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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秦呀

  嘿嘿!当然是我最爱的姐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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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聊就是在拿时间磨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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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聊就是在拿时间磨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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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E.M.齐奥朗《苦论


是齐奥朗在《苦论》中对现代人精神困境的尖锐概括。这一意象可从以下维度解析:


一、时间与存在的虚无性‌

01.“磨牙”的隐喻‌:“磨牙”暗含机械、重复且无实质意义的动作,将时间具象为被消耗的客体。齐奥朗借此批判现代人陷入的生存循环:看似忙碌却无真正目标,时间沦为自我消解的载体。一如他另一观点:“现代,就是在不治之症中修修补补

02. 对“无聊”的哲学解构‌:齐奥朗认为无聊是存在本质的显影。当人无法赋予时间意义时,便陷入“磨牙”般的空虚状态,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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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聊就是在拿时间磨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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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E.M.齐奥朗《苦论


是齐奥朗在《苦论》中对现代人精神困境的尖锐概括。这一意象可从以下维度解析:


一、时间与存在的虚无性‌

01.“磨牙”的隐喻‌:“磨牙”暗含机械、重复且无实质意义的动作,将时间具象为被消耗的客体。齐奥朗借此批判现代人陷入的生存循环:看似忙碌却无真正目标,时间沦为自我消解的载体。一如他另一观点:“现代,就是在不治之症中修修补补

02. 对“无聊”的哲学解构‌:齐奥朗认为无聊是存在本质的显影。当人无法赋予时间意义时,便陷入“磨牙”般的空虚状态,这是对生命无根基性的直观体验


二、与现代性困境的呼应‌

01. 焦虑与倦怠的双重性‌:在齐奥朗的语境中,“磨牙”既是被迫的(如社会规训下的机械劳动),也是主动的(如娱乐至死对空虚的掩盖)。这揭示了现代人“清醒的麻木”状态:明知无意义却无法停止

02. 反叛与妥协的张力‌:齐奥朗的虚无主义并非消极,而是试图通过极端坦诚唤醒反思。如《苦论》所述:“唯有肤浅的头脑在靠近一个念头时才会小心翼翼”,暗示直面“无聊”或能成为打破循环的契机


‌三、文学与思想的互文‌

‌01.碎片化写作的冲击‌:《苦论》以短章句呈现思想与“磨牙”意象形成互文,尖锐、断裂的文体本身即是对传统宏大叙事的解构,迫使读者直面碎片化生存真相

02.文化谱系中的定位‌:齐奥朗延续了克尔凯郭尔对个体焦虑的关注,但更强调荒诞中的戏谑如将“磨牙”与尼采“永恒轮回”并置,可见其对悲观主义的超越尝试


四、结语‌

这一论断既是存在困境的诊断书,也是解药处方。齐奥朗以诗性暴力撕开现代文明伪装,迫使读者在“磨牙”声中听见自我的回响——正如他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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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

难道不算一个<规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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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虚无主义者最常受到的指责,无外乎“不懂变通”“不知取舍”和“成日叫苦连天”。人们大多崇尚能经世致用的学问,而虚无主义思想似乎与“用”绝缘。对于包括但不仅限于此的诘难,法国哲学家埃米尔·米歇尔·齐奥朗德回答是:“首先,不是每个人都有运气英年早逝。


齐奥朗,被誉为“二十世纪的尼采”,也是虚无主义与怀疑论的重要思想家。有别于认为虚无主义是小布尔乔亚的无病呻吟的观点,齐奥朗是彻头彻尾的农民的孩子。“我出生在大山里,在喀尔巴阡山,一个很原始的地方。这真的是一个很野的村庄,农民们每周都辛苦劳作,就是为了把挣来的钱一夜花光。


山野中的童年光阴,或许是齐奥朗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来到城市后,自由自在的玩耍不再可能,也无法再在大自然中学习,只能被送进像是一所全景监狱的学校,齐奥朗说:“我真想永远都不离开那个村庄;我忘不了那一天,父母用车把我接走,让我去城里,上中学。那是我的美梦的结束,我的世界的废墟


而冥冥之中,齐奥朗私密的个人经验与时代遥相呼应,都市生活中的个体彷徨与整个动荡的二十世纪互为注脚。阅读与写作便是为了在废墟中,用纸片为自己支起一个庇护所。对齐奥朗而言,一本书必须是一处伤口,一种危险,他坦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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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怎么关心我写的东西有什么用,

因为我确实从来没有想到过读者:我为自己写作,

为了让我从自己的纠缠、从自己的压力中解放出来,没别的了。


图:Kanye 专辑《Bully》封面 x 森山大道

"

磨出利牙,嚼破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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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ffeR

伞木希美同人——《一声倚楼·第三卷·碧·八(上)》——瘙痒的心洞

[图片]

提示:在这里还得感谢大家长达两个月的等待!终于又可以恢复更新了,自四月初很多事情作结后,本人经历了两周写作复健期。虽然现在行笔仍有困难,但总算已有成篇,实乃庆幸。在此,再次感谢各位读者的耐心等待和对剧情的持续关注,也有一些读者交流想法与评述,本人深受启发,十分感激。

本回没有音乐🎼,但近期攒下了不少好听的音乐,想着会择时择机分享给大家,也会拣取一二首融入作品,还请各位期待。

前情提要:周一晚上,希美与亚由美听闻盛花解释病症的由来,各自坚定要在室内乐活动当天,为小组夺取第一的目标;而奈波则在据信与爱智有所关联的酒吧前,向加莲道出查明真相的决心,同时也收到来自华音的短信;霙在家中...

提示:在这里还得感谢大家长达两个月的等待!终于又可以恢复更新了,自四月初很多事情作结后,本人经历了两周写作复健期。虽然现在行笔仍有困难,但总算已有成篇,实乃庆幸。在此,再次感谢各位读者的耐心等待和对剧情的持续关注,也有一些读者交流想法与评述,本人深受启发,十分感激。

本回没有音乐🎼,但近期攒下了不少好听的音乐,想着会择时择机分享给大家,也会拣取一二首融入作品,还请各位期待。

前情提要:周一晚上,希美与亚由美听闻盛花解释病症的由来,各自坚定要在室内乐活动当天,为小组夺取第一的目标;而奈波则在据信与爱智有所关联的酒吧前,向加莲道出查明真相的决心,同时也收到来自华音的短信;霙在家中,在想念与希美会面的期待中入眠……而数天过后,终于,希美迎来了她已准备一个多月的室内乐活动,在比赛之前,她又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事情,但至始至终,她却一直在等待着什么……

—————————————————————

京都周六的中午,热得可怕。

她看见日光与蝉鸣拍在长廊墙上的油画里,自作主张替画家增了点炽烈与喧嚣。

她听到远处竹上绿叶被纯蓝的风抚过,化成了几缕薄青,晕得空气中蘸满木香。

她走着走着,出了廊口,直到乐声荡漾,与太阳一起忽地裹住她,教她品尝辛辣的甜。

她正需要这些雕着花的体验,因为她明白,在心、胸与喉的交界上,好似郁结了什么。虽然不至于影响她奏乐,却时刻堵得她听到心脏怦怦乱跳,摸到胸膛起伏不定,感觉喉舌被粗粝的空气淤塞了。

还好,她紧握的手机里,记载着根除这病症的良方。

她深知这病的表征是一个『洞』。

这个『洞』很容易被填满。因为仅是身处夏日景致之中,就能缓和她的不耐,让右肩的酸疼不再嗵嗵敲响太阳穴,更使顿促不安的气息平稳许多。

她因这一时的畅快而失了神,觉得有这悦人耳目的光景便可了。

但这个『洞』也很难被填满。在希美快沉湎于一时的快感时,艳晦不一的光打在脸上,逗起她心中缕缕的明漪,搅动热蓬蓬的心海,唤回她的心智。她才觉得这清隽的秀色淡了味,心跳、起伏、淤塞又返了回来,逼她继续寻找像样的土石,去填塞住她心中的洞。

她垂睫,盯着小小的屏幕。

「北区这里堵得慌!但我们三个都找到座位坐下了!再过几分钟见!」

幸好,她好似从中找到了够格的填充,但也不太确定。她想知道这夏天还缺了什么,她还想要什么,她还需再往洞中补充什么?

伞木希美放下手机,向大门口远眺。

距离演出开始还剩五十分钟。

 

「啊!希美~」

 

希美紧攥手机,转身。

眼前,是一袭黑纹长裙,绸上的花开得艳丽,褶皱里碧阴阴的青绿勒出腰线,郁葱葱地,却不油腻,远看过去,就是层层叠叠的黑森林。

只是,希美知道,她的夏天缺少的,不是绿色。

「啊,希美交给我的长笛,我托给伦子保管了……那个……希美……还没换衣服吗?我还以为彩排后……你和前辈们一起去更衣室了呢。」亚由美走近,放长长的烫发遮住小嘴,咕噜咕噜地说。

「没有哦,我……我可不像亚由酱那么积极,彩排前就把裙子穿好了~哈哈~」希美倚着正对门口的幕墙,说。她又见亚由美睁大眼睛,歪头疑惑,紧接着又作出上下打量一番,又恍然大悟的模样:「哦~怪不得加莲前辈都夸你呢~就是可怜华音前辈,因为亚由酱被批了好几句嘛~」

「欸?为什么……就因为演出服吗?……怎么会……」亚由美有点慌张。

「谁叫亚由酱对什么事都太认真啦~华音前辈今天戴了红蝴蝶结,就前辈被当成反例给教训喀~不过奈波前辈也被她说了好久,估计加莲前辈今天超级认真吧。」

希美伸手,作势捏了捏亚由美的脸蛋,开心地笑着,弄得亚由美不知是痒地说不利索,还是疼地直发抖:「呜……周一我们说好就要第一,我想……在这里换麻烦……要多点时间练习……所以就……就直接穿过来了……」

「嗯!亚由酱真厉害~亚由酱其实很早就来这练习了吧~」

「呜……唔……没有啦……」

「哦~说谎不好啦~我早上听着你的乐声很清楚呢~」

希美揉地更重了些,但在吸引路人的目光前,就收手了。

她趁亚由美还没注意到,悄悄地要把手机放进牛仔裤口袋里,但手机绳还有深处更衣室的钥匙一起硌得她不适,身体平衡的状态蓦地被打破,前厅骤然沸扬的热气又闷得她实在喘不过气来,连着胸痛和喉干。她捋捋衬衫,拉下小背心的领口,弄松些皮带,呼出一口长长的,带点忧虑的气息……

 

希美其实是第一个到神山音乐厅的。

 

神山音乐厅,是京都产业大学新修的音乐殿堂。要不是这次联合活动中,不贰馆茨木校区的音乐厅在重新修缮,理工学院的大厅容不下这么多人,希美真不想在这边演奏。虽然同在京都,但产业大学在北区最靠北的上贺茂,被夹在本山与神山的浅浅山谷里,夏日虫鸣飞叶,扎得人们耳目皆痛。希美还知道,不贰馆大学的体育中心就在旁边,来源是听说过弓道社的同学抱怨要花四十分钟才能勉强赶上学长更衣。尽管希美没和她一样有偷看的兴趣,但得知惊人的通勤时间后,她今日还是特地早些出门,拖着礼裙和长短双笛的大包小包,随公交车与它一起摇晃着身子,颤巍巍地爬上山间小路。

「为什么我会这么早就到呢?」希美一直在想。

神山音乐厅很大,玻璃和蓝海松茶色的竖墙依次包住四层楼高的A字立面,远远看去像是神山本山之间多立了一座熟铁做的小丘。进到里面,冷气排山倒海般撞上来,惊醒快耗尽精力的希美,通透到天台的挑高设计更让人工的寒风拍在脸上,逼得希美来不及参观前厅,就跑到更衣室里摆好礼服包裹,去准备彩排了。可或许外头正是破纪录的高温,司掌凉意的人类终敌不过酷热的神。早在排练厅里,希美看到加莲前辈边教训华音和奈波,边不顾形象地拿T恤领口擦汗就知道,这一日的中午高温可不是开玩笑。

希美在最后一次彩排后,急匆匆来到人来人往的前厅。她此时不知是不是太热,意识化成一座海市蜃楼。她好像对自己很早到音乐厅,感到心安理得;好像对在排练室里接受前辈们「很积极嘛」的夸赞,哪怕只是最低限度的招呼,感到兴奋;好像对最后一次彩排时加莲前辈唯独没有指摘自己,感到自豪……

但是真奇怪,这些事情在平常只要有一件做到了,胜利的甘甜理应能够回味很久。可现在却飘飘忽忽地,她觉得即便做了这些事情,好似什么都没做……隐隐地……她觉得好像还缺了什么,这只在今天才有……

她称之为『洞』。

仿若心里开了洞,却在壁上长满了惹人怜爱的花朵。

 

