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DC】【Jason/Tim】 Black Coffee(系列文上篇完结全文)
原作:DC Comics
分级:PG-13
配对:Jason/Tim,斜线前后不分攻受
背景:重启前,提姆干翻刺客联盟、布鲁斯归来、杰森第……n次越狱后
简介:请给我咖啡,什么都别加。
第一章·火柴之光
“停止转来转去暴露我倆,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毫无疑问,这小子的演算速度甩开蝙蝠主机好几条街,因为没等杰森话音落下他的表情就亮了起来,亮得绝对超过了杰森的本意。他赶紧追加:“告诉你为什么我会坐在这里。”
唇线一挑、视线向下一撇、下巴微收——杰森这辈子还没见过哪张面孔能如此精微又如此露骨地汇集愉悦、轻蔑、失望、得意、心领神会,...
原作:DC Comics
分级:PG-13
配对:Jason/Tim,斜线前后不分攻受
背景:重启前,提姆干翻刺客联盟、布鲁斯归来、杰森第……n次越狱后
简介:请给我咖啡,什么都别加。
第一章·火柴之光
“停止转来转去暴露我倆,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毫无疑问,这小子的演算速度甩开蝙蝠主机好几条街,因为没等杰森话音落下他的表情就亮了起来,亮得绝对超过了杰森的本意。他赶紧追加:“告诉你为什么我会坐在这里。”
唇线一挑、视线向下一撇、下巴微收——杰森这辈子还没见过哪张面孔能如此精微又如此露骨地汇集愉悦、轻蔑、失望、得意、心领神会,等等。是谁谣传这小子是扑克脸二号来着的?
“你的目标是对面咖啡店的老板娘,或者说,附近任何可能以她为目标的人。”提姆•德雷克在他身边坐下来,全不介意承认刚才想套别的情报,“我只是不明白你‘关照’她的原因,鉴于她不在任何一张黑名单上。”
杰森睨了眼他泰然自若的样子,往长椅另一头挪了挪。拜托,一只除了傻乎乎的红色绒线帽外别无伪装的提摩西•德雷克-韦恩,在哥谭街边长椅上,就算头顶消防灯游街也不会比这更过分了。对此提姆仅从长长的刘海边上——说真的,那刘海实属画蛇添足——投来兴味盎然的目光。就一个四次被杰森置于死地的人而言,他表现得太老神在在了。当然,杰森知道这家伙最近干得不错——好吧,很不错,全面制胜刺客联盟啥的。尽管杰森绝不愿见刺客联盟渗透乃至摧毁哥谭,但因此礼让打败它的人?得了吧,做好人的基本觉悟就是别指望人们为你做的好事感恩戴德。
“你还没兑现承诺。”少年说,冻得发白的嘴唇微微翘起来。在闪光灯前笑多了吧,杰森哼了声转开头:“你老爹老哥没说过红头罩违约成性吗。”
“他们没说过红罗宾好奇成性吗?”
“……他们只说过你是个天才侦探。自己猜吧,侦探。”
不必侧目也知道对方瞪了他一眼,随后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对街咖啡店。那是一家装潢风格十分居家的小店,屋檐下提前半月装饰上的圣诞花环也是朴素随性的手作品。确切来说,就是店主本人的手作——柜台后,围着格子围裙的中年女性正用松叶、浆果、松球和丝带制作更多圣诞饰物。应和她不疾不徐的动作,柜台旁的布谷鸟挂钟指着九点五十,早饭后午饭前,正是餐饮店一天最空的时候,店里十张圆木桌只有三张有人:最角落一张被女学生和她的参考书文稿纸笔电占着;中部两张则整洁多了,两个休闲打扮的男子似乎打算用热咖啡和杂志消磨掉一整个上午。
女学生是个“无辜路人”,她给自己制造太多行动障碍了,糟糕的地理位置就不提了;而中央两位,除非他们是患同步强迫症的双胞胎,否则就该有人去教教他们伺机行动时别分坐两张桌子还点同样的咖啡点心、看同样的杂志、用同样的手机、同样在运动衫里藏了一把匕首麻醉枪和两把G19。
这对“邪恶双胞胎”还不是威胁这间小店的全部因素。藉由咖啡店落地窗的反光,能看到杰森和提姆身后的酒店大堂里有个提着大号公文包的男人起身换了座位——提姆坐下后“恰巧”挡到了那位先生的瞄准线。那人的口袋里露出了与店中两人同款的手机。此外还有些实在超出他们目视范围的——说的就是你们,准镜反光快闪瞎人眼的几位。
无论这帮人打算对老板娘采取什么行动,这阵仗都有些过了。
“红头罩手下某位关键人物的暗恋对象?每天上午十点准时光顾只为听她说一句‘上午好’?”
“迪基鸟拉着你看了多少他珍藏的肥皂剧?”
提姆比了个数,杰森“噁”了一声,几乎要同情对方。“我地盘上某位关键人物,是;暗恋对象,不;每天上午十点,怎么可能,小恶魔最好一把火烧了那些肥皂剧。”
“达米安会拉下兜帽打瞌睡,反正迪克分不出应和的点头和打瞌睡的点头。我记忆中没哪位大佬的相关人士中有这样一位女性。”
红罗宾说“我记忆中……”的口气像在说“我可是活的蝙蝠主机”,尽管那是事实,杰森不想搭理的心情依然蹭蹭蹭增长。他重新评估了一遍局势,感到风在咆哮心在滴血:同前n遍评估无异,只凭他自己没可能不店毁人亡而搞定这个。
“格斯通•克洛格,”他报出了军火大佬的名号,“三十年前还叫保罗•茨维塔耶夫的时候,他同青梅竹马从俄罗斯私奔到哥谭——什么人会选哥谭当私奔目的地啊——头一年就被卷入帮派混战,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三十年后,已爬上帮派顶点的茨维塔耶夫发现那姑娘还留在哥谭,单身至今,守着当年两人一起置办的小店。此后,每月一两次,他会在这个点顶着早已整成另一个人的脸走进店,点一杯故乡的摩加佳巴。”
身边沉默了一阵,薄薄的白雾被寒风扯开,拂过杰森的脸颊。他拒绝去猜对方想到了什么。
“……你在这守了几个月?”
“我才是这家店的常客好吗!直到这两天克洛格这蠢货把仇家引来。‘红头罩为了间咖啡馆端掉了一个帮派’和‘红头罩出手救了他收保护费的对象里最不听话的’,天晓得哪条会先蹦上老家伙的大屏幕。”咬牙屏了几秒,杰森终于顺从心意扭身踹了提姆一脚,“玩够了吧!日理万机的总裁大人总不见得专程来陪我喝西北风。”
提姆一翘腿轻松闪开。他看着杰森的眼睛,把手慢慢伸进口袋,停住,微笑。
杰森深吸一口气,祈求冷气能冻掉他的舌头。然而没有。
“……算我欠你。”
长长的睫毛在眼角交叠成两爿甜蜜的浓黑。操,他一定要咬掉安排这小混蛋偶经此地的神灵的脑袋,再咬掉自己的舌头。
没等杰森践行誓约的任何一部分,提姆站了起来。“你去哪儿?”杰森倾身追问。回答他的是一弹一接“叮当”——两枚硬币,提姆从口袋里掏出的全部东西。“去解决某人的缺咖啡因性焦虑。”
一阵冷风灌进杰森愕然大张的嘴里,呛得他回了神,一看表,九点五十六,不出几分钟克洛格的身影便会出现在街角。他百分之二百确信红罗宾不会拿人命开玩笑,可——
突然,店内两名男子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接起手机;反光里,埋伏酒店大堂的家伙做了同样的举动。杰森登时全身紧绷,一秒之内,加装消音器的斯太尔便会吐出两发子弹,贯穿落地窗没入杀手们的太阳穴;狙击手们没那么好运,等待他们的是偏转炸裂的跳弹,失血和剧痛会让他们争先供出雇主以求痛快。
关于子弹和尖叫的预言就此滞留在零点一秒。交换了困惑的表情,杀手们迅速收拾装备离开了。魔法时刻,杰森坐在原地看他们匆匆走过去,费了些力气才钉住双腿没追上去一探究竟。
