是在纽蒙迦德进行的，纽蒙迦德庄园的最中心腹地，纽蒙迦德堡。当时所有傲罗都埋伏在山谷之外，邓布利多一个人只身前往，回来时浑身是血，手里拿着正在不断滴血的老魔杖。
魔法部的高官们与傲罗欣喜若狂，他们扔下邓布利多冲进山谷，等到的却是在眼前消失不见的纽蒙迦德，而从那一天起，就再也没有人找到过纽蒙迦德，甚至不止是纽蒙迦德，连格林德沃的心腹党羽都同它一起失踪了。魔法部的傲罗不是没有顺着得到的地图线索进入深山之中寻找过，傲罗中不乏曾经出入过纽蒙迦德堡中当卧底间谍的人，可是他们将整个山谷翻遍了，那辽阔庞大的纽蒙迦德却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甚至纽蒙迦德坐落的一整座山谷都开始积聚起常年不化的大雪，一年四季都是冰封之境，使得本就蜿蜒曲折的地势变得更加凶险异常。
尽管如此，各国魔法部还是向整个巫师界宣布——格林德沃在1945年与邓布利多的对决中战败身亡——但事实上，没有尸体，当事人之一的邓布利多也一直对格林德沃的生死三缄其口，在民众之中就有不少不相信魔法部对外宣称的“格林德沃战败身死”的说法，更别提那一群狡猾的如同老狐狸一般的纯血了。可是，邓布利多拿到了老魔杖，只有靠杀戮才能更改主人的老魔杖，再加上他并没有对于魔法部在他的巧克力蛙画像背后的成就里写上“邓布利多在1945年杀死了黑巫师格林德沃”而表示任何抗议，这两点，又让人们看不透
于是从那一天起，失落的纽蒙迦德成为了巫师界又一大未解之谜。无数人曾尝试着去寻找这座庄园，传说里面藏着格林德沃一生所聚敛的财富与宝物，甚至是死亡圣器那般传说中的圣物，无数人对此趋之若鹜可没有一人能得偿所愿，更有大半的人将命交代在了这冰天雪地里。
此时是冬日，终年积雪的纽蒙迦德山谷在这个季节更是有长达三个月不眠不休的落雪，厚重的雪，几乎已不能被称作是雪花，如同大团的棉絮却没有棉絮的轻盈，它们狠狠地砸落在地上，假如这时再刮上一阵风，那便是一场彻底的白色葬礼，因此，没有人会在冬日进入纽蒙迦德山谷。可是，在这漫天的暴雪里，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影如同幽灵一般行走在山间，闲庭漫步似得轻松，风雪在这“幽灵”的身边都绕道而行。
看不清“幽灵”的面容，但能看出来这大概是个男子，身形高挑，他走在地势险要的山路上，脚印留下又很快被风雪掩去。他步履不紧不慢却走得极快，大概用了什么能日行千里又不至于像移形换影那样过了头会把人撕裂的魔法。终于，“幽灵”来到一处极空旷的雪原之上，他站定，偌大的雪原之上只有他一个人披着漆黑斗篷的身影，“幽灵”伸出手，五指张开又握成拳，暴风雪在那一瞬间停了下来，但却只有这一处的暴风雪停了下来，纽蒙迦德谷的其他地方仍然风雪嘶鸣，只有这片辽阔的山中平原，寂静无声地停了风雪。
“幽灵”用魔杖割开了自己的左手食指，他将自己的鲜血滴落在雪地上，猩红与纯白接触的一瞬间，蓝色的光芒凭空炸裂开来如同海啸来临一般铺天盖地地砸下进而再扩展出去。古老而繁复的魔法阵以“幽灵”为端点蔓延铺满他面前的整个平原，蓝色火焰在魔法阵的最外围熊熊燃烧起来，窜起数米高的火墙，而疯狂的暴风雪在蓝火肆虐的那一刻重新降临人世却让火焰燃烧得愈加猛烈。
像是没看到面前的火海一般，“幽灵”如同信步闲庭一般向前走，狰狞的火焰吞噬他的那一瞬间，旷野之上的一切全部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没有鲜血，没有魔法阵，没有漫天的蓝色火海，有的只是如同鬼怪哭泣一般嘶鸣的狂风与暴雪。
“幽灵”消失的前一刻，似乎有风吹动了他黑色斗篷的兜帽，兜帽偏了位置，露出了一抹金色的发。
眼前是一片明亮与春暖花开，阳光好得不像冬季，他抬眼环视四周，偌大的纽蒙迦德庄园的一切都井井有条。土地被分割管理，赋予了不同的职责。肥沃的田埂被生长得茂盛的瓜果蔬菜填满，牧场里传来一两声牛犊白羊的叫声……田地与牧场边建着一些建筑，有幢小楼前放着一张矮桌，上面摆着的一套茶具乘着还冒着热气的红茶。
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唯一让人感到浑身不对劲的只有一点——充满人生活气息的偌大庄园此时却空无一人。但他没有管这些，只是径直向整个庄园的最中心，纽蒙迦德堡走去。
他推开纽蒙迦德堡的大门，偌大的城堡内部所有的窗帘都放了下来，材质高档的天鹅绒将一切光亮都阻隔在外，城堡中又没有点灯，故而门内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一片漆黑，唯有大门打开泄进的一丝光亮勉强照亮了一小方城堡大厅。
他能感受到这片黑暗中隐匿着不少人，但他对此毫不介意。“幽灵”扯下黑色斗篷的宽大兜帽，露出金色的发与一双一银一蓝的异瞳，他向黑暗中伸出手。
“文达，我的好姑娘，到我这儿来。”
城堡内魔杖落地与倒抽冷气的声音分外清晰。
【羡澄】There for you（14）
#现代向，ABO
#温家大少爷羡×江家sī shēng zǐ澄
暑假结束，又开始了新的学年。魏无羡毫无犹豫地选了理科，江澄文理都很优秀，也选了理。他们来到新教室外面，和金子轩默契地击了个掌。一回头，发现了一个鼻青脸肿的聂怀桑。
魏无羡吹起了口哨：“哟！哪来的靓仔啊？”
聂怀桑蔫巴了，有气无力地说：“我想选文，我大哥死活不同意，还说聂家就没有选文的。”
江澄叹了口气，惋惜道：“别太灰心，你只要把放在游戏身上的一半心思放在学习上就不至于次次补考了。”
魏无羡和金子轩哈哈大笑。
“同学们过来集合，按我报名字的顺序进教室。”新班主任站在教室门口，手里翻看着...
#现代向，ABO
#温家大少爷羡×江家sī shēng zǐ澄
暑假结束，又开始了新的学年。魏无羡毫无犹豫地选了理科，江澄文理都很优秀，也选了理。他们来到新教室外面，和金子轩默契地击了个掌。一回头，发现了一个鼻青脸肿的聂怀桑。
魏无羡吹起了口哨：“哟！哪来的靓仔啊？”
聂怀桑蔫巴了，有气无力地说：“我想选文，我大哥死活不同意，还说聂家就没有选文的。”
江澄叹了口气，惋惜道：“别太灰心，你只要把放在游戏身上的一半心思放在学习上就不至于次次补考了。”
魏无羡和金子轩哈哈大笑。
“同学们过来集合，按我报名字的顺序进教室。”新班主任站在教室门口，手里翻看着一本花名册。
魏无羡痛心疾首：“什么时候才能废除这种按成绩选座位的模式啊？！”
江澄上学期期末发挥很好，一举拿下班级首位和年级第三，复华年级前三是什么概念哇，B大没跑的！为此江家都乐翻了天，见人就夸江澄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江澄背着书包走进空无一人的教室，还是坐了高一的老位置，中间靠窗。随着一个个名字被报到，教室的空位渐渐被填满，金子轩甩着书包，一副老子最拽的样子坐到了江澄旁边。
报到一半，魏无羡黑着脸走进来，把书包往金子轩桌上一甩，意思不言而喻。
金子轩看了看魏无羡，又看了看江澄，乖乖认怂，坐到了江澄后面。
聂怀桑最后一个灰溜溜地走进来，一屁股坐下，眼神示意金子轩：拽什么拽，不还是和我一个待遇。
金子轩：你大爷的！
江澄失踪了。
魏无羡一脸焦急地敲开江家的门，却被告知江澄根本就没来过江家。
完了，完了，头一天晚上没看见他，还以为是回江家了，这都第二天晚上了，还不见人影。众人开始询问大院里的邻居有没有见过阿澄，江奶奶急得直跺脚：“快报警啊！”
魏无羡则是冲回家里，到江澄的房间找找有什么线索。
书桌上是摞得整整齐齐的书本，草稿本上也都是规规矩矩的运算，魏无羡找遍了每个角落还是一无所获。
这么晚了，阿澄会去哪里呢？他压根也不认识几个地方啊！
随意一瞥，魏无羡看到了墙上的日历，今天的日期上用蓝色水笔画上了一对翅膀。
翅膀？什么翅膀？
魏无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想，天使...上帝...对了！城西教堂！
他抓起外套就往外冲，急急忙忙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快点，城西教堂。”
城西的教堂已经有些年头了，尖尖的塔顶上是一个巨大的十字架。魏无羡轻轻去推教堂半掩着的大门，心中却不停打着鼓：阿澄会不会在这里呢？如果不在该怎么办？
谢天谢地，他找到了他的阿澄。
穿着红格子衬衣的少年蜷缩在教堂昏暗的小角落里，眼下满是错杂的泪痕。魏无羡也蹲下来，把江澄搂进自己的怀里。谁料闭着眼睛的江澄猛地惊醒，一把推开魏无羡：“别碰我，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魏无羡柔声安慰道：“好好好，我们不回去，不回去。”
江澄吸了吸快呲溜下来的鼻涕，哽咽着说道：“魏无羡，今天是我妈妈的祭日，没有人记得，除了我没有一个人记得。”
魏无羡以一个哥哥甚至父亲的姿态哄着他：“有我呢，我陪你记着。”
“她现在在哪里啊？会不会想我？”
“她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她是去上帝那里了吗？所以真的有上帝是嘛？”
魏无羡浅浅地笑了，他脱下外套披在男孩身上，在昏黄的烛光下一字一句地说：“如果有上帝，那么他一定在你身边。”
走出教堂，才发现外面下起了雨。江澄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早就没了力气，魏无羡蹲下身子，把江澄背了起来。
江澄不好意思，把脸埋进魏无羡的颈窝：“重吗？”
魏无羡笑：“小笨蛋，不重。”
他们就这样在雨里走着，江澄把外套撑在头顶，勉强挡去一些雨水。没走两步，魏无羡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蜜桃味，顿时警铃大作：“阿澄，你是不是汛期到了？”
江澄感到身体渐渐热了起来，也慌张得很：“完了，我给忘了，没带抑制剂！”
可是他们必须要到大路上才能打到车。
魏无羡暗骂一声，只得加快了步伐。
好不容易到了家，两人已经浑身湿透，魏无羡给江澄换上干衣服，打了抑制剂，把人抱到房间里休息，正要离开去换衣服，却被被窝里伸出来的一只手拉住：“别走。”
手心滚烫，不好，发烧了。
“好，我不走。我永远在。你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拿退烧药。”
“我不要吃药！”
“那...我给你煮碗粥好不好，别饿坏了。”
“嗯。”
不一会儿，魏无羡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粥进来，扶江澄靠着床坐起来，然后用汤勺舀了一勺放到嘴边吹吹，再喂给江澄。江澄喝了一口，立马眉头紧锁：“这也太咸了吧！谁家粥里放这么多盐啊？”
可是没办法，为了不饿死，江澄还是喝了小半碗，躺下睡了。
魏无羡把碗放在床头柜，静静地坐在床边。他的湿衣服还没有换，此刻有些发冷。
“阿澄，你睡了吗？”
没人应答。
魏无羡便自顾自说下去：“阿澄，有的时候我一直在想，我们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缘分呢？我只记得自己当初注意到你，是因为你身上有一种独特的孤独，和我很像。”
“你真的太好，好到我和你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患得患失。哪一天你真正了解了我，你还会愿意留在我身边吗？”
Tbc.
【羡澄／陈澄】陈情
这篇是羡澄／陈澄
第一次尝试非唯羡澄唉……那个cp大家看着站吧，不干涉不强求。但是，老样子，评论区不出现偏激与攻击，欢迎跟我私聊的大可爱们。
此篇乃含含的脑洞， @眷蕴含
脑洞请戳http://juanyunhan985.lofter.com/post/1f5ef9fa_12d74a3c9
正文走着————————
陈情（上）
江澄有时候会想，在这世上是否还有人能记得他的过去是怎样的。
……大概没有了吧。因为就连他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曾经的模样。云梦江氏在他的带领下慢慢的走出困境，逐渐发展壮大。但江澄每一年见...
这篇是羡澄／陈澄
第一次尝试非唯羡澄唉……那个cp大家看着站吧，不干涉不强求。但是，老样子，评论区不出现偏激与攻击，欢迎跟我私聊的大可爱们。
此篇乃含含的脑洞， @眷蕴含
脑洞请戳http://juanyunhan985.lofter.com/post/1f5ef9fa_12d74a3c9
正文走着————————
陈情（上）
江澄有时候会想，在这世上是否还有人能记得他的过去是怎样的。
……大概没有了吧。因为就连他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曾经的模样。云梦江氏在他的带领下慢慢的走出困境，逐渐发展壮大。但江澄每一年见得最多的，几乎都是陌生人或者相识不深的人。每一个人都知他是那刻薄无情人人惧怕的江宗主，就连外甥都嫌他凶，但没有一个熟人跟他回忆过去，也没有一个人来告诉他他从前是什么样的。
也是，他的熟人，他的亲朋好友，都已经下了黄泉。那个他恨之入骨的人，也早已被百鬼反噬撕咬成齑粉，消逝与世间。
可惜，他没有亲自与魏无羡做个了结，便看到魏无羡被百鬼反噬的场景，但他一直不死心，不愿意相信那个人已死。这种念头存在得久了，他便越发深信不疑。在乱葬岗围剿，伏魔洞被洗劫一空，他只拿到一把陈情笛，但他也只要陈情。
江澄守着莲花坞，莲花坞守着江澄，秋去春来了几个轮回。江澄白天忙于各种事务，到了晚上却夜夜不能安眠，梦中总是一些他不愿面对的种种画面。久而久之，他就习惯把三毒握在手里，或者放在床头，这样做能让他安心不少。
而比起三毒，他更是喜欢把陈情紧紧攥在手心里不放开，似乎这样就能够留住谁一般。
刚开始江澄也不是时时刻刻随身携带着陈情的，他想把陈情藏在祠堂里，算是给魏无羡占个位，不过几日又被他寻了回去；后来他抓到学夷陵老祖吹笛御尸的鬼修后，更加觉得魏无羡不会就如此死去，于是陈情便更是让他不能放手的东西了。他的袖子是经过改造后的乾坤袖，而陈情一直呆在他的袖子里，也算陪伴他许多个日夜。
江澄又做噩梦了。在一片血腥之中，那人被百鬼一点一点啃食干净，尖锐的牙齿洞穿他的皮肤，发出咀嚼的声音……那人在疯狂地惨叫，在绝望，他仿佛看到那个不可一世的夷陵老祖在向他求救……
江澄又一次在噩梦中被惊醒，一个人捂着心口喘息。白日尚且有很多事需要他去处理，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想别的，晚上这些一辈子不可能放下的过往便找上他了。而他最怕的“噩梦”不是魏婴的死，却是那过往的莲花坞。
阿爹阿娘都还在，他们就像最平常的某一天一般吵架冷战；阿姐在厨房想着今日的菜色，阿姐递莲藕排骨汤给他，阿姐给他们剥莲蓬；他们一群师兄弟在校场一边练习一边打闹，魏无羡肆意张扬的大笑，被惹毛了的自己，还有四师弟六师弟看着他俩相互斗气时无奈的眼神……
而在夜深时刻醒来，面对空荡荡的莲花坞，心里的那股悲凉情绪怎么也压不下去，便化作一滴滴的泪划过脸庞。江澄哭也是很隐忍的，即使不会有一个人知道，但他还是会觉得有负担，只默默地流泪，实在忍不住顶多压抑地哽咽几声。
眼泪一滴滴落在陈情的笛声上，江澄猛然想起魏无羡说过竹笛是不能受水的，便又拿手帕仔细擦干净了。哭完之后，他又会唾弃自己，但大抵是那时心里太难受了，忍不住。
他却没能看见竹笛一瞬间发出微红的亮光，即使只是一瞬间。
时间久了，他竟也觉得梦中总有人在注视着自己，陪伴着自己走过一场梦境，让他感到些许安心。
最近在云梦境内出现一邪祟，食人精元，受害者皆成枯竭之象。江澄得知后，便带着江家弟子除祟去了。忙活几天，查出幕后黑手是一个精通邪门歪道的鬼修，便是他御百年凶尸来报复江澄对某个鬼修的残杀。这些事情对于江澄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几乎没费力就抓住了那个鬼修。这次除祟唯一不完美的是他的袖子一不小心损坏了，让陈情暴露于人前。
那名鬼修还是个挺识货的主，逼急了竟大声吼道：“世人早知三毒圣手狠戾毒辣，对我们鬼修更是丝毫不会手下留情，但没想到江宗主居然还时时刻刻携带着夷陵老祖的鬼笛陈情，看上去还那么宝贵……哈哈哈哈，说得那么道貌岸然，还不知道背地里生的是什么龌龊心思……我呸！”
江澄冷眼看着那名鬼修，听着别人的嘲讽，待完全不耐烦之后祭出紫电，一鞭子抽下去才知这鬼修居然也是个夺舍的厉鬼，不经又多花了一些时间来解决此事。
江澄收回沾了黑血的三毒剑，看着乌黑透亮的陈情既失落又庆幸。不知何时，乌黑的血不小心染上陈情的笛身，江澄这次明显的看到陈情笛身一闪而过的红光，呼吸猛地一滞，左边胸腔里的心脏突然剧烈的跳动起来。
江澄回了莲花坞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死死地盯着手中的陈情，指尖微微颤抖，却什么也不做，准确来说是不知该做什么。
然而此夜过了，这支笛子却再没有任何的变化。江澄的心从一开始的激动，到失落，到失望，再到自我嘲讽。又过了几天，江澄对这异象终于死心了，权当自己一时糊涂，他的心却又疲惫三分。
不知是否冥冥中自有天注定，陈情内里不知在何时慢慢发生了变化，由虚化实，有了“心”。
万物有灵，有心则灵。
它不知自己从何时有了灵识，也不知自己何时通了五感，这些对于它而言也不重要。而重要的是，让它拥有生命的那个人。
在此之前，它一直处于一个混沌与非混沌的一个范围内。它仿佛能感觉到有人将它握在手里，放在唇边吹响，它感觉自己吸收了很多东西，有时是模糊而又黏糊的黑气，有时是浓重血腥的液体，有时是一滴一滴能发出清脆响声的晶莹液体。
它不知自己是谁，更不知它的生命是谁赋予，但它经常以一丝灵识的状态入一个人的梦，分享他的悲喜，渐渐拥有了知觉，情绪。虽能入梦，却无法改变一丝一毫，甚至连安慰也不能够。
渐渐的，它知晓那个人有一双极美的杏目，而他的神情却时时刻刻透露出生人勿近的戒备来；它知晓那个人生活在一个十分美丽的地方，那里有一大片粉红色的花儿；它还知晓那个人的身边还有很多和他一样有着生命气息的人……
在它终于修出人形之时，已经不知过去多久了。他化为一个总角小童，突破笛身的局限，总算看清那个青年的样子。
那青年就躺在榻上，睡姿十分规正，模样和他模糊之间感受到的区别不大，但之前看人总像是隔着一层雾，看不清楚，此时才是真正清晰起来。陈情化身的小童对这一切都感到十分好奇，犹豫了一下慢慢伸出手，想去勾勒一遍那和青年的柳眉星目。
手指刚抚上去，那人就醒了。
小童立即僵住，随后超亲眼看到眼前的紫衣青年躺坐起来，死死地盯着他的脸庞，眼神呆滞了很久，眼眶却渐渐地从微红变成通红，身体却一动不动，仿佛眼前的景象让他完全回不过神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颤抖着声音，咬牙切齿道：
“魏、无、羡。”
—— ————
虽然短小，还是先发吧……
别问下篇何时发，我也不知道(눈_눈)
【羡澄】人面桃花（一）
重读人间词话，忽觉读欧阳修词，如观桃花夕照，诵杜少陵诗，如念山河故人。总想写个浪迹江湖、鬓已星星的归客，回首来时路。
其实也不为什么而写。两段发完。
————————————
1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江上轻舟摇荡，画栋朱楼上湘帘半卷，有妙龄女子执红牙板，倚栏曼声歌吟。
一缕笛声绵绵缠缠萦绕而上，仿佛拖了半拍，若断若续地衔着，随时都会咽气一般，无端生出些“寄言全盛红颜子，应怜半死白头翁”的凄苦意味来。
歌楼上听曲的恩客探出个脑袋来，满面晦气：“哪里来的叫花子？嚎什么丧？真是败兴！”
墙根下一个老头懒洋洋地坐着晒太阳，苍颜白发、麻衣敝履，...