「希美……是在……等人吗?」亚由美重新拂顺被希美弄乱的头发,轻声慢语,打断了她脑中的幻景。

「嗯……亚由酱怎么知道呀?」即便希美适才的笑容融去瞬即的惊愕,但藏不住簇拥在眉间里的困惑。

「希美一直拽着手机嘛……彩排休息也不放过……」

希美撒开正摘出手机的手,嘴角还没来得及塌下,就被亚由美的下一句话重新支起。

「嘿嘿嘿……其实……我现在也在等我哥啦……彩排时我就看到观众越来越多……而且现在离活动就一个小时了,肯定我也会很急啦……」

亚由美突然两手抱胸,鼓起腮帮子,活像充气的气球,希美实在担心她一松口,整个人就往门口飞去了,

「早上明明一起来的,又说这里闷得慌,偏跑隔壁神社去了……真多事!要是我们抽签抽到第一个上,他不就错过了嘛!」

「嗯,我和亚由酱一样,」希美松了口气,抽出口袋里半截手机,涩涩笑对,「我也不太放心。」

「是吧!真是的,这么热的天,不光他得累坏,我也在这边等哩!等会儿肯定还要帮他买水解渴,很麻烦的,他在家里就是这样,我让他喝水,还得我去倒!」

希美陪笑着。

她知道海下亚由美和海下牧西这兄妹俩的德性,不知怎得都养成外表别扭,内里却意外很照顾人的类型。这毫不例外。

希美打算继续听听亚由美这些有趣的抱怨,就当解乏。在这期间,默默等待她夏日里还缺的那一部分,何时填上内心的窟窿……

「哈哈哈~亚由酱果然很喜欢哥哥~」希美匀出点好奇,打趣道,「平时不是很不待见他嘛。」

「哪有……被叫做『兄控』什么的……我才不要。」

「明白~明白~」希美默默为亚由美再次打上这一标签,「那~还是很期待他来喽?」

「算是吧……」亚由美本打算跟着靠墙,可很快注意到黑礼服生来就忌恨奶白的墙灰,掸了下肩膀,却很快担忧刚才的言辞配合上这动作会不会造成什么『正在嫌弃某人』的印象,畏畏缩缩地急道,「呀……就是哥其实帮了我很大的忙……我,我现在还能演奏……哥就是……挺鼓励的吧……」

「嗯?什么样的忙啊?」

「呜……就是……嗯……这个我能保密吗……?高三的事情,现在还说……老羞耻的……」

「哈哈哈~当然可以~」

「……呜……其实啦……」亚由美继续说,「我现在觉得……要演出的话……有个愿意理解演出者的听众,是件好事啦~」

希美默然。

她只是抬脸,对着前方,似是在眺望很是遥远的山海,又仿佛在不远的玻璃窗口上,望见她正等待着的身影。

亚由美与希美一起望向门口,一前一后,娓娓道来:

「今天……就想让我哥看看我能吹奏什么样的曲子了~今天要一起演奏欣德米特的《小型室内乐》,我其实没跟希美讲,第一次听,我就很不喜欢。」

「嗯。」希美的侧发,一丝丝滑落下来,将蓝眸隐入薄薄的阴翳,却怎么也探不见了。

「这首曲,对单簧管要求很高,不光有复合节奏,而且切分与十六分音符一大堆,还老是要和奈波和加莲前辈的双簧乐器互动,练习的时候我就觉得我怎么也吹不下去,该怎么办。当初听到加莲前辈选这首曲子,我都吓了一跳,想着要是吹不出来,被加莲前辈那么一阵骂该怎么办呢,希美还记得加莲前辈那时的样子吗?」

「当然了。那一天她可凶咯。」希美轻飘飘地,盖过她最难熬的回忆。

「嗯……其实我后头就在想,为了不丢脸,怎么也一定要把这首曲子吹好。就有点想要去表现……什么东西吧。后来练得多了,就觉得自己吹得越来越好,而且也能吹出些我自己觉得……很有趣的东西?」

亚由美说着说着,不知怎得就害羞起来,

「所以……我想试试,要想把这些东西,展现给其他人看。」

「哈哈哈~亚由酱很伟大呢~……所以……是要向哥哥证明自己的音乐很有趣吗?」

「当然不是了!他这个do和la都分不清的音痴,完全不懂这套的!」

「那么是要……?」

「就是单纯给哥看看……他虽然平时是个懒虫和审美观极差的大叔……但很关心我,」亚由美干干地说,「他也知道,我拿着单簧管,是为了我自己。」

这句话一出口,她仿佛很快就意识到什么,羞得连忙拢起前发,捂住嘴,又呼噜噜地发出声来:「唔……好难为情……」

「啊呀~没事的!这是亚由酱的真心话哦,我肯定会牢~牢~记住的!」

「啊!那,那那还是别了……」亚由美深吸一口气,「就是现在有点紧张……毕竟让哥跑这么远来听,还是会想着——我不能让他失望的。毕竟……」

希美感觉到她提了下眉,她嘴里隆隆酝酿的呜咽将要呼出什么……

亚由美继续道:

「……虽然有点矛盾吧……但如果有人愿意去理解我这种想法,那么我就想吹给他听,所以我不想哥缺席我的演出。」

 

门前,很吵。

『人流耸动』说的就是这样吧,人们交头接耳。一些热气腾腾地聊着马上就开始的演奏,边兴奋地挥舞手里的传单,猜排名最后会是几何,边张开臂膀招呼他们的亲朋好友,好似已许久未见;还有一些冷静地多,举着手机确认着座位,脱离了喧嚣,却也难抵这热烈的气氛,揣着对表演的期待,大踏步地进了这座殿堂的正厅……

波浪般起伏的聊天声中,希美翘起的发鬓勾住长发,拉上窥视双眼的纱帘,让神情没入人声的温热海洋,亚由美看不太清楚……

……但好像,希美在某个瞬间,半张着嘴唇……

那的确只是一瞬。

希美又笑道:「呵呵呵~嗯……好直接呢~看起来亚由酱跟外表不一样,是个现在很少见的直爽系女孩子呢~」

「『直爽系』?……欸!……啊,这个……这个就是……突然想起以前的事情……乱,乱说的……好羞耻啊……我这样说是不是太任性了点?」

亚由美一顿一顿地,倒把所有心理活动一字不差地说出口了,

「……啊!……我只是看到希美今早很用功……这么早到……想着要不要打打气,胡扯些心里话的……嗯……好像其实也不算乱说的……?……呀,怎么变成这样啊……」 

「没有哦。谢谢亚由酱。」

亚由美闻言,眯起眼。墙边的希美仍不紧不慢,可她的眉眼之间,染了点舒心笑意。

「那个……我……嗯……嗯?谢,谢我什么啊?」

「嗯?当然是谢谢亚由酱分享啦,」

希美侧过脸庞,

「不过呢,恐怕我跟你想的一样哦~」

这是亚由美印象里,希美今天的第一次,正眼相视。

 

亚由美很难忘记希美说完这句话,拂开刘海后,映在眼里的神色。

亚由美来到前厅的确是在等哥哥来,想着等会儿一边踹他腿肚子,一边迎他进了大厅坐好,但当她看到希美喘着粗气奔到前厅时,想希美是不是也在等她的亲人或者朋友等到发腻,因为亚由美看到希美牢牢攥紧手机,迫不及待地看向大门……

但亚由美察觉到一丝奇怪的东西。

照理来说,亲人或朋友,不太会有这种待遇。

她发觉:希美不只在对亚由美隐瞒,而是对所有人都藏着什么。

希美与亚由美见面时马上就收起了手机。

希美与亚由美说话时丝毫没有以前那么多话。

希美,虽有侧目,但一直朝着那刺眼的大门。

她到底在等谁呢?亚由美揣测着。

是让希美在过往几个月陷入迷茫的家伙吗?是让希美有时候会不爽的存在吗?还是让希美无比期待,跟自己一样,需要向『他』证明什么东西的人吗?

……

但亚由美看到希美的神色,觉得这些都不是。

那好像,是亚由美从没体验过的东西……

 

适才毛剌剌的阳光遍满前厅,透过希美微乱的头发,落得浓淡不一的樱色。

宛若红润的海棠花瓣,在叠着无穷的碧草中落英纷纷,争着点上她的脸颊。

她,笑着,像红澄澄的苹果落在地上,开了花:

「有一个人,绝对不能缺席我的演奏。」

       距离演出开始还剩四十分钟。

 

「……这么说……希美在高中的朋友不是同一个声部里的吗……」

「哈哈哈~对哦~一个小号,一个上低音号,还有一个是……嗯,反正不是长笛啦。」

「欸~优子『前辈』更像是吹小号的感觉……」

「亚由酱直觉好准啊!不过也不用叫她『前辈』啦,夏纪那次就是骗你玩玩的,不用当真的!」

「欸?啊……这,这样的吗……」

「是哦,她们都是喜欢互相欺负~但关系好得不得了~啊,只剩四十分钟了就演出了。」

「唔……」

希美和亚由美还在墙边,苦苦地等着。人流络绎不绝地往她们身后涌去,两人就同大海波涛刮掠过的小舟,在原地忍受着巨浪的拍打。不过夹杂在这些话题价值少得可怜的语句里,不时冒出些泡沫,噗哒噗哒着,提醒她们剩余的空闲时间。

「好……好热……希美……我们还是到更衣室走廊那里等吧……我可能……可能要补妆了……哥真的超坏……」亚由美最先撑不住这热浪。

「嗯,好哟。亚由酱要喝什么吗?那里没售货机。我帮你点吧。」希美下巴点了点前厅对面售货机的方向。

「嗯……会不会太麻烦希美了?」

「不会的啦,而且亚由酱还陪我这么长时间,真的很缓解紧张~谢谢啦~」

「啊……其实,嘿嘿,我,我也没干什么啦……」亚由美往胸前的缎带里倾注所有被夸赞的兴奋,抻了抻它,却还是掩不住喜悦,道,「嘿嘿,啊,那个……嗯……我想……嘿嘿……啊,对不起,纯净水就好?……就这个吧……」

忽地,一瓶冒着冷露的饮料爬上亚由美的肩,随之而来的还有希美熟悉的声调:

「喏,你最喜欢的,蜂蜜味的运动饮料,说到底,这也太怪了吧,现在都流行起这个口味了吗?」

亚由美好似习惯了这一套夏天常有的吓人小把戏,既没尖叫,也没困惑,就在希美惊讶的表情前,左手一弯就抢了过来:「……还是这老一套,你什么都不懂就别掺和了……欸?」

「反应不行呀,真没意思。」海下牧西,亚由美心心念念的哥哥,招呼道,「哟~希美也在呢~」

「啊!哥!」亚由美惊喜的口气只维持了一秒,很快,她哥哥就熟练地拦下直冲肚子的刺拳,「现在才来!怎么拖这么慢?也不来个电话通知我!是不是早就到这里睡懒觉了?!」

希美眼前是牧西前辈,亚由美的哥哥,套上一系列反季节穿搭——黑夹克、黑长裤、黑手表与大墨镜,唯一与以往不同的,是他另一只手里夹着个物件。

「这不是太热了,担心手机爆炸吗?而且我特地来看妹妹的演出,不应该先谢谢我吗?」

「好的,中年大叔。哥说的话越来越像去了几百遍联谊会,没一个女生看得上的类型。以后不要这样说话!还有另一只手!什么东西啊这是?!发票?不会又乱买什么吧?」

「什么嘛,我跑了半小时,带着这玩意好不容易才又爬上来哦,亚由美知不知道有多远啊,这里?」

「好像什么稀罕东西一样的……劳你费心了~给我看看吧。」亚由美一把抢了过来,牧西少见地也没有阻拦。

亚由美搓了搓,是张纸条,透着樱光,排列工整的黑字与模糊的红线,还有不太光滑的莎草质感,已经昭示它的身份了——

「啊,这是……」希美已然心知肚明。

亚由美徐徐展开……

「第一大吉……七宝浮图塔,高峰顶上安……欸!所以哥哥你去神社是为了……?」

「那当然了,我又不懂音乐喀,替你们祈祈福还是可以的啦~哈哈哈~」牧西笑着,又从夹克衫内口袋里拿出另一张,「喏,给希美的。」

希美双手接过,在亚由美咬手指甲、琢磨该怎么不尴尬地表达感谢的时候,也慢慢打开,手里传来脆纸啵啵的声音——

『第三十四吉』

「不好意思呀,希美。」牧西略略抱歉,道,「我许了三四次愿,最好的就是这个了。大吉留给我妹,这个只好委屈你了。」

「嗯~没事的牧西前辈,不如说太感谢了~这签我肯定放进乐谱里,沾沾喜气。」

牧西也喜笑颜开,但很快就被身后咕噜了很久的亚由美扯动衣角,赶紧俯下身去,听她要讲些什么了。

希美没太注意他们怎么闹别扭的了……她看着手中红线围起的诗句,又看向被烈日蒸融的人们,寻觅着,遍览着……

『月桂将相满,追鹿映山溪……』

翻过面来,是签文的诗解——

『月缺不久就将圆满,但愿望会迟迟地实现……』

她再度抬眼,寻觅那愿望成真的幻影是否真如这些诗句所述……迟迟地,犹如藏进乌云的胧月,在树梢末偷偷窥看着。

希美想翻过手臂,查看手表。

她想确认时间。

她想知道,何时月将满,何时映山溪,何时……心中的洞,将不再透满枯涩的笛声……

 