后脑勺被轻叩了下。向后一捞,罐装拿铁,还是热的。“我差点怀疑你就是幕后黑手。”杰森扯掉拉环灌了一口。奇怪的味道。
“只是临时扮了下他们的雇主。”从杰森肩上递过一支手机,提姆解释道,“同这帮人一样,不少犯罪团伙每单‘生意’都新购不记名手机作为联络工具,用过即扔。针对这点,神谕和我正在编写一组能黑进几款常见不记名手机的程序,硬件还没跟上,目前只能搭载在无线通讯设备上近距离使用。”
翻阅着程序界面,杰森吹了声口哨:“我喜欢你俩的实用主义。”身后的提姆默了一瞬,拍了下他的肩,不,按了下他的肩峰借力跑起来:“我去确保那帮家伙不会杀回来,交保护费的那位你自己解决。”
没时间让左手咖啡右手手机的杰森追问任何问题,街道彼端,高大的中年人正缓步而来。那人的装扮同任何这个年纪的本地富绅并无二致,然当寒风扯开臃肿的衣摆,西伯利亚松般凛冽缄默的姿态便剥露出来。自以为沧海桑田,在爱过他们的人眼中却恍如昨日。
多米诺面具合上眼眶几秒后,杰森把男人扭进小巷压在墙上。他们体型相仿,他更年轻和坚决。“你早知有这么一天,不是吗?”嘶声吐出的俄语比抵住咽喉的匕首更冷厉,“今天它被制止了,下次未必。往日情怀让你忘了自己如今是什么货色,等着宰你的家伙可不会忘。燃尽她的整个生活就为那点不够暖手的幻觉?格斯通•克洛格,你卖的是军火不是火柴。”
将言辞同锋刃压痕一起烙进那颈项里,杰森推开了军火大佬。远比年纪苍老的双眼缓缓滑过他被滤片遮挡的眼睛,旋身去远了。杰森杵在窄巷的昏暗中,直到再听不见那脚步声,方调头回到街上。
搁在长椅上的咖啡罐已经不见了,唯余坠在口袋底的手机。目之所及是再平常不过的冬日街头。
杰森低头走进了寒风中。
报社职员一定非常、特别、超级急着回家过圣诞节,以至于报纸版面四分之三都是百货公司节日促销广告。当杰森要求来一份报纸,报亭老板真诚地暗示它会造成不必要的家庭开支——杰森今天的伪装是个显然被妻子照顾得很好的中年男子。
边走边翻报纸,他在广告和名人度假计划的夹缝里找到了警方告示:一起帮派火拼,几具无名尸,特征,照片,知情者请拨打XXX。他让目光在这唯一与节日脱节的板块上停留了片刻,而后把报纸折起一半,露出街对面的咖啡店。
节日装饰终于完成了,彩灯闪烁的圣诞树立在店堂一角,每桌都铺上了绣有圣诞图案的厚桌布,装点上烛台和迷你花环。围裙上别上着拐杖糖胸针的老板娘正在记最角落一桌的点单,以单身客而言,那位学生模样的客人显然点得太多了——
粗框镜后的眸子从菜单上一抬,越过街道准确地对上杰森。没有惊讶,没有戏谑,甚至没在笑,那双眼睛只是明确无误地呼唤着。
随着菜单阖上,报纸被折起来投进街边垃圾箱。杰森垂下手站着,独自一人,赶着赴约的傍晚人群自他们之间穿行而过。
远远地,飘来了异国语言的圣诞歌。
第二章·安全感
视野角落倏忽亮了,杰森“唰”地扫过一眼,又咋着舌别回来:只是充电完成的提示而已,手机的。
重点是,那并非他的手机。很难定义它究竟属于谁,将之转手给杰森的人并未在里头留下任何私人信息,从里新到外的它简直像买那听咖啡附赠的,只是个临时道具。
不过就棘手程度而言,它绝对姓德雷克,让杰森从入手那天烦心到新年都过了的此刻。他首先想到把手机里的程序拷下来便弃尸垃圾桶,鬼才管这玩意儿是不是“算我欠你”的一部分呢——调出程序代码一分钟后这计划就流产了,查到明年他都没法从千万行代码中剔净天才极客们的全部阴谋,只得下决心销毁这个即使卸掉电池板拆掉GPS仍时刻发送着信号的烫手山芋。
那么,为何时隔大半个月,这部手机依然安然无恙地躺在杰森手边呢?姓德雷克并不意味着它能长出翅膀自己飞回来,而杰森并不真如他的图书馆借阅记录所示般多愁善感。他确实把手机丢进了塞满废弃圣诞装饰的焚化炉,亲眼看着表盘搁到预定温度。到了这步,送来垃圾的街坊们感到义务已尽,纷纷调头离开;踟蹰一瞬,杰森也挪动了脚跟——
一串声音突然响起。
人们钉住脚步,面面相觑。
声音又响了一遍。这回大家都听出来了。
人声。
在焚化炉里。
“哦操他妈的耶稣基督上帝!!!”焚化工悲鸣着拽下手柄掀开炉门捅进火钳。一通狂翻后,那人音骤然清晰——
『检测到新版本程序,是否升级?』
杰森•托德,伟大的红头罩,完全出于街头求生本能,在焚化工的咆哮中捧着手机绝尘而去。
捱在破巷子里好半天,杰森终于从高端得唯未来人能懂的界面里挖出了声音菜单,让这破玩意闭了嘴。没等决定“再烧一次”或“点升级”,『电量不足5%,请连接充电线』蹦了出来,杰森翻了个白眼,认了命。
进了这玩意儿这间安全屋算是报销了,在安全以外的方面。除了隔几天过来瞅一眼手机还有没有电,是否进了新信息,杰森再没用过这间安全屋。每次他都会检查屋里是否有某只小鸟到访的痕迹——有或没有都合情合理——结论是没有,目前为止。这让整件事变得容易接受了一些。
然而终于控制住群龙失首的军火集团的今天,杰森却留了下来,还把电脑连上了屋里的网络端口。他带足食水做好了长期战的准备,因为接下来要攻破可是由蝙蝠们和神谕亲自把守的蝙蝠公司主机。面对被反追踪的必然命运,一间已暴露的安全屋总归让人少肉痛些。
开始黑客马拉松前,杰森先用一家同提姆住持的社区组织霓虹骑士合作的教育机构热了下身,盗取机构主管的邮箱账号,以洽谈的名义向提姆的秘书福克斯小姐发了封邮件,咨询本周韦恩少董的空闲时间。感谢上帝赐福克斯予韦恩,不出十分钟回信便来了:三四六傍晚各有半小时空闲,如有特殊需求,除周二外都可以再商量。
这意味着杰森还有一天半左右的时间来搞定他的债务——欠债还钱,OK,但怎么还,得听红头罩大爷的。
艰苦卓绝的七小时后,以五个大号热狗、两桶能量棒、三个倒霉的蝙蝠公司麾下义警的账号、一台价值数千美金的高配置电脑为代价,杰森终于取得了他想要的:红罗宾在蝙蝠公司情报库上传和下载过的所有资料。处理掉被反黑后过载冒烟的电脑,他在另一台既不插电也不接网的笔电上留浏览拷贝出的资料,迅速找到了答案。
从十二月至今,红罗宾一直在追踪一批黑货的下落,这批被登记为椰子粉的白色粉末从产地到买家都是虚构的,在码头卸货后便不知所终。货舱内残留的物质被鉴定为保活剂,亦即那些粉末是某种活性物质或微生物。无论何者,同哥谭搅在一起都很难有什么美好的联想。
新型毒品首当其冲。这就是红罗宾设法套住红头罩的原因。
杰森阖上笔电倒进沙发里,暮色和软垫的包裹让他感到安全、平静。
一秒内哥谭能进出多少笔黑货?恐怕连神谕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若把范围局限到某个地区、某项“生意”,总有那么一些人能如数家珍。
毋庸置疑,红头罩是其中佼佼者。
共享资料中,红罗宾罗列了目前所知的那批货的特点,请求哥谭及周边地区的义警协助寻找,包括“白色”、“极细粉末”、“总体积约8立方米(含保活剂)”,“密度小于1g/ml”、“无气味”、“大量聚集时可能发出特殊电磁波”等。
十二月至今,是否有某个帮派进过这么大一批毒品原料?没有。
是否有多个帮派先后进过符合特征的原料?有。
加起来是否符合总体积?不,最多三立方,但有可能去除或减少了保活剂。这也意味着这批原料要么很快制为成品,抵达消费者手中;要么净重购入后又重新添加了保活剂。
十二月至今销售的毒品数量和种类是否有异常?不,连一点儿“最近的糖特别猛”之类的风声都没有。
那么,十二月至今,是否有哪个进过货的帮派购入了保活剂?
是否有哪个进过货的帮派购入了保活剂的原料?