重读人间词话，忽觉读欧阳修词，如观桃花夕照，诵杜少陵诗，如念山河故人。总想写个浪迹江湖、鬓已星星的归客，回首来时路。
其实也不为什么而写。两段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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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江上轻舟摇荡，画栋朱楼上湘帘半卷，有妙龄女子执红牙板，倚栏曼声歌吟。
一缕笛声绵绵缠缠萦绕而上，仿佛拖了半拍，若断若续地衔着，随时都会咽气一般，无端生出些“寄言全盛红颜子，应怜半死白头翁”的凄苦意味来。
歌楼上听曲的恩客探出个脑袋来，满面晦气：“哪里来的叫花子？嚎什么丧？真是败兴！”
墙根下一个老头懒洋洋地坐着晒太阳，苍颜白发、麻衣敝履，活脱落魄江湖的模样，一双眸子却清明依旧，如顽童之狡黠、少年之疏狂，竟似未曾沾染上岁月的风霜。
魏婴放下竹笛，不以为意地笑道：“我一个黄土埋到脖子的人，有甚好奇怪的？阁下要不也点个曲子？红白喜事包圆。”
那客人啐了一口。周围路人低低哄笑起来，他们对这怪老头儿也不陌生，每年草长莺飞的时节都会在云梦左近游荡，直待到菡萏落尽、白露初降方才离去。
无人知晓他姓甚名谁，当然也没人关心无名之辈的来历，只当他是个不得志的过气游侠，滑稽多讽，游戏风尘。路见不平，刀是拔不出来的，但好作弄人，任凭你有天大本事，遇着这不上台面的鬼画符都得阴沟里翻船。被指着鼻子骂鬼蜮伎俩他也不恼，只笑眯眯地请问是哪位英雄豪杰在他手里栽了跟头，往后把您的尊姓大名抬出去，让宵小之徒望风而逃，也省得我老头儿再费这个力气。
不一会儿，侧门走出一个梳双髻的青衣小鬟，捧了串铜钱，大约是老板怕坏了生意，想打发他走。
“小姑娘，予我阿堵物，不如请我一壶酒。”
魏婴仰着头张嘴接了最后一滴酒，晃晃葫芦实在没了，才意犹未尽地放下，又开始摆弄他的笛子。不是陈情，就是道旁随意折了青竹，削枝凿孔而成，翠绿早已褪作了无生气的枯黄，又被时常的摩挲镀上了一层油光水滑的釉质。
前有随便，后有陈情，皆是名动天下的宝器，他都弄丢了，还要人珍而重之地捡回来。这笛子五音不准，粗制滥造，随处一丢也不心疼，偏偏却跟了自己快十年。
魏婴不由觉得好笑，人亦如是啊。
大抵天生就是个浪子游侠的贱命，混迹江湖数十载，魏婴过得可说是如鱼得水，好像前半生波澜壮阔完了，津渡酒垆、贩夫走卒的烟火气反教人流连忘返了。
养活自己不成问题，三枚铜钱能卜卦，把人唬得一愣一愣之后，再状似漫不经心地说自己无甚神机妙算，全仗了三枚孔方兄的通灵之力。百十年的古币阅人无数阳气旺盛，更有姑苏蓝氏焚香诵经加持，你瞧，这神光氤氲的不正是蓝家的抹云纹吗？
暗自使个障眼法，买家如获至宝，千恩万谢，魏婴还要装模做样地懊恼，“如此祛邪扶正之灵器，给了一个凡夫俗子作护身符，大材小用了……”
神棍归神棍，他还是很有“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操守，背地里替人除邪祟恶灵无数，只混了个勉强糊口。要说权当行善积德吧，他又没有夹道欢迎前呼后拥的排场，思追一辈的小子们都能被尊称“仙师”了，他只得了个“老骗子”的光彩名头。
没办法，魏婴此人，就是享受满嘴跑飞剑、舌灿九瓣莲的感觉。
无本万利的生意也不是时常能找上门来，好在技多不压身，借副笔墨纸砚，逢年过节能写桃符春联，鬼节将至调上点朱砂、夜明、糯米，能画辟邪镇宅的符篆，一幅檐头、一幅楹头、一幅床头，再附赠一条贴在额头，保管叫你神光满面，脱胎换骨。
若是江澄还在，定会不屑地嘲他：“你画的符？这是辟邪，还是给人招邪？”
想到此处，江澄的音容笑貌就浮现在眼前，还是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模样。魏婴忽然觉得需要来口酒，偏偏方才贪馋，一滴粗制滥造的酒糟都没剩下。
到下月初七，就是三十年整了。
2
当年，他辞别姑苏，一管竹笛，一匹毛驴，悠悠然下了山。
本就是无羁的风，情或仇、恩或怨，都只能牵系他一时，萦困不住他一世，江澄如是，蓝湛亦如是。他自觉亏欠两人甚多，但一来他身无长物，二来别人好像也不需要他报偿什么，一合计觉得自己滚远点对大家都好。
于是对蓝忘机说我云游去也，不必远送，也懒得知会旁人，就趁着星月离开了云深不知处，寻常得就像老友之间说，我去村头沽酒扑枣，你在树下摆好棋盘，回来我们再对弈一局。
蓝忘机果然没有踏出山门一步，只是望着一人一骑渐渐消失在竹林云海，从星汉西流望到白露霜晞，知他此番一去，怕是再也不会以“姑苏魏无羡“之名踏上这山梯了。
魏婴信步而行，但觉天高地广，随处可走，却又无处容身。几经辗转，最终还是落脚夷陵，重操旧业，今非昔比了，手脚齐全的走尸找不到几个，无傀儡可供驱策，只好躬耕坟茔之间。死性不改，坚决不种萝卜，土豆又侍弄不好，勉强抽了个芽就蔫黄了。魏婴大感头疼，琢磨着是不是要画个符篆揠苗助长。
“什么地方种出来的东西都敢吃，”只听一人冷冷讥讽道，“你现在一介凡胎，还跑这儿来吸尸毒阴瘴，当你自己是谁？嫌命长了吗？”
魏婴慢吞吞地起身，费了好大劲掩饰自己上扬的嘴角，眼里却情不自禁地蕴了笑意，“我现在是无家可归，衣食无着，你又端了我老巢，叫我怎么办才好啊？“
江澄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你不是叫我弃了的吗？关我何事，”转身走了几步，声音远远飘过来，“偌大云梦，又不会短了你一口饭。“
魏婴于是在云梦泽畔结庐而居，瓮牅绳枢，与莲花坞衡宇相望。每日自有竹篮盛了鸡鸭鱼肉、瓜果菜蔬放在门外，时而还有荷风醉、甜米酒，冰糖葫芦黄石烧饼麻辣鸭脖乳酥果子，他少年时喜欢的小食零嘴一样不落。
江澄还真是，这么多年全无长进，嘴上服个软，他就能一边刻薄尖酸一边心无旁骛地待你好。
魏婴心安理得地吃了几天闲饭，便耐不住性子了，东游西逛，有时从旁助外出试炼的江家子弟一臂之力，顺带受了引荐恬不知耻地去江澄面前讨个嫌；有时一柄秃拂尘，一把桃木剑，竹竿挑了布幡，上书墨迹淋漓的大字“问卜看相“，四处招摇撞骗，好死不死偏往江宗主面前凑。
紫电滋滋作响，但江澄气得急了也只是狠狠撂下一句：“再让我看见，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当我是金凌吗？魏婴吃了句不痛不痒的威胁，通体舒泰，大笑而去，自己也觉得有点贱。
夏日昼长，卧在古柳浓荫下打盹，流水、缫车、蝉鸣、人语渐次入梦，偶尔竟起了终老云梦的念头，很快又被自己打消了。
三山五岳、东海蓬莱、敕勒阴山、塞上江南，都不曾去过呢，这辈子还没活够本。
临时起意，留下张字条说走就走。早已不是第一回了，江澄心平气和地把素笺夹进一册书，短则旬日，长则半载，他总会回来的。
魏婴一路北上，越衡山，过南阳，出函谷，渡渭水，游于陇西、临洮。此地近岐山，原是温氏的辖域，射日之征后温氏覆灭，侥幸免于一死的旁系族支也纷纷改姓别家。
河西、渭南之地虽稍嫌瘠苦，然地大物博，盐铁尤为丰富。四大世家既垂涎矿产，又不愿接手这块鞭长莫及的飞地，故予取予求，取索无厌。约战围猎，地点也多是选在此处，一句“温氏余孽死不足惜“，堂而皇之地将无辜平民置于流离转徙、水深火热之中。
他曾为了温氏五十余人与世为敌，如今方知世情滔滔，个人隐匿在阵营之下，平素压抑的贪嗔痴念被默许了潜滋暗长，庸人可为恶，善人亦可为恶，积蚁穴之恶而溃千里之堤。故举匡正之旗，而正义不彰者比比皆是。
他当年深信能凭一己之力，障百川而东之，挽狂澜于既倒，何其可笑，却决无半分悔意，即便是如今明知必败，也是要试上一试的。
但魏婴却不敢想，死在他手下的人，有几个是真正的十恶不赦之徒。人人都有一套天经地义的道理，人人都要为死者沉冤昭雪、护生者平安喜乐，人人都恨不得将家破人亡的惨景加倍报于仇雠，人人都伤痛且盲目，人人都深陷无可自拔。那么，究竟是谁错了？
所谓救世之人，大抵只是替受难之众塑的一个可供瞻仰祈求的偶像，一旦下了神坛，便只有在泥淖中越陷越深。
前者如含光君，后者如他。
忽听莽山荒岭间响起了豪放悲凉的秦声：
“……北阪有桑，南山稻粱，
长谷如函，大河苍苍。
君子去也，我多彷徨，
关山家园，与子共襄……“
云梦双杰之诺，终究是他先食言了。好在两人都不再是少年，历尽坎坷顿踬，也学会了怎么和过往相安无事。莲花坞，江澄替他守了二十年，往后也能替他守好吧。
故园依稀，旧友不弃，他也无甚可奢望的了。
谷风萧瑟，杨林簌簌，魏婴轻轻挟了一片落蝶似的木叶，边缘已泛起枯黄。
一叶落而天下知秋。
待回到云梦已是秋深露重，接待他的是江澄的首徒，现任的云梦江氏宗主江觅，披麻戴孝，神情肃穆地告知他，江澄已于两月之前故去了。
魏婴很诧异自己竟没怎么觉得震惊，似是早有所感一般。又或许是再世为人，对生死之事都看得淡了。
莲花坞中人对先宗主因何辞世避而不谈，云梦诸家族的诔文也无非是“射日奋武，殊略卓才；傲世名尚，生荣死哀“，毕恭毕敬，毫不逾矩。
重门洞开，无论是凭吊慰唁，还是刺探虚实，江氏子弟一概来者不拒，尽宾主之谊，除头一月人人披麻戴孝外，后来除宗主外，弟子们都换回了校服，只用白麻束发围腰，有条不紊地节哀顺变。
也是，凭江澄的能耐，断不至夜猎失手或遭人暗算，也不用操心报仇。欠他的，怕是再也还不上了。
魏婴默然半响，终是忍不住道，“他……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江觅摇了摇头。
罢了，总是心怀怨望的。
“先师吩咐，莲花坞，永远有魏公子的一席之地。”
“我想回去瞧瞧他。“
“遵先师之嘱，遗体已火化了，洒在莲花坞中，祠堂仅供一衣冠冢。魏公子可随我来。“
有这么个修鬼道的师兄，江澄当然不得不谨慎些。应该说是算无遗策，替他把所有后路都切断了。
魏婴曾以为很了解自己的师弟，后来却又愈发看不分明了，如今方知以己度人，何其愚蠢。同是少年遭遇巨变，他狂放不羁而江澄挟冤记仇，恐怕也并非全然因为境界之高下。
他自记事以来便一无所有，以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心境处之，自然豁达。而江澄却是亲眼看着他所珍视的一切，焚为灰烬，散作烟尘，叫他如何不恨，如何能放。
他师弟，争强好胜了一辈子，沉抑郁愤了一辈子，也画地为牢了一辈子。不是不能走出来，而是不想，舍不得划船嬉水射纸鸢的莲湖，放不开难说美满但至少完整的家，囿于一个名为莲花坞的幻梦。
最终也归葬此处。
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这是我整理遗物时找到的，“江觅从袖中取出一册旧时的诗集，里面平平整整地夹了七八张纸笺。有自己潦草的笔迹”听闻西塞山前桃花初盛，鳜鱼正肥，欣然欲往，师弟勿念“，底下是江澄波澜不惊地写下”丙寅年六月二十三日归“。
一来一去都记录在案，中段的空白、未及说出的挽留与仓促重逢，只有杜撰的风花雪月词不达意地聊作填补。
而今他回来了，故人却不再等了。
三毒与随便，陈列在灵牌两侧。或许是江澄执意相信，那个曾与他同甘共苦、出生入死的魏婴，已经死了。
“先师说，此剑物归原主可也。“
“不必了，“魏婴疲惫地笑笑，他也早已不是那个倚马仗剑、翰逸神飞的少年郎了，举步正要往出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道，”江……宗主，还未请教台甫？“
青年温和一笑：“晚辈字念远，，佩剑为先师所赠，名为‘归人’。“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头顶是明晃晃、蓝悠悠的旻穹，又高又远，魏婴仰着脸，无声地笑了。
他大抵，终究是被原谅了罢。
3
仙门诸家都在冷眼旁观，江氏这位新宗主一无血缘传承，二无亲族势力，年岁尚轻又是仓皇继任，先待他自乱阵脚，只需暗中推波助澜一把，何愁不能把云梦搅个天翻地覆。
众人摸不清江觅深浅，恰好清谈会将近，便隆重下了请帖，数百双眼睛先是虎视眈眈，而后大失所望。也不知江澄是怎么选接班人的，此人说得好听些是深沉内敛，说得不客气点就是中庸之才。武功尚可，但远未臻绝顶，言谈稳重，却无卓异之绩惊人之鸣。
席间一位家主忽然起身，清了清嗓子道：“洒家江湖莽撞人，有个问题想请教江宗主，言语得罪处还望莫要怪罪。“分明是受人指使，率先发难。
江觅神色不动：“请讲。“
“江晚吟无有子嗣，按照礼法应是传位于兰陵金宗主，江宗主是如何坐上这大位的，洒家很是疑惑。“
金凌的手指都开始摩挲起紫电了，江觅淡淡道，“阁下有所不知。“避席离座，向上首的蓝、金、聂三家宗主端正一揖，”恩师尚健在时，曾令觅在祠堂列祖列宗面前立誓——从今往后，云梦江氏的宗主之位，传贤不传子。莲花坞上下，皆可为证。“
肃然的缄默自觥筹交错的筵席间爆裂开来。
半晌，蓝曦臣喟然一叹：“尊师与阁下有古贤之高风，在下自愧不如了。“
恰好射艺大会发榜，拔得头筹的云梦江寻，原是江觅的师兄，为人孤傲清高，当年自愿让出了首徒之位，作了师弟的下属。两人一文一武，江湖说书人预备着为一段新的志略传奇取个响亮的名头，就仿照上一辈的“姑苏双壁“，称之为”云梦双杰“，此是后话不提。
这江念远看着温吞水一碗，斡旋酬答似乎也得心应手，先礼后兵却是半点不含糊，当然其中也少不了金凌和魏婴一明一暗两相助力。其人比之江澄要通情达理得多，但同样的不好得罪，家主们算是死了趁火打劫这条心，底下人的闲言碎语却是免不了的。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江晚吟刻薄寡恩，竟让江家绝了后了……“
“小点声儿，当心祸从口出，金宗主的紫电可不是闹着玩的……“
“嘿，你说金如兰会乐于见到偌大云梦落到一个外人手里吗？依我看——唔，唔——“竟是上下两瓣嘴唇紧紧黏在一处难舍难分了。
魏婴笑眯眯地踱过来，这小术法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威力虽不及蓝家的禁言术，但胜在变化多端。
“嘴是留着出气的，不是留着放屁的，你可听明白了？“
法术稍松，那人破口大骂：“你奶奶的——“
魏婴指节一勾，对方立马噤声，“污言秽语，替你洗涮洗涮口舌吧。“话音方落，那人好像吞了一捧皂角一般，满嘴溢出泡沫来，眼珠暴突，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活脱一个蛤蟆模样，众人忍俊不禁，哄然大笑。
魏婴估摸着这人噎得快翻白眼了，才撤了术法，对方戟指恨声道：“你等着——“忽觉有异，伸手一触才发现，魏婴不知使了什么妖法，不仅把他变作兔唇三瓣，还附赠了两颗豁然中开的大板牙，不仅说话漏风，喝凉水都能塞牙缝，气极恨极却再不敢轻举妄动，狼狈而去。
笑声逐渐消散。老一辈的修士都不禁起了物是人非之慨，“自岐山先祖温卯以来，灭门派兴家族，已有数百年之久了。“
”是啊，当年晓星尘与宋子琛二位道长一见如故，欲结交志同道合之人重开门派。不问出身，只论德行修为，亲如兄弟，守望相助——只是世事难料啊，二人创业未半，竟身死荒城，令人扼腕叹息。”
一白发佩剑的老人眼神悠远，端起茶盏啜了一口，“不想云梦江氏倒成了恢复门派之制、传贤之法的第一人。世人皆道江晚吟器量偏狭，如今看来，竟是冤枉他了。“
坐于下首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虎背熊腰稚气未褪，闻言用手肘碰碰旁边的师兄，悄声问：“晓星尘、宋子琛是何许人也？我怎的从未听说过……修为比之含光君如何？“
老人白眉微耸，似要发怒，最终只是长叹一声，未置一词。
一代人终将老去。
4
“魏先生，今年您带了什么酒来啊？“江觅拢袖作请，微微笑道。
三十年的岁月，足够把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人打磨得圆融深湛，没有了客套的疏离，倒似老友相见一般。
魏婴提起酒坛晃了晃，红布封泥分外鲜艳，炫耀道，“三十年陈的女儿红。“
“三十——“江觅想了想，”幸好您不用嫁女儿。“
魏婴大笑：“长进不错啊，都会消遣我了。“
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带一坛酒来祭奠江澄，在莲湖畔一坐就是一天。人事更迭，坞中莲蕊却开得一年胜似一年的好，仔细想来，草木当真是无情得很。
魏婴常年走南闯北，有一箩筐的故事可以倾倒。解颐之趣事，自然要佐以醇香之佳酿。
故事难得，好酒更难得。魏婴嗜酒，兰陵郁金香、姑苏天子笑、青墩三白酒自不必说了，还特地跑了大老远搜罗来了西域葡萄酒、突厥马奶子，有一回甚至还带来了南疆的五毒虫蛊酒，江觅看到里面花花绿绿的蜘蛛、盘盘绕绕的毒蛇就头皮发麻，苦笑道，把您这壶佳醪往山上一抛，方圆十里的世家能组织一场夜猎。
“这坛酒，是江澄……那时候我埋下的，如今整整三十年。”魏婴向来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也不知怎么忍过这么多年的，“念远，你即位也有三十载了，无甚贺礼，就请你一碗酒吧。”
江觅平日滴酒不沾，倒也并非量浅，囫囵饮下，朝魏婴亮了亮碗底，神色如常。
魏婴自斟自酌，皱纹纵横的脸上泛起了红晕，眸子却愈发的清亮：“岁月不饶人啊，念远，你也老啦。“
江觅洒然一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埋首案牍、操持宗务，虽则脊背依旧挺拔，两鬓已现斑白了，“我已将宗派事务逐渐移交了，再过一两年就退位让贤，当个闲散长老，我讲学，师兄演武，岂不妙哉？“
魏婴不语，只用陶碗舀了满瓢烈酒，洒在拂动的长草间。
“敬，人事多错迕。“
自行舀了一碗一饮而尽。
第二碗，洒在水殿前一一并举的风荷亭盖间。
“敬，花胜去年红。“
最后一碗，朝江觅遥遥一举，洒在面前。
“敬，云梦双杰。“
（未完待续）
——————————————
借了《大秦帝国》的诗句，“关山家园，与子共襄”总让我想起熄灯夜读，抱着手机在被窝里心潮澎湃的时候orz，终于忍不住对神作下手了
《竹山词》清疏隽爽，虽略有颓唐气，但个人对其喜爱胜过梅溪、梦窗
“人事多错迕”援引杜甫句，“花胜去年红”摘自欧阳修词，前者指羡澄二人，后者暗喻江觅师兄弟。
（我废话好多）
【离达】烧不尽
◎我流叔嫂文学，二皇子离✘太子侧妃达
◎是HE
◎半个AU，当全AU看也行
SUM：“他像烈火一样燃烧，执拗地不肯灭去。”
·注·本文中爹咪姓钟名离，原型为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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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一直没有忘记过那个被雪雾笼罩着的下午。
那时他打完平定边境叛乱的最后一场仗，领着部下大军浩浩荡荡返回国都。数千匹战马的四蹄踏过璃月与至冬接壤的雪原，松软的积雪凹出大片的下陷，久久未被飞扬的碎雪花填平。
战旗鼓着猎猎风声，在空旷的雪原回响。倏地，他座下的战马停住前蹄，不安地嘶鸣。
钟离皱了双眉。在风声与大军的马蹄声外，他听到另有一种特别的响动，恢弘......
