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四十三)
眼见着南宫祁打算带走南宫晴,南宫凌赶紧临了补上一句。
“你和她的见面,我会尽早安排,应该就这两天,到时候通知你。”
南宫晴顿了一下,还是回头向南宫凌示意她听到了。
这是队员给队长的见面礼。
她会服从安排的。
回到房间的南宫祁显得有些急不可耐。
用一只手锁住南宫晴的双手,压到头顶,把人按在门上,嘴唇下探到南宫晴的肩颈,舔了一下但是没咬下去。南宫晴有些发痒,想让南宫祁换个姿势,于是她扭了扭姿势,又哼唧了两声,让南宫祁别舔她痒痒肉。
南宫祁看着眼前的少女,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南宫晴在别人眼里看起来高深莫测,实际上就是个没心没肺的......
眼见着南宫祁打算带走南宫晴,南宫凌赶紧临了补上一句。
“你和她的见面,我会尽早安排,应该就这两天,到时候通知你。”
南宫晴顿了一下,还是回头向南宫凌示意她听到了。
这是队员给队长的见面礼。
她会服从安排的。
回到房间的南宫祁显得有些急不可耐。
用一只手锁住南宫晴的双手,压到头顶,把人按在门上,嘴唇下探到南宫晴的肩颈,舔了一下但是没咬下去。南宫晴有些发痒,想让南宫祁换个姿势,于是她扭了扭姿势,又哼唧了两声,让南宫祁别舔她痒痒肉。
南宫祁看着眼前的少女,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南宫晴在别人眼里看起来高深莫测,实际上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十六岁小丫头。不过这也就是在他面前,换个人南宫晴也应当是不让碰的。南宫祁突然试想如果南宫晴同意别人也这样对她……算了,不能乱想,要成真了的话,后果真的很难收场。
比如,他还没想好怎么和南宫朝颜解释自己只是一时冲动,不小心弄死人而已,并没有遮掩实力,逃避承担魔党责任的意思。
“我说你啊,知道要做什么吗?就答应跟他一组了,都不来问问我是什么处境。”
南宫祁选好了位置,咬了下去。
“那你什么……呃……什么处境呢?”
南宫晴觉得他有些欺负自己了,专挑痒痒肉咬,明明不用叫出声的。
南宫祁瞥了一眼自以为是痒痒肉,实际上是敏感带的少女,又轻笑了一下。
“不逗你了,我困了。能不能借宿啊?”
“不能,滚。”
南宫晴摸了摸咬痕,正准备脱掉裙子睡觉。
“我还没走呢?你这是干嘛啊,非礼我吗?”
“……帮我把后面解开,我要换衣服。”
裙子就靠带子帮着,南宫祁刚解开就掉了下来。露出了半个酥胸,不过南宫晴也不介意南宫祁到底看没看见,她甚至想穿打底衣直接睡觉。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到底谁会喜欢。
“喂喂,能不能穿上睡衣啊?”
文明人就是爱瞎讲究,南宫晴最烦这个。又不是没在血泊里睡过,一天到晚整这些繁文缛礼的。
“行,穿,还有别的要求吗?”
南宫晴把纱裙脱下,扔在了南宫祁身上,随手捞了一件扔在小沙发上的白衬衫套上去了。
白衬衫不算长,将将盖住南宫晴的屁股,但是南宫晴可不管这些,她又从里面把打底衣脱下来,懒得连更衣室都没去,头发被她散下来,掀开被子就往里钻。
南宫晴睡觉是一定要盖被子的,她认为被子是她的第二个棺材板。
看完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南宫祁不由得失笑几声。他进了南宫晴的衣帽间,换了身睡裙,走到了床边。
“睡了?”
“……”
“那我开始了。”
南宫祁刚覆上手打算摸摸头,就被南宫晴用手打掉。
“我还没成年呢。”
“我知道啊……你想什么呢?”
“呵呵,你心里清楚。”
南宫晴才不想和南宫祁打太极,她快累死了,什么破高跟鞋,哦,中跟的,那也该死。
“我要睡了。”
说完这话,南宫晴就闭上了眼睛,开始装死。
南宫祁也不打算和她闹了,钻进被窝,并没有抱着南宫晴,但他的胸前有她的肩。
【周喻】赛后握手会握出的父女情
※ABO原著向(ABO只是为了要崽)
※有崽,喻文州退役,周泽楷现役
※已结婚(毕竟孩子都有了嘛),除亲友等外未公开
※脑洞来由我放到最后了
※需要加一点点说明的我用“[数字]”这样标出来了,在文章最后
※ooc,慎入
“......有请我们今天最后一位幸运观众,最后一位观众有点特殊,是位小姑娘。”主持人看着被工作人员护送着走过来的小姑娘,有点惊讶,“这应该是我们赛后握手会环节最小的幸运粉丝了,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周......我叫小鱼,锦鲤的鱼”
“锦鲤的鱼,当然小鱼今天也是不负自己锦鲤之名,十分幸运的来到我们的舞...
※ABO原著向(ABO只是为了要崽)
※有崽,喻文州退役,周泽楷现役
※已结婚(毕竟孩子都有了嘛),除亲友等外未公开
※脑洞来由我放到最后了
※需要加一点点说明的我用“[数字]”这样标出来了,在文章最后
※ooc,慎入
“......有请我们今天最后一位幸运观众,最后一位观众有点特殊,是位小姑娘。”主持人看着被工作人员护送着走过来的小姑娘,有点惊讶,“这应该是我们赛后握手会环节最小的幸运粉丝了,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周......我叫小鱼,锦鲤的鱼”
“锦鲤的鱼,当然小鱼今天也是不负自己锦鲤之名,十分幸运的来到我们的舞台上和我们的队员有一个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小鱼今年几岁了?”主持人特意蹲下来靠近小鱼。
“我今年四岁半了。”小姑娘声音很甜,一点也不怯场。
“小鱼是谁的粉丝,最喜欢我们轮回战队的哪位选手?”
“我喜欢楷楷,”小鱼眼睛动也不动的盯着周泽楷,大眼睛眨巴眨巴,“我爸爸,嗯,我爸爸也是楷楷的粉丝,爸爸收藏了很多楷楷的照片,祝楷楷生日快乐。”
“看来我们的小鱼爸爸也是我们周泽楷队长的忠实粉丝,还特地祝贺我们的周泽楷队长生日快乐。好的,小鱼你现在可以去和我们的各位队员握手,然后你可以站在我们的队员中间我们一起合个影,好不好?”
小鱼点点头,又说,“我想亲亲楷楷。”
台下传来一阵哄笑,主持人愣了一下点点头,笑着说:“可以,我们的小鱼今天有特权,可以去亲亲我们的选手。”
小鱼刚走过去,轮回的队员们就蹲下身,侧过脸,小鱼伸了伸头亲在了队员们的侧脸上,拿起了周泽楷手中的礼物袋后,站到了周泽楷身边,周泽楷十分自然的抱起了小鱼,一起合影。
从小鱼走向队员的一刻起,观众的笑声和直播弹幕就没有停过,最后小女孩恋恋不舍的下台,几位队员脸上还有些意犹未尽。
——闲谈荣耀
今天握手会的小姑娘也太可爱了
1L
这小女孩上去亲队员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羡慕谁
2L
四岁零二百三十五个月的小姑娘下次上台可以亲一亲周泽楷吗?
3L
楼上在想peach
4L
这得父母多优秀的基因才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小姑娘
5L
上台一点也不怯场,还这么有礼貌,我看了一眼坐在我旁边能上房揭瓦的儿子,枯了
6L
那小姑娘说她爸爸是周泽楷粉丝的时候我感觉周泽楷呆毛都竖起来了
7L
有一说一,周泽楷挺会抱孩子的
8L
U1S1我也发现了
9L
嗯?没看出来
10L
周泽楷会抱小孩的时候会用腰借力,我姐老说我抱孩子不专业,说不会用腰,当然,我到现在也不会[1]
11L
二......二胎???
12L
周妈妈???
13L
???
14L
???
15L
不能吧,周妈妈健身达人,我咋没记得她整丢过自己的马甲线
16L
说周妈妈生孩子都不如说孩子是周爸爸生的靠谱
17L
18L
周爸爸纯A,我线下赛见过,人很好,还请我们喝奶茶,让我们多支持周泽楷
19L
就我没见过(大哭)
20L
???不是讨论赛后握手会的小女孩吗?怎么突然到周爸爸身上了
21L
我圈个个都是歪楼小能手,建议颁奖
22L
求问,如何能跳过生孩子这一步获得一个女儿
23L
好想法,同求,在线等,不急
24L
这小姑娘还能有机会亲队员脸,我真的酸了
队员能被这么好看的小女孩亲我也酸了
25L
楼上别酸,你可以来亲我,他们都亲不到,我给你这个机会
26L
又来一个想peach选手
27L
这小女孩儿四岁就来看比赛,或许这就是强者吧
28L
提前熟悉赛场的残酷氛围,提前学会仰卧起坐,good
29L
我怎么总觉得轮回队员就跟认识这小女孩似的呢
30L
瞅瞅这流畅的蹲下伸脸,这得是在基地练过
31L
主持人:去握手吧
小鱼:我想亲他
哈哈哈哈当时主持人一瞬间的僵硬笑死我了
[2]
32L
这幸亏是个四五岁的小姑娘,这要是个成年人就得叫警察了
33L
当那小女孩过去亲队员的时候,一瞬间我竟然不知道该羡慕谁
34L 现场灯牌一号位
在现场,我在那小女孩后排,小女孩看比赛特别乖,就最后一波太激动了从椅子上跳起来喊nice,还主动转过来说对不起
35L
看看人家,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儿,激动了会喊nice
而接受了素质教育的我只会喊卧槽
[3]
36L
你比我强,我只会拍大腿,一场比赛看下来我男朋友大腿快被我拍青了
37L
还行,还挺懂事儿,知道拍别人大腿
38L 现场灯牌一号位
跟那个小女孩儿一起来的应该是她爸爸,全程帽子口罩,跟女儿说话声音也很小,那小女孩儿被抽中工作人员来通知,然后就把女儿交给工作人员退场了,我退场也没见他回来
39L
嗯??不留下来看偶像抱闺女?
40L
要是我,我就以女儿离不开我为由蹭个握手
41L 现场灯牌一号位
对了这小姑娘爸爸手特别好看
手照片.jpg
42L
prprprpr
43L
全天下手都好看除了我
我酸了
44L
这个手挺熟悉的
45L
我也觉得
46L
想不起来...我混的圈太杂对不上号
47L
好看的手千篇一律,不好看的手各有各的丑
48L
?感觉有被冒犯到
49L
明天蓝雨比赛
好久没看蓝雨比赛了,卢瀚文最近发挥咋样
50L
卢瀚文发挥咋样不知道,明天解说的蓝雨老剑圣最近发挥挺稳定的
51L
哈哈哈老剑圣
52L
黄少解说生涯五年如一日,他自己就是一个相声BB机加垃圾话制造器
53L
垃圾话比刚刚解说出道的时候好太多了,听习惯了我可以完美避开他的垃圾话,最近也开始当控场解说了,十分有进步
54L
职业选手解说就是比一般解说大局观啥的好,经常跳预言家,打比赛的都是后辈,啥都敢说
55L
预言家xswl
56L
又能听黄少BB了真开心
57L
喻文州上大号
58L
喻文州上大号
59L
喻文州和黄少真的不是一对儿吗??
60L
孩砸,谁不想他们是一对儿呢,毕竟能安安稳稳听完黄少垃圾话并且次次都能准确抓住重点还从不吐槽的人也就喻文州一个了
61L
这就是爱情叭
62L
这就是爱情叭
63L
这就是爱情叭
64L
这就是爱情叭
65L
青训营天天叫吊车尾,出道了突然变成每句话不离队长,蓝雨指定双核剑与诅咒
神仙爱情
我哭了,你呢
66L
我也哭...不行我不能哭,我明天要去看比赛的,睡了睡了
67L
熬最狠的夜,掉最多的头发
电子竞技没有早睡,一看楼上就不是忠实荣耀粉,我们忠实荣耀粉都不用睡觉的
68L
切,我要是有个周泽楷这么帅的男朋友我天天长到床上
69L
疑 车 无 误
70L
这个戒指是卡地亚白金情侣戒吧[4]
71L
是的,简约大方,我就喜欢这种简简单单的,里面可以刻字母
72L
这小孩另一个家长得多好看
73L
周泽楷是不是也有戒指
74L
巧了,跟这个爹是同款
75L
哈哈哈这个爹,叫大鱼叭
76L
周泽楷的戒指戴了挺久了我记得,采访问他他也不说,粉丝问也不说
77L
算了我憋不住了,另一枚在我手上
78L
??谁来尿醒楼上,糖尿病别来,不能让他尝到甜头
79L
哈哈哈哈哈
80L
大鱼好像被拍到了兄弟们
大鱼抱娃,jpg
81L
叫这个爹很搞笑,叫大鱼也很搞笑啊兄dei
82L
有丶熟悉
83L
我仿佛见过这个身影
84L
大胆点,把仿佛去掉
85L
就是辣个男人——
86L
大家的队长——
87L
喻——
88L
文——
89L
波
90L
????
91L
阿水[5]???
92L
阿水考研回来了???[6]
93L
是喻文州啊小崽子们,这题不是讲过吗,你看看这个头围也不能是阿水吧[7]
94L
阿水举报了
95L
这是喻文州的孩子??
96L
亲戚的吧
喻文州结婚了??
97L 现场灯牌一号位
可是我听到小女孩儿叫爸爸了呀?!!
98L
woc??
99L
那孩子妈是谁啊
100L
喻队是啥,是A吗??
101L
不知道啊,他没说过啊
102L
我人傻了我人傻了我人傻了
103L
另一个是职业选手还是啥啊,咋还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104L
这么大的孩子喻队藏得也太好了吧
105L
喻队为啥来看轮回的比赛啊
106L
???
107L
我感觉105L发现了盲点
108L
下一场轮回打蓝雨,所以喻文州来当卧底现场观摩找对策...
对不起我编不下去了
109L
不会是...为了周泽楷生日吧
110L
啊??!???
111L
他俩关系有这么好吗
112L
周泽楷世邀赛采访自己说的国家队里最合得来的是喻文州
113L
细思极恐
114L
喻文州孩子四岁半不就是他退役那年怀上的?
115L
怪不得退役仪式他说去迎接新生活迎接与新人的邂逅...这是说的新生命的邂逅啊!!
116L
喻队回应了...孩子确实是他的
117L
给微博打不开的带哥们贴下原文
“没想到去看比赛小鱼能这么幸运抽中幸运观众,小鱼今天很开心。大家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毒,我以为自己防护措施做的很好了,还是败给大家了。”
下面贴了一张小鱼拿着应援袋的照片
118L
我的梦中情鱼??有孩子了都???
119L
120L
喻队在下面评论说会来个直播解释大家的问题并致歉
121L
晚自习不能看直播,求大佬转播
122L 红领带
我来!
123L 红领带
喻队:“今天下午确实是我和女儿,因为不想打扰大家所以做了点措施,结果还是被认出来了。”
124L
谢谢领带!我的梦中情鱼真的有孩子了??!
125L 红领带
喻队:“孩子是不是退役时候生的...大概时间是差不多的,我退役后发现有了她...孩子是我生的,我是Omega,我以为大家都猜到了。”
126L
???他刚才是笑了吧,绝对笑了吧,这人根本就是藏着不说还倒打一耙!!!
127L
心脏,叶祖师爷诚不欺我
128L
哈哈哈叶祖师爷,沙雕网友总是带给我很多快乐
129L 红领带
喻队:“今天为什么去看轮回比赛...小鱼要去的,我刚刚带她旅游回来,她说想现场看一下...嗯...看一下比赛,这个赛后握手会真不是走了后门,我们两个看比赛只有我俩知道——可能门口检票大爷也知道——我也没想到这么幸运抽中了,小鱼运气一直很好。”
130L
他这个停顿...
131L
是不是有点僵硬...
132L
自信一点,把是不是去掉
133L
喻队这女儿的手气不会是随他吧
134L
这玩意儿也遗传??
135L
刚才喻队后面是不是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136L
黄少天...
137L
今晚的剧本一次次转折,我反正一个也没看懂
138L
兄弟们,你再回去看握手会录屏,那小女孩自我介绍之前是不是说了个周??
139L
啊!!???
140L
那刚才走过去的黄少...
141L
我人傻了
142L 红领带
来了来了,黄少来了
黄少:“......”我总结一下,黄少说孩子不是他的
143L
孩子爹现在...是不是有点绿
144L
我知道了!喻文州被渣男标记,然后生了个孩子,被抛弃后,是黄少不计前嫌陪在喻文州身边!!神仙爱情,都给我哭
145L
带文豪,建议出书
146L 红领带
重点又来了兄弟们!!
喻队:“孩子爸爸?孩子爸爸一会儿就回来了,刚刚出去了,女儿也带走了。”
147L
不是渣男!!!
148L
黄少倒了(哭腔)
149L
黄少倒了(冷抖哭)
150L
来人了!!我听到敲门声了!!!黄少去开门了!!!
151L
王杰希!!
152L
!?!他庙??
153L
蓝雨长老带头通敌
154L 红领带
他带着他的澄清来了
喻队:“杰希,弹幕说你是小鱼爸爸。”
王队这个平淡的眼神,“喻文州,你又开始了。”
155L
微草粉突然放心
156L
喻文州到底做了什么会让王杰希说又开始了哈哈哈
药庙恶友组诚不欺我
157L
又来人了兄弟们!!
158L
叶修!叶喻党站起来了!
159L
160L
嘿嘿嘿嘿
161L
嘿嘿嘿嘿
162L
叶喻党快盖上棺材板吧,你们cpBE了
叶修问干女儿去哪儿了
163L
叶修也倒了(哭腔)
164L
今晚到底是什么活动,这几位怎么都来了,还大包小裹的
165L 红领带
有人让喻队快点说了,喻队还挺皮
喻队:“直接说哪有这样猜有意思,我挺喜欢看弹幕仰卧起坐的[9]。”
背景王杰希在吐槽为什么还没有见到女儿
166L 红领带
怎么你们都是小鱼的爹吗???
167L 现场灯牌一号位
上当了
168L
一号位出现了
169L 现场灯牌一号位
我让小女孩叫我姐姐来着,失算了
170L
哈哈哈哈哈
171L
哈哈哈哈哈哈
172L 现场灯牌一号位
出来看场比赛给自己认了群爹
173L
哈哈哈哈哈
174L
张新杰进来了
175L
woc钱包
176L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驱动了我拿出了钱包
177L
楼上,韩队报警了wwwww
178L
不是,到底啥活动,咋都来了,苏沐橙楚云秀肖时钦唐昊.....这几位大神是要整啥????
179L
世邀赛不刚结束??
180L
??我有点迷茫,是要整啥啊这几位大佬
181L
弹幕已经满满的问号了,喻文州脸上这个高深莫测的笑一直没有停,心太脏了
182L 红领带
喻队说孩子的爸爸可能已经出现了也可能没出现
183L
快说吧,我朋友今晚呼吸器就停,他说想知道小鱼爸是谁再走
184L
等等啊兄弟们,那个我孙女不是在台上说她爸爸是周泽楷粉丝?家里还有很多周泽楷照片??我孙女他爹是周泽楷粉丝??
185L
楼上占一号位便宜,报警了
186L
我记得喻队说过他是叶修的粉丝??
187L
刚出道不久的时候吧,当时全联盟好像都是叶修粉丝吧
188L
楼上,韩队
189L
哈哈哈哈韩队对不起!
190L
要来了吧,我听到小女孩喊爸爸的声音了
191L 红领带
喻队去开门了,小女孩扑到喻队怀里了,声音有一点小,喻队在对后面的人说剩下的看你了,小女孩握了握拳,说了句加油
192L 红领带
黄少:“队长我看你是在难为他。”
193L
??难道是???
194L
周泽楷???
195L
不能吧,周泽楷过生日,官博刚发了他们在休息室点蜡烛的照片
196L
照片不一定是现在照的吧,你听喻队从开直播到现在的意思,肯定孩子爹我们认识,黄少说让他直播是在为难他,那肯定不是主持解说啥的,其他大神们基本都进来了,只能是周泽楷了吧
197L
哇!!!!楷楷!!!!真的是周泽楷!!!!!
198L
闪现????
199L 红领带
黄少过来帮忙念弹幕了
200L 红领带
我来转播给楼里不能看的小伙伴,黄少的话我可能会提取重点
201L 红领带
黄少:周泽楷你不要动不动就害羞,我女儿都不害羞你害什么羞,你藏了这么久该公开了吧我都憋不住了你快说吧真的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周泽楷:没有,我的
202L
不愧是电竞BB机,不愧是红领带,这转播速度,绝了
203L 红领带
单身二十年,你也可以
204L
喻文州竟然跟周泽楷是一对
周泽楷不得被吃的死死的
205L
周喻党突然起立,谢谢领带转播
206L
今日疑问,周泽楷在说什么
207L
太简洁了,我需要翻译机
208L 红领带
喻队翻译了
喻队:他说他没有害羞,女儿是他的
喻队带着孩子走过来了,黄少把孩子接过去抱走了,背景音一水的哄孩子叫叔叔
209L 红领带
喻队:你们弹幕刷的慢一点,太快了我怕看不清
喻队:问我们的关系?我和周泽楷已经结婚了,非常抱歉一直没有公开
210L
周泽楷这个眼神,我死了
211L
眼睛完全没有在看镜头,两只眼睛快长到喻文州身上了
212L
我酸了
213L 红领带
喻队:想问问你俩是谁先追的谁,先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吧
周泽楷:是我
喻队:你追的也太不明显了,我都没看出来
我感觉周泽楷脸上的表情有点委屈
214L
哈哈哈哈我记得喻文州虽然人温柔,但挺直的
粉丝问他缺不缺小姐姐,他说蓝雨有女厕所,大家可以积极报名青训
215L
哈哈哈哈我还记得有男粉暗示问他能不能陪他吃一辈子的白斩鸡,他说蓝雨食堂不是顿顿都有白斩鸡所以不可以xswl
216L 红领带
王队来插刀了
王杰希:全联盟就你不知道吧,大傻子
黄少也来了:对呀对呀对呀队长,当时经理一天问我三次你和周泽楷是不是有事是不是在一起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我以为你对他没意思还嘲讽过周泽楷
我感觉周泽楷的呆毛都塌下来了
217L
周泽楷太惨了
喻队看着挺精明的,怎么感情上这么铁憨憨
218L 红领带
喻队:...算了下一个问题,今天是怎么回事
喻队:这题我会,我真的只是想在台下看一下比赛而已,小鱼说没看过楷楷比赛要去看,抽中握手会真的真的是巧合,工作人员也不知道我和小鱼去看比赛,真的,小鱼手气太好了我也没有想到
周泽楷:随你
219L
我吃饱了别再喂了
220L
主播又开始喂狗粮了
221L
周泽楷这种等级的帅哥露出这种湿漉漉的眼神wsl
222L 红领带
喻队:...行了剩下的你自己来吧,我觉得你可以
喻队走了,周泽楷眼神追着喻队也走了
感谢喻队,还知道回头提醒周泽楷看镜头
223L
周喻党站起来了!!
224L
万万没想到
225L 红领带
周泽楷:文州退役前结婚的,孩子是退役后才发现的,文州很辛苦,对不起没有公开,有其他的考虑
周泽楷这个简洁回答太友好了
226L
一句话回答五个问题,不愧是你
227L
怪不得小鱼这么好看,这俩爹的基因可不得了
228L
我真的慕了
229L
才四岁就这么好看,长大了肯定又是一个女版周泽楷这种掀起大风大浪的人物
230L 红领带
我现在生个儿子跟周泽楷家联姻还来不来得及
231L
不晚,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三十抱江山(狗头警告)
232L
我想康康孙女
233L
抱过来了!!!我孙女来了!!!!
234L
我孙女太可爱了!!!
235L
啊啊啊啊太好看了!!!还甜甜的叫叔叔阿姨!!
236L
这一家三口是什么神仙颜值啊都我哭了,缺不缺保姆,我可以给钱,让我去当保姆吧!!
237L 红领带
喻队:今天是小鱼的生日,大家都来给小鱼过生日。小鱼正好和小周一天生日,比较幸运,最开始去名字的时候我说要不乳名叫锦鲤好了,小周说要叫小鱼,因为小鱼很可爱,而且我的姓是喻嘛,跟鱼很像,所以就定下来了叫小鱼
周泽楷:前辈更可爱
小鱼:爸爸最可爱!
小鱼还亲了一口喻文州,我酸死了
238L
239L
我酸了我酸了我酸了
240L
周喻是真的
241L
zyszd
242L
zyszd
243L
zyszd
244L
zyszd
245L 红领带
节目效果来了兄弟们,周泽楷看着小鱼亲了口喻文州,自己也要过去亲,被喻文州一掌推走了,还说要注意影响
246L
哈哈哈哈哈周泽楷和自己闺女的眼神交锋xswl
247L
争风吃醋二人组哈哈哈哈哈
248L 红领带
关播了兄弟们,喻文州说要去庆祝女儿生日了
249L
万万没想到一个握手会能牵扯出这种秘闻
250L
周喻是真的!
251L
周瑜是真的!
252L
周喻是真的!
253L
251L假粉丝叉出去!
254L 红领带
周喻是真的!
@轮回电子竞技俱乐部V:
我们的亲亲队长终于公开啦[撒花花][撒花花]祝两位队长白头偕老!祝小鱼和队长生日快乐!小鱼很懂事哦,官博君决定公开小鱼美照一张!
小鱼和轮回队员合影.jpg
转发:
@蓝雨电子竞技俱乐部:祝两位队长白头偕老!祝小鱼生日快乐!祝周队生日快乐!等喻队回广东要来蓝雨食堂吃小鱼最爱的虾饺哦[爱心]
——END
原话是我姐说我抱外甥女,我姐说生完孩子会挺腰,让腰分担一些重量,我确实第一次抱孩子的时候不会抱,不敢使劲也不敢不使劲
2018年拿英雄联盟全球总决赛的IG中单Rookie,唱歌很好听,王牌对王牌里被蔡明老师认成了肖央(这俩人真挺像),这一张是参加超越吧英雄节目的图,图是别人做的
前IG二队中单现VG中单forge,孩子憨憨的长得像蕉太狼,大家都叫他蕉太狼,图源水印
除了卡地亚,基本都是我编的
阿水,本名喻文波,IG战队英雄联盟分部的ADC,ID叫JackeyLove,因为还没正式出道就有很多人吹他所以被称为阿水
阿水19年冬季转会期宣布成为自由人了,现在2020年春季赛进行一半了还没有官宣下家,大家就调侃是去考研了,最近在准备复试
阿水长得挺帅,但因为肩太窄,显得头很大,其实头围正常,对了,这位唱歌挺狠的
前IG的ad,IDWest,现在在LGD战队二队,图源水印
英雄联盟比赛挺常用的,形容比赛起起伏伏比较多,粉丝躲在棺材里,我方劣势立马在棺材里躺平,优势再揭棺而起
写这个的脑洞来源于英雄联盟的赛后握手会,TES战队的赛后握手会有一个七岁的小女孩抽中了,和爸爸一起上的台,还亲了TES中单knight侧脸
脑洞挺好,感觉我写的太差了
图来源在水印上,侵权请联系我,我会删掉的
第一次写,写的可能有点ooc了,很抱歉
【亮肃瑜】分手只是play的一环吗
*1.4w字,现代都市,6岁年龄差
*先分后爱,破镜重圆,瑜坏坏,亮超爱
*⚠️权单箭头,肃瑜是未曾开始的意难平
01.
发小们在饭桌上侃大山,周瑜在休息区支着脑袋假寐,这家餐厅的设计概念是结庐于景,包厢半开放地嵌套在中式山水中,古琴声伴随流水而来,抚慰了他最近因缺觉而导致的神经衰弱。
可从两三分钟前开始,琴音就偶有错漏,一个巨大的杂音之后更是直接停了,他脑袋里那根弦也跟着“啪”——断了,弹得他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周瑜打算出去透口气,和众人打完招呼,独自出了包厢。琴台设在中庭露天的花架下,紫藤花垂条层层,周瑜看到有三...
*1.4w字,现代都市,6岁年龄差
*先分后爱,破镜重圆,瑜坏坏,亮超爱
*⚠️权单箭头,肃瑜是未曾开始的意难平
01.
发小们在饭桌上侃大山,周瑜在休息区支着脑袋假寐,这家餐厅的设计概念是结庐于景,包厢半开放地嵌套在中式山水中,古琴声伴随流水而来,抚慰了他最近因缺觉而导致的神经衰弱。
可从两三分钟前开始,琴音就偶有错漏,一个巨大的杂音之后更是直接停了,他脑袋里那根弦也跟着“啪”——断了,弹得他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周瑜打算出去透口气,和众人打完招呼,独自出了包厢。琴台设在中庭露天的花架下,紫藤花垂条层层,周瑜看到有三个人围在琴台边,不远处还有个男侍应生在看着,似乎很着急。
周瑜往侍应生的位置走,花帘随着他的移动而不断切割视线,而他视线的另一端则始终系在琴师身上。
对方虽然弹古琴,但没有和服务人员们一样穿中式制服,而是简单的衬衫西裤,看得出是个挺拔高挑的年轻男人,坐着被两个人挡住了脸,一个是穿着制服的管理人员,另一个周瑜认识,是个声名狼藉的色中饿鬼二世祖。
管理人员似乎在调解什么。
周瑜明白那些错漏和杂音是怎么来的了——外力干扰,琴师大概率是个帅哥,被那姓宋的傻屌看上了。
侍应生看见周瑜眼睛一亮,他知道周瑜,周瑜虽然只来过这家店两次,但颜值高和给小费慷慨两大优点已在他们内部群广为流传,面对试图搭话的服务人员也都和和气气的,给人的感觉很友善,是可以求助的对象,他鼓起勇气迎上周瑜,“周先生,可以请您帮帮我的朋友么……”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和琴也隔着一段距离,琴师却突然侧身朝他们的方向看来,和周瑜对上了视线,又很快错开,冲侍应生微微弯眼,似是安抚。
对方已经转回去了,周瑜还愣着,也没听清侍应生说了什么,他盯着那半边身影看了几秒,紧接着不着痕迹地打量起身旁的侍应生,清秀白皙的男孩子,很年轻。
周瑜道,“你和他是很好的朋友吧,你看上去比他还着急。”
男生挠头笑笑,“不算,我们是室友,刚合租不久。”
周瑜目光在对方发红的面皮上稍作停留,再度转向琴台,“可你的室友看上去很冷静,也许他并不需要帮助。”
那人的侧影背脊笔直,似乎对周遭的闹剧无动于衷,不仅没有需要帮助的困窘,甚至还有安抚他人的余裕。
“但是……”
周瑜笑了笑打断他,“抱歉啊,我还有事。”
侍应生看着周瑜远去的背影有些失落,周瑜虽然很有礼貌,但似乎比传闻中冷漠。
他担忧地看向琴台,却发现室友正从自己的方向转头回去,对方刚刚在看着自己吗?他的脸一下子更热了。
02.
鲁肃自周瑜出门后也出来了,周瑜看见了他,两人一起往庭院深处走。
鲁肃道,“不管诸葛亮吗?他好像被宋二缠上了。”
“为什么要管?”周瑜在口袋里掏烟,语气淡漠,“我和他分手了,我还是被甩的。”
“恭喜单身。”鲁肃笑道,“但你不至于这么没风度吧?宋二是什么样的烂人你清楚,你那男大弟弟怎么应付?真不帮?”
周瑜停下脚步,这个位置已经完全看不到中庭了,他低头点烟,火光在他浓密的长睫上跳跃,“他不需要,他也不想要,他分手时的要求就是让我别出现在他面前。”
“要知道他在这打工,我就不来了。”周瑜远离鲁肃半步,将烟呼到另一侧,用手扇了扇。
鲁肃对周瑜的体贴回以笑意,拿出手机道,“那我以自己的名义去打声招呼,毕竟是同事的弟弟。”
稀薄的白雾中烟头一明一灭,周瑜撩起眼皮瞥了眼鲁肃,不置可否。同事指的是诸葛瑾,但根据周瑜的了解,诸葛亮他们兄弟从小被分开养,关系并不亲熟,这人情做的有点多余。
这家店的老板他们都认识,等鲁肃打完电话,周瑜才似真似假地抱怨,“我被甩了你无动于衷,反倒是一心关照我前男友,像话吗?”
鲁肃始终温和地笑着,以一种司空见惯的语气道,“你需要关照吗?你不经常被甩么?”
周瑜疑惑,“什么时候?”