现在杰森还不知道。但在明天某人忙完董事事务前,他会知道的,
结果令杰森意外。“令杰森意外”的意思是,没有任何一个帮派购买过保活剂或保活剂原料。“令杰森意外”的意思还是,他原本确信红罗宾掌握了那批粉末流入毒品市场的确凿证据,才不惜血本拉红头罩下水。杰森得在自己搞错了和红罗宾搞错了之间二选一,这比回答先有鸡先有蛋还难。
——又或他根本搞错了方向。
可在夜幕降临前只剩不到两小时,没时间再错一次了。当红头罩开始着急,通常来说,某些人要倒霉了。这次的“某些人”指一个月前刚被红罗宾拜访过的船员和码头工们,撬出已被撬出过的事实并不难,难的是找到这群为防灭口而被红罗宾藏起来的知情者。
待终于挖出一条有价值的信息、证实他的猜测,饭点都过了。饥肠辘辘的杰森卷走了那位知情者的晚饭,一包快餐,却在出门拆开后发现里头仅有一盒薯条,配的酱料味道还无比诡异。加上之前忙于接管军火集团期间各种奇奇怪怪的速食,杰森简直怀疑自己受了诅咒,诅咒源头是红罗宾那罐怪味咖啡。
事实证明杰森的怪味之旅远未结束。喝了一口猫与小提琴酒吧的今日特调,那惊世骇俗的味道让他虎躯一震,假胡子似乎都震歪了几分。感谢酒精和诡秘的灯光,杰森的目标,刚被他接收的军火集团中把守码头的小头目,丝毫未察觉异样,开开心心灌下了杰森买给他的酒。
“这么说,红头罩独吞了军火啥的果然是胡扯喽?”倾身谄笑,杰森做足了崇拜者的架势。
半醉的小头目瞅着杰森,伸出一根指头摇了摇:“管他是红帽纸还是,嗝儿,绿帽纸,想——都不要想!小老鼠一只……丢片奶酪就撑史了,哪想得到咱,嗝儿,哼,藏着大坦糕!”
呵,星城某些人要打喷嚏了。“可大家都说西面几个仓库全毁了?会不会断货啊?老板没日没夜担心这事,快把几个兄弟烦死了。”
“瞎担心!”杰森背上狠狠挨了一巴掌,感谢凯夫拉装甲,他只需忍受胃里一阵翻腾。“师面早传空啦!叫你家老——老板把票子住备好,过了这一阵,呵呵哼,可不纸HK的二流货……”一口气喝干了酒,男人冲杰森挤挤眼睛。——咬钩了。杰森赶紧点了最贵的酒给满上。“上道!大哥看好泥!”已经打摆子的男人一把勾住杰森,酒气能熏死大象,“泥记心里,甭或人说——有批特别、特别严实的火,嗯,呃……就上个月!独独送去了南面防空洞……混了,嗝儿,年,大哥有素!一开封,大哥头一个喊泥!”
再套几句核实情报,杰森果断使出了神经掐。手痒解决了特别神清气爽,连付酒钱也不怎么心痛了,还顺便点几张小费交代酒保照看这倒霉蛋,免得太早穿帮打草惊蛇。然而尽管心急火燎——得抢在红罗宾之前行动——杰森还是捕捉到了酒保眼中的疑虑:作为“跑腿小弟”,他出手太阔绰了。没人想挑战黑街酒保的眼力和情报网,杰森不得不沉住气下到舞池厮混,搜索合适的脱身由头:毒贩子,妓女,一场混战,什么都成——
“找什么呢,帅哥?”
镶着水钻的尖头高跟鞋卡进杰森的两腿之间。这品味。杰森翻了个白眼,下一秒勾起嘴角转过身,映入眼帘的丰茂金发和秀气鼻尖让他的动作顺溜起来,托住对方的腰肢轻巧一带:“还用问吗宝贝——”
咖啡味。工作的味道。他想起那部死到临头还惦念着程序升级的手机。对了,那手机姓德雷克。
呼吸之间,杰森认出了这个伪装到发尖的家伙。
接着他留意到对方易容成了什么样子。
啊
哦
嗷
上帝
二十五国语PG-13词汇霎时作鸟兽散。杰森还能记得揽着“她”走出去而非像抓失足少年似的捏着后颈拎出去简直是个奇迹。可惜他被炸得所剩无几的智商实在想不出比自己在黑街上的安全屋更近、更安全的交流场所了,所以,一个月两间安全屋,“轰!”可以把账单寄给韦恩集团吗?
门一关,黑屋子里旋即“咚”“咚”两响,“她”蹬掉了高跟鞋:“谢了,以我现在的身材光线亮点就——”
“你怎么找过来的?!”
纤长的发丝飞散过他的脸颊,将杰森迎入蒲公英般蓬勃的咖啡香气中。颈动脉在指腹下沉沉跃动,杰森不禁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那苦香正涌动在血脉中,伴随肌肤的热力散发出来,因而如此温暖和生气勃勃,又如此疲倦。他痛苦地收紧手。然而太迟了,他的心已然铭记:这是提姆•德雷克的味道。这一认知冲淡了杰森原本想问的,同时让他清醒过来,意识到提出那些问题意味着什么。你早就知道克洛格日暮西山、连分享最深秘密的人中都有叛徒?早就知道军火集团会爆发内斗?早就知道我会趁乱接手军火集团?早就知道我图谋哥谭的军火势力已久?早就知道那批粉末不是毒品原料是生化武器?早就知道我会在你调查它们的下落时派上用场?事已至此,这些问题、它们的回答皆轻如鸿毛,将化为沉重镣铐的是问答的实质:他追上来,主动叩了门;而他打开了,容许——邀请他进入。
杰森松开手,大喘气和咳嗽终结了安全平静的幻觉,他感到满意,又止不住要嘲讽这满意。这样很好,正是他平时的状态,由混沌、分裂、恶意和无所谓捆成的一大扎刺铁丝,如同哥谭随便哪条老街。
“一旦这破事完了,”很好,完全是平时的声音,“你,和我,彻底——”“我犹豫了很久是否去见你,然后你出现在了路边。”
话语从杰森舌上滚落,坠入黑暗中,连个回声都无。唯一的动静是缓缓响起的窸窣声,假发被解下来,落地时发出柔软的声音。而后,寂静。而后,呼吸。而后,心跳。
而后,极近的细响。他的脑子一定出了毛病,居然听出了那是嘴唇抿紧、扯平,又嘬起张开的声音。“我是说,那天——”
“不不不闭嘴。”杰森一把捂住那张嘴,摸黑没捂准,被提姆两手并用扭了开去。“顺带一提,你的沙发很棒。”
哦擦这个小跟踪狂,他再也无法在那张沙发上感到安心了。
“还有,时间很晚了,方便的话能借这里换制服直接去夜巡——”
提姆的话音连同他的人化作一道抛物线砸在楼道上,旋即被“砰!”地摔上的门所截断。遭到赤脚踹门抗议后,窗口丢出了假发和高跟鞋。
在窗边目送红罗宾一手提裙摆一手拎鞋轻快地跑走,杰森毫无胜利感。随后发现门上用口红涂了“十点见”时,思念之情瞬间决堤——那些割喉咙代替打招呼的岁月啊。
第三章·夜鸟之声
比准镜调节钮旋动声更轻的,是哥谭夜鸟阖翼之声。
杰森漏听了那声音,待对方近到五步之内才惊觉,榴弹枪的准星却未因之偏移毫厘。他没能忘记这种行进方式:进入某个绝对强者的领地,存在而不被排拒,融入而不被吞噬。
“我避开了监视器。”他质询道。红罗宾在他左侧一臂处伏下身,扫视下方伪装成单层车库的防空洞地表建筑:“这一带五十八个防空洞近期有人员进出的有十七个,沿途有完整监控空白通道的仅十个,余下全靠运气和你。”
而杰森全靠拿下军火集团后掌握的人脉和资料,包括酒吧里被他灌醉套话的小头目,也包括防空洞改造工程图。工程图被加密成六摞武器设计图纸,大隐隐于市地搁在克洛格的“办公室”里,一度逃过了他的眼睛。拆解武器型号,抽取每一摞中相应页数的图纸,重叠对光,记下图形叠加部分,六张依序拼起来便是被改造成武器仓库的防空洞的地图和设计图。有鉴于此,杰森计划对“办公室”展开新一轮地毯式搜索和解谜,冀望能掘出更多的秘密,最好是关于那批生化武器的——让蝙蝠们掌控全局?没门。
“我‘拜访’过码头工了。押货人马所装备的‘古怪的重火器’是克洛格帮独有改造型号,因此,那群人来自克洛格帮,那批货则是克洛格帮的生化武器——才怪。灵通如红罗宾岂会不知克洛格帮常接黑帮的押运委托。”杰森侧首投去视线,“仓库图纸,换你没上传蝙蝠公司的小秘密。”
红罗宾岿然不动:“若我拒绝呢?”
“我们的合作只能换种方式了:没有图纸,每一步你都得乖乖等我的指令。除了那批生化武器绝不会外流,我不保证任何事。”
提姆的手紧攥成拳,用力压在腿上。若说秘密是蝙蝠的生命线,不杀的原则便是他们的生命,没人比杰森更清楚这点。
许久,用力压在腿上的拳头移到了身侧。“十二分五十八秒,”面罩外的嘴唇翕动起来,“你套出生化武器下落的耗时。烈酒下肚,谗言绕耳,知无不言,这点好人坏人并无太大区别,善良、强悍不等同训练有素。这就是蝙蝠公司和现今多数义警组织的现状。我必须有所保留。”
话音落下后,那两片嘴唇并未就此放松——杰森锋刃般的目光正压着它们。
“……我差点信了。”杰森缓缓勾起冷笑,“如果我们不是彼此多么训练有素的直接证据。提到训练,我想起老家伙说过‘有时保守情报来源比保守情报本身更重要’。你在保守哪一个?”