◎我流叔嫂文学，二皇子离✘太子侧妃达
◎是HE
◎半个AU，当全AU看也行
SUM：“他像烈火一样燃烧，执拗地不肯灭去。”
·注·本文中爹咪姓钟名离，原型为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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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一直没有忘记过那个被雪雾笼罩着的下午。
那时他打完平定边境叛乱的最后一场仗，领着部下大军浩浩荡荡返回国都。数千匹战马的四蹄踏过璃月与至冬接壤的雪原，松软的积雪凹出大片的下陷，久久未被飞扬的碎雪花填平。
战旗鼓着猎猎风声，在空旷的雪原回响。倏地，他座下的战马停住前蹄，不安地嘶鸣。
钟离皱了双眉。在风声与大军的马蹄声外，他听到另有一种特别的响动，恢弘如界山啸鸣。
似是，众马奔腾。
他牵着缰绳调转马头，朝向声响由来的方向。
那是璃月的边界，至冬的起始。
经年纷飞的皑皑雪雾之间，蓦地撕出一抹橘红。奔腾声近了，钟离取了一支长箭，拉满了弓。
百匹至冬种通体黝黑或枣红的骏马飞越过边界线，迎着雪雾若隐若现。钟离将箭对准了驾驭头马的模糊人影，叩着弓弦的扳指微微擦动。
人影是橘红，是雪白。那人应当是也看见了钟离与众将士，他一勒缰绳，头马领着马群放缓了脚步。
在距大军百步远的雪地上，头马一声嘶鸣，高高扬起前蹄停住了脚步。那人于是随着头马向后高仰，一双宝石般蓝眸，雪一样白的皮肤，是标准的至冬人长相。他橘红的长发散至腰际，飘起折着白色的阳光。
钟离不自觉地怔了一下。
也不过是那么一瞬，那人已经牵着头马行至马群之前，毫不畏惧地对着他拉满的弓笑得肆意张扬。
“别误会。”那人朗声道，“我是愚人众执行官第十一席，[公子]达达利亚。特奉皇帝陛下之命，出使璃月。”
钟离看了看达达利亚雪白华丽的执行官披风，旋即礼貌性地微微一笑，放下了蓄势待发的箭。
这桩事他是知道的。这位[公子]……的确是名不虚传的漂亮。
却幼稚地对等待着自己的命运毫无觉察。
“敢问阁下尊名？”达达利亚直视着钟离，那双蓝眸中是不加掩饰的好奇，仿佛他的名字是最有意思的谜语。
“在下钟离。”璃月的二皇子望着那被雪雾扬起橘红长发的异国美人缓缓道。语气似在叹息。
从边境雪原至璃月国都，即使快马加鞭也不下十日路程。更何况钟离与达达利亚一个压着大军，一个领着至冬赠给璃月的上百匹骏马，自是更要慢些。
入了夜，钟离吩咐部下扎营休整。嘱咐过一直带在身边的少年将军魈照顾好跟随达达利亚出使的至冬外交官，他就转身掀帘进了大帐。
一抬头，却见达达利亚翘着腿极其嚣张地坐在他的位置上，烤着烧得噼啪作响的火盆对酒当歌。
这刚见面一个下午就让钟离深感其肆意不羁的年轻执行官披散长发，手背撑着下颌。披风被随手搭在帐内惟一可用于挂衣物的架子上，他贴身穿着的是一种繁复而传统的至冬服饰。
青底绿纹的袍子，窄袖袖口钉着一竖排三颗金色的小纽扣，黑褐色金纹的宽布束起纤细的腰身。他翻起的衣袍下摆内衬是鲜艳的红，随意搭在宽松的褐色马裤上。
“阁下是静河人？”钟离将视线从达达利亚戴着银项链的脖颈处挪开，对这凡人的僭越并无怪罪之意。
“是。”达达利亚望着他一笑，仰头将骨碗中酒一饮而尽。喉结在白皙的皮肤下一滚动，他抹了抹嘴角，跳跃的火苗映衬着他那双宝石般蓝眸。
“我是海屑镇人。”
“时辰不早了，阁下还是快些回自己营帐中休息吧。”钟离点点头，仍旧负手立于原地，并无继续交谈的兴致。
“别急着赶我走啊。”达达利亚放下酒盏站起身来，“我是真的有事想与二王爷商量。”
钟离平静地望着对方，他敢肯定，那双蓝眸中跃动着的是兴奋的光。
“在下只是一介闲散——”
“我想跟你决斗！”在钟离来得及把他的客套拒绝按部就班念完前，达达利亚非常不遵循规矩地打断了他。
钟离疑惑地皱了皱眉，“阁下所指的是？”
“字面意思啊。”达达利亚背起双手倾身向前，直直对上钟离视线，“听说你们璃月虽以龙神为尊，但最能打的实际却是龙神的第二子——也就是王爷你了。”他诚恳地望着钟离，过于漂亮的面容在摇曳的火焰下明明灭灭，“所以我想跟你决斗，咱们点到为止，定个胜负输赢。二王爷意下如何？”
就在那电光火石般的十数秒里，钟离盯着达达利亚在脑中估计着这位执行官隐藏在如此荒谬行为背后的真意为何已经估计出了不下十种答案。
然而那双湛蓝的眸子却在不掺一丝虚假地告诉他，达达利亚根本没有什么深意，他所说的就是他所想做的而已。
不够善良，不够纯洁，不够高尚，却纯粹到打碎了钟离的所有猜测。
来自至冬的小狐狸眨眨眼，黑皮马靴难掩期待地蹭了蹭地。
这样的人是怎么成为执行官的？钟离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而他的身体已经诚实地为他做出了反应。
“好吧。”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如是说，“点到为止。”
眼前那人立刻笑得眉眼弯如细柳，得意欢快地就仿佛是提前赢得了决斗的胜利。
“那我们就约好了。明日辰时开拔……那么我就卯时在大营后等你——我应该没有用错你们的计时法吧？”
“没有。”钟离神色一沉，“不过阁下似乎对璃月的确无甚了解。”
“王爷你的事我是来时从公主殿下那里听来的，你们的计时法也是临行前公主殿下教我的。至于你们其他的事，”达达利亚托着下颌仔仔细细想了想，思索着道，“你们的那位龙神就是璃月的国君——嗯，王爷你还有个哥哥，是璃月的太子，好像是叫……钟永来着？”
“确是兄长之名。”钟离皱了皱眉，但也没再多说什么。
“说起来这什么计时法我原是不想学的，麻烦得很。可是公主殿下偏要我好好学，说以后用得着。我也不知她为何要费这些事，我在璃月又待不了几天就该回去了，学这些干什么呢？不过公主殿下又教导我说，多学一样本事是好事。殿下她总有许多大道理，我这种武人反正是不懂的。”他自顾自斟满了一碗酒，饮了一口又道，“说起来现在倒还真是用上了，果然不愧是我们殿下。”
钟离看一看达达利亚沾了酒渍因而格外晶亮红润的双唇，声音有些沉重。
“阁下与至冬的公主殿下熟识吗？”
“我十三岁那年，愚人众来镇上征兵，教官一下就选中我了。十四岁的时候我又被皇帝陛下挑中做了公主殿下的近侍。自然，我作为下臣，是不敢说与殿下熟识的。”达达利亚谈起自己辉煌的过往，面上浮起不加掩饰的骄傲。
的确是个把什么都写在脸上的孩子。钟离在心底有些惋惜。
“若在下没有记错，至冬国的公主殿下今年应当是十九岁了？”
“是。”达达利亚颔首笑道，清冽的烈酒在他碗中摇晃，“过了明年七月，我就也到十九了。”
丹凤金瞳抬起，望了望他宝石般的蓝眸，望了望他散落腰际的橘红发，而后又缓缓垂下。
“时辰已晚，阁下还请快些回营帐休息吧。”钟离的语气平静无澜，负在身后的右手却不自觉掐青了左手的掌心。
傲慢的晨曦慢吞吞钻出灰蒙蒙的天，如同猎人的母亲向贫瘠的土壤中播撒粮种一样，将光亮一小把一小把洒在雪原上。
达达利亚撑着深深戳进雪地中的长戟半跪在地，一只手伸到他面前。
他仰起脸，对手的主人笑了笑，大方明艳。
“二王爷名不虚传，是我输了。”他坦然地把自己的手搭上钟离伸过来的手掌，利落地站起了身，抖落一袍碎雪。
“不过我总有一天会打败你的，我可是每天都在变强的达达利亚！”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至冬人扯下松散的发带叼在雪白的牙齿间，双手梳理着略微凌乱的橘红长发，口齿有些含混。
明明是输了决斗，蓝眸中反而斗志昂扬璀璨明亮。
“等我下次来璃月的时候，我就一定能打赢你了。”
钟离将手中长枪转了个枪花收在身后，“阁下应当知道，在下并非人类吧。”想来是错觉吧，钟离总觉得自己握枪的手心上，还残存着达达利亚手掌的余温。
这个至冬人比钟离曾见过的任何一个都要炽热真挚，好与坏是无法评价他的，似火一样纯粹，像风一般自在，这样的词才能用来形容他。
“知道啊，那又如何。你们龙就一定比我们人强到哪里去吗？”达达利亚盘起双臂，“我看龙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不论是璃月龙还是至冬龙。因为总有一天，我要征服整个世界！”
这孩子的熊熊斗志里可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钟离有点想笑，又竟有那么一瞬间，真的有些相信或许的确有此种可能呢。
他转过头，望着这个欢欣雀跃地与自己并肩回营、红润脸颊上因方才酣畅淋漓的战斗而挂着晶莹细汗的漂亮孩子。璃月的二皇子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什么，却又在最后一刻将那话咽回了腹中。
“二王爷，我们是朋友了吧。”清朗的声音被呼啸风鸣送入耳中，钟离一怔，本想出于礼貌点一点头，视线却冷不丁撞上了达达利亚的双眸。
这个孩子竟是真的已经将他这认识不过一日的异国王爷当成了朋友，并且理所应当地认为在漫漫宫墙中长大的他也是这样想。
鬼使神差地，钟离问了个他出于任何考虑都绝不该问的问题。
“公子阁下，请恕在下冒昧，但你到底是怎么成为愚人众的执行官的？”
愚人众，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去处。似达达利亚这般天真纯粹到让钟离甚至不忍心告诉他所谓出使的真相的孩子，与其他十位老奸巨猾、城府极深的执行官之间仿佛隔了一整个世界那样远。
除非他的戏能演到连钟离都骗过去——但现在的钟离即使尚且年轻也已逾千岁，一个像达达利亚这样的、十八岁的孩子实在不会有如此本事。
“我打架打得好啊。”达达利亚对钟离的问题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意思，甚至还一脸骄傲地开始介绍自己的功绩。十四岁率兵剿灭恶龙，十五岁杀进大贵族的领地，十七岁从数万叛军手中救出公主殿下……作为一个凡人，他的战斗力之强确实令人吃惊。
若是假以时日让他慢慢成长，一定能成为一代青史留名的英豪或是枭雄吧。钟离在心底叹息了一声，面上仍是清清淡淡的笑。
“阁下少年英杰，在下敬服。”
“既然我们都是朋友了，就别总阁下阁下的叫了。没人的时候你就叫我达达利亚吧，我呢就叫你钟离。”那孩子自来熟地搭上钟离的肩膀重重拍了拍，完全没感觉出钟离那一脸拒绝的意思。
于是二皇子认命地点点头，索性也就不再反驳了。他自己将这归因为没有必要，反正回了国都之后就再无私下见面的时机。
他是不会承认的，他无法拒绝那双美好而纯粹的蓝眸。
“钟离，钟离——你的名字真好听，比你哥的好听多了。”
“在下不敢与兄长相较。”钟离想，达达利亚叫他名字的声音是极好听的。
“为什么他是太子，我觉得你才应该是太子。”
脚步一顿，钟离望着这童言无忌到胆大包天的孩子，沉了沉声音。
“兄长是嫡长子，理应是太子。此乃祖宗之法。”
“嫡长子是什么意思？”达达利亚眨了眨眼，困惑地看着钟离，“嫡字……怎么写啊？”
钟离犹豫再三，与那双清澈的蓝眸对视半晌，方才开口问道：“阁，达达利亚，你读过书吗？”
“公主殿下教过我几个字，这样不算读过书吧？”达达利亚揉了揉后脑，却笑得毫不在意，“不过我读书干什么呢？”
“你知道我的名字怎么写吗？”钟离又问道。
“唔，公主殿下只教了我自己的名字怎么写。”他说着，拿长戟在雪地上歪歪斜斜却又格外认真地划出四个间架结构七零八落的字来。
“这是皇帝陛下赐我的名字，达达利亚。我现在就叫这个名字。”
“在此之前呢，你叫什么名字？”
“那是我们部落的土语，陛下说很是不雅，让我忘了。”达达利亚说起这个，有些难掩的失落。
钟离看看那行勉强称得上是字的图画，看看他那张阳光灿烂的笑脸，以及还未能妥帖藏好的失落，轻轻叹了口气。
今天风雪渐小，大军行进的速度也快了许多。照这样走下去，明日就可到璃月边境的小城了。
此处苦寒，军士们个个儿恨不得今夜不扎营休息直截开拔至小城。惟独达达利亚夜深人静了还坐在自己的大帐边，久久地望着无边无垠的雪原出神。
“这火已熄了。”靴子踩过积雪，那是达达利亚还在海屑镇的时候最喜欢的声响。他抬起脸，钟离不知何时走到了他面前。
“还不睡吗，达达利亚？”
“睡不着。”年轻的执行官摇了摇头，把下颌藏进雪白斗篷领口处的风毛。斗篷下的双手握着银项链的吊坠，那双蓝眸透出隐隐约约的不安。
“出什么事了吗？”钟离在他身畔坐下，也望向黑夜中被星子的微光照得神秘辽远的雪原。
“我不知道，钟离，我说不出这是种什么感觉。”达达利亚握着吊坠的手又紧了紧，在钟离胳膊旁缩成了不安的一小团。
“我总觉得，明天到了璃月的城市，我以后就再也看不到雪原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这种人怎么会突然胡思乱想起来，真是受不了啊。”
钟离转过头，正好对上达达利亚的视线。那孩子对他笑着，对他这个“真正的朋友”，连一丝戒备都没有。
那孩子对等在自己前面的是怎样的命运毫无了解。那孩子，连嫡长子的嫡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钟离情不自禁地抬起手，轻轻揉了揉达达利亚的头。
橘红长发不是他想象中的柔软顺滑，反而是偏硬的、起着毛刺和分叉却又生命力顽强到称得上是倔强的。
这不是在深宫宅院之中，千尊万贵能养出来的。惟有在至冬宫殿与贵族庄园外那些贫瘠狭小的耕田，在终年苦寒的冰原上，为了活下去而奔跑着、拼着命的人才会有这样的头发。
即使仅仅是轻轻的触摸，钟离也似能从这血脉的延续中感知出至冬这个国度，至冬人这个族群，在最为残酷蛮荒的环境中所迸发出的时时刻刻背水一战、生死一线的生命与力量。
那是与璃月在昂然沃土或白山黑水之间代代传承、繁衍生息的文明截然不同的文明，那是与璃月人外圆内方，敏而藏锋的力量截然不同的力量。
“我没怎么保养过头发。”达达利亚笑了一下，把一缕分了叉的发尾缠在自己起了茧子的手指上，“我们至冬的战士不留长发，但是十五岁那年公主殿下突然让我把头发留长，平时还要散下来，说这样好看。既然是公主殿下的命令，我也只好遵守了。”
钟离有些惊讶于达达利亚并未对自己的冒犯有任何怪罪的意思。他知道至冬男子最忌讳被人触摸发顶。他收回左手，却仍在达达利亚看不见的位置虚虚握着拳心。
“…你很尊敬那位公主殿下。”
“忠于陛下与殿下，是每个至冬人与生俱来的天职。”达达利亚不自觉地提高了声调，他声音一顿，盯着自己握住吊坠的手，表情坚定。
“我身为殿下的近侍，就如同殿下的影子。为殿下生，为殿下死，刀山火海，在所不辞。公主殿下永远拥有我绝对的忠诚。”
甚至是让你替她度过她凄惨的余生。丹凤金瞳中掠过染了怒意的隐秘暗色，钟离望着缩在斗篷中依依不舍注视着雪原的达达利亚，缓缓握紧了左拳。
他掌心之中藏一丝橘红的长发，似明灭的游火，在连心的手指间燃烧。
而这游火，永无燃尽之刻。
夜深了，天上的星子也隐入了云层。
熄灭的篝火旁，一人一龙并肩而坐，长久地，沉默地凝望着无边的雪原。
天光亮起的时候，掌炊的老兵抓了一捧雪，掩灭了充作炉灶的火苗。
这是几日来难得的好天气，晴朗的阳光将雪原也照暖和了。地上的积雪越来越浅，慢慢地已经能看见黄绿的草苗从薄雪中探出细细的尖。
“你在看什么？”钟离侧过头，问达达利亚道。
那孩子从今早开拔上了马起就一直耷拉着脑袋，眼睛没看前路，却是始终盯在他那匹马的马蹄上。
也许他是因为第一次离开至冬，有些紧张吧。钟离想。
“二王爷，你看地上的雪已经盖不过马掌铁了。”达达利亚听到他的声音，抬起脸对他勉强地笑了一下。
“我看着它从能吞噬整个马蹄到连马掌也掩不住，我老家可没有这样薄的雪。”他终于望向前方雪原边界的村落，璃月的炊烟袅袅在湛蓝双目中蒸腾，飘散，像是因为太温暖而陌生的风，把他的心吹得酸涩鼓胀。
“我们走出雪原了。”达达利亚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从一大早开拔一直走到现在，太阳已然西斜。平原上的落日余晖与皑皑雪原不同，那血色的辉光将达达利亚的半张脸衬成了橙红。
不刺目，却让钟离莫名地难过。
“欢迎来到鹿城，公子阁下。”他缓缓停住了马，半晌，沉声道。
“这是璃月最边境的小城。”
是离你的家乡，最近的城镇。
钟离解下外袍，端正挂在行宫的衣架上。
论及简陋，从建成起就无人问津的鹿城行宫当属璃月第一。更何况作为寻常皇子，钟离虽然已经封了爵位，一应吃穿用度也皆要远在太子之下。因而他所住这间屋子只是勉强称得上不窄小、还干净罢了。
若是换成他那位奢靡惯了的兄长，只怕鹿城文武官员现在已经或请乞骸骨或解甲归田一多半了吧。钟离抻平外袍上的褶皱，倒了杯粗茶饮下。
他坐在小桌旁，拿起贯虹之槊仔细地擦拭。这把槊自他记事起就陪在他身边，比若陀和魈陪着他的日月更要长得多。
一阵堪称震耳欲聋的敲门声。灯罩中微弱的烛光闪烁了一下，钟离伸手扶了扶歪斜的灯罩，“进来。”
于是门就那样被砰一脚踹开了，夜风裹挟着边境雪原的寒意迫不及待撞入本就不够温暖的小屋。钟离皱了皱眉，不紧不慢地放下贯虹，起身行了一礼。
“兄长。”他望着那条锦衣华服玉冠宝扇的岩龙，丹凤金瞳中掠过一瞬难以觉察的怒色与不满。
钟永瞧着他，不咸不淡笑了一声，拂袖就往钟离面前圆凳上一坐，取过他的茶盏毫不客气地抿了一口。
若论及面容五官，钟永之俊逸不凡并不在钟离之下。钟离身形高挑匀称，钟永则更为魁梧健壮。只是这璃月上下男男女女，敢肖想钟离者众，却无人有胆子多看钟永一眼。
太子殿下之嚣张跋扈，奢靡暴虐，就连璃月隐居深山的老道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呸。”钟永皱了眉将那茶盏看似不经意地随手一摔，冷笑道，“这帮官吏是皇粮吃够了，这样的垃圾也敢摆到行宫中来。”
那茶盏径直砸过钟离的手臂滚落在地，其中滚热的茶水泼了他一身，却甚至没有让他皱一皱眉。
“鹿城紧邻雪原，常年苦寒，土地贫瘠。百姓终日食不果腹，兄长摔了的这杯茶，已是当地官员所能寻到最好的茶饮了。”钟离将被打湿了袖子的那只手臂往后挪了挪，心平气和道。
“我知道你，我的好弟弟。”钟永随手拿过贯虹之槊玩弄着转了两圈，将槊锋直直顶在钟离喉结前，如出一辙的丹凤金瞳似笑非笑。
“哥哥我呢，是人尽皆知的暴虐无道。至于你呢，你可是璃月有口皆碑的贤王圣人。”
“不敢。”钟离直视着钟永，面无表情地缓缓吐出两个字来。
“敢也无妨。”钟永带了几分戏弄对他眨眨眼，“毕竟庶出的次子，永远也得不到父神的皇位。”
他终于又一次志得意满地看见了钟离眼眸中的愤怒。
钟永将贯虹随手一扔，就像他随手一拿时一样。那把槊和那杯茶同样一声闷响跌落在地，滚了几圈停在墙角。
钟离沉下了神色，丹凤金瞳中怒火更盛，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行啦，我懒得再跟你废话。”钟永站起身拂了拂宽袍大袖，笑得心满意足。他倾身凑近钟离，十分刻意地压低了声音。
“这一趟呢专程赶过来，就是想提前看一眼，这至冬国的老皇帝口口声声保证漂亮得不可方物的小妾能是什么级别的货色。”
“他是愚人众末席执行官。”钟离眸色更暗几分。他望着钟永肩膀上方露出的门外夜空，尽可能不让自己的厌恶流露于面容。
“我知道。”钟永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本以为能娶个公主当侧妃，结果临到了最后一步竟让那老狐狸换成了这么个凡人。凡人这种东西，玩儿不了几年就入不了眼了，消耗品啊。”他拍一拍钟离的肩，用一种寻求共鸣的表情看向他，“弟弟，你说这末席要是长得还不如我前几日新纳入府中的花魁，那咱们岂不是还让老狐狸讨到了便宜去？——噢对了我忘了，你在边境打了几个月的仗，还没见过这一次选出来那花魁的模样儿呢。”
他说完，自顾自拍着钟离的背大笑起来。
“我的好弟弟呀，瞧着你守身如玉这么多年，我这当哥哥的可真要担心你以后还做不做得成岩龙了。”
“今日时辰已晚了，明日我再带兄长去见他吧。”钟离看着钟永，既没有笑也未曾有动怒的迹象。
他不过是语气极为平和地下了逐客令，却强硬到不容置喙。
钟离鲜少用这样的语气和表情说话，若非心中那说不清到究是为谁而起的怒火实在无法压抑，他也并不准备在一切局势皆未明朗的时刻与钟永起争执。
钟永似是有几分惊异地看了看他，又迅速换上了一贯不可一世的神情。
“不必劳烦你。”他似笑非笑，望向钟离的丹凤金瞳中除戒备外，更多了些许探究。
“统共这么大点地方，我知道他住在哪儿。”
钟离听出他话中含义，面上仍旧如常，垂在身侧的双手却不自觉地缓缓攥紧成拳。
达达利亚慢吞吞地关上了室中惟一能看见雪原的窗，捧了盏摇曳的烛灯走到榻旁。
他将烛灯在低矮的小几上放好，才探出手顺着银项链将平日里藏在衣领下的吊坠摸出来。
昏暗的烛火时明时灭。那块静静躺在他掌心的极品鸽子血鲜艳热烈，不似宝石，倒像是宫中巧匠将一千个人的人血提炼凝取出的结晶。
达达利亚看着它，一时有些恍惚。
几案上的烛火倏地摇动了一下，他蓦地回过神来，迅速把吊坠藏回衣领下，抓起随身佩戴的短刃向那破门而入的不速之客反手就是一刀。
却被那只大掌轻而易举地捉住手腕，动弹不得。粗粝温热的掌心戏谑地蹭着他白皙的皮肉，向下意图探入他袖口。
“你！”达达利亚惊怒，未被抓住的手发狠般掐向对方脖颈，只换来骨裂一样的剧痛。对方捉着他的双手腕迫他纤长身体扭曲成一个全然屈服的姿势，逼着他不得不扬起头，仰视闯入者的面容。
“性子倒是挺烈。”钟永微微弓下背，双手一用力，按住怒瞪着他咬牙挣扎的达达利亚，压着人跪在了地上。
“不错，我也有阵子没驯过烈马了。”
他像打量一样待买的摆件似的把挣扎到脖颈额头上青筋绷起的达达利亚从头到脚看了两遍，直到对上那双想杀了他一般的湛蓝眸子，他方才颔首，笑得旖旎。
“嗯，老皇帝这次倒是没骗人。”
言罢，他压着达达利亚俯身毫不怜惜地咬住他嘴唇。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散，地上挣扎个不停的人安静了一瞬。
转而是困兽死斗般鱼死网破般的反抗。
达达利亚终于甩开了施暴者的桎梏，从地上爬起来就朝对方扑过去，通红的双目中满是屈辱与愤怒。这小疯子感觉不到自己的筋疲力尽，记不得对方有多么强大，甚至顾不上再顺手抄样武器，只是依凭着本能赌上全部剩余的力气，拿纤长的双手死死掐住了对方粗壮的脖颈，浑身已是大汗淋漓。
指甲并未能刺破看似普通的皮肉，钟永笑得懒散，甚至不屑去推开掐着自己的双手。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你自己为什么到璃月来吗？”璃月的太子以上位者的姿态，略带几分虚情假意的怜悯看向达达利亚，旋即倏地一脚直截踹碎了他右腿的膝盖。
还不到十九岁的凡人，在数千岁的、血脉高贵无匹的岩龙面前，脆弱如微尘蝼蚁，根本不值一提。
达达利亚咬破了下唇，不让自己因骨头碎裂的剧痛在这施暴者面前喊出声。即使疼痛让他不得不软跪在地，他还是要拼了命仰着身子，瞪着通红的一双眼睛，死也不肯放开掐住钟永脖颈的双手。
至于钟永方才的那两个问题，现在他根本顾不上想，现在他根本不认为那重要。
他还不知道这晚所遭遇的一切，不过是他接下来所要面对的万分之一。
“住手。”了无情绪的两个字。
在边境凄凉呼啸的雪风中，刚想把新得的贡品往肩上一扛尝个鲜的钟永后颈一冷，不用猜也知道是哪一把槊这样大胆，竟敢把槊尖顶在他脖颈上。
钟永神色一沉，他看了看明明已经疼得连话都说不出却依然要反抗于他的达达利亚，略想了两秒，转瞬已然是一副笑脸。
“我的好弟弟已经圣贤到连个手下败将送来孝敬我的贡品都要护着了？看来那些老百姓宗祠里的猪头鸭羊，过不了多久也得开始念你的好了吧。”
钟离并不回答。
他一直看着钟永直起腰站起了身夸张地高高举起双手笑得一脸戏谑，才利落地收回了贯虹，开口道：“兄长一路舟车劳顿，还是早些休息的好。”
话说得倒是客气，只是那双丹凤金瞳之冷之怒，那些压抑在谦逊有礼之下难以遏制的情绪，早已让这兄弟情深的戏码毫无说服力。
已然无法站立的达达利亚伏在地上，终于听清了他们的对话。他离短刃不过几寸的手硬生生顿在了中途，湛蓝双眸倏地瞳孔紧缩。
垂下凌乱的橘红发将他的脸遮住了大半，他的视线穿过长发，看着钟永走出小屋，临出门前还拍了拍钟离的肩。
“弟弟，可别忘了，他是我的贡品。”
贡品，这个词就像被火星燃着的引线，在达达利亚的脑海中飞速蔓延。
要他土崩瓦解。
房门吱呀一声，关住了门外寒冷，也关住了本能眺望到的遥遥雪山巅。
半晌沉默后，一双手温柔但坚定地伸到达达利亚面前。
他抬起头，一对与施暴者如此相似，却又截然相反的丹凤金瞳撞入双眸。
这已是换过的第三盏烛灯了。
达达利亚仰靠在枕上，任由钟离处理他右膝的碎骨。疼痛逼出的冷汗湿透了寝袍和被褥，指甲掐破掌心，他惨白着脸色，把嘴唇咬得汩汩淌血，就是近乎偏执地不肯喊一声疼。
灼烧的滚火烫化出烛泪，一滴不知怎么落在了灯罩下的几案上，凝成一块斑驳的蜡痕。