「希美,虽然说过好多遍了,还是谢谢你陪我妹一起演奏。她肯定很高兴能与你搭档。」

牧西转过身来,眉开眼笑地对希美言道,看起来,正拼命跺脚缓解羞耻的亚由美已经给出牧西相当满意的悄悄话。

「哪有,我这是托她和各位前辈,还有牧西前辈御神签的福了。」希美回过神,略略欠身。

「哈哈!就算这么说,还是很有自信的嘛!希美的长笛技巧,是我们当中最顶尖的吧~」

「那是!希美是我们新生里练习最刻苦的,技术肯定也是最精湛的!」亚由美头上还噗嗤噗嗤地冒着蒸汽,执拗地抬起头,也不知是附和还是反驳了。

「谢谢,亚由酱。这次室内乐,我们准备了一个多月,肯定会成功的。」希美没搭理牧西前辈,只对亚由美点头示意,微笑回道,「就如周一我说的,一定第一。」

牧西稍稍顿住,很快,他摘下墨镜,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现出他接下来这句话的诚意:

「嗯,那看来,希美绝对没有问题。」

「呃……好恶心,大叔都是这样的,太油腻……啊!」

牧西拍了下他可怜妹妹的头,在看到刚刚出言不逊的亚由美,正骂骂咧咧地梳着头发后,慢慢道:

「希美,希望人如其名,让今天对你而言,是最完美的一天吧。」

「谢谢牧西前辈,」

希美折起御神签,望向前厅的正门,那个她想象的月,好似已然探身,盈满她心中的空虚,

「我也希望如此,今天,我一定……」

 

「演出都没开始,我劝你不要保证什么。伞木同学。」

 

看起来,御神签说得很对……这一天,不会太过完美。

一滴蓝到发黑的墨,渗入憧憧人影组成的热浪。

它晕染的乐声,往下一坠,砸进地板,翻出发寒的血。溅起的血花浇灭了希美他们升腾起的热忱,连那『月』,也隐没了。

这道声音,冷峻似金属,却无铜管的绵延柔和,也无钢琴的玲珑灵动,只剩下干净利落的斩钉截铁,却明明本可更为明亮动人,宛若……

……长笛的另外一面。

这也不是希美要等的东西。

「花前辈……」希美离了墙,藏起纸签,向长笛的大二前辈,江紫茂花,急忙躬身。

与印象中偏爱白衬与卡其中裤这种胡乱搭配的茂花不同,眼前的花前辈,黑橡色的西服外套下掩着绀色衬衫,生出令人胆寒的邪魅。而干练的西裤又划出清晰曲线,呈在希美面前的就是透着金紫之光的高跟鞋,清晰地映出身旁亚由美的惊愕神色。

茂花这套演出服,应该不是她搭配的。

「不换演出服,还有空聊天。」银辫环的敲击声传到希美耳边,「你别光说第一第二了,这样怠慢,连演出资格都没有。」

希美躬地更深了些,但嘴上不停:「花前辈,我在这里等我的朋……」

「演出和听众无关,伞木希美。」茂花冷道,「你应该照顾合作演出的伙伴,而不是自己的朋友,明白了吗?」

「但是我已经跟加莲和奈波前辈说过……」

「也不行。她们没有资格改变演奏时间。」

「可是……」

「劝你不要再胡搅蛮缠了,有损不贰馆大学的脸面。」

「呜……」

希美本想反驳,但细想正论的确不站在自己这边,准备演出而非等人更加重要些,或许才是演出者的本职。眼前这位在木管部留下蛮不讲理和肆意妄为印象的部员,这位说什么都要抢走后辈首席演奏机会的前辈,这位动不动乱发脾气又喜欢粘着白崎爱智的女生说的话,事实上,很是在理。

不过……她是认为……演出和听众无关吗?

……她不是要为自己的姐姐……演奏夏季音乐会的曲子吗?

为此,还不惜……

「演出半小时后就要开始,快回到更衣室去换衣服。」茂花仍旧直挺挺地站在那边,就连声调还是冷冷的,不过方向却变了,「还有你,亚由美,去二楼排练室……这位先生,您是?」

「啊,您好,初次见面,我是亚由美的兄长,叫……」

「好的,抱歉打断你们的对话,但演出马上就要开始,还请您前去落座。亚由美和希美要去准备演出,那里当地场务有各项事务要告知她们,所以请您谅解,但我希望您和后辈们可以演出中场或结束后再闲聊。」

希美趁茂花与海下一家谈话,偷摸摸地抬起头来,这才看清楚这位不速之客的侧脸。

照样冷厉,照样漠然,照样不留情面,但在外人面前文质彬彬,显得清高礼貌,捉摸不透……

希美想起她刚来到不贰馆大学交响乐团的那个下午,茂花如何在自己面前谈「做好准备再加入乐团」,还有在新生介绍会后如何冷冰冰地安抚情绪,以及在选曲会结束后的傍晚,扔给希美满是敌意的眼眸,还有诸多围绕她的种种传闻,以及她的亲生姐姐……那个已经失去声音的,不再特殊的,连长笛都没法拿起的盛花……

希美觉得茂花既可悲,又可怜,她所做的,很多可能不是出自她的本意,那些负面的愤怒、悲伤、乖戾和哀怜都是其他人帮她选择的。听别人说,她原本也该是个活泼、欢快、开朗的孩子,就跟其他前辈说的那样,是会谈喝豆奶和巧克力奶哪样不会增肥的普通女生。

可惜,她现在恐怕还是『现在』的她。

看,这眼神,想来,已是把别人逼迫她的,全当作自己拥有的了……

「只是站在这里,瞪大眼睛看我,是不会帮你拿第一的,伞木同学。」茂花回眸,令希美联想到她很多次都忆起的,自己和新生们是怎么匆忙逃离教室,徒留这位前辈的怨怼映在她的心底,

「如果光盯着看就有用,你我早就不用操持长笛了。」

「啊……是!」希美知道茂花在催促。

「哥,我先走了,你到位置坐好……那……那,花前辈,」亚由美战兢兢地道,「我跟希美一起……」

「不行。你跟我走。」茂花扔下一句话,又向牧西道了一声「见谅」,就头也不回,径直逆着人流,往玻璃门旁的台阶去了。

希美望着这滴蓝墨不再侵染白纸,渐渐被吞没在飘曳的人影里,才敢对亚由美与牧西道声「对不住,得走了~」。海下兄妹俩罕见地有了共同点,也道了别,但亚由美显然还是略略紧张,她呼出的气在光的映照下,都闪了些须。

希美迈开步子,

走廊显得很短,她很快就走到了底,

往右就是长长的更衣室走廊了,这是她初来音乐厅就走过的路,也是现在她要回去准备的必经之道。

她需要返回。

希美抚着墙与墙的转角,

再次,她回头,

望向那个心心念念的方向。

大门,还是没有那个熟悉的

 

希美今日的第一次等待,徒劳无功。

 

距离演出开始还剩三十分钟。

 

陪手机屏幕愈来愈暗的,还有希美走入的走廊。

「果然吗……还堵在路上……」

米色的墙上挂着很多精裱油画,不复希美逃离时的热闹。背后听众与志愿者的呐喊呼喝慢吞吞地在长廊回荡,每前进一分就弱一分,画框里的清泉树林仿若在啸叫。

隆隆的杂音如潮汐,涌到希美耳边,却总逢退潮,被锁入不远的热气里,融进路人卷起的尘埃中了。

希美不在意这些。

跟亚由美说得一样:她在等。

等愿意理解她的人,在门口出现。

等待,已使她快要失聪。

 

希美不止等了半个小时。

她等了七天。

七个昼夜的长度很短。在过去,希美放任日月七次出入窗沿,见证每一首她吹响的曲子怎样叫嚣着「这日子过得真快」……

希美真想回到那时候。

上周六的月夜后,希美忍受了无数要撕扯她的躁意,滚动的血敲击神经,目光落在日期与时间上才会换得安心,似乎钟表日历无处不在,天生就长在四周似的。

希美等着这时钟快快转动,可每次注视,时针和分针就慢几拍,叫擅长音律的希美分外讨厌这般违和,只好由着性子,对着长笛吹口与乐谱发气。她每天劳累的舌根与画满指示的谱面,就是她暗自称作『洞』的杰作。

为什么会如此呢?

希美知道,希美清楚,希美知晓有一个原因不可能有误。

是她苦苦等待的对象害希美如此的。所以她要做的,就是等待,待之慢慢抚慰心里的钟表。

可希美没能安心,她心底总有那么一个洞,漫出犹豫的味道,源远流长,深不见底,仿佛有阻力似的,抵住正要驰骋的时针。

她现在已经明白了,她犹豫的,不是找不见那个等待的对象。

不可能不来见希美。

这是必然的,因为她们在月夜下,早就约定了,希美仍留恋那一夜最后,温存在耳边的细语。多么动人,希美真想永远留住它的温度。

希美发现,她犹豫的……是等待的对象,能否扫清她站在心洞边缘时所感受到的躁意——一种在高高的楼梯上,错踩一步,却将坠未落的不平衡感。

「她能接住我吗?」

希美最近的心里总冒出这个羞耻的念头,不像刚刚的亚由美,她都不肯把这个想法说出来或记载在纸上,这实在对于一个外表开朗阳光的女孩过于难堪了。

可每每想到这,希美的洞越来越大。

这个洞,是她这周起才开始觉醒的。她曾经查阅了很多东西,知道这个无数文学豪杰、音乐大师和绘画天才竭尽全力描述的贪念之化身,被描述成面目可憎的魔鬼,肆意与人交换契约换取灵魂的恶魔,浪荡在丛林之中黯自鸣笛的孤魂。

真的如此吗?

希美好奇,能否填满心中的洞。

希美希望,会亲自前来填满它。

希美吁求,必须足够大来填满。

希美等的,就是填满这个洞的契机。

洞的边缘,仍泛着灼烧的痒,等待着的抓挠。

这个洞,叫欲望。

 

「我还是以前的意见,我不同意拉你进来。」

一道冷声廓清希美耳旁的闷气,使她聚焦于长廊的最底,这道声音的源头——

——女性更衣室。

「巴松管前辈!我这不也是在帮忙嘛。如果你不同意,我与上和君照样自己弄,虽然说这也没差~」希美很远就能看到一朵红色的蝴蝶结,真像只扑腾不已的蝴蝶上下翻飞,「但我想呐~几个人一起分享信息,这样说不定会弄得更快些呢~」

「你们两个……」

加莲看似要吞下即将出口的埋怨,直到更衣室门口投来的淡影越来越浓,要掐灭加莲最后一点维持冷静的烛光,这才抱臂背过身来,仿佛有什么正要侵扰她似的,

「不要再说了。人越多,事情越难办……倘若爱智她发觉了,说不定就死咬不放,继续隐瞒下去……」

「前辈想多了吧,人多起来,爱智就不得不说出真相,这不是当然的吗?呐~对吧~」

华音一脸坏笑,看向门口。

希美走慢了些,如果如她所料,这块浓稠的黑影不会是上和,一方面,这里是女性更衣室,另一方面……

……他没有眼前这阴影的主人那般毒艳。

「呵呵~加莲的思路很有趣呢~」奈波的高跟鞋抖落出晚钟的声响,含蓄却明晰,「但如果还不想让人受伤,那么反倒应该让他们加入才是。」

「可是……假使爱智肯说出真相倒好,但现在……要是把她逼急了,会不会……」加莲还是不肯面对她们,继续在影子底下揣测着。

「都说了啦~我们一起弄反而最快!『快』,就是好。」华音有些不耐烦,「巴松管前辈难道不想快点解决吗?再说了~我这次只是告知您哦,奈波姐早就同意了,现在只是为了以后我能不在您这里惹麻烦而已,就像今早您故意针对我和奈波姐这样~」

「啧……我没有……」加莲口中仍传来不屑,但紧蹙的眉头和握紧的双拳好似表达的,应是不甘。

华音穷追猛打:「前辈,我知道您的感受~不就是您想暗中解决吗?担心我与上和君加入进来,万一走漏风声,让部里每个人都不开心嘛~可是我们现在正好四个人不多不少,人数肯定够了,而且也不会波及到大一生们……嗯,或许不会吧。我跟您一样,也觉得让其他人知道我们背着当初说好不谈,现在还去刺激茂花她们,的确会很麻烦,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加莲还是没什么回应。

眼见加莲只在一旁犹豫不决,华音轻叹一声,转向一旁:「唉……奈波姐,您也劝一下吧……」

「我看还是等一会儿吧。」

「……欸?不是……您刚刚明明就……」

奈波撇开脸,却朝向另一个方向,既非华音,又非加莲……

「希美,你怎么来了呀?」

顺着奈波虽轻却震人的声线,华音与加莲纷纷投来惊讶的目光。

希美驻足,她感觉吸进去的热气变得僵苦,噎住她发声的渠道。虽然刚才的对话她也只是半途听来,但她明白这主题……是催促『洞』不断扩大的助力之一……跟困扰她一个月的盛花相关。

「哦~你还没换演出服啊~」

不过比起久久不能恢复平静的加莲,华音倒是先发了声,抬起手捋起裙袖看着小臂,佯装惊讶,继续说,

「这不,我猜只有半小时了,得快点了呢……咦?亚由酱呢?」

「啊……她被花前辈带到二楼排练室去了。」希美感谢华音的灵机一动,结结实实地转移了话题。

「那好~快进去吧~巴松管前辈和奈波姐,我们要不要去排练室集合了呀~哦对,希美得快点跟上去了哦~」华音自顾自讲着,说着就招呼希美快快凑近。希美一看这架势就明白,雨后华音前辈在化解尴尬场景时颇有一套,看样子她下一个动作,估计就是要把自己推进更衣室里,然后假装说这就是个玩笑,最后离开此处……

既然如此,那就配合吧。

希美叫着「抱歉,我马上!」,就在三位前辈的无声催促下,来到门口。幸好,她知道撞破三人密谈的事情估计不会受到太大的惩罚,在周一华音问盛花过去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希美就明白华音与上和这一对迟早会被拉扯进自己早已身处的局面,至于加莲不同意他俩加入调查……希美也有所预料,因为这位前辈是个不愿意让他人去冒险的「好人」,她绝对不会在这件事里牵扯到无辜的后辈们,所以,她跟她的搭档——奈波截然不同……

安冈奈波立在门前,盛满微笑,她的穿着还是以往样子,只是添了一枚茶花胸针,亮晶晶地,却比之一袭黑裙,黯淡不少。

不知为何,希美发现她所笑对的,不是希美想象的自己……原本希美料想奈波只是会轻松表示她早已对现在这尴尬局面心知肚明,只是不便发声罢了……

可现在,她笑的是谁?