死寂再次攫住了他们。迥异于片刻前思想者式的沉吟,此刻的红罗宾犹如一方锋利无缝的原石,明白无疑地阻绝了任何窥探。仿佛一扇门贴着脸重重摔上,杰森霎时有些懵。好半晌,坚持运作的那部分理智挤出了头:搅黄了这次行动可就亏大了,他没把握单枪匹马压制克洛格余党,更没高级生物安全实验室来销毁生化武器。
他压住气,开口道:“算了,别浪费时间了。你发誓干完这票再不烦我,我保证这次不出人命,很公平吧?”
顽石霎时动摇。前倾身体,提姆想说什么,更确切地,想反驳什么。
当那肩膀终于垂下,放弃时,杰森意识到自己竟屏住了呼吸。“我明白了。”他等到了他以为自己想要的回答,“下令吧,杰森。”
枪响宣告了作战会议的结束。穿墙弹长驱直入钻进地底,重重防壁阻隔了爆炸声,但结果显而易见:空气中的白噪音瞬息沉寂,恢复了老城区应有的静默。这静默不过是暴风雨的前奏。褪下头罩,罩住制服,义警们屏息俯瞰四下探出的手电筒光柱。确认全面断电、必然是防空洞内置发电机出故障后,光柱纷纷指向了同一处。
他们一跃而下。半分钟后,两个影子游过绊成一团的警备,没入地下通道的黑暗中。在岔路口分头时,夜视镜后的眼睛连瞟都没瞟一下。至少杰森没有,没必要,黑暗和及时通讯让他们仿佛仍并肩奔驰。杰森几乎用对自身安危同等的注意力监听着电波彼端——好吧更正,他的安危相当程度上取决于提姆的行动成败,而其行动成败取决于杰森的指令能否落实——到现在为止,耳机中传来的奔跑声轻捷、利落、一往无前。理论上,杰森多少该为此感到安心;实际上,他越发怀疑对方握有多少情报:万一里面就有防空洞图纸呢?妈的,下次非要同蝙蝠合作,宁可选迪克,至少那家伙会摆明一张“偏不告诉你”的嘴脸,而不是“下令吧,杰森”之类的狗屁玩意。
耳机里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红罗宾就位。』
“收到。西面墙管道井暗门,密码锁,破解它,下到井底,同一个密码出去。”路口传来人声,杰森放慢脚步贴近墙边,垂下袖口掩住出鞘的匕首。来者们在岔路口停步讨论接后续行动,墙边恰巧留出一线既无照明亦无人挡路的真空地带供杰森悄然潜过。
『出来了。』短暂停顿,八成是在判断状况,『发电机?备用的?』
杰森松了口气,至少不必担心对方握有图纸了。被红罗宾耍得团团转的这两个月里只有一件事他谈得上有把握:隐瞒,但没有谎言。他摁亮电子表:“关闭发电机手动闸。断电五分钟后备用发电机会自行启动,还剩一分二十秒,届时炮灰们会从正门冲进来,而你必须同时控制住备用发电机和正门后的操作室。”
『人数?』
“图纸上标了十七个固定岗,实际人数?你加油。”
对面的沉默令杰森久违地心旷神怡,若非接下来十分钟谁都没空分心真想继续开着通讯。
距离防空洞主室倒数第二个路口,杰森再次慢下脚步,摸出加装消音器的双枪,从转角探头观察路口人员配布。对讲机的红色指示灯把五名守卫变成了活靶子,踟蹰一瞬,杰森换上了麻醉弹弹夹。异于平日的重量让他的手感很不对劲,在不对劲中他摆平了路口五名守卫。顺走其中一人的对讲机后,杰森卸下装备布置起来:烟幕弹、闪光弹、震爆弹、恐惧毒气仿制品、扩音器,足以将黑暗中的路口化为人肉沙丁鱼罐头,阻截外来援军。完工后杰森确认了下时间,两分十秒。有一瞬他想连上通讯问问对面的情况,问候、调侃,随便什么都好。
仅此一瞬。
一瞬过后,杰森踢开藏在墙脚的扩音器开关,在倾泄而出的枪声中打开对讲机:“E-3遭遇多名入侵者!请求支援!请求支援!重复一遍,E-3遭遇多名入侵者!请求支援!”胡扯几句“现场状况”后他掐掉通讯,撬开墙上的暗装式配电箱,在援军赶到前硬把自己塞进了电线间。
通讯器恰在此时响了:『红罗宾呼叫。』
“给你一分钟。”杰森压低声音。
『你的声音怎么了?在躲人?』
“五十七秒。”
『这边搞定了,下一步。』
“比预想快嘛。能撑多久?”
『至多二十分钟,催眠瓦斯的时限。我在管道井内藏了遥控瓦斯弹,敞着门引守卫追进井后堵门引爆了瓦斯。十个壮汉,一旦他们醒来,那扇门坚持不了多久。』
一板之隔的脚步声让杰森克制住没吹口哨:“足够了。去操作台,操作面板上应该一个字没标?”
『对,我正在研究……』
“等我的指令,恢复供电后立刻按第三排左数第一个按钮、第五排第二个和第五排第三个。其它什么都别碰!”不以为然的鼻音滑过鼓膜,他翻了个白眼,“就有鬼了。红头罩下线。”
耳畔仅余纷杂的脚步声和呼喝声,他紧贴墙板聆听着,掐准时机按下起爆器。爆炸、惊呼、乱枪淹没了杰森一跃而出的响动,沿途的守卫尚未从轰然爆鸣中回过神,轻易放跑了他。作为谢礼,他毫不吝啬地甩下了大量毒气弹。
踏着鬼哭狼嚎,杰森赶到了防空洞主室门口。恪守岗位的十几名守卫早已人心惶惶,正徒劳地呼叫派往路口的人员和地面支援。戴上耳塞,杰森将对讲机调到公共频道发起呼叫,待门口守卫悉数接入频道后对准话筒按下爆鸣器——纵使隔着聚酯软塞,耳蜗深处仍针刺似地痛,不愧是他亲手改装的。此后放倒晕成不倒翁的守卫尚不及拽起其中之一的手打开掌纹锁费力,目的地终于向杰森敞开了大门。
方正的空间和纵横天花板的桥式起重器让防空洞主室犹如巨型娃娃机——只不过底下陈列的并非守护孩子美梦的海绵填充物,而是一箱又一箱能让哥谭最强悍的男人噩梦连绵的凶器。
揍翻门内同样深受爆鸣之害的警卫,杰森击毁掌纹锁,触发联动机制锁死了主室四扇门。其余三扇门的守卫闻声赶来前,他躲进货箱的迷宫,打开电磁探测仪。
“我操?!”
符合条件的波源散在相距甚远的三个角落。杰森当即爬上一个附竖梯的集装箱,调整夜视镜直到能勉强辨出远处的“波源”:正如码头工所述,三只约三立方的海鸥标志集装箱,但,不是三处各一,而是见鬼的三处各三。杰森顿时把克洛格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照原计划,一确定生化武器的坐标便可恢复电力启动起重器、履带和升降梯逃之夭夭,这下可好,还要一一辨认真假。距离提姆给的时限还有十二分钟,他在箱顶飞奔起来:“红头罩呼叫!除了特殊电磁波那玩意还有什么特征?不开箱就能测到的!”
『没了。』
杰森一声呻吟。对面的音调焦急起来:『我不会连这类信息都隐瞒——』
杰森打断了他:“保活剂成分?!”
短暂的停顿。『……醋酸钠、二烯丙基三硫醚、黄烷醇——』
——常温保活剂。杰森当即切断通讯,从天而降击晕守卫,打开手电筒检视第一处波源的三个集装箱。为使囤积的枪支保持最佳状态,防空洞的温度被调节到常温,物体从隆冬零下的地表环境运入的物体表面会凝结水汽,除非——
干干净净没有丝毫水渍的集装箱显露于光线中。三者唯一。恐怕另两处也仅有一箱真货。
记下地上的坐标,杰森关掉手电爬回箱顶。为免被猜出来意,跑出一段距离后他摸出顺来的对讲机掷向远处,引开了包围向第一处波源的守卫。
第二处波源位于拥挤的西南角,大约是四面堆物进出不便的缘故,扫视一圈没发现守卫。瞄了眼时间,他跳进集装箱间的狭隙,打开手电筒照向第一个箱子——
劲风袭来,杰森猛一侧头,寒光擦过脸颊,他顺势锁住那只手狠狠掼向集装箱。一声闷响,他扬起手电筒照去——
偷袭者躲开了。但惊鸿一瞥已足够震惊道上所有人。
那是格斯通·克洛格。
杰森掐掉手电悄然后退。宛若两头遥遥探嗅的黑豹,他们在浑然一体的黑暗中描摹对方的一举一动。惯用的匕首换成哑光钨钢刀,杰森紧握刀柄藉以压住呼吸,那不仅会暴露位置,更会泄露他的急切。战斗难易取决于是否留克洛格活口:只要善后得当,纵使红罗宾也猜不到正躺在警局停尸房的家伙又死了一回;另一方面,即便不计假死背后的图谋,光是那些红罗宾严防死守、却能从这家伙嘴里撬出的情报就值半条命。
打定主意,杰森躲踅入集装箱后:“做个交易吧,军火商!告诉我这几箱货的来龙去脉,我就放过你和你手下,如何!”