达达利亚不吭声，钟离也沉默。他幼时曾随一位骨科名医学过接骨，幸而达达利亚的膝盖骨并没碎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他依照着记忆，将那些碎骨一块一块隔着皮肉拼回去，只这一项工作就耗去了半个夜晚的光阴。
夜最深时，钟离为最后一块碎骨寻到了位置。他已经尽了全部的可能，想让榻上支离破碎的孩子少受些苦。将那最后一块碎骨拼回去时，他的手顺着他肌肉的脉络游走，温暖的手掌轻轻覆在冷汗淋漓的膝盖上方。指尖寻到位置，一个用力，他听到了那孩子终于忍耐不住的一声闷哼。
细汗从额上顺着脸颊没入脖颈，钟离拿了绷带和夹板利落地固定好达达利亚的膝盖，才顾得上擦一擦沙疼双目的汗水。
“好了。”他轻轻地说。
打破这一夜的沉默。
“他就是太子永吗？”寂静又持续了半晌，达达利亚方开口问道。原先清朗的声线已然嘶哑，钟离不忍看他，就转过头去看那烛灯。
在至冬苦寒的雪原中像雪狐一样敏捷矫健的达达利亚，现在却与这摇摇欲坠的烛火同样虚弱。
“是。”又是半晌沉默，钟离盯着逐渐微弱下去的烛光，声音低了下去。
“我是贡品？”那孩子又问他。
是不敢相信的痛苦与愤怒，但没有对既定命运的无可奈何。
他是想反抗的。他绝不甘接受，绝不会作为贡品而苟活。
对于钟离而言，意外，却也并不意外。
达达利亚，这个孩子是在雪雾之中驾驭百马的勇士，是十五岁就能杀进大贵族领地的、最好的战士。在他的血脉中，流淌着的自然也是滚烫坚韧的血，不杀则永不可驯顺。钟离只消看一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会死在与钟永决斗的血泊里。
可他不该就这样死去。
年轻而鲜活的生命，不能白白断送在有勇无谋的决斗中。
“贡品，这并非准确的描述。”于是钟离望入那双蓝眸，犹豫了片刻，在心里想好了另一套说辞。
“你不是贡品，至冬将你送入璃月，是为与璃月和亲。自此两国交好，可保十数年和平。”
他的语气平稳得不容置疑，藏在身侧的左手却握成了拳。
钟离知道自己分明是在说谎，在欺骗。达达利亚就是贡品，代替至冬皇帝惟一的女儿，被送给太子永做妾。所谓出使，不过是那至冬皇帝舍不下自己最后一点面子，向龙神讨求以蒙蔽外界的说辞罢了。
届时一面是太子与使者两情相悦的佳话，一面是璃月运往至冬的钱粮物资，成全的是那千古美名。大家彼此都给足了对方颜面，至于一个小小的末席执行官谁又会去在乎呢？
来年史书纪传，他连自己的名字也留不住，至多是随笔带过的一句“永先时为太子，重色，侧妃、良娣者众。蒙德、稻妻、至冬皆有所赠”。
其实钟离的谎话任何一个璃月姑娘都骗不过。但达达利亚盯着他沉吟片刻，竟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他抚着垂在锁骨间的鸽子血，郑重道，“这是皇帝陛下和公主殿下交给我的任务。我一定会将它完成得像从前所有任务一样好。”
钟离活到今天，见过的听过的经历过的古怪新奇骇人听闻的事数也数不清。在听到达达利亚的话，看着那双坚定执拗的蓝眸时，他却还是惊讶了一瞬，转而是弥漫心头深深的悲哀。
以及一种内容太过于模糊的情愫。
“你知道什么是和亲吗？”钟离沉默了片刻，眸中愈发不忍。
“就是要我和他结婚，两个人过一辈子。”达达利亚答得认真，蓝眸中掩不住不悦，却已在渐渐消去方才翻涌的怒意。
“这样你就愿意吗？”钟离心中一滞，却也没有在此时纠正他那偏离真相过多的说法。
“我不愿意。”达达利亚狠狠揉了揉自己的橘红长发，深吸了一口气，“但是陛下和殿下交给我的任务，我一定会漂亮地完成。即使这近乎于示弱讨好的做法……与我战士的天职不符。”
骄傲的色彩在他灰白的面上掠过，是令人心闷的不协调。
“我是愚人众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执行官，我所有的忠诚，乃至于我的生命，都属于陛下与殿下。”
钟离沉默地望着眼前烈火般明冶的孩子，望着他一厢情愿的任务与忠诚，后知后觉的疼痛揪住了岩龙那本就因不忍而柔软的心脏。
他缓缓挪动右手，布满细汗的掌心触及达达利亚大汗淋漓的皮肤，将纤长的手指裹入掌中。
烛火跳了一下，似是夜里风起。
“钟离，你——”小兽似的一惊，达达利亚却并未把手抽回去。
“你想完成任务，是吗？”钟离沉声道。
“…当然。”
“好，我可以帮你。”
达达利亚疑惑地望着钟离，摇了摇头，“多谢你的好意。”他笑，“但是我从来都是只靠自己完成任务。”
他停顿了一下，才又道：“对了，谢谢你刚才帮了我，还替我处理伤口。”他那骄傲的语气分明低下去了几分
“不足挂齿。”这也是钟离早能料想到的回答，他装作遗憾的模样思索着低声道，“不过……兄长平日其实最爱风雅之事，凡吟诗作赋、品书鉴画，总得通晓一二方能与他有谈资。”
“他？”达达利亚不信那个就差把暴虐无道写在脑门上的太子爷会爱什么风雅之事，不过他似乎是听说过璃月的贵人不论性情好坏，都爱附庸风雅。
而且，钟离那副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在诓他。
年轻的执行官有些心虚地低了低头，别说什么诗词歌赋了，除了公主殿下偶尔兴起教他的几个字以外，他简直就是目不识丁。
“我记得，你似乎是未曾正经读过书的？”钟离自然捕捉到了达达利亚那一瞬的犹豫为难，轻描淡写道。
“我……”他看着那孩子终于开始对这件事感到些许窘迫，对他的提议态度也开始软化，想笑一笑，却只觉心里一阵一阵发紧。
达达利亚的手还被他握在掌中，微微发着热。他不经意地用指腹刮过他手背，指尖停在他虎口，轻轻摩挲。
夜深人静，又是惟余他两人对坐，沉默。
那晚过后，第二天钟永就自顾自先行回了国都。闻讯赶来拜见的附近官员扑了个空，只好将各路珍贵礼品都送了钟离，请他帮自己带个好。
那些美其名曰的见面礼，样样儿都能抵鹿城百姓一家五口三年的开销生计。七国之间风起云涌，这样的事只会越来越多。钟离没说什么，只让魈先大部队几步，晚上到远些的富裕城镇将这些东西统统换作了银钱，带去分给鹿城最贫苦的两村百姓。
“若是他们问起，只说是我随身带着的钱，奉龙神的旨意赠与他们的就是。其余不必多提。”钟离饮了口茶，道。
“是。”魈颔首，带上东西隐入了夜色。
此时他们已经离开鹿城，进了下一个明显繁华富庶得多的城市休憩。这座小城最著名的当属中心区的夜市，可惜达达利亚是没那个口福去尝尝璃月的街头美食了。
他端端正正坐在桌前，跟钟离在当地买来的描红簿较劲。握惯了刀枪棍棒的手捏笔捏得别扭，一道笔画写下去，险些毁了半行小字。
因为称得上是初学，十八岁的人笨拙得尚且不如垂髫小童。但他的神情却是如此认真，一笔一划地描红，用手指点着字帖一个字一个字地小声温习着钟离教过的发音和对应的含义。
烛灯燃尽了两盏，凝融的烛泪下，达达利亚咬着指尖，像面对决战一样点着一个还从未见过的字，琢磨着它会与现实中的哪一种东西相对。
“怎么了？”钟离端了新的蜡烛来换掉灯罩中将将要燃尽的这一盏，他自达达利亚背后俯下身，投下的影子刚刚好能将那孩子的上身笼罩。
这是个颇暧昧的姿势，钟离的胸膛几乎贴着达达利亚的脊背，一低头，下颌就能碰到那头橘红的发顶。
心脏跳得有些快了。钟离换灯盏的手一滞，又迅速压下了盎然的心思。他知道自己该按照规矩礼数，和达达利亚保持些许距离。他已将同行的消息奏给了父神，但宫中那些吹惯了耳旁风的侍从和朝里太子党的臣子们会说什么，他也是同样心知肚明。
真存了见不得光的心思吗？钟离试图否认。他只不过是看不得这个孩子入了东宫便毫无还手自保之力，甚至撑不到二十就一命呜呼。雪原上的狐狸，他是这样美，这样有生机。钟离认为自己的不忍，自己对某些已不应再存于当今时代之事的反对，凡略有见地之人都当有之。
至于那唐突的心跳，模糊的情愫，他都将之归咎为因不忍而生怜爱，如此而已，如此而已。
但，幸好一心只在描红簿上的达达利亚没注意到他的反常。他这样庆幸。
“钟离，这个字怎么念？”在这一隅小天地的温度攀升至不可控之前，达达利亚适时地打破了暧昧的沉默。
他没有抬头看钟离，也没有对他越界的亲近显出半点躲闪的意思。他依然是端端正正坐在哪里，背脊虚贴着钟离宽阔温暖的胸膛。
钟离想，可能在达达利亚的世界里，还不存在避嫌这个词吧。
白皙纤细的指尖点在一个不怎么常在描红簿上出现的字上，钟离俯下身看了一眼，沉重与无奈愈发积蓄在丹凤金瞳之中。
“这个字……不学也罢。”
其实这个字原是现在的达达利亚最该学的，要保住性命，他得知道它怎么念，又藏着怎样残酷的意义。
“它不常用到吗？”达达利亚似乎有些惊讶于钟离会对他说不学也罢这种话。他还以为因为时间紧迫，钟离巴不得十天之内他就能吟诗作赋了呢。
“…对。”钟离的双手下意思地覆在了达达利亚双肩上，缓缓地，缓缓地摩梭着向下。
“这个字，”他合了双眸，吐息有些说不清的沉重，“这个字，不必学了。”
那双手停在达达利亚腰际，钟离的鼻尖贴着达达利亚发旋。
若是……再进一步。则前路或是皆大欢喜，或是，万劫不复。
不，他所持有的感情，绝对不会是如此私心私欲。他——
达达利亚放下笔，掌心出了一层细汗的右手敏捷地抓住钟离想要收回去的左手，圈着他的手腕，指尖抵住他青色的动脉。
“你若是龙神就好了。”湛蓝的双眸空洞地望向漆黑的深夜，那是他只在此刻才容许自己流露出的脆弱。他的语气似在叹息，不甘地叹息。
“我不想你走。”
一贯持重的岩龙呼吸一滞，丹凤金瞳沉沉地盯着自己的手指被怀中人纠缠着，捧至唇边。粉色的舌尖试探着点了点他的指腹，随后大大方方地舐过，指尖，关节，以及一切的一切。
他松松环在他腰上的手一寸一寸收紧，龙爪的形态开始一分一分显现。
这原是他的宝物，有什么羞于承认的？不该再逃避了。
这原是他的宝物，而今却要他把人一点点教好，再亲自送去给他的兄长折辱。去过那生不如死的下半生。
龙角不由分说地幻化成形，擦过凡人白皙的皮肤。
达达利亚疲倦不堪地望着不见星月的夜空，烛心烧出烛花时，滚烫的泪水涌出了他湛蓝的双眸。
层层帷幔一道一道掀开，侍从们躬身颔首，双目垂下盯着满铺宫室的地毯，不敢直视龙神之子的面容。
钟离换上了入宫朝见时的华服金冠。璃月以黑金双色为尊，他黑色披风以铁甲肩铠在双肩固定，长袍亦以黑绸为底，上绣繁复金纹。
他缓步穿过帷幔，在最后一道屏风前俯身拱手，“儿臣归来，拜见父神。”
“回来了。”低沉声音自屏风后传来，有一人影靠于横榻上，若隐若现。
旧璃月的龙神，已然万余岁的君父。
他一拂袖，缓缓起身，屏风自中心而开。龙神广袖长袍，长身玉立，乌金发，丹凤瞳，俨然仍是丰神俊朗青年模样。钟离的面容与他有七八成相像，只是温和些许，没有迟暮之相，而多了年少志气。
“人送去太子府中了？”他走出屏风，负手在钟离面前站定，平和道。
“…是。”钟离垂下眼眸，低声回答。
龙神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宽厚大掌搭在他肩头，轻轻拍了拍。
“一个小妾而已，有些事做了就做了，我不会问你，也不会责备于你。”他停顿了一下，方轻叹了一声道，“不过，二王爷，你的心思可只能放在璃月上。”
钟离沉默片刻，抬起头望向他的父神，不卑不亢道：“儿臣的心思从来都在璃月万民上，反而是兄长，他的心思只怕腾不出多少给璃月罢。”
长者按在他肩上的手重了几分，语气却依然平和稳重，“你只要记住一件事，不论现在或是以后发生什么，你都要以璃月为先。至于其他的，对你而言都无关紧要。”
“儿臣谨记。”钟离轻描淡写地回答。
龙神对他明显不敬的反应也未再多说一句，也没有训斥之意。只是收回手，缓步隐入屏风之后。
钟离按照规矩行了一礼，转身而去。
自他记事起，他与龙神之间的见面、交谈就仅仅限定于必需的范畴。旁人爱嚼舌头，总说是因着龙神只爱先神后，只将太子当做儿子看待。对诞下钟离后不久就仙逝的神女，龙神并无除繁衍子嗣之外的感情，自然也只把钟离当工具而已。
其实并非如此，只不过有些事需要知道的人心知肚明即可。闲杂人等，无需知晓。
殿门在钟离身后缓缓关闭，天黑下来，已经要入夜了。
但若从龙神宫一路快马加鞭赶去太子府，或许……还来得及。
还来得及，再看他一眼。
心脏又是一阵揪疼，这样的痛楚在近几日里，已经让钟离足够熟悉。
他走出龙神宫，脚步有些不同寻常的急忙。等在宫门外的魈牵着钟离的战马，恭恭敬敬对他行礼，侍立一旁待他上马。那双绿瞳中却藏了太多想说而犹豫着要不要出口的话。
其实有些话即使不说，钟离也心知肚明。魈从不对他的决定发表除赞成和执行以外的意见，今天已经是特例。
他从马背上低下头，看了看自己一直带在身边的心腹，拉紧了马缰。
“去太子府。”
魈的眼眸垂得更低，他盯着地面，低声却恭敬地回答了一句“属下遵命”。
“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钟离抚了抚马鬃，道。
“王爷自然有王爷的考虑，魈的职责是至死服从王爷的命令。”金鹏将座下战马控制在永远慢于钟离半个身位的位置，一字一句道。
“我想听你自己的想法。”钟离在心中轻轻叹息，柔和了语调。他并不想吓到这个已经足够可怜的孩子。
“王爷的想法即是属下的想法，属下不敢僭越。”马后的人这次立刻毫不犹豫地回了话。
“罢了。”钟离摇了摇头，也不再逼他。有许多事是急不来的，只能一点一点，慢慢地做。
比如让魈明白一个人并不能为了另一个人的命令活着，再比如……
他神色一凛，望着前路的丹凤金瞳中掠过从不被认为属于他的酸涩。披风挡住了他握缰绳的手，在黑绸下，那双手微微地、克制地颤抖。
太子娶妾不是一件值得大张旗鼓，张灯结彩的事。妾室进门，依着惯例是下午入府，晚上抬房。这一下午的工夫先由府里的老妈妈再教一遍拜见的礼仪侍奉的规矩，再沐浴更衣熏过香后，步行走偏门送进内院划给的住处就是了。
要说这种事，实际上各国都大差不差。像枫丹、蒙德，虽无妾室，然其达官显贵、高门贵胄无不以情夫情妇为彰显自己身份与魅力的不二之选。至冬贵族更是将此作为交际风尚，一个贵族没有几个情妇情夫，背地里都要遭人耻笑。
愚人众的执行官虽非贵族，在至冬也绝对算得上是身居高位。也正因此，偷偷跑来看热闹的小仙女铃儿对达达利亚非旦没有情人甚至不知道这种陋习的存在，表现出了分毫不加掩饰的吃惊。
日头沉入山峦之间时，侍女们终于给从未仔细打扮过的年轻执行官化好了妆容，着好了衣裳。巧手将一双飞眉化作细柳，狐狸眼染上桃夭。薄唇点绛，右耳著珰。
“这么长的衣摆，这么宽的袖子，要是穿着它决斗的话，一定必输无疑吧。”达达利亚不太满意地挽着宽大的袍袖，伸手想紧一紧松垮的腰带，立刻被站在一旁的嬷嬷劈手拦了下来。
“动不得，动不得。这是规矩，您老往后就明白了。”
达达利亚下意识想挡开嬷嬷，这看似弱不禁风的老妇人力气却竟出奇的大，他根本无法挣脱。
老妇人对他皮笑肉不笑，话说得圆滑，“侧妃呀，您可别为难老奴了。老奴这一把老骨头，再折腾折腾非得散架了不可呀。”
“我刚刚就想问了，侧妃是什么意思？”达达利亚皱着眉摆弄宽松到露出了锁骨和一小片胸膛的领口，他不喜欢这样暴露的衣裳。
“哥哥，你怎么不知道侧妃是什么意思？”帮着侍女姐姐们打下手的铃儿张大了眼睛，手上整理首饰盒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侧妃是太子府中仅次于正妃的位置呀。”她晃了晃丸子头，发髻上的铃铛清脆的响。
“正妃？什么正妃？”寒意开始在胸膛中弥漫，达达利亚强作镇定地挤出一个勉强的笑。
“正妃就是息云姐姐啊。”铃儿眨眨眼睛，歪着头思索，“和哥哥你一样是侧妃的还有……嗯，让铃儿想一想。还有，从蒙德来的艾卡索哥哥，从枫丹来的阿丽斯姐姐。还有一位从须弥来的姐姐，但铃儿从没见过，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再加上达达利亚哥哥，那就正好是四个人啦。”
最后一抹橘红沉入了萧萧夜色，侍女垂着眼眸，将一笔朱红点在达达利亚眉心。
“侧妃，该启程了。”
她们和端水洒扫的小厮恭敬向后退去，让出一条路来。老嬷嬷提了一盏红灯笼，一把抓住了达达利亚的手腕，牵着他向沉沉黑夜中走。
她的手像钢筋铁铸，似有法力控制着达达利亚的身体，让他无法挣脱。
“不，我不去。”他拼命想摇头，却连转动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前所未有的恐惧在他心中升腾，几乎湮没了战士之血。
十日工夫不足以让他碎裂的膝骨痊愈，今日进这太子府中的小小外院，也是由钟离抱着他抱进来的。
彼时钟离在他耳畔说，“别怕，到时候会派轿子把你接进内府。”
“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吗？”他问他，近乎贪婪地呼吸着那龙怀中沉稳凛冽的气息。
“…或许不会了。”那时钟离沉默良久，将他抱至里屋放在榻上，方才如此回答。
他说了谎。
没有轿子来接达达利亚，他的身体被控制着，哪怕膝盖已经疼到让他浑身大汗，他也得乖乖地走完这条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甬道。
“我不去，你放开我，我不去！”达达利亚发自本能，也无法违拗老嬷嬷那握有法力的手。他无法做出除了行走以外的动作，连喊声也是微弱的。
作为皇帝陛下和公主殿下最忠诚的战士，最得力的白银利刃，恐惧已经很久未曾在那双蓝眸中出现过。
然而现在，他望着似能将他的骨头也吞噬殆尽的甬道，恐惧让他几乎窒息。放大的瞳孔充盈着痛苦与挣扎，那是他全身上下惟一还能自由表达自己情绪的地方。
“放开我，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钟离，钟离——”他的呼救出了口就都化成了低声呢喃。还不到十九岁的孩子啊，达达利亚望着黑暗的前路，绝望渐渐取代恐惧，吞噬了他双眸中的光芒。
恍惚间，他记起尚在至冬时，曾有那么一个晚上，在半梦半醒间，他似乎听见皇帝陛下推开了他的房门。
陛下毫无歉疚地微笑着，对他道：“你生得这样好看，把你许到璃月去，好不好？”
一阵夜风吹过，老嬷嬷撇开嘴，也歪着头对他笑了笑。
夜风吹得老嬷嬷的红灯笼摇啊摇，烛火之下，达达利亚看见了她的嘴。
那张漆黑的嘴是没有牙齿的，却似能将他整个吞没。
一阵寒冷沿着脊椎，缓缓攀上达达利亚的后颈。
挂在他胸口的吊坠微微摇晃，冷得他几欲颤抖。
“二王爷进宫面圣去了，侧妃就不必再想着他了。从今往后啊，您能想着的，就只有咱们这一位太子爷啦。”
她在一座漆黑的小院门前停下脚步，行了个礼。
“侧妃，请吧。”
钟永百无聊赖地往榻上一歪，看了看攥着花瓶碎片死死瞪着他的达达利亚，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不完成你那神圣的任务了？”
他散着乌金发，敞开了白寝衣，只在腰间松松垮垮系了条带子。对于达达利亚杀人一样的目光，他耸耸肩，悠然自得地喝了盏酒。
达达利亚咬破了下唇，眼圈瞪得通红，喉咙里发出困兽死斗般的嘶声。如果不是膝骨实在太疼，浑身又酸软无力，他拼上这条命，也要撕下钟永两块肉来。
“有意思，啊。”钟永一拂袖子，径直把人揽进自己怀里对着脖颈咬了下去，“我那不解风情的弟弟就那么让你食髓知味，是吗？”
他压低了声音，在挣扎到痛呼出声的达达利亚耳畔轻笑。
“别以为你们背着我干的那些事我真不知道。”
“放开我。”达达利亚没有理会钟永的话，他用左手死死抓住颤抖个不停的右手腕，将碎瓷片的利尖抵住钟永脖颈处的大动脉。他的声音低哑，生理泪水顺着红肿的眼眶滑过浮粉下灰白的脸颊。
“放开我，不然我和你一起死。”
钟永看看那块碎瓷片，皱了皱眉，倏地大笑起来。
“你以为这种东西能伤得了我？今晚上你自己愿意最好，当然了，你要是不愿意我也有我的法子。不过我劝你一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呸。”达达利亚全身发着颤，却没有半点屈服之意。
钟永看了看那双蓝眸，将手掌挪向达达利亚颤抖个不停的右膝，一把撩开袍角，毫不怜惜地捏了下去。
“好吧，每个人都得为他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龙本行于高天，黑衣却更易隐于夜色。
魈警惕地握着长枪站在钟离身旁，环视着这方小小院落，确认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行踪。
比起他，钟离就坦然多了。他几步走到窗前，侧身靠在墙上，隔着模糊的窗纸望着室内一明一灭的烛火。他的听力太好，以至于两人的争执他一字不漏全听得分明。戴着黑手套的手在披风下紧握成拳，扳指硌得他自己生疼。
无规矩不成方圆，自小到大，钟离始终守着父神定下的规矩。尊师重道，敬父恭兄。每年都为自己早逝的母妃敬香寄哀思，对龙神宫中的母后和其他母妃竭力尽孝道。
虽然他的兄长从小就蛮横至极，不讲道理。对于钟离的东西，从来都是想抢就抢，想夺就夺。
兄弟两个的争执，总是以钟离的让步告终。他让出了最喜欢的兔爷儿摆件儿，让出了最爱吃的蟹粉酥点心。爱穿的衣裳给了兄长，爱抚的琴送了兄长。再后来，为了不让虎视眈眈的邻国因以为他有心争夺皇位而图谋不轨祸乱朝纲，他自请戍守边疆数百年，回国都后领了闲差，把兵权也交给了兄长。
钟离本来无心于龙神之位，物欲更是贫乏。但他从前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竟要亲手将此生惟一的挚爱也送给兄长。
而且他明知，他之挚爱于兄长而言，不过是个勉强充作质子的小妾罢了。
不知何时，或是因锥心之痛吧，右手已然化成了龙爪。锋利的爪尖刺入掌心，殷红龙血滴落青石地面。
魈握枪的手一顿，金鹏嗅觉灵敏，捕捉到了那飘若游丝的血腥气。
“王爷……”他转过头，惊讶地望着面沉如深潭的钟离，想劝几句，又把话咽了回去。
以他的身份，他自觉没有劝说王爷的资格。
钟离将左手缓缓放到窗台上，抚摸过冰凉的窗框。指尖点在窗纸上模糊的桃色，哀恸与挣扎沉在丹凤金瞳中，在他心头轮番折磨。
一窗之隔，他能隐约看见他所爱之人被他的兄长不由分说揽在怀中，咬住纤细脖颈。
几日之前，他自己也曾在情动之时如此做过。他仍能忆起那一天，他的小狐狸揪着他散开的衣襟，在他耳畔笑。
“钟离，你这条龙怎么还咬人呢？”
“我的凡人爱咬人，我是跟他学来的。”彼时，他怀中抱着温香软玉，慵懒暖意自胸膛升起，从未如此心满意足。
双眸缓缓合上，沉重似有千斤。龙爪不甘至极地挠过脆弱窗纸，留下浅浅的白痕。
月隐入阴云，魈把嘴唇都咬白了，才大着胆子压低声音道：“王爷，属下觉得，是不是，还是现在回去比较好。”
再待下去，接下来可不一定会听见看见些什么了。活了几百年还未经过人事的魈额头冒冷汗，想着要是王爷还不走，那他干脆就杀进屋中把人给王爷抢回来好了。
钟离摇了摇头，刚想说什么，倏地，室内一声惨叫。
那该是疼到怎样撕心裂肺，才能有这般凄厉的尖声。饶是魈都听得双肩一颤，半秒后回过神来时，身边已然空无一人。
“王爷！”少年将军大惊失色，顾不得礼仪规矩，径直撞墙闯入了屋中。
冷汗沙疼了双眸，视线是模糊的，什么也看不见。
全身发麻，惟一的感官只有再次破碎的膝骨锥心的剧痛。甚至盖过了胸口吊坠刺骨的寒冷。
达达利亚蜷缩在床榻上，手指扭曲着掐进掌心，右腿痉挛般抽动。脖颈上青筋迸起，一个渗血的咬痕在雪白的皮肤上尤为刺眼。
他疼急了，额头狠狠撞在床头上，喉咙里发出支离破碎的呜咽悲鸣。血顺着额头，混了眼泪往下淌，他整个人都浸泡在血和汗里。
虎牙咬进柔软的舌头，血腥气弥漫了口腔。他全身抽动着往所有能撞的地方撞，只为略微分散膝骨处钻心蚀骨的剧痛。
太疼了，太疼了，他受不住。
蒙眬的意识中，似乎有一双温暖到让他情不自禁依偎的手伸向他，要将他从血与泪的泥沼中抱出来。
可是这里，他涣散的大脑中竭力思索着，除了罪魁祸首之外，还会有谁？
“好了。”有人在他耳畔低低地叹息，“好了，别怕，别怕。是我来了。”
达达利亚探出浸在汗水中的手胡乱去摸，指腹触及一片硬质的冰凉。
那是铁肩铠，上面雕着华丽的花。
不是梦魇的白色寝衣，不是要将他吞噬的热。
他缓缓挪动无力的手指，掌心贴上带着寒气的脖颈皮肤。
他认得这温度。他认得掌心的龙鳞。
是祂来了。
那是……他的龙。
在猩红的视线中，达达利亚看见了属于他的丹凤金瞳。
龙的双目中也含着泪，剑眉紧蹙，是千万种灼烧肺腑的欲说还休。
下一秒，玄金双色充盈了蓝眸，滚烫的脸颊裹入微冷的暗纹绸布，是若水浇火般的清凉。
“钟离，”达达利亚艰难地呼吸着，嗓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你带我走，我不要在这里。”
他汗湿的右手背清晰可见青色的血管，手指死死缠住钟离的衣襟，不肯松开半分。
那是他全部的力气了，那是一个凡人求生的本能。
龙爪护住他的脖颈，环住他的腰际。在被咬破的脖颈伤口上，他的龙印下一个轻轻的、小心翼翼的吻。
“我带你走。”钟离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哽咽，“我带你走。”他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的凡人耳畔重复着。