「希美……抱歉,能留步吗?」

这不是奈波的声音,奈波从不会这么诚恳地说『抱歉』二字。

从希美身后传来的,是以往凭借辛辣与强硬闻名的声线,如今却有些残破,摇摇欲坠,它的根本被什么东西动摇了一般。

跟着加莲的声音,希美也才惊觉,奈波恰好站在更衣室门口的正中,这是……

她再望向奈波,这位擅用暗示的前辈这一次倒把微笑对准希美,眼眸底下却未见真正的惬意,成了一团乌糟糟的漩涡……

希美停步。

她意识到,在填平心中的『洞』前,还需深陷漆黑一片的泥潭……

「抱歉,希美,我现在有可能要告诉你一件事……还有华音,你也听一下吧……」

「欸?我吗?巴松管前辈这是回心转意还是……」华音正要走开,还当这是又想告诫自己什么,回头一望,却察觉出加莲的严肃,忙褪去脸上的玩弄笑容。

长廊底部,四人拥在更衣室外,还好门口内空调呜呜地吐出冷气,教她们感觉不到一丝寒热之别。但希美却发觉,好似有什么在酝酿着,灼灼地啃噬着从更衣室里散漫的爽风。

「嗯……我想,还是得挑明了好……这样对大家都轻松点……」

加莲慢吞吞地,也似乎在攒着吐出言语的气力,道,

「希美,我跟你说一下,其实……」

「不是,巴松管前辈,你要干什……」华音脸色突变,正要像往常那样与加莲针锋相对,可随即,她收了口,反而看向希美,

「难道说,希美你也……」

 

「在这种掉价的地方,各位尊贵的大小姐们在谈些什么呢?」

 

这不是加莲正经的声音。

也非华音那玲珑剔透的甜声。

更别说是奈波那神秘或是希美开朗的声线了。

「呀!哈哈哈聚在这里,不担心被听到吗?还是你们以为……」

希美身后,一人踏着洞洞鞋,在廊尾擦出尖利的厉啸,再配合上她发上叮啷作响的银十字,奏出不和谐的怪乐,

「……哦不,应该是你们一厢情愿以为~演出前不久,更衣室应该没有别人喀?」

「那你听到了多少呢?」奈波抢在加莲回应之前,对不速之客——白崎爱智问道。

今日,就如希美保存在裤袋的御神签而言,的确算不上完美。

希美咽下不存在的口水,似乎周遭爆燃紧张的气氛已然蒸腾,尽管奈波仍然维持着浅浅的笑,但从另外两个前辈的惊愕来看,目前的情况着实微妙。

希美慢慢想要回过身,要看清那个接近隐瞒了所有关于江紫盛花真相的人,那个曾在小酒馆里力劝自己让出长笛首席的人,那个……自己将会和其他前辈一起针对的人……

……也是威胁毁掉希美音乐生涯的人。

希美想到这,捏紧拳,正要回身——

「啊呀~希美酱,我正好也要换衣服呢~」

爱智无视奈波的问题,一下子抓住希美双肩,让她不禁「啊」了一声。爱智强行一扭,推着希美往前走,活像幼儿园里打闹的两个孩子,而希美颈侧传来每次来到木管部都会听闻的嗓音,不过这次相比噪音,这些话更似忠告:

「辛苦你们啦~要谈怎么准备演出的话,最好在排练室哦~稔子应该在点名了吧~要是她抓住你们迟到的话~……」

爱智放开一只手,指尖对着奈波,希美看得清,那是把『手枪』:

「……就给你们Boom~Boom两枪哦~」

「加莲前辈,华音,我们走。」没等爱智的『手枪』上膛,奈波的微笑陡然消弥,眼下的影更浓了些。她没有理会爱智的挑衅,而是让开一条道,眼睛执拗地避开爱智,道:

「希美,还请尽快与我们会合~」

说罢,还没等到希美回应,她就离了门侧,木门颓然归位,在奈波身前化出一片黑影。

加莲与华音,一个是不愿直视,紧锁眉间,另一个似有所悟,频频回头,但都默然,遁入这影子里去,走远了。

 

「希美酱以后可别学奈波哦~成为一个开不起玩笑的前辈~」爱智兀自用感伤的口吻,在希美身后慨叹道,「唉呀~……以前我送她白巧的时候,她可是很愿意接受的呢,怎么我一点也没惹她就变成这样了呢?」

「这个……我不太清楚呢……」

「唉~还有加莲与华音呢,都没跟我好好说个『再见』呢~真难办~希美酱知道什么头绪吗?」

「……不……我也不明白前辈你指的是什么?」希美被推着走进更衣室的玄关,头顶上的白光洒下来,浇得希美目眩。

「一问三不知嘛,放轻松啦,今天可要演出吧!」爱智搭在希美肩上的手往下一滑,落到希美脊背正中心,收起四指,食指重重一戳,吓得希美赶忙背身,负手护住。

希美这才看到爱智的全身,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花里胡哨的背心,黑白相间写满英文与汉字的吊带背心仅靠两根细细的绑带撑住,而挂在两手腕上的是美式学院风的蓝底棒球外套,此时却早已褪去替穿戴者保暖的功能,完全荡在身后成了蔽尘的装饰。希美的目光停在肚脐附近,余光里白花花的肉色上仅一点牛仔蓝的光景已经告诉她,再打量下去可能就要把这个等于裸身出行的前辈给窥探得一干二净了。

「换衣服去吧~今天热得要命!」爱智咋呼着。

 

眼前就是这座音乐厅的更衣室,排布跟希美见过的游泳池更衣间无异,中间长凳,两侧两排衣柜,分成一上一下,清晰明了。此时除她们二人外,房间里除去被踩断的一半拖鞋,可说干干净净。而且,希美庆幸的是,产业大学的野心不小,这个更衣室足够一个全是女生的大型交响乐团同时使用,为此还分划出两个隔间。

而在隔间隔断的墙立面高处,还有一枚不起眼的时钟,蛋黄的底却在灯下白得冒油,两个指针相交虬结,在十二个罗马数字上擦过,徒劳地想留下片刻凹痕。

时钟是无秒针的设计,要是平常时候,铁齿啮动的声音准会埋没在叽叽喳喳的聊天声中,可现在,清晰可闻:

喀——喀——

「前辈,我们得赶快了,前辈的衣裳在里面这间吗?」希美抬眸,对准钟表,试探道。

「呼呼~不是哟,我选了外面这间,也方便~希美酱呢?」

「啊,我的就在里面呢。」

希美指了指通往里隔间的门洞,暗自庆幸。

总算可以安静一点了……就算爱智前辈要说话,希美也打算可以凭着毕竟隔一座墙的借口,假装听不太清前辈,糊弄任何奇怪的要求和问题……每次和爱智前辈独处,不管一开始怎么样,到最后总会闹得心里不舒服……希望这次也能尽量渡过这些尴尬关头吧……

「哦~好呀~你先去吧!」

爱智抛下这句话就不知从哪里旋出一把钥匙,慢悠悠地就跑向另一侧了。

希美见此,赶忙侧身避开长凳,抓住墙角,把自己往里隔间送去。

喀——喀——

「哼~~~哼~~~」

伴着时间流逝的轨迹,一曲粗糙的哼声从另一边传来。与时间一样,这首歌没多少起伏。在这密闭空间里这段口头摇滚,还有隔壁铁门开开合合的金属碰撞声,震得希美头痛欲裂。

「……赶快换完吧……得快点出去,说不定就要来了。」

希美如此想着,从裤袋里摸索一番,捞起手机,再掏出塑料弹绳,一拉,钥匙就跳回到手心里,标签上明明白白标着衣柜号码。

她迈开步子,走到柜下,把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转,敞开立柜。

喀——喀——

希美这时注意到,除去钟表齿轮相触的剐擦音,身后吵闹的金属摇滚早已停歇。

「前辈好快……」希美不安地想,说不定爱智前辈的礼服也如常服一般『简朴』,甚至挑战公序良俗了说不定,露肩露背露腿也就算了……如果是……

喀——喀——

时钟扫清希美替他人尴尬的愁雾。她踮起脚尖,取下衣架,防尘罩里头正是她为这一日特意准备的演出服。她这七天来就幻想着穿上它的自己。可现在,她看到鼓囊囊的白色袋子,希美都有些怀疑今早是花了什么力气才把它卷起来撑在包里的……

希美一手挑起服装,但衣架钩子勒在左臂上火辣辣地疼,她只好重新拿起,想着怎么再把里头挂常服的衣架和化妆盒取出来。不到几秒,希美就有一个好主意,先放下衣服再拿就好,反正也有防尘罩,不怕脏。

所以,希美要把演出服放在长凳上,她转过身。

但此时应该空无一物的地方,却被她最不想面对的人,霸占了。

喀——喀——

「欸……?这是……」希美有些紧张,她往下看去,自己从没见过的衣服与装饰盒,整整齐齐地陈列在眼下。

还有一张白色的纸条,被一只手捏住。

希美急忙摸向裤袋,才悟道,可能是拿钥匙时疏忽了……

「啊啦~你还求神拜佛了呢~」爱智在长凳对面,嘟起嘴,细细道,

「可惜这签文的寓意不太好哦~」

 

距离演出开始还剩二十分钟。

 

希美想束起马尾辫。

虽然没有必要,但希美早已习惯先扎起马尾,再上台吹奏长笛。纵然,熟稔者已很少会犯初学者的低级错误,比如常会让发丝黏到嘴唇上,干扰看谱的视线,甚至垂在身前的长发可能会卡在机械键里……可为表示尊重,或者仅仅是希美所认为的对台下听众的敬意,她常会扎上马尾,以求万无一失。至于现在就束起头发,这是希美新养成的习惯,如此她才能保证,穿衣服时不会扯上长发,搅得心烦意乱。

为此,她先在左臂套上橡皮发圈。

希美最喜欢红色的,高中时她最常用这款,但今天演出她不得不用深色,这是上台演奏的规矩,不让听众太过留意起音乐之外的东西。在今天出门前,希美专门从收纳盒里翻出紫的、灰的、黑的,可想了多时,她还是决定用蓝色。蓝,有人说是空虚与火焰交汇而成的一场痴狂意外,也有人简单地说是青与紫之间的颜色。希美则更喜欢说,蓝是独属于希美不久之前的记忆,澄净,无忧,但不像纯粹的黑,蓝仍会带来某些未知,可能会带来惊喜,其余也透出点悲伤,很像对人生的感触,也很像今天希美发觉心中『洞』深处的颜色。

她试着拢起所有头发,每缕发丝如有了神,蠢蠢欲动,妄想离了她的手,却也不得不顺着力道簇成一束。然后,希美再勾住蓝发圈,兴许好久没用,竟有些滑溜不贴手,差点缩到腕上,还好希美指头灵巧,硌住紧绷的发绳,想叫它回到该来的地方。

可是,大学后养成的头发,在今天,不再习惯被绑缚在一起了。

发圈弹了出去,无声无响地,掉在一件棒球外套上。

希美追寻过去,伸出手。

喀——喀——

「嘿~~~嘿~~~」

烦人的时钟换了型。它伸出了一只手,似是与分针一样,但更瘦,更长,更白,现在拾起发圈,送到她的面前。

希美叹了口气。

如这蓝色所言,今日的事情,估计全是意外吧。

 

好不容易维持的沉默就这么被打破了。

 

「所以嘛,希美酱拿到的第三十四吉,虽然什么事都会是好结果,但是总会迟迟地出现嘛~」爱智一指转着蓝发圈,一指卷着被染得嫣红的发梢,闲谈道,「在这期间,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呢~比如大喜前有大悲,大福前有大祸这样~」

「啊……总体还是挺好的,前辈。」希美转眼看向裤袋,刚拿回的御神签倒是完好,她倒不认同爱智的观点:

过程虽难,但后果算好,怎么会算是坏的呢。

「说回来,头发太长不太好打理哦~要注意点呢~」爱智停下手指,摘下发圈,递出来,「嗯~……我记得希美来学校之前,头发才刚到锁骨吧~」。

「……嗯,是哟。」希美强装不以为然,接过发圈,对眼前这个行事作风飘忽不定的家伙,说,「以前就一直是剪中短发,落在锁骨窝和脖子后面一点点嘛~,这么多年就习惯了,所以想试试留长发,到新环境就得突破一下……」

「欸~希美很有意思唷~那么突破的结果呢?」

「就是发现小毛边有点多啦……以前用的发膜、护发乳一个没少,现在还要用直板夹、发蜡还有定型了。爱智前辈每周都得染发,而且穿着打扮也很时髦,肯定比我懂啦~」

希美小心翼翼地把话头还给爱智,努力让她们之间的对话止于这种『更衣室内』话题……

「这倒也是~,毕竟我这麻烦更多呐……希美你看我这套红白挂耳染啦,不说能不能塑影显白,现在就是洗头也不能多洗呢,还得焗油,涂护发剂,琢磨吹风机选什么牌子……唉……老累的啦~」

爱智看上去的确很怜惜自己的头发,她现在正端详着发梢,啧啧几声,又凑上鼻尖闻闻,不时还撂出「嗯~嗯~」几声,恰如少女卧室的被窝里,突然冒出头的小猫,正贪婪地舔舐毛发。

希美见更衣室暂时安静许多,可惜没有其他像她们冒冒失失没换演出服的女孩子突然闯入,让两人静音的情况延续下去。

她回顾时钟,分针已刺挠着『洞』的边口,热气也熏得肌肤已发烫红肿,充盈的薄皮已微微翘起,红的,黄的,到处都有,铁针擦着皮上的细纹,弄出实实在在的肿痛,可洞里还是空虚地心慌。

希美很痒。

她趁此,加快了步伐。

她不去管扰人的头发,捏起拖鞋先往地上随意一抛,再脱下已冒着热气的衣裳。

喀——喀——

冰色的衬衫。厚底的运动鞋。

喀——喀——

直筒的牛仔裤。莫代尔的背心。

喀——喀——

希美摘下手表,又一一把常服挂在衣架上,拍平下摆的卷边,再取出平底鞋。

她恭敬地捏住鞋帮,想往地上放好,不想让昨天辛苦涂油的靓黑上平添几道划痕。

接下来,弯腰……

喀——喀——

但希美总觉得身后有些……

……被时针『勾住』的感觉……

她想解开这份束缚……

……却绝望地发现做不到……

……怎么回事?……

……

……

……?

……!

「希美没有染发的条件呢~」

「咦?……欸?!」

希美猛然惊觉,回过头,头顶却传来一阵刺痛。

「……!嘶……」

「哎呀!别动!我看着正仔细呢~」

希美噙住生生疼出的泪花,模糊的余光扫到侧后似乎有个发白的身影,单腿正跪在长凳蓝色的一处,红、白、蓝与深灰混在一起成了暗暗的粉色,捣鼓着什么东西……

「这可是来自时尚权威的诊断哦~」那块暗粉继续道,「大夏天的,希美酱的头发还是有点干~实在想象不出来染成其他颜色的效果呢……」

「那个……前辈……?」希美还是吐出一点抱怨,「现在不能瞎闹了……」

「啊呀~希美酱要是没有抵抗的话,就能少吃点罪嘛~」

爱智检视完希美的头发,马上就飞下长凳,又砰铛一下,塌坐在自己的外套上,丝毫不怜惜它才是几分钟前刚刚穿过的常服。她两肘撑起身子,往后仰着,对正俯视她、欲哭无泪的后辈笑谈:

「挑染是绝对不行的哦,只染发梢也会破坏掉你脸型呢~」

俨然是要映证她的结论,爱智索性往后一倒,平躺下来,长发如瀑流下长凳,在地上汇成一个又一个浑圆的小池塘。似乎是太热,她丝毫不顾忌除去内衣裤,身上全无一物,只拿手指摆成了相框,兀然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好可惜哦~看来除了全染,希美就不适合其他的~」

白崎爱智卧在深海蓝中,炽白灯光照亮她胸腹的沟壑峰谷,几点暗痣反倒衬得肌肤玉般的通透,随着她的笑,红白渐变的染发灼灼然,似腾起耀目的火焰,眩得希美的眼睛赶紧避开。

喀——喀——

时钟催得原来还想反驳的希美收下话意,只是敷衍几句:「前辈说笑了……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学业压力太大吧~。」

「好啦~好啦~希美酱不用伤心呢。」爱智继续拿手指『仰拍』,「但你的朋友有没有说过希美酱很适合半扎高马尾呢~试过吗?」

希美手上动作不停,她抄起凳上的演出服:「就是前辈您现在的发型……」

「差不多哦~听上去~希美酱很感兴趣嘛~现在。」

「没试过,这个以后再学吧。」希美想打消掉爱智『蹭——』地扑上来的教学欲,急道,「现在得赶紧,不能打扰演出……」

「哦~是嘛,『得赶紧』哦……但希美酱之前还在悠哉悠哉地等人呢~」

「这个我是……欸?」

除去金属指针,还有一只眼睛,正窥进希美的心房。

「而且还敢跟前辈顶嘴呢~希美酱~」爱智继续躺在那边,明明是仰视,却让希美觉得……这位前辈好似从高处往下睥睨,审视这位到处隐瞒的后辈,好似头顶的时钟,

「花可是一五一十都跟我说了呢~」

喀——喀——

趁希美被钟吸引,没能立马回答,爱智微笑道:

「这不是很有时间嘛~」

「前辈,这是要……」希美语塞。

「哟咻~——」爱智坐起,跳到长凳后面去,「来吧~我帮你打理。就用希美酱的发圈吧~还有皮筋吗?这个发型要两个哦~」

「那能不能等我穿好,现在……」

「没时间喽,希美酱~」爱智嗔怪地对准时钟,道,「你穿好就更没理由跟我说话了~我好不容易让花找到你,又叫你过来,可没想过让奈波她们帮你系头发呢~」

 

希美意识到从适才开始,一直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从何而来……

 

「快点啦~很急的哟~」

爱智拍拍凳子,舔了下舌,一副逗弄萌宠的模样,催促道。

希美自知已逃不走,又拗不过。虽不情愿,只好从柜里摸出一串发圈。

「这个是多准备的……」

「这才对嘛~」

爱智抢将过来,马上从身底下拽出棒球外套的一角,擦了擦手,

「你也坐下嘛,我又没你高咯~」

希美只好照做。

希美身后,塑料嘎吱嘎吱,空调呼噗呼噗,白灯扑棱扑棱,它们组成乐调,往返回旋着。在这恼人的音乐织体中,还有贯穿全曲的指针卡动的顿音,顺着希美的脖颈往上,在后颈逐渐分开,逼来发丝的琳琳声响,如同进入充满魑魅的密林。

她这就发觉,有两撮发束被搓起,很快就被扭成一个小结……她竟久违地想起幼儿园里,说不定当初的自己也像这样,哭闹着要别家小孩坐下,拿她们当作自己『审美』的实验品……

「头发跟你最近一样很硬气呢~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我一直是这样的,爱智前辈。」

「不是哦~,刚来不贰馆,小希酱很是唯唯诺诺呢~」

 

爱智的言语遽然犀利,削尖了针头,分针嘎吱一动,刺向希美。

喀——喀——

在上周的酒吧里,爱智说过,一旦对希美的称呼变成了『小希酱』,那就意味着……前辈很是认真……而且她很看重这次对话……

……也很重视希美的回答。

希美明白,理发师往往是最接近顾客弱点的人,不管是背后,还是把美寄托于他人的渴望,所以他们用所谓精巧的技俩换取客人的信任,再予取予求。

但今天,希美不想让这个新理发师称心如意。

「没有,听前辈的指示是对前辈的起码尊重,因为前辈都值得后辈们去尊敬,再从中学习吧。」希美平静道,感受几缕发丝拂过面颊的瘙痒,「而且我的头发一直以来就没变过。」

「哦~?错啦~头发也很容易变的~,比如熬夜啊,压力啊,睡姿啊……」爱智双手上下翻飞,扭得希美头颈一扭一扭地,补充问,「小希酱觉得呢?」

「就我所知除了长度以外,没有变过,爱智前辈。」希美回道,「可能中间因为熬夜稍稍黯淡了些,但也不至于会很脆弱。」

「奈波、加莲还有华音肯定不同意你的观点呢~」爱智叼着皮筋,扎起发束,「她们一个很贴心呵护头发,活像大小姐一样~哦,不如说她就是吧。一个一看就像……泡在腌黄瓜玻璃瓶里起码一周了呢~。至于最后一个~染成金的是挺有创意,但没我这么有艺术天分就对啦~就像急于求成的辣妹呢~」

「爱智前辈说笑了,每个人看重的东西毕竟不一样,也不一定都很爱惜头发。」希美马上就掐断了这话题。

「那小希酱应该很清楚吧,你和她们在一起一直待得很晚哦~」爱智再抽出点发梢,兜出一个小圈,再从希美耳后取了鬓发。

「打听前辈的私事不是后辈应该做的,爱智前辈。」希美说,「我想……打听任何一个人的私事,都不算太好,会造成困扰的。前辈应该很理解这一点。」

「我不太理解呢~小希酱不觉得打听八卦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吗?」

「那也要别人主动说出来才行,前辈。」希美稍稍后仰,「否则我觉得那是强迫人家,我想打听别人的人得先想到这点……啊……」

希美突感脑后似是被蜜蜂蛰了一下,不得不重新低下头去,虽然她自知发上的动作仍旧未停,但随即而来的,是一股透着烈酒般的气息,从耳边冲来:

「什么时候,小希酱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呢?」

「我不明白前辈指的是什么……嘶……」

「上次在电梯里,小希酱说『会认真对待这次选拔』~哇哦~我想会不会从那时起,小希酱就越来越能说会道了呢~」爱智故作惊叹,又在希美后脑勺上结成一个环,「以至于敢现在这样对前辈说话~小希酱不觉得在日本,后辈该做的事情,不就是听从前辈吗?」

「我觉得在哪里,想要公平公正都是很正确的。这跟前辈后辈没关系。」

「那音乐呢?」

希美不知为何突然跳到这个话题上,但她不愿再妥协半分:「音乐……音乐是很纯粹的,爱智前辈……谁好谁坏,更与年龄无关。」

「哦~很『纯粹』啊~~~」

「嗯……嗯,前辈,我相信花前辈实力这么强,也会如此认为。」

「呼呼呼~真的很会说大话呢~小希酱~这周你是碰见谁了呢?」爱智将两个发环左右翻转,交缠在一起,「不是奈波,不是加莲,也不是华音她们,难道是你上周末带来的朋友吗?」

「没有见谁,前辈。我是自己想通的。」希美矢口否认。

「想通这个道理?」

「……嗯,我相信只要能够全力以赴,就能有好结果。」

希美觉得爱智前辈要结束了,理由不止是她的直觉,也有她察觉到发上的动作愈来愈慢,愈来愈缓……

「『只要全力以赴,就能有好结果』……你相信自己说的话吗?」

「目前为止,是的。前辈……」

「哈哈哈很好很好~音乐的确可能是这样……」

发上的动作即将结束,但白崎爱智的最后一句拷问,伴着时间的轰鸣,这才在希美的耳边出鞘,

 

喀——

「但,为了某人而奏的音乐,也这般『纯粹』吗?小希酱?」

喀——

 

更衣室,沉寂了。

这种『沉寂』,并非所有杂乱无章的声音收敛至无的『死寂』。

塑料嘎吱嘎吱,空调呼噗呼噗,白灯扑棱扑棱,发梢窸窸窣窣……这些依然存在。

时钟仍然有条不紊地走着。

只是,赋予主旋律色彩的和弦,失色了。

搭在希美发上的十指一动不动,坐等后辈的答案,似是以此判定它们是否会变成时间的帮凶,陪着指针,狠命破开已为囊中之物的头颅。

更何况,在问题的最后……希美注意到……

爱智再也没有标志性的油腔滑调,就似一把华丽的匕首,总算脱去了包裹利刃的皮套……

照理来说,希美应妥善应答,以免这些话语真的割伤自己……

 

「我觉得是,前辈。」

可是希美仍旧不假思索,俨然这个答案理所应当,不值得一丝多余的思虑。

「为什么?小希酱,你的理由?」爱智追问,十指仍全无动作。

「我想……是因为……」

希美答:

「『为他人而奏』,是音乐的使命,前辈。」

 

沉寂仍在绵延。

因为塑料、空调、白灯、发梢还在空气的慢抚中微颤,发出蒙蒙的呜鸣,如雨夜的月光,斑驳模糊。

时钟仍日夜不休。

但它们期待的和弦没能趿着洞洞鞋出来,它依旧淤在希美脑后,沉滞在勾绕长发的十指里……

喀——

希美听得到室外的吵闹声闷闷地透过大门与瓷墙,缓缓抵达,隆隆作响。

喀——喀——喀——

希美觉得紧攥膝上防尘罩的双手渗满了汗,早就在灰白色的塑料布搓出不和谐的蛛状丘壑,漫出沙沙的声音。

喀——喀——喀——喀——喀——

希美闻到侧后飘来的肉桂与姜酒,沿着长发爬上她的鼻尖,蕴出浓浓的甜,徒有冷风,吹不散它的灰红色。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希美侧身。

她知道白崎爱智前辈,不会安静,更不会在此时沉默。

爱智是见到有不同意见的人就会立马反驳的类型。

这位乖戾的、聒噪的、麻烦的前辈……怎么此时此刻……完全噤声了呢?