鲁肃提醒道,“为了照顾你那些艺人前任们,每次都随他们怎么编。”
周瑜轻轻“啊”了一声,“我都忘了。”
他垂目,手移到道旁垃圾桶的烟灰缸上方,轻敲烟身,烟灰扑簌簌抖落,“这回是真被甩了。”
周瑜的手指骨肉匀称,指节修长,敲烟的动作格外好看。鲁肃看得专注,有些漫不经心道,“你那模范小男友竟然会甩了你,真没想到,不过你这段确实维系了挺久,都不像你了。”
周瑜道,“主要是他很聪明,和他相处比较轻松,他这次反应这么大……还挺出乎我意料的。”
鲁肃捕捉到了关键词,抬头,“反应?你做什么了?”
周瑜沉默一瞬,仰头看天,“算是出轨吧。”
鲁肃也沉默了,过一会道,“你之前不是说他很有大将风度和大房风范么?哪怕自己嫖宿男模被抓了也可以坦荡荡找他来交罚款。”
周瑜低头扯了扯嘴角,把剩下半根烟摁进烟灰缸里,明明烟头已经灭了还在摩擦,“是啊,不知道他这回发什么神经。”
鲁肃略感惊讶,但没有表现出来。
惊讶的不是周瑜被甩,而周瑜似乎对被甩这件事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苦闷,以他与周瑜二十多年的交情来看,这属实异常。
周瑜和鲁肃溜达完再次经过中庭时,诸葛亮他们已经不见了,周瑜走到花架下的琴台旁,屈指拨挑琴弦,“我家琴房里有好几张古琴,他从来没碰过,我都不知道他也会。说起来一年了,我好像完全不了解他。”
鲁肃站在周瑜身后没出声,日常仿佛焊在嘴角的笑在周瑜看不到的地方消失了。
周瑜语气一转,问道,“你觉得刚刚那个侍应生怎么样?”
鲁肃嘴角重新有了笑意,“挺可爱的,你喜欢?”
周瑜摁住琴弦,铮然的琴音戛然而止,“不是,那个孩子喜欢诸葛亮。”
鲁肃的笑有些僵住,“你什么时候关心起前男友的感情后续了?”
周瑜被这么一问也开始反思,“可能是第一次被甩,感受比较新奇?而且他这么快有下家,多少有点让人不爽。”
鲁肃道,“要不你今晚找个下家,可能明天就好了。”
周瑜扫了眼鲁肃,“你怎么比我还着急?别太看得起诸葛亮,再过几天我就不记得他是谁了。”
周瑜打了个哈欠,转身看到走廊里有一闪而过的背影,很眼熟的衣服和身型……他又回头去看鲁肃,不确定道,“刚刚经过的是诸葛亮吗?”
鲁肃道,“嗯,在你说他名字时刚好走过。”
周瑜呆住,面露惆怅之色,“分手后贬低前任,这么没品的事竟然是我干的,还被撞破了……”
周瑜叹气,“他怎么老在我背后出现。”
鲁肃没忍住笑出了声,周瑜做面子的功夫一流,不仅每任都是和平分手,而且分手后都能和对方做朋友,这次翻车他还挺乐见的,是他也不了解的周瑜。
鲁肃上前推周瑜往外走,“好了好了,回家吧,天大地大,睡觉最大,我看你快要困得厥过去了。”
他其实不关心周瑜又换了几任,怎么换的,反正周瑜从来没个定性,流水的情人罢了,在周瑜的生命里不会留下任何印记。
03.
周瑜一觉睡了很久,但并不安稳,断断续续做了很多梦,天亮时好不容易睡死了,没多久又被猫踩脸叫醒,肥胖的大彩狸实在太有分量,周瑜想忽视都没办法忽视。
周瑜一肚子火,扯着嗓子喊道,“诸葛亮!管管你儿子!”
无人应声。
猫还在扒拉他。
没有人来到床边抱走大肥猫。
周瑜突然清醒,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睡迷糊了,忘记诸葛亮和他分手了。
已经过去半个月,他还是没有习惯这件事。
他rua了两把猫,学着诸葛亮轻声细语地哄,“财财,不要吵,让爸爸睡会觉好不好?”
回应他的是一记尖锐的猫叫。
招财说,不行!
周瑜顿时一肚子气,明明这是他的房子,可在这个家里他的话却没有诸葛亮顶用,不仅猫和诸葛亮更亲,连智障扫地机器人都只撞他的脚不撞诸葛亮。
周瑜骂骂咧咧起床,拎着猫丢到客厅,瞥到猫粮投食机空了,又翻箱倒柜找新的猫粮,倒粮时忽然发现不对劲——机子旁边放装猫零食的瓷盘换了,换成了他某次慈善晚宴中拍回来的一只宋代葵瓣洗。
……没记错的话,这盘儿比他现在住的这套房还贵……
这是诸葛亮的报复吗?好幼稚啊。
诸葛亮走的时候竟然还揣走了两人一起烧制的猫粮碗。
死小孩拿走猫粮碗有什么用呢?不会扔了吧……
周瑜蹲在地上盯着天价新猫粮碗发呆,乱七八糟的思绪在脑子里游动,想着想着大清早被迫喂猫的不情愿竟然一点点偃旗息鼓,像翻毛的毯子被顺着纹路抚平了。
周瑜揉了揉猫猫头,看着炫粮的招财道,“天啊,财财,你小爸爸竟然连你的饭碗都拿走了,分家分得这么彻底,他不会哪天半夜来把你剌成两半带一半走吧?”
招财张着嘴转向周瑜,舌头上还黏着猫粮,周瑜觉得自己疯了,竟然从一只猫脸上看到了震惊的“啊?”。
喂完猫,周瑜没再去睡回笼觉,而是窝在沙发上盯着厨房的方向。
以前在这个位置能看到诸葛亮准备早餐的贤惠身影,如今诸葛亮一走,猫没饭吃,他也没饭吃。昨晚就没吃饱,他现在饿得只剩个窍子,一路从胃部空到了胸腔,若有西北风刮过,一定能带起呜呜的风鸣。
周瑜打开冰箱,像幸存者一般舒了口气。
太好了,还有几小袋餐包。
是诸葛亮之前采购的。
诸葛亮留在这个家中的痕迹他本以为都消失了,却又总会像这样猝不及防地跳出来彰显存在。
……果然就不应该和另一个人发展太长久的关系,哪怕两边都不走心,分开后也会需要一段时间去适应。
周瑜从没有留恋过任何一段旧的人和关系,其实不用诸葛亮专门要求,他本来就会和前任保持距离,可偏偏诸葛亮提了,这反而让他在意起来,昨晚诸葛亮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和诸葛亮那个年轻新室友的脸红神情,此刻在他脑海中格外清晰。
周瑜很不爽。
他不爽就想诸葛亮也不顺心。
周瑜嘴里咬着餐包,自拍。
点开诸葛亮头像框,发图,敲字。
周瑜:面包好吃 哪里买的
周瑜本来没指望诸葛亮会回复自己,毕竟分手那天诸葛亮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很坚决,没想到消息立刻返回来了。
诸葛亮:别吃,过期11天了
吧嗒一声,面包掉在了腿上。
周瑜:全吃光了……
诸葛亮:……厉害
周瑜拿起食品包装袋一看,还真是过期11天,有零有整,他垂眸笑笑,把只咬了一口的面包和剩下几个没拆封的全扫进了垃圾桶。
周瑜:我不会中毒吧
一分钟过去,诸葛亮没回复。
周瑜:我要是失联了 帮我叫120
三分钟过去,诸葛亮没回复。
五分钟过去,周瑜还盯着屏幕。
十分钟过去,诸葛亮依旧没回复。
二十分钟后,周瑜一脚踹翻了垃圾桶。
三十分钟后,诸葛亮回复了。
诸葛亮:李阿姨10点做保洁,会发现你的
周瑜听见了消息提示音,但没空理,招财啃了那个过期面包,他好不容易从猫嘴里抠出来,正对招财进行猫猫家庭教育。
又过了三分钟。
诸葛亮:还活着吧?
周瑜看了眼手机,翘了翘嘴角,没回复。
又过了二十分钟,门铃响了。
周瑜愣了下,脚步轻快地跳下沙发,不知道是不是没睡好,跑动时心脏跳动的声音格外清晰,和他的脚步声一起,砰、砰、砰……他强行放慢脚步,怕自己开门的速度太快令门外之人觉得异常。
他磨磨蹭蹭快到门边时,门外传来的却是熟悉的女声——
“小瑜你在家吗?”
是李阿姨,李阿姨是周家的老伙计,被周瑜妈妈安排来照顾周瑜起居,但周瑜不喜欢被打扰,也几乎不在家吃饭,李阿姨就每天来打扫打扫洗洗衣服。
周瑜拉开门,李阿姨手上拎着大包小包蔬果肉类,他从李阿姨手上接过一部分,疑惑道,“怎么现在过来了?”
李阿姨见周瑜活蹦乱跳的松了口气,见周瑜还赤着脚又唠叨起来,看着他穿好鞋才解释道,“我正给家里买菜呢,小亮打电话让我今天早点过来,说你可能食物中毒了,怎么会食物中毒呢?”
周瑜往里走,笑道,“吃了一点点冰箱里的过期食品,没事。”
李阿姨哎呦起来,“怪我,之前冰箱里过期的东西小亮都会扔,我看他把你照顾得挺好,后来我打扫就习惯不检查冰箱了,你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他的东西都不在了。”
周瑜心里莫名平衡了一点,看,不止是他,李阿姨也没习惯诸葛亮不在的现状。
周瑜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我们分手了。”
李阿姨长叹一口气,满脸惋惜,“我就知道,怎么就分手了呢,小亮那孩子对你多好啊,又细心又温柔。”
周瑜无意揭穿他和诸葛亮没什么感情的事实,含糊道,“是么,那可能是我对他不够好吧。”
李阿姨哽住,很快摆摆手道,“嗐,你就是还没收心,算了算了,玩吧,年轻人嘛,你开心最重要。”
虽然很喜欢诸葛亮,但周瑜才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她判断周瑜对象的标准是对周瑜好不好,如果过错在周瑜她会直接无视,偏心得很明显。
李阿姨道,“正好我带着菜过来的,给你做个早饭吧,以后每天早上我都过来。”
周瑜点了点头,“好,不用太早,比以往提前一到半小时来就行。”
改变旧的习惯需要时间,但习惯新的安排也很容易。
周瑜拿起手机点开诸葛亮的微信界面。
逗诸葛亮是挺有意思的,但一不小心好像会把自己也逗到,门铃响的瞬间他竟然以为是诸葛亮出现在门外,他没想到是李阿姨,因为李阿姨是有他家门卡的,而诸葛亮的门卡早已还给了他。
周瑜:睡着了没看见
周瑜:其实没吃几口面包 我开玩笑的
诸葛亮:哦
喊“狼来了”的小孩前两次都得到了回应,最后一次得到了报应,所以诸葛亮的回应并不让周瑜有什么得逞的愉悦,他只觉得诸葛亮的信任会像故事中一样很快被消耗掉,故事中的小孩有两次机会,可按分手时的情况来看,他应该没有第二次了。
04.
周瑜和诸葛亮的分手是一个哑炮,引线火花刺啦的燃烧,却没有爆炸,但炮竹的生命已经结束了。
半个月前周瑜在生日宴上喝了酒,孙权送他回来。
在坏了一盏顶灯的车库里,酒精和昏暗造就了暧昧的磁场,周瑜默许了眼神炙热的孙权靠近自己、亲吻自己。
年长者熟稔高超的吻技让年下者误以为是热烈的回应,年轻的心迅速膨胀,孙权趁机鼓起勇气吐露多年的心迹。
周瑜完全不惊讶,他只是好笑道:“我不是单身你知道的吧?”
孙权皱眉:“你和他分手不就好了。”
周瑜惊讶于他的理直气壮:“嗯……可是我为什么要和他分手呢?”
孙权急了:“你都和我接吻了!”
周瑜笑着看他:“所以呢?要我负责吗小朋友?”
孙权满脸通红:“我不是小朋友……要的。”
周瑜无辜道:“我喝醉了,明明是你主动亲的。”
孙权瞪着眼说不出话来,他不理解待他温柔的周瑜怎么能说出这么扎心又不负责任的话来。
周瑜往后靠住车门,放任酒精催化他的恶劣本性,很是混蛋道:“算啦算啦,一些口水的交换而已,别当真了。我们差太多岁,你想要的那种感情根本不可能在我们之间发生。”
紧接着就报应当场。
孙权看向周瑜身后,冷冷道:“他明明和我差不多大,你能和他在一起,怎么和我却不行?”
周瑜心头一跳,回头,诸葛亮正把一个礼盒塞进垃圾桶,转身进了单元电梯门。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被当场抓奸了。
周瑜一身冷汗,诸葛亮也不知道在背后看了多久的戏。
周瑜打发走孙权,回家后诸葛亮却什么也没说,只不过把晃来晃去的他当空气。
周瑜堵住他,“亲了一下而已。”
诸葛亮瞥他一眼,“不止。”
周瑜失笑,“你还数了啊?”
他用指尖描摹诸葛亮的唇,贴得极近道,“只是一些感官上的短暂快感,代表不了什么。”
诸葛亮点头,借势避开了周瑜的触碰,“换谁来都一样,只要技术好就可以。对吧?”
周瑜内心是认同的,但他还是很尊重自己男友的,继续解释道,“他就是个小孩,他糊我一脸口水,和财财糊我一脸口水没什么区别。”
诸葛亮扯了扯嘴角,那是一个有几分厌恶和嘲弄的笑,用诸葛亮清俊的五官做出来有种违和感,夹杂着恶意的锋芒,但是是好看的,周瑜从来没在诸葛亮脸上见过这种神情。
周瑜饶有兴致,“你不是不在意这些吗?你讨厌孙权?”
他以前带诸葛亮出去,别人坐他腿上,诸葛亮眼皮都不会抬一下,所以他才背后和鲁肃开玩笑说诸葛亮有大将风度,不拘小节,理解他的逢场作戏从不计较。
周瑜逼近诸葛亮,睁大了眼观察,“你吃醋了吗?”
他像一只发现新玩具的猫,猫眼都是好奇。
诸葛亮眼神闪了下,侧过头去,“去洗澡,你身上都是酒味。”
周瑜捧着他的脸转回来,笃定道,“你生气了。”
诸葛亮静静看着周瑜,认真道,“我没生气,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们任何一个人,你只是无聊。”
“……”周瑜有些索然无味,“真聪明。”
诸葛亮低头亲他,“生日快乐,周瑜。”
周瑜仰头回应诸葛亮的吻。
诸葛亮的优点是情绪非常稳定,缺点也是情绪非常稳定,他有时会像现在这样略感挫败,乱吃飞醋的男友固然令人厌烦,但完全不吃醋的男友也多少有些不可爱。
只有在床上,诸葛亮才会露出二十岁年轻人的精气神,凶狠的、失控的年轻牲口,对他的身体展现出无比直观的渴求和着迷,情欲如同末世的洪水与焚天的烈焰,和诸葛亮日常万事不萦于心的淡定截然不同,极其反差的这一面很令周瑜上头。
当天晚上他们很快和好,在家里一起重新过生日,只不过蛋糕谁也没吃,奶油和低温蜡烛都去人体艺术方向再就业,弄得到处都是,废了一张地毯和床单。
周瑜正接近魂飞魄散时,诸葛亮突然停下来,看着周瑜顶峰时刻的表情道,“今天我看了一节纪录片,里面谈到快感和幸福感,你知道区别是什么吗?”
“什么?”周瑜整个人都昏昏然的,那句话简单地过了脑子又被扔出去,他没能理解诸葛亮想问的到底是什么,这两个词为什么会被并列使用,只知道搂紧了诸葛亮不耐烦地催促,“有区别吗?你别停下……”
诸葛亮面无表情将周瑜翻了个身,掐住后颈将人摁进了枕头里。
05.
生日第二天,周瑜下班回来,诸葛亮提了分手。
周瑜有些茫然也有些烦躁,昨天不是已经和好了吗?
周瑜肃然道,“为什么?我们不是一直很契合吗?”
诸葛亮道,“只是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你想要什么样的意思呢?嗯?”
周瑜拽着诸葛亮衣领,将人推进沙发里,他认定诸葛亮口是心非,明明昨晚在床上还和个疯狗一样,要证明自己的对诸葛亮的吸引力实在太容易了。
诸葛亮抓住他的手,用一个温柔的拥抱制止了他。
周瑜一只腿跪在沙发上,弓着腰姿势扭曲地被拥着,但却出于某种莫名的直觉而没有挣扎。
诸葛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因为离得太近反而有些失真,“我好像是你任期最长的男友,你应该对我多少有些感情吧?哪怕一点点。”
周瑜这才意识到他和诸葛亮在一起马上一年了,不知不觉地,他好像已经习惯这么个人和自己长久呆在一起。
周瑜没直接回答,“所以呢?”
他很熟悉这种开局的把戏,以前也不乏有人以分手来威胁他试图得到爱与忠诚的承诺,他不给对方,对方也舍不得真分手,他只觉厌烦,可如果是诸葛亮这么做……他也许会给出同以往稍微不一样的回答——诸葛亮一直很乖,所以可以稍微得到一些偏爱。如果诸葛亮要他在关系存续期内杜绝同他人的亲密行为,他或许可以做到。
可诸葛亮没按周瑜所熟悉的剧情往下走。
诸葛亮说,“希望你看在那一点点感情的份上,不要再往下做那些动摇我的事情,以后也不要联系,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要是不小心遇见了就当是陌生人吧。”
周瑜愣住,不明白怎么就这一步了。
诸葛亮推开周瑜起身,吐了口气,像是解决了一件压迫他呼吸很久的事情,“我今晚就搬出去。”
周瑜没出声,努力维持危如累卵的风度,诸葛亮的话让他刚刚的所思所想如同笑话,他也实在缺少被分手的体验,一些不成熟的情绪想要冲出来为他挽尊,“滚吧”“没人想挽回你”“你这样的要多少有多少”……可是他还记得自己比诸葛亮大整整6岁,他有身为年长者的包袱。
诸葛亮等不到周瑜的回答,转头从卧室推出了一个行李箱,竟然是连铺盖都早已卷好了。
诸葛亮走后周瑜发了好一会的呆,事情发生的有点突然,他给诸葛亮准备的道歉礼物和周年礼物都没机会出场。
不知过了多久,他那说不好是有眼色还是没眼色的猫儿子,一爪子把诸葛亮放在矮几上的门禁卡扫到了地毯上。周瑜这才面目扭曲地起身,抻了抻自己麻了的腿,一瘸一拐挪进卧室,环视一圈,拉开衣柜、抽屉,仿佛什么也没有少,但确实没有诸葛亮的物品了。
诸葛亮和他同居近一年,所有东西竟然用一个26寸行李箱就全部装走了。周瑜想到那些不打算在公司长期发展的员工,从不在工位摆放办公和基本生活需求以外的用品。
他又有了那种轻微的恼怒感,即便他早就知道诸葛亮对他们关系的定位是走肾不走心——这一点上他和诸葛亮高度一致,他依旧觉得被轻视了。
周瑜巡视完,除了在床上找到根比自己短的头发,愣是没发现任何诸葛亮的生活印记,这死孩子拖着行李出门时甚至随手拎走了垃圾!
回想这一年,诸葛亮不愧是他所有男友里任期最长的一个,清楚他的边界在哪里,不过分关心他,不试图拥有他,不追责拈花惹草的行为,不作无意义的情绪宣泄,忍不了就分手,连分手都这么干脆利落,架也不和他吵,拖着行李箱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以前周瑜会觉得这完全就是他的理想型,经历的当下却有种远超吵架没发挥好的懊恼和遗憾,因为对方根本不和他吵。
多少还是有点可惜的,遇上能同居这么久还不发生矛盾的“室友”,概率可比一见钟情低……不知道诸葛亮和他的新室友相处怎么样。
周瑜思来想去都是孙权的错,要不是他发疯亲自己,自己还过着老婆喵子热炕头的日子。
06.
送走第4个上来示好的小帅哥后,周瑜抱着抱枕歪进卡座里,目光谴责地看向鲁肃,他恢复单身的消息一定是鲁肃大力散播出去的。
他的友人笑眯眯撑着下巴问道,“一个也不喜欢吗?”
周瑜麻木道,“连轴加班3天,看天仙也不会顺眼。”
鲁肃却注意到了周瑜抱枕上的手,右手手背上有青紫伤痕,“手怎么了?打架了?”
他忽然想到什么,“宋二进医院是你打的。”
周瑜张开手指又合拢,没说的意思就是默认了。
鲁肃微微皱眉,“不是不管吗?我已经帮诸葛亮解决宋二的麻烦了,你怎么还专门追上去打人一顿。”
周瑜抬起下巴,混不吝地咧嘴一笑,“想打就打了呗,还需要理由吗?”
漂亮的眉眼挂上丝丝痞气,好看得令人不敢直视,鲁肃眸光闪了闪,“早知道你要插手,我就不多此一举了。”
“你不给诸葛瑾做人情么,不影响。”
鲁肃对上周瑜不以为意的笑,忽然有种被看穿的感觉,他特意给诸葛亮周旋才不是为了照顾同事的弟弟,就是不希望周瑜再去插手前男友的事情而已。
周瑜手上的伤痕就如同白玉上令人难以忍受的瑕疵,时时刻刻在鲁肃眼前晃过,鲁肃心中有一团灰烬,隐隐的怒火在灰烬下牵连成片,他不得以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去,他怕再多留那些怒火会变成喷发的火山,摧毁他与周瑜之间二十几年无可挑剔的友情。
鲁肃走后,周瑜百无聊赖和几个小模特玩了会牌,几轮下来经过他的精准放水,桌上每个人都赢了笔钱,人人眉开眼笑。让人开心实在是很容易的事情,可他自己却不开心,因为此情此景又双叒叕让他想到了诸葛亮。
说来好笑,和诸葛亮分开后,想起他的频率大大提升,在一起时反而不会想到,果然人的本质就是贱。
周瑜第一次注意到诸葛亮就是在牌局上,公司年会包了个山庄,可以携带家属,诸葛瑾也捎上了诸葛亮,周瑜在打牌中间借口要去厕所,随便指了诸葛亮来替他,让诸葛亮随便玩,输了都算他的。
等他溜达一圈吃了宵夜回来,发现自己的牌桌前筹码高摞,对面的人已经输得面有菜色,看见他哭爹喊娘地说“你快回来吧,底裤都要被你小男友赢走了。”
他男友换得勤众所周知,一个年轻帅气的生面孔被cue出来替他打牌,有此联想也正常。
周瑜正愁没理由离开牌桌,上前搂住诸葛亮脖子道,“不打了不打了,我们要去约会了。”
周围的人嘘声一片,立刻将他俩赶下牌桌。
诸葛亮乖乖跟着他出了门,周瑜戏谑笑道,“你不是真要跟我去约会吧?”
诸葛亮年轻明亮的眸子直直盯着他,“可以吗?”
然后就约会到床上去了,非常走肾的开局,比周瑜任何一段公开过的关系都草率,结果却更长久,但不出意外地没有长长久久。
玩牌中间跳出来孙策的消息,周瑜加班几天的项目终于落定了,周瑜回完孙策,一不小心在动态扫到了诸葛亮的点赞,点开是私人视频号发的内容,视频里是诸葛亮的新室友和一个燃着蜡烛的蛋糕,还有诸葛亮唱生日歌的声音。
——刚刚0点,诸葛亮在给他的新室友过生日。
只有两个人,就和半个月前给周瑜过生日的场景一样。
看着那个蛋糕,周瑜脑子里不可避免跳出来一些黄色废料,诸葛亮和他的新室友会怎么吃掉那个蛋糕呢?是正常吃,还是像他和诸葛亮那样少儿不宜地吃?
周瑜又开了两瓶酒,等快喝完了把手机递给旁边的小哥,“帮我打个电话,就说我喝醉了,你看到我手机给他的备注是亲爱的,让他来接我。”
小哥看着除了字数和「亲爱的」没一点相似的「诸葛亮」备注,把周瑜的话给对方复述了一遍,没一会尴尴尬尬看向周瑜:“被挂了。”
周瑜:……
周瑜一声不吭把剩下半瓶酒干了,一拍桌子,“我要去抓奸!”
鲁肃拿着药膏回来时,周瑜已经不在了,一问情况,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复述一遍,鲁肃黑着脸把药膏扔进了垃圾桶。
07.
周瑜出门被冷风一吹就没火气了,他是谁啊他去抓奸,他连诸葛亮住哪都不知道。
周瑜丧了吧唧叫车回家,到家后衣服都没换就去储物间拿出一个纸盒,这是这间房子里唯一还属于诸葛亮的东西,里面装的是诸葛亮想送他的生日礼物,那天被诸葛亮扔在垃圾桶里,他捡回了车上。
他还没看是什么,只是习惯使然地捡了回去——也许哪天可以作为道具被用上,感动一下诸葛亮,毕竟诸葛亮当时还是他的男友。他在人际交往上向来是细节满分选手,当然了,仅仅是形式上的,鲁肃就曾说他没有心,只是在“用心”。
可他现在很好奇诸葛亮给他准备了什么。
周瑜靠着沙发盘腿坐在地毯上,将缎带拆开丢到一边,盒子放在腿上,招财走过来拿脑袋顶他,他敷衍地摸了摸,手放在盒盖上却没有打开。
他突然有些无法忍受此情此景。
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竟然是在期待的。
可他又深知诸葛亮不会重视他的生日礼物,他以前以各种名目送给诸葛亮的礼物,诸葛亮在告知他后都转手卖掉了,他完全不在意,反正礼物都是助理挑的,他甚至觉得诸葛亮坦荡的态度很令他欣赏,那也是非常适合他与诸葛亮关系的处理方式。
但诸葛亮又是聪明的,绝对不会像他的助理那样总是送程式化的华而不实的礼物。
周瑜翻开盒盖,拿出内容物,那是一个白瓷小摆件,两个蹲着的人在摸地上的一只大肥猫,上次他们给招财捏猫粮碗时,诸葛亮另购了一份陶土。
招财爪子搭在摆件上,“喵~”
周瑜点点头,“嗯,是你。”
招财又分别舔了舔两个人形。
周瑜突然生出一种强烈地去把诸葛亮从另一个生日现场拽过来的冲动,让他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一家三口吗?这是他们那种走肾的关系里应该出现东西吗?
诸葛亮越界了。
所以那天诸葛亮才会把这个礼物丢进垃圾桶,如果这只是一条领带或一组袖扣,当时的诸葛亮也许会做出不同的处理。
快到2点时,周瑜翻来覆去地在床上睡不着,灌下去的酒好像后知后觉地上头了,周瑜昏昏沉沉拨了诸葛亮电话,被接通了,周瑜没说话,呼吸声在话筒里一深一浅。
“周瑜?”
呼吸仿佛应和诸葛亮一般,很明显沉重了几分。
气息的深浅缓急通过听筒传来,在静夜里分外清晰,诸葛亮一听就知道周瑜在做什么。
诸葛亮沉默了一会,再次开口时声音带了丝干哑,“要我帮你吗?”
周瑜听从本心地说“要。”
于是诸葛亮开始叫他的名字,配合着他的呼吸而呼吸,仿佛正与他耳鬓厮磨。
结束后,诸葛亮不再喊他,却也没挂断电话。
周瑜想到之前那个被挂断的电话,借着酒精理直气壮问道,“你为什么不来接我,很忙吗?”
诸葛亮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周瑜心下莫名空荡荡的,果然,他的“狼来了”比故事中的小孩要少一次机会。
诸葛亮继续道,“我和鲁肃说了,不是他去接的你吗?”
周瑜本在空洞中下坠,却突然触了底,原来诸葛亮第二次也回应了他……可诸葛亮回避他的姿态太明显了,回应他也许仅仅只是诸葛亮的善良。
周瑜含糊道,“嗯。”
很乱,脑子里很乱。
又沉默了一会,诸葛亮道,“你最近联系我的频次太高了,和你答应我的不一样……你怎么想的?”
周瑜心头猛跳,是的,他一直在单方面骚扰诸葛亮。
周瑜胡乱道,“想和你继续当朋友啊,我和其他前任们都还是朋友……”
诸葛亮打断他,声音冷下去,“原来你喜欢听着朋友的声音恣慰啊,真是厉害呢,找你的其他朋友去吧。”
被挂断了。
周瑜懊恼地用被子蒙住头,无声骂了几句自己。不一会探出头来给诸葛亮发微信道歉,消息发出去却是红色感叹号。
被拉黑了。
再打电话也是忙音。
周瑜愣住,分手时说着再不联系却保留了联系方式的诸葛亮,因为他说要继续当朋友,把他拉黑了。
08.
周瑜很容易拿到了诸葛亮的课表,在诸葛亮周三中午下课后截住了他。
诸葛亮出教室门看见他有些愣,和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就向他走来,周瑜笑眯了眼,诸葛亮不放任情绪而是解决问题的态度真是绝好的优点。
诸葛亮盯着周瑜还有青紫的手:“手怎么了?”
周瑜谎话张口就来:“练拳击没做好保护。”
那天被宋二骚扰时,诸葛亮装作没看见他,只顾着和新室友眉来眼去,他再告诉诸葛亮他后来把宋二揍进了医院,还把手揍得疼到现在,那他也太丢脸了。
诸葛亮哦了声,目光依旧时不时流连在周瑜手上。
周瑜强行转移话题:“第一次来你们学校,带我逛逛吧,我们边走边说?”
诸葛亮点点头:“走吧,吃饭了吗?介意吃食堂吗?”
食堂和周瑜一点也不搭,诸葛亮没想到周瑜竟然兴致勃勃。
“好啊。你喜欢吃什么?我就吃那个。”
诸葛亮愣了下:“那就麻辣香锅吧。”
“好啊。”
周瑜对诸葛亮的学校表现出莫大的好奇,他看什么建筑,诸葛亮就随口给他介绍两句,他左顾右盼走得慢了,诸葛亮就停下来等他,把步伐调整一致,总是和他并肩走。
可惜去食堂的路太短了。
周瑜紧跟着诸葛亮,看诸葛亮一样样往盆里捡菜品,麻辣香锅窗口的阿姨早已眼熟诸葛亮,称完菜品随口道:“还是以前一样?”
诸葛亮摇头:“不,今天要酱香微辣的,不要撒任何葱蒜香菜。”
周瑜忽然觉得眼睛有些发酸。
他才开始试图去了解诸葛亮,可诸葛亮已经无比了解他了。他不仅是混蛋,还是笨蛋。
周瑜是在沉默中吃完的午饭。
又沉默地跟着诸葛亮走到了人比较少的湖畔。
站定后诸葛亮垂眸看他:“你怎么了?突然不说话了。”
周瑜抬起头来,直视诸葛亮双眼:“对不起。”
他没等诸葛亮回应,继续往下说。
“昨晚和你说做朋友是胡话,我也没有和朋友连麦自我抚慰的癖好。
“抱歉没有遵守承诺,一直骚扰你。”周瑜停顿了下,郑重道,“我们复合吧,诸葛亮。”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不肯放过诸葛亮任何表情。
诸葛亮定定看着周瑜,看了很久。
“你确定,自己想明白了吗?”
他带着几分审视的眼神让周瑜倍感压迫。
“你找我复合,有多少比例是因为不习惯我从你的生活中撤离?你清楚自己提出的需求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吗?”
周瑜没想到他是这种反应,干笑道,“当然想清楚了啊……还'后果',这么可怕的嘛……”
诸葛亮眉眼间闪过一丝疲惫:“周瑜,我不想再陪你玩以前那种恋爱游戏了。”
他目光一凝,逼近周瑜,呼吸几乎喷薄在周瑜睫毛上:“如果我们复合,不会是以前那种模式,你能对我专一和忠诚吗?你能承受我的嫉妒与干涉吗?你曾经讨厌的那种不理智的亲密关系会紧紧束缚你,你真的能忍受吗?”
诸葛亮一连串的质问让周瑜差点落荒而逃。
但周瑜毕竟是个工作多年的成年人,慌乱后很快平静下来,一些蛛丝马迹串联成清晰的网络,他若有所思看着诸葛亮:“原来你和他们一样。”
和他们一样需要爱与忠诚。
诸葛亮扯了扯嘴角,“是啊,失望吗?你喜欢的我,都是我投你所好装出来的我。”
见周瑜沉默,他忽而握住周瑜的腰,将人拉向自己,力气大得仿佛要将周瑜拥进血肉里。
他声音很低,周瑜莫名听出一丝委屈来。
“喜欢你根本就是找虐,受虐狂才会一直喜欢你。”
正上班的鲁肃突然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周瑜埋在诸葛亮怀里,闷声道:“对不起。”
“……不要再说对不起了。”诸葛亮松开周瑜,恢复了周瑜熟悉的冷静理智,“不喜欢我是你的权利,不用一直道歉。”
周瑜停顿了一会道:“今天是我没想清楚就跑过来了,我会回去仔细想想的。以及,能先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吗?”