达达利亚想抬起头再看一看他的脸，一阵晕眩突如其来，不由分说将他拽入黑沉的昏迷。
“生离死别演完了？”钟永将胳膊搭在支起的左膝上，对钟离似笑非笑。
钟离没有理会他，甚至没有赏给他一个眼神。他抄起达达利亚的双腿，把人横抱在怀中，旋身而去。
大敞的房门外，是漆黑的夜色和凛冽的寒风。
“站住。”但这个房间里，还有另一条龙。
钟永站在榻前，龙鳞在他脖颈间若隐若现。
“他是我的妾室，你说带走就带走了？”太子嘲弄地一笑，“你猜猜，父神会怎么说呢？”
“我不在乎。”钟离冷道，“汝多番试探，只为激怒吾，令吾忍无可忍。今日汝也算得偿所愿了。至于父神，祂自有评断。吾无意干涉。”他转过头，看了钟永一眼，“兄长，我仍敬你一句兄长，是望你好自为之。若再不知改悔，即使父神降下天罚，我也不会再守这兄友弟恭的规矩。”
钟永神色一冷，垂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握紧成拳。
两双丹凤金瞳对视一瞬，钟离嫌恶地挪开视线，与立在一旁的魈一并消失在夜色之中。
龙神侧卧横榻，睁开双眸，是龙神宫至极的奢华。
他张开右手，一幅钟离与钟永幼时一起练习骑射的画像投在昏暗虚空。他一生妻妾众多，情人无数，却惟有这两个孩子。而今大限将至，他即使知道有些规矩已应被废黜，终究也是有心无力，只能留待后人了。
钟离，他的第二子，就是那个能将旧璃月翻天覆地改变之人。这么多年来，他与钟离保持着不亲不疏的关系，与其说是父子君臣，其实更似旧王新主。钟离注定成为璃月的新神，注定要登上远高于龙神的位置。新神不能有畏惧之人，也不会有必须听从的人。龙神只是依照天命将他带来这个世界。但龙神不会对他居于凡人眼中“父亲”的地位。
因为新神，将会是新璃月惟一的主神。
主神无父无母，所以主神才能是璃月的父母。
在此之前，老龙神一直在等一个契机。而今心怀不轨的至冬皇帝送来的这个妾室，反倒成了契机。
兵权，神位，什么都撼动不了钟离安如磐石的心。没成想最后却是一个凡人完成了这般伟业。
老龙神叹了口气，收了手掌，重新躺回榻上。
“还不醒，怎么办。”
吹到额发的风有些冷，达达利亚打了个寒颤。在他攒足力气睁开眼之前，听见的是一个熟悉的、无波无澜的声音。
魈，那只和他不对付的鸟。
“不醒，麻烦，无用。哼。”拧布的水声，该不会是抹布吧？
达达利亚迷迷糊糊地想着，额头上已经被一块湿凉的布料贴上。
他眨了眨沉重的眼皮，终于睁开了双目。
是陌生的、有些简陋的床榻。榻前坐着一只熟悉的、满脸不高兴的小鸟。
“钟离？”达达利亚环顾四周，在这个小房间里也没能寻到他想见的人。疼痛虽然减轻了很多，但依然在他全身上下逡巡，他只能动着干涸的嘴唇，捡最要紧的话问。
魈对他的苏醒有那么稍纵即逝的高兴，转瞬又被藏在了面无表情之下。
“王爷出去给你抓药了。”小鸟说到这里，有种如坐针毡的愧疚。
“钟离。”但刚刚从大病中挣出一条命来的达达利亚管不了那么多，他扯住魈的袍袖，固执地念叨。他的嗓音是嘶哑的，蓝眼依然红肿着，饶是魈也不好意思就这么直截甩开他的手让他躺回去睡觉。
“王爷很快就回来了。你先躺着吧。”
“钟离。”然而一次只能说两个字的凡人不买魈仙人的账。红肿的蓝眸执拗地盯着魈，一遍又一遍地念。
“钟离。”
“王爷真的快回来了。”
“钟离。”
“……莫要得寸进——”
“钟离。”
“……”魈认命般点点头，“直呼王爷尊名，你这不敬王爷的凡人。好了，吾已知晓。但你起不了身，我没办法带你去寻王爷。”
说得也有些道理。达达利亚试图挪一挪自己的右腿，刹那间钻心的疼痛让他失了抓住魈袍袖的力气。
说得很有道理。年轻的凡人叹息一声，低着头垂着眼把手缩回了被褥里。
“钟离？”他又问道，并坚信魈仙人能通过他说这两个字时不同的语气分辨出他话中的含义。
“吾已说过，王爷很快就回来。”金鹏也很想叹息。他起身去给达达利亚倒了一盏茶，把人扶起来，算不上多柔和地将那茶喂了下去。
“钟离……”达达利亚舔了舔唇上的茶渍，用担忧的语气问道。
“王爷没事。”魈放好茶盏，沉默了半晌，“那晚王爷将你从太子府带出来后，直接离开了国都。现在我们在陪都，没有官兵前来追赶，龙神和太子也未置一词。
“至于以后如何，王爷自然有王爷的考量。”
“那你？”
魈转身坐回榻前，继续擦拭着和璞鸢，“我的命是王爷给的，王爷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达达利亚确信，他刚刚真的看见魈笑了一下。
“好了，你先休息吧。不要再说话了。”
达达利亚不知道钟离是去哪里抓药了，是真的只是去抓药，还是又去探查了一番情况。但直到太阳西沉，他又一次从昏沉沉的梦中醒过来，才终于感知到了那属于钟离的温暖气息。
一直空悬着的心像瞬间落入了柔软厚重的龙腹中，安心得让达达利亚想要落泪。
宽厚的大掌覆在他汗湿的额发上，试了试温度。当他的龙俯下身来，龙齿轻轻咬他的嘴唇时，达达利亚沉重地呼吸了一声，张开了双眸。
“你醒了。”丹凤金瞳中，是不加任何掩饰的欢喜。
“钟离，你这条龙怎么这么爱咬人。”达达利亚疲倦地笑起来，抬起手腕捏住钟离的脸。
龙的眼泪是不同于人类的灼热，一滴接着一滴掉在达达利亚手背上。达达利亚想，以前钟离也曾这样哭泣过吗？或许在他还是一条幼龙的时候？
他在钟离的臂弯中支撑起上身，扬起脖颈，也拿小虎牙去咬钟离的嘴唇。两人的唇碰在一起，是颤抖的，炽热的。
极昼的白光掠过达达利亚的头脑，龙的利爪温柔地托住他后仰的脖颈，他发烫的后颈触及冰凉，猛地一颤，又不顾一切地奔赴其间。
钟离咬他的嘴唇，他就执拗地要咬破龙的舌尖。直到鼻子真的嗅到了淡淡的血腥气，达达利亚又心疼起来，抱着钟离的脖颈不停地掉眼泪。
“我们去哪儿？”他的鼻尖拱着钟离颈上的龙鳞，哑声问。
“去你想去的地方。”钟离回答。丹凤金瞳流转着明光。
“…好。”
“那么，你想去哪儿？”
岩龙怀中的凡人沉默了半晌，偎在他心口轻轻地说：“我想回海屑镇。
“我想带你回去，让妈妈见见你。”
钟离抚摸他后脑的动作一滞，转而是埋入他发旋的深吻。
“夫人会喜欢我吗？”龙带着笑意问道。
“当然。”达达利亚斩钉截铁地回答。
“妈妈她，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魈稳稳落入房中，手中拎着满满当当的给养。
钟离半坐在榻上，拍哄着怀中睡熟了的达达利亚。见他来了，他轻轻翻身下床，在小桌前坐定。
魈放下手中的东西，给钟离倒了一盏茶，恭敬地立在他身畔，低声回话道：“王爷，从陪都到海屑镇少说也要十数日路程。他伤得太重，只怕……不宜如此长途奔波。”
“我知道。”钟离点点头，“先带着他慢慢走，一路走一路养伤，不必着急。”
“属下遵命。”魈颔首道。
“如有追兵，不必动手，将他们甩开就是。”
“属下遵命。”
“魈，其实你也该回国都了。”钟离吹了吹还烫口的茶，抿了一抿。
“属下遵命。”魈一怔，但仍答道。
“去找若陀吧，他能给你安排个不错的去处。留在他身边也很好。你若是不想再待在璃月，就去蒙德找温迪。只是要当心蒙德的国君，那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人。”钟离放下茶盏，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递给魈。
“这里面有我一片龙鳞，以后若有需要，可以此唤吾。吾必将至你身旁相助。”
魈捧着锦囊一怔，瞬时脸色煞白，“王爷……”
钟离叹了口气，低下头看着这个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孩子，有些不忍，“我已经不再是什么王爷了。你跟着我，以后也不过是四处流浪。”
“属下早已决意誓死追随王爷，还请王爷成全。”魈单膝跪地，一字一顿道。
绿瞳与丹凤金瞳对望，是不容置疑的决绝。
钟离沉默半晌，终究伸出手去摸摸魈的发顶，摇了摇头。
“你这孩子，仍是这般固执。罢了，那就跟着吧。”
“谢王爷。”心中巨石落地，魈笑了一下。对于他而言，这种表情已经足以代表他心情极为雀跃。
“以后不必唤我王爷了。”钟离起身走回榻上，任由睡梦中的达达利亚躺进他半敞的寝衣。
“是，……先生。”魈犹豫片刻，颔首道。
钟离点点头，摆摆手让他回去休息。
金鹏微微抬起眼，看看撑着下颌，面容柔和的王爷，又看看王爷怀中的至冬人，低下头走出了房间。
他关上房门，沉默了半晌，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他总觉得，以王爷的性格，总不至于真的就这样弃璃月于不顾。
罢了，魈摇了摇头。他只要追随王爷就是，其余并不是他该操心过问的。
他缓步走回了走廊尽头自己的房间，一夜无话。
对于又不得不坐回马车里这件事，达达利亚表现得相当不满。与自己那条伤腿对峙许久，最终他还是败下阵来，乖乖任由钟离把他抱进车中。
“把轿窗的帘子掀开，就能看见外面的风景。”钟离把软枕在达达利亚腰后垫好，扶着他坐在厚软的皮草上，又把一个袋子搁到他手边，“水和食物都放在这里了，你一伸手就能够到。”
车轿顶矮，钟离需得躬身才能出入。他弯了腰，双臂撑在达达利亚身体两侧，亲昵地贴着他的鼻尖，丹凤金瞳满怀期许地盯着他看。
俨然是一副讨吻的模样。
年轻的凡人红了脸，顶着魈投过来的颇为不善的目光，在钟离那张没人忍心拒绝的美人脸上胡乱亲了两下。
“大概半个月，我们就到海屑镇了。”岩龙餍足地舐着凡人的喉结，达达利亚脸色通红地推开他，点点头说知道了快出发吧。
钟离笑了一笑，弓着腰退出车轿，决定今天早上不再逗他的凡人。
他自己坐在了轿夫的位置，对一直欲言又止神情复杂的魈招招手，示意他上车。
“王…先生，还是让属下来驾车吧。”魈看上去愧疚得仿佛下一秒就要钻到地底消失在人间了。
他自幼追随钟离，钟离在他眼中是最尊贵最不容侵犯的圣人。看着钟离为了一个至冬凡人这般纡尊降贵，魈只觉心里难过。
倒不是他有什么深重的阶级观念，只是钟离对他如师如父，确实特殊。
“好了，上车吧。”岩龙和声道，“我已说过，我不再是王爷，你也不必再如从前一般时时处处守着礼数。我来驾车，你去帮我陪他说说话吧。”
“属下遵命。”魈低着头跳上车，犹豫了一下，还是钻进了轿厢。
许是为了避免遇见官兵的麻烦，钟离选了条僻静的城外小路。他确实可以化作原身直截飞到海屑镇，但那样未免太过张扬。
毕竟父神还活着，他并不想现在就和钟永大打出手闹得七国人尽皆知。
马车轮轧过野林的小径，达达利亚掀开轿窗布帘，趴在小窗上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新鲜清冽的空气闯入鼻腔。
“小心你的腿。”魈一把抓住达达利亚的肩，把他按回了座位。
“我没事啦，小鸟你还挺关心我的嘛。”至冬人笑着伸手，也想揉小鸟的头。
换来一个不善的警告目光，只好讪讪收回了手。
他把目光转回窗外，倏地，一只棕色身影掠过他的视线。
“是鹿！”达达利亚惊喜地敲了敲轿身，“钟离，快停车！”
“你又想如何。”魈觉得和璞鸢已经蠢蠢欲动了。
钟离勒马停下车轿，回身掀开帘子，先看了看达达利亚的腿，确认伤处无碍后方有些无奈又宠溺地笑道：“怎么了？”
“你带弓箭了吗？”雀跃起来的达达利亚血脉里流淌的狩猎基因骤然苏醒，完全把自己还不能骑马这件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这片林子里应当是有不少野物。但你的腿只怕还不能打猎。”钟离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却也不得不指出这现实。
他的凡人眸中明光瞬时有些委屈地灭了下去，洗干净脂粉的脸颊，蓝眸恳求地望向他。
“钟离，真的不可以吗？钟离，钟离——”达达利亚轻轻叹息了一声。
“好吧。”于是他的龙彻底缴械投降。他躬身走入轿中，抚了抚他的脸颊，“好吧。”
达达利亚立时笑起来，抱住钟离的脖颈咬了咬他的嘴唇。换来那龙无可奈何又似甘之如饴的吻。
是，他就是拿准了钟离这样有原则的龙，偏偏对他的请求无以招架。
对于这片野林中可怜的小动物们而言，今天绝对是永生难以忘怀的一天。可能转世轮回多少次喝下二十碗孟婆汤都不能忘得一干二净。
兔子们小鹿们豺狼虎豹们整齐划一地趴在树下躲在灌木从下，惊恐地盯着一条通体褐金的龙贴着地面游走，背上还稳稳当当驮着一个手持弓箭身背箭囊双眼发亮的长发美人。
龙和美人身后，一脸凝重仿佛怀疑人生的仙人捏着和璞鸢的手都在颤抖，低头，低头。非礼勿视。
倏地，有一头不知从哪来的狼奔过一人一龙眼前。狼通体银白，身形矫健，漂亮得不似寻常物。
达达利亚瞬时拉满了弓，瞄准那狼的眼睛。
一箭穿空，狼灵巧地往旁一躲，箭直直撞入它身后的树干，劈出一声闷响。
它挑衅般睨了达达利亚一眼，迈开四蹄向野林深处飞奔。
钟离顾好了达达利亚的伤腿，才追着那狼而去。
风在达达利亚耳畔呼啸，他及腰的长发被钟离仔细束起成一个高高的马尾，发梢撩过耳骨的轮廓。扑面的风吹得他半眯起蓝眸，他重新挽弓拉箭，想要瞄准白狼的脖颈。
可那头狼实在太快，他一箭飞出，又被它毫不费力地躲了过去。
即使是只能贴地游走，龙的速度也绝非寻常野兽所能比拟。达达利亚瞬间警觉起来，他伸手去抚钟离的龙鬃，想提醒他别再往前追了，却惊觉他们已经入了野林深处。
四面高林耸峙，中心一汪清潭。他环顾一周，除却为树冠遮挡的天，竟了无出路。
白狼在清潭中央停下来，回过身望着达达利亚。投过高高的枝桠，婆娑的光照在它身上，它银白的皮毛似绸缎，似湖水，粼粼波光。
它的眼眸是金色，如辽远的磐岩，深不见底，不起波澜。
达达利亚有些发怔。胸前的鸽子血因为方才的奔波露出了衣领，红得刺目。白狼眯了眯眼睛。
下一瞬，达达利亚看见白狼的身躯开始变化。褪去银白皮毛，身形庞大数倍。额上化出粗壮的龙角，颈上现出流光溢彩的龙鳞。
祂是头龙。达达利亚睁大了眼睛，下意识抱住钟离的龙鬃。
这与他曾见过的任何龙——或者说，与钟离——截然不同。
在光下潭中，龙又变化成了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龙爪化作人的五指，龙面化作线条硬朗俊逸的人脸。粗壮的龙角没有隐去，男人不怒自威的杏眼下，有若隐若现的抹金。
绸缎随意地挂在男人身上，遮住要害，留下如岩的壮硕肌肉和手臂上金色的花纹。他张开金色的双目，是上位者的雍容傲然。
“钟离，美人在怀，你好生自在啊。”极为低沉浑厚的声音，男人盘起双臂，沉沉笑道。
“若陀，你来得比我所预想的更早些。”钟离抬起祥云龙尾，把他的凡人裹得严实妥帖。
达达利亚眼前一暗，他下意识抱住如同毯子将他包裹其中的、泛起淡淡金色的龙尾，而后如受指引般安静地陷入了沉眠。
他是被噼啪作响的篝火声唤醒的。胸口的吊坠格外冰冷，凉得让他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睁开眼，达达利亚看见的第一个人，毫无疑问地是害他昏睡过去的那条龙。
钟离将他抱在怀中，像抱一个初生的婴儿。纤长的手指捋着他微微汗湿的额发，达达利亚觉得钟离似乎在轻轻摇晃他。
“别把我当需要听摇篮曲的小孩，你这条坏龙。”刚睡醒时他的嗓音还有些低哑，他用部族的土话呢喃，拨开钟离的手指以示自己的不满。
“我打了很多猎物，兔子和野鸡就快烤好了。”丹凤金瞳眨了眨，达达利亚猜钟离是在思考他刚刚那句土话的意思。
龙扶着怀中的人在自己身前坐好，又从人背后抱了上去，将下颌抵在他肩头。
他们仍在那个四面以树环抱的清潭，马车停在了架烤山珍的篝火旁，余下的猎物整整齐齐摆放在车前。
魈低着头仔细地摆弄着他那一串野鸡和一串兔子，动作难得看上去笨拙不熟练。大概是因身为仙人，他不怎么在乎进食吧。
“刚刚那条又肥又大的龙呢？他也是你的亲戚吗？”达达利亚就着钟离的手撕咬下一大条撒了孜然的兔肉，在心中有些遗憾因为腿伤不被钟离允许吃辣椒粉，也不能喝酒。
烧烤的乐趣瞬间少了一多半啊。万恶的龙。
“他是璃月国的将军，我父神的义兄弟，若陀龙王。”火苗在钟离的眼眸中跃动，他将脸颊贴在达达利亚的侧脸上，达达利亚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膛的振动。那振动传过年轻凡人的脊椎，勾起一阵说不清的酥麻。
“他是来抓你回去的吗？”达达利亚犹豫了片刻，低声问道。他不安地寻着钟离的手臂握住他的手腕，指腹千万般不舍地摩挲着他温暖的掌心。
“不。”钟离反手将达达利亚的手裹在手心，抵着他的脸颊合上了双目。
“他是来告诉我，父神……
“大限将至了。”
达达利亚一惊，刚想说句什么，却被他的龙不由分说咬住了双唇。
人爱咬龙，龙更爱咬人。
咬来咬去的，像两只小动物似的幼稚。
达达利亚在心中叹了口气，抬起双臂完全搂抱住钟离的肩膀和脖颈轻轻拍抚着，就像钟离安抚噩梦中惊醒的他一样。
“我要回去一趟。”在两个吻的间隙，钟离捧住他的脸，道。
“我知道。”达达利亚迷迷糊糊地点头，“你不能带我去。”
“我会让魈留在这里守着你。”
“嗯。”
“我很快就回来了。”达达利亚仰起脸，让钟离能亲吻他的脖颈，他脆弱的喉结。
他望进那双丹凤金瞳，他看不透钟离在想什么，一如既往。
“从国都回来的时候，可以请你给我的弟弟妹妹们带些礼物吗？”于是，他选择了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他的龙笑了，美得不可方物的面容亲昵地贴着他的耳廓，一个又一个吻落在他后颈。
“当然。”他听见他答应道。
“我很期待与他们见面。”
莫名的不安在达达利亚心中升腾，但他咬白了下唇，发狠般搂住钟离的脖颈，一口咬在他肩头。
“钟离，我们都要活着。我不会死的，你也是。我要活着看到最后的结局，那个我们两个都好好活下来的结局。”
他一字一顿，每说几个字，搂着钟离脖颈的手臂就收紧几分。
“你答应我，要和我一起活到最后。在那之前，不可以死，绝对不可以。”
“好。”钟离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他抚着他的凡人微微颤抖的背脊，哄着，亲着。
“好，我答应你。这是我和你之间的契约。”
“你永远不会违背契约？”
“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钟离缓慢而坚定地在他耳畔道。
那晚，达达利亚似乎看见一盏金色划破阴云，飞入高天。
幼时他也曾想象过，提瓦特的太阳与月亮之上，是什么地方？
天理真实存在吗？又是否只是个传说？
在他晃神的那一刹那，金色穿过了提瓦特的月亮，也穿过了提瓦特的太阳。在灼灼燃烧永不熄灭的烈火中，汇入承载真正王座的天空岛。
金，象征大地的颜色。金色的光芒点燃了七颗心脏里惟一还黯淡着的那一颗，位于最中央的那一颗。
“欢迎，我的最后一位尘世执政。”只能用空旷形容的声音在虚无之中回旋。
七颗心脏在一双手的操纵下漂浮而升，环绕着提瓦特大陆至高的天空盘桓。
“一千三百二十七年后，当战争结束，一切尘埃落定，你们将前往人间，归于祂们的心脏。
“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
旧璃月的国都笼罩于阴霾之中，乌云不下，蔽日遮天，白昼与黑夜已然无法区分。
当铁肩铠再次出现之时，在一众文臣武将们眼中，再无任何党派之争，只觉是救主临世。
若陀龙王不知所踪，太子爷也不知所踪。老龙神一旦崩殁，溃散的神力将彻底毁灭大半个璃月。现在能有力量制住失控的神力，护璃月平安，也是护住他们的性命的，惟有钟离了。
辅政大臣们纷纷跪拜在地，抖着嗓子问二王爷安。
钟离看了看他们，没再说什么。他撩开层层叠叠的帷幔，走入了龙神那张谁也不能逾越的屏风之后。
“回来啦。”在生命的最后，老龙神的嗓音依然听不出衰败。他已经无力维持人形，盘据榻上，比之本体缩小数倍的龙身已是他能做到的全部。
钟离目不斜视地在榻前跪下，不卑不亢道：“儿臣自知有罪，还请父神责罚。”
“都这个时候了，还说什么责不责罚。”龙神轻笑了一声，“我知道你是真心喜欢那个凡人。不过话说回来了，不管你是不是真心，我都还是那句话。我不会责备你，更不会惩罚于你。旧璃月的很多习俗啊，我有心废除，却已无能为力。接下来，这新璃月的担子，就要落到你肩上了。”
“兄长是太子，父神忘了？”钟离的声音听不出悲喜。
“他是太子，是因为我只有他一个儿子。”龙神半阖着双目，声音低沉。
“父……”钟离一怔，他望入那双分明他继承自其的丹凤金瞳，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就像曾经的无数次一样。
“你不是我的儿子。”龙神望着钟离，一字一顿道，“我和顾妃只是依照天命，让你得以降临此世。我不是你的父亲，顾妃也不是你的母亲。钟离，你无父无母，无人能凌驾于你之上，无人能与你并驾齐驱。
“我为旧璃月之主，我死以后，你是新璃月的父神，是新璃月的母神。是璃月万民的，帝君。”
“父神……”泪光在丹凤金瞳中闪烁，钟离摇了摇头，伸出手，他想最后摸一摸父神的龙鳞。
在他记忆的最开始，他刚刚出生的时候，也曾和父神，和母妃这样亲近过。像寻常的孩子与他的父母一样。
可是龙神向后退了一退，合上了双眼。
“帝君，我不是你的父亲。
“我已说过了，新璃月的帝君，无父，无母。”
钟离的手僵在半空，他沉默了一刻，扬起头，望着雕刻繁奢的天花板，合了合眼。
当那双丹凤金瞳再次睁开时，他望向奄奄一息的老龙神，深深呼吸了一下，语气平稳得再无半分情绪起伏。
“待你死后，吾会以神力封印你溃散的力量，护得璃月平安。”
“有劳了。”龙神的声音愈发虚弱。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钟离攥了攥双手，沉声道，“你的儿子，他现在身在何处？”
老龙神沉默了一刻，在生命的尽头，他叹息了一声。
“当旧神陨落之时，新神将在烧不尽的火焰中永生。”
惊雷劈开沉寂了太久的天空，龙神最后看了自己的孩子一眼，在无边沉静与说不尽的无可奈何中，结束了自己漫长的神生。
金色的岩之神力封印了整座龙神宫，不张扬，不刺目，但强势到容不得任何对抗。
岩牢将老龙神的力量彻彻底底压入地底，永久封存。贯虹插入皲裂的泥土，钟离单膝跪地，撑着长槊调整呼吸。
他抹了抹额上的汗，刚想起身，却听得一声重物坠地的闷响。
“王爷，属下无能……”魈挣扎着想从被神力震碎的土地上爬起身来，他的动作撕裂了身上的伤口，血淌了一地。
心脏如擂鼓般不安的跳动，钟离猛地起身，在惊怒之中，他看见他的兄长难得穿着战甲，单手拎着他的凡人。
“你好，我的弟弟。”钟永笑着歪了歪头，锋利的龙齿咬了咬下唇。
“你这个渣滓，该死的混蛋！”达达利亚疼得满头大汗，拼了一身力气去掰钟永的手，可惜完全是无用功。
他在愤怒与焦急之中抬起头，看见了钟离的神情。
他怔了一下。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的人与一日之前的人，似乎有哪里发生了不容忽视的变化。
“放开他，我留你一个全尸。”钟离轻笑了一声，持着贯虹之槊，丹凤金瞳里是毫不掩饰的不屑与嫌恶。
达达利亚确信，钟离在看着钟永之时，已经完完全全是在看一个死人了。
他心中一惊，胸前的吊坠倏地格外寒冷，仿佛蚀骨剧毒。
他皱了皱眉，还没有时间反应，脖颈已经被大掌掐住。
“你就不怕我先杀了他？”钟永大笑道。
“你可以试试。”钟离摇了摇头，似乎是对孩童的挑衅感到无奈一般，“我本想放你一条生路，可惜你自己不知珍惜。”
“钟离！”被彻底激怒的岩龙把凡人随手一扔，化作原身朝着钟离撞了上去。
两条巨龙在黑与金的阴沉天幕中缠斗，撞出惊雷，怒雨，飞冰，狂风，与灼灼不息的烈火。
达达利亚拖着伤腿爬到魈身边，把伤重的小鸟扶了起来。魈看看他，沉默着在两人身周竖起了四面风墙。
“那不是我们所能插手的了。”他望向高天之上死斗的双龙，撑着和璞鸢起身挡在达达利亚面前。
“钟离一定会赢的。”他耳后，达达利亚的声音是如此坚定，毫无怀疑。即使两条巨龙还斗得难舍难分。
“他答应过我，会活到最后。他不会食言的。”
魈有些惊讶地回身，达达利亚伏在地上扬起头，那双湛蓝的眼眸紧紧追随着岩龙的身影。
明亮，璀璨，甚至胜于闪电与惊雷。
若陀将长枪从至冬皇帝断裂的脖颈中拔了出来，随手扯过对方身上的绸布抹掉狰狞的血。
“想趁着龙神崩逝，双龙缠斗侵吞璃月国土，你的胆子倒是不小。”他冷笑一声，踢开了那老皇帝已然冰凉的身体。
雪原之上，至冬兵士横尸遍野。若陀翻身上马，刚想带兵离去，却听得不远处传来女人的呼喊。
“等一等！若陀龙王！”至冬国年轻的公主殿下，一千余年后的初代冰神跌跌撞撞跑到若陀马前，抓住他的披风。
“快去找，达达利亚！告诉他——”她的气息还没喘匀，一句话都说不完全。现在的初代冰神还不是以后那个强大的神明，总体而言，她现在还只是个跑几步就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公主。
“你是说那个凡人？”
“告诉他，把吊坠摘下来，把吊坠——”年轻的公主看见了她父皇死不瞑目的身体，一怔，颓然跪倒在地。