希美竟觉察到一丝不安,从头顶浮来。

于是她努力用眼眸观察——

——依稀之中——

——是一双白皙的手。

可它们悬在希美头顶,似是在决定下一步要做什么……

 

喀——

 

它们的主人下定了主意:

双手落下,

一手掉在希美的肩上,但希美不曾在意,

因为另一只手,缓缓地,拂过乌黑的秀发,

直到……

出现在希美的眼前……!

 

啪——

 

「啊……」

「弄好了哦~希美的新发型~」打完响指,爱智又不知从哪里带出来小圆铁盒,外壳似混着五颜六色的奇异拼盘,兴许用小刀刮一下就能剥下许多油彩,很符合这位前辈给木管部留下的糟糕审美印象。

爱智单手打开它,原来是一面小镜子,

「希美酱快看看吧~这发型~好心免费赠送的哦~」

爱智没来由地恢复之前的燥气,往声音里添加许多玻璃碎屑般的扎人响声,疑似之前的谈话全然没发生过。

希美往爱智镜子里看过去……

「哇……」

「好看吧~希美就很适合中性风呢~这样就把下颌线和脖子上的阴影勾勒出来喀~而且呢……显得发量多嘛,比起过去单纯的马尾辫,这样是不是更好哇~」爱智自傲地点评道。

「嗯……帅气很多……」

「是吧~我就说嘛,我应该在学校里办个化妆培训班,最好每节课收个五六千日元,不光给顾客们好心情,也该给我自己点好处~」

「唔……嗯。」

希美敷衍地应答,也正打量不一样的自己。

镜中的希美更显爽利,鬓发刘海后的温顺长发,从逆来顺受的温婉,变成英气逼人的直率。希美没想到,离群的发梢也能暗暗在空中挥出沉默弯痕,道出曾洒脱过的青春,与可能拥有过的狂气……

「很好看。谢谢前辈。」希美删掉很多一闪而过的溢美之词,筛掉一些听上去不合前后辈礼仪的语句,徒留下这么点干巴巴的评价,「我以后也想学学怎么弄,好自己梳……」

「对吧对吧~可别小看我呀~」爱智从凳上起身,看起来希美简简单单的几句评价,就能哄得她人仰马翻,「这就是实力呢~奈波和华音什么的都得靠边站站~」

「嗯……麻烦爱智前辈了。」希美有些不好意思。

「当然麻烦咯,我都没找后辈收钱,占的可是我的时间呢!」

 

前辈为后辈束发。

要是传到木管部其他学生耳里,想必不是佳话,就是一段秘辛。

在他们耳中,似乎这就意味着两个人的关系很好,好到不同寻常。后辈成了受前辈宠溺的乖孩子,坦然地能被前辈这么照顾……前辈则成了后辈在大学的新监护人,心甘情愿地被后辈摆布……

但,前提是,这其中不带什么『交易』。

希美在大学里就发现了,任何事情只要沾上这两个字,就会变质。

学习的互帮互助就成了为竞争不择手段,互相夸赞美貌就成了死乞白赖的自我推荐,甚至就连友情与恋情,也会因为这两个字,沾了铜臭,变得不是那么纯净。

显然,爱智是一个很擅长这么做的家伙。

 

啪——!

 

希美面前的镜子轰然关上。

「那么别忘了~我要报答的哦~最好希美酱今天的音乐,能与我精心打理的发型相衬呢~」

「我争取,前辈。」希美早有所预料,她没再看向收回镜子的前辈,而是自顾自拿起套着防尘罩的演出服,从罩的洞口中小心抽出衣裳。

时间已如洪流,不管这位前辈如何再耍弄丑角的把戏,希美决定听从不断转动的齿轮,快些出去……

更何况……已经到了吧……

希美又抓起放在手边的手机。

『零条未读消息』

希美半忧半喜,忧为还没抵达,喜为还有机会看到这副身姿。

希美抖开演出服。

「很简单的~不用想那么复杂啦~希美酱是我的第一个学员,我肯定打折优惠!收费会少点,收个八八折吧~」爱智在一旁鼓噪着,吐出不成文章的市侩词汇。

「好的。」

希美不再理会,只当刚才的一切云淡风轻……爱智之前所有的铺垫,渐渐没入声音做成的湖中,不再浮出,溶为无尽的水了——

好似有头无尾的怪物。

她一边应付前辈的废话,一边认真欣赏将穿的演出服,时间也陪伴她,静静观摩。

 

喀——喀——

这是条藏青色的露肩长裙。

素雅,端庄,简约是它最明显的特征。

 

「小希酱最好一定要演奏~超~~~美~的音乐!你明白了吗?」

「好的,爱智前辈,我也是准备很久的。」

「是嘛~真棒!嗯~~~」

 

喀——喀——

长裙的腰带很是黯淡。

但皮革绘出的阴影,却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矛盾,因为它能使任何远观者,都注意到它的内敛协调。

 

「不做到这一点的话,我觉得有些事会对小希酱很困难呢~」

「是什么事呢?前辈?」

「嗯~『什么事』哦~」

 

喀——喀——

长裙的抹胸做了特殊的处理。

沉蓝的绸缎,仿若积淀了重重的寒冰,只等谁来照拂,融化它,教穿着的人的心为之敞开。

实在漂亮,希美思忖着,托家里人送来,真的很……

 

「……比如,小希酱去见你在等的人呢~」

「……」

 

喀——

指针嘶鸣。

希美不再神游。

之前有头无尾的对话,貌似仍有涟漪。

声之湖里,爱智的言语尚存活力,扑腾着,溅出水花。

希美把留给手中杰作的眼神,转移到白崎爱智身上,细细剖析。

这位前辈还是几近裸身,就只是倚在柜上,仿佛以下的话语,无需什么别的装饰来增添重量……

「总~算~正眼瞧我啦~小,希,酱~」

爱智离了柜,抓起凳上的外套,胡乱披在身上,慢慢踱步到长凳另外一头,离希美越来越远。

 

喀——

「什么意思?爱智前辈。」指针撕扯着希美心内的洞壁,她攥紧手中的蓝裙,问道。

「就是要小希酱的演出,符合我的期待就行~不枉我的一片心意~」爱智继续踱步,绕开第一个拐角,就如分针终于擦过了第一个罗马数字。

「如果我不答应呢?」希美追视爱智,反问道。

「哈哈哈哈~小希酱好自信呢,你怎么可能不答应呢?」爱智嬉笑道,「你今天就是为了给某个人看才这么认真,不是吗?等人也是,为了这个活动去求神也是,每时每刻盯着时钟也是,看手机也是哦~还要我提醒吗?小希酱~」

 

喀——

希美站起。

口中满是恼人的铁锈味,涩,干,可怖:

「是又怎样呢?爱智前辈不光劝我放弃选拔,还要劝我放弃这次演出吗?」

「大错特错,别误会我啦~」

「那到底是怎样?刚才的事情,我很感谢前辈,但在我不能浪费时间了。」希美感觉那副油然而生的瘙痒再次泛出肌肤,害她拼命压下去才未能撕扯手中的蓝裙。

 

喀——

爱智绕过长凳最后一角,小跳几步,擦着铁柜,慢道:

「小希酱,你说过为他人而奏的音乐,是音乐的使命,也是最为纯粹的音乐……」

爱智站在希美跟前,满脸,皆为乖张跋扈。

希美与她直视,欲用仅有的无谋勇气,冲刷将来可能的耻辱。

这位前辈怎么想的?

是刻意逼迫希美发怒,仅是为了比赛作此下贱?

是这种论调可笑滑稽,所以要在这里毁掉自己?

是音乐在她看来无用,因此必须自证其道解脱?

 

喀——

时钟的厉响,荡过希美的眼眸。

她这才注意到。

希美从今日不敢、不能、不屑、不愿注视的地方,似乎看到了一些以前从没留心的东西……

 

白崎爱智的眼睛里……

……与希美一样……

蚀满了蓝色的『洞』……

 

喀——

「那证明给我看吧~小希酱」

爱智指向希美,点上希美的额头,

希美看得很清楚,这姿势不久前还出现过,

很像一把『手枪』,

而钟,替她拧开了保险,

「证明给我看,你的音乐能否比茂花的,更为纯粹。」

喀——

「否则,在不贰馆,小希酱就不配为其他人演奏呢~」

       距离演出开始还剩十分钟。

 

喀——喀——

喀——喀——

喀——喀——

 

咚——

 

希美,脚踩平底鞋,回身关上更衣室的大门。

时钟铁齿的重压顷刻瓦解,沦为飘散的浮尘,旋荡在希美脚下,久久不愿离去。

希美挪动步子。

但她这次走得,稍慢了些。

 

不配为其他人演奏……什么意思嘛……

希美伴着脚跟传来的朴素乐调,在心里打着嘀咕,大学的前辈们都似犯了癔症,每个都竭尽全力接近希美,正要掏出什么秘密时,却又抛下一个没理由的哑谜,徒然奔走,只留希美无处诉说……

意识到这些莫名其妙的插曲竟打扰了原本清纯的神智,希美低眉,步伐加快了些。

先前那个急匆匆进来,又乱蓬蓬溜出去的前辈,特意在更衣室里找自己谈话,就是为了留下最后那个诡异的威胁吗……

已经多少次了,这些个威胁上周一次,这周一次,很是烦人,这个叫白崎爱智的人,只会这招吗?

……如果是……

那么,白崎爱智可能和表面不一样吧,是一个很无聊的前辈。

……假如不是……

那,或许要把『无聊』替换成『随性』。

总之都不是什么好词。

要不要她梳的发型毁掉?

还是算了……如果这样,她更激动怎么办……

真是麻烦……

……不过……

……

「我的音乐……是不是比花前辈的……更为『纯粹』……吗?」

希美徒然自忖,

 

直到心里的『洞』遽然发烫。

灼烧感从洞壁蔓延开来。

熟悉的月光好似游了进来。

 

「啊……」

原来有一丝白灿灿的纤末,降在心口。

希美追寻去。

那是一束浓稠的光,正绕过廊口,弥散着如银的雪色。

这些白毫没像其他油腻的光,不会挑拨油画里的花草,也不意在调戏墙壁上的光影,逼迫它们跳起违心的舞,在希美眼前铺开不谐的狂欢。

它们只是幻化出羽翼,挥舞双翅,扑洒出混着青色的雾。

惊奇的是,

这雾,不热。

这雾,很是安静。

静到消弥了时间的震响。

隐隐透出最喜静的的身影。

 

 

 

「无所谓了。」

希美的蓝眸向前追索。

 

 

 

 

 

「『纯粹』什么的……」

藏青色的裙摆逶迤而过。

 

 

 

 

 

 

 

 

「还不是为了……」

碧亮的发尾跃动着,亮晶晶地,如银冶的月亮照过含露的叶。

 

 

 

 

 

 

 

 

 

 

 

。」

她逐着光,小跑向前——

 

 

 

 

 

 

 

 

 

 

 

 

 

京都周六的中午,热得可怕。

在路上,她又看见日光与蝉鸣。

在廊中,她又听到风中的竹叶。

在前厅,她又听到薰暖的甜乐。

但她不需再重复这些体验,因为她明白,在她心、胸与喉的交界上郁结的东西,正裂开一条细缝,灌进徐徐清风。

上周窗口边的圆月星辰,

今晨神社签文里的预言,

此刻走廊尽头摇曳的光斑,

全都坍缩成同一个奇点。

使得她心中的深『洞』催出了透青的嫩绿,覆住她瘙痒难耐的皮肉,一股甜蜜的清爽降来。

前辈刁难的答案。

早已呼之欲出。

是了,面对,音乐怎么可能不纯粹呢?

 

希美平息粗喘,睁开眼睛。

映在朦胧眼帘里的,又是那几个熟悉的轮廓。拓在耳蜗里的,也是那几道熟悉的音色。

长久的煎熬,宣告落幕。

帷幕后,有跳动的兔耳朵,正拾上仅剩的精力,对着这边手舞足蹈。

还有一对傲然的发梢,正敛起路上积攒的脾气,向着这边莞尔一笑。

如此,希美才看得分明,就在大门口的光栅之侧,这些欢乐的动静旁边,终有一点淡淡的蓝色。

这点蓝,原本,一直停留在门外细密的枝叶上,随风摇曳。

现在它蘸在希美的唇上,仿若一口就能吹得它,散入淅沥的霖雨里,再也寻不到。

所以希美再走近些,它还想听到这滴蓝的呢喃。

走近,走近。

希美来到蓝的身旁。

她张着嘴,似要说什么。

但似是她也意识到,自己也身着曼妙的钴蓝,实在是害怕自己抢去眼前这同等的幻美。就这样,她决心闭口,任光明掩住欲颦的心。

可,她终究忍不住:

 

「来了呀。」

 

蓝在颤动,恍若昔日,像是嗅到故知的微香,闪烁着。

这迷幻的青,幽幽地变沉。依依的影,化作一泓澄碧。

 

「优子快来,希美!哎呀!终于,热死我了……」

「夏纪你也跑得太急了,注意一点言辞!」

 

希美心中的『洞』这时填满净的琉璃,纯朴,安谧,它终将敞开,生出无限的欲。

纵然,她能听见,四周有其他欢乐的声音,可这好似暂停了。

宛若这些什么的,都没那么栩栩如生。

这梦对希美而言,终不敢让她自信为真。

 

「抱歉抱歉!路上堵了些,还好现在赶上……呼……哇,希美打扮得真漂亮~发型也变了!奇怪,怎么跟夏纪差不多?」

「看到了吧~美女帅哥的选择,是会趋同的~优子也该学着点~」

「对夏纪这样没啥文化涵养的小孩……」

「你说什么……」

 

喧嚷之声忙不迭地灌向希美的耳中。

她也真心回答,诚心感谢,发自肺腑地笑着。

但,天哪……

为什么洞已被填满,却还是念念不忘?