诸葛亮当着他的面把他解封了。
诸葛亮道:“那你顺便想想我上次问你的问题吧,你知道快感和幸福感的区别吗?”
周瑜好奇反问:“你是怎么理解的?”
诸葛亮不太想开口,可周瑜一直在等答案。
诸葛亮半垂眼帘,声音很轻:“那天你说接吻只是感官上的快感,可我亲你时……感到幸福。”
周瑜心中如遭重击,有什么玻璃罩一样的东西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周瑜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
诸葛亮:“意识到这一点后,我觉得很痛苦,所以我无法再忍受你了。”
周瑜沉默半晌:“我知道了。”
我知道你的心情了,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了。
他有些犹豫看着诸葛亮:“一定要有明确的结论,我才能联系你吗?”
“是。以及我再次建议你真的想清楚了再决定,因为……”
诸葛亮托起周瑜的手,虔诚地亲吻那些因自己而来的伤痕,周瑜被痒得想往回缩,却被诸葛亮用力握住,巨大的力道就那么施加在他的伤处,令他疼得直皱眉。
诸葛亮直视他,凌厉的目光一路看进他的灵魂里去:“如果你忍受不了我再半路逃跑,我可能会……做很不好的事。”
周瑜咽了下口水,如果这才是诸葛亮的本性,那他以前到底是如何忍受自己的?更可怕的是,他想到这些并不觉得诸葛亮心理扭曲和恐怖,而是觉得诸葛亮喜欢上自己真是可怜。
09.
周瑜很明白自己对诸葛亮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可他实在对自己没信心,这种感情能维持多久呢?如果过段时间自己又变心把诸葛亮甩了,诸葛亮会受不了的吧。
周瑜始终没有结论。
整整两个月,他都没再联系诸葛亮。
期间他又去了一次诸葛亮兼职弹琴的那家餐厅,诸葛亮已经辞职了,偶遇的机会都没给他。
诸葛亮在感情上真是头倔驴,要么就要全部与永远,要么就什么也不要,对周瑜而言这种性格太极端了。
这让他畏手畏脚,原地踏步,他开始怀念之前诸葛亮伪装出的那种通透,以前的诸葛亮肯定不会把这种难题抛给他。
找不到诸葛亮消息的周瑜决定看一眼诸葛亮室友的视频号,一看一口气哽在心口,堵得他阵阵难受。
一周前,诸葛亮室友捡了一只猫。
昨天,那只猫的视频里,出现了财财被拿走的那只猫粮碗。
那是他和诸葛亮一起给财财捏的,是诸葛亮从他家偷走的,凭什么这么随便送给别的猫?
周瑜已经点开诸葛亮微信准备破口大骂了,可几个月前发的道歉短信挽回了他的理智。
他还欠诸葛亮一个回应。
一个逃兵,有什么脸去问责。
周瑜回到家,拉开门就看到蹲在那里的招财,尾巴摇得像只狗,不知道招财是不是觉得寂寞,最近迎接他的频率大大变高。
走到客厅,又看到那只两人一猫的白瓷摆件,周瑜心里闷闷的。
诸葛亮有新的三口之家了。
怎么办……
等等……什么怎么办?
因为……财财总不能一直是单亲猫吧,它最近都消瘦了。
对,为了财财,必须破坏他们。
立刻,现在,马上。
周瑜给诸葛亮发了一段空白语音。
没有任何信息,但足够激发各种联想,无法被确认的联想最终大概率会转化为不安。
更何况,以他和诸葛亮之间的心知肚明,任添一个字都是多余。
诸葛亮敲响周瑜家的门时,门后的周瑜松了口气,果然,诸葛亮总会一次次回应他的“狼来了”。
门几乎立刻打开,周瑜将人拽进门内用力吻上去,但很快被诸葛亮反客为主摁在门后亲到缺氧。
周瑜抽空喘着气道:“你逼我也没用,我依旧没想清楚。”
诸葛亮把他们俩给招财捏的碗给其他的猫,就是在逼迫他做决定。
“我知道。”诸葛亮无比眷恋地摩挲他的皮肤:“你慢慢想吧,是我等不了了。”
周瑜踮脚亲吻诸葛亮,蜻蜓点水一般,和刚刚那个深吻截然不同。
“我的觉悟可能还无法达到你的要求,”周瑜无视在他和诸葛亮紧贴的双腿间拱来拱去的招财,忍住让他想笑的痒感,郑重而确定道,“但是诸葛亮,亲吻你时我也觉得幸福。”
周瑜去看过了诸葛亮说的那部纪录片,那是一部美食片,里面说快感就像吃到美味的食物,直白地作用于味蕾让你觉得“真好吃”,可是很多食物都能提供这种体验。
而幸福感只能经由特殊的食物触发,它们饱含过往的情感与记忆,吃进嘴的一瞬间就会迸发出吞噬感官的五味杂陈,快乐、酸楚、踌躇、茫然、思念、失落……摧枯拉朽,令人在不悲伤的情况下也想要落泪。
而周瑜尝到的五味杂陈,都是因为诸葛亮。
他尚无法对诸葛亮承诺永远,但他此时此刻,想要诸葛亮待在自己身边。
————
这一篇写的太痛苦了,几番中途改变主题和走向,几度想要废掉,最后勉强写完发了,我甚至无法整体阅读一遍,自己都不知道写的什么,所以标题可能会变来变去……
————
🎉🥚彩蛋 是肃瑜
《人不能在假想中构造未来》
挺短,300字,主打一个意难平
其实肃瑜是亮瑜的另一个结局,肃就是缩在安全区内的亮,因为知道周瑜没什么真心,索性做他永远的朋友。
【约策】二度呼吸(上)
一个失而复得的故事
全文8w,酸甜但HE,节奏很慢
0.
同寝室的民警在七点半起床时并未刻意收敛自己的动作,穿衣服时手肘撞上铁皮柜,发出一声哐啷的巨响。蜷缩在角落床位里的红发男孩皱着眉睁开眼,和门口围着的几名警察对上了视线。
“呃……”罪魁祸首扣纽扣的手悬在了半空,呲着牙笑了笑。他是名很年轻的民警,刚毕业入职不久,也就比男孩大了不到五岁:“不好意思啊小同学……你继续睡……”
男孩摇了摇头:“没事。我本来就醒着。”
一名年长些的民警开口:“那正好,收拾收拾跟我们一块去吃早饭。”
男孩翻开被子下床......
一个失而复得的故事
全文8w,酸甜但HE,节奏很慢
0.
同寝室的民警在七点半起床时并未刻意收敛自己的动作,穿衣服时手肘撞上铁皮柜,发出一声哐啷的巨响。蜷缩在角落床位里的红发男孩皱着眉睁开眼,和门口围着的几名警察对上了视线。
“呃……”罪魁祸首扣纽扣的手悬在了半空,呲着牙笑了笑。他是名很年轻的民警,刚毕业入职不久,也就比男孩大了不到五岁:“不好意思啊小同学……你继续睡……”
男孩摇了摇头:“没事。我本来就醒着。”
一名年长些的民警开口:“那正好,收拾收拾跟我们一块去吃早饭。”
男孩翻开被子下床,凹凸分明的脚踝被垂下的裤筒盖住,裤子布料不像是服帖地穿在身上、而是灯罩一样,只是把他的腿真空地围住。
他转过身、背向门口,几下叠好被子,没有注意到身后几个民警怜悯的目光。
早饭是一个菜包和一个鸡蛋,再加一碗粥。男孩吃完时,旁边的民警们还在边吃边聊着天。他等着那几人吃完,跟到了值班室,从书架上拿起了一本小说。
“来啦。”值班室一名女警察同男孩打了个招呼。书架上的书也是她带来的。男孩没有手机,一直待在派出所实在无聊,女警察家里又有个年纪相仿的孩子,她不忍心看他就这么干坐着,于是从家里带来了小说供其消遣。
这是男孩在派出所读的第九本书,今天是他在这里住的第十三天。
这十三天也是男孩有记忆以来,最平静的一段时光。
他很快进入了状态。值班室的报警电话与人声不停,男孩充耳不闻,看书时头不知不觉低了下去,鬓发前垂,遮住了视野,他毫不在意地抬了下头,往旁边一拨。
正是这一抬头,他看到派出所副所长从值班室门口快步走了进来。
“跟我来一趟办公室。”副所长开门见山,指了指男孩。他放下书,跟着上楼,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这是他来到派出所以来,副所长第一次特意找他。
证明他所等待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
到底是他期望的答案,还是另一个?从值班室到办公室要走三层楼,楼梯好像没有尽头。爬了十几级台阶,他就已经四肢酸软,腋下与后背渗出酥麻的凉意。一段阶梯,两段,三段……离办公室越来越近,男孩觉得开始呼吸困难。
一定要是……一定要……
“对了。”
走在前方的高大男性忽然停下脚步:“先和你说好一件事。”
空气已经快吸不到肺里,男孩吊着一口气在喉咙口,勉强接话:“……您说。”
“百里玄策。”陌生的四个字落到耳朵里。男孩意识到这是一个名字,紧接着男人继续解释道:“这是你真正的名字,熟悉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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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下空背篼,百里玄策习惯性地侧头望向镜子,转身,整理好身上起皱的衣物。肩膀处的皮肤有两道麻花状的辙,红紫交错,间或穿插着褐色的疤痕。
背篼的绳子由竹条编织,十分牢固,即使容纳物重得能将搬运者的肩膀压得脱臼,绳子也毫无断裂的迹象。好在今天的桃子都已卖空,回程的那两个小时,背篼与他和平相处,再没像去时那样折磨他。
现在他浑身上下都腌入了桃子味,也只有在它们都被卖出去之后,百里玄策才会觉得这种水果闻起来其实很不错。
“回来了?”屋内传来一声沙哑的问句,带着低闷的喉音。百里玄策听到那声音,觉得喉咙一阵难受,也想咳几声。他走进屋内,把塑料袋里的一叠钱送去了房间里的男人手中。
“今天的都卖完了。”
房间内杂物堆积如山,废旧衣物高过了窗户,占满了床,已经无法睡人。一个木制长沙发担起重任,成为了一张新床。
一群色调仅有些微差异的暗色块里,有一处动了动。
木制沙发上躺着一个人。男人头发蓬乱,皮肤棕黄,鼻孔下伸出的两撮毛发与胡子浑然一体,身上摊着的白色老头衫已经薄得能透出里面的肤色。他躺在房间最里,周围堆积如山的杂物与室内昏暗的光线仿佛是他的保护色。
若不是他伸手接过装着钱的塑料袋,常人第一眼还发现不了这屋子里竟还有个人。
男人瘫在沙发上数着钱,每一张都细细用指腹捻过,时而又将手指在嘴唇内侧一擦。空气里只剩下了纸张摩擦、和这人粗重而干涸的呼吸声。百里玄策垂着头,手背在身后捏着手腕,根据脉搏的跳动模拟出心跳声,以稀释他对真实听到的声音的生理性不适。
“你们班那老师说……”男人忽然开口,阴鸷的眼向上一瞥,“你高考得还不错?”
百里玄策掐着手腕的手指瞬间收紧:“……没有。”
“呵呵、”他笑起来,“害怕什么,考得好……那是好事啊,学校是不是会发钱给你?”
“我不知道。”
“你还会不知道?你自己去学校查的分数……你们老师会不告诉你?考这么好,给学校争了光,总该给你点什么吧?奖学金会发多少?你也该找他们要。”
他今天的心情格外好,对着一袋子零碎的小钱也没有过多挑剔,全部叠好收下,舔了舔嘴唇:“什么时候去报名大学?那个叫什么,填志愿对吧?”
“下周。老师还在借微机教室,会有人来通知的。”
“下周啊……”男人喃喃自语着,坐直了身子,双目圆睁,“你是不是要填到什么全国最好的学校去啊?嗯?你是不是就盼着跑到那里去?早就想跑出去,跑得远远的?是不是?”
男人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百里玄策直视着他的眼睛,平静地反问:“你为什么觉得我一定会跑呢。”
“毕竟你可是班主任都亲自来家访,指点我好好培养的,高,材,生啊……那个死女人……她有什么资格来对我指手画脚……还有你!吃着我的饭住着我的房子……你有什么资格把我扔在这里一个人飞黄腾达了?我告诉你,想得美!你是我的儿子,儿子一辈子伺候老子,那是天经地义!!”
百里玄策顺着他的话:“您说得对,我离开了这里就什么也不是。”
“想都别想!你就好好留在这里,干活,结婚,早点给我生个大孙子。出去读书……呵,你敢试试,我就敢打断你的腿。”
男人盯着他,露出了一排泛着黑的牙齿:“你妈跑了,算她运气好!你们这些人,眼睛长在脑门上,把自己看得多高贵……真以为自己是城里人了……来了这里,都是一样的!”
百里玄策不置可否,只是沉默又顺从地笑笑。直到他离开房间时,男人才又在沙发上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专门说给他听的:“拿了奖金,能买几瓶好酒了,到底是儿子才有用……”
再之后,就是百里玄策为报答“养育之恩”,用学校的奖金带着父亲来到县城的饭店吃了一顿饭,又请他喝了几瓶好酒。男人直喝得头晕眼花,酒足饭饱后才起身离开。他骑上电动三轮车,百里玄策也坐到货箱里,刚起步不久,前面的路口就排起了长队。
“操**的,一群人在干什么?”男人不耐烦地按着喇叭,车流仍然没有什么动静,他又开始说起胡话,所谓有钱人买了车还不如拖拉机好用,都是为了炫富之类。
百里玄策坐在车后,望着街道上的霓虹闪烁。山里的星空当然也是美的,但他是第一次看到县城里的灯光,一簇接着一簇,像他在语文试卷上看到的那样,夜色在这里根本无处遁形。
男人最后被一名穿着荧光色制服的人拦了下来。
“你干什么?”
“往这里面吹气。”
“你谁啊?你这是什么意思?”
二人的争执声越来越大,百里玄策下去劝架,慌乱之中不小心撞到了男人的脸。男人愣了两秒,一拳朝着交警抡了上去:“你还敢打我?!我**弄死你!!”
这场闹剧到了凌晨才算结束。百里玄策坐在交警大队的等候室里垂着眸,一动不动地坐了好几个小时。好心的警察还给他点了夜宵,他照单全收,狼吞虎咽地吃完。
后来百里玄策又被送去了区公安分局。民警告知他,男人因酒驾而被送去采血固定证据以后,警方发现他的DNA与一名多年逃犯的DNA匹配上了。经过初步侦查,原来是他的孪生弟弟曾抢劫杀【】人、逃跑了多年。而男人虽未在现场留下DNA,在警方的逼问之下,也将自己是共犯的事实如实供述。
牵涉到危险驾驶、妨害公务、抢劫等多起案件,男人显然已经无法脱身,而百里玄策由他一人抚养,又即将升学,现在他的去向也是需要解决的问题。
民警联系了百里玄策的母亲,对方言辞激烈地拒绝了要求、并挂断了电话,在民警以监护义务作为警告与劝说之下,女子才终于说出实情。
“别再来烦我了!他根本不是我的儿子!我嫁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带着这个人了!对了……对了!!我记得的!他说过,他说他想要个属于自己的亲生儿子!这孩子不是我的,也不是他的!也不该我来养!别再来找我了!!”
民警无奈地挂了电话,与百里玄策面面相觑。
“叔叔,”百里玄策并没有听到电话内容,表情已经有些麻木,“我妈不愿意就算了,请问我可以自己去申请助学贷款吗?你可以帮我给教育局那边的人说吗?生活费的话……我也可以自己去兼职。我真的很想去上学。”
“你先别急,情况有点复杂……我得跟领导汇报一声。”
连续十几天的连轴转、协助取证已经让百里玄策有些疲惫。他原本想着,醉驾也就可以关男人几个月,让他不要妨碍自己入学。却未曾想到这人原来身上牵扯着一桩旧案。警察们不放心他一个未成年的孩子独自回家,就让他在单位住了好些天。
这天,他被带去采了血,以便与打拐DNA数据库进行比对。等结果大约需要半个月,区公安分局干脆把他放去了辖区内一个派出所暂住。
百里玄策跟随派出所的副所长走上楼梯,拐弯,进入办公室,看他在固定电话上按动几下,拨通了一个电话。
他按下了免提。
“你好,”电话那头是一个很好听的女声,即使是被电波扭曲过的声音,百里玄策也能听出来,那位女士说着一口比高中语文老师还标准的普通话,“请问您是?”
“你好,xx市公安局xx派出所,你是百里玄策的家长吗?”
电话那头沉寂了好几秒,女人有些慌乱地:“是……是我。”
副所长使了个眼色,百里玄策明白了他的意思,走上前,女人还在电话那头追问:“警官……他还活着吗?你们找到他了吗?!”
百里玄策想要开口,喉咙却突然像被堵住了。像是他在无数个午夜做噩梦时,想喊却又喊不出声的感觉。想到这里他突然掐住了自己的手臂,用力一拧,钝痛感终于让他找回了几分清明。而后他深呼吸了一次,郑重地、一字一句地、却又无法控制住颤抖地,对着电话:
“您好,我是百里玄策。”
1.
“百里守约同学是吧,请进。”
这是一间布置得很温馨的房间,墙纸与沙发都选择了令人舒适的浅色系,光线充足,窗边放着被照顾得很好的绿植。最醒目的是进门处有两排柜子,里面堆满了各种模型。柜子旁则是一张方桌,盛着细沙,还有一些摆放在其中、未撤走的玩具。
“你对那个感兴趣吗?”老师温和地注视着百里守约,注意到了他落在沙盘上的目光,“要不要试试?”
“这是叫沙盘游戏吗?”
“是的。我们有充足的时间,你可以先放松一下。”心理老师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沙盘旁边,帮他收拾好上面的摆件。百里守约伸手,指尖抚过那些沙砾,又翻过手心,任它们从指缝间泻下。
“……我弟弟小时候很爱玩这个。”
“很多成年人也喜欢。”
“心理咨询的玩法是什么样?”
“一样的。这些是沙子,沙盘底部是蓝色的,当作水域。你想怎么摆放就怎么摆放。”
百里守约伸出手,将沙子从中间分开,留出一条河,同时又在架子上环视着,抽出了一个游泳圈、和一条帆船放入河中。
紧接着,又在岸边“种”了一些树。
“我想……”他放下最后一个摆件,凝视着被自己开拓出来的那条河流,“河里能有一艘船,一个泳圈,这样……我的弟弟就不会失踪了。”
百里守约即将上三年级的那个暑假,百里夫妇带着兄弟二人回到了乡下的老房子。
作为混血魔种,他们本性里仍然留下了亲近自然的因子。两个孩子刚回村不久,就把村里、山上都野了一遍,抓蚂蚱、捉蝴蝶、捡蜗牛,挑战村霸大鹅,被追得满村逃跑。若不是夫妇二人叮嘱,怕是半夜都能偷走村民的鸡了。
那年百里守约刚满8岁,百里玄策也才不到3岁,通常都是百里玄策率先小孩子心性,四处闯祸,而百里守约不放心地跟在后面,最后变成了两个人一块疯玩。好在二人即使滚了一身泥回家也不会被父母教训,只是会多一项任务——自己把衣服洗干净。
一开始百里玄策还能一人做事一人当,坐在小板凳上小鸡啄米似的洗自己的衣服,脑袋随着洗衣服的动作一顿一顿。可惜他也只会把衣服浸在水里,再捞起来,反反复复,发现泥怎么都洗不掉。
百里守约就教他,要搓一搓才能干净哦。小狼搓了好一会,手掌还不如一枚鹅蛋大,连衣服角都捏不稳。最后把衣服往盆里一丢,鼻子一皱,还沾着污泥的手就揉上了眼睛:“呜……哥哥,我就是洗不掉嘛……”
没辙。百里守约只能认命洗了两件。好在百里玄策的衣服很小,不几下就搓洗干净。方才红着眼睛的小孩又眉开眼笑起来,露出一排稀疏的乳牙,笑得很蠢,还要把晒热了的身体往百里守约身上贴:“嘿嘿。”
百里玄策爱哭,但非常好哄,哭的时候也不会大吵大闹,只是很小声地嘟囔,自己别着头抹眼泪。他很讲道理,也听劝,尤其是听百里守约的话。百里守约若是有了自己的主意,和父母据理力争起来,百里玄策一定会同他沆瀣一气:“就是就是!哥哥是对的!”
连村庄里孤僻的老人,见了两名活泼的小孩,都要笑着夸赞百里夫妇:“多好的乖娃娃,有些人想要都没有哩——你们家一下有两个,可要让人羡慕喽!”
“他……”百里守约触上那支帆船模型,把它往前推了一点,“虽然是弟弟,是家里的第二个孩子,但我从来没有感觉到他从我身上抢走什么,反而是……他带给我的东西更多。”
半夜,百里守约模模糊糊地听到床边有响动,他睁眼,发现百里玄策正在床上像虫子一样翻滚着:“怎么了,玄策?”
“哥哥,我想上厕所,但是又不想去,”百里玄策翻过身,面对着百里守约如实回答,“我是去,还是不去呢?”
“为什么又想去又不想去呢?”百里守约被他吵醒了也不生气,伸手摸了摸弟弟的后脑勺,百里玄策“嗯”了一会,回答:“因为我不是很想去,但是又想去,但是又不想去。”
“你不是很急,但是又觉得不去就睡得不舒服,又觉得去厕所很麻烦,是不是?”百里守约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翻译了一遍,获得的是百里玄策的重重点头:“你怎么知道?哥哥好厉害!”
“不许尿床哦。不然明天又要洗被单了。”百里守约提醒他。三岁的孩子能半夜被憋醒属实可贵,大概他的弟弟确实要比别家小孩天赋异禀一些,“玄策害怕黑吗?哥哥陪你去。”
百里家的房子是一个院落,若是要从卧室去厕所,要先出了卧室所在的屋子,下到一楼,走出院门才能到达。
百里玄策拨浪鼓一样地摇头:“玄策才不怕黑!就是……就是觉得外面有不好的东西,所以不要出去……”
百里守约曾经也有过这么一段时间,总担心黑暗中有什么危险因素,于是能明白弟弟所想:“外面有怪兽吗?哥哥不怕,走吧,我保护你。”
他甚至已经掀开了被子要下床,但一直以来黏人的百里玄策今日却有些反常:“不要,哥哥在楼上看着我就好,你就在窗户边。你看着我的时候,我就不害怕了。”
“嗯……那好吧。”百里守约并未多想,只以为是弟弟到了这个年龄,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他拿来电筒,从窗户处探出头,照向厕所门口,“现在亮了些,玄策快去吧。”
百里玄策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房间,咚咚跑下楼,不一会就来到了百里守约电筒范围内。他仰头,看到哥哥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玄策很棒,很勇敢。
小小的身影进了厕所,不一会就出来。但百里玄策却站在门口不动了。百里守约晃了晃电筒,压低声音:“怎么不上来,玄策?”
“哥哥,你听。”
百里玄策望向远处:“那边,有怪声音。”
百里守约很快就意识到了百里玄策所说的——因为它实在靠近得太快了。一开始像是雷声,但辨认两秒后,他突然知道那是什么了。
——是水。
“快跑!!”
可玄策却像是被什么吸住了,只是怔在原地,望着洪水到来的方向,对兄长一声接一声的呼喊充耳未闻。不到5秒,洪水就已经追上他、将他卷入了水流。百里守约眼睁睁看着他翻滚向了低处,趴在窗边撕心裂肺地喊着:“玄策!玄策!”
他一边喊着一边扔下电筒,那束光源落了下去,另一只脚已经跨上了窗台,却又在父母冲进房间后被拉了回来:“守约!”
夫妇二人是被百里守约的喊声吵醒的,也很快发现了村庄正在被洪水侵袭。他们第一时间来到了两兄弟的房间,将百里守约从窗边抱了回来。他还在父亲怀里挣扎着,试图奔向窗边:“玄策!玄策被水冲走了!”
此时,隔壁的邻居也被百里守约刚刚的动静吵醒,村庄被此起彼伏的呼喊声淹没:“山洪啦!”“洪水来了!大家快跑!”
“……先到高处去!”父亲立刻作出决断,带着百里守约来到了另一边窗台,从二楼一跃而出,跳到了隔壁一户人家的屋顶,接着又马不停蹄地回去,将妻子也接过来,“我们从房顶到村庄边缘,去坡上!”
母亲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家的方向,眼中噙着泪水:“可是玄策——”
“没时间了!”父亲强硬地拉过她的手,百里守约看到他的眼睛也泛着红,“先走!”
三人都没有再犹豫,与邻居们一同从房顶逃到了地势高处。
灾难比所有人想象中更加严重,山洪持续了整整一夜,直到黎明时分才逐渐沉寂。整个村庄无一栋房屋幸免于难,当百里守约站在山脊边缘,向下望去时,只望见一片断壁残垣。
“所以你会害怕暴雨。”
“……是的。”百里守约放下了帆船,又往山坡上放了好一些树,“我总是想起那时候的场景。他和我说外面有奇怪的东西,他不敢出去,但还是坚持出去了,后来我想……”
他尾音都被哽咽所吞噬,只好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呼吸:“如果那时候他没有醒,我就会一直睡下去……村里的人也一样。或者他醒了,但没有下楼……我和他那时候并没有见过洪水,要很久才能反应过来这是一场灾难。”
“你想说的是,他救了你们所有人。”
“……对。他一个人下去了……只有眼睁睁看着他被卷走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危险。”
“我很理解你的心情。”
“玄策一直都是很勇敢的孩子……他之前遇到过蛇,那只蛇在与村里的小狗缠斗,他甚至会把蛇亲手抓走。他才不到三岁……”
“嗯。”
“但我……”
心理老师适时地塞了纸巾到百里守约手里,百里守约接了过来,但并没有用它们。
“如果那天晚上,我跟着玄策下去了,在洪水来的时候,我就可以拉着他逃跑。或者是给他扔个脸盆下去……而我什么也没做,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他还那么小,洪水最开始甚至不能没过我的腿,但玄策还那么小……那么多解决方案里,我选择了最无能的那个。”
百里玄策在办公室里等了很久,躺在会客沙发上看着分针与秒针转了一圈又一圈,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已经被拉长。副所长在座位上处理着他的公务,等待着值班室的民警给他传来消息。
终于,副所长打破了安静:“你的家人来接你了,下楼吧。”
他率先站起身,走向门口,见百里玄策仍坐在沙发上,于是又来到男孩旁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紧张什么,不怕啊,血缘这种东西,怎么都不会变的。哦,来的是你哥哥,你爸妈在远一些的地方工作,好像不太方便回来。”
“哥哥……”百里玄策在副所长的鼓励下站起来,咂摸着这个陌生的称呼。根据刚刚副所长给他提供的资料,他走失时才不到三岁,什么也不记得。原来自己还有一个哥哥。他有一个这样的家庭。
还没有来得及到达派出所门口,他已经在楼梯拐角的地方看到了一个人。只一眼,百里玄策就知道那人就是他的哥哥——兄弟二人连发色都很相称,他自己是红色头发中有一丛白色的,而对方,则是雪白中有一点殷红,像是两枚契合的拼图。
“我做过很多的梦,大多数都是……玄策在路的一边,而我在另一边,要跑去找他。在梦里,他一直都是小时候的样子。”
百里玄策立刻屏住呼吸,还在梳理头发的手僵在空中,又很快放了下来。他已经好多天没有认真收拾自己,只在派出所借用过一点点警察们的用具匆忙地梳洗,身上的衣服已经洗得发白,下摆被扯成了波浪形,上面的图案是幼稚的卡通形象。
对方的慌乱比起他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穿着的宽松的衬衫上留了很多水渍,身边的空气尚且氤氲着另一座城市的气息,额发沾湿,挡去了他部分眉眼,但仍不难看出这个人从头发丝、到鞋尖,都是整洁且干净的。
“我既想梦到他,又不想。梦到他的话,我不至于忘掉他的样子。也可以当作是他在安慰我,还想着我。”
“玄策……”他轻声地喊着,和上午接电话的女士一样有着标准的发音与动听的音色。百里玄策迎上了他的目光,下意识退了半步。
“我……”百里玄策攥着自己的衣角,看着百里守约向他走过来,越来越快,越来越近,他甚至需要稍微仰着头,才能与对方对视。
“但每次,我只能见到他的小时候……我更宁愿看看他长大后的样子——但我又怎么会知道他长大的样子。”
“你不愿意他只是停留在那里。”
“……嗯,我不想他的时间,就永远停在三岁那年。”
我希望他能在世间的某个角落,健康地长大,不记得我了也没关系。
“你还会梦到什么呢?”
“我梦到……要么一直追不到他,要么就是追到了,醒来一睁眼,发现自己还是孤身一人。”
属于他人的气息将他团团包裹起来,百里玄策本有些排斥肢体接触,更是从未与人拥抱过,却意外地不介意百里守约的。反而顺势伏在他颈侧。这只狼现在闻起来很伤心,百里玄策的耳朵也不自觉地耷拉了下来。对方见了他,怎么好像难过比开心更多。
“也梦到过他安慰我。那时候我已经成年,总是要蹲下去才能和他平视,而后他像我小时候抱着他那样抱着我,跟我说,不要为了他哭。”
百里玄策回抱住百里守约,手掌贴着他的后背,做出安抚的动作。
“哥哥,不要哭。”
“你的电话。”
“抱歉,老师……是我妈妈打来的。”
“没关系。”老师用宽容的眼神看向他。百里守约接起电话,在电话那头开口的一瞬间就僵在了原地。
“玄策……玄策……找到了!”
百里玄策抱着他,轻声说出些安慰的话语,与百里守约梦中的场景重合。唯一的不同只是对方长大了,百里守约不需要蹲下来就可以与他交流。玄策长高了,比起十五年前的时候,和他身高差值似乎还要小一些。那样严重的一次山洪,下了山紧接着就是一条大河,连去警局录DNA,警察都只是一边帮他们录入,一边怜惜地摇头。
这个弱小的生命顽强地存活着、生长着。他的时间没有就此停滞在十五年前。
在警察局做好初步登记以后,百里守约跟着百里玄策到了他“生活了十五年的家”收拾东西。
走到门口时,百里守约本想进去帮忙,但被百里玄策婉拒了。他只好在门口等着,坐在对方给他搬来的小板凳上。百里玄策钻进去没多久,就又钻出来,把一本红色的东西递到了哥哥手上。
“这个先给你。”
百里守约看着他小幅度晃动的尾巴,将那本东西接过来:“这……录取通知书?”
封面上是百里守约再熟悉不过的校徽与四字校名“河洛大学”,全国最顶尖的院校之一。他又惊又喜地翻开,见那上面写的是一个陌生的名字。百里玄策连忙解释:“哦……那是我之前的名字。这个通知书是我本人的。”
“我很高兴……玄策,我现在正在这所大学读研,和你是同一个学校。”
接下来轮到百里玄策瞪大眼睛了:“真的?”
“嗯。”
“真不愧是我哥——不是不是,我是说我真不愧是你哥……不是、对不起。”
他本是兴致高昂的,最后越说越小声,像泄了气的皮球。百里守约失笑地合上那张纸壳:“我知道。”
百里玄策偷偷打量着他的神色,并没有在对方脸上看到多少惊喜。或许这所顶尖院校的学生都是如此?他在他们高中里,可是好十几年以来考上这所学校的第一个人呢。
“我当然为你高兴。”百里玄策的手突然被捏着指节执了起来,这让他想到了在电视上看到的某些画面。百里守约摩挲着他中指旁鼓起来的厚厚的茧:“在这里上学很辛苦吧?”
脑海中一下子闪过了高中时的很多场景,但没有哪一个过多停留,百里玄策自己都捕捉不住。最后他只得摇了摇头:“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很慢又很快,什么都没感受出来就结束了。”
百里守约也不再追问,放开他的手:“去吧。收拾好了东西,我们还要去其他地方登记一下。”
更改户籍、学籍档案相当麻烦,耽误了些时间,好在二人还是较为顺利地解决好。百里守约的行事风格和他来这座小城市时同样,风尘仆仆,但十分利落,和人沟通时毫无障碍,对各种办事流程了如指掌。
也是中途百里玄策随口一问,他才知道原来是百里守约已经在来的路上做好了功课。
回程时,他们凌晨便迫不及待出发,先乘大巴辗转至了县城,又从县城来到本省首府,这才乘地铁到了机场。百里玄策第一次到大城市,不免感叹道路的宽敞以及高楼的林立,走在路上一直东张西望着。
出发前他特意换了身衣服,想从衣柜里找出一件不那么磕碜的衣服——却没想到最干净和崭新的正是自己穿了三年的高中校服。
百里守约却道合适,说是还能赶在百里玄策进入大学之前看看弟弟穿高中校服的样子。
一开始他还有些拘束,但他们到达市中的时候恰好遇上高中生的上学时间,路上遇到不少穿着别的学校校服的孩子。百里玄策看到他们之后明显放松了些,也不再总是打量路人的穿搭。百里守约解释:“他们应该是新高三生,要补课。”
到达候机厅时还不到上午九点,刚出直升电梯,走入大厅,一种奇异的香味就将百里玄策吸引住,他左看右看,很快发现了气味的源头。是从一家红黄相接的店面传出来的,店外的玻璃上贴着食物形象的海报,店门口上方是一个醒目的字母“M”。
“还没吃早饭,想吃那个吗?”百里守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或者玄策想看看别的?”