“晚了……”她把老皇帝的头挪到自己的膝盖上，睁大了双目，眼泪一滴一滴地滚落。
“你到底想说什么？”若陀皱了皱眉，不好的预感在心中弥漫。
公主抬起头，看着他喃喃道：“父皇身死，他的所有执行官，都要陪葬。”
若陀心下一紧，他想起了野林深处，婆娑光下，那颗挂在达达利亚雪白肌肤上，曾让他觉得刺目的鸽子血。
他倏地化作原身，一瞬，已然消失在云间。
达达利亚是看见了太阳钻出厚厚的阴云，看见了风停雨歇，听见了雷声滚滚逐渐消弭的。
他用手臂撑着自己的上半身，奋力扬起头。
在那轮太阳之间，一条巨龙陨落，一条巨龙昂然腾飞，在高天盘桓。
龙带着殷红的血与橘红的阳光向他飞来，灼灼烈火绕着他燃烧，仿若永不会熄灭。
他认得，那是他的龙。
他的龙赢了，一如约定，他们都活到了最终。
年轻的凡人终于笑起来，他抬起手臂，想抚一抚巨龙颈上流光溢彩的龙鳞。胸口却猛地一阵抽痛。
冰冷的鸽子血倏地化作千万流动的溶液，从胸口抓入他四肢百骸。寒冷，剧痛，绝望，在烈火与阳光之下侵蚀了他的生命。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毫无疑问的，他能够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达达利亚竭力伸出右手，想最后摸一摸那双丹凤金瞳。他看见了其中骤然的慌张和恐惧，但他再也无能为力。
最后的意识中是钟离的双臂环住了他的身躯，金色的光芒在他身畔环绕。可惜了，即使是新神的温暖，也无法再熨热他极寒的身体。
离开雪原那一天，他对钟离说，他总觉得这一走自己就再也回不去了。
现在看来，还真是一语成谶啊。
不过幸好，他看到了。
看到了最后的结局。
黑暗侵吞一切，达达利亚垂下右手，陷入了漫长的沉眠。
“璃月可是个繁华的好地方。”冰神宫中，至冬女皇自高高的王座上缓步行下，将一张信笺交给披着厚重而华丽的雪白斗篷，单膝跪地的末席执行官。
“属下一定不辱使命，将岩神的神之心带回至冬。”十九岁的年轻人双手接过信笺，行了个标准的抚心礼。
“好了，你去吧。”女皇拂了拂手，目送着他走远。
她走回内室，打开密道的开关。长长的甬道出现在她面前，那是初代冰神留下的绝密。
女皇提起油灯，缓步走入甬道。
在昏暗的尽头，两盏烛灯照着一张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画像。
画上，是一个橘色长发及腰，漂亮明冶得仿若烈火的青年。青年微笑着，一双蓝眸纯粹而璀璨。
这幅画完成时他刚满十八岁。
他今年十九岁了，如果不算那沉眠的数千年。
汽笛声，海鸥鸣叫。巨大的航船在璃月港缓缓靠岸，和煦的暖风带来不同于雪国的春天。
达达利亚趴在甲板上吹海风，托着腮看往来的水手、商贩、旅人。
倏地，一道挺拔高挑的身影吸引了年轻人旺盛的好奇心与全部的注意力。
那人站在岸边，长身玉立。他生得这样美，温文尔雅，气质如玉。沉稳得让达达利亚觉得岁月已在他身上琢磨了数千年。
又仿佛，他已在这座港口，等了这趟船数千年。
达达利亚望着他，恍惚间觉得他也在望着他。
湛蓝双眸与丹凤金瞳对视一刹，那人似乎是笑了。
年轻的执行官将掌心贴住自己的心脏，脸颊微微发烫。
掌心下，他的心脏如此剧烈地跳动着，燃烧着，燃烧着。
仿若一团烧不尽的烈火。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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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帝君与他的烈火「魈视角」
三眼五显仙人，魈。
你想称呼我降魔大圣，或者金翅鹏王，都可以。我不在乎称谓。
既然你想问我关于帝君和那个至冬凡人的故事，那我就不得不从几千年前讲起了。一般而言，我并不是个喜欢多嘴的人，更不喜欢随意谈起帝君的过去。但是……罢了，我就告诉你一个人，想来也无妨。
我是被帝君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在此之前，我靠吃雪为生。帝君打败了我之前的主人，那个嗜血成性的魔神，将我收入座下。
那时帝君还不是帝君，我称呼他为“王爷”。
这些事你都知道了？那么你从哪里开始不知道？
噢，原来是那场决战吗。好，那我就从这里讲起吧，这样就简单多了。
至冬国的老皇帝是个我无法称赞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所作所为和我之前的主人异曲同工。
他将诅咒附在鸽子血吊坠上，交给他的每一位执行官。一旦他自己死去，诅咒就会生效，将极寒之毒注入所有戴着吊坠的人体内。极寒之毒没有解药，一个凡人，被它杀死甚至用不了三秒。
达达利亚就是因此陷入了沉眠。他没有死，帝君用新神的力量护住了他的心脉，保住他一条性命。
帝君的力量，自那时就如斯强大。
也是从那时起，我对祂的称呼由王爷，变成了帝君。
达达利亚曾与帝君约定，要一起活到最后。我无法评价他到底算不算完成了契约，但总而言之，他没能在当时看到真正的结局。
帝君统治璃月后，遣散宫妃，废除了旧璃月包括三妻四妾、贵族体系等在内的各种陋习。可以确认的是，再也不会有女人或男人，要去走达达利亚曾走过的狭长而黑暗、望不到尽头的甬道了。
从此以后，璃月也不再有龙神。帝君成为了璃月的神明，他设立七星协助统辖治理国家，以科举选拔官吏，并重整千岩军。达达利亚的身体被他送回了海屑镇，那是他出生、成长的地方。帝君说，只有在那里，他才能最好地恢复。
用岩牢将他沉入地底的那一天，帝君半跪在地，沉默了许久。
我站在他身后，也什么都不说。
但我知道，帝君是在伤心。
我说，帝君，他会回来的。
帝君对我笑了笑，反过来安慰我，说他没事。
“他和我之间订有契约，我知道，他不会食言。
“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但在此之前，我们还有必须要完成的事。只有都做完了，等到他回来的时候，才能安稳地活下去。”
我们安顿好了达达利亚的家人，让人给他的弟弟妹妹送了从璃月国都带来的礼物。但最终，我们也没有去见过他们一面。
或许那样也好，看了，难免再生出些不必要的伤感。
离开那座岩牢时，至冬的风雪刮在我身上。我转过头，望着浮动金芒的封印许久，才跟在帝君的身后离去。
我并不喜欢那个凡人，但他是帝君的挚爱。在帝君的神生里，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没有兄弟。称得上是朋友的惟有若陀龙王与温迪。
我想，如果达达利亚再也不能陪在帝君身边，那样漫长的神生，帝君又该多么寂寞。
因此，我希望他醒来。
魔神战争时他没醒，帝君总会抽出时间，悄悄去至冬看他。我曾跟在帝君身后，看见过一次。
祂半跪在安放着他的那片雪地上，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待着。
我想，祂想对他说的话，可能都在心里说过了吧。
那场战争后不久，若陀龙王……按照你能懂的语言来形容吧，发了疯。
帝君亲手封印了他，自此以后，能以挚友身份与帝君平等交谈的，就只剩下巴巴托斯大人了。
我去了一趟至冬，站在雪原之中，海屑镇以外，我也在心里对达达利亚说，你还是快醒来吧。
帝君他，一定很想念你。
回应我的，惟有呼啸的风声。
坎瑞亚之战后，五夜叉折去其四，初代七神惟余风岩。
巴巴托斯大人选择了以沉眠对抗磨损，帝君于是更加沉默。
他一整夜一整夜地坐在那片雪原上，不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
这些事别人都不知道，但作为自幼追随帝君的夜叉，我有特殊的权限。
帝君知道我在跟着他，他没有赶我走。
或许是因为那段过去中，也有我的身影吧。
自那以后，又是五百年。
当异世界的旅行者降临提瓦特大陆之时，雪原之中，岩牢之内，传来了我和帝君已然等候数千年的响动。
他，醒来了。
我知道这不是个好时机，总而言之，提瓦特又要面临一场大战了。
但，天命如此。
现任冰神为达达利亚编织好了一整套记忆与身世，甚至为他选了一个和数千年前相差无几的家庭栖身。
他又成为了愚人众的末席执行官「公子」，不过数千年前的故事早已佚失。关于那场双龙之战，也早有了其他的传说。
不然，我承认我的确想看一看他听着讲述自己，自己却已经完全忘记的传说时，会是怎样的神情。
他到璃月来了，为的是夺走岩神的神之心。我想他是白费功夫，帝君早与冰神有了契约，而至于那颗真正的“神之心”——
它从五千多年前，就已经在他身上了。
我站在小丘上，俯瞰着璃月港。
帝君等在港口，等载着他前来璃月的那班海船。
汽笛声鸣响，我一眼就看到了趴在船舷上的他。他还如沉眠前同样漂亮，明冶。
是帝君掌心，那一团烧不尽的烈火。
Fin
【潘博元旦24h／09：00】美梦
*甜蜜（？）校园故事
*ooc
上一棒0 8：00@千狐斋
下一棒10：00 @青氯山水（开学长弧）
（一）
多托雷睁开眼。
他坐在阶梯教室的倒数第四排，坐在这个位置的往往是脑子稍微好使却不大想听课的人。周围的同学在嬉笑着打闹，在老师走进门的那一刻又快速散开，正襟危坐，装出认真听课的样子。
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在教令院求学的午后。他掐了掐胳膊，的确很痛，但他却清楚的知道这就是个梦。他清楚的记得入睡前发生的事：因为潘塔罗涅难得出差一次，回来后他们便干柴烈火般滚到床上。狠狠胡闹了一通之后潘塔罗涅换上新的床单，又把他抱去卧室洗澡，那之后他们便...
*甜蜜（？）校园故事
*ooc
上一棒0 8：00@千狐斋
下一棒10：00 @青氯山水（开学长弧）
（一）
多托雷睁开眼。
他坐在阶梯教室的倒数第四排，坐在这个位置的往往是脑子稍微好使却不大想听课的人。周围的同学在嬉笑着打闹，在老师走进门的那一刻又快速散开，正襟危坐，装出认真听课的样子。
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在教令院求学的午后。他掐了掐胳膊，的确很痛，但他却清楚的知道这就是个梦。他清楚的记得入睡前发生的事：因为潘塔罗涅难得出差一次，回来后他们便干柴烈火般滚到床上。狠狠胡闹了一通之后潘塔罗涅换上新的床单，又把他抱去卧室洗澡，那之后他们便相拥着睡着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那里是光滑的，并没有因为某人独特的兴趣而咬出来的血痂。
多托雷饶有兴致的翻看了一下桌上的课本。这个梦境相当还原，周围的同学都是眼熟的面孔，仔细去记忆里翻翻还能够说出名字。这时候他姑且还算是个伪装的很好的正常学生，不过根据书本的进度来看，再过几个月，他就要因为那场惊世骇俗的演讲，被逐出教令院，乃至半个须弥了。
他并没有听老师讲这些基础课程的兴致。学生时期的学习就是一个反复的记住和遗忘的过程，真正的知识和经验是从实践中积累出来的，巩固这些书本上的知识对他现在的实验无用。
他坐在教室后排，无所事事，索性打开笔记本，开始在本子上记录最近实验的感想以及一些有趣实验的设想。
尽管多托雷很少做梦，也知道当梦境到一定的时间，睡梦中的人就会自动醒来。他只需要等上几个小时，就能忘掉这个普普通通的梦。
本来的确应该如此的。他结束了一天无聊的课程，按部就班的跟随人群去食堂吃饭。饭后回到寝室，寝室空了张床铺，他只隐约记得他不喜欢与人同住，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把舍友调去了别的寝室。那些事情隔的太久，在记忆上面已经蒙了一层薄薄的沙。
他敷衍的写完了老师布置的作业，爬上了床，并且衷心祈祷自己第二天醒来已经回到了现实，睁开眼便是潘塔罗涅那张不讨喜的脸。
某种意义上他的愿望的确实现了。他在单人床上醒来，甚至做了个梦中梦，梦里回忆起了一些学生时代的人际关系。他阴沉着脸赶去教室上课，在铃声响前最后一分钟进了教室。平时关系还不错的同学拍拍他的肩膀，问他怎么了，他摇摇头，感谢了对方的关心。
这天的课依然很无聊。多托雷单手拖着下巴，在课上睁着眼睛假寐。他困的睁不开眼睛，隐约间看到老师领着一个男生进了教室，那男生头发略长，戴着黑框眼镜，很有一幅学生的样子，但是脸莫名其妙的眼熟。
“这是我们专业新来的同学，潘塔罗涅同学的基础较差，还请大家在学业上多多帮助他。”
多托雷被吓醒了。他盯着对方看了半天，最后通过五官和声音判断出，这的确是那入梦前还在与他亲热的恋人。年轻版的潘塔罗涅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径直走向了教室后排，然后坐在了他的旁边。
这种模样的潘塔罗涅很是新鲜。潘塔罗涅不肯让他做出切片，所以他也是第一次看到潘塔罗涅少年时期的样子。跟现实中那个把自己打扮的道貌岸然的资本家不同，此时的潘塔罗涅穿着简简单单的院服，脸很秀气，看起来相当稚嫩。
多托雷没忍住，又往潘塔罗涅的方向看了几眼。潘塔罗涅察觉到他的目光，扭过头同他对视。
如果多托雷没看错的话，那一瞬间潘塔罗涅的表情相当阴郁。
看清这张漂亮的脸后，潘塔罗涅迅速转过了头，像是对待与他完全没有关系的陌生人。
这个潘塔罗涅作为梦里的幻影，的确不应该认识他。思及这是梦境，多托雷迅速伸出手，在潘塔罗涅的脸蛋上掐了几下。触感和想象中一样，又嫩又滑。他见好就收，在潘塔罗涅蹙起眉后果断收手，装成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
潘塔罗涅在听课做笔记，多托雷趴在桌子上睡觉，睡醒了就看看潘塔罗涅赏心悦目的脸，这天剩余的时间就在这样温馨的环境中度过。
......才怪。
多托雷第二次在狭小的单人床上醒来。
他意识到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梦，没有普通的梦会持续这么长时间。提瓦特掌握与梦境有关力量的生灵很少，能够影响他这种实力层面的更是仅有一个，那就是智慧之神布耶尔。
梦境的创造者都能掌控梦境，并在有意识或无意识中影响着整个梦境。整个梦境依托他在须弥求学的记忆而存在，他作为入梦者却相当清醒，这就证明现在这个梦境的主导者并不是他。而这个梦境与记忆最大的不同，在于出现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此时还没有到上课的时间，寝室楼里的走廊很安静。多托雷冲进潘塔罗涅的寝室，爬上他的床把人摇醒。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潘塔罗涅？”多托雷坐在潘塔罗涅身上，扯着他的领子问道。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潘塔罗涅看起来困极了，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昨天我就发现你似乎格外关注我，一直盯着我看。虽然我也觉得你看起来很熟悉，但我肯定以前我从来没见过你。”
他眨眨眼，显得格外无辜。
作为万恶资本家的潘塔罗涅是绝对不会作出这样幼稚的表情的，以多托雷对他的了解而言。多托雷掐着他的脸凑进看他，对视了一会后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心智和记忆是真的回到了少年时代。
多托雷松开抓着衣领的手，掩面发出一声长叹。
但他并没有注意到，在他闭上眼睛之后，身下的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面无表情的，用一种饱含着狂热的，探究的眼神看着他。
潘塔罗涅把多托雷送到门口，又捂嘴打了个哈欠。
“天色还早，回去后还能再睡个回笼觉。”他察觉到多托雷兴致不高，思虑了片刻后告诉多托雷请等一下，回屋取了东西出来。
那是一个普通的鸟笼，鸟笼中间窝着一只小小的白色的鸟，鸟的翅膀上有几根翠绿的羽毛。潘塔罗涅在下课的时候遇到了这只鸟，这鸟站在树枝上，像拥有神智一般，一直歪头盯着他看。小鸟花色非常新奇和好看，他便把这鸟动手捉来关进笼子，打算送给白天上课时身边的那位美人。
他不知道为何多托雷上课一直在看他，不过在那同时他也在悄悄观察着多托雷。蓝色头发的少年总趴在桌子上睡觉，睡着的样子像一只柔软的猫。一种冥冥之中的东西推动着他对多托雷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一向被命运裹挟着成长的他，却对此并不反感。
他打听到多托雷是孤傲的天才，“天才”身上有着那些美好的，他所渴求却得不到得东西，他那被黑暗寄生的心脏狂跳，出于某些可怖的心理，他想要占有，想要得到。
无论是食物，金钱，还是别的虚无飘渺的东西，取得的第一步就是投其所好。
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直觉告诉他多托雷会对这只鸟感兴趣。
“这是我昨天抓的小鸟，毛色很漂亮，希望你能喜欢。”他把鸟笼塞到多托雷怀里，转身回了寝室。
之前一直在床上装死的舍友猛的跳起来，揉着头上新撞的包，好奇的问道：“怎么，你跟多托雷有情况？我没记错的话你才来了一天，就拿下了那朵高岭之花？我刚才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他发现我是醒着的把我杀掉，不过你俩在宿舍搞的话，到底还是有些太过超前了吧？”
“说什么呢。”潘塔罗涅爬上床，用被子把脸遮住。多托雷刚才坐在他身上，连被子都被染上了淡淡的薄荷香味。他深吸了一口被子，身体放松下来。
耳边是舍友喋喋不休的追问，他抱着被子翻了个身，敷衍的回答道：“暂时没什么，不过确实可以发展。”
多托雷看着关上的门，简直哭笑不得。自从确认关系之后，他还从未像这次一般被潘塔罗涅拒之门外。即使是发生争吵，他也总是能用各种各样的方法让潘塔罗涅主动打开门。不过那些方法显然对现在这个少年并不适用，他也的确下不去手。无奈之下他只能拎着鸟笼，沿着熟悉的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把鸟笼放在桌子上，看着笼子里潘塔罗涅送给他的“礼物”，白色的小鸟熟睡着，头插到胸前蓬松的羽毛里，看上去像个小小的毛球。他打开笼子的门，戳了戳微微颤动着的小胸脯。
小鸟被他戳醒，抖了抖身上的羽毛，歪着头看他。
他盯着小鸟看了一会儿，只觉得这鸟的配色非常眼熟。
他有了一个奇怪的猜测。
他拖出椅子坐下，这样小鸟就不需要仰视他。“布耶尔？”他尝试着叫道。
小鸟梳了梳自己的羽毛。
“别装了布耶尔，快点解除这个梦境给我放出去。”他又伸手戳了戳小鸟。
小鸟从笼子里飞出来，落在了鸟笼顶端。“我只不过是一只路过的飞鸟，这是你自己的梦，博士。”
“我的梦？我最讨厌的便是这段在须弥的日子，在你的国度。只有你能让这无聊的梦做了这么久，布耶尔。”
“这个梦境，是由某人的愿望凝结而成的。在人类漫如星辰的梦里，我只不过被这种强烈的愿望吸引，并且稍微把这个梦境延长了一些，回应这个愿望而已。不用担心，博士，梦境和现实时间的流速并不一样，等到你从这个梦里苏醒，你甚至还能看到夜空中的星星。”
纳西妲化作的小鸟消失了。
博士咬牙切齿，不过在这梦的领域，他的确是拿纳西妲一点办法都没有。比起这个，他更想去找潘塔罗涅算账，也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想做什么，把无辜的他也牵扯到了这场闹剧里。
难道是因为从没上过学，想要接受一下知识的洗礼和熏陶？
他总是不明白那家伙在想些什么。
（二）
多托雷暂时被困在了这个古怪的梦境里。不过他也不算完全是无事可做，他写下了一些与神无关的实验构思，毕竟他不清楚布耶尔是否还在监控着这个梦。除此之外，他用了更多时间，去观察这个时期潘塔罗涅的处事方式和性格。
出乎他意料的，潘塔罗涅很好的融入了教令院的生活。潘塔罗涅的处事风格相当圆滑，能很好的处理各种人际关系，这种性格的人往往在学校很吃的开，即使潘塔罗涅是个成绩不太好的插班生，却并没有人因此霸凌他，相反大家都很愿意凑到潘塔罗涅身边，听他讲来自遥远国度的那些与神明摩拉克斯有关的离奇故事。
潘塔罗涅快速积累了一部分人气，这为他的计划打开了一个缺口。他口述璃月神话，找人润笔并且誊抄，又跟书店老板合作出版，借此得到了一笔分红，在了解到大家都更为喜欢情爱故事之后，又构思了一部教令院男女间学术研究与情感交缠的虚拟小说，广受这些尚还处于天真蒙昧学生时代的学生喜欢。
多托雷曾了解过潘塔罗涅的过去，也听闻过他是白手起家，从小生意一点点做大。现下在教令院，借着这股东风，潘塔罗涅还扩展了一些新的赚钱路线，比如雇人替人傻钱多的学生跑腿，带饭，誊抄论文，论文代写等等，从中赚取中间手续费；又托认识的车队捎来璃月特产，以“优惠稀少的”宣传词形容商品，刺激学生消费，从中赚取差价。
多托雷则是被迫重温了一遍无聊的学校生活，按部就班的上文化课，做实验，课堂小测。梦境完美复刻了他的记忆，接纳了“潘塔罗涅”这个异常程序，并自动将边缘性的存在合理化，补全了那些他毫不在意的那些细节。他做了许多“不合理”的事来试着打破这个梦境，甚至直接改变了这时自己原本的研究课题，梦境却丝毫没有收到影响，仍是沿着时间脉络向前推进着。
他赞叹于这种造梦的技术，如果梦境中所受的伤害能折射到现实，这又是一种精妙的杀人方法，可惜梦只是梦，梦里的一切变化都无法阻止历史的车轮滚滚前进，不然他可能会想办法把布耶尔绑架，进行一些“渎神”的，非法的实验。
可惜，他现在还只是个被困在梦境里，文弱的学生。
与此同时，还有一些别的问题困扰着他。此时的潘塔罗涅确确实实是个“少年”，并且似乎对他产生了好感。潘塔罗涅此人的性格决定了即使是在少年时期，他的示爱仍然是隐晦的，不像别人那样炽热又浓烈。多托雷的学生时代并未有过爱情，他爱科学，爱实验，唯独无法去爱那些愚蠢的同窗，因此这种独属于校园的暧昧情节对他来说的确很是新奇。
在潘塔罗涅的邀请下，他们每天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回宿舍，同普通的朋友没有太大差别。但又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潘塔罗涅会在上课和下课的时候同多托雷咬耳朵说闲话，会趁着多托雷伏桌睡觉的时候撩拨他的碎发，会在上课时盯着看多托雷的脸，也会在递东西的时候不经意间牵一下多托雷的手。
……相当纯情。作为披着少年躯壳的成年人，多托雷轻而易举的识破了这些伎俩。但每每看见潘塔罗涅用干净澄澈的眼神望过来的时候，又耐下心来，陪他玩这场校园爱情游戏。成年人在心的外面筑起高墙，哪怕是面对自己的爱人，展现的也都是成熟，运筹帷幄的模样。
少年人的心总是热烈的，总是可贵的。
多托雷无法对着这样的潘塔罗涅发脾气，即使是被潘塔罗涅牵扯，因为“不守风纪”被叫去主任的办公室。他一直不是个循规蹈矩的好学生，却第一次在主任的训斥下感到羞愧。他与潘塔罗涅并排站着，万分不理解连接吻都没有过的关系，如何能被称之为早恋。
多托雷敏锐的发现，主任的帽子上面窝了一只眼熟的白色小鸟，这让他更加恼火。
潘塔罗涅在师长面前装的很乖巧。他再三承诺会专注课业，不会把心思放在情情爱爱上。
“没有恋爱。”多托雷面无表情的回复道。主任的教育工作持续了一整节自习课，方才意犹未尽的把他们放走。他推开门大步往前走，与潘塔罗涅拉开几米的距离，却被冲上来的潘塔罗涅攥住了手。
多托雷有点想念现实中的潘塔罗涅。成年人的恋爱里有亲吻，拥抱，性，而少年人那种友情之上恋人未满的暧昧期，只有摸头，傻笑，牵手。这是他安逸过去的梦，需要担心的只有布耶尔的存在，这让他放松了许多。他的心泡在蜜糖罐里，迷迷糊糊的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潘塔罗涅，是这样纯良的性格吗？
潘塔罗涅那些小生意做的很好，眼馋的人众多，偶尔也会冒出来几个试图瓜分市场利益的竞争对手。这些竞争对手的买卖做不长久，并且所有相关人员的口径基本都是一样的：没有客源，成本太高，做不下去。
多托雷觉得这很奇怪，但更奇怪的是基本上没有人觉得这奇怪，可能是因为搞学术的学生脑子都不太灵光。潘塔罗涅的生意做的比较隐晦，这些可以被定义成“学术不端”的业务本就只存在于学生的口口相传，大部分人也不会选择成为众人眼中的“叛徒”，因此这些小生意并没有被那些精明的师长发现。
据潘塔罗涅所言，没有确切的证据就不能证明犯罪，更何况这些不过是给同窗无聊生活的调剂品。作为某种意义上的既得利益者，多托雷不想对他这虚词诡说作出评价。