被岁月磨尽乡音的男声从集装箱另一面传来:“告诉我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我就给你个痛快,如何?”
上天作证,他努力过了。
下一秒,不明物体越过集装箱顶,箱后之人慌忙闪出,正对上飞掷的小刀。“当!”空弹夹落地的脆响与利刃相撞的铮鸣交织,旋即被气流绞碎,两条强健的胳膊死死拷在了一起。勉力突入的棱刺被外套下的枪械弹开,另一拳也挥了空,本该在那儿的杰森的脑袋不知所踪。疑问转瞬即解:一记重拳从下方袭来,高大的躯体霎时折成弓形,砸上货箱昏死过去。
浪费时间。撇了眼手下败将,杰森打开手电转向剩余两个集装箱,熟料一双手钳住他的脚拽倒了他。扭身蹬开扑上来的黑影,他凭一星反光抓过掉落的棱刺,纵身跃起,贯穿格挡的手扎进肩头,一搅一拔,血如泉涌。然而克洛格一手捂住伤口另一手犹抓向杰森,当下被捅穿钉在货箱上。
“到底是什么值得你如此拼命,克洛格?”四棱刺在惨叫中缓缓拧转,“说吧,也许我会帮你一把呢?”
“哈、哈,原来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来抢什么……”
锋刃狠狠下压,杰森俯视痛得往地上滑的男人,等待真相和鲜血一起涌出来。“货是从大都会搞到的!上家没露脸,除了样品和货,我们什么都没见到!”
“‘货’到底是什么?”
“……机器人……”
“啥?”
“……纳米机器人,活人植入它们后会完全听命于持有遥控装置的人。听上去很荒唐吧?可样品就是个被这玩意控制的大活人,虐杀妻儿、写遗书、自杀,他全照办了,眉毛不皱一下。”
杰森胃里一阵恶心:“竟敢把这种东西运进哥谭——”“不、不!我没打算用它们做什么!”
一脚踹裂对方的膝盖,杰森拔下棱刺便走。“等等!别销毁它们!”男人奋力伸出的手几乎够到了杰森的衣角,“想想它们能做到什么!几天之内,所有人都会通过食物和水摄入这些小玩意!届时我、不,我们!我们会成为这座城市的主宰!”
光柱指向第三个箱子。找到了,还剩最后一个。
“想一想!再不用偷偷摸摸了!出入任何地方、过上任何生活、拥有任何人都轻而易举!这座城市将脱胎换骨——”
一记闷响,狂叫声戛然而止。
“地狱最底层了,还想往哪儿投胎。老子受够精神病了。”扛起昏迷的克洛格,杰森爬上一个焊有竖梯的集装箱,用碳钢线反缚克洛格的双手和脖子再扣上梯子顶部。这家伙八成是此行最大的收获,他很想加些措施确保打发掉红罗宾后煮熟的鸭子别飞了,奈何时间所剩无几,再拖下去,或许计划仍将顺利达成,来不及脱身的红罗宾却可能在狭小的操作室里被射成马蜂窝。杰森有预感光是克洛格持有的情报就够忙活半天,再加上一群悲痛欲绝的蝙蝠?敬谢不敏。
再者,尽管难以承认,提姆会死这个念头让他感觉……难以言喻。比装填麻醉弹的枪更难以言喻。一个他四次几乎杀死,却终究没杀死的……难以言喻的存在。
第三处坐标终于确定,杰森打开通讯:“恢复电力!”
光明再临,履带、起重器和升降梯重新运转起来。“侧门出去,第一个路口左转进房间,天花板东南角通风管到底,向上通车库,把卡车开到升降梯口!”趁守卫们仍陷于光盲,杰森冲进起重器控制塔。不等输完坐标,枪声骤起,玻璃四溅,杰森当即俯身,向窗外掷出克洛格的四棱刺。
冷兵器铿锵砸落于枪林弹雨中,激起无数惊呼。
“哈喽,有谁想知道格斯通·九条命·克洛格先生的下落吗?”
趁外头一片哗然,杰森扒在操作台边输完了坐标,歇了口气再探出头:“那我走咯?”
四十秒后,杰森砸进副驾驶座,早已发动的卡车随即驰上马路。地面守卫不明情况(当然了,临走时杰森把最后几排麻醉瓦斯全泄在了防空洞里),边放枪边奔向车库,转瞬又冲了出来——看样子蝙蝠斗篷下又出了号撬车贼。在红罗宾的驾驶技术下,徒步追击者们很快成了后视镜中的小点。杰森松了口气靠向椅背,下一秒又弹了起来——小点们架起了火箭筒。
撩开外套,仅剩空枪和弹匣。杰森“喀拉”顶上弹匣,邻座瞟来一眼,他无视之侧身探出车窗——
枪口对准了扛着火箭筒的守卫,他的视线却锁住了另一个身影,一个不该出现的身影。
不省人事的克洛格,以及载着他、并非此行目标的集装箱。
转过头,年代久远的铬黄路灯从那张仅遮以多米诺面具的脸上扫过,扫平了明暗光影,徒余无机质的轮廓,一如杰森心中渐渐拼凑成型的真相。除了位于波源范围内,载着克洛格的集装箱与其他两箱唯有一项共通点:它们都是他向下一处波源移动前最后停留之地。换言之,他被身处操作室、能以更高优先级控制起重机的红罗宾定位了。加之酒吧的偶遇、防空洞的定位,或许连焚化炉中“凑巧”的更新提示、安全屋的暴露也不例外,所有事实都指向同一个答案。
扣下扳机的同时,杰森怒吼:“停车!!!”
庞然车身在刹车尖啸中斜过路口。没等停稳,杰森一脚踹开了车门。“还有一箱在地下,坐标H-83。”他扳住门框把自己甩进车斗,“我的义务已经尽了。不,当某个自大狂、骗徒、笑面虎暗算我时,我们的协议已经完蛋了。”
扛起克洛格,杰森对准那个上错船的倒霉集装箱连开数枪,扯开箱门,从堆积如山的武器中挑了几样装备上,接着便跳下车隐遁而去。在枪声和其余他根本不想去分辨的声音的伴奏下,他穿过老城区的破街烂巷,脚步沉重而机械。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光线倾泻而下——老城区到了尽头。喘息声回荡在空旷的街道上,他环顾四周寻找交通工具。那声音追着他。他发现了一辆停在路边的车。也发现了车停在那里的理由:它正对着一处监控探头。
凝视那昼夜不休的城市之眼,难以言喻的疲惫压上杰森的肩颈。
第四章·阴天
他身处玻璃窗内侧,却有种自外侧围观的错觉:整个城市缩微进玻璃匣子里,一览无余。或许这不算错觉,鉴于此地是城市之眼,神谕之塔。
带杰森来此的是两名陌生猛禽小队成员。她们没认出只戴多米诺面具的红头罩,窃窃议论着这个陌生人何以有资格进“钟塔”,杰森因此误以为目的地是那座曾过其门而不入的老建筑,在玻璃瞭望塔下站定后好一阵愣神。
话说回来,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与芭芭拉·戈登面对面则是更久更久之前。久到杰森几乎忘了死前仅见过数月的她坐轮椅的样子,只记得夜空中翩跹而过的身姿。他以为自己忘了。
当那双绿眼睛从镜片后仰望他时,头一回,杰森为自己如今的身材感到了别扭,尽管那目光平静如常。当然,神谕早已从无数监控录像中见过红头罩了。
神谕给了杰森他当下最想要的东西:一笔明白爽利的交易,活着的格斯通·克洛格,作为封口费和‘钟塔’的入场券;克洛格所持有的情报则由芭芭拉讯问,杰森从旁监听。
时隔多年,杰森再一次认识了芭芭拉的手腕,二十钟后便收获了他想知道的。
去年11月27日,克洛格造访了大都会。在超人的守护下,军火业在大都会难成气候,但不妨碍这座高科技之城对外输出军火技术,以改造枪在哥谭军火业独树一帜的克洛格帮便是主顾之一。接待克洛格的依然是“L先生”,一位三年前主动联系上克洛格、至今未能查明其来历的神秘掮客。但这回,L先生带来的并非武器设计图,而是一管只能在扫描探针显微镜下观测到的纳米级造物。面对将信将疑的克洛格,L先生当即掳来的一名路人,逼迫其吞下试剂。此后24小时里,他们的“样品”照常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和社交,留下辞职信,回家,笑着拥抱妻儿,笑着用园艺剪肢解了他们,笑着写完遗书,笑着引火自焚。
『精细到情感层面的操作』,L先生如此介绍着递出了遥控装置。
克洛格说那瞬间他想到了他的叶莲娜。
而杰森想初次在咖啡店撞见这人渣时就该杀了他。