“你认识这里的店吗,哥?”
“哥”这一称呼,比起他们刚开始见面时喊得自然了许多,百里守约也听得顺耳,望了一圈洒满晨曦的机场大厅,最后将目光回到了百里玄策身上:“基本都认识,玄策想吃哪种类型的?”
“那你选吧,我跟着你吃。”百里玄策也注意到了机场里形形色色的店铺,全是他从未见过的,他看得眼花缭乱,干脆把选择权又交回给百里守约。对方也没有再犹豫,帮他提起地上的布包:“那走吧,就吃这个。”
“诶——哥、”百里玄策连忙追了上去,嘴里还含着半句“我自己来拿”。百里守约一身干净整洁,穿搭也有讲究,唯独手中提着的破布包打破了他身上的协调。
他跟着进了店里,看见哥哥径直走到了角落里的双人餐桌,拿出手机摆弄一番,递到他面前:“选自己想吃的。”
“哦、好。”百里玄策小心翼翼地捧过手机,在裤兜里的干净纸巾上碾了碾指尖,才又抬手,指腹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大致弄清了智能手机的触屏原理。
早餐种类繁多,有粥,有小汉堡,百里守约又在对面补充一句:“不用在意价格,机场里其他东西只会比这里更贵。”
“好,谢谢哥哥。”百里玄策想再往下划一页,点餐的页面却突然缩小,跳出了屏幕。他的心一下揪了起来,眼睛在手机上乱瞟着,视野里却突然伸进一只修长的手。
“是你刚刚不小心触发了全面屏手势,回到桌面了。”百里守约没有移动手机,只是伸长手臂,以倒转的角度熟练地找到了刚才的界面,将它点出来,“就是这样,把手指放到屏幕最下,划到中间。”
百里玄策学东西很快,几下掌握了全面屏手机的用法,舒了一口气:“我懂了,谢谢哥哥。我还以为是我不小心把你的手机弄坏了……”
“玄策,不用总是说谢谢。”百里守约无奈地笑了笑,“我理解一开始你和我还不熟悉,可能免不得拘谨一些,但是不用跟我客气,我不会因为这些就觉得你不礼貌、对你留下不好的印象。”
对方划动屏幕的手也停了下来,盯着他郑重地点头:“我记住了,谢谢哥——”
话说到最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停住,留一点音节进退维谷地掷在半空。百里守约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伸长,曲起食指指节在小孩头上一敲。
百里玄策耳朵往下一趴,眨着眼、小心翼翼抬眸,打量着百里守约故作严肃的神情。
“叛逆期了?”
紧接着那刚落下来的手又指向屏幕:“选吧,别饿着了。”
百里玄策最后选了个相对便宜、但他还有些感兴趣的套餐,里面有一个早餐汉堡、一份薯饼和一杯豆浆。百里守约也点了份套餐,在小程序上下单付了款。
除了汉堡中间有菜丝这一点有些美中不足以外,厚实且汁水丰富的肉饼实在让他胃口大开。二人不一会就吃完,离开快餐店准备候机。
乘飞机流程复杂,至少比起百里玄策曾经唯一了解的交通工具——长途公交车要严格得多,幸好百里守约对此早已驾轻就熟,打点好了一切。
百里玄策一路上都在四处观察,尤其是在走上登机廊桥时,他一路走一路透过透明的窗向外张望。隔壁的另一架飞机机翼呈喜庆的红黄双色,上面写着航空公司的名字,有几个人正踩在高梯子上,对机体进行检查。
“不好意思,过一下。”身边有人推着他的肩膀挤了过去,百里玄策连忙让开,意识到自己耽误到别人路过了。转头时却又看到手机背后几个黑漆漆的圆圈正对着自己。
“给你拍个照片,给爸妈报备一声,”百里守约晃了晃手机,向他伸手,“走吧,上飞机,一会起飞了外面更好看。”
百里玄策跟了上去,但并没有去牵百里守约伸出的手,后者也并未多说,自然地将手放了下去。然而他的话却又恰到好处地提醒了百里玄策——他除了哥哥以外,还有父母需要“应付”。
“爸妈工作比较忙,可能春节才会回来了。”他又轻描淡写地补上一句,百里玄策的肩一松,提问:“所以你一直都是自己在家吗?”
“嗯。你来了,就不会了。”
百里玄策沉默地跟着哥哥登上机舱。狭窄的过道里,空姐空少正在同每一位路过的乘客鞠躬打招呼:“您好,欢迎乘坐北方航空。”一条走廊同迎宾大道一般。他左看右看,一路颔着首、小声回着“谢谢”往前走,直到最后撞到了百里守约的后背:“啊、对不起!”
座位在窗边,舷窗比他想象中小一些,是一个有些含蓄的近圆形,但凑得近一些,视野一下开阔,窗外景色仍可尽收眼底。百里玄策从兜里拿出纸巾,在窗上擦了擦。
百里守约帮他拿出了椅背的垃圾袋:“纸巾可以丢这里,如果你一会晕机的话,可以吐在这。”
“……好。”百里玄策拿过袋子,将纸巾往里一塞,也不再像刚开始那样趴在床边,只是安静地坐在位置上,侧头看向窗外,视野也被局限在了窗内。
他想到了刚才吃的肉饼的味道,实在不想让那种美味变成他的某种心理阴影。
“怎么了?”百里守约注意到旁边人的东张西望,问道。百里玄策看向他:“有没有什么防止晕机的办法?”
“少看窗外,闭着眼睛会好一点,一般是在起飞的时候会明显一些,中途都很平稳。紧张吗?”
百里玄策如实地点头:“有一点。”
“不怕,很快的。”百里守约拍了拍他的手背,掌心温热,贴近时仿佛有一圈力场。
今日天气晴朗,天空蔚蓝,稀疏的几卷流云在百里玄策的注视下拉长又缩短,舱内广播放着欢迎语以及乘机注意事项,直到播放“我们会将您安全送达目的地”时,他才从离神状态中脱离出来,至于前面说了什么,他都没注意。
在视野里的第三朵卷云飘入舷窗视野的三分之一时,机身忽地传来一阵轰鸣声,百里玄策背脊一僵,头也扭回了正前方,屏住呼吸闭上眼。百里守约提醒:“还要过一会,它要行驶到起跑的地方。”
“哦、”他这才又把眼睛睁开,看到窗外的景色都动了起来。一开始行驶得很慢,像一辆大型的客车,他也借此打量了一番机场,十分平坦,辽阔得看不到尽头。周围还停着很多颜色不同的飞机,等待着乘客登机。
飞机平稳地开了很久,转了好几个弯,中途还停了几次,百里玄策等得尾巴上蓬起的毛都顺从地贴了回去。
就在他调整好坐姿的下一秒,窗外的景色开始在他视野中急速后退,巨大的推力将他吸附在了椅背上,飞机上的人们神色如常,聊天的继续聊,玩手机的继续玩。可他只听到与风交融在一起的引擎声、看到窗外的一切从面降维成线,恒久地牵引着他的重力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地面离他逐渐远去,而预想中的眩晕感并没有到来。他在第一次飞行就对失重感适应良好,能够不受影响地鸟瞰这片土地。机场离市中心遥远,起飞后,入眼的除了庞大的候机厅与平地以外,就只剩下了群山。他所生活的那座小村庄,也就坐落在这样的山里。
曾经他跟着那名所谓的“养父”徒步出山,要花上至少两小时。他曾想过无数种办法逃离——譬如拿着通知书寻找校友的帮助,或是找高中的老师校长求助,要想办法怎样走出连绵的山脉,去往另一座遥远的城市。
如今他所乘坐的航班却正以他认知以外的速度略过山丘。那甚至不能叫掠过,只是傲慢又平稳地飞行着,走马观花一样,即便是庞然的山体也只能望尘莫及。
他终于可以离开。而他既然乘着最高、最快的交通工具离开,便与层层叠叠、牢笼一般的群山无关。
2.
从某电子产品体验店走出来时,百里玄策手中多了一个白色的手机。
他手指收得很紧,生怕手中的东西掉下去。刚刚他也试着把它装进校服裤子的口袋,然而东西有些重,拖着他的裤子往下滑,他就只好拿了出来,攥在手心。
刚刚付款的时候,百里守约手机屏幕上出现的四位数字仍然闪烁在百里玄策脑海。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然而他在这方面又毫无决策权。论电子产品,绝对是百里守约更了解什么品牌更好。他也只能在店里听着哥哥向店员问东问西。而自己在其中所起的唯一作用,大概就是被叫去选了哪个颜色比较好看。
被叫过去时,百里玄策先注意到了这款手机的价格,心头一惊,还没来得及犹豫,兄长又开始问:“这几个颜色你喜欢哪一个?”店员也开始连珠炮似的:“这一款呢是卖得最好的,是陶瓷的外壳,还可以感温变色,有很多和你年龄差不多的男生都买的这一款……”
百里守约询问时给予对方鼓励而沉静的注视。百里玄策出于礼貌,也回应着他的目光。一旁的店员还在介绍着,而他所有注意力都用在了与面前的一双漂亮的眼睛对视、大脑则根本没有运转。直到最后余光看到兄长一头漂亮的银发,才脱口而出:“我想要银白色的。”
“好。那就要这个吧。”
“好嘞,银白色好看,最经典的配色,简单大气!”店员手脚麻利地从柜子里拿了还未拆封的盒子出来,“需不需要帮您调试一下新设备?”
“不用,我来就行。再办张电话卡吧。玄策,过来选一个电话号码。”
店员在平板电脑上调出了可以选择的号码,问百里玄策有没有比较喜欢的数字组合。百里玄策看着满屏幕的数字,随便翻了几页,只觉眼花缭乱。还是百里守约在旁边提醒他:“对了,你的生日是8月24日。”
“那你的呢?”百里玄策问。
“我是8月8日。”
“那,有没有里面带8824的?”
店员在屏幕上摁了几下,又将平板递到百里玄策面前:“有的,这几个就是。”
同时还不忘调侃:“你们兄弟关系真好。”
百里玄策讪讪地笑了笑,从里面挑出一个最顺眼的:“这个可不可以?”
百里守约凑上去看了一眼:“好,就这个。”
智能手机操作复杂,百里守约却用得十分顺手,调试好了新手机的各种功能、下好了软件,还顺带给他申请了社交软件账号。直到新账号加上了第一个好友——百里守约,他们在智能手机店的采购才算告一段落。
“我看看……电脑的话,要调试的东西可能就更多了,明天再来?今天先去把衣服买了吧。”
二人在商场里找了一家衣服店走了进去,店员热情地前来迎接:“您好,看衣服吗?”
“嗯,他穿的。”百里守约伸手指了指一旁的百里玄策,店员露出了然的神色:“哦~小同学是不是高中毕业啦?来买新衣服?”
她做出引领的手势,将二人往店里带,用晾衣杆指着墙壁上的衣服:“喜不喜欢这种类型的?比较宽松,也适合大学生穿。有其他喜欢的也都可以试。”
百里玄策没有什么意见,由着百里守约按照审美挑了一身,抱着衣服乖乖进了试衣间。
衣服材质柔软厚实,上面印着的图案精美但不繁杂,不至于喧宾夺主。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就试,而是拿起衣服的价签看了一眼。
只是看到价格,百里玄策就已经失去了试它的欲望。但又不想扫兴,只好脱了校服穿上。试衣间内就有镜子,他有意识地回避了能映出自己身影的墙面,钻进新衣服,将自己藏入了宽松布料里。
走出试衣间,兄长和店员一同围了上来。店员对他的试穿效果赞不绝口:“小帅哥穿着真好看,一下子就有大学生的样子了。”
百里守约则是轻轻拎着百里玄策的衣袖,牵着他转了个小幅度的圈:“还不错,就是瘦了点。”
“高中生确实辛苦,暑假让你哥哥给你买好吃的,好好补一补。”
“你觉得怎么样,玄策?”百里守约问。百里玄策向着他露出难为情的神色,又看了看一旁的导购。
百里守约立刻读懂他的神态语言,将手放在百里玄策背后,半推着他往试衣间走:“挺好看的,不过我们再去逛逛看,谢谢了。”
导购也知趣地退到一边:“好嘞,那您逛完了要是还是觉得喜欢这件,随时可以回来拿哦~”
百里玄策缩进了试衣间,听到外面哥哥与导购的对话,方才缠绕心间的一点焦躁才终于溶解。他背对着镜子换上了尚且留着余温的校服,将换下的衣服整齐叠好,抱在手中走了出去,还给店员:“谢谢。”
“没事,欢迎下次光临!”她将衣服展开,挂在衣架上,将兄弟二人送到了店门口。
走出店十几米后,百里守约确认对方已经听不见他们的谈话,这才压低声音问百里玄策:“是不喜欢吗?还是觉得太贵了。”
“这边的衣服都是这个价格吗?”
“算是平均水平,毕竟是商场里嘛,不过也有便宜一些的店,要去看看吗?”
他的语气十分平淡,但百里玄策却蓦地有些脸热:“你觉得那种便宜的店……可以吗?刚才那家是你常去的吗?”
“没有,”他继续朝目标地点走着,“我并没有留意要去哪家店,只是刚好路过了,所以顺便进去试试。”
百里玄策走在他身后一步远的位置,咀嚼着他话中的意思,觉得有些模糊。他试图做着阅读理解。
“就像我自己的衣服,价格从两位数到三位数不等,取决于我自己觉得合不合适。”
“对你来说也是一样的,玄策。你可以选自己想要的风格、能够接受的衣服的价格,都可以。”
原本还缠绕着疑虑的眼神逐渐明朗了起来,最后他轻快地走到了百里守约旁边:“那就去你说的便宜一点的那家店吧!”
事实上,大城市商业街里的服装就算再平价,设计也都是在及格线以上的。百里玄策终于觉得这家店的价格在自己可接受的范围内,同时服装又比他曾经待过的县城里的看着有质感很多。他们接近傍晚时分才从商场出来,乘上返程的地铁。走出地铁站,步行不到两分钟,就是小区门口。
小区内的楼房呈浅橙色,伸出的阳台则是米白的,正值夏季,楼下种植的各类灌木生长茂盛,清新的绿中和了房屋的暖色。道路宽敞,小区内部还有快递站和几家小超市。
百里家位于小区靠里的一栋的12楼,坐电梯正好免去了扛着一堆行李爬楼的麻烦。乘电梯时百里玄策时而盯着屏幕上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又看看电梯侧面的广告,察觉电梯上升的感觉与飞机起飞时很相似。
“现在的锁都不需要钥匙了吗?”
“是啊,一会进门了我告诉你密码。每次输完记得擦一下,不然会留下指纹。”
密码锁开后,百里玄策走进门,站定在门口的垫子上:“要换鞋吗?”
“噢……对,拖鞋……”百里守约放下手中的购物袋,手忙脚乱地从里面找到一双凉拖,“这里。”
“好。”百里玄策也把购物袋放到地上,刚好挡住了百里守约的视线,他躲在购物袋后脱下新买的鞋和陈旧的袜子,迅速穿上拖鞋,遮挡住脚背斑驳的旧伤痕。
好在对方并没有留意他的动作,把东西搬进了屋子,瘫在沙发上:“晚上想吃什么?我歇一下就去买菜。”
二人讨论了一会,考虑着晚上市场没有新鲜菜以及百里守约已经逛累了的缘故,最后点了评价不错的中餐外卖。距晚饭送来还有四十分钟的时间,百里守约带着百里玄策逛了逛家。
等看了阳台小花园、厨房以及百里守约的房间后,二人走到一扇关着的门前。百里家的卧室门都是白色,有定期擦拭,所以都很干净。这扇门上额外贴着一张贴纸,是两个卡通的小狼脑袋,一红一白。
百里守约走到这扇门前时明显踟蹰了起来,搭上门把手的手停顿了好一会。一次深呼吸以后,他呼空胸口存积的浊气,一鼓作气地压下门把手,推开门。
夕阳的余晖便自门缝泻出,洒到百里玄策身上,扑面而来一股被阳光烘暖之后的气息。
他最先注意到的是眼花缭乱的地板——准确地说是地垫,一块又一块颜色不同的正方形,边缘呈锯齿状,拼图一样地拼接起来,铺满了整个房间。正方形的中间则是不同的图案,有蝴蝶、苹果、太阳等。房间的角落依次是空着的双人上下铺木床、收拾好的书桌,以及一方用彩色塑料栅栏围起来的区域,里面散落着各种玩具。
“这是你的房间,玄策,”百里守约已经兀自脱了鞋踏上去,“从小就喜欢乱爬,爸妈就在你的房间铺了垫子,长大了一点虽然会走路了,结果还是喜欢在地上光脚踩。所以这些直到你快三岁也没有撤掉。”
他本也想光着脚踩上去,却迟疑了,想着自己生茧的脚底与干裂的脚背。百里玄策后悔在回家时脱掉了袜子、后悔在商场买好新袜子时害怕被哥哥看见伤口而没有及时换上。但百里守约已经进门,是要为他介绍的意思,他站在门口,进退也不是。
所有物品都被保留得很好,没有蒙上灰尘。他不知道百里守约还有他那暂时没有相见的父母有多少次走进来,十五年如一日地爱护着这个属于他的房间。百里玄策对过去的事没有印象,只从派出所警察那里听说自己是被洪水卷走的。
洪水。他从警察们的语气中敏锐地察觉到了此事的严重程度,他能活下来几乎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已经是得了上天的垂怜。那场灾难也没给他留下任何痕迹,他不仅不记得这件事,还不记得自己原本的家人。于是这些年来他虽有痛苦却未有遗憾,一切不过像是他随遇而安地长大,又在成年之际收获了一个意外惊喜。
而对于百里家来说,他们早已过了尚未建构记忆的年龄,只能忍受这场长达十五年的、漫长的凌迟。
起初,百里守约收拾好了散落在客厅里、父母房间、阳台里所有关于百里玄策的物品,放回了兄弟二人的卧室。父母告诉他:“我们已经报警了,警察叔叔阿姨们会帮我们找到玄策的。”
于是他日日夜夜整理、擦拭着弟弟的玩具,睡在原本是两个人睡的上下铺。每日父母下了班,他就要问警察有没有给他们打电话来。
“爸爸妈妈,今天警察叔叔阿姨有说什么吗?”
父亲嚼动着的腮帮子停了。几天前,百里守约也在饭桌上问了同样的问题,而他也作出和往日一样的回答:“没有。”
今日稍微有些不同。这天桌上多了几道百里守约爱吃的好菜,他并没有怀疑什么。直到父亲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很快地回答他,长久的沉默才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男孩缓慢地抬起头:“怎么了,爸爸?”
一旁的母亲也放下了碗,抿了抿嘴唇,抬眸看向自己的丈夫。男人游离着目光叹了一大口气,放下了筷子,平日里一直挺拔的腰背微躬了下去,肩膀颓丧地内扣。
百里守约才意识到,印象里意气风发、又能像朋友一样同他相处的父亲,竟然已经苍老了这么多。
“守约,今天是你的生日。”他沉重地开口,语气与内容有着极强的违和感。
“啊……”百里守约目光下垂,看向桌面,“难怪今天多了这么多菜。”
他扯动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又很快地放下:“我以为你今天没那么快回答我,是因为有玄策的消息了。”
“一年了,”父亲靠在椅背上,抬头看向天花板,“守约,已经快一年了。”
母亲的嘴唇颤抖着,最后隐没在抬起的手掌之后。她将手肘撑在餐桌上,支着脸转向了另一边,背向桌面的方向。三人中反而是百里守约最为镇定:“嗯,我记得的。所以呢?”
“那你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记得吗?”父亲抬了抬下巴。百里守约才努力地从记忆中还原自己的借口:“放暑假了,我只是不知道今天是几号。”
“爸爸妈妈给你买一张新床当礼物,好不好?就放在隔壁的空房间里,那个房间以后就是你的了。”
“为什么?”
“那张床太窄了,而且你上次不是从上铺摔下来了吗?”
“我不要。”
“守约!”最后还是母亲通红着眼眶看向他,“你的情况怎么样我和爸爸都看在眼里。不要再睡在那个房间了。听话。”
男孩目不转睛地直视着自己的父母:“为什么?”
“你再睡在里面,永远都走不出来!”
“走出来是什么意思?”百里守约面无表情地、机械地追问着,“为什么要走出来?爸爸妈妈不是和我一样,都在等玄策回来吗?”
父亲的语气急切了一些:“无论怎么样,生活总要继续!”
“什么叫继续?”他似乎真的听不懂,向他们报以孩童求知般的眼神,“我今天不是九岁了吗,从八岁到九岁,这不算继续吗?”
夫妇二人都露出了不忍心的神色。母亲向上方看去,眨着眼憋回了眼泪,才回过头,面向男孩:“听话,守约,不要犟。以后都不要再进那个房间了,你好好考虑自己的事情,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她的话被男孩以平静的语气打断:“我要等玄策回来。”
“他回不来了,”父亲伸出双手,身体前倾,手背与另一手的掌心恳切地相击几次,“那是山洪。守约,我今天直说了,玄策很可能……不,是已经——”
他在这里停住了。男孩每每面对有关弟弟的话题时、始终不变的坚定的神情,此刻终于有了裂痕。男人不愿意再施力去击碎,而是适时地沉默,给他留了自己缓慢撕开裂缝的空间。
母亲不作声地将手搭上了男孩的肩膀,轻轻拍着。直到饭菜的热气都要几乎消散,百里守约才深吸了一口气,抽噎着问:
“为什么非要在今天跟我说?”
“……今天不是我的生日吗?”
“我当然也知道……”他弯下腰,将头抵在桌子上,“你为什么……非要说出来?”
母亲连忙蹲了下去,将他揽到怀里:“因为期待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是很痛苦的,守约。”
“不期待还能怎么样?”他顺从地伏在母亲肩头,“你们是要逼着我忘记他吗?”
过去的生活早已同一场幻梦,比起最开始三人都浑浑噩噩、惶惶度日,现在的家庭氛围已经改善许多,不知是因为他们早已适应如何与痛苦自处、还是情绪本身已经被时间冲淡。回想时连遗憾的波纹也掀不起,只余下陌生与麻木。
“可是爸爸妈妈,”百里守约抬起头,扯过纸巾捂住了鼻子,而后又拿开,“我不想忘记玄策。最开始我还能想起很多他的事情,也能想起他消失那天的事情。可是现在——”
“现在我要努力回忆好一会,才能想起来发生了什么。或者就是在房间,看到那些玩具的时候,才慢慢想起来一点。”
除了事发最初与辗转多地寻找玄策踪迹的那一两个月之外,这是他第一次在父母面前落泪:“那我该怎么办?”
父母对他循循善诱了很久,他已不记得具体内容,只模糊地听出大意:可以期待、可以想念,但不能永远困在里面,他也要好好上学、健康地长大。
只有一句话,那也是那次家庭交谈、父亲告诉他的最后一句话,被他一字不落地记到了现在。
“你要先接受了有关他的一切,才能真正地、也是最正确地记住他。”
房间里还洒着阳光,但百里玄策却觉得关节处透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湿冷。
他不敢再在这里多呆下去,也不习惯看到百里守约魂不守舍的状态,只好想了一个蹩脚的理由:“哥,我想上厕所。”
室内的潮湿感一下被抽走了一般,那股阴冷又蚀痛的感觉荡然无存。百里守约周身和煦温暖的气息从窗外回巢:“去吧。”
这样一来便逃过一劫。家里连卫生间都很整洁,进去是熏香味,便盆白得发光,不像他以前读书时那样,卫生间由一条沟连通。养父的老房子更是不必说,砖砌的坑位,下方是臭气熏天的池子。他每次上厕所都会幻想万一掉下去,他干脆就淹死在里面别活了。
卫生间里还有一个浴缸,旁边的架子上是各种瓶瓶罐罐,上面写着百里玄策没有背过的英文单词。
在浴缸洗澡会是什么感觉?会和洗澡盆差不多吗?百里玄策在出卫生间前看了一眼,打开门就看见百里守约正靠在对面的墙边:“浴缸,今天晚上想试试吗?”
那大概和在澡盆里泡澡本质相同,但是体积大很多,水应该也会很暖和。百里玄策尝试着想象了一下,没有立刻答应:“会不会很麻烦?”
“不会。就算麻烦那也无所谓,这里是你的家。”
他斟酌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那我想试试!”
“好。”百里守约心情很好地应下,门铃在这时响了,他前去开门,从外卖骑手手中接过了今天的晚餐。
吃过晚饭,百里夫妇那边刚好也下了班,跟百里守约打了视频过来。与百里玄策预想中的痛哭流涕的场面不同,父母二人一脸笑意地对着百里玄策问东问西,将他从头夸到了脚——性格乖巧可爱,成绩优秀,又懂礼貌,和小时候一样讨人喜欢。百里玄策心中积压着的紧张很快放下了些许,拘谨但不失真诚地与自己的生父母交谈。
电话打了约半小时,母亲带着笑意的眼神却突然有了些变化。
“唉……回来了,就挺好的,”她的眉尾微微下垂,“我记得,玄策小时候胃口可好了,什么都能吃,又好骗。不爱吃的蔬菜搓进肉丸子里,就乖乖吃下去,脸蛋长得圆,眼睛又大,抱出去,人人都说可爱,想逗一下……”
父亲在镜头里戳了一下母亲的手臂,母亲仍然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可是现在你看他——脸两边都是骨头的形状了……要不是五官和小时候长得那么像,我都要认不出了。”
她的眼眶泛了红,一旁的父亲劝着她:“诶,说好了一家人见面要开开心心的……”他自己的声音却也有些哽咽。百里玄策连忙出声安慰:“爸爸妈妈,哥哥说会做好吃的给我,我很快就胖回来了。”
母亲很快就被逗笑:“行!在家好好吃饭啊,我和爸爸工作忙,得过年才能回来了,你们兄弟俩好好相处,不要吵架,学习上生活上有啥不懂的就问哥哥。”
寒暄了几句他们就挂掉了电话。百里守约又帮他加上父母的微信、拉他进了家庭群。
刚加上好友,父母二人各自转了几千块钱过来,把百里玄策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看向百里守约,百里守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也调出和他的聊天界面,给他转了钱过去,顺便在消息栏里发了一句:[收着吧,零花钱。]
转账最后因为百里玄策还没有自己的银行卡而未成功,随着录取通知书发来的那张学校专用的卡也还没有激活,后面几天还得有不少事情忙。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百里守约教了百里玄策手机的基本操作,他学得很快,已经可以磕磕巴巴地打字和使用表情包。手机是百里玄策从未接触过的事物,里面的内容之丰富,让他不禁感叹自己简直像进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大概的用法已经都教给你了,去洗澡吧,”最后百里守约提出,“后面你用着还有哪些不明白的再问我。我先去给你放好水,你去拆睡衣和毛巾,拿好了进来找我。”
兄长把各种事情都安排得非常妥帖,连教手机的过程也是充满条理,让百里玄策去拿东西时的语气有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但又不使人反感。他顺从地来到购物袋旁,翻找着自己的新睡衣,一边听着浴室里的水声,一边回想着刚刚百里守约说的那句话——
你去拆睡衣和毛巾,拿好了进来找我。
养父并非没有用命令的语气对他说过话,可从哥哥嘴里说出来的,却有一种别样的亲近感。
百里守约这样的人,对陌生人是有着绝对的分寸感的,这种适时的、不带生疏的语气反而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睡衣也是百里守约给他挑的,由白色T恤上衣和浅蓝色短裤组成,版型很宽松。他没有第一时间剪掉吊牌,直接抱着东西进了浴室。
百里玄策进浴室后,百里守约收拾起今天购物的成果来。将衣服一件件叠好,又把一些生活用品摆放到应该放的位置,直到他在里面发现了几盒还没有拆封的内裤。
他数了一下数目,一个都没少,看来是百里玄策洗澡前忘记拿新裤子进去了。他便拎着一条来到浴室门口,轻轻敲门:“玄策?洗好了吗?”
里面并无应答,他又敲了敲:“玄策,你有东西忘拿进去了。”
浴室里仍然没有动静。泡澡虽然舒适,但泡得久了也容易出现意外。百里守约也不敢再耽误,按下门把手冲了进去:“玄策!”
一推门,热气便氤氲着沐浴露的香气扑上来,百里玄策躺在浴缸边缘,只露出了个头,脖子以下都浸在了铺满水面的泡沫里。他脸上的皮肤泛着不自然的粉红,眼睫上沾着水汽。百里守约伸手拍拍他的脸颊,急切地呼唤:“玄策,玄策!”
“唔……”男孩的眼睛动了动,很快睁开来,兄长模糊的脸近在咫尺,他一眨眼,将眼眶中碍事的水珠挤了出去,这才看清了百里守约写满了担忧的神情:“……哥哥?”
“坐起来一点。”百里守约是个不折不扣的行动派,甚至不等百里玄策反应,已经将一只手臂搭在他背后、另一手扶着他的大臂,往上托了托,“心脏位置最好不要泡在水下,怎么哭了,是不是不舒服?”
“我……”百里玄策听从着百里守约的话、配合地坐起身,聚集起出走的意识,反应过来刚刚离开自己眼眶的是两滴眼泪,“我太困了,不小心睡着了……”
百里守约伸出小手臂帮他擦掉眼泪:“做噩梦了吗?”
他注意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嗯。梦到我……还呆在那个地方,通知书被撕掉了,还有好多桃子要摘,一整片摘都摘不完的桃子——哥,你怎么了……”
百里守约的眉头压得很低,伸手触摸着他肩膀上的红痕:“这些是什么?”
“我……”
“这些呢?”他又轻推着百里玄策身体前倾,端详着他的后背,“都是他打的吗?”
百里玄策坐直了一些,应了一声:“嗯。”
后背的棍痕形成时间各有差别,深浅不一,但数量众多,加之有扩散的瘀伤,青黄紫交错。脊椎和肩胛突出,皮肉几乎要无法将其包裹。百里守约觉得有一瞬间的耳鸣,眼底覆盖上晦暗的神色,他深呼吸了几口气才恢复平稳的呼吸节奏,再次开口时声音有点沙哑。
“起来了,再冲一下淋浴,把头发洗了,吹干就去睡觉。”
百里玄策抬手扶着浴缸边缘,膝盖蜷缩起来,起身之前看了一眼百里守约。后者指了指已经在干衣架上的内裤就转过了身:“……我出去等你。出浴缸的时候慢慢来,不要摔。”
洗头发、冲澡、穿好睡衣的过程百里玄策都有些心不在焉,满心想着刚才百里守约打量他的神情,又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衣领,将背后的领子扯得靠上了一些,遮住那些痕迹。
但……他又低下头,看向自己大腿、小腿上的旧伤。当时他为什么不多提一句“我想要长裤的”,就由哥哥选了短裤的睡衣给他。
百里玄策刚走出浴室,百里守约就在客厅一角招呼他过去,让他坐在自己面前的凳上,打开了吹风机。突如其来的噪音让百里玄策一下就垂下了耳朵,兄长便把刚打开的机器关掉:“是不是声音太大了?”