这天他早早从实验室出来，嘴里叼着潘塔罗涅买来的果脯，匆匆忙忙的去找之前遗落的实验数据。之前他根据记忆，寻到了一个废弃实验室，实验室早年被迫因为非法实验关门，又死过人，没人敢靠近。他通过在黑市贩卖药物的渠道，贿赂了一个认识的风纪官，让对方开出了自由进入这座实验室的许可证，并且拿到了两把大门钥匙。潘塔罗涅经常陪着他出入此地，所以他也给了潘塔罗涅一把钥匙。
实验室建在地下，墙皮斑驳脱落，泛黄的墙和黑色的地面上都有着不少深褐色的血迹。多托雷在这发现了不少泡在药物中的人类样本，所以偶尔会来这里，做一些有趣又不太合法的小实验。
他依照惯例，走近了存有标本的储藏室，挑选了一个形状完美的人类的胃。就在他站在梯子上把标本拿下来的那一刻，不知从哪传来了陌生男人的声音，他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的标本罐子掉在地上。
秘密的实验室闯入了外来者，不知是鬼是人，也不知道目的如何。多托雷的直接反应是想离开这里，藏起那些违规数据。他再三犹豫后，成功被那万分熟悉的声音勾住留在了储藏室。
“最近那些‘小业务’获得的利益还算不错，但与此同时，费用也增加了，拿钱雇佣打手，拿钱收买人心，拿钱处理掉不听话的竞争对手，总的来说相关的麻烦用钱都能解决。”
他趴在墙上听，很确定这就是潘塔罗涅的声音。
“别管那些小钱了，你我都清楚，这不过是我们真正生意的掩盖。我们的‘生意’最近做的不错，这次的钱应该不少吧。”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递了过去，摩拉碰撞出清脆的响声，好像有人晃了晃钱袋。
“最近又有不少学生犯了错，但好在只要他们虔诚的向神祈祷，伟大的智慧之神就会宽恕他们的错误，并且委派她忠诚又正直的下属，引导这些人为自己的过错赎罪。风纪官大人，这是最近的委托人给我们的资料，麻烦您去帮忙纠正他们的过错了。”
“话不用说的这么客气，潘。这次的钱比我想象的还要多，我们合作的很愉快。这里没有外人，说话大可放开一点。不过对你们璃月而言，文邹邹的习惯可能是改不过来了。”
“好吧——”潘塔罗涅拉长了语调。“这周刚收割了几匹肥羊，和我们预想的一样，他们毕恭毕敬的把钱交上来，求着我们帮忙处理他们惹出的那些‘麻烦’。”
“但是那些羊背后的家族和学派可都相当了不得，这般两面三刀之人，要是把你我的存在供出去怎么办？”
“没有人能抵抗住犯错误不被惩罚的诱惑，本来就掌握着权力和金钱的人更是如此。他们的消费观很崎岖，就连那些家教森严的人也是这样。他们自以为眼界比别人要高一个档次，说到底也不过是单纯无知的学生，当他们尝试过一次免费的犯罪机会之后，便会在欲望的驱使下再次犯罪，毕竟犯罪是零成本的，只需要付出一点对他们来说算不了什么的金钱，何乐而不为呢？这样发展下去，他们势必会做出更加严重的错事，那时候就不是消除处分能够解决的了。‘犯人拼命抵抗，甚至攻击追捕的风纪官，风纪官无奈之下只得将重犯击毙。’这样的权力，我们尊贵的风纪官大人还是有的吧。”
“当然，这点小事情。那个老不死的家伙最近病了，病的快死了，底下所有人都心怀鬼胎准备捞钱呢。咱俩这工作要是做好了，也是个垄断行业，即使你以后毕业了，我也能想办法把你安插进来教书，我们这生意，必须要长久的做下去啊。”
潘塔罗涅的天赋完全没有点在生论派上，成绩也只是砍砍及格。留下来当个传销组织的经理倒是未尝不可，在生论派当教授，绝对是往误人子弟的方向发展了。
多托雷只觉得好笑，从潘塔罗涅那家伙一本正经得胡诌开始，他已经能想到在最初的合作阶段，潘塔罗涅能把对面那个风纪官忽悠成什么样子。
“但是，风纪官大人，我最近为一事所扰。”潘塔罗涅的语气变得低落。“我发现了几头上好的白羊，这些白羊乖巧懂事，只不过平庸蠢笨了一点。那些肥胖精明的老羊对这些白羊相当严苛，这些软糯听话的白羊，听闻我这里有一些能显得他们很聪明的外衣，便争相恐后的托人传信给我，说愿意主动割下身上的羊毛。如此盛情，实在难却，但我思及那些老羊不是我能惹得起的对象，心中又惶惶不安，这该如何是好啊。”
“潘，这你可就是身在其中看不清了。就按你刚才所说的那样做，这些学生虽然没有过错，只是篡改了自己的成绩，但放到教令院的背景下还是大错。这个忙我们还是要帮的，只不过要在帮忙之后‘劝告’他们，如果事情败露损害的可整个家族的名声。以家族做威胁的话，这些家伙能成为稳定客源也说不准呢。”
多托雷却明白，倘若有朝一日东窗事发，潘塔罗涅的这一席话能成为他狡辩的依据也说不准。毕竟他只是个讲童话故事的，一心信奉草神大人的，主人迷途知返为乐的，普普通通在挂科边缘的学生而已。被风纪官拐骗犯罪，完全可以凭借他璃月的户籍悄悄溜之大吉。
“您真是太聪明了，风纪官大人。”潘塔罗涅奉承的话及时响起，整个屋子都回荡着他们二人愉快的笑声。
只不过潘塔罗涅的笑声有几分是真，便说不准了。
多托雷长呼一口气，抱着手里的玻璃罐子去了实验室。他照例做着该做的事，他知道潘塔罗涅那边的事忙完，就会过来找他。
这家伙虽然年龄变小了，心眼可一点没变少啊。
他也没了做实验的心思，把标本放在桌子上，随手拿起实验室之前的研究报告，无聊的翻看着。
报告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门被人打开了。潘塔罗涅拎着两份帕蒂沙兰布丁，把其中一份放在多托雷面前。
多托雷拿着勺子，慢条斯理的把布丁吃完。布丁甜度刚刚好，帕蒂沙兰的香气也很浓郁。潘塔罗涅并没有吃另一份，而是在多托雷吃完后，把自己的那份推到了多托雷面前。
他把研究报告拿过来，简单扫了几眼就扔到一边去，像极了一个不学无术的学渣。
多托雷咽下最后一口布丁，才转过头看向潘塔罗涅。
“你刚才是特意说给我听的？现在这样做事在讨好我？”
“你总说不够了解我，今天我是把我最真实的样子展现给你啊。”潘塔罗涅低下头，哽咽道：“你因此讨厌我也没办法的，可以理解的...”
多托雷知道他是演的，但他还是控制不住的心软。他摊开一只手，示意潘塔罗涅凑过来。
潘塔罗涅温顺的上前，把下巴放在多托雷手上。
通过演戏所显现出的懵懂，乖巧，无辜，这是年轻人所选择的狩猎方式，以自己那种天然的天真气息勾着鱼上钩，再一点点收网，直到把鱼捞出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性格。钓鱼前总有人心疼鱼，觉得鱼钩刮嘴很痛，等到鱼真正上钩时又会换一幅嘴脸，使劲拉扯那鱼，直到血液逸散开，鱼失去抵抗能力被甩到岸上，才会露出兴奋又伪善的悲悯笑容。
作为成年人的潘塔罗涅，狩猎追求高效。他撒钱办事的时候，那些摩拉就像在指缝间流逝的白沙，已经足以使人趋之若鹜，争抢着跪在地上虔诚的为他舔亮皮鞋。潘塔罗涅对多托雷的狩猎也是如此，只不过更大方，也只不过是用金钱交换性，又莫名在性中萌生出爱情。成年人往往这样，从肉体关系里找爱，从金钱关系里找情。
这样伪装成乖巧模样的潘塔罗涅很有趣，多托雷起了稍微逗弄他的心思。他收回手，把扎在头发上的皮筋拽下来。潘塔罗涅的头发长长了一些，多托雷伸手把他的头发拢到一侧，用皮筋把发尾扎了起来。
和记忆里一样。
眼前的潘塔罗涅却看着并不开心，他从椅子上滑下来，就势蹲在多托雷身前，用脸去贴多托雷的膝盖。“你不是在看我，你在透过我看谁？”
真可爱。多托雷忍着笑意，把刚扎起来的头发扯散，又在潘塔罗涅的后脑勺中间扎了个小辫子。
他用手抬起潘塔罗涅的下巴，端详了几秒钟这张年轻的脸。忽的问道：“你要不要来当我的狗？”
“我能给你很多的钱，你一直以来所渴求的那些钱。你不必通过那些危险的渠道赚钱，危险的事都交给别人来做，你只需要服从于我，便能衣食无忧，别人不会因此不尊重你，你只需要做我一个人的狗。”
“哈，真是个变态的要求。虽然听起来很不错，但我更想做个有自由意志的人。”潘塔罗涅把脸埋在多托雷平摊开的手上。“我执着于金钱，为的就是保持人的尊严，让别人把我当人看。在你眼里，与实验无关的东西都是等同价值的，都是可以抛弃的，我也如那狗一般，在你那里毫无价值么？”
多托雷却是笑了。他低头，吻了一下面前这个少年的发顶。“当然不是。”
（三）
时间飞快的流逝，多托雷在这个梦境里被困了很久。
这个梦境是如此真实，让人待久了心生恍惚。这样普通，平淡的日子，因为某人的出现变得美好又令人流连。
他更加清楚的了解了布耶尔的权能，如果是心有缝隙之人，定会心甘情愿的留在这美丽的幻梦中，外界的身体也会迎来幸福且甜蜜的死亡。他有时又觉得这像个真正的世界，也会去想倘若他和潘塔罗涅真的在教令院读书时便相识，彼此的命运是否会变得完全不一样。
布耶尔曾经说过：离开这个梦境的条件，是实现某人的愿望。
多托雷感到奇怪，他清楚的知道潘塔罗涅的愿望是什么，那个愿望必然是无法在这样简单的梦境中实现的。倘若真有那样的梦，定是充满了战争的硝烟与血，人民的哀嚎与怒骂......潘塔罗涅最大的愿望便是获得神与人的平等，那是攀爬上反对者的尸体山才能触碰到的愿望。
人在不同的阶段会有着不同的愿望，那些愿望驱使着人作出不同的行为。大大小小的愿望如同树上结成的果实，没能完成的愿望会干枯，坠落，成为养分供养着其他的愿望。
还没等多托雷想出来潘塔罗涅的小愿望到底是什么，梦境里的时间走向了一个转折点，一个他命运中至关重要的转折点。
梦境并没有强制他按着真实记忆向前走，他大可以称病请假，选择不前往那次集会，从而继续跟这个潘塔罗涅过着平淡的校园生活，梦境里的一切变化并不会影响到真实的历史，梦境的时间是停止的，他可以沉浸在这美好的梦里，等到厌烦再寻找出去的路。
多托雷没有带讲稿，那一天说过的话，发生的事他都记忆犹新。他牵着潘塔罗涅的手，挑了两个紧挨着的空座。身边熟识的同学调侃他们，在这样庄重严肃的场合也敢如此亲密，也不怕再被人举报抓去办公室。
“我们还没有恋爱呢，不过检讨书我已经提前写完了好几篇，被叫走的时候直接拿走就可以，很方便。”潘塔罗涅与对方随意的交谈着，空气中充满了轻松的气息。那同学又笑道，“两人份的情书肯定都是你写的，我们的大天才以前被叫走训诫的时候，可从来没写过检讨书啊。”
多托雷笑了笑，并没有加入他们，他知道这样平和的对话很快就会不复存在。“学术是自由的，学术无罪，还未实践的观点提出者无罪”，尽管各人的学术观点各不相同，但对于人类而言，在“异类”出现时，也是可以排除偏见一致对外的。将异类消除，是刻在人性里的本能。
多托雷站起来，整理了一下校服的下摆。潘塔罗涅扯扯他的衣角，小声的对他说了一句“加油”。
在这智慧的讲坛上，每个人都在看他。他们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用赞许的眼神看着他，用嫉妒的眼神看着他。他清了清嗓子，从讲台的一端走向了中间，人们的目光也追随着他的身影游移。
“所谓的‘人’，不过是足够复杂的机器...”他将那一席话复述了一遍，同时观看着台下人脸上有趣的表情。人们的表情不一，茫然，兴奋，惊愕，愤怒，恐惧。压抑的气氛笼罩在整个讲坛之上，在他的演讲结束后，一时竟没人站出来反驳。
“如果有谁有意见和疑问，可以现在站起来问我。现在是交流的环节，怎么没有人说话呢？”他微笑着，看着下面那些陷入短暂沉默的人。
在这难言的寂静中，潘塔罗涅皱起了眉。他并未料到多托雷会做这样超前的演讲，在教令院这样的学术环境中，这样的观点并不能被人接受。虽然在他那早已被金钱扭曲的价值观里，任何实验只要能带来高收入都是正确的，但是对绝大多数人而言，“人体实验”违背人伦，是错误的。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打算感谢多托雷的演讲，然后把这个小祖宗接下台。还没等他说出口，前排一个男生猛的站起来，把手中的钢笔往多托雷脸上砸去。
那学生大喊着：“疯子！滚出去！”
这一举动像往油锅里滴了一滴水，人们开始躁动，带着一致的愤怒的表情，他们拿起身边的水瓶，书本，跟随着身边的人一起，往多托雷身上扔。
潘塔罗涅暗道不妙，他捞起多托雷的包，快速往讲台上跑。
多托雷大笑着，去躲那些附有人类强烈恶意的东西。瓶子砸到了他的腿，书本砸到了他的肩膀，他痛的往前一个踉跄，却没有向外逃跑。又有一个水瓶冲着他的头飞了过来，他腿痛的避不开，索性闭上了眼睛。
这时候他依然是笑着的。
此时潘塔罗涅正好跑到台上，他用包挡了一下瓶子，把包挂在自己脖子上，脱下外袍包住多托雷的头，背着他就往外跑。
多托雷搂紧潘塔罗涅的脖子，身后是追出来的学生，还有几个被骚乱吸引来的风纪官。眼前是被衣服围住的黑暗，他用脸蹭了蹭潘塔罗涅的脖子，还能从耳后闻到蔷薇的花香。
“这样重要的场合，喷一点香水吧。”在这天早晨，潘塔罗涅曾这样说道。
多托雷接过香水，却拉过了潘塔罗涅的胳膊，把香水喷到了潘塔罗涅的手腕处。他用手指沾了点香水，轻轻碰触潘塔罗涅耳侧和后颈。被他触摸过的地方红成一片，他把头搁在潘塔罗涅肩头，拥抱他。
“不用香水...这样我身上也香了。”
他把头埋在潘塔罗涅肩膀处，无声的笑起来。他心情很好，这使得后面那些谩骂他的声音，都成了被风就能吹散的粉末。
潘塔罗涅体能很好，他很小就在码头做体力活，那是最快来钱的方法，也是最苦最累的活。大人们扛大袋水泥，他就帮忙搬木头，扛米袋。他得靠工作养活自己，毕竟没人会去聘个脏兮兮的小孩当会计，即使他对数字很敏锐，也很聪明。
他背着多托雷沿着小路奔跑，甩开了后面追着的人。他出了
弥城，一直往南走，在城南边的瀑布下挖出了一个箱子。
“幸好我提前把钱都藏在了外面，不然这可如何是好。两手空空的离开的话，可就只能去林子里挖生蘑菇吃了啊。”那些赚来的钱大多被潘塔罗涅换成了保值的宝石，他把这些宝石哗啦啦的倒入多托雷的背包，又从最下面拿出一个钱袋。
“这袋子里的钱应该够买一些日常品了,走吧，我们南下去奥摩斯港。你腿还痛么，用不用我继续背你？”
“要。”多托雷把包背上，爬上了潘塔罗涅的后背。
多托雷很瘦，很轻。潘塔罗涅背着他，感觉自己像是背着一根缀满宝石的羽毛。多托雷的呼吸逐渐平稳，他放慢了脚步，在心里估算着时间，在太阳落山之前走到了奥摩斯港。
“去璃月吧，去我的老家。要买顶帐篷，再买些干粮才行呢。去璃月港的话要穿过层岩巨渊，那个路很不好走，如果迷路的话还要多走好久。”
多托雷的腿缓过来一些，不那么痛了。他与潘塔罗涅分头行动，潘塔罗涅去买帐篷，他去买水和能果腹的食物。
不巧的是，他抱着装满食物的包从铺子里出来，被卫兵抓个正着。逮捕他的消息已经从传遍了整个须弥，他成了被须弥驱逐的“异类”。本来待他如常的那些人听闻他便是那个驱逐的“邪魔外道”，纷纷变了脸色。他腿痛跑不掉，便紧紧抱着那袋食物，被卫兵一脚踢翻在地，里面的口袋饼和椰炭饼都摔落在地上。卫兵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扔上了囚车。
虽然过程不一样，但结果也是一样的，他迷迷糊糊的想到。那时他被与他平时不对付的同窗按着打了一顿，被风纪官赶出了教令院。他想要在城中落脚，他演讲的内容却已经被传到了城内。“滚出去，滚出去”故乡的人叫喊着，用棍棒和草叉把他赶走。木棍落在身上的感觉应该是痛的，但是他已经记不清。那时也是这样，他被勒令离开须弥，不能踏入雨林所在的区域一步。那些人把他的手捆起来，压着他一路走到了沙漠中央。
他倚靠着囚车的木槛，希望这个梦快点结束。那段在沙漠流亡的时间实在难熬，他并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囚车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跳上了囚车。潘塔罗涅就这样突然出现了，他甚至拿着一崭件新的外套，把多托雷裹了一圈，又揽到了怀里。
他在多托雷耳边小声说着话。“不该和你分开的，街上都在议论你要被流放到沙漠，我重买了一份食物，又买了张沙漠的地图，还好囚车走的慢，不然我就要跟在卫兵后面一路走去沙漠了。我给了那个领头的士兵一块成色很好的夜泊石，又说我是你的从犯，理应跟你一起流放，就被允许上了车。”
事事都考虑的很周全，潘塔罗涅一向如此。
多托雷依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梦里那些讨厌的场景反复出现，鱼卷做的很好吃的大叔，他曾多次光顾的那家裁缝店的女主人，与他关系要好的同学，欣赏他才华的老师......这些人手里拿着木棍，骂他是疯子，他在前面奔跑，却总是被别人扔出的木棍砸到后背。
他是被潘塔罗涅摇醒的。囚车到达了目的地，那些卫兵把他们扔在沙漠里，就调转方向回了须弥。沙漠的夜空能看到明显的星星，潘塔罗涅拿出地图，借着月光分辨方向。
“看样子要在沙漠里过夜了，向东走有一片绿洲，就在那里过夜吧，这附近晚上会有老虎出没，我们去绿洲搭个帐篷，再生一丛火。”
尽管多托雷表示拒绝，潘塔罗涅仍然决定背着他往前走。他们绕过危险的流沙，绕过被风侵蚀的陡峭的巨石，绕过有佣兵和野兽出没的地点，到达了那片绿洲。
他们很幸运，绿洲里面有一口佣兵没有拆掉的锅。潘塔罗涅把帐篷搭起来，又生火把锅子下面的火堆点燃，烧了一锅热水。
他们喝着热水，吃掉了已经冷掉的鱼卷和口袋饼。吃完饭潘塔罗涅摇了摇树，摇下来几颗枣椰，还被一颗枣椰砸中了脑袋。
多托雷笑起来，在短短的一天内他坐了囚车，坐在垫有脏衣服的沙地上，整个人显得狼狈极了，却感到很开心，也很安心。
潘塔罗涅捧着枣椰小跑过来坐下，多托雷伸手帮他揉了揉头上砸出来的包。
“为什么要跟我一起流亡在沙漠呢，你的那些生意不做了？学习的东西也可以全部放置不管么？”他问道。
潘塔罗涅在脚边找了一块尖锐的石头，把枣椰坚硬的外壳砸开，递给了多托雷。“我对那些知识不感兴趣。我来念书也只是因为我刚开始做生意，总有人嘲笑我是个乳臭未干大字不识的小子。我蹭别人的课学过写字，也学过算术。文凭不是必须的，但这份文凭能让我得到尊重，也能为我敲开通往那些名流高层的路。‘教令院高材生’比起‘街边卖鱼那小子’，的确是须弥高材生的生意更好做。所以我花了点钱买了一个入学名额，插班过来混个毕业文凭。”
多托雷咬了一口枣椰，“那你的文凭呢，没关系么。”
“我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的，只要我识字，会打算盘，就能想方设法赚到钱。我给人打了好几年的工，把这些钱作为投资给了可靠的人，此时若回到璃月，应该能领一些分红。”
“我受够了贫穷的苦，受够了身为普通人的苦。我还年轻，我有很多时间，我渴望着用金钱改变我这可悲的人生，财富，权利，如果有了这些，一切都会不一样吧？璃月是一切财富沉淀之地，倘若我真的能够掌握金钱的命脉，神明也会将目光投注到我身上吧？”
多托雷沉默了，他看着眼前的少年，发觉潘塔罗涅曾经眼睛里也是有光的，只不过命运带来的苦难改变了他，让他变得偏执。即便登上顶端，也无缘获得那“神明的认可”，得不到神之眼，使他对金钱越发有着病态般的渴求。
“所以你对我说这些，是要做什么呢？”他拢了拢盖在身上的薄毯，看着潘塔罗涅的眼睛问道。
“我…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跟我来璃月。我可以作出承诺，会建立能够让你自由做实验的实验室，而不用看他人脸色。虽然现在没有，但是有朝一日，你能够自由取用我所赚取的金钱，而我的财富与你等分。”
某种意义上日后的潘塔罗涅的确是做到了，多托雷现在所做的那些实验，账单全都依靠北国银行报销。
“哈哈。”多托雷笑了，他又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我去璃月呢？”
潘塔罗涅迟疑了，他的耳朵慢慢变红，在多托雷的催促下回复道：“因为我，我喜欢你。”
多托雷凑上前亲亲他的脸，却被他一把抓住。
潘塔罗涅相当青涩的吻着多托雷，舌头尝试着往里探，刚撬开牙关便勾住里面的舌头纠缠，又去舔敏感的上鄂。尽管没什么接吻技巧，却相当真诚，也足够热情，使得多托雷抓着他肩膀的手逐渐上移，最后勾住了他的脖颈。
少年人的唇舌很热，热到甚至有些烫人。多托雷被亲的迷迷糊糊，隐约察觉到潘塔罗涅解开了他衬衫下面的几颗扣子，手不安分的在他的腰上乱摸。他被摸的发软，腰更是没了力气，搂着脖子的胳膊也慢慢放松下来。潘塔罗涅见状更是得寸进尺，手逐渐往上探去，在他平坦的胸上揉捏了几下。
多托雷被捏的一个激灵，猛的惊醒。他推开潘塔罗涅，红色从他的脖颈一直蔓延到面颊。他终于想起来那被他遗忘的事，在潘塔罗涅对他做出更过分的事之前。
“布耶尔，你要看到什么时候？”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说道。
“但是真的很有趣，博士，这样的你很生动。”纳西妲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让多托雷磨了磨牙。
“这个梦够久了，快点把我放出去。”多托雷说道。
“这个梦境的主导不是我，是你和你的，爱人？我应该这样称呼他么，博士？愿望已经实现，当你和他同时想要醒来，这个梦境自然而言就被解除了。”
多托雷自然不信她所说的话，但他也的确没办法从虚空中把草神抓出来。在他与草神沟通的功夫潘塔罗涅又贴了上来，又舔又咬的啃着他的脖子，他在这方面的喜好，倒是从一而终，从未变过。
“别啃了，快点给我醒过来，你上次那个奇怪的癖好我答应了。”多托雷好语相劝，同时轻推着潘塔罗涅的头。
“但那不是我，你顺从的喜欢的也不是我。”少年时期的潘塔罗涅显然有着自己独特的理解。
多托雷不再尝试跟这家伙沟通。他不耐烦的叹口气，一拳把潘塔罗涅打晕。梦境开始坍塌，他再次冲着虚空说道：“布耶尔，来日我再去找你算账。”
“但你明明很开心呀，博士？”梦境的最后，纳西妲不忘嘲讽他。
（四）
多托雷在潘塔罗涅的怀中醒来。他看着这张成年人的脸，莫名觉得手痒，便伸出手扯着潘塔罗涅的脸往外拉。
他并没有遗忘刚刚的梦，那个梦化作一段记忆，留存在了他的脑子里。
潘塔罗涅也想起了梦里的一切，他抓住多托雷的手，笑的相当的不怀好意。
多托雷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满足我古怪的癖好，那上次我买的那套裙子应该能拿出来穿了，嗯？”
多托雷想要抵赖，却被潘塔罗涅摁在床上亲吻。潘塔罗涅在他脖子上咬出一个明显的牙印，忽地笑起来。
“你少年时期的样子，和现在的样子，我都喜欢。”
多托雷说情话时总是难为情，他用手遮住潘塔罗涅的眼睛。
“谢谢你......如果在那时就遇见了你，我也会因为你而心动。就和现在一样，我们也会彼此相爱。”
他们交换了一个充满爱意的绵长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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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甜饼、心机套路影帝向、宠溺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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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方便自己重温整理的，都是自己看过的，没看过的我目前也没法整理。有些会有重合的整理设定，会在底下标出来qaq
整理的太多了，虽然有检查，但是也可能有弄错地方的链接，如果有，欢迎大家指出～
＆本来想多弄点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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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多弄点来着，但是得去看牙医，没时间精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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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吃醋
吃醋对象是宵宫
暗戳戳显示主权的离
伪z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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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吃醋
背景原著向，已交往设定
其实我更想单独开个沙雕但伪ooc栏……
主播鸭vs邻居离