至此,利用纳米机器人“重获新生”的计划成型了。11月29日,三箱“货”从大都会罗夫蒂港出发,几经辗转后于12月3日登陆哥谭西码头。为确保计划万无一失,克洛格利用预谋上位已久的二把手制造了“内讧”,将大都会之行的知情者趁乱灭口,留下同自己整成相同容貌的尸体后转入地下活动。目前计划已进行到最后一步,义警们的介入再迟几天,纳米机器人便会混入食品原料送上生产线。
筋疲力尽的杰森至此退出了询问室,让神谕独享其余情报。然而意欲离开塔顶时,留守的猛禽小队成员拦下了他:“神谕希望你留下做进一步商讨;她说你可以用那边的沙发。”
主机堆里那张看着就很舒服的沙发唤起了糟糕的回忆,杰森隔着白色滤片瞪着拦路者,对方则露出了对落魄男人专用的表情。毫不意外,他败下阵来,扭头去玻璃幕墙边杵着。万家灯火在沉沉欲坠的眼皮下闪烁,隐隐兆示着他们这些生于此死于此者命运。他从未读懂过。
身后传来轱辘声,侧首望去,昏着进塔的克洛格昏着被拖出询问室,经芭芭拉简短交代后被带下了楼,多半是打包送警局了。
塔顶唯余杰森和芭芭拉。既非红头罩与神谕,亦非前任罗宾与前任蝙蝠女,就只是两个相识已久、分别更久的人。
在他的凝视下,她缓缓进入月光投落的弧形内。当轮椅在他身边停下,他不由侧开头让视线钉在一旁银蓝色的地板上。“我以为交易已经结束了。”垂着头的姿势让他声音发闷。
芭芭拉的回答是给了杰森的腿一巴掌,他咋了下舌别回来对上视线。她满意地端起胳膊:“这里好歹有我挡着。鉴于某人正发疯似的找你。”
杰森眉头打结:“你才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因为提米的人生就是一场对‘认命’的长期战。”
杰森无言以对。当芭芭拉第二次建议他使用沙发时,他抓着头发叹了口气,拖着脚蹭了过去。她不紧不慢地缀着:“你比我预想的平静多了。”
“只是太累了。”杰森在芭芭拉试图用毯子把他埋起来时抬手挡住了——他在行动中搞得灰头土脸,“行了,我从来都是最会照顾自己的那个,记得吗?别趁我睡着再装什么追踪器就成。”
她耸了下肩,作罢离开了。杰森呼出一口气,歪进沙发闭上眼睛。空气中浮动着臭氧和灰尘的味道。之后数小时,杰森与其说在休眠,不如说被囚禁在千斤重的眼皮后,同一团纷乱难辨的音画搅在一起,屡次挣扎欲醒又坠回混沌中。
忽然,一股凉风拂开了他的眼睑。他撑起身,发现自己在副驾驶座上睡了过去。车平稳地行驶着,晨风从降下一线的车窗穿入,吹透了汗湿的发丝和领口。宽广的前窗外,群青色自地平线张开翅膀,飞入黎明薄灰的天空。
杰森醒了过来。
“你就不怕——”“这是我的地盘,顺带一提我很忙——”低声争执和黯淡天光同时进入杰森的意识,他坐了起来。
话音戛然而止。
“早上好。”毫不意外,打破沉默的是芭芭拉。蝙蝠装只摘了面具的迪克为此瞪了她一眼——哇哦他居然敢——随即在芭芭拉的睥睨下缩了回去。杰森冷眼旁观他们一来一回:“早。”
颇挣扎了一番,迪克才决心不参与这场寒暄游戏。“我有事问你,关于提姆。”他沉下音调。这声势之于恶棍们还挺管用,之于听烂原版的人却轻如鸿毛:“第一,关我屁事。第二,有本事自己去问他。”
“我暂时联系不上提姆。”迪克绷紧了面孔,“达米安发现了一些提姆制作的东西,对这些东西的用途提出了质疑。据可靠情报,这几个月除了我们,提姆联系最频繁的就是你了。”
这番说辞可翻译如下:两个以互相踩脚为每日功课的小鬼,其中一个又抓到了另一个的把柄。在世界大战爆发前,大人们得赶紧编出一套说辞来。
“韦恩塔新实验室的种种迹象表明,提姆正试图制作某种纳米机器人。单就残余样品判断,他的工作并不成功,不过……少了一管样品。”迪克观察着杰森的表情,然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漠无表情,根本没在听。斜下视线,他向芭芭拉征询这场对话是否有继续的价值,然而绿眼睛往杰森的方向撇了下。于是迪克再次审视杰森,蓦然醒悟:挑衅和冷漠铸就的面具后头,思绪正急速流转着。
不等迪克出声试探,尖刀似的目光从那千头万绪中猛地戳出来。“我要其他样品的检测数据。”话语掷向迪克。停了一停,第二句话被丢出来:“我可以告诉你那管的下落。”
习以为常让迪克对于被命令谈不上多恼火,他更在意对方态度骤变的原因,但气氛告诉他此刻绝非追究的好时机。
藉由蝙蝠制服腕部的镭射投影,客观得近乎冷酷的检测过程与结果被呈现为简明的幻灯片,早几年杰森会以为它们出自布鲁斯之手。十几张幻灯片切过,他掌握了情况:提姆没拿到纳米机器人的完整设计图,为此做了大量推测并付诸实验,却始终没成功。最关键的一点,那些试作品无法收发和辨别特定的电信号,无非是些植入式追踪器。
这就是他们重逢之日红罗宾带在身上的东西。怪味的咖啡、实为障眼法的手机、反复检查都无法排除的追踪、说明保活剂成分时的犹豫,全都迎刃而解。杰森为自己如此之蠢和蠢了如此之久,且犯蠢的对象又是那个家族的成员而暗自咬牙。感受到对面投来的探究视线,杰森的舌尖在齿列后游弋,揣摩着一个回答。实话实说不失为一步稳棋,可以顺势要求两人对那小混蛋的行为负责;但也有可能,他只会等来一段暗含称赞之意的沉默,为从此把红头罩捏在了手心里。
终于,幻灯片切到了最后一张。
杰森打定了主意。“东西在我手上,提姆——”说出这称呼时他心里燎过一阵怒焰,但被压了下去,“给了我,作为样本去追查一批进入哥谭的原版货。”
毫不掩饰地,迪克松了口气,比起杰森期望播下的疑虑——对提姆选择与危险又邪恶的外人而非自己人合作——更多的是父母发觉外人更了解自家孩子时的微妙之情。这让杰森有些烦。
幸好此时芭芭拉插嘴了:“迪克,提姆从何时开始制作这些的?”
“我不清楚。达米安是三天前才发现的。出于某些显而易见的理由,实验室没设任何监控,只能从器材的使用记录推测实验至少进行了一星期,结合提姆繁忙的日程表,可能更久。”迪克瞅了杰森一眼。杰森撇开头:“12月5号我才拿到那东西。”
“这么说提姆11月28日前,即货进入哥谭前就得到了情报,不排除情报来自大都会的可能。我建议我们情报共享一下。”得到默许后,芭芭拉陈述道,“去年11月27日,军火大佬格斯通·克洛格与大都会的‘L先生’取得联系,得到了一批在植入人体后能完全支配言行意志的纳米机器人。L先生与纳米机器人的来历暂未知。这批纳米机器人于11月29日从大都会罗夫蒂港出发,12月3日登陆哥谭西码头,随即运入克洛格的秘密基地封藏。12月23日,克洛格帮内讧,克洛格假死。今年1月2日晚上,也就是昨晚,提姆和杰森截获了这批纳米机器人,同时生擒克洛格。目前,克洛格已押送警局,他的秘密基地在猛禽小队的看管下,纳米机器人已由提姆销毁。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有。”杰森站起来,“干嘛不把那小子拖过来?他才是握着第一手情报的那个。我在这场闹剧中的戏份已经完了。”
玻璃幕墙包裹的空间一时寂静。“怎么了?”
“当我说‘我暂时联系不上提姆’时,”迪克小心地选择着措辞,“我的意思是他失踪了。他是不是越来越像某人了?”
“三点时提姆来过,”芭芭拉补充道,“被楼下守卫拦住后给你留了句话就走了:‘我在手机上留了言。’现在看来,他很可能去大都会——”
杰森记不清自己怎么熬到对话结束了。恢复意识时,他正急速走在清晨的街道上,之所以没跑起来是因为身后追一个脚步声——迪克,花了一些时间除掉蝙蝠装备再追下来。“你是怎么回事?”杰森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在问什么。“你们是怎么回事?”