“有点。”
这次百里守约换了更温和的一档。洒到头发上的风是温热的,穿梭其上的指腹很有技巧地轻轻拨着头皮,几下就把一头蓬松的毛发吹干。
他紧张地攥着短裤的边,把小腿尽可能后缩折叠,藏在大腿下面,又扯动裤子盖住膝盖。好在百里守约也并没有提他腿上的伤一事,吹完头发就收了吹风机:“头发该剪了。”
手背顺势搭在了百里玄策肩头,掌心掂了掂他垂到肩头的发尾。他的发质偏硬,刚洗完时还好,吹干了就蓬松起来,像一只小狮子。
“好像是有点长了。”他转过头,脸颊便碰到了百里守约的指节。百里守约顺势挠了挠他的侧脸:“去我的房间吧。你房间那个床估计要换掉,先睡我这里。我去洗漱了就过来。困了你可以先睡,衣柜最上面有多的被子和枕头。”
百里守约的房间收拾得很干净,被子叠得整整齐齐,除了一株绿植之外没有什么装饰品,书桌是木质,上面放了很多书。有名著,还有一些他看不懂的专业书籍。
桌上最醒目的是一张相框,里面放着一张画质有些模糊的老照片,是一张全家福。年轻的百里夫妇站在两边,中间则是一高一矮的两个小男孩。
他关上窗帘,坐到了百里守约床边。百里守约的枕头放在正中,他伸手往旁边移了一点,最后又移回了中间,把自己的枕头放在了它的旁边——留给自己的只有很小的不到三分之一的空间。
脱了鞋子,他先检查了自己脚背的伤口有没有又开裂,腿上、身上还有没有渗血的伤,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才敢躺上床,盖上被子。
床垫柔软,他一躺下就被承托住,不似木板那样平等地抵触着他身体的每一处突起的关节、骨骼。被窝里还有很舒适的香气,是经清洗剂洗净后、仍残留其上的属于屋主人的味道。百里玄策将脸埋了进去,闻了一下,又赶紧钻出来,把整个脑袋都露在外面。
大抵是泡澡太久的缘故,他感觉浑身发热,头也有点晕。今日一整天塞满的行程所带来的疲惫又一次席卷了他。百里玄策以最后的理智翻身关了灯,一闭眼就沉入了梦乡。
“你还敢在地里睡着?!”火燎般的痛感自后背传来,百里玄策猛地惊醒,察觉到浑身发烫,睁眼正是烈日凌空。父亲站在斜上方,手中的棍棒以暴雨之势落在他身上:“果子还要不要了?再不收等着烂在树上吗?没把这些卖完老子拿什么吃饭!”
“别打我、我现在就去……”百里玄策挣扎着站起身,踉跄着一脚踢倒了脚边已经装了水果的背篓,水果洒落一地,他刚挑出来的个大饱满的果实,也被摔得变了形。
“什么都做不好!要你有什么用!”随即而来的是更加激烈的殴打,男人冲上去,在他身上狠踹一脚。男孩身形不稳,摔倒在地,膝盖磕着田间的石土向前爬去,一边捡散落的果子,一边断断续续地呢喃着:“哥哥……救我、”
“什么哥哥?哪来的哥哥?!赶紧捡!老子今天打不死你——”
男人的棍子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来,眼前的景象忽然消失不见了。他再次失去意识,沉入了深眠。
“没事了,玄策,没事了……吓不着吓不着……”
浓墨般的夜色里,偶尔能听见青年轻声的安慰,他怀中的男孩正蜷缩着发抖,双手紧紧抓住了面前人胸前的衣物。百里守约把弟弟搂在怀里,一只手轻轻摸着他的头,指腹偶尔擦过耳朵根,嘴唇就在离那双红色耳朵很近的位置,话语便能以最快的速度传去。
“没事了……”
少年平静了下来,漂浮在空中的声声安慰最终以一声哽咽结尾。
3.
四人间宿舍比百里玄策想象中宽敞很多,也许是楼层不低、采光好的缘故。上床下桌的结构,桌面很宽敞,足够放很多东西。其他室友不在寝室,其中两个应该还未到校,另外一个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百里玄策在门口看到了他们的名字,暗暗记了下来。
二人花了一些时间把百里玄策的行李收拾好,又按照通知书上的说明办好了开学报到手续。学校很大,百里守约在学校里有辆电瓶车,可惜放了一个暑假,没来得及充电。他只得带着弟弟去坐校园车。
“新生可以凭录取通知书携带一名家属免费乘坐校园车,”百里玄策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校车车身,扯了扯百里守约的衣角,“这是校园车吗?怎么和公交车一样,幸好你刚让我把通知书带上了。家属,现在轮到你沾我光了,免费坐车诶——”
百里守约笑了一声:“快上去,后边排着队呢。”
百里玄策登上台阶,把录取通知书举起来晃了晃,又指了指身后的百里守约,司机点了点头,他才拉着百里守约在第一排双人并排的座位坐下:“我们先去哪里呀?”
百里守约指着窗外:“就在车上看,有值得下车的地方我们再下去。”
入学第一天,坐校园车的人很多,座位不一会就快满了。最后上车的是一男一女,男生非常自来熟地同司机攀谈:“司机大叔!我是新生,这是我姐,呃……我忘记带通知书了……”
站在他旁边的短发女生很轻地“呵”了一声,百里玄策离得近,听得一清二楚。司机也并没有过多刁难姐弟二人,将他们放了进去。
“好嘞!谢谢司机大叔!一会回来的时候还得麻烦你一下,你千万记住——诶姐——”
那名男生实在聒噪到了一种程度,也难怪他的姐姐会直接抓住他的领子把他拽到座位上坐好。车上的人向二人投以好奇的目光,又很快收了回来——学校里面什么人都有,出现一两个怪胎实在是很正常的事。
“看什么呢?”百里守约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百里玄策才把目光从走廊里收回来:“感觉他们的性格好有意思。”
“那位女生和我同年级,”百里守约小声解释,“平时没什么交流,不过研究生人少,多少都熟悉。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她还有弟弟。她叫东方镜。”
“东方镜……那她弟弟应该也姓东方咯,等等……东方……东方……”百里玄策却小声嘟囔了起来,最后忽地一拍手,“我想起来了!我有个室友也姓东方,叫什么……东方曜!”
他想起来时太过兴奋,没收住声音,好在车里也并不安静,他这一声不算突兀。然而座位后排,那名叫“东方曜”的男生“噌”一下站了起来:“谁叫我!”
“后面那位同学,坐下。”
“哦哦哦,好!”东方曜连忙又坐下,头依然探出在座位外。百里玄策感觉他这样无人应答有些尴尬,也把自己的头伸了出去:“你好?”
东方曜的位置就在他们的斜后方不远处。对方是个墨蓝色头发、有着金灿灿的眼瞳的男生,比较特别的是额角处有个交叉形状的伤疤:“同学!刚才是你喊我吗?”
百里玄策点点头:“我叫百里玄策,我们是一个寝室的!”
“这么巧!”东方曜一手扒着前一个座位的椅背,另一只手伸了出来,但也不是握手的动作,而是手掌垂直地立在半空。百里玄策很快明白他的用意,也伸出手,和他击了个掌。
“yeah!历史性会晤——不过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我们还没见过面吧?本天才已经这么名声在外了?”
坐他旁边的东方镜终于看不下去,冷声补充道:“里面是他哥,我同学。”
“哦……哦!”
二人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期间百里守约往后看了一眼,见东方镜亦是一副无奈的神色。这段时间校园里没有什么能热情过大一的新生,即使是作为新生家属,他们自己也要担忧饭点能不能从孩子们手里抢下饭菜。
百里玄策本不是自来熟的类型,但很能接住话题,遇到一个话痨的新室友时也完全能聊得有来有回。二人就这样伸着脖子聊了一路,连到了终点站,也是一边聊天一边走下了车,两位家长默不作声地跟在了后面。
“欸对了,东方曜,你本来打算去哪的?”
“你这可是问到点上了——”东方曜抑扬顿挫地回答他,说相声似的,“我——姐,你要带我去干嘛来着?”
东方镜的嘴角以非常小的幅度往旁边扯了扯:“……再想想。”
“哦……”他的记忆迅速复苏,“想起来了,我行李拿快递寄过来的。我和我姐要去拿快递!”
东方姐弟要去校外取快递,四人在此分道扬镳,百里玄策也心情很好地与新的朋友告别,这才转过身:“哥,现在去哪?”
百里守约笑他:“终于想起来了?”
百里玄策挠着后脑勺:“我不是故意的嘛……是他太会聊天了!”
“你知道这像什么吗?”
“什么?”
“像你小时候去商场里的儿童乐园,遇到别的小朋友就要和他们一起玩,玩一整个下午,晚上还不舍得分开,哭着不许爸爸妈妈和我带你走。”
百里玄策讪讪地:“还有这种事啊……”
“最后非要和别人约好下次也一起过来玩,才肯走。”
“我人缘这么好啊?”百里玄策扬起尾巴,轻轻打在百里守约身上。
兄弟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终点站开始逛,参观了学校的许多景点,路上还遇到了不少小动物。或许是身上有着魔种的基因,他们意外地受欢迎,还有流浪猫过来蹭他们的腿讨要食物。
“真对不起,”百里玄策遗憾地走开,与亦步亦趋跟着他们的小猫告别,“我和哥哥身上没有吃的。”
离开小猫出没的小道后,二人又路过了学生组织的摊位。百里玄策身上新生的气质太过明显,很快被塞了一手的传单,一张都没看完就被塞了下一张。
百里守约无意识地皱了皱眉,但见百里玄策并没有太抗拒,便也陪着他听了一路的组织介绍。好不容易才从里面钻了出来。
“哥,学校的社团好多啊……”他把手中的传单理得整整齐齐,角对角边对边,“还有专门的传单,好专业!”
“你有很想加的吗?”百里守约瞥了一眼那一叠单子,类似的宣传语他在五年前也见过。
“嗯……我都挺感兴趣的。学生会不是学校的老大吗?听上去就好酷。青协好像有很多活动可以参加,可以经常出学校……哥,你觉得呢?”
百里守约有些不忍泼他冷水,但还是将自己的想法如实告知:“我不推荐你加任何校级组织,我身边参加了校级组织的同学……这么说吧,各有各的惨。”
“这样吗?那我还是别去了。”百里玄策很快把传单折了起来,往后贼溜溜看了一眼,确认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之后,把一叠单子扔进了垃圾桶,“我听你的!”
也难怪路上那些宣传的学长学姐喜欢拦着他,新室友也能同他聊这么久——百里玄策就像一张白纸,有着恰到好处的谦逊,说什么信什么,听人说话时给予了百分百的注意。即使刚才被一群招新的学长学姐哄得跃跃欲试,也能因为百里守约的一句话而推翻之前所建构起的所有印象。
他还因为扔掉了传单而沾沾自喜着:“幸好哥哥跟我说了。”
百里守约忽地笑了,揉了揉他的头:“没点自己判断的吗?”
他已经有了种预感,弟弟会在刚上大学不久就很受同学欢迎。
受欢迎……吗?
百里守约再次看了一眼时间,甚至校正了一遍手机的系统时间,屏幕上仍然清晰地显示着“23:21”,已经超过了百里玄策最晚一次回家的记录。
二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十点时——
[还没回来?]
对方过了五分钟才给出回复[哥,可能还得晚点]
[我会自己打车回来的]
百里玄策办了住校,和百里守约各自有自己的寝室,但每周周末会回一趟家,距离学校仅有一小时车程。今天则刚好是周五。
百里玄策在出发前就已经和百里守约报备过:今天他的那位人缘很好的室友组了个局,十几个同级生一起去游乐园玩。百里守约对那所游乐园的活动有所耳闻——最近刚好快到万圣节,园区会举办一些符合节日主题的活动。连他的社交软件首页都刷到了不少顶着猎奇妆容的同学、与打扮怪异的工作人员的合照。
他对这种活动并不感兴趣,也不喜欢与一大群同学出游,社交圈仅局限在很小的几人范围内。大学班级比起中学,凝聚力差了不止一星半点。他本科四年下来都没把班里同学认识全,更不必说研究生阶段了。
百里玄策在家庭群里分享一些他拍的照片。是园区里的节日布景以及一些与同伴的合照。他还不太习惯拍照,照片里的姿势和神色都很拘谨。但看得出来他很喜欢这些新奇的事物,看见什么就拍什么。父母也很乐意看他分享,挑着感兴趣的照片一张张回复。
里面的几张合照,百里玄策都不是站在边缘或者最后面的位置,还会有人和他做出一些互动:譬如男孩子喜欢的勾肩搭背式比大拇指。
园区的光线乱七八糟,为了烘托气氛,大多是显眼的彩色光,绿色与红色居多。拍出来的人几乎看不清五官。
但他明显看到百里玄策眼睛下画了三个黑色的倒三角,给略显幼态的脸增添了几分叛逆,眼眶的存在感变强,应该是描了眼线。周围的同学也大多化了万圣节妆容,还有的穿着夸张的服饰。
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的人会对把自己打扮得人鬼莫辨如此热衷,果然是他难以理解的活动。他无奈地笑了笑,在群里打下字发出去:“多交新朋友挺好的。”
很快父亲专门回复了他这句话:“[抠鼻][呲牙]”
百里守约在屏幕里发出一个问号:?
又过了接近二十分钟,百里玄策终于给他发来消息:我快到小区门口了,有个学长顺路送我和朋友一起。
百里守约回了句:好。从沙发上顺手拿了一件外套出了门。事实证明他拿外套的行为是正确的——正是换季时节,昼夜温差大,临近午夜,气温转凉,百里玄策今天只穿了一件薄卫衣,晚上估计会冷。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到了小区门口,下车的是个有一头金色卷发、戴着小皇冠装饰的男生。他脸上画着很重的油彩,一身华丽夸张的小丑服。车门开时,百里守约闻到了香气,是张扬的浓香,但后调收得恰如其分,并不显得过分浓郁。
男生下车后,看到了抱着外套站在路边的百里守约,礼貌地笑了笑当做招呼,又退到一边,让车里面的人出来。
百里玄策从里侧钻了出来,对着男生道了声谢,迎上车外的寒风裹紧了衣服,但很快也注意到了路边的人,又惊又喜地:“哥哥?”
百里守约上前,双臂在百里玄策身侧松松围了一圈,外套被拎着两边的领子拢了上来。百里玄策配合地把手臂往后伸,钻进了袖筒,穿进来时,外套翻起的领子与褶皱又都被百里守约顺势整理好,拉上了拉链。
“学长好。”男孩在一旁看着兄弟二人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弯着眼睛笑了,可怖的小丑妆容在他精致的五官上并不显得惊悚,反而增了矜贵与娇纵感。
百里守约也微笑着同他打招呼:“你好。你是玄策的同学吗?”
“他和我是一个年级的,叫狂欢。”百里玄策先行解释道。
“你也住这附近吗?”
“不是,我还有一会,我和送我们回来的学长住得近一些。”
百里玄策走到了副驾驶旁边的位置,弯下腰,对着开着的车窗里说了一句:“谢谢绝影学长!”百里守约也来到他旁边道谢:“谢谢,麻烦了。”
开车的也是名狼族混血魔种,打扮颇有讲究,额上卡着一副墨镜,戴着耳钉、项链和戒指等闪着光的首饰。参考刚刚靠边停车的操作,不难看出他驾驶技术相当娴熟。
绝影的声音也十分爽快:“顺便的事,你下车前都已经道过谢了。回去吧。”
“还好你哥给你送衣服来了,外边这么冷,你又穿得少……不行了,冻死我了,那我们也走了,拜拜!学长再见。”狂欢揶揄了百里玄策几句,就钻进了车里。百里玄策也挥着手同他告别:“拜拜!”
车远去后,百里玄策才瑟缩着往哥哥身边贴,冻得牙关打架:“谢谢哥,你还给我带衣服下来了。”
他的浑身发抖有夸张的成分,但百里守约还是捏了捏他的手,果然是冰的:“这么晚了,肯定会冷。”
末了他又补充道:“对了,你那个叫狂欢的同学……你们关系不错?”
“其实我是第一次见他,但是他人很好,”百里玄策解释道,“我之前没有见过像他这种爱打扮的男生,但是我们都不讨厌,他性格也好。不过我初中的时候,班上有男生比较……不那么像男生,在学校差点被欺负。最后是班主任找了闹事学生的家长摆平的。”
他踢走了路边的一块石子:“上大学以来我遇到了很多新朋友,大家都很有个性,他们如果在我的中学……是会被一些坏学生排挤的。但是,”
原本迟疑的语气变得逐渐明朗起来:“我才发现,大学比我想象中还要好,即使是看起来各不相同的人,都能一起玩得很开心。”
“是啊,”百里守约的手搭在百里玄策的卫衣帽子下,借势揉了揉他的后脖颈,“大学是很自由的地方,你可以交到很多新朋友,不过也还是要学会甄别,有很多人不会像你想象中那样好。”
百里玄策撇了撇嘴,露出苦恼的神情:“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朋友可以有,但是你也要有自己坚持的东西。有些不愿意做的事,就不要因为追求与朋友‘同频’而强迫自己去做。”
“道理我能懂……但是有没有具体一点的例子?”
“不做违法违纪的事,也不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就好——作业除外。”
百里玄策沉默了一会,突然曲起手肘朝百里守约轻轻一撞:“我懂了。”
他本还思索着是不是自己管得太宽、引起了他的不满,结果百里玄策得意地滔滔不绝了起来:“肯定是我今天回来晚了,然后你又看到狂欢好像打扮得很叛逆,担心以后我跟着他们学坏,去酒吧、网吧通宵,或者跑去什么小孩不该去的地方,是吧?”
不得不说,百里玄策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对这话题的态度也十分坦荡:“放心吧,老师都教过我的。就算哪一天真的有同学叫我去,我也不会去的。”
百里守约最开始不是没有担心过百里玄策在小县城长大、是否跟着那边的男生学来一些坏习惯,譬如抽烟喝酒、打架。好在百里玄策并没有任何不良嗜好,甚至接触到了新手机、新电脑,也不爱玩,更喜欢体育运动一些。
二人交谈着回了家。等到了光线充足的家中,百里守约才看清楚百里玄策脸上的妆容——肤色倒是没怎么变化,铺了一层粉,眼妆是下手最重的,画了眼线,刷了夸张的睫毛膏,连下眼睑都贴了几丛假睫毛,右眼下用眼线笔画了形似荆棘的图案,脸颊和嘴角有干涸的红色浆液。大概是玩得太久,他的眼妆已经有些晕开,远看还以为是画了个烟熏妆。
“吓人不?”百里玄策仰着脸展示给他看,还晃了晃脑袋,余光里什么东西也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百里守约目光一凛,下一秒将手触上了百里玄策的耳朵,神色严肃:
“什么时候打的?”
他声线本身偏低和冷,只是平日里说话习惯放柔语气,给人以温和的错觉,一旦情绪稍落在低值,威慑力便初见端倪。但耳朵上的手指不敢用力,只是虚搭在那支金属环下方,捻了捻薄薄一层覆盖着绒毛的耳骨,检查附近有没有肿胀发炎。
距离百里玄策开学不过两个月,他们二人一个是本科生,一个是研究生,上课时间地点都不同,难得碰面,多数时候都用社交软件进行交流。
细数见到百里玄策的日子,上一次已经是一周前,那时候百里玄策也还没有耳饰,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去打的耳洞。若是人类还好,针穿过的只有皮肉,可他们不同,耳骨柔软,上面丛布着血管与神经。就连人类打耳骨钉,都要好好做功课。
百里玄策见哥哥面色有变,尾巴都垂了下去,连忙伸手,抓住那金属环往外一拽。
“你——”百里守约被他的动作一惊,正想去抓百里玄策手腕,却发现他的耳朵毫发无损。
他无辜地摊开掌心,未封闭的金属环躺在其中:“哥哥,这个是装饰道具,夹上去的,不是耳环。我没有打耳洞。”
百里守约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他最后把金属环拿了过来,放到桌边,身上熟悉的气质才又回来:“行,去把脸上的擦了。”
百里玄策得了赦令,心虚地笑着,转头迅速闪进了卫生间,不一会里面就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妆容已经花了,镜子里的自己显得很陌生,百里玄策打湿毛巾,用力搓洗起自己的脸。粉底液卸起来很快,但眼线与睫毛膏相当棘手,他眼皮都快搓没了,上面还有不少残留。也不知狂欢给他用的到底是化妆品还是油漆。
眼看自己差不多回到了平常的模样,仅有少部分眼妆还没有清理干净,他也实在懒得再折腾,准备顺其自然地等它脱落。
他刚走出卫生间,百里守约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过来,我看看洗干净没。”
百里玄策乖乖走过去,解释:“我搓过了,眼睛那里洗不太干净,只能这样了。”
卸掉了脸上的遮挡后,他的皮肤已经明显地泛红,也不知是皮肤敏感还是卸妆的时候下了重手。百里守约只好先把他按在沙发上坐好,从茶几里翻出了一袋蒸汽眼罩。
“家里没有卸妆用的东西。,”百里守约拆开包装袋,“确实没办法,只能试试了,闭眼。”
散发着热气的眼罩覆盖上了眼睛,舒缓了眼眶的酸胀。他化妆时就耽误了不少时间,顶着厚重的眼妆玩了一晚上,又经历了游乐园各种颜色光线的洗礼,双眼早就疲劳。眼罩一戴,困意就袭了上来,他靠在沙发靠背上,问百里守约:“哥,这个大概要多久呀?”
“等二十分钟,一会我来叫你。”兄长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逐渐远去,卫生间里传来了水流声。百里守约也去洗漱了。
二十分钟在困极了的百里玄策这里与转瞬即逝没有什么区别,不一会他就感觉眼前的热气消失了,眼皮上残留着的水蒸发、留下凉意。他迷迷糊糊的,听到百里守约跟他说:“头抬起来一点。”
大脑不经思考,身体已经作出了回应,歪倒一侧的头回到中轴线,仰了起来,只是眼睛还没睁开。
冰凉的东西触上了眼睑——百里守约正在用湿纸巾帮他擦眼睫上的膏体。经过二十分钟浸泡与蒸腾的睫毛膏与眼线终于缴械投降,纸巾轻轻一刷就揉了下来。
百里玄策保持着这个姿势,若头因为困倦歪了或是低下去,还会后知后觉地摆正。清理到一半换新的湿纸巾时,他闭着眼睛仰头的样子不知让百里守约联想到了什么,手上的动作也放慢下来。
他左看右看,伸出手在百里玄策眼睛前面扇了扇风:“困成这样了?”
“嗯……”一声鼻音被拖得很长,几乎成了嘟囔,双唇很小幅度地开合,囫囵地冒出几个字,“哥,好了吗……”
不得不说,他的眼妆画得很精致,眼睛下的那丛荆棘也描得漂亮。在人脸上画画并不容易,下笔如此稳当,可见化妆师技术之高超,想必倾注了不少的耐心。一笔一划认真勾勒,还需要一个合适的、方便描摹的距离。
“是谁给你化的妆?”
兄长为他擦拭妆容时,动作轻缓细致,为了看清睫毛上残留的黑色污渍、离得很近。说话时有微不可察的气流落在他脸颊上。百里玄策屏着半口气,以很小的声音回答:“狂欢。”
视野里一片黑暗,只能模糊地感觉到亮度的变化,以此分辨出百里守约什么时候靠近了,什么时候又离远了。他保持着仰头闭眼的姿势,每次感知到接触,胸腔里会莫名地痒一下,接着放缓呼吸。若是对方的手短暂离开,则又期待着下一次的到来。
狂欢给他化妆的时候,也是类似的姿势。但全程都不是这种羽毛挠手心一样的感觉。也不知是不是百里守约动作太轻,把他弄得怕痒了。
眼妆已经卸得差不多。百里守约停了手,进行最后的检查,那双闭着的眼睛却突然睁开来,他下意识移开了目光,语气裹上责怪的意思:“还没好,睁眼干什么?”
先前百里玄策闭着眼,他尚且不用收敛内心中的不满,现在却被抓个正着,也不知那一瞬间的窘迫有没有被察觉。好在百里玄策又已经闭上了眼睛:“我感觉你没弄了,还以为是洗好了。”
“我再看看,”他象征性地沉默了几秒,才说,“行了,去睡觉吧。”
百里玄策从沙发上站起来,飘进了百里守约的卧室:“你什么时候睡啊哥?”
“马上就来,”他检查了大门,又关了客厅的灯,才回到卧室,在靠外侧躺下来,盖上被子。
“最近还做噩梦吗?”百里守约问,将手伸出去。百里玄策的手已经在那里了,他们像过去两个月的几十个夜晚一样,将食指勾在一起。
“好多了。”
自从发现百里玄策会做噩梦,他们就开始勾着手指睡觉。床上铺着两床被子,中间部分相交叠,成为了属于他们二人的共同领地。
指节收拢,指甲被压在了大拇指指腹下,形成了闭环,食指内侧的一圈则被对方的填满。百里玄策的睡姿已不像小时候那样变幻莫测,再怎么变换姿势、手也莫名扣得很牢,大多数时候二人一觉醒来,发现手还勾着。
午夜多梦,若是陷入梦魇,便可动动手指,察觉到皮肉相贴的那一圈,提醒被梦境蒙蔽的意识回笼。百里守约并未询问弟弟——开学后习惯了住宿,两周一次的回家是否还要像暑假一样入睡。
不过是因为,他也会在梦中追逐年幼时的对方而不得时,后知后觉地勾勾食指。
还好你在这里。
百里守约是很少会跟人近身动手的,队友向他提出的切磋请求也无一不是礼貌拒绝,唯独在面对弟弟的胡搅蛮缠的时候他才会同意,然后再故意放点水被放倒,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弟弟笑。
百里玄策也会跟着笑,望着百里守约的眼睛亮晶晶的,然后低下身子去一口亲在百里守约唇上。
百里守约自然而然地伸手扣住弟弟的后脑勺,加深这个吻。
空旷的训练场上,两兄弟若无旁人地接吻,对此,他们的队长——花木兰表示:“压根没眼看。”
百里守约是很少会跟人近身动手的,队友向他提出的切磋请求也无一不是礼貌拒绝,唯独在面对弟弟的胡搅蛮缠的时候他才会同意,然后再故意放点水被放倒,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弟弟笑。
百里玄策也会跟着笑,望着百里守约的眼睛亮晶晶的,然后低下身子去一口亲在百里守约唇上。
百里守约自然而然地伸手扣住弟弟的后脑勺,加深这个吻。
空旷的训练场上,两兄弟若无旁人地接吻,对此,他们的队长——花木兰表示:“压根没眼看。”
【周蓝】你为什么不说话
#周蓝,不喜致歉
#冷cp所以自己产
#挺小学生文笔的
#想让蓝河睡遍全联盟
#下一篇喻蓝()
蓝河一直不喜欢周泽楷,因为他觉得,一个人怎么可能话废到匪夷所思的程度,嗯……就像是小孩子一样。
所以在轮回客场对战蓝雨的时,遇到迷路的周泽楷他是非常嫌弃的。为什么这个人连问路都不知道怎么问!!
蓝河本着虽然我不喜欢他但是好歹是个职业选手好歹还是个枪王……好吧看在他荣耀打的这么好的份上就帮个忙吧。要不然再要个签名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他皱着眉,向枪王大大表示自己是蓝雨的工作人员,可以带路的时候,周泽楷腼腆一笑,然后对着蓝河说了一句,“嗯。”
……蓝河扶额,他是不是太高估自己的智商了?还...
#周蓝,不喜致歉
#冷cp所以自己产
#挺小学生文笔的
#想让蓝河睡遍全联盟
#下一篇喻蓝()
蓝河一直不喜欢周泽楷,因为他觉得,一个人怎么可能话废到匪夷所思的程度,嗯……就像是小孩子一样。
所以在轮回客场对战蓝雨的时,遇到迷路的周泽楷他是非常嫌弃的。为什么这个人连问路都不知道怎么问!!
蓝河本着虽然我不喜欢他但是好歹是个职业选手好歹还是个枪王……好吧看在他荣耀打的这么好的份上就帮个忙吧。要不然再要个签名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他皱着眉,向枪王大大表示自己是蓝雨的工作人员,可以带路的时候,周泽楷腼腆一笑,然后对着蓝河说了一句,“嗯。”
……蓝河扶额,他是不是太高估自己的智商了?还是说他应该先去考一个周语翻译十级的证书再来搭话?蓝河越来越觉得还是自己偶像好,虽然话多但好歹他能过滤出有用的话。
“周…队长,请问轮回定的酒店在哪?我带你去好吗?”斟酌半天,蓝河才憋出这么一句话。叫周队好像有哪里不对,直接叫周泽楷好像又有那么一点不礼貌。但他好像实在是找不到怎么叫名字。
周泽楷这回倒是乖乖的报出酒店名字,蓝河听了甚是满意,地方倒是不远,就在蓝雨俱乐部附近。
蓝河走在前面,周泽楷就默默的跟在他身边,一句话也不说。
蓝河想周泽楷你一天到晚话这么少真的不会憋死吗,然后就忍不住搭话。
“枪王大大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江副队?”
周泽楷开口:“没电。”
蓝河这回听懂了,手机没电,所以没打电话。
“哦。”这回轮到蓝河结束话题了,两人再度陷入沉默。
蓝河不死心,问周泽楷:“周队能给我个签名吗?”
周泽楷终于舍得正眼看蓝河了,只是咬着嘴唇没说话,一幅有点为难的样子。
蓝河又听不懂了,试探的问:“是因为没笔和纸?”
周泽楷点头,有些不自然的笑。
蓝河哦了一声,心想本来还以为可以突发横财,结果好像老天没给他这个机会。
周泽楷再度看了一眼蓝河,见人好像有点不高兴的样子,想了想才开口:“下次。”
蓝河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眼前这位枪王大大可能说的是下次给他签名。
“哈哈哈哈,没关系的。”蓝河笑,反正他和周泽楷几乎没有再见面的机会,再说他也不粉周泽楷。
“嗯。”周泽楷点头,呃了一声,问蓝河:“名字?”
蓝河还是带着笑,“周队叫我蓝桥就好了。”反正周泽楷是不会记住一个普通人的名字。
周泽楷念了一句蓝桥,眨眨眼又没说话了。
蓝河索性也闭嘴了,只是有些感慨,原来枪王大大也没传说中的那么难沟通。
送到酒店门口的时候正好撞见出门的江波涛,江波涛看着蓝河一脸戒备,蓝河还没来得及解释,周泽楷就站在蓝河面前挡着人。
江波涛看懂了,反正这个人不是尾随者。想了一下还是觉得不能放着不管,对着周泽楷问道:“队长,这是?”
蓝河向前一步,对着江波涛道:“江副队你好,我是蓝雨的工作人员,刚刚遇见周队迷路,所以送他回来,现在我也该回去了。”
江波涛点头,给蓝河说了一声麻烦了。蓝河连忙摆手说不麻烦不麻烦。江波涛说完便往里面走。周泽楷看了眼蓝河,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进去。
蓝河完成任务,转身就往回家的方向走,反正他也没想送枪王大大回酒店能有什么好处。
转眼便是一周过去,蓝河在网游部操作着自己的剑客一边戳怪,一边和笔言飞磕唠。
反正是无所事事的咸鱼时间,蓝河也乐的清闲。
他正在和笔言飞讨论如果周泽楷和黄少天在一起了会不会因为语言不通而分手,那边就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蓝桥,你的快递!”
“啊?我最近没买东西啊。”蓝河纳闷,却还是磨磨蹭蹭的去拿了快递,该不会是公会谁填错地址吧。
是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蓝河拿过一看,收件人写着蓝桥春雪,电话也是他的号码,嗯……地址是网游部。
“嘿嘿嘿二笔,猜猜看是啥?”蓝河拿回快递到自己位置,不管了先拆开看看是什么再说。
笔言飞眼前一亮,“难道是吃的?”说罢又摸摸自己下巴:“不可能啊吃的那这么小。”
蓝河眨眨眼,将快递拆开。
???为什么是一枪穿云的手办?还有一张带轮回全员的明信片?背面还有手写签名?
蓝河一愣,半天没明白怎么回事。
笔言飞拿着一枪穿云的手办翻来覆去的看,瞬间觉得细思极恐。
笔言飞看着蓝河,半响才开口,“蓝桥,你背叛黄少了???”
“……”蓝河沉默。“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蓝河站起来拿着杯子在旁边饮水机上接了杯水,他依稀记得前几天有个神枪手在游戏里给他发消息说谢谢,还说了一句礼物。
蓝河发誓,他那时候以为只是自己随手帮过的普通玩家,所以直接没理……
好吧,他还是没懂枪王大大的脑回路,现在去考一个周语十级翻译来得及吗?在线等,挺急的。
【散中心CB向】于是少年拥抱住了世界
“我想让他多和人接触。”纳西妲眨眨眼,目光锁定在少年有些僵直的背影上,“这样至少可以让他意识到,善意是温暖的,无论他自己是多么特殊的存在,这份温度也不会因他的特异而冷却分毫。”
“所以,”空抹了一把嘴角,擦去蜜饯留下的糖渣,“这就是他挂着那个傻乎……引人注目的牌子被教令院的学生们包围的原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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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设定为3.6时间线前后,全员CB向。含一些3.6PV的我流猜测解读
*读作free hug,写作提瓦特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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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者本打算翘掉那个什么“蕈兽的栖息地分...
“我想让他多和人接触。”纳西妲眨眨眼,目光锁定在少年有些僵直的背影上,“这样至少可以让他意识到,善意是温暖的,无论他自己是多么特殊的存在,这份温度也不会因他的特异而冷却分毫。”
“所以,”空抹了一把嘴角,擦去蜜饯留下的糖渣,“这就是他挂着那个傻乎……引人注目的牌子被教令院的学生们包围的原因吗?”