希美看着那朵幽深的蓝,现在似是溶进光里,恬然,愉悦。

对了,还没有跟表示过。

希美曾想过,如果来到身前,应该用什么招呼,说什么话语,做什么动作呢?

但是真在这里的时候,却怎么想不起来。

就连身上的华服,也阻住她的思绪。

希美只能,如本能般,动了口。

 

「霙。」

 

希美说了出来。

她想起来很多。

这是她一直挂念的人的名字。

这些音节常常让她回想,在水色的校园角落里,她们曾经迈开轻巧的步伐,一个接一个,数过拂掠晴空的云雀,也遥望过夕阳下有多少松鼠,没入致密的树丛。

舞台上也有她们的回声过,笛与管,清冽与温润,两道乐声不知吟遍多少时光。

对了,还有最近的月夜,在萦绕树上的白皙微茫里,她们曾一起发誓过。

到现在,希美想起来,霙,与音乐一样难以描画。

因为霙很纯粹。

这就是她的音乐等了很久的人。

她等了很多遍,也等了很久。

她太庆幸了,她一直以来担心,霙不会填满内心的洞,使希美仍旧困于俗气的泥淖与阴诡的沟槽。

她也在周遭的震慑中,独自忧虑,害怕先前前辈所说的不够纯粹,在那么一瞬,让她觉得,或许真的,以后无法再为霙演奏。

现在,太不一样了,这些担忧就是无稽之谈,外界的抱怨就如一片蜉蝣,脆弱,易逝。

她太想把感动、回忆与一点点的劫后余生诉说干净,这些长久以来的感情,才七天,却憋闷在胸里,压迫心肺,

可她现在只能缓缓告解,就如长久的诗篇,只接受无泪地哽咽:

 

「来了呢。」

 

霙抬眸。

走近。

希美触到霙昏倦的气息,

而这却不是疲乏,也非怠惰,

只是霙,

贴着希美的肩笑着,

像是回答了所有的困惑,

抚平希美心中的痒:

 

「嗯!」

 

终于,伞木希美的第二次等待,或许,如愿。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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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此特别感谢乔小鹿同学j蓝鸟z小马孩生榨椰汁MT德意松N_S_O夜星兰老师们在本作音乐方面的知识与经验分享。本人也非常感谢Gloxxa一个二次元钢丝人罢了SimiOVOAyase-_-乔小鹿同学,lofter上的Swing,漂泊的太阳セ还有颜千夙老师,在剧情、心理、性格、背景分析和个人经验的无私分享和支持,非常感谢他们!

在这里还需要特别特别特别特别感谢京阿尼语料同人组梗米工坊的支持鼓励,尤其是磷钇Xenotime还有能动的小人儿老师在文笔和剧情编排方面的教导。最后,有些惭愧地说,这是2025年第二篇正文,迫于学业现在才发出来,很是抱歉!另外最近也在写作的复健期,所以行文和构思都会缓慢很多。在此,也向各位(可能)还再在苦苦等待的读者们道一声对不起!

接下来是我对这回写作的简短感想:

本回花去的时间远比想象的要长。一方面可能是因为写作复健期的缘故,所以本回七个主要场景及其衔接提出了较高的要求,另外一方面就是本回依读者所阅,有大量的对话和角色语境,也需要本人重新代入。所以这下耗费了将近两周才写完,使得本回作为一个过渡回竟也写了那么久,真是抱歉!

说回剧情,这一天终于来到,六月十七日,是希美与她的伙伴们(至少有一个是)吹奏的日子,也是她和霙相约重聚的日子。仅仅一周相别,希美就已经心焦到在胸膛上蚀出了一个洞。

这个『欲望』很难说与常人大众的欲望有所不同,它也是那般急迫,甚至更加凶猛,要把希美全盘吃干抹尽,甚至要刮髓剔骨的地步。这个欲望虽没有浮士德的那般可怖与狡猾,但也与我们所见到的许多作品一样,都让角色们处于不舒服的状态,这种不去做它,就会让人难受的状态,我也想了一会儿用什么感觉来指代它。痛?太过生硬。闷?太过泛泛。热?太过简单。最后我就想到,兴许用痒这个字,也是那般不舒服,那般叫人心急,但与痛、闷、热,乃至涩、渴、乏不同,痒是个若有若无,会随时转移的感觉,当要抓挠它时,却蓦地消失不见,要去迁就它,则又横亘出来,叫人不能忽视。痒就是有这么大的威力,害人不浅,却又让人不得不去解决它。但是有人却又享受这种瘙痒,它没有痛那般苦涩,却在止住的瞬间,带来极大的欢愉。我想,这和希美目前面临的空虚与其被填满的一瞬间之极乐,是相符的。

希美的欲望,在这里虽然一直没有点明,但这很类似于正憧憬或与人暧昧的情侣所有的状态,是一种偕同的状态:如果没有看见她、没有注目于她、不知道她到底在哪里、不知道她是不是正在想自己时,自己就也莫名地不那么愉快,这时候才会意识到原来她在自己心中的分量这么大,以至于她创造了空虚,也填补了空虚。

因此,本人在本回里设置了希美等待洞被填满的过程,她见到亚由美等人,可是她浅浅的洞在遇到牧西的一瞬间就被填满了,这使希美意识到自己的欲望远非其他人可比,非同小可,甚至在膨胀着;而后遇到茂花与奈波一行人,她们或许稍稍使得希美偏离了视线,但「这些……与现在的我毫无关系」的心语,却让希美焦躁不安,到头来,这种悻悻的憋闷感被爱智挑逗,使得希美在后面一点有些许恼怒。这些都可以说是希美独有的等待她人欲望的结果。而当这种欲望暂时得到满足,她却仿若身在梦中,达到一种始料未及的极乐之中,与快感不同,这种欲望的满足,在目前看来是延续的,是需要希美珍惜的。但她不会立马大叫,或者强烈表达自己的愉悦,而还是内敛的、收束的、秘密的,就犹如她的长笛,悲伤、喜悦和痛苦,都凝缩在装作不在意的音符里了。

对于其他人而言,读者也可看出,亚由美和牧西的情节不仅是反衬希美的等待,也是为了与之前的前传做一个比较顺畅的结尾,也奠定他们兄妹俩的情感基调,就是这种别扭的却很外显的相互扶持;而奈波、华音与加莲,则第一次联合在了一起,当然她们的立场也是有所不同的,奈波更像是调查盛花的无情主导,华音则愈加像个古灵精怪的小跟班(当然,她这些更多是利益导向的),而加莲仿佛是在场唯一一个犹豫的,并积极考虑目标之外的人的感受,如果在警匪电视剧中,更像是一个不得不与坏人暂时同流合污,能力也差强人意,但有内心原则的好警察吧。

而爱智,则是本篇中的一个复杂人物。她目前在本回里做的事情,比之奈波等人已经展开行动,却仍在试探之中。她已经具备了诸多矛盾——一面,她与茂花亲近,甚至不惜劝说希美让出首席;但一面,她却还在鼓励希美证明给她看「为他人而奏的音乐是否比茂花更为纯粹」。一面,爱智貌似一直在威胁希美不要做这个不要弄那个;但一面,她又与希美保持十分亲密的关系,甚至很多次都是专门与她对话。可以说现在的爱智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连希美也在困惑。难道这跟她隐瞒的东西相关吗?在她乖戾夸张的表象下,到底掩藏着什么?这就留待后续文章的解答了。

最后,谈及本人目前的更新计划,现在本人已经进入博零状态,如上上一条动态所述,我同时在弄一些科研项目,导师也很积极,我也很开心终于能碰上一个很乐意与学生沟通交流的导师了。但也因此,《一声倚楼》系列的进行,肯定会受学业和不定期项目的影响。所以我估计大概还是会两周一更,但是鉴于我当前的写作速度,下一次更新估计要在立夏到cp31之间(5月6日-16日之间),那时候估计不太忙。还请各位见谅了!

另外,如果cp31我所属的粳米工坊如果能申到摊位,那么估计会在5月17日或18日定时发布我专为《小径分岔的花园》征文活动撰写的稿件~具体消息,还请等京阿尼语料和cp31布展的消息吧。希望摊位能够过啊!

以上,


FoffeR

2025年4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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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果的世界

Julian服装穿搭解析(一)

[图片]
导读:一直想解析一下Julian在《天若有情》中的服装穿搭。因为我觉得作为一部仅有20集,在深夜场播出的1990年老剧,它的服装并不潦草甚至颇为讲究。尤其Julian的服装穿搭,是一个有趣且值得分析的案例,它融合了时代背景、个人经历以及人物性格的多重维度。

——由于各种原因,计划一直搁浅。

——今年重新回坑,决定把这件事完成。
***
服装解析思路:
以人物角色及其性格为出发点,以服装风格、款式、搭配、面料、色调格纹、工艺、细节等为解析对象,结合故事背景、着装场景、人物所处环境、人物特点,力求呈现着装对人物角色的塑造,场景视觉传达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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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用一个词概括Julian穿搭的基本风...


导读:一直想解析一下Julian在《天若有情》中的服装穿搭。因为我觉得作为一部仅有20集,在深夜场播出的1990年老剧,它的服装并不潦草甚至颇为讲究。尤其Julian的服装穿搭,是一个有趣且值得分析的案例,它融合了时代背景、个人经历以及人物性格的多重维度。

——由于各种原因,计划一直搁浅。

——今年重新回坑,决定把这件事完成。
***
服装解析思路:
以人物角色及其性格为出发点,以服装风格、款式、搭配、面料、色调格纹、工艺、细节等为解析对象,结合故事背景、着装场景、人物所处环境、人物特点,力求呈现着装对人物角色的塑造,场景视觉传达等。

***

如果用一个词概括Julian穿搭的基本风格,应该是——“黄金年代”(30s Golden Age )

20世纪30年代,美国经济陷入大萧条,然而,晚装史上——或许也是整个男装史上——最辉煌的时期,也正是1930S(同时也是好莱坞的黄金时代)。

其特点是量身定制的西装、结构化的轮廓(宽肩/收腰/简约剪裁)以及对优雅和精致细节(丝巾/领巾/袖扣/领针)的关注。

——比如某人永远完美打蜡的发型。

从Julian全剧出场的二十多套穿搭来看, 他的风格可以说是以三十年代为灵感源泉的老派优雅(基调是英式绅士风),但同时又带有一点自己特立独行的小个性(这些后面细说)。

细节解读:

我先从全剧非常有代表性、最为正式的一套服装来分析:

**1. 黑色塔士多礼服**

这套黑色塔士多礼服(Tuxedo Black—Tie)是Julian全剧的第二套服装——出现在第一次晚宴上——也是最为正式的一套。

塔士多礼服在英国称为晚餐外套(Dinner Jacket),是一种男士在半正式到正式场合穿着的礼服,正式程度仅次于white tie(白色有尾晚礼服),分单排单扣、单排双扣、双排四扣(最经典最正式的是单排单扣)。

(这里顺便说一下white tie,一般用于出席王室相关活动、重要外交礼仪场合等,也有用于婚礼的。在《朝花夕拾》第十七章里,小Julian在巴黎第一次和港生的晚餐,他就穿了white tie,说明他的重视程度。)

现代晚礼服起源于19世纪摄政时期(源自骑马运动),几起几落,又在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兴起——这在一定程度上要归功于一位老派好莱坞演员兼总统——1980年当选的罗纳德·里根不仅推广了保守政治,也推广了“保守时尚”(conservative fashions),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正式优雅再次回归。


塔士多礼服最显著的特征之一是与外套面料不同材质的驳领(一般采用罗缎或缎纹丝绸)。传统驳领分两种:戗驳领(peaked lapel)和青果领(shawl lapel)。英式塔士多采用戗驳领,美式塔士多则限定青果领——Julian的塔士多礼服,选用的是英式戗驳领,而非更常见的美式青果领,对英式传统风格的偏爱相当明显了。

需要注意的是这场晚宴中,大部分人穿的都是普通正装,这就越发显得他的着装隆重——初来乍到香港, 每一次“亮相”都很重要,豪掷千金置业的签约仪式是第一次”亮相“,晚宴则是第二次。