杰森猛地扭过头。“走开。”他毫无起伏地说,但胸膛里怒火熊熊翻腾之声无疑传达给了对方,迪克转开肩膀任他大步流星通过。“你至少该搞明白要找谁吧?”
他嘶了一声作答。
克制住不踹门难如登天。一眼望去,破手机躺在原地,杰森边走向它边搜寻遭人入侵的痕迹,没有,依然没有。想来“你的沙发很棒”也是烟雾弹,意在将安全屋的泄露——他行踪的泄露——引向蝙蝠公司防火墙的反追踪,与昨夜那套关于老城区监控盲区的鬼话如出一辙;同理,若猫与小提琴酒吧那次“偶遇”没让那家伙闭嘴,真不知道那张嘴还能扯出什么来。想到这里杰森嗤笑一声,既笑自己,也笑对方聪明反被聪明误。
抓起手机激活,语音信箱的收信提示跳了出来。杰森恶狠狠地点开,却发现邮件已召回,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冷哼一声把手机扔回桌上。熟料刚触及桌面屏幕便亮了。无视主人的短路状态,绿色听筒图标坚持不懈地闪烁着,最后,仿佛磨尽了耐心,手机竟自动接通了。
操,就知道这玩意有后门!
没来得及骂第二句,听筒里传出了声音:『是杰森吗?』
杰森没回答。
『还是别的从杰森那儿拿到这支手机的人?』
滚蛋,谁会把这泄露身份的玩意儿乱给人。
短暂的沉寂。而后:『杰森。』
“指望我回答‘早上好’吗。”恶言冲口而出,却不如他所想般辛辣。手机不知何时已被抓回手里,在掌中传出疲惫又安心的叹息,霎时间,强烈的丢开的冲动攫住了杰森,他咬牙攥紧了手,好像那样对方就会闭嘴似的。
对方也确实闭嘴了,半晌方道:『三箱都投入销毁流程了。』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杰森冷笑一声:“除了你出于‘必要’私留的。别兜圈子了,你想要什么?姑且提醒,除了某些暂时代谢不掉的咖啡添加剂,你我可谓毫无交集。”
短暂屏息后,提姆的声音几乎称得上平静:『你知道了。』
“你最好有办法把这鬼东西弄出来,在我‘拜访’某些科学怪人之前。”杰森咬牙切齿。
『……』
卧槽。“后会无期!”
『等等!我是来道歉的!!』
按上挂断键的指头停住了:“什么?”
『本来录了语音,但那样太混账了。』深吸一口气,字句被清晰地吐出来,『我为我的行为道歉。我理应抓住一切机会给你安追踪器,唯独不该在你信任我的时候。若非猛禽小队及时赶到,恐怕我已咎由自取,为此我还欠你声‘谢谢’。不过比起道谢你更愿意接受这个吧:在能力和原则范围内,我将偿还。』
一半的杰森愣在当场,另一半则立刻反击:“真够轻巧的!”
早有预料,对面第一时间沉住了气,但压抑已久的心声到底冒了出来:『……若非你总是急于逃离对话、逃离人际关系,我也不至于这么做。』
一瞬怔愣,怒吼随即爆发:“想自我开脱,找个布鲁斯没用过的理由,伪善者们!对话?多少次我把更好的做法砸到你们那套狗屁准则上,你们却缩在里头,只求己心安!愿那破玩意儿也能挡住被它害死的冤魂!”
『想指责我,找个没冲布鲁斯嚷过的理由。更好的做法?你在轻蔑和恐吓你宣称守护的人们!鲜血无法洗去罪恶,只会凝结成更浓重的黑暗,你不过是在复仇罢了!仇恨灼烧你的心,你便用流血去缓解。』
“仇恨?”杰森怒极反笑,“这座腐朽到底的城市还有什么可恨的?!”
『杰森。』呼唤他的音调混合了辛辣和苦涩,『若真认定她无药可救,你就不会在这儿,不会回到这儿,一次又一次。你恨她难以拯救、恨坚持拯救她的人、恨试图连你一起拯救的人——你恨你自己。』
反驳、讥讽、咒骂滚在杰森的喉头,张口时却只卡出一声短促的叫喊。
『至于对话,要我帮你回忆我们的四次‘对话’是怎么收场的吗?你称之为‘对话’?‘发泄’还差不多。』
高亢的声线在急速走低中收成一个颤抖的休止符。激烈又压抑的喘息起伏重叠,仿佛两头庞然怒兽困在同一间窄笼里,局促得甚至没法扭头瞪对方,只能靠紧贴的脉搏和喷息彼此压迫。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杰森终于扯开手机,胡乱摁了把丢开,把自己砸进沙发。血流撞得他脑中嗡嗡作响,气过了头只觉得一切无比荒唐。
许久许久,笼罩他的混乱散去了几分,某个絮絮不止的噪音源挤了进来。他咬紧牙关忍耐,不知过了多久,那声息缓缓低了下去。
它再度响起前,杰森爬起来,三下五除二裹成包,写上神谕塔的地址。片刻后包裹被塞到街头鬼混的孩子手里,附加一张纸钞和平安送达便可领另一半报酬的承诺。
预料到孩子会耽搁不少时间被盘问来历,杰森匆匆奔去快餐店——安全屋坐落的穷街连快餐店都无——打包了两大袋,到街角边等边吃。他走神得厉害,被拽了衣服才想起自己的举动有多傻:脚边围了一圈脏小鬼,饿得发亮的眼睛盯着食品袋。一场极其专业的抢劫后,他手中只剩个被扯烂的纸袋,恐怕就算来辆蝙蝠车,这群小食人蚁也能瞬间肢解搬空它。警惕着并未走远的小鬼们,杰森飞速吃光了高举过头而幸免于难的那袋,踱了圈丢掉垃圾,继续守着。
半饱反而吊起了饥饿感,时间愈加难捱。直到阴了一早上的天开始滚雷,他等待的身影仍未出现在路口。聚集玩闹的孩童闻声四散避雨,从杰森身边跑过的几个踏过水洼溅了他满裤脚泥点,他低头瞅了眼,越发心烦意乱,皱眉考虑是否把钱托给路旁杂货店看着还算老实的店长。
尖锐的刹车声打断了思路。
“杰森!”