————
*本篇设定为3.6时间线前后,全员CB向。含一些3.6PV的我流猜测解读
*读作free hug,写作提瓦特语
————
流浪者本打算翘掉那个什么“蕈兽的栖息地分布规律与生活习性课题研究讨论会”,实际上他也在那堂课程开始的时间段从容不迫地推开一家咖啡店的大门,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入座,慢悠悠地品尝起店主为他推荐的黑咖啡。
他知道躲在有草木的地方很快就会被纳西妲找到,但只要他有正当理由坐在咖啡店,善良的小吉祥草王大人也不会残忍到让他做出浪费粮食这等可憎的行为。
纳西妲喝不惯黑咖啡,所以在她再三尝试将流浪者提早拉出咖啡店而无果之后,她便放弃了这低效率的行为,转而在他的咖啡见底的时候出现在少年面前。
毕竟,喝一杯咖啡并不会花费多少时间,至少原执行官大人即使想虚度光阴,也不会选择用一杯咖啡在咖啡店泡一下午。
他更喜欢躲在僻静的郊外打发时间,即使这样很容易就会被纳西妲找到。
“你好,流浪者。”来自年轻神明的问候忽然出现在流浪者的脑海中。
“我想你应该已经休息好了,既然你不想去阿弥利多学院,那就来净善宫帮我个忙吧?”
“终于打算给我派事情做了?”流浪者将手中的茶杯轻置于桌面,似乎心情不错。
“你可以这么理解,这件事情非你不可。”纳西妲说。
于是流浪者赶回净善宫,甚至在路上用了点元素力来加快回程的脚步。
然而当他踏入净善宫的大门,刚好就撞见须弥人民敬爱的小吉祥草王抱着一块看上去与整个宫殿都格格不入的白色木制挂牌向自己招手。
“……你叫我过来最好不是为了这个。”流浪者交叉着双臂抱在胸前,有些不满地看向银发少女。
“你会喜欢它的。”纳西妲抱着挂牌向他靠近,流浪者看着她停在自己面前,将挂牌递了过来。
“你可以把它想象成小猫的铃铛。”
“然后提醒全须弥的人,这里有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等着你过来捅一刀?”流浪者戏虐地看向她。
“只要你不打算趁我不注意做坏事,就不会有人想拿你怎么办。”纳西妲回以他一个微笑,“而且,你应该看见了,这里写着‘free hug’。”她指向用不知什么材质的颜料写出来的几个光鲜亮丽的大字。
“意思是大家都可以来拥抱你,就像这样。”她说着,主动张开手给了流浪者一个小小的拥抱当作示范。
“我不需要。”流浪者没推开她,但在她松手的一瞬间立马往后撤了一步,似乎打算下一秒就夺门而出。
“你不觉得这个恶作剧对没有体温的人偶来说过于无聊了吗?”
“但你感知得到温度,对吧?”纳西妲说,“你可以感受到寒冷,也可以感受到炎热,即使理论上你不需要为此增减衣物,但这并不妨碍别人想为你在寒冬时送上一件大衣。”
“我可从没收下过”流浪者小声嘀咕。
“但你不能否认确实有些关心是冲着你来的”纳西妲说,“需不需要收下是由你自己判断的,我不会做出过多评价,但我希望今后你可以不去刻意无视这些好意。”
她看着少年模样的人偶把笠帽压得老低,不由叹了口气。
“就当作是你最近翘掉我为你报名了的那些课程的惩罚吧。”小小的神明叉起腰,下达最后的通牒,“我想,现在你还可以赶过去,和今天的讲师打个招呼。请你戴上它,从阿弥利多学院的教室走到祖拜尔剧场所在的位置去吧,然后在草木上遗落的太阳光芒都融化之前回来。”
“……这算是‘神明的命令’?”流浪者抬头,绀琉璃色的眼睛看向她。
“不,硬要说的话,是‘教育者的劝诫’或者‘同伴的请求’吧。我说了,这件事非你不可。”
纳西妲知道,眼前的少年会答应自己的,因此她乖巧地将挂牌捧在手中递给了他。不一会儿,她便听见流浪者悄悄咋了下舌头,接过了那块牌子,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这下我们亲爱的智慧主大人满意了吗?”流浪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不是很想质疑您的审美,但这东西真的有够丑的。”
“我让旅行者帮忙准备的,不过没有谈及它的用途,所以我猜他们是把这个当成幼教工具的一种了。”
流浪者又翻了一次白眼,转身向着纳西妲要求的地点飞去。
他决定速战速决。
在流浪者看来,这世上也没多少人会无聊到主动去抱一个陌生人,可惜他明显预估错了一点——至少在教令院,他可不算什么不起眼的陌生人。
“呀,你来啦。”
流浪者是踩着讲座结束的时间来到的教室。好处就是来教室的途中,他基本不会碰上任何翘课溜出教室的学生,而他来到教室时,学生们忙着一个个涌出教室,也没多少人能注意到他和他胸前的挂牌。
然而这些人里并不包括今天的讲师。
大尾巴少年抱着书,友好地向他点点头,耳朵也随着他的动作一摇一晃,“这堂课没有点名,但我在出席名单上看见了你,又没看见你的身影,还以为今天见不着你了呢。”
狐狸少年向他递出一叠写得密密麻麻的资料。
流浪者瞄了一眼,认出这是眼前的少年讲师刚整理好的总结报告。
“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或许可以拿去看一看。凭你的记忆力应该很快就会记住这些东西了吧。”提纳里微笑着表示,他可以在下次出席自己的讲座时再把资料还回来。
“……至少比听一群笨蛋在那里说半天废话要好得多。”流浪者心想,于是他乖巧地道了谢,接过了提纳里的报告。
“另外,我并无恶意,但还是想问一句,”提纳里看向少年的胸前,实在收不住眼角的笑意,“所以,这个就是你今天迟到的原因吗,呃……一项惩罚游戏?”
“……至少在当事人的说辞里,这是我今天的工作,也是翘课的惩罚。”流浪者语气淡然地回答他,但并未掩饰自己眼神里抗拒的情绪。
“哦?这么说的话,我也可以按牌子所说的那样做?”提纳里笑着问他,得到了少年不情不愿的点头。
于是他张开手,轻轻拥抱住眼前的大帽子少年,拍了两下他的后背。
“谢谢你来我的讲座,期待下次也能看见你的身影。”提纳里贴在他耳边说。
“你知道的,和聪明的学生相处可比让木头学会走路要愉快多了。”他挥手向流浪者告别,“再见,小先生,希望你今天不会被教令院那群爱凑热闹的学生们围得水泄不通——不过到时候赛诺应该会想办法处理的。”
流浪者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与狐耳少年接触后的温度还未从他身上散去,背部被轻轻拍打了的地方甚至传来一丝被灼烧了般的感觉。
上次被人拥抱是什么时候?流浪者已经不记得的了,但他曾是熟悉这种感觉的,在他还懵懂无知的那个时候。
他并不抵触与人的身体接触,或许曾经还很喜欢,但即使身处极寒的冬国,他也从未贪恋过任何一丝的温暖。所有来自他人的触碰几乎都是发生在冰冷的实验台上。对没有体温的人偶来说,这些不必要的感觉早就被他舍去。
即使他从未以受虐狂自喻,也不可否认自己确实是惯于与疼痛相伴。
他本以为不论自己还是对方都会产生一丝犹豫,而事实是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提纳里就结束了他今天,或者说时隔不知多少年的第一个拥抱。
只是现在——他依旧不理解小吉祥草王致力于让他和须弥人打好交道的原因,但那位只有过几面之缘的大耳朵学者拥抱自己时带来的温度,他或许并不那么抗拒。
“小先生”流浪者听见有人这么叫自己,自从那个莫名其妙的竞赛结束后,像这样称呼他的人就多了起来。
他抬起头稍稍转过身,便瞧见几个穿着教令院制服的学生凑在他身后,眼神里透露着几分期翼,有些迫不及待地向他搭话。
“我们无意冒犯,只是听见了你和提纳里学长的对话。”一个男生说。
“毕竟你们是在讲台上聊天的,我们也还没收拾完东西,很难不听见你们的聊天内容,这是不可抗力”一个女生附和。
“……所以,我们也可以和你拥抱吗?”另一个女生小心翼翼地试探。
流浪者看了看他们的眼神,又盘算了一下从教室走到剧场的距离和太阳落下的时间,最终任命地叹了口气。
“……随你们喜欢吧”
于是学生们轮流和他拥抱了一次。
“我们真的很喜欢你。”女生腼腆着告诉他,“我们看过你和大风纪官对决的表现,也见过你被刁钻的老教授叫起来时对答如流的伟大身姿。”
“你最近在教令院的话题度可高了,谁都知道现在有个头脑优秀外貌秀丽的天才少年会时不时出没在教令院的各个生涩难懂的讲座教室里。还疑似是小吉祥草王大人亲自安排进来的。”男生解释到。
“大家都想一睹芳容,于是原本冷门的那些讲座名额最近都被大家抢满了。”另一个女生啧啧嘴补充到。
“……在至高学府深造的天才学子都是些这么无聊的人吗?”流浪者做出评价。
“不,大家只是把你当成偶像罢了。”男生哈哈笑了两声回答他,“虽然这里总爱给学生们贴上天才的名头,但大家都知道,什么样的存在才是真正的天才。这里的人对知识的贪婪是永无止境的,所以大家只是在向往你这样的存在,因此会忍不住想和你多接触一些。”
“而且你虽然很少说话,却每次都能犀利地指出要点,别的地方不好说,但至少教令院的人肯定不讨厌像你这样的人。”女生最后做出总结。
“再见啦,可爱的小先生。”几位学生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教室。
流浪者在原地停留着思考了一会儿,也跟着他们的后脚离开了教室。
可惜他的行程远比想象中要艰难得多。
少年模样的人偶并未清楚地意识到教令院的学子们对于他的好奇心有多么浓厚。
“呀,好看的少年,我能抱抱你吗?”他听见有人这么说着,就已经动手贴了上来。
“哎呀,我见过你!之前的讲座你把那个阴阳怪气的教授怼得哑口无言!”有人像这样惊叹着靠近他。
“free hug?怜爱了,小子。是不是打赌输了?”也有人带着同情的目光状似安慰地跑来抱住他。
“啊,天才!我能请教一下你对这个问题的理解吗?!”“后面排队去,我先来的!”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学生凑了过来,等他总算到达教令院大门的时候,前路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真就应了那只黑狐狸的鬼话。流浪者烦心地想。事实上他的烦躁也表现在了脸上,可惜笠帽几乎挡完了他的表情,没人能留意到这点。
旅行者做完今日的委托路过教令院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你们好啊,空和派蒙。”纳西妲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空的身边。
“你好,纳西妲!”派蒙笑嘻嘻地向他打招呼。
“那边是什么情况?”空不解地看着她,咽下手里的最后一口枣椰蜜糖。
“我想让他多和人接触。”纳西妲眨眨眼,目光锁定在少年有些僵直的背影上,“这样至少可以让他意识到,善意是温暖的,无论他自己是多么特殊的存在,这份温度也不会因他的特异而冷却分毫。”
“所以,”空抹了一把嘴角,擦去蜜饯留下的糖渣,“这就是他挂着那个傻乎……引人注目的牌子被教令院的学生们包围的原因吗?”
“嗯……我也没想到,学生们会这么喜欢他。”纳西妲有些苦恼地看向人群,“这下得让风纪官们出来维护一下纪律了。”
“都是因为他平时对着陌生人爱装乖!”派蒙气嘟嘟地说,“要是让学生们知道他在我们面前的嘴脸,肯定会把他们气跑的。”
“那倒也不一定。”空摸着下巴做出思索的模样,“他确实有时候很擅长卖乖,但面对毫无恶意的陌生人时,他好像并没有特意隐藏自己。”
“你分析得不错。”纳西妲点点头,“他确实不擅长表达自己的内心,但他同样擅长分辨出其他人的情绪。面对其他人纯粹的善意时,他通常不屑于伪装自己。”
“所以他对我们这么刻薄是因为什么?”派蒙歪头问。
“……可能是嫌弃派蒙嘴巴太笨?”空开玩笑地说。
派蒙气得冲着空气跺脚,空便安抚着向她道了歉,把兜里最后一块枣椰蜜糖塞到她手里。
“说真的,纳西妲,如果你提前告诉我那块牌子是给流浪者准备的,我肯定不会做成那个样子。”空有些尴尬地挠头,“我觉得流浪者逃离人群后要是看见我了,肯定会想一脚踹我脸上。”
“没关系,这并不影响那块挂牌达成它被需要的效果。”纳西妲笑着说,“我会帮你拦着他的,事实上,他应该已经看见我们了,但可惜他被其他人围着没法脱身,也不能现在就向你冲过来。他本人在教令院里行事一向是偏低调的。”
“啊,谢天谢地。”空松了口气,抓着派蒙的胳膊准备开溜,“虽然我也想凑个热闹抱一下他,但现在还是算了。在他的怒气值到达顶峰之前我们先溜了,下次再见!纳西妲。你或许该去帮他逃出来了。”
“下次见,旅行者。你走后我就行动。”纳西妲挥手,目送金发的外乡人消失在自己眼前。
纳西妲本想靠近围在门口的人群,却有人比她更先做出了行动。
“你们最好在其他风纪官赶来这里之前赶紧散开。扰乱纪律不说,这里的所有人都会纳入学术不正嫌疑人的名单。”赛诺出现在了人群外,并成功用警告为自己开辟了一条直通人群中心的道路。
“……”
流浪者看着他,开始考虑是驱使元素力原地跑路,还是该把这群人的关注点移到角落里的小吉祥草王身上。
还没等他做出行动,少年模样的大风纪官就三步并两步地冲着他走来,大大方方地拦着他的双肩,让两人的胸膛贴合了一下,又立马撤身松开了力度。
“好了,一个免费的拥抱。”大风纪官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身后,学生们被他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现在总算有一条畅通无阻的通道,“如果你不想让它因为扰乱秩序变成付费的,就趁现在赶紧下去吧。”
“你得感谢提纳里,他提前跟我报备过这个情况了。”他最后补充了一句。
风纪官的威严帮了流浪者一把,即使比赛时两人的相处算不上特别愉快,他也确实想立刻去把躲在角落的纳西妲拎出来就这明显在她算计之内的情况讨个说法,刻薄的少年也还是老实地道了谢,沿着赛诺为他留出的小路离去。
反正等会儿回去了也能好好兴师问罪一番。流浪者选择把这笔账记在心底。
摆脱了难缠的教令院学生,在流浪者看来,接下来的路途不可能再像刚才那样走一步停一步。
可惜事与愿违,至少对他而言,后半的旅途也好不到哪里去。
每当他路过一个地方,所有的小孩子都会好奇地涌到他脚边,积极地向他索要拥抱。
“漂亮的大哥哥,抱一个!”小女孩被他轻轻抱起,那孩子就顺势将刚摘的帕蒂沙兰插在他的耳后。
“送给你,希望你能开心。”
“……谢谢。”流浪者放下她,将花朵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
等孩子们哄闹着离去,忙完家务的大人们也围了过来。
“祝你度过愉快的一天,小伙子。”
那个总是提着工具箱的建筑师在献上拥抱时如此说着,还给他塞了些刚出炉的口袋饼。
他甚至没注意到手里糖果又是什么时候多出来的,可能是某个调皮的小孩,也可能是位慈爱的老人。各种各样的问候和祝福让他难得有些晕头转向。
等他总算走到大巴扎门外时,手里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
“为什么须弥的人们都这么喜欢凑热闹?”流浪者不满地抱着胳膊,看向总算愿意出现在眼前的年轻神明。
“虽然也有这个因素存在,但更重要的是,他们觉得你需要那一个拥抱,所以他们就给了。”纳西妲边解释着,边帮他把东西给收到了一旁,向他保证会在他回净善宫时将它们一个不落地放回他手中,故意无视了少年人偶那句冷漠的‘没必要’。
“你一定也感受到了他们的情绪,没有人会带着愤怒的心情拥抱你。我猜,你今天接收到的情绪一定都是柔软又轻盈的吧,就像把米酒布丁包含在口中那样。”
“听上去很腻。”流浪者嫌弃地皱了下眉,却并未做出更多反驳。
“所以这无聊的惩罚游戏可以结束了吗?”
“哎呀,惩罚游戏?你是这么理解的吗。”纳西妲歪头,“不过很遗憾,你今天的任务还没有结束。看,推开那边的门就是大巴扎了。太阳快要落下,祖拜尔剧场的最后一场表演就要开始了。你还没有欣赏过妮露的舞蹈吧?借这个机会欣赏一下如何?”
“你说得好像我能说不似的。”流浪者面无表情地指出。
“我没说一定要你做的,今天一整天我都没有像那样要求过你。”纳西妲无辜地回答。
流浪者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转身推开了那道门。
“只是很讨厌半吊子的感觉。”他解释说。
“你好啊,小先生。很高兴又见到你了。”红发舞女眼尖地发现了他,热情地下台欢迎他。
“哎呀,这是……”她惊呼着看向流浪者身前的挂牌。
流浪者放弃了解释,摆着不太好看的脸色无奈地摊手:“如你所见。”
少女意会地笑了笑,同样为他送上了拥抱。
“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点子,这样我们都可以理所当然地拥抱你,为你送上祝福和鼓励了。”妮露说,“想出这个点子的人一定很关心你。”
“如果不赶时间的话,欢迎来看我们的表演。我会用这个方式为你加油。”妮露微笑着离开了。
流浪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剧场开幕,又静静地看着台上起舞。
“觉得妮露的舞怎么样?”金发的旅行者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大巴扎,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他身旁,欣赏少女的倾力演出。
“……尚可入眼。”
“可真挑剔。”
空的视线从舞台落回人偶少年精致的脸庞。
“今天过得怎样?”空问他。
“……我听见了心脏的声音。”流浪者沉默了一会儿,平静地开口,“很平稳的,坚定的心跳声。我已经不再渴望它了,但当我听见它发出的鲜活的呼喊时,我确实平静了下来。”
他抬头,对上了空欲言又止的表情。
“我现在心情不错,你有什么事最好快说。”流浪者抱起胳膊挑了挑眉。
于是旅行者缩着脖子,看了眼还在他胸前挂着的牌子,略带暗示地朝他眨了下眼。
流浪者长叹一气,有些不耐烦地朝他张开了双手:“别想再有下一次了。”
“没关系,”金发的旅行者兴冲冲地熊扑上前,毫不客气地把他一把揽入自己怀里,“至少这样做了你才知道,当你想和别人分享温暖的时候,我永远乐意成为你的选择。毕竟朋友不就是这样的存在嘛。”
流浪者失神了一瞬。
几曾何时他所渴求的那些事物,在他决心放弃一切之后,悄然汇聚在了他的身边。
他已经不再执着,现在倒好,总能遇到些特立独行的烂好人往他身边凑。
这种感觉很奇怪,流浪者觉得烦躁,对这些陌生又熟悉的好意有些不知所措,索性就随他们去了。
他缓缓抬起双手,无声地,搭在了那人的后背上。
【知妙/枭羽/赛提】人不八卦枉学霸
*本文没有直男,只有有意识的gay和无意识的gay
*交换室友有风险,请在作者指导下谨慎交换
*****
1.
卡维趴在阳台上,半个身子探出去,扫视了一圈周围灯火通明的宿舍楼,深吸了一口气。
“——各位同学,各位校友,外院的艾尔海森征集新室友,对室友位感兴趣的心动嘉宾请亮灯!”
唰。全灭。一整栋楼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整整齐齐,一嗓子给提瓦特大学本部宿舍园区带来了...
*本文没有直男,只有有意识的gay和无意识的gay
*交换室友有风险,请在作者指导下谨慎交换
*****
1.
卡维趴在阳台上,半个身子探出去,扫视了一圈周围灯火通明的宿舍楼,深吸了一口气。
“——各位同学,各位校友,外院的艾尔海森征集新室友,对室友位感兴趣的心动嘉宾请亮灯!”
唰。全灭。一整栋楼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整整齐齐,一嗓子给提瓦特大学本部宿舍园区带来了一片黑暗,如果不是他们自己这屋的灯还亮着,甚至让人怀疑刚那一瞬间恰好停电了。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艾尔海森的名号,在他们这几届校友里不能说不响亮。
学生会书记官的古怪脾气早就盛名在外,一张嘴更是通过辩论赛上将对方辩友当场KO昏厥送医的传奇故事而成为了校史传说级的杀人利器,永上ban位。
正因其传奇,全校上下光是想到跟艾尔海森打照面,都要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冒得起这个生命风险,遑论做室友朝夕相处。
至于卡维是如何承担下这一切,成为了艾尔海森两年以来唯一的室友,那是说来话长了,两个人对此的评价都是,一段孽缘。
其实艾尔海森从一开始就没说要换室友,只是在卡维半夜做模型时说了他动静大。卡维也没真想搬,就是想给艾尔海森看看残酷的现实,让他反思一下自己做人的失败之处。
甚至这段喊话也不是第一次了,用提纳里的话来说,他俩说相声有瘾,已经成了本部园区的保留节目。校友们不但已经习惯了,甚至学会了配合节目效果自觉关灯。
“怎么样,艾尔海森,嫌我吵,我倒是想换个地方住,可惜啊,除了我这种好心人,没人愿意当你这个大麻烦的室友,”卡维扭过头来,对艾尔海森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怎么混得这么惨啊海森,学长替你痛心,校友情谊明明是一生的财富,你却无缘享用,两年的时间就这么虚度了~”
“有我这个校友确实是某些人一辈子最光荣的事,但对我来说校友是谁也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无法与我相比。我倒是才知道,原来大名鼎鼎的卡维学长上这学校不是来读书的而是来交际的,难怪总有大工程接,校友情谊确实管用。”
“你……!”
“等等。”
“……你干嘛?”
艾尔海森走到卡维跟前,手指越过卡维的肩膀指了指对面。
卡维顺着他的手指扭过身去,只见一片漆黑中,对面的宿舍楼三楼最右边的房间,灯还亮着。
“你要的校友情谊来了。”
艾尔海森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幸灾乐祸地做了个请的姿势,意思是你可以如愿滚了。卡维白了他一眼,探出头去看向灯光来源。
刚刚卡维那一嗓子给这两栋楼的人都喊清醒了,黑灯瞎火里已经有人扒着阳台议论是哪个不怕死的敢于勇闯地狱挑战。
议论纷纷中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
“哎,那不是莱艮芬德学长的寝室吗!”
……好家伙!
要说那迪卢克莱艮芬德,也是一代天之骄子,经管院的排面。
有多排面呢,父亲是荣誉校友,家族企业做成行业goat,全世界的酒业标准规则都是他家定的,作为唯一指定继承人,出来镀完金回去就可以继承亿万家产,本人也是品学兼优,典型的“比你牛的人还比你努力”,也没有任何公子哥的不良癖好,白天是学生会长,晚上是兼职酒保,有脸有脑有品位,追他的姑娘能从本部排队排到城南边的分校去,也没有哪个追成功了的。
听说这位学生会长不搞特权,所以跟其他学生一样住标准双人宿舍,但是那个莱艮芬德家的少爷住的宿舍,光是这一点就很让人好奇了。
到底是他想换室友,还是他室友想换室友,因为什么想换室友,就更让人好奇了。
卡维八卦之心骤起,看着艾尔海森眼睛都亮了。
“莱艮芬德,你应该熟吧?”
“我为什么要熟?”艾尔海森不解。
“学生会书记官不熟学生会长,说出去多可笑呢!?”
“我是书记,又不是秘书,他们开会我记录,他们聚会我跑路,熟了有什么用。”
“人脉啊!有人脉就有八卦——啊不,故事,有故事就有灵感,我们搞艺术的是很需要人脉的,你懂不懂!”
“你需要人脉与我何干?”
“哼哼,你也是我的人脉呀~”
卡维得意地凑近眨了眨眼,看着眼前这副嘚瑟的表情,艾尔海森眯了眯眼睛没再怼回去。
见艾尔海森没接着呛自己,卡维犹豫了一下,垂下了眼,难得放轻了声音。
“那,你真要换吗。”
明明是他自己惹出来的茬子。艾尔海森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他这副样子不说话,看得卡维更不自在了。
“也、也说不定人家不是真要换,就是没听到,或者房间里没人……”
卡维话还没说完,外边突然又是一阵骚动,两人向窗外看去,原来对面那亮着灯的阳台上出来了两个人。
一个红头发帅哥冷着脸,正是迪卢克莱艮芬德本人,旁边的蓝头发帅哥搭着他的肩膀,朝这边招了招手。
“心动嘉宾在这里~现在就可以搬过去哦。”蓝头发帅哥指着迪卢克笑眯眯地说。
一句话又让几栋宿舍楼一片哗然。
“那是凯亚吗……”卡维嘀咕。
“你认识?”
“听过一些传闻……”
蓝色头发,褐色皮肤,眼罩遮了一只眼睛,笑容灿烂,全都对上了,这么特立独行的外貌特征估计也不会有别人了。
原来学生会长的室友竟然是他。
凯亚在学校里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名人,但出名的方向跟他们这些学术大牛不太一样。
戏剧表演专业在这所学校里属于人丁稀少的,却受到最多的议论。很多人说不去专门的艺术类院校而跑到综合性大学里搞这些的脑回路都不正常,毕竟这学校里大部分人是“我们搞学术的”,对戏子打心底瞧不上的也不在少数,甚至不屑于称其为校友。
卡维倒是觉得,学校里多点俊男美女没什么不好,至少对眼睛好,闲话他只当八卦听听,可即便如此也还是有不少流言进到他耳朵里。
其中有一点让他陡生忧心。
虽然跟对面楼隔了不小距离,他还是凑到艾尔海森耳边放低了声音。
“……传闻说他是那个。”
“哪个?”
“就是……就是那个,有取向的那个。”
“说他是gay?”
“就是那个。”
“所以?”
“所以——不会有事吧……?”
“理论上Gay不会传染。还是你怕对方对你?”艾尔海森一挑眉。卡维意识到他要开始发挥本领揶揄自己了,连忙扭转话题方向。
“呃……不过迪卢克跟他住一块看起来也还挺正常的。”
“可能羊尾吧。”艾尔海森轻描淡写口吐暴论。
“哇你好恶毒,果然你就是接受不了比你优秀的人,嫉妒让人丑陋,艾尔海森你丑到我了!人家就不能是那个,道德模范嘛,学生会长以身作则,我不跟gay住谁跟gay住,牺牲自己一个成全……”
“很抱歉打断你,但你或许没注意到,你在指责别人恶毒丑陋的同时,自己的话语中也已经包含了偏见,跟gay住又如何呢,那gay也不是看到个男的就想上,就像异性恋也不是看到个异性就想亲,大可不必人人自危,过分高估自己的吸引力。”
那意思人家gay还不一定看得上卡维,气得卡维直瞪眼:“你!……你这么替gay说话,难不成你自己就是?”
“那你这么说gay坏话,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深柜,卡维学长。”
学长两个字特意重读,卡维深深感受到了来自后辈的挑衅。
“你才深柜!我这就搬过去跟gay住,你就等着跟你的嫉妒对象大眼瞪小眼吧,天天一副好了不起的样子贬损别人,就是见不得别人比你强,这下有个完美的家伙在你旁边让你羡慕嫉妒恨又无处下嘴,你可别憋死了,艾尔海森~”
换宿舍的事当天晚上就登上了校园bbs热帖,论坛水友们纷纷押注这场好戏能持续几天,大多数人都押了不到一周,万年潜水的水区版主提纳里甚至现身评论区,说不出三天有人就要忍不住想念老室友了。
提纳里没说有人是谁,但以卡维对提纳里的了解这人多半是在内涵自己,为了争一口气,卡维决定跟新室友好好相处,怎么也要先处他一个月,gay就gay了,艾尔海森?谁啊真不熟。
下定决心后,卡维在押注选项里把自己所有论坛币都投给了“一个月及以上”——不好意思了大家,这波我来全吃了!
2.
第一教学楼的主副楼中间有个空中走廊,走廊上开了个餐吧,每到课间餐点不少学生聚在这里,吃喝聊天。
今天这桌是卡维组起来的,名义上是打牌,因为打牌才能叫得动法学院的大忙人赛诺,但实际原因是,再不找人倾诉他要憋死了。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唉……”
“别光叹气,说词儿啊。”
赛诺旁边坐着生物学院的提纳里,俩人一起看着对面愁眉不展的卡维。
“……唉!”
这下提纳里先绷不住了。
“从你坐下开始已经叹了八个气了。快说吧,艾尔海森又怎么不近人情无理取闹了?”
“Gay真的好可怜啊。”
“……啊?”
“提纳里,你知不知道吃什么蘑菇能让男人喜欢上男人啊。”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卡维,你是在向我们出柜吗?”
“终于意识到自己平时跟我们抱怨的那些其实是一种变相秀恩爱了。”
“滚滚滚。”
卡维翻了个大白眼,又叹了口气,开始诉说他憋了一肚子的烦恼。
*****
自那天以来过了半个月,卡维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卡维没有被gay,也还没有变成gay。
不仅如此——跟新室友相处下来卡维甚至感叹,他好有礼貌啊!
Gay都这么有礼貌吗?
又会聊天又会夸人,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讲究卫生,不深夜扰民,早起练功也安安静静的在垫子上拉伸压腿,睡觉翻身都没声音,搞得自己半夜弄点动静都不好意思,尤其是被吵醒对方也不抱怨,只是颇有兴致地看着卡维摆弄他的模型,偶尔夸一两句,在卡维看来都夸得特在自己匠心独运的点子上——卡维不喜欢引经据典的学院派,他喜欢跟随自己的感性来创作,而自己的感性在他人的体验里得到共鸣是最令他高兴的事。
——不愧是搞艺术的,脑子里不缺艺术细胞,gay不gay的另说,审美这一块卡维是认可凯亚的。
除了懂得审美,他这个新室友还很聪明,有次卡维画图太忘我把钱包丢在了一个餐厅,回头去找也找不到,老板也不承认,卡维都打算认倒霉了,凯亚却带他去找老板交涉,三两句话就让这老板把监控调出来了,还要到一笔保管不利的赔偿,自那之后两个人去逛商场讲价都不用卡维开口了。
凯亚的语言天赋还不止体现在这些地方,他甚至会帮他解读建筑上的古代语言,誊写成很漂亮的花体字,卡维问他怎么学会的,他说在扮演异国角色的时候常常需要很快掌握一些外语,时间长了也就略通一二。
——听听!那些所谓搞学术的掉书袋们,凭什么瞧不起人家艺术生啊!
最让卡维惊喜的是,他这个新室友还很会喝酒。卡维搬进来的第一天,对方就拿出蒲公英酒招待他,卡维瞬间就懂了,这是同道中人!自那以来两个人又在大排档撸了几次串,已经是谈天说地的酒友了。
卡维是越想越感慨,回想起跟艾尔海森同住的日子,哪是人过的日子啊,自己竟然熬过来了这两年,真想夸夸自己。
然而,对新室友越满意卡维就越想不通,凯亚这样的人,只要跟他相处过都不会不觉得他好,迪卢克为什么会想换室友?难不成真的被gay到受不了了?可凯亚的表现自己看来还挺正常的,难不成自己也被gay影响了?
卡维也旁敲侧击地问过凯亚他们当时决定换宿舍的原因,但凯亚只是笑眯眯地回答“因为有趣啊~”。
直到半个月后的一天,迪卢克回来取一样东西。
宿舍里原本属于迪卢克的东西只被带走了很小一部分,迪卢克也没回来取过,可能这些物件对学生会长和酒业协会继承人来说价值还抵不上他来回取一趟的时间。
不过好像有个U盘是课题要用的,卡维听到凯亚在电话里笑着问要不给你送过去,对面似乎说的是不需要。
凯亚也无所谓,当天给迪卢克开门时又是笑着说欢迎,迪卢克就冷着脸哼一声。
他好像真的对这个前室友有很大不满,更让卡维纳闷了。
不过迪卢克对卡维倒是维持着温和礼貌,临走之前还跟卡维说剩下的东西可以随意处理,有用得上的都可以用,不用的扔走廊就行,会有人帮忙处理。
说实话有些东西卡维还真挺需要的,比如那面超大的4PC液晶墙,哪个画图的不馋,但他也不懂这是贵族的慷慨还是贵族的客套,一阵心情复杂,不知应该怎么接话。
凯亚倒是心安理得替他答应了,还笑眯眯地说不愧是迪卢克少爷还是这么大方,迪卢克又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当天把房间清理了之后,凯亚调了杯酒。酒叫午后之死,是卡维平时不会碰的那种烈酒。
看到凯亚把这么烈的酒当水喝,卡维才知道这人平时陪自己喝的都是些什么小打小闹。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凯亚喝醉的样子,也是第一次面对平时总是笑着的凯亚不笑的样子。
卡维好像突然懂了凯亚的笑容为什么似乎能看到细微的裂缝,也懂了裂缝之下的那些小小的酸涩。
他向来为人间疾苦悲悯,学建筑也是为了给更多人遮风避雨的场所,但直到这天他才发现,原来无关生死存亡贫穷饥饿,人世间的小情小爱也可以让旁观者这样揪心。
Gay不gay的好像也不那么重要了。
他不懂gay,但他懂得爱的心情。
他也知道凯亚是个很好的人。就是因为他太好了,所以他始终笑着。
平时总是笑着说没事的人,现在却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卡维心像被捏住一样难受,一时间却又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试着跟他搭话聊天,希望他说出来能好一点。
“你、你喜欢他啊……”
其实还挺明显的。但凯亚要是在这里否认了,卡维也不打算逼他说,就陪他喝一晚上好了。
凯亚望着酒杯出了会神,突然又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很奇怪吧。”
这样就算是承认了。这笑原来是自嘲。
“不、不奇怪啊。那么牛的人,那么多人喜欢,多你一个怎么会奇怪嘛,哈哈哈……“卡维想说无关性别喜欢优秀的人很正常不奇怪,说完才觉得自己这话好像说得不太对。
“不是的……”
“对对对,不是不是……你怎么会是多的呢,是那些人多。”卡维连忙认错,他是想要安慰人的。
但说完他又想到,确实迪卢克那么多人追都没结果,恋爱对象这方面多半是未来莱艮芬德家族给安排个门当户对的,而且从繁衍继承的角度来看肯定得是个生理学上的女性,凯亚这段恋情的确是前路渺茫难有结果,不禁更加可惜。
“不是……他其实挺笨的。”
“嗯?”