这套礼服的戗驳领偏宽,线条硬朗、向上延伸,显得更加正式和有气场,这应该与他需要展现的强势和威严感也是契合的。

塔士多礼服通常搭配白衬衫,常见领型有标准领(Point Collar)、翼领(Wingtip Collar)和俱乐部领(Club Collar),其中,翼领最为正式。Julian选用的是翼领,搭配领结;同时,前门襟两边像风琴的排式褶裥(Pleated)也是塔士多衬衫的典型特征,风琴褶拼接让衬衫看起来充满细节,更有魅力。


剧中这套塔士多礼服出现了两次,晚宴一次,约夏青采访并带她去夜总会吃饭(砸场子)一次。晚宴上没有露出衬衫袖口,但第二次露出来了,可以看到是法式袖口——也是塔士多礼服的衬衫标配。

——法式袖口(French Cuff)又叫火枪手袖口(法语:Poignet Mousquetaire、Manche Mousquetaire),特点是较一般袖口长,不缝扣子,而是将袖口部分反折,以袖扣穿过扣眼固定。法式袖口华丽正式,与礼服搭配相当漂亮,袖扣的细节能彰显出个人品味,让人看起来优雅精致。


最后,说到这套服装里最体现Julian个性的细节——领结和腰封。

传统塔士多礼服一般搭配U型低胸马甲。

以腰封替代马甲,是一种更为自由而别致的搭配。

现代服饰的腰封出现于20世纪20年代,并在1930年成为全年流行的服饰,到70年代末已经几乎取代马甲。

腰封的材质、颜色应与领结相配,同样采用丝缎、罗缎——与礼服的缎面驳领相呼应 ,颜色一般为黑色。Julian这套礼服其他要素都是非常classical的,但到了领结和腰封这里,他选择了酒红色——这是一个非常大胆且具有个人风格的选择——领结、腰封、与之呼应的口袋巾都是酒红色,打破了传统。

这是我非常喜欢的一个细节处理。

红色象征着热情、权力甚至危险。这种色彩选择展现了他乐于成为焦点、引人注目的欲望,也暗示了他所具备的强烈野心、不择手段的狠辣,以及危险而具有侵略性的特质。

强烈的色彩对比,也可能暗喻了他性格中隐藏的极端和不稳定性,为后期的一系列行为埋下伏笔。


 **2. 西装内搭背带裤 (Suspenders):**

“签约仪式”是Julian出场的第一个场景,作为一场面对媒体的商务发布会,Julian选择的是黑色正装西服,标准的平驳领,标准领白衬衫,内搭背带裤,红色暗花领带,是非常标准、不会出错的的商务装。

 这就说到了Julian着装的另一个重要特征——背带裤 (Suspenders)——典型老派绅士风格细节。

背带裤的流行高峰是20世纪30-50年代,由于当时普遍是高腰裤,背带是保持裤子得体穿着的主要方式——通过肩带将裤子固定在腰部,能够更均匀地分散裤子的重量,减少腰部束缚感,提供更舒适的穿着体验。

随着裤子腰线降低以及腰带普及,背带实用性逐渐减弱,流行度也随之下降。但在一些正式场合(例如搭white tie与black tie,传统上会使用背带而不是腰带)和特定风格的爱好者中依然保留下来。

 不得不说,选择背带而不是腰带,体现出Julian不凡的品味。


首先,背带在视觉上从上到下是一条垂直连续的流线,没有任何水平线干扰,将观者的目光从肩膀流畅地引导到鞋子上,形成更修长、更优雅的廓形。

如果身材比例已经很好,更能具备出挑效果——相信很多人看剧的时候,都会在背带裤第一次出镜时被那两条长腿震撼.。

此外,吊带能让裤子垂坠得更自然,避免因腰带勒紧而产生褶皱,使整体造型更加简洁、干净利落,呈现出一种协调而精致的外观。

比起皮带(腰带),背带更为正式,也更具复古感——欧洲人更喜欢背带,美国人更喜欢腰带——而作为在美国长大的Julian,所有正装内搭几乎都是背带,也进一步印证了他对于复古和传统绅士风格的偏爱。

——Julian的着装风格注重细节,追求经典,甚至带有一丝怀旧情怀。

这种对“传统”的坚持,也可能是一种控制欲和对既有秩序的维护。

  

(此外,还有一个特殊的萌点——背带裤在大家的印象中常常会跟儿童联系起来,Julian作为一个另类反派,他身上经常有种莫名的天真感——这跟演员本人的气质有关,也契合了剧本的设置。背带裤加深了这个特质,这是无心插柳还是服装设计上的细节考虑就不得而知了)

**TBC**
作者说:本来打算一发完的,做起来才发现没那么快,那就分几期讲吧。下一期内容预告:
**3.非正式场合西装衬衫丝巾搭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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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魔童/藕饼]秘密#35

#校园AU,伪双A真AO


35.

有过昨夜,哪吒更迫切想见到敖丙了。他想见到敖丙近在咫尺,想摸得到他的肌肤与头发,想感受把他抱进怀里他肩背的宽窄。

他当然会对敖丙产生亲吻拥抱以外的冲动,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他只要可以抱抱他就够了。

哪吒枕着自己的手臂望着天花板,想用手指在虚无的空气中描摹敖丙的样子,又觉得这样很傻。

可他还是很想画,要画很小的脸盘,很大的眼睛,眼睛圆圆的,有长长支出去的睫毛,和抿起来笑着的嘴……画到一半,哪吒扭头看向摆在枕边那只小海螺,转而垂手拿起它,把它举到嘴边向它发问道,敖丙,你会觉得我很傻吗?

就仿佛是听到了他的提问,哪吒的手机响随他的话音响...

#校园AU,伪双A真AO


35.

有过昨夜,哪吒更迫切想见到敖丙了。他想见到敖丙近在咫尺,想摸得到他的肌肤与头发,想感受把他抱进怀里他肩背的宽窄。

他当然会对敖丙产生亲吻拥抱以外的冲动,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他只要可以抱抱他就够了。

哪吒枕着自己的手臂望着天花板,想用手指在虚无的空气中描摹敖丙的样子,又觉得这样很傻。

可他还是很想画,要画很小的脸盘,很大的眼睛,眼睛圆圆的,有长长支出去的睫毛,和抿起来笑着的嘴……画到一半,哪吒扭头看向摆在枕边那只小海螺,转而垂手拿起它,把它举到嘴边向它发问道,敖丙,你会觉得我很傻吗?

就仿佛是听到了他的提问,哪吒的手机响随他的话音响起来。是敖丙的来电——哪吒,哪吒,你下礼拜愿不愿意来找我玩?我小姑姑听说你陪我补习都没有去成秋游,邀请我们去她的雪场滑雪!

 

哪吒挂了电话长※腿一抬就借着惯性从床上弹起来,他抬手打开衣柜最上面那格,边轻松取下行李箱,边通知似的朝房门外喊了一嗓子:妈、爸,我下礼拜去同学家玩几天!

他都十七了,再过不到半年就成年,又是个没什么人觊觎的男性Alpha,根本没想过这种普通的诉求还有被驳回的可能。

刚回答完客厅他老爸的一句“哪个同学?”却不想立马得到一句斩钉截铁的“不行!”

哪吒正打开箱子的手一顿,他惊得先是眉毛高扬起来,紧接着很快压低下去,皱眉问道,为啥?他姑邀请我去玩的!又不是我俩自己出去旅游,这都不行?

说着,他手里的箱子也随之有点儿重的落到了地上,发出不满的一声响。

自打哪吒完成分化,自己个儿的注意就更大了,不再像从前小孩儿的时候那么听话。虽然他小孩儿时就一向是个“不服管”的就是了。

 

殷夫人瞪孩子他爸一眼,嫌他拒绝的太直接,推开哪吒半掩着的门走进去,说,是丙丙姑姑邀请的呀?他姑姑咋想着喊你去玩呢?

哪吒有点儿不高兴,蹲地上不起来,长长的手臂搁膝盖上支出去,撇撇嘴答道,上学期期末前秋游,我没去,上敖丙家给他补习去了。他那阵子发育期老犯困。

殷夫人走过去,坐儿子床边,伸手摸※摸※他的脑袋,跟摸小狗儿似的,半哄半问道,哦,所以他姑姑替丙丙补偿你是吧,他姑姑住哪儿啊?

哪吒仍偏开头,语气好了点儿,说,X市,喊我俩去滑雪。

X市有连绵的雪山,确实适合小孩儿去玩。殷夫人放轻了声音,说,吒儿,你跟妈说实话,你们俩没谈恋爱吧?

哪吒心猛地一跳,眼睛都不由自主瞪大。幸亏他是耷※拉着脑袋在看旁边,要是刚才在跟他老妈对视,绝对得露馅儿。他※妈是厉害,偶尔温柔一下就差点儿给她底都探出来。

 

哪吒很爱老妈,不想撒谎骗她。但这是他们大人自以为绝对正确的事,他离经叛道,不得不撒谎。

哪吒消化了心惊,才转脸过去,冲老妈道,没啊……怎么,恋爱不能谈,还不许我暗恋他啊?那我就是喜欢他啊,我又控制不了。感情的事儿谁控制得了,我爸控制信息素那么厉害,当年还不是跟您搞校园恋爱。

殷夫人面上一赧,温柔没了一半,抚着儿子脑袋的手又改为轻拍他一下,说,没大么小!你爸刚才拒绝你,是因为你已经完成分化了,你跟那些比你慢一点儿的同龄人已经不一样了。你们的信息素要是再打架……就不是过去你跟高年级的比划比划,你就跟大学生欺负小学生一样了,吒儿,你明白不明白?

听老妈这么说,哪吒心里堵着的气消了不少,嘀咕道,我一直在克制啊,而且不是还有抑制剂吗?敖丙又不怕我的信息素……

 

哪吒可说不出“敖丙正在适应我的信息素”这么肉麻的话,就说,反正上回我请假那天,他中午还跑来看我来着,我信息素失控都没给他吓个好歹。他哪有你们以为的那么菜。

谁知这话非但没安慰到他老妈,还给她吓一大跳。殷夫人一把握住哪吒的肩把他掰过来,问道,你没……

哪吒给他※妈这大惊小怪的模样都弄笑了,抬手安抚似的拍拍老妈手背,说,没有,没什么好斗的冲动。而且我感觉他的信息素挺弱的……确实还像个小孩儿,没什么应激反应。

殷夫人听了只不说话,看着儿子沉思良久,不像不信,更像不解。过了半晌,她才说,要是人家家长邀请的,那也可以去。但是吒儿,你们玩闹起来要有分寸,你要让着人家一点儿……既然你说你喜欢人家,那妈妈就直说了,你可不许动手动脚啊。

哪吒听前半段还听得喜上眉梢,听后半段立马闹了个大红脸,又是把头转向一旁,哝着鼻子不耐烦道,哎哟知道了,结婚以前不耍流氓。

 

结果被他老妈耳提面命还不算完,他老爸专门要了敖丙姑姑的电话,又给人姑姑去了个电话。老李先是对敖丙家长寒暄感谢了一番,接着自以为高明,实则十分生硬地谎称自家儿子晚上爱梦游,恐怕影响敖丙小同学休息,最好让他俩分两个房间住。末了还来一句“房间要是能隔远点儿就更好”。

哪吒在一旁听的又想连打十套军体拳再下去跑十圈儿了,这次是因为尴尬。

其实不必爸妈说,哪吒自己也会注意的。他俩这会儿太悬殊了,虽然敖丙说过不怕他,但想想上回敖丙坐在沙发上紧紧攥着拳头的样子,哪吒就是再有冲动都不会真对他做什么……现在这个情况滚上床,他一冲动万一压制不好信息素,敖丙说不定会被他吓得Q※Y全无……

 

哪吒就这么在大年初四坐上了前往X市的飞机,落地,从行李转盘拎下个老大的箱子,再往外走走,一眼就看到了焦急等在那里的敖丙。明明上飞机前敖丙还说自己会在KFC边吃薯条边等他呢,结果哪吒还没往KFC去给他惊喜,他已经先一步等在外面了。

哪吒看见他就笑了。很新奇的,明明是一个礼拜前才分开的最熟悉的人,眼前的却好像是哪吒脑海中那小孩儿长大的一样。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还长得更好看了。

敖丙也笑着,少见的很不含蓄地朝他跑过来扑进他怀里,勾着他的脖子抱紧他。哪吒抬臂接住他,描摹过许多回的轮廓终于又能搂进怀里了,肩背、腰身,都和他想要的一样。

 

敖丙笑眯眯地抱着哪吒,开口第一句就是:你晚上还爱梦游呢?

哪吒就猜到他要拿这事儿来打趣自己,顺着他的话应道,对啊,我还说梦话。

敖丙甜蜜地问道,说什么?

哪吒答道,我昨晚就在说“敖丙躲哪儿啊,我来抓你咯”……

说得敖丙抖着肩嘻嘻哈哈笑了,接着才拿脸颊蹭着哪吒,带着无限依恋喃喃道,哪吒,我好想你。

哪吒没有说话,一面把敖丙抱紧,一面低头贴着他的头发狠狠嗅一口。X市太冷了,敖丙的信息素里的藏在酒气之下的甜,淡得快要融进这座城市的雪里了。哪吒硬※挺的鼻梁埋在他的长发里,久久也不满足。



*一般更新时间在晚上10点左右,过了10点没更就是当晚没有

tbc.

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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