以及互相吃醋试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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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子但HE
summary：某一天，钟离突然发现大家都看不见他了
鸭鸭故意让空把他的神之眼拿给钟离，然后营造出了自己战死只留下了神之眼的假象
年轻的璃月古史学者德高波斯对苏醒的岩王帝君摩拉克斯颇感兴趣。
感谢太太不BE之恩……
有生子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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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向（每个人对宠的定义不同）
＊生闷气的鸭✘哄小孩儿的离
后续滴滴滴翻太太合集哦，以防屏蔽就不放啦。
看完满脑子都是鸭鸭你好爱钟离先生，好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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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骗后哄鸭的离
一只心机的钓系（？）离
茶杯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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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甜饼
好像可以放在受追攻那栏又好像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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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雕
后续：点我看
攒纠缠抽老婆的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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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且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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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有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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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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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黑化疯狂向
私设：深渊的力量会让达达利亚逐渐失去理智
下一篇是不能过审的滴滴滴。
醉酒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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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pa：
小情侣版的破镜重圆，有点钓系的离
游戏+全息+主播
后续是【公钟】重逢
双向暗恋的小情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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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pa
内涵老师离X学生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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娱乐圈pa
娱乐圈pa。
这个世界上，只有达达利亚和钟离在嗑公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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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追攻
连载……我也不知道完没完结，反正好看的我暴风哭泣。
离高中暗恋
钓系离
影帝离，想了想还是分到这啦
准确来说是石头终于开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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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追受
鸭追离但双向（？）的甜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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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球跑
一条那啥不满的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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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子或孕期：
没有子，但怀了而且快生了qaq
怀蛋期的坏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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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机套路影帝向
☆关于六千岁心机老龙如何哄骗至冬小男孩
保镖执行官达达利亚x因故装柔弱帝君钟离
鸭以为是自己追的钟离先生，但其实……
真心话大冒险。
以及不知道算不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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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已完结
目前最喜欢的连载，好看到我暴风哭泣，特意排在第一好多回顾几遍。
算是三生三世（？），内涵磨损的帝君、现代以及摩拉克斯等元素。
网恋被骗的鸭（不是）
娱乐圈pa
娱乐圈+全息+解密+综艺+丧尸pa
离追鸭（？）
.
.
鸭和摩拉克斯
后续是滴滴滴（反正懂得都懂）
【博潘】白眼狼（下）
上文见合集。
正文：
虽然潘塔罗涅不理自己，但多托雷坚持不懈，一有时间就去他的办公室。
今天潘塔罗涅过得并不顺利，早上吃饭时的从饭菜里吃到头发，厨师被开除了；后续的会面也不顺利，对方居然直接在会面时出言不逊，妄图以此抬高自己的身价，直接被潘塔罗涅请了出去；下午走路的时候还摔了一跤，裤子湿透了，导致现在他只能换上办公室里存着的衣服，但这件衣服也不是很舒适。导致他今天有些火气。
至冬国的室内还是很温暖的，潘塔罗涅的办公室尤是，所以他便只穿了刚换上的衣服，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其他人必须要通报才可以进来，多托雷最近来得太多，潘塔罗涅就嘱咐下属暂时给了他特权。
沙发是背向...
上文见合集。
正文：
虽然潘塔罗涅不理自己，但多托雷坚持不懈，一有时间就去他的办公室。
今天潘塔罗涅过得并不顺利，早上吃饭时的从饭菜里吃到头发，厨师被开除了；后续的会面也不顺利，对方居然直接在会面时出言不逊，妄图以此抬高自己的身价，直接被潘塔罗涅请了出去；下午走路的时候还摔了一跤，裤子湿透了，导致现在他只能换上办公室里存着的衣服，但这件衣服也不是很舒适。导致他今天有些火气。
至冬国的室内还是很温暖的，潘塔罗涅的办公室尤是，所以他便只穿了刚换上的衣服，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其他人必须要通报才可以进来，多托雷最近来得太多，潘塔罗涅就嘱咐下属暂时给了他特权。
沙发是背向门的，多托雷进来还喊了潘塔罗涅两声，没听见有人答应，走到沙发另一侧，映入眼帘的是白花花的腿，丰满的腿肉叠在一起，肥润的臀部被深蓝色的丝绒制旗袍包裹。丝质旗袍上缝制着璃月龙的图案，从窄瘦的腰肢飞舞到宽阔的背，尾巴却被那两瓣儿夹住。
潘塔罗涅的上身蜷缩着，像刺猬一样将柔软的前胸藏在沙发柔软的靠背里，只能隐约的看见腹部的黑纱和若隐若现的肚脐。
多托雷只感觉自己胸如震鼓，手情不自禁的从腰身向下，将那衣服拽出来，看清金龙尾部的刺绣，然后克制不住地凑上去……
潘塔罗涅翻了个身，他醒了。
“嗯？……多托雷？”
“潘塔罗涅，你这身衣服也太……”多托雷说着，眼睛移上去，目光被黑纱裹住的胸肌牢牢抓住……
“你你做什么……从我身上下去！”潘塔罗涅推搡着压到他身上的多托雷，“别碰我！别捏那里！”多托雷的手还没碰到那里几秒钟，就被潘塔罗涅揍了下去。
“啧，力气真大……”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不会不明不白就和别人扯上关系。”
“做我的爱人吧，潘塔罗涅，我对你的爱天地可鉴……”
“闭嘴，多托雷，傻子才听不出来你在胡扯。”
多托雷闭嘴了，他跪坐在沙发旁，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是想要实验经费，对吧？”
“之前是，现在……也不完全是……”
潘塔罗涅挑挑眉，“哦？因为我这身衣服么……哈哈哈，倒是没想要你也是见se起意之人。”
“那又如何……我又没有什么主动权，还不是看你的想法。”
“呵呵，我的想法就是……”潘塔罗涅起身，凑到多托雷面前，若隐若现的胸肌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你得对我有用……比如，”用手指勾住他的手，蹭过柔嫩的指缝，掌心相贴，然后放到唇边，“满足我，但我这个人……不随便和别人做，也不随便对人好。”
“你有什么要求？”
“做我的狗，叫我主人，我会满足你的一切愿望……”
三个月后。
“多托雷，我记得……一周前刚给你拨了那么多经费，怎么……还是不够？”
多托雷没有回答，他正在努力工作，这位银行家可没有那么好伺候，要旋转绕圈，要软的，不可以碰到牙。
“嘶——”又碰到牙了，潘塔罗涅掐住多托雷的脖子示意他松口，谁知那家伙不仅不松，还变本加厉地把他往下压。
办公桌上的东西能碎得早就碎完了，潘塔罗涅单只手向后撑稳住身形，另一只手就一巴掌打了上去。
面具扇飞了。也松口了。
手疼。潘塔罗涅的手套被面具尖锐的一角划破，露出一截白净的皮肤。
被扇了一巴掌，多托雷没有生气，反而大笑起来。
“我的面具可没有你的手套值钱啊，你亏了，银行家。”仿佛不知道自己一侧脸颊被扇得发红。
倒是潘塔罗涅看着自己的手皱了皱眉，并不是在乎那些小钱，而是这狗自己属实是没训好，不会摇尾巴讨主人开心，打一巴掌还笑嘻嘻的。
想着就来气。
潘塔罗涅踩了上去，他今天穿的是成套的西服，皮鞋脱掉里面是中筒的西装袜，黑色的丝袜一只踩到对方的肩膀上，另一只想往脸上放，却被中途截住，粗糙有力的双手握住脚掌和小腿，脚趾尖被操控着滑过丝质衬衫，感受那下面蓬勃的肌肉，然后往下压，直到那里。
是很适合踩的脚感。于是重心压上去，那双手瞬间捏紧了，腰身也绷紧。
青蓝的发丝蹭过被西裤裹紧的大腿，将整张脸往深处探，仿佛贪恋那里的味道。
“我说过了，想拿到经费，就要叫我主人，做我的狗是不会亏待你的，这三个月，你过得很好，不是么？”
潘塔罗涅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他正在抬起红色的眸子，带着玩味地看着露出生气神色的银行家。
“你……生气的时候……还挺可爱的……”声音被闷在西裤里，随着呼吸断断续续，嘟嘟囔囔得让人听不清。
“无趣……”潘塔罗涅想把腿拿开，却抽不走，又想拿另一只脚踹人，多托雷知道把他惹气了，见好就收，站起身抱住他，低声在他的耳边叫主人，“错了，主人，我会听话的，我给你按摩，好不好？”
潘塔罗涅冷笑一声，“你会听话？那你就不是多托雷了！”
多托雷憋笑真的很努力，于是整个肩膀都在抖，稍微冷静点后声音里都带着笑意，“那有什么关系呢～养不熟的狗，也是狗嘛～”
“养不熟的不叫狗，叫白眼狼。”
“哪有，就是狗……汪～”
“嘶——别咬，别留印子，狗东西。”
完
【all澄】梦回（完）
有点乱
勿喷
仙门百家议论纷纷，不可思议地看着江澄，表示对复活这种事情不信。
江澄默默扫了一眼在坐众人，嘲讽地笑了一下：“各位莫不是对江某有什么意见，不如直接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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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乱
勿喷
仙门百家议论纷纷，不可思议地看着江澄，表示对复活这种事情不信。
江澄默默扫了一眼在坐众人，嘲讽地笑了一下：“各位莫不是对江某有什么意见，不如直接说出来。”
魏无羡玩弄着手中的陈情，不打算发表什么语言，金光瑶拿起手中的茶杯，抿了一口茶。
蓝忘机坐在椅子上，默默地看了一眼江澄，蓝曦臣也扫了一眼在坐的众人，不说话。
“不知江宗主是怎么回来的？”一位宗主发问了，听到这话的江澄一愣，他还真不知道，总不能说时空错乱吧。
金光瑶似是看出了江澄的难处，帮腔：“徐宗主，你这个就有点奇怪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何必要知道呢？”
徐宗主看了一眼金光瑶：“金宗主，你这话就不对了，复活这种事情，是人人都想寻找的，怎么就不必知道了呢？”
江澄有些头疼地扶了扶额头，这里不是他那个时空，要不然那些宗主怎么敢这么放肆，看来得重新立威了。
蓝曦臣笑着说：“徐宗主，江宗主活着回来便是好的 难不成你希望他死吗？”徐宗主被蓝曦臣这句话堵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蓝忘机低头抚弄了一下避尘，魏无羡百无聊赖地玩弄着陈情，看似无意，却好像要随时置人于死地，吓得在坐众人一激灵。
江澄松了一口气，幸好局面稳定住了，要不然他就要亲自动手了，蓝曦臣和金光瑶也默默地对视一眼，松了一口气。
可是总有那么几个不怕死的：“可是，江宗主能否告诉在下，你金丹是怎么恢复的呢？”魏无羡听到这话后，玩弄着陈情的手一顿，也看向江澄。
江澄嗤笑一声，看向说话的那个宗主：“姚宗主，我发现一个事情，你无论在哪里都是那么招人烦啊。”
姚宗主被江澄的话赌的一噎，但是还是没有放弃：“江宗主，这件事只有两种可能……”
金光瑶握紧手中的茶杯，笑着看向姚宗主：“姚宗主，可要想清楚再说话啊。”蓝曦臣打圆场：“姚宗主，要维护住与江家的关系啊。”
蓝忘机握着避尘，魏无羡拿着陈情，看了一眼姚宗主，威胁意味显而易见，姚宗主被他们四个吓得咽了咽唾沫，打算闭上嘴。
“诶，不要那么严肃嘛，其实我也想听听江宗主是怎么恢复金丹的。”聂明玦那豪爽的声音传来。
姚宗主听到聂明玦的话，恐惧感也消散了好多，挺起了腰杆，聂怀桑默默地用扇子敲了敲头，自己的大哥真的是！
蓝曦臣和金光瑶听到聂明玦的话，也只好点了点头，免得招惹麻烦，江澄警告地瞪了一眼蓝忘机和魏无羡，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江澄握紧了拳头，强壮镇定：“那不知是那两种情况呢。”姚宗主看了一眼周围，再看向江澄：“第一种，你根本不是江宗主，只是一个冒牌货罢了！”
听到这话的仙门百家又议论纷纷了起来，连聂明玦都皱起了眉头，看向江澄，金子轩看了一眼江澄，也有些怀疑。
江澄笑了起来，拿起紫电：“哦？冒牌货，那紫电为何还会认我为主？难不成你还想说这紫电也是冒牌的！”
姚宗主看了一眼江澄手中闪着光的紫电：“这紫电和三毒当年随着江宗主的死一并不见了，还真不好说。”
魏无羡一勾手，紫电到了他的手上，并且化了形：“那是不是连我也是假冒的呢？”
众人看着这个场面，忽然有些愣，打消了这个怀疑，姚宗主也打消了这个怀疑，开口：“那么第二种……江宗主当年不过是为了救魏无羡假死罢了，藏了十年后等风波平息了之后才出来。”
江澄拿着茶杯笑了：“我江某还要用死来保住一个人吗？”姚宗主看向江澄：“那可不一定，当时的江宗主没有金丹，与废人无异为了魏无羡，自是有可能的。”
江澄看了一眼魏无羡，召回紫电开口：“姓姚的，我给你声明了，我的金丹是抱山散人修复的，人也是她救活的，所以……闭上你的嘴，否则我不介意打死你！”
姚宗主看着那已经成型的紫电，默默的闭上了嘴，聂怀桑急忙打圆场：“原来是抱山散人，怪不得江兄能够平安回来。”聂明玦也开口：“原来是抱山散人，那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了。”
蓝忘机听到江澄的话后，陷入了沉思，魏无羡有些愣，抱山散人，为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
一场清谈盛会就这样的结束了，那些宗主因为有聂明玦和蓝曦臣金光瑶对江澄的袒护，只好把江澄这件事不了了之了。
“阿澄……”蓝忘机叫住江澄，江澄回头看了一眼蓝忘机，有些莫名其妙：“含光君，你还有事吗？”
蓝忘机似乎有点害羞的样子，指了指江澄身上的玉佩：“喜欢吗？”江澄摸了摸身上的玉佩，开口：“挺喜欢的，多谢含光君相赠。”
蓝忘机点了点头：“你以前都叫我忘机的……”江澄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虽然这个世界的蓝忘机和他没有过节，可他还是有点不习惯蓝忘机对他这么好，拱手到：“忘机……”
蓝忘机听到这个称呼，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笑容。江澄有些无奈：“……忘……忘机，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先过去一下啊。”
蓝忘机点了点头，目送江澄离开，江澄这还没走远，就听到蓝曦臣的声音：“晚吟。”江澄无奈地扶了扶额头，扯出一个笑容：“蓝宗主……”
蓝曦臣看着江澄这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忍不住笑了出来：“晚吟，你怎么这么可爱啊。”江澄看着笑得开心的蓝曦臣，忍住摔紫电的冲动。
蓝曦臣看向江澄，缓缓开口：“晚吟，我真的很感谢抱山散人，因为她让你回来了。”江澄嫌弃地说：“所以，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蓝曦臣抱住江澄，开口：“晚吟，如果可以，就这样，请你不要离开，好吗？”江澄被抱住之后有点愣，可是又推不开蓝曦臣，只能认命地点了点头。
江澄伸了个懒腰，正打算睡下，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阿澄，在吗，我想跟你聊聊。”江澄挠了挠头发，从床上坐起来，认命地去开了门。
魏无羡看着头发乱蓬蓬的江澄，忍住想笑的冲动，开口：“忘了告诉你，这也是我的房间。”江澄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屋子，又看向魏无羡：“你有没有搞错，我俩睡同一间吗！”
魏无羡看着不可思议江澄，点了点头：“要不然呢？”江澄看着魏无羡，突然感觉金丹有点不舒服，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无羡看到江澄捂着金丹的位置，突然有些愧疚：“阿澄，……对不起，我不知道金丹的事情。”江澄拍了拍魏无羡的肩膀：“算了算了，我们没事便好，一切都好就好。”
魏无羡其实还想问问江澄关于抱山散人的事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呐喊：你不要问，千万不要，否则就什么都没了。
江澄早上一起来，原本以为会恢复成以前的样子，可是没有，他还是看到了江厌离他们，他这才确信个，这不是梦 是真的时空错乱了。
江澄在和江厌离谈完心，看到了坐在凉亭中的金光瑶，金光瑶对他招了招手：“阿澄，要来喝一杯茶吗？”
江澄看到金光瑶这个样子，也不好意思拒绝，走了过去。金光瑶笑了笑，给江澄倒了一杯茶：“阿澄，你能回来，我很高兴。”
江澄愣了一下，看向金光瑶：“我怎么感觉你话里有话啊。”金光瑶倒茶的手一顿，开口：“世界哪有那么多奇迹，每个事情的发生都是命中注定罢了。”
江澄听这些听得云里雾里的，索性也就不去深究了，慢慢地喝着自己的茶。金光瑶看着远方，忽然说到：“阿澄，如果这是一场梦，请不要醒来好吗？”
“一个世界里，两颗一模一样的金丹，这可不行啊。”一个虚幻的声音传来。江澄最近突然感觉自己的金丹很不稳定，特别是和魏无羡独处的时候。
“什么！江澄的尸体！”金子轩有些惊讶地喊到，金家弟子有些害怕地说：“是的，公子，是江宗主的尸体……”金子轩急忙御剑飞向莲花坞，如果江澄的尸体还在，那么莲花坞的又是谁呢？
魏无羡看到御剑而来的金子轩，莫名其妙地说：“金子轩，你来干嘛？”金子轩看了一眼江澄的屋子：“我来找江澄！”
魏无羡突然垂下眼眸，落寞地开口：“金子轩，你傻了吧，阿澄已经走了十三年了……”金子轩有些愣神，怎么可能呢，他昨天刚见过江澄啊。
金光瑶看着金子轩，摇了摇头，表示江澄已经死了十三年了，就连蓝曦臣和蓝忘机也是如此，金子轩又问了其他人，其他人也说江澄死了十三年，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金子轩有些懵，难不成真的是他出现了幻觉，江澄根本就没有回来过。蓝忘机总感觉自己的玉佩不见了，却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蓝曦臣总感觉江澄回来过，却无从探究。
魏无羡看着满池莲花，好像哪天也是这样，然后发生了什么来着，他好像忘了，金光瑶摸了摸仙子，总感觉他好像忘了什么事，所以，到底是什么事呢。
“宗主，醒醒！”江澄在模模糊糊中被人摇醒，江澄睁开眼睛，就是江家弟子的面容：“金小公子被困住了。”
江澄揉了揉额头，看向周围，他总感觉自己做了个梦可是是什么梦呢，他为什么想不起了。
“你放开我，小心我告诉我舅舅，打断你的腿！”金凌的声音传来，江澄有些愣神，忽然听得一声：“为什么不告诉你爹啊，还有，你舅舅是谁啊？”
“他舅舅是我，你还有什么遗言吗！”江澄掀开树叶，走了出来，看着魏无羡。
——TBC
怎么说呢，有些事情，终究是回不去的，忘了也挺好，一切就当没发生过，遗憾才是最完美的结局，两颗一模一样的金丹，要怎么能同存呢，至于他们忘了，许是注定的吧。可能会有姊妹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