这还是头一次听说,走到哪都被吹得花里胡哨的学生会长莱艮芬德少爷,怎么还能笨的。
“学生会哪有那么多干实事的人,多的是混混日子的,也因为他是莱艮芬德,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所以难搞的事都是他亲自出面,学校财务这边也仗着有摇钱树成天哭穷,当这个学生会长别说什么油水了,他还要用私人存款补贴公用。”
“那还真是……”想到在学生会混日子的某人,卡维突然有点感到抱歉。
“帮他把账算清楚扔给财务处,他还说无所谓,说别多管闲事。活该他是冤大头。”
已经醉了的凯亚打开了话匣,这好像还是卡维第一次听到凯亚说人坏话,平时的他都是一切角度转夸人的。
但这到底是不是纯粹的坏话,卡维也拿不准就是了。
“他自己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喝酒,也没酒量,一喝就倒,还会吐。但就因为他是莱艮芬德家的儿子,有些酒他必须喝,宴会上的敬酒他不能拒绝,回来私下练习调酒每一杯还都要自己尝。”
“我看不下去他在那喝酒跟喝药似的了,就提出来替他喝。他却不相信我只是想帮他,我也只能说对,我其实就是想在他酒里下药。”
“下药?”
“他被人下过药,不是我下的,但是我帮他解决的。……不用他负责,他也不记得。”
解决……解决什么?怎么解决?负责什么?什么负责?
好家伙信息量有点大,卡维脑子开始混乱了。
“他呢,是最正经的那种人。放在战乱年代,一定是个受人敬仰的大英雄,正义的化身,也是会为了拯救多数人自己死掉的笨蛋。”
“但我,卡维,其实我是个骗子。擅长表演就是擅长欺骗。我只是很会表演好人,其实在这个地方,”凯亚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是很坏很坏的人。”
卡维不知道怎么接话,他想说其实你是很好很好的人,只是你自己都不知道,但又觉得只认识了不到一个月的自己没有这么说的资格。
“但我唯独对他不是演的。我真的还挺想帮上他的忙的……”
“你说他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还是说他明白,就是不需要呢。”
像是有什么情绪涌了上来,在那情绪溢出之前,凯亚低下头,慢慢俯身在桌上。
“再不明白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
“莱艮芬德的历任家主,年轻时都要在全世界游学,学习当地的酒业文化。他这学期就能提前修完所有课程,之后应该很快就会动身吧。”
卡维轻拍他的肩膀,想让他好受一点。但此时此刻,他也感到深深的无力。
“没关系,我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来练习而已。”
凯亚像是感觉到了卡维的情绪低落,反过来安慰起他来,只是他似乎也累了,趴在桌上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弱。
“挺有趣的,明明是演员,却还要练习说再见……”
“还有……对不起。”
这是他那天睡着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二天醒来后,凯亚又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重新戴上了那张灿烂笑容的面具。
但卡维不是专业演员,没法像凯亚那样收放自如,这下轮到他愁眉苦脸了,他感觉自己的情绪像被一个漩涡拉拽着,向着某个未知的海底。
*****
听卡维说完他的烦心事和惊天大秘密,提纳里跟赛诺对视了一眼,接着用一种近乎同情的表情看着卡维。
“知道你平时喜欢操别人的闲心,没想到这么闲。”
“闲的没事可以来帮我装修一下实验园地,有个温室大棚最近漏风了。”
“我怎么又闲了我?”卡维震怒,怎么一个两个这么没有同情心啊?
提纳里叹气。
“人家是二公子,用得着你来可怜。”
“什么二公子?”
“莱艮芬德家的二公子。等等,莱艮芬德……老板,来根粉的棒冰。”
“老板别管他。”
卡维没空吐槽这俩人,还在整理混乱的思路。
“可是……他跟迪卢克?长得一点也不像啊?”
“不是亲兄弟呀。豪门是这样的,家族关系不复杂怎么配叫豪门呢。”提纳里看着赛诺把棒冰掰成两半,漫不经心地说,好像真没什么大事。
“可、可是姓都不一样啊,他说他姓亚尔伯里奇…”
“有钱人想姓什么姓什么,璃月那个有名的富商,姓任的知道吧,女儿一个姓孟一个姓姚,这你跟谁说理去。”提纳里从赛诺手里接过一半棒冰,对于经常接触离奇案件的赛诺和常年做解剖化验分析的提纳里来说,能让他们情绪波动的大事的确不多。
“可是他看上去也不是很像富家公子,还跟我一起街边撸串呢!”
“也有这种情况吧,大家族的继承问题上,长子天生是继承家业的第一顺位,而次子就得靠自己积攒人望和地位,江湖习气也可能更浓一些,看起来没架子,实际上为人更老辣。”赛诺说得头头是道,仿佛在分析豪门财产争夺仇杀案件背景。
“可是……你们怎么知道他是呢?”
“丽莎学姐说的。”
提纳里看了一眼赛诺,这事似乎赛诺更了解。
“之前刑侦课有个实验需要大量酒类样本,丽莎学姐就给我介绍了凯亚,说是通过凯亚比直接找莱艮芬德本人还好使。不过莱艮芬德家好像一直没有公布过凯亚的身份,这事只有少数蒙德本地人知道,丽莎学姐老家就是蒙德的。”
“好吧……”卡维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一事实——然后眨了眨眼,感觉脑子有点过载。
“等等,那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莱艮芬德家的第二继承人是gay,性对象是莱艮芬德家的第一继承人。听起来这一家在这一代就要完蛋了。”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卡维毛都炸起来了,回头就是开怼。
“是gay怎么了?gay没惹你!”
“一个月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艾尔海森拉了卡维旁边的椅子坐下。
“实践才能出真知,人的认识也是随着实践不断发展的,这是很正常的事。”
“那恭喜你总算发展出你这个履历的人该有的认知了。”
“不阴阳怪气能死?”
“什么阴阳怪气,真心恭喜。”
“那这顿你请,不然你就是假恭喜真阴阳怪气。”
“看来我确实恭喜早了,你的心智离你的履历近了一步,但离你的脸皮还差得远。”
卡维说不过他,只能猛翻他一个白眼:“你那边怎么样,这一个月有没有憋死你啊?”
“人根本没在宿舍住,我难得独享清净。”
“啊?”
“那迪卢克到底为什么同意换宿舍呢?就只是讨厌凯亚吗?”卡维陷入沉思。
“那他一开始就没必要住宿舍吧。”艾尔海森淡定反驳。
“是啊,本来迪卢克会住宿舍这事就挺奇怪,以莱艮芬德家的条件完全可以在学校附近给他安排个别墅,他还是学生会长,至少也可以住个单间。”提纳里冷静分析。
“所以说……”
卡维突然惊呼。
“所以说他住宿舍才是为了凯亚!我懂了!”
“……啊?”提纳里傻了。
“结论是不是有点跳跃?”赛诺也懵了。
“以为是学生会长以身作则与平民学生同甘共苦大少爷体验生活,没想到其实是为爱搭建的近水楼台,以为这么多女生排队都没追到他是正人君子不近女色坐怀不乱处变不惊,没想到其实是早就心有所属还是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好你个迪卢克!”
“卡维你冷静点。”
“至少从你的描述里看不到任何一点迪卢克喜欢凯亚的迹象吧……”
“啧啧,这你们就不懂了,我直觉很准的,相信好吧。”卡维上来劲头了,他好像茅塞顿开,他好像福至心灵,就像每次设计作品时,最核心的灵感降临在自己大脑里的那一瞬间一样,“艾尔海森!”
被点到名字的艾尔海森皱起了眉,似有不祥预感。
“你想想办法,能不能咱们几个一起跟迪卢克见一面吃顿饭什么的啊。”
“等等,我和赛诺就不用了吧?”
“须弥f4一个也别想跑,不是,一个也不能少。艾尔海森~”
这下终于轮到艾尔海森叹了这天第一口气。
“……每次你求我,都是为了帮别人的忙,你把替他人烦恼的时间分一半在自己身上,也不至于对自己的问题如此蒙昧愚钝。”
“你就说你帮不帮吧。”
“……随便你。我投降。”
“好嘞!你果然还是会听学长的话,学着用人脉的嘛,艾尔海森~“
“用在这种事上的空虚感不是一般强就是了。”
“哎呀~会有更大的用处的,你就信我一回。”
“别惹来更大的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卡维不理他,摇起骰子准备开局,扫兴的话现在是一句也进不到他的耳朵里,他正忙着盘算着自己的助人大计。
“——哼哼,我就不信以我们须弥四大才子的聪明才智,搞不定个公子哥!”
*****
未完待续
须弥f4在我看来是最适合聊八卦的南铜组织了,让他们来研究蒙德南铜的复杂关系,一定能出点惊世骇俗的成果吧👀
【枭羽】这个老爷居然强制爱(上)
原名《新娘不是我》
揣崽警告 很强制
Alpha迪xBeta凯
没有精修 不要深究
即使是医院,过年的时候也是飘着年味儿的,死气沉沉的氛围一扫而空,各个病房的人进出频繁奔相拜年,欢声笑语不再显得另类。
唯有妇产科处的某一偏僻角落,一人紧攥着轻飘飘的检查单,捂着平坦的肚子满目愕然。
他背脊单薄,嘴皮还泛着皱,此刻枯萎的气息爬满全身,像是即刻就能倒下去。
检查单上,灰黑色模糊扇形图片上一个小小的不显眼的点在正中心,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凯亚裹挟着衣服,靠在冰凉的墙壁上瑟瑟发抖,好一会,他猛扇自己一个巴掌,清脆直接,惹得众人频频回望。
“宝宝很虚弱,跟你............
原名《新娘不是我》
揣崽警告 很强制
Alpha迪xBeta凯
没有精修 不要深究
即使是医院,过年的时候也是飘着年味儿的,死气沉沉的氛围一扫而空,各个病房的人进出频繁奔相拜年,欢声笑语不再显得另类。
唯有妇产科处的某一偏僻角落,一人紧攥着轻飘飘的检查单,捂着平坦的肚子满目愕然。
他背脊单薄,嘴皮还泛着皱,此刻枯萎的气息爬满全身,像是即刻就能倒下去。
检查单上,灰黑色模糊扇形图片上一个小小的不显眼的点在正中心,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凯亚裹挟着衣服,靠在冰凉的墙壁上瑟瑟发抖,好一会,他猛扇自己一个巴掌,清脆直接,惹得众人频频回望。
“宝宝很虚弱,跟你是beta也有关系,一定要定期做孕检,孕///酮跟H//C//G指数都要保持正常水平。”
医生谆谆教诲,他却咬咬干涩的嘴巴,艰难开口,“可不可以打掉?”
“beta的怀孕率极低我相信你应该知道,这一次之后身体又受了损伤,还想再怀上就是难上加难了,最好跟你的伴侣好好商量。”
“孩子来的不易,你要珍惜。”
孩子来的不易......个屁。
迪卢克肯定想不到他天天把自己绑屋子里cao能cao出个孩子来。
他没有选择打的,而是在冷风瑟瑟中徒步走回了那外观威严富丽堂皇的别墅,里头路灯亮堂耀眼,凯亚却寸步难行。
他不想回去,但是已经到了迪卢克跟他约定的时间了。
一个月仅有一次出去的机会,他也没让心情好起来点,而是直接跌落到谷底。
“你来干什么啊....给我添乱。”他捂住肚子,铁门前喃喃自语,门口的仆人见是凯亚老老实实开门,却不像迪卢克进门前还有声卑微恭敬的喊声,而是带了同情。
宽敞奢华的屋内昏暗一片,床上的人落水似的惨叫哭喊。
路过的仆人见怪不怪,加快脚步不忍侧听。
饱满多汁的玫瑰花瓣被迫撑开,汁液满涨,如泪如水。
“你迟到五分钟。”
瓣叶紧缩颤抖,“下次不...”
“*!”
花汁溢出 。
“没有下次,以后没有休息。”
托水珠的荷叶摇摇欲坠,垂落到地底后滚落肆流。
眼前模糊不清,喉咙疼痛沙哑,他习以为常,却在晕倒前死死捂住小腹。
你来添什么乱啊.....
凯亚醒来时第一时间坐起身子,他低头看着小腹,心悸地捂住摸了摸,旁边赤裸的男人不满地睁开眼,炽热惹眼的眸里满是困倦。
“躺下来。”不容置喙。
冷风袭身,后背一阵发凉,凯亚什么也没说乖乖地躺了下去,后背被滚烫的大手搂住热意涌涌,他却瞪目难以入睡。
很难在清醒的时候心安地跟迪卢克同床共枕,下体酸麻难耐,脑子实在亢奋,他发了一会呆,等到迪卢克的呼吸又平缓悠长才试图挣脱下床。
但是他还是没有什么事可做,只能支着破败的身子捡起地上乱丢的衣服,随便洗漱完后窝在阳台的吊椅上抱着肚子发呆。
他要去做定期产检。
可是迪卢克不让他出去了,自己也不可能跟他坦白怀孕的事情。
他默默想了会,回头看向卧室,床上的人把被子撩到一边,“大”字型露出了上半身,睡得安详无忧。
明明上次做的时候还问自己敢不敢在他睡着时一刀捅死他,现在却还能睡这么香。
“...呵呵。”凯亚扯着嘴角笑了笑,下地光着脚丫无声无息地来到床边,眼神忧郁,破碎的星星无光无神。
俊美的面容歪在一边缩在颈窝里头,浓密纤长的睫毛紧紧贴在下眼睑,看起来睡的正熟。
“这么帅的脸,人却这么坏。”他说完,掀起被子给迪卢克掖好,又慢慢踱回阳台看着下面三三两两的女仆正在修剪的花园。
“我要出去。”温饱思yy,迪卢克跨坐在身下人的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接着掀起衣角脱掉上衣,精实饱满的肌肉一览无余,背后交错纵横的红痕还未消退,他却又要做。
“干什么?”
凯亚却不看他,双手保护性放在小腹上,寂静的房里他慢慢开口,“就是不想待在这里。”
“一周一次就好。”
迪卢克闻言轻佻地笑了笑,嘴角含着讥讽,平常无欲冷淡的脸在流苏灯的映着下尤为迷人帅气,只是凯亚并不能看下去。
“你是不是忘了昨天是因为什么?”
凯亚垂眸不回答他,赤裸的胸膛起起伏伏,他有点不安。
“行啊。”迪卢克却松口了,他抬抬下巴,洁白修长的手指指了指下面,“看你怎么做。”
他这么一说,明明是过分的要求,凯亚却觉得好受多了,不用教的他坐起身子呈跪坐状等待迪卢克稍微后退,等到空间丰裕,他撩起发丝别到耳后,双手攀了上去褪下,迪卢克见他在瑟缩发愣,大手轻轻柔柔地覆上他的脑袋,随后猛地一用力按了下去。
凯亚没想到自己会干呕不停,他推开迪卢克跑向厕所,地板被踩的砰砰作响看得出来他的焦灼。
他关上门在空隙留余见看见迪卢克下了床大步走过来,没有犹豫他大力关上门接着连锁都没锁抱着马桶吐起来。
来不及锁了....
他吐得昏天暗地,迪卢克就在旁边候着 在他终于没东西吐了后,迪卢克才上前拎起他到洗漱台漱口,接着自己清理马桶周边的污秽。
“抱歉。”凯亚双手撑着洗漱台,眼前花花一片,无数个透明小人在跳舞,他晃晃脑袋,随后就被抱了起来。
迪卢克没有说话,卡着他的膝盖扶着他的后背回到床上,怀里瘦削的人儿不安地看着他,迪卢克心一动,安慰的话在嘴口说不出。
凯亚其实是害怕他看出来什么,他是没打算让迪卢克知道小宝宝的存在的。
“睡觉。”迪卢克将他扔床上,自己来到另一边关掉灯。
凯亚支起身子问,“那.....”
“......嗯。”迪卢克爬上床,黑夜里他的答应清晰又轻声。
“孕///酮跟H//C//G指数并不乐观。”医生推了推金丝边框的眼睛,文绉绉的沉淀着靠谱的气息,他递给凯亚那张孕检单,又说,“其实我不介意在初期夫妻交huan,你应该跟丈夫都节制一点。”
凯亚半张脸埋在羊绒围巾里头,露出来的眸子呆愣愣的,他点头,“我知道了,那如果还是做......”
医生无言。
“当然是严重情况孩子会受伤或者流掉。”
“.....”凯亚纠结地交缠着手指,他嗫嚅着说不出来话,发急地在开着热气的屋内冒着层虚汗。
医生张张唇,有点不忍心地问,“你是不是跟那个alpha?”
凯亚点点头,“关系不太好。”
关系不太好还不节制?
怎么那么扯。
“我过会还要去朋友那边检查一个beta的情况,你若是不介意收下我的名片,以后有问题你联系我。”医生怜惜地看这眼前长相出众的beta,他本就与外头一堆omega格格不入,还偏偏没有人来陪伴。
同样的刚做妈妈,喜悦的滋味却没有尝到多少,况且怀孕本就是个极为艰难痛苦的过程。
若能跟他去的朋友家里的beta一样被好生养着就好了,可惜世界偏偏喜欢专挑麻绳细处断,他只是个苦逼的beta。
然后下午他就在那座远远看上去跟王宫似的庄园里头碰见了他怜惜的苦逼beta。
“.....”
他的脑子里已经上演八百遍世族大家的爱恨情仇勾心斗角了。
早就应该预料到的,凯亚全身上下都是只有真正的上流名士穿的牌子衣服,他自己似乎还不知道,虽是张精致的脸蛋,但全身的气息都未免太收敛差劲。
所以医生也就没发现,当然本来就不是应该注意的事情。
“好久不见迪卢克。”卧室装饰得不像卧室反倒像个富丽堂皇的鸟笼,镶了金边的,他都不敢踏进去。
迪卢克点点头,“好久不见。”
凯亚人在里面,走廊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beta怀孕实在难见,我还以为....”
“我妻子还不确定有没有怀孕。”迪卢克掀了掀眼皮,“我只是想让你检查检查他的身体。”
宕机了。
他终于明白方才看见凯亚时那位beta为何满脸惊恐地摇头了,亏自己还兴高采烈地在迪卢克的介绍下跟他打了个招呼。
还好他没有多嘴,不对....他俩不是夫妻吗?怎么连怀孕也瞒着。
有钱人真会玩。他没有再说什么,哑巴似的跟着迪卢克走了一路。
凯亚惴惴不安地看着设备一个个被搬进来,本来在医院就挺怵这些东西的,现在居然明晃晃被搬了进来。
迪卢克啊,你想做什么。
有了孩子,那些隔阂就不算数了吗?
还是你自己想找一个理由跟我重归于好?
我可是不敢的。
“你先出去吧,一会检查完你再进来。”医生转头对一直站在凯亚旁边的迪卢克道。
凯亚当然是希望迪卢克出去的,毕竟他可不能让迪卢克知道了去,现下医生这么说,可真是雪中送炭。
他渴盼着看向迪卢克,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出门外。
迪卢克默视着凯亚,随后在俩人都盼他赶紧走的目光中摇头,他看见了凯亚渴求的眼神,心情有些微妙,嘴角都压不平地莫名上勾两个像素点,都不知道自己想反了。
“.......”
其实检查这一项确实没必要让迪卢克出去,若他不愿意,医生也没法强制撵走。
凯亚也没真正期待迪卢克真能走,他只能一直盯着医生试图让他明白什么。
在迪卢克看来,长达三秒钟的直视都是歪了意思。
他皱眉,明明一切还没开始,就势必要做坏人一样不耐烦地催促,“快点。”
凯亚瞥了他眼,随后背过他掀起肚皮,睡衣睡裤厚实贴身把他包裹得好好的,一开始放荡不羁毫不收敛的气息如今愈发沉闷枯萎,他像极了家里最温文儒雅可善可亲的人妻,连呻//yin都是抿唇蹙眉,受不了了才哭闹起来。
医生的视线随意扫过凯亚的后颈,接着整个人神色一凛,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没有破口大骂揪着迪卢克的衣领上去给他一拳。
本没有腺体的beta光滑平坦的后颈如今肿胀充血,被咬的不堪入目,痕迹颇深不知道反复了多少次。
作为一个omega,如此侵略性极强的行为让他心惊胆战。
他无意识地加重呼吸,好一会才平复心情。
而迪卢克站在角落里,死死盯着面前俩人的动作,似乎稍微逾越一下就能提刀上阵。
“医生。”凯亚轻声开口,外人看来连嘴皮子都没动。
医生的手一顿,接着十分无奈地他妥协地看着凯亚,几不可察地点头。
“没有怀孕,只是身子骨实在太差。”前半句的心虚被后半句的气愤压过,他拿着手里的检查单又道,“你倒是自己看看他脸色差成什么样了,好好调理。”
凯亚垂眸没敢看迪卢克,自从被抓回酒庄,几乎夜夜承欢,下手亦很粗暴蛮横,虽不动手,但强度自己也是受不了的,他又不是能跟alpha天生匹配的omega,只是个闻不到信息素的普通beta。
“你不能连老婆都不会养啊。”这话一出房间更为寂静,医生像是感受到忐忑,收拾收拾丢下一堆药,临走前对迪卢克语重心长道,“不会可以学嘛,温柔点行不行?”
谁不知道晨曦产业的老总天生就是副冷淡性子,现在还触及到婚内冷暴力了,他作为医生,对于一个身子骨差到极点的beta母亲,那可是真的同情心泛滥成海了。
凯亚没抱着迪卢克能对他宽容的希望,洗漱完他照样乖乖躺在床上听着迪卢克在浴室的淋水声发呆。
不过他实在太困倦了,肚子里揣了个小家伙,不仅食欲慢慢增加,睡眠需求也越来越大,他抱着浸香的被子,眼皮逐渐打架,慢慢地,不经意间,他合上了眸子。
迪卢克出来时凯亚已经熟睡很久了,他半张脸掩在被子下,淡淡的黑眼圈显得本就气色不佳的脸更为惨淡,或许是早早睡下如了心意,现在的神色还算好。
挑起脖颈间的毛巾随意擦擦滴水的发丝,高大的男人并没有为此不满,他轻手轻脚地打理好一切,接着掀起被子躺了下去。
凯亚迷迷糊糊睁开眼,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便挤入了自己的胸膛间,大手搭上自己的腰间,鼻尖凑在脖颈嗅来嗅去。
平常都是被迪卢克抱着,这次不知道怎的非要钻自己怀里了。
alpha的体型比beta大许多,现在反差极大地睡beta怀里,连双脚都被迫蜷缩才能不至于见光。
凯亚下意识抱住迪卢克的脑袋,一只手已经要去解开自己的衣领。
beta身上的自己的气息还算浓郁,虽然是beta标记不了,但是日日勤劳下颇有成效。迪卢克确定凯亚身上还有自己的味道,于是抓住他的手低喃,“不用。”
闻言,困意铺天盖地袭来,他眼一闭,安心地陷入梦乡。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迪卢克已经不见了人影,他慢慢吞吞坐起身子,回神了一会才下床。
先是洗漱完翻出来藏在隐蔽处的保胎药,他的孕囊并不充足,孩子吸收不了太多营养 总是点大地活在小小的温暖的巢窝里头,他心疼。
接着他又翻找在背包里的东西,几本卡通画册,路过儿童文具店买的,其实对什么都不大感兴趣,只是看见了就跨进去了。
画册上几个小小的孩子拉手玩游戏,漫天蝴蝶鸟雀飞舞,他慢慢摩挲纸面上每个孩子的笑脸,窝在床上,不由得遐想宝宝的长相。
肯定是个极漂亮的孩子。
或许会继承爸爸的发色妈妈的瞳色,接着圆鼓鼓的白嫩脸颊,脆生生叫喊哭闹的童音。
性格最好不要继承迪卢克的,太坏了,谁受得了呀,呆呆板板的,有时候可爱有时候气人。
发起火来就更不得了了,怎么哄怎么求饶都不行,势必要煞了自己半条命的折磨。
他下床拿起笔趴在桌面上抽出迪卢克平常办公用的草稿,心不在焉地乱画一通,寂静的屋内有时还能发出几声低轻的笑声。
原来是极爱惜这个孩子的。
一整个月他都没怎么见到迪卢克或者是做,即使是,也都是草草了事不会过度宣yin,同床共枕的日子越来越少,连出去他甚至都会偶尔迟到却不会被惩罚。
凯亚不知道这是什么意味的信号 他一面安心于孩子的健康,一面又担忧迪卢克的反常。
甚至试图从爱德琳女仆长那边得知什么也是空手而归,下人仆佣就更不得知了,见到自己也只是下意识避开。
秋雨绵绵,外头朦朦胧胧传进冷气,凯亚看了会花园里头黯然失色的花,颇为无趣,便裹挟好衣服关上窗上了床。
迪卢克回来后他一如往常地等待。
他以为这次还是随便应付,没想到迪卢克跟发泄积攒已久的欲气似的,抱着他嘴上咄咄逼人,动作也不见留情。
凯亚搂着他的脖颈,手掌覆在alpha的腺体上轻轻抚摸以作安慰,又好脾气地接受Alpha的一切,甚至连叫都变得缠绵动听。
他离不开迪卢克,预感到远离后都学会了讨好。
但是他明明知道自己有一天要离开。
孩子的爸爸。
数片花瓣合拢咬死恶劣,汁液溢出沿瓣缝流下。
凯亚在心里自我甜蜜地喊。
“真s。”迪卢克在他耳边沙哑暗沉地低喃,故意地坏笑,蹭他的耳尖。
凯亚迷迷糊糊泪眼朦胧地看他,又趴在肩头任由他说。
酸酸涩涩起伏跌宕,怀里温热却如冰霜冲击,让他不由得落泪。
“最近的状态明显好转 看来他还是听劝的。”医生也是松了口气,“两个月的孩子在成型期,提取交融父母的基因成长.....”
他儒雅随和地笑,“不过照你俩的基因,孩子可不会差到哪儿去。”
凯亚拿起那张薄薄的孕检单,专业名词他自是不懂,但是孕///酮跟H//C//G指数他都浅浅了解过,一看是在正常状态他便放心了。
“谢谢,不过我最近吃的不太多,宝宝会不会饿?”平常在卧室里根本都不活动,偶尔也只是在内部走走,况且没人陪自己也不知道他怀里有个孩子,他只是照正常起居过活。
医生十指交叉成金字塔型,“母子连心,孩子饿了你也会饿的,保持身体正常饱腹度,还有心态一定要好。”
“到后期随孩子成长你的胃口啊什么的都会发生变化。”
“比如....”医生含羞地微微低头,满目幸福,“我从前怀孕的时候就特别喜欢吃葡萄,那时候葡萄青黄不接,我爱人特地联系了迪卢克才办成。”
凯亚呆滞诧异,“看不出来医生....”
他看得出来医生是个omega,但是这么多金帅气受人追捧的白衣医师,他居然还有孩子。
医生推推眼镜框,平常温润如玉的神色却有点丝丝羞涩,“嗯,看不出来吧,孩子已经三四岁了呢。”
在凯亚心里omega都是比较脆弱的群体,是值得被保护起来的,若不是迪卢克,他本来也应该找一个beta或者一个omega结婚才是。
如今眼前让他尊敬的omega医师过着他奢望的日子,他心里又暖又酸。
他出医院的时候外头还在飘着雨,市中心医院旁边靠着商场,交通方便,这也是他选择来这家医院的原因。
嗯,他没有手机,都是现金。
漫天雨点丝凉,深秋入冬,雨越下天越冷,昏暗模糊间,对面广场大屏上财经频道的新闻异常醒目。
他从前并不会在意这些东西,他本来就不懂,又被迪卢克关那么好对外界一切都有点意识愚钝迟缓。
广场中央隐隐约约不少人影停下,都被屏幕上那张帅气逼人却冷淡性子的脸夺去视线,正因为这个alpha过于符合大多omega的期望,又意外反差地冰山一样生人勿近的气息要与这雨天融为一体,所以居然吸引了越来越多人的目光。
凯亚怔愣地抬头,小巧的下巴露出来 冷风猛灌,昨晚才见过的人现在却奇迹般出现在了公共场合的大屏上,你叫他怎么不惊讶。
这么近又那么那么远,隔着街道跟广场,看似两三百实则无法逾越。
接着大屏又投出一个他素不相识的omega的脸,甜美可爱,站在迪卢克旁边显得格外娇小惹人怜爱,他昂起清秀讨喜的小脸,拿起话筒红艳的唇一张一合。
但是凯亚听不见了,他死死地盯着下面标题的“正式订婚”四个字,像是要看出个窟窿来。
当头一棒,打的他晕头转向。
第一个想法荒谬至极,他想,这个omega来了,那他究竟是三还是可怜的正室。
可是他什么名分都没有,就连住在庄园里最尊贵的主人的卧室里,也都是被下人不认可甚至觉得同情的。
无力感潮水般席卷而来,他突然没有走路的力气了,连围巾都变得多余,一丝热气都不贪恋,恨不得赤裸地淋在雨里头让别人知道,自己是个小丑。
他肚里的孩子还没出生,就不知该何去何从。
他回神,热气冒出围巾,小雨淅淅沥沥落在脸蛋,丝丝发凉。
睫毛沾了水,扑闪一下立马入了肤热,他摸摸鼻子,觉得酸酸的。
大屏在雨幕中模糊遥远起来,车流汹涌,喧嚣不绝。
“......”直直地看着上面的人脸,插在口袋里的手一下又一下抚摸温热微凸的肚皮,“.....”
“别看 乖。”他低头对并不能看见的小腹里的宝宝道。
公交车站前医生开着车从凯亚面前路过,他打开车窗,一言不发地看着凯亚,面容扭曲,是有气愤的。
“哦,医生啊,好巧。”凯亚抿抿唇,完全看不出来在笑。
不巧,看半天了。
“需要帮忙吗?”
心理咨询或者是顺风车。
想法萌生而出随后瞬间生长成参天大树。
太累了,再也不想因为这些烂事而伤筋动骨了,他动动唇,心如死灰,不如狠心决然,“我.....”
偏僻的高档小区临湖,周边是刚开发的高新区,近冬枯木成林,里面绿化做的倒是不错,三两步一圈绿荫。
“这是我之前买的,现在跟爱人住一起就搬走了,平常也喊了保洁,你放心住。”走出电梯门,走廊内暖气十足,转头望望是一层一户,凯亚踌躇着,犹豫地,“太麻烦你了。”
医生闻言,也不转身,修长瘦纤的身子在清冷的灯光下看上去镇定从容,他轻声,“其实一般来说我会劝你把孩子打了,现在的人若是被孩子束缚失去活着的乐趣那不如不要。”
“但是我看你并不是不期盼这个孩子的,而且,我没觉得迪卢克不在意你。”
他刷卡打开紧闭的门,里头清一色的单调格式,看上去清爽干净。
“他们这些做生意的啊,指不定做什么事出于什么苦衷呢。”
凯亚缄默不语,随后听医生淡淡一笑说,“不过我暂时还不觉得他是个合格的丈夫,所以我决定拉你一把,后事如何再说。”
“哦对了。”他从柜门里拿出拖鞋给凯亚,随后靠在门槛抱胸,不好意思地哼哼,“我之前看那些....就是...他会不会给你装追踪器?”