他抬起头,车门打开露出满面焦急的红发女郎。未及思考,双腿已甩开步子冲到车边。
满屏追踪程序的笔电被举起来递给他,绿点标注的活动信号源位于大都会拉瑙克机场旅馆的一处垃圾桶里,意味着手机未经销毁便丢弃了。
远雷轰鸣,第一滴雨落了下来。
(上篇完结)
BGM: How Will I Know
The Artist里Peggy趁George不在偷偷穿他外套抱住自己那一幕让我记了很久,但其实在画这张时一直在循环骚姆的曲子,所以情感表现还是跟电影里有些区别了。单箭头真是很让人着迷上瘾的东西,苦恋多好啊,无法得到回应的感情往往是最透明纯粹的。
BGM: How Will I Know
The Artist里Peggy趁George不在偷偷穿他外套抱住自己那一幕让我记了很久,但其实在画这张时一直在循环骚姆的曲子,所以情感表现还是跟电影里有些区别了。单箭头真是很让人着迷上瘾的东西,苦恋多好啊,无法得到回应的感情往往是最透明纯粹的。
《对西风》魔道祖师阅读体回顾体
这是一篇7万字论文之后的码文,我已死,有事留言,各位小可爱食用愉快。下一更要凌晨之后,小可爱们早点睡不要等了,明儿起来看吧,因为我要把论文翻译成英语之后才能更了。
第四十九章 情暖三生花半季
流年日深,许多事已经模糊不清,我们总说,如果没有遇见那个人,如果没有做过什么事,日子就会过得宁静安好。这其实是懦者的言辞,因为他们不敢对过往的一切背负责任。这世间的因果宿命,容不得随意删改,也从来没有如果可言,做了就是做了,错了就是错了,爱了就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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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篇7万字论文之后的码文,我已死,有事留言,各位小可爱食用愉快。下一更要凌晨之后,小可爱们早点睡不要等了,明儿起来看吧,因为我要把论文翻译成英语之后才能更了。
第四十九章 情暖三生花半季
流年日深,许多事已经模糊不清,我们总说,如果没有遇见那个人,如果没有做过什么事,日子就会过得宁静安好。这其实是懦者的言辞,因为他们不敢对过往的一切背负责任。这世间的因果宿命,容不得随意删改,也从来没有如果可言,做了就是做了,错了就是错了,爱了就是爱了。
蓝忘机捏紧了拳头看着画面上的自己穿梭与藏书阁,光影斑驳,却掩不住他指尖的青白。桌案上推积成山的古籍规规矩矩地排列,端正雅芳的字誊抄的灵力受损的温养之法。还是找不到恢复之术吗?他不甘心地翻阅着蒙尘的古籍,书卷轻展,一张泛了黄的画卷飘零而落,画上的少年笑得明媚耀眼,卧于莲间,敞着胸口,脚高高翘起,米酒顺着纤长白皙的脖颈而下,闪着清丽的光。也许是过去,也许只有在回忆里才能再见他,原来的他。红尘如泥,他们在最深的红尘里相遇,在风轻云淡的光阴下,匆匆别理,自此一别,天涯海角,再难相会,他还是他,魏婴不再是魏婴,明明他们在乱世的红尘里还闻的到彼此的呼吸,却像是隔了一重阴阳天地。
“蓝二,你怎么看出来他灵力有异?你们不就战时见了几面?”江澄猛然开口,一脸诧异,却堪堪闭了嘴,像是想逃避什么地扭开了头,其实每个人的人生旅途中,都有许多不可避免的遭遇,或勇敢面对,或仓皇逃离,全在自己的选择。只是有时候逃避,就像是腐烂的伤口不剜去死肉,只借着止痛药来压抑痛处,药效过去,只会痛的更加撕心裂肺。“又不带剑?整日被人戳着鼻梁骂你没规没矩好?你收敛点吧。”江澄听到了自己被宗族事务人情世故磨灭得不耐的抱怨,尴尬地抿了抿嘴角,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冷眼一横,爆喝开口“都闲的慌,去嚼舌根子。”说的义正言辞,不容置哙。
仙门百家被他的怒喝惊得愣了半晌,静了须臾才有人嚅嚅着解释“我们也是督促他知理明法嘛。”片刻,有人大言不惭地接话“常言道,要感激那些伤害你的人,因为他们让你变得更强。”一边说着,一边嘻嘻哈哈地笑着调节肃穆的氛围。魏长泽似是再也无法忍耐一般冷冷哼声“你怎么不去强大看看?”绝对不要去感激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因为伤害就是伤害,即使没有这些伤害,该强大的人,你也一样会变得强大恶意,永远只会是恶意。 无论那些伤害与恶意已经过去了多久,它们丑陋的本质,都不会发生任何改变。感谢伤害你的人不过就是伤害者用来消除负罪感的工具。那些深深伤害过你的人,企图用这句话来掩饰犯下的过错与罪行,麻痹自己不安的良心。仿佛有了这句话,他们就能够摇身一变,成为大义凛然的正人君子似的。他们用刀在你身上狠狠刺下的伤口,明明是你独自痊愈的;而他们给你带来的痛苦与折磨,也是你凭自身的意志力克服的,可她们却耀武扬威甚至自以为恩地告诉你,这都是她们给你的磨练,让你成为天降大任之人。
画面上的魏无羡,眼眸中的神色冷凝了片刻,旋即却张狂地嗤笑一声,这个人情冷漠的世界,需要他用冰冷孤绝与之对抗“我的剑,出鞘就要见血,没有几个人命给我杀杀开刃,随便是不会轻易出鞘的。”自他生下来,就一直被命运主宰,失父失母,寄人篱下,身份尴尬,家破人亡,他一次次朝着命运妥协,却只换来了更弥天的悲剧,所以,在他羽翼丰满的时候他要主宰命运,作为一个无与伦比的强者,活在宁静又喧闹的光阴,于万人之中寂寞,微笑着所有人的微笑,快乐着全世界的快乐,忧伤着一个人的忧伤,隐忍着一个人的疼痛。
蓝曦臣面色微白,是愧疚还是怜惜自己都分辨不清,忽而却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温润地目光扫向蓝忘机,轻声温言“想来无羡不需要。”青蘅君满意地朝着他点头,嘴角的笑意绽地更加和煦“这个孩子,从来不需要谁的怜悯,反倒是尊重。”藏色散人缓缓抬起头,朝着青蘅君躬身一礼,眼眶通红,嘴角含笑,歪着头打量着正襟危坐的蓝忘机,魇足地笑了。
也许上苍是公平的,给了你天地寂寥,古渡怆然,就会留给你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尽管这世道,最苍茫无情,给了魏无羡栖身的角落,却不给他安放心的净土,但这人间,最温情脉脉,给了魏无羡遮风避雨的廊檐,也交了一方只容得下他一颗心的菩提心田。
拥抱饥渴症
小女孩得了一种病:拥抱饥渴症。名字很美,但治疗费用高昂。医生推荐她用时间长但更有效的方法:和他人拥抱。
小女孩没和家人说。她相信她会好起来的。
她冲妈妈张开双臂。“抱抱。”她说。
妈妈叹了口气,将小女孩的手放了下来:“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该学会长大。”
她冲行人张开双臂。来往的人忙于自己的事,没人理她。
她冲一只黑猫张开双臂。黑猫冷冷地瞥她一眼,给了她一爪子,跑远了。
小女孩看着流血的胳膊,没说话。
夜晚。她站在楼顶,眺望夜空。
月亮很大,很圆,很明亮,很温暖。
她张开双臂,跳了下去。
“抱抱。”
小女孩得了一种病:拥抱饥渴症。名字很美,但治疗费用高昂。医生推荐她用时间长但更有效的方法:和他人拥抱。
小女孩没和家人说。她相信她会好起来的。
她冲妈妈张开双臂。“抱抱。”她说。
妈妈叹了口气,将小女孩的手放了下来:“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该学会长大。”
她冲行人张开双臂。来往的人忙于自己的事,没人理她。
她冲一只黑猫张开双臂。黑猫冷冷地瞥她一眼,给了她一爪子,跑远了。
小女孩看着流血的胳膊,没说话。
夜晚。她站在楼顶,眺望夜空。
月亮很大,很圆,很明亮,很温暖。
她张开双臂,跳了下去。
“抱抱。”
【花怜】与殿下书
这个出歌了qwq戳这里来听呀!
一书于殿下,时急笔促,诚惶诚恐,盼殿下莫笑。
心念于殿下者,八百载矣。今将诀矣,临别一言,盼君勿念,即归矣。
犹记上元好风光,太子悦神惊鸿一瞥,失足坠城谢君一跃。
感君红伞,念君为生。
叹君失意,永志不忘。
殿下既于此世,愿倾此身蹈业火,怎堪庸碌赴往生。
鬼火无名,惜未暖君怀。
铜炉火热水深,不及见君殿上剑。
铭君之道,祭刀厄命。
谢君诲矣,血雨怜花。
待出铜炉,天地浩渺,君影何处?
君下瑶台步芳尘,辗转人间未可寻。
千灯观三千灯明,君可见?
三十三神官已贬,君可知?
万神窟万像已成,君可闻?
后与君逢,下黑海,上铜炉,在所不辞。...
这个出歌了qwq戳这里来听呀!
一书于殿下,时急笔促,诚惶诚恐,盼殿下莫笑。
心念于殿下者,八百载矣。今将诀矣,临别一言,盼君勿念,即归矣。
犹记上元好风光,太子悦神惊鸿一瞥,失足坠城谢君一跃。
感君红伞,念君为生。
叹君失意,永志不忘。
殿下既于此世,愿倾此身蹈业火,怎堪庸碌赴往生。
鬼火无名,惜未暖君怀。
铜炉火热水深,不及见君殿上剑。
铭君之道,祭刀厄命。
谢君诲矣,血雨怜花。
待出铜炉,天地浩渺,君影何处?
君下瑶台步芳尘,辗转人间未可寻。
千灯观三千灯明,君可见?
三十三神官已贬,君可知?
万神窟万像已成,君可闻?
后与君逢,下黑海,上铜炉,在所不辞。
为殿下身死者,吾之尊荣。
无间巇险,念汝于世,愿破万法无间,为君赴桃源。
此身化蝶凭风去,他日拥灯与君逢。
此身不才,永为殿下忠徒。
匆此草就,不成文进,愿殿下,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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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信:
三郎亲启:
字丑莫辨,不知所言。
(血雨探花向你扔来了弯刀厄命)
补一下歌词版!
此身化蝶凭风去,他日归兮拥灯明,
念君悦神惊鸿现,未冷赤诚情。
君下瑶台芳尘行,辗转人间似浮萍,
与君山,红线缘结舍飘零。
上元游,垣墉一跃君怀温,
雨中伞,白花摇曳稚心润。
燃鬼火,蚍蜉未暖渊中人,
殿上剑,沥血穿心乱方寸。
铭君道,厄命祭血破乾坤,
谢汝诲,血雨怜花为君顿。
志不忘,万神窟为君起,
破铜炉,渺天地红衣立。
此身化蝶凭风去,他日归兮拥灯明,
念君悦神惊鸿现,未冷赤诚情。
君下瑶台芳尘行,辗转人间似浮萍,
与君山,红线缘结舍飘零。
君步九折途,怎堪浮生飘无定,
无间万法巇且险,业火逆为行。
涂涂苍生皆蹉跎,豪言破咒淡红影;
太苍山,相拥笑念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