追踪器。
凯亚换好鞋子,拿下来围巾搭在手臂上,意识到他说的意思愣了愣,接着噗嗤笑了,“医生你还看那些?”
“啊呀,小O的少男情结嘛,不过真要出现在现实我可就害怕了哈哈哈....”
“有的。”
“啊?”
第一次迪卢克放他出去的时候,他什么也没带就带了个老人机,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空阔的大门口不知去向。
因为太久没有出来了,一时间都不确定是不是迪卢克在戏弄他,呆站了很久才试探性地走了几步。
等到了人流还不错的路口,未见过天明似的他看风景看了半天。
回去后迪卢克坐在办公桌上漫不经心地处理文件,自己什么话都没说地上床,等到余光处台灯熄灭身上多了份重量,他才听见迪卢克说,“玩都不会玩了 你以前不是最会玩了吗?”
凯亚抓住他正为非作歹的手,问,“你跟踪我?”
“啧,我可没那个时间。”他坐起身,拿起桌柜上的老人机握在手心把玩 随后转过头映着光慢条斯理地说,“装了个东西而已。”
凯亚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一时间说不出话。
【绫托】遇猫
神里绫人X托马
细节背景ooc归我
字数1w+
雨后的稻妻城,像氤氲在雾气里。
樱花瓣零碎落了一地,被流浪猫舔进嘴里,又吐了出来。
“唉……”
在托马叹完第十九次气时,绫华放下手里的茶杯,拿起折扇敲了敲桌面。
“所为何事?你叫我来品尝茶室新点,却一口不吃,只让我在这里看你脸色。”
托马抬起头,佯装惊吓道:“我可不敢,大小姐恕罪。”
绫华无视他惯于糊弄人的招式,追问道:“这段时日你经常闷闷不乐,前日傍晚还一个人在柏叶亭发呆,以为没人发现吗,托马?”
托马明显愣了一下,低头手指不自在地转着茶杯。
“嗯……只有你自己发现吗?”
“什么?”
绫华没想到他会...
神里绫人X托马
细节背景ooc归我
字数1w+
雨后的稻妻城,像氤氲在雾气里。
樱花瓣零碎落了一地,被流浪猫舔进嘴里,又吐了出来。
“唉……”
在托马叹完第十九次气时,绫华放下手里的茶杯,拿起折扇敲了敲桌面。
“所为何事?你叫我来品尝茶室新点,却一口不吃,只让我在这里看你脸色。”
托马抬起头,佯装惊吓道:“我可不敢,大小姐恕罪。”
绫华无视他惯于糊弄人的招式,追问道:“这段时日你经常闷闷不乐,前日傍晚还一个人在柏叶亭发呆,以为没人发现吗,托马?”
托马明显愣了一下,低头手指不自在地转着茶杯。
“嗯……只有你自己发现吗?”
“什么?”
绫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想了想回道:“是嘉美子去厢屋洒扫的时候,路过花园看到你独自待在庭院,担心你有事,所以来禀报我。”
“哦,没事了。”
托马说着又长长叹了一口气,使劲搓搓脸。
“吃东西吧绫华,要凉了哦。”
绫华看着面前这位亦仆亦友的亲近之人如此搪塞推脱,不肯说出实情解决问题,一时便有些着急,伸手将托马面前的碟子挪开。
“这入秋的光景,又下了雨,东西要凉早就凉了,你要吃,就老老实实跟我交代清楚,然后让店家重新做一份。”
“那这份怎么办呢?直接丢掉?”
托马盯着推远的那碟漂亮点心,没头没脑的问道。
点心是茶室新品,摆放在小巧的瓷具上面,点缀了细腻的浆果,敦实的糯米香掺着樱花香隐隐飘散,因许久没被享用,表面已经浸出糖渍,在灯下泛着莹润的光。
它被用心地做出来,却没有被认真地享用过,就要被丢弃了,托马莫名难过地想。
绫华实在不晓得托马究竟怎么了,以前无数次一起吃东西,类似有未食用的剩余,都是托马自行处理。毕竟,他在郊外喂养的流浪动物实在不少,若是遇到贪嘴爱吃的东西,打包回社奉行也无不可,哪有今天这样揪着话头开始钻牛角尖的,这在一直活力充沛、兢兢业业的家政官身上可是非常少见的事。
眼见着托马思绪又要飘走,绫华终于皱起眉头,板起面孔。
“托马,你如今的状态,我不认为能合格胜任社奉行的事务,如果你再不跟我坦白解决这件事,或许就需要休假一段时间,以免误事。”
如此严肃的对话极少发生在他们之间,准确的说,她和哥哥都已经将托马当做家人一样,而自己平时也多跟托马玩在一起,相比较哥哥吩咐托马做事,自己跟托马同为小辈,更像商量着做事的朋友。
因此,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严肃的话,但心里料想托马不会当真。
果然,这位尽职的家政官大人立刻从颓丧状态恢复元气,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还曲起手臂摆了一个健美先生的姿势,眯起眼嚷嚷着:“哎呀我的大小姐,别吓我了,我可是失去什么也不能失去神里家的工作的!”
边嚷嚷着边三两口把凉掉的小点心吞咽下肚,又从垫子上爬起来,跑去柜台要了打包盒,将其他零散的肉类食物打包起来,表示要去郊外喂那群嗷嗷待哺的小东西。
“这种甜点心呐,也就我们人类喜欢,那群流浪的小东西们还是更热衷于扎实的肉类呢哈哈哈。”
绫华无奈地看着恨不得马上溜走也不愿再聊一句的托马,不由得也叹了口气。
“罢了,我不问你就是了,可是兄长大人今晚就要回来了,你不去迎接吗?现在去郊外喂猫的话,或许赶不及。”
“什么?”
绫人打包的动作顿住。
“家主大人……今天回来?不是明天吗?”
绫华跟着站起来,整理完裙子,见托马拎着打包袋愣愣的,表情像之前谈论点心时莫名低落起来似的,便解释道:“或许是哥哥临时决定的,本来以为会出趟远门呢,结果预计五天的事情三天就解决了,本来昨天就可以回来。”
绫华说着又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展开扇子笑了起来:“可没想到兄长大人也有小孩脾性的时候,昨天在那里游玩一天,所以今天才回,不过我觉得兄长倒是应该多这样尽兴,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你觉得呢托马?”
绫华看向发呆的托马。
“托马?”
托马回过神,胡乱应和一番,破天荒扯了些要去照顾流浪猫的借口,没法及时迎接家主大人,让家主大人不要介怀。
本来此次神里绫人也是秘密出行办事,不便大张旗鼓的迎接,绫华告知托马,也只是出于自己人的心态,既然托马推说有事,绫华也不便再劝,两人便在茶室门口匆匆道别。
初秋的天气,中午还热着,到了傍晚就开始起风,刚刚又下过小雨,凉意渐起。
托马紧了紧衣服,踩着浅浅的积水往郊外经常喂猫的地方走去。落叶和花瓣被来往的木轮车碾来碾去,逐渐形成一坨看不清什么的东西。
“人生到了一定程度,就像落下的花瓣啊,有的在大厨手里,被做成点心,有的只能落在泥里,被来往的人嫌弃咯。”
托马碎碎地自言自语,偶尔与路过认得他的人笑着打招呼。
常喂的几只小猫徘徊在城外几颗壮硕的樱花树下。
其中一棵树树冠庞大,生长了没有一百年也有几十年,在雨水冲刷下依然生机勃勃。
托马把被叼的四处分散的小碟子收集起来,又耐心擦拭干净,这是他经常过来喂猫而特意准备的,甚至有附近的村民见得多了,偶尔也过来喂养一下。
他将打包的肉食分散开装进小碟子里,蹲着看小家伙们吃得开心,低落的心情也稍微缓解了一些。
就在这时,他随意往远处瞥了一眼,却注意到一只没见过的小猫,正怯生生地躲在樱树后,没有上前抢食物吃。
“小花,这是你们的新朋友吗?哪里来的?没见过呢。”
托马一边盯着远处那只小猫,一边跟一只埋头吃得正欢的黄白相间花色的小猫说。
岛上的流浪猫喂久了托马基本都认得,还分别起了名字,闲暇时甚至会给它们做可爱的小衣服。因此除了新生下的小猫,托马不知道四面环海的岛上,怎么会突然多出一只从未见过的小猫,并且还晓得自觉跑来这里找同伴呢。
新来的小猫不像是稻妻寻常猫的品种,通体雾蓝色,两个巴掌大,额头带一抹白,在一群野猫里显得又乖又特别。
被托马叫作小花的猫忙着进食,丝毫不想理托马。
于是托马慢慢站起身,弓着腰向樱树挪了几步,伸出双手,又怕吓到它,只是低低地垂着。
“嘿,乖宝宝~你叫什么名字呢,哪里来的?吃点东西吗?不要害怕,过来~”
小猫没有躲开,只是定定地看了托马碎碎念了好一会儿,看得托马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过于傻气了,才轻轻向托马走来,不急不躁,很优雅的样子。
竟然这么不怕人吗?
托马下意识断定,这估计是谁家养的心爱小猫跑出来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呢。
小猫走得很慢,走到托马举起的手边,把一只小爪子搭了上去。
“咪呜~”
托马心被叫得软下去一块,这么乖这么可爱的小猫,谁家走丢的,该心疼坏了呀。
他拖着那只搭上来的小爪子,另一只手托住整只小猫,一下子给抱了起来。
小猫“咪呜”一声,竟也不挣扎,任凭托马将自己拢进怀里。
虽然托马在喂养猫猫狗狗以及各种小动物上这件事上,可谓“见多识广”“经验丰富”,但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初见就如此亲近又乖巧的小猫,难道这就是天降之缘?
托马一边在内心被可爱得呐喊咆哮,一边尽职尽责例行公事地检查一下小猫的健康状况。
这一检查便吓了一跳。
刚才走得那么慢,或许不仅因为家养,更是因为后腿受了严重的伤,看样子伤口已经有些发炎,幸而最近气温稍降,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托马浓浓的喜爱转为心疼,立刻决定要带回去医治好它,再帮它找到主人。
虽然一直有喂养流浪动物,但是带回去还是第一次,毕竟……不是自己的家,自己也仅仅是借住在社奉行而已。不过,家主大人和绫华小姐都是有心之人,自己承诺几天内就处理好的话,应该不会给神里家添很多麻烦。
可是家主大人外出办事回来,自己找借口没有迎接不说,还带了只猫回去,真是……无法开口,这也太不像一个合格的家政官做出的事了,托马脚步匆匆地往神里屋敷赶去,心里暗暗责备自己。
被严严实实拢在外套里的小猫倒是宽心地很,累了许久的样子,已经眯着眼睛开始小憩了。
托马低头看了看怀里毛绒绒的小脑袋,忍不住用下巴轻轻蹭了蹭。
为什么跟你有种非常亲切的感觉?莫非是我上辈子养过你么,托马这样想着,忍不住笑着摇头,或许因为你太可爱了吧,小东西。
回到神里屋敷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
正庭院除了偶尔进出忙碌的仆人们细碎的脚步声,还是静悄悄的样子。
托马下意识环视了一圈,没见到常用的洗尘之物摆放门边,家里安静如常,不像是家主大人回来了的样子,竟然下意识松了口气。不知道是因为好歹没有抱着猫撞上家主大人的无礼,还是庆幸不用在这种并不高涨的工作状态下,直面家主大人看透一切的眼神。
吩咐嘉美子准备一些伤药和包扎之物,嘉美子吓了一跳以为是托马受伤,追问起来,托马才偷偷掀开衣襟,展示了下沉沉睡着的小猫。嘉美子看清那一小坨,下意识“啊”了一声,便捂住嘴,指了指主屋方向。
“大小姐在客房谈事,已经有一会儿了。”
托马点头道:“我一会自己去跟绫华小姐解释这件事,这小东西只是暂住罢了。”
嘉美子应了一声,便赶忙去取托马要的东西。
“哎等下。”
托马叫住准备离去的嘉美子。
“家政官大人有事吗?”
“唔……今晚不是家主大人回来吗?绫华小姐没有告诉你们这些近仆准备基本的洗尘之物?”
“哦是这件事,大小姐吩咐过,结果在刚刚不久前,又让收起来了,说是临时有事先不回了。”
“这样啊……”
说不明白心里是什么感觉,失落?庆幸?担心?难以用有限的言辞描述,就好像吃了惩罚火锅的胃,一团混乱。
托马心里清楚,这团混乱已经从不久前开始,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不仅仅因为短时间内反复从别人嘴里才得知家主大人的时间安排,更因为自己发现,即便提前得知也并不能帮得上忙,但他却捋不清楚,要怎么处理这纷杂的思绪。
算了,如今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托马甩了甩头,揣着怀里的蓝色毛绒团子,快步走向自己的卧房。
托马的卧室不大,却丰富又整洁,各种小巧的手工五彩斑斓,摆满整面墙的置物架。
他将小猫放在织有小樱花式样的毛线绒垫子上,雾蓝色小猫伸了个懒腰,缓缓转醒,像是赶了很久的路,终于歇过来似的,环视小屋一圈,扭头看见托马,便盯着他一动不动,好似在思考什么。
托马这才发现,这只小猫的眼睛竟然也是漂亮的蓝色,如同烟雨里的清潭,朦胧又美丽。他忍不住停下摆弄纱布药品的动作,伸出一根手指,揉了揉小猫额前那一抹白毛,揉的陷下去一个小涡。
小猫被摸着眯了眯眼睛,轻轻打了个喷嚏。
这声喷嚏把托马从可爱的眩晕中唤醒,用柔软的布巾将它裹紧,又加快动作处理小猫的后腿伤口。小猫竟然也很坚强,任由托马摆弄,不叫不闹,托马又生出几分心疼。
托马细细观察,这伤口像是被利刃砍的,很是骇人,不知道谁心狠至此,对这样可爱的小猫下手,若是不仔细处理恐怕会感染留病根,托马尽量放轻动作小心翼翼处理,生怕让小猫更痛。
待处理包扎完毕,竟然已经过去许久,院子里除了巡逻站岗的家卫偶尔走动时的衣铠碰撞声,连仆从忙碌的脚步声都不怎么能听到了,应是都歇息了。
托马两只手捧着小猫的脑袋,小猫也配合地抬起头,用蓝色的漂亮眼睛看他。
“唔……叫你什么好呢?你本来应该是有名字的吧?”
“咪呜。”
“放心,乖宝宝,我一定帮你找到原来的主人!”
“咪呜。”
“虽然很晚了,但我还是去探探口风,若是绫华小姐没休息的话,为你求一个跟我一样的‘暂住证’,哈哈哈哈,这个家里的绫华小姐和家主大人都是和善又温柔的人,所以放心吧,你在这里的日子,也会被和善的接济的,我深有体会!”
这套言辞却没有再得到小猫“咪呜”应和,它沉默下来,又开始像樱花树下第一次见他那样,盯着托马的眼睛,好像想说什么,又好像看透了托马真正想说什么。
托马一瞬间竟然感觉到莫名的慌张,这被看透被凝视的感觉如此似曾相识,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下意识松开捧着小猫的手。
擦了下额头,刚刚忙碌出来的汗已经化作凉意。
“是不是真的开始降温了啊,明天要尽快吩咐下去,为家主大人和绫华小姐准备冬季新衣物了。”
托马一边小声念叨着,一边推开门往主屋走去。
试着探问绫华的侍女,侍女说绫华小姐还未休息,通报后便带托马去了客房。
“怎么这么晚还没休息,刚忙完公事?”
托马看绫华一脸疲惫的样子,自己却拿这种养猫小事来打扰,实在不该。
“无碍,无非是提前商讨一些年末的祝祷活动仪式之类,虽然繁琐,但与哥哥忙的那些比起来却是小事。”
提起这个话头,托马斟酌再三,还是问道:“家主大人……今天怎么没有回来呢?”
绫华揉了揉额头,叹气道:“终末番的一位忍者来告知我,只说推迟,具体情况没讲,但我从他言辞中推论,或许哥哥是受了伤。”
“什么?家主大人受伤了!”
托马吓得站起来。
这过度的反应把绫华也吓了一跳,忙宽慰道:“应无大事,细节虽未同我说,只是专门派人通知让我不必插手,也不必担心,哥哥势必有自己的安排,我们相信他就是了。”
托马沉默下来,在绫华追问今晚找她何事后,才简单说了下小猫暂住的事,毫无疑问的绫华很痛快答应下来,但托马却没有想象中兴奋开心的感觉。
最后也不知怎么告的别,离开客房,回卧室的一路上,托马思绪更加纷杂,之前没搞清的,当下发生的,能够处理多种事务的脑袋此时严重过载,嗡嗡乱成一团,一时间竟然没发现屋里小猫不见了。
直到收拾妥帖睁眼在床上躺了半晌,被巡逻家卫“砰砰”叩响门,看见卫兵拎着一只小猫的时候,才恍然从大杂烩一样的脑袋里分出一缕心神。
卫兵表情严肃:“幸亏遇见了嘉美子,她说这是你的猫,不然我要把这小家伙扔出墙外了,这小东西胆子真不小,竟然跑进家主大人的书房胡作非为,弄坏了什么东西可不是我们能受得住的。”
“实在抱歉,我一定看好他,万一弄坏了家主大人什么东西,我会赔罪。”
送走卫兵大哥,积累的疲惫像是突然被扎破的气球一样,托马呼出一口闷气,仰面重新躺回床上,拎着小猫的后颈,放在自己胸口,一人一猫一上一下两眼相望,沉默半晌,托马甚至从小猫脸上看出一种属于人类的无奈的神情,不由得“噗”地笑出声。
“哈哈哈哈,你这是什么表情啊小东西,你还会生气?因为被从书房赶出来了?你还挺会挑地方嘛,整个神里屋敷最要紧的地方就是那里了!”
说着点了一下小猫的鼻尖。
“喵呜。”
小猫回应似的,踩了两下托马的胸口。
托马被可爱到,搂着小猫翻了个身,一起裹到被子里,用鼻子在小猫毛绒绒的身上蹭了两下。
真治愈啊,小猫这种生物,而且是这种又漂亮、又乖巧的小猫。
“小猫,你知道吗,我跟你一样,是被‘捡’来的。”
小猫前一秒还在轻轻挠托马的头发玩,听到这句动作停下来。
托马像是一瞬间就失去之前那种开心,又或者之前的开心也是强撑,他的声音埋在小猫毛绒绒的身子上,显得沉闷。小猫柔软、蓬松的毛,还有莫名熟悉的气息,都让托马紧绷的神经得到舒缓与抚慰,情绪没了大脑的拦阻,在黑夜里像是洪水一样涌出。
“没有家主大人信任我,培养我,在神里家给我留间屋子容身,就没有今天我的存在。”
“可是”,托马停顿了好一会,继续说,“可是我越来越找不到我的意义了,我存在的意义,我的生命价值,慢慢变成神里家的一切,变成家主大人的一切,但是现在,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家主大人似乎慢慢不再需要我,是我变了?还是神里家变了?还是家主大人变了……也许我还是太没用了……”
小猫静了半晌,重新用爪子挠了挠托马的头发,托马似乎有所感,只是更加紧紧地埋进那柔软的雾蓝色毛发中,深夜看不清颜色,屋里没有点灯,那漂亮的雾蓝色在脑子里成为另外一个模糊的存在,一个让托马感到很深的敬爱,以及很深的痛苦的存在。
他使劲吸了吸鼻子,喉中闪过哭腔又被他狠狠咽下。
“去哪里办公事私事也不再知会我,好像跟我没有什么关系一样,都是要从别人口中得知,也许确实与我无关吧,反正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只会做饭做杂货的‘家奴’罢了,我凭什么对主家的行为有所评断和不满……可是,这次那个人竟然把自己搞得受伤了啊!难道这也跟我没关系吗?受伤大小深浅,是毒伤还是刀伤,有没有按时治病吃药,还自顾自推迟回家,简直气死我了,这个人忙起来完全是疯子不顾自己死活,还总是给人一副游刃有余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别把自己也骗了,当自己是钢筋铁骨!”
托马越说越激动起来,浑身难过得有些发抖。
“我是为了我自己吗?我担心他又无从担心,我想知道他的行程安排,难道是为了我的什么利益吗?还不是为了神里家?为了他好?为什么要慢慢把我排除在外,如果要做到这种程度,一开始就干脆放弃接济我这个不知所谓的人好了,省得如今要叫我滚蛋也出于礼节不好开口!”
托马呼吸急切起来,也分不清自己在说什么,在想什么,只是想拼命从这些日子以来纷乱的毛线球一样的困扰里揪出一个能“解答”一切困惑的线头。
小猫很大声的叫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把托马从沉浸极端的情绪里唤出,托马突兀地止住了声音,松开小猫,转过身仰躺着,耗费了很大力气似的,大口大口喘气。
小猫费劲地自己爬上托马胸口,低头看着托马,托马下意识用胳膊挡住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在这种时候与小猫对视。
“趁着晚上无人,我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呢,要保密哦,小猫,这是我们的秘密。”
他声音还带着浓重鼻音。
小猫静静看着托马,任由他捂着脸,只是看着,没有再叫,感受他慢慢起伏直到和缓的呼吸,哭累了睡着了?
无奈地叹气,小猫低头蹭了蹭他的唇边,舔去一滴未干的泪,然后轻巧地跃到地上,轻车熟路翻窗离开。
神里屋敷会客厅深夜灯火通明。
桌上卧着一只雾蓝色小猫,神色淡淡,竟有一种骄矜贵气,只是腿上包扎的纱布显得有些突兀的质朴。
绫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神色焦急忧虑。
黄色短发旅行者带着那只叽哩哇啦的小飞行物匆匆进门,八重神子跟在身后款款踏入。
“哟”,八重神子一进门就夸张地捂住嘴巴,“社奉行大人真是好雅兴,变成小猫,倒显得可爱许多。”
难得见神里绫人吃瘪,八重神子可不想错过这个好机会,狠狠调侃几句。
“神……神里绫人在哪里啊……”
派蒙脑子犯傻地环顾四周问,荧看不过去,就小声怼派蒙:“那只小猫啦!”
“什么!那只猫是绫人!”
因为过于震惊而大声嚷嚷的派蒙让荧的小声提醒彻底打了水漂。
八重神子又捂住嘴笑了起来。
那只蓝色小猫淡淡看着眼前这一幕,四平八稳地待着,甚至悄悄打了个呵欠。
反倒绫华见状有些坐不住,走到八重神子面前见了礼。
“八重宫司大人,深夜打扰实属不该,只是我哥哥这究竟为何……之前只说是外出办事,又突然推迟归家时限,只派终末番来告知我,再见就是……这样……终末番说您有办法,那您应该了解事情经过,有劳了。”
见玩笑开的差不多,八重神子也无意耽搁要事,道:“事情经过嘛……我确实一无所知,不过为何变成这样倒是了解一二,近日各地有隐秘势力研究一种巫蛊之术,附着在刀尖器物上,被伤到有一定可能附着咒诅,变成动物甚至是器物,只是目前仍在低级咒诅的阶段,尚构不成巨大威胁,我想你哥哥要去处理的事也应该与此有关。”
“那可有解法?”
“自然,毕竟是初阶术法,甚至不消几日凭你哥哥的能力应可自解,他推迟归家时间本应也作此打算,只是不知为何,突然如此着急解开”,八重神子若有所思地看着桌上那只小猫说:“那就只能借助外力,而私下对此有研究又不会透露机密的,便只有求助我了,呵呵。”
甚至在“求助”二字上着重强调了一下,毕竟这算无遗漏的精明笑面虎有求于人,不占点便宜实在过不去。
变成小猫的“神里绫人”看着八重神子摆开阵势准备解咒,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毛绒绒的小爪子,表面平静无感,实则心里郁郁。本想着托马那么喜欢小猫,正好借此机会可以陪他玩几天呢,于是无意中中了诅咒,却没有选择直接回家或者待在终末番基地,而是跑去郊外樱树下“蹲守”他,没想到最终是这个结果,好在……误打误撞知晓了些某人深藏的小小心事。
这可怪不得我了,托马,不过养猫的机会仅此一次,以后社奉行可不会再允许养别的猫了,暂养也不行。即便是“和善又温柔的绫华小姐”答应,“好心的家主大人”也不会同意,因为“好心的家主大人”也绝不会再随便养个家政官了。
神里屋敷家仆们忙着清晨洒扫的时候,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声也不绝于耳。
这是因为,尽职尽责的家政官大人托马先生一早没做任何家务,也没有安排任何事宜,已经翻天覆地找了很久的猫了。
一直等接到嘉美子通知说家主大人叫他进屋,他还懵在原地,下意识想到可以顺便去家主大人屋里找一找有没有猫。
走到一半脑袋才反应过来,脚步瞬时顿在原地。
“家、家主大人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站着还是躺着?受伤的严不严重?怎么没人告诉我!”
嘉美子端着茶盘,不知道先回答哪个问题,只能干咳两声,示意让家主大人久等不好,还是他赶紧自己去看吧。
托马直接把盘子接过来,说着我顺便送就好了你去忙,就三步并作两步地离开了。嘉美子还擎着手,看着空空的手心,又看着托马匆匆离去的背影,不禁抿嘴笑了起来。
一旁观望到这一幕的侍女墨穗拎着洒水壶凑过来,肩膀碰碰嘉美子,下巴朝托马离开的方向点了点,说:“开心了?”
嘉美子挤挤眼:“开心得很,一瞬间那眼神都亮起来了。”
“噢哟!”墨穗夸张地感叹:“托马先生真是对家主大人忠心哟,这下终于不用再在安排工作和洒扫的时候看到托马先生那死气沉沉的样子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怀念以前那个充满活力的托马先生!”
“那是,不过你这种话啊,还是少说,尤其不要让家主大人听到。”
墨穗困惑地眨眼:“为什么?家仆们都满有激情的工作,这不是家主大人乐意看到的?”
嘉美子理了理衣摆,道:“家主大人喜欢家仆们激情工作,但是,不太喜欢家仆们和托马先生一起激情工作呢。”
说完笑着撇了墨穗一眼,悠悠然离开了,留下墨穗一人在原地,拿着洒水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站在那里做什么?进来。”
绫人抬头看了眼在门口装柱子的托马,低下头继续摆棋盘。
托马默默深呼吸缓了口气,稳住茶盘关上门走进来,将茶盘放下,给绫人添了茶,自己则跪坐在下首的仆役位置。
绫人放棋子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看了眼对面摆放好却空着的坐垫,继续落下那颗棋,发出“啪”的一声。
“想什么呢?”绫人问。
托马看向自己的手心,沉默。
“我问你想什么呢,回答我,托马。”绫人声音沉下来。
托马的喉头滚了又滚,“没有什么,家主大人,您……”他一时间在询问是否受伤,伤势如何,何时回家,到底发生了什么等等一系列的疑问中挑挑拣拣,最终也没有选出一个合乎礼数的问题,只憋出一句:“家主大人喝茶,趁热。”
绫人撂下一颗棋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托马本就纠结得很,此时看绫人笑,凭空生出一股无名火,却不好对家主大人发作,只能狠狠憋住。
“瞧你那气鼓鼓的样子,让你说又不说,以前的你可不是这种性子。”
“我哪有气鼓鼓?”托马睁大眼睛。
绫人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直接笑出声。
“拳头攥着,眼睛红着,不是在生气,难道是昨晚没有睡好?”
托马一时语塞,看着自家家主大人笑盈盈的蓝色眸子,一时间有些恍神。
他突然觉得这样自我陷入纠结混乱的漩涡,很没意义,既无法解决自己的问题,也起不到对家主、或对神里家一丝一毫的帮助,这样的家政官,不是神里家需要的,于是他正了神色,对绫人开口:“家主大人,很多时候您算无遗策,一手撑起整个神里家,我敬佩您,仰慕您,但、但同时,您是不是总是忘记自己也需要休息,需要被照顾,需要注意安全……也许是我太不知所谓,太过于僭越,但我很感激您当初可怜我,让我留在神里家,这么多年,自诩尽我所能为您做事,或许是我能力不够,做的不好,但是您不直接说出来,甚至骂我几句也好,就这样直接将我排除在您的工作与生活安排之外……我觉得,我觉得对我不公平!”
说完这句,托马猛然收声,低下头,似乎意识到自己胡言乱语没有逻辑的表达中,连带出一句相当直白且不成体统的话,却也无法搪塞遮掩过去了。
绫人早已在托马剖白自我的时候淡去笑容。
他看着托马橙金色的发顶,像个暖融融的小太阳,昨晚的小太阳因为自己无心的冷落而阴雨连绵,此时的小太阳正因为说错了话而沮丧。
绫人抬起一只手:“托马,过来我这里。”
托马看着那只修长漂亮的手,似乎是得到了主人的原谅与召唤,他离开坐垫,向前膝行几步,在距离绫人很近的地方停下来,让那只手堪堪搭在他头顶,感受到手指缓慢插进发丝,指尖若有似无的凉意轻易就抚平托马多日来纷乱的心绪,不安、焦虑虽无出口,却已然消弭。此时他不想考虑别的,只希望茶可以凉的慢一点,因为茶凉了,他就要出于职责去添换热茶了。
“今日不必添茶。”
似是看出托马的想法,绫人如此说。
托马愣住,抬头便望进一双幽深的蓝色的眼睛里。
那修长的手指从他的额头滑下,在眼角摩挲片刻即离,最终落在他的唇边。昨晚,这里曾有一滴未干的泪,绫人眸色渐深。
“神里家尽职尽责的家政官大人,在控诉我之前,是否还记得不久前的几次任务,不顾我留下的危险待命条令,执意偷溜出去替我打点帮忙,受了伤也不让我知道的,是谁呢?”
“总是忘记自己也需要休息,需要被照顾,需要注意安全……”,绫人学着托马的语气,托马却笑不出来,绫人继续道:“你口中这样的人到底是我,还是你呢?”
绫人轻抚着托马的下巴,身子微微前倾,两人鼻尖仅离一寸,呼吸相闻。
“我没有追究你不听话的责任,你反而藏了这些小心思,不逼问你还要藏多久,藏到自顾自失魂落魄地离开神里家吗?是不是我太纵容你了?”
托马一时有些恍神,瞪大眼睛辩解:“我没有!我不知道,不知道您是……我对您一心一意,我、我只是担心您啊!您把自己搞到受伤,如果我提前知道的话,我一定会……”
“托马,我也是会心疼的。”
托马猛然停住,好不容易组织的辩解之词跟随大脑一片空白,只看到绫人嘴唇依然一张一合,说着大脑完全处理不了的话。
“你受伤,我也会难过,所以要保护好自己,别为我受伤。”
他温柔而用力地揉乱托马的头发,像揉乱一团橙红色的太阳、一颗炽烈忠诚的心脏。
托马看着那双让人沉沦的雾蓝色眼睛,感觉自己陷入甜蜜又恐怖的幻境,是梦吗?
如果梦的结束是醒来后独自面对的床铺,他可以为这虚假的梦献出生命。
似乎若有所感,抓住一缕神魂,托马蓦然开口道:“家主大人,或许……你有见到一只猫吗?一只雾蓝色的,很可爱的小猫。”
托马说话的时候紧紧盯住那双眼睛,果不其然,其中泛起浓浓笑意。
绫人向后直起身子,手拍了拍托马的脑袋,拿起杯子呷了口早已凉掉的茶。
“谢谢你照顾它,它现在过得很好,不过……它不是被捡来的,所以你也从来不是被捡来的,明白吗?你是被我选中的,独一无二的。”
似乎凉茶口味并不佳,绫人只品一口便放下茶杯,转头看向托马,道:“不得不说,家政官大人的手艺确实不错,包扎伤口细致又有耐心,怪不得郊外那么多猫猫狗狗,都企盼着托马的到来。”
托马沉默半晌,似乎佐证了某些不可置信的猜测,又似乎有许多细节尚不明朗,但是,重要的事情家主大人都已经明示,而其他的,都不再重要了。托马心跳得很快,努力稳住心神,手脚麻利地将凉掉的茶收起。
“家主大人,容我稍后给您备壶新茶。”
绫人眯起眼睛:“去吧,再给我带份甜点,我要那款茶室新品。”
托马终于露出这许久许久时日来最开心的笑容:“遵命,我的家主大人。”
门开,门关,轻微声响后是一片安静。
绫人看向窗外,淅沥小雨今日告终,太阳暖融融烘着。
天晴了啊,这种天气真容易困倦,该让托马准备一条新毯子了。不过这种好天气,出去走走也是好的,毕竟小狗生起气来很难哄,陪他走走,吃点他喜欢的东西,看他摆弄那些猫猫狗狗什么的,他应该会喜欢吧。
啊呀,没想到小狗生起气来会这么难哄呢,绫人想到那张诚挚的脸生气担心的样子,不由轻轻笑了起来。
真是个不错的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