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既然大家都无聊那俺就来造福各位姐妹，没有啥子的排名先后，以下安利全是我自己看完觉得好看的，有我对文章的见解和介绍，也有老师的文案，欢迎各位姐妹在评论安利

屁话不多说，以下正文⤵️

1.《杀破狼》priest  

首发：晋江文学城已完结

长庚X顾昀

温柔贤惠病娇年下攻X废柴聋瞎受

经年痴心妄想，一时走火入魔

全文根据“皇权与紫流金”展开，讲述了亲王义子和将军义父与朝内大臣和境外虎狼斗智斗勇的故事，勉勉强强算是养成，这篇真的是我心里的朱砂痣，从打算做这个合集以后，我心里第一个出现的就是他，这篇是在家国情怀之中又透露出主角之间的爱恋，他们都很不幸，但都有对方，我个人认为这篇文最令我感容，两人为了自己共同的理想，为了百姓安康，为了成就盛世太平，就算饱受世人猜忌，就算落下了一身伤病，还依旧坚持。一闭眼，便是硝烟弥漫的战场，而一抬头却是心悦之人俊秀的脸庞，耳边都是“一生到老”的承诺。

2.《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肉包不吃肉

首发：晋江文学城已完结

墨燃X楚晚宁

王八攻X霸王受

是我薄你，死生不怨

说实话这篇文有点虐，前期虐受，中间虐攻，后面虐受，全程虐观众。故事的开始是从攻的重生开始，攻前期眼瞎，后受为救攻而死前世的误会解开，受重生归来攻也改过自新，认清楚了自己对受的感情，在这之后还用一系列大量剧情，解开之前种种误会，前世攻受纠缠一生，重生后才发现是误会一场。全篇的设定庞大，全书都有伏笔，作者的文笔一般，受两世都以“不知渡人，何以渡己”为铭，渡人不渡己，而攻前世为救受被迫成为暴君，今生也成为一代宗师。两人之间的爱情非常坎坷，但所幸皆修成正果

【这本我是按我自己的感觉推的，我自己的感觉！！如果对我的评价不认同的话也不用来骂，骂一次我删一次。有人评论肉包的文笔比我好一万遍，诶是这样没错的，我永远都比不上她没错，但这是我的推文 是我以我的视角进行的评价】

3.《将进酒》唐酒卿  

首发：晋江文学城已完结

萧驰野X沈泽川

浪荡败类纨绔攻X睚眦必报美人受

吾妻尚年少，怜语慰卿卿

故事的起源是中博六州被拱手让于外敌，受被压入京后与攻结下孽缘，二人共同经历了许多，于乱世之间成为枭雄，“我本放逐臣，又为乱世雄”全文框架宏大，不管朝堂之上的权利经营还是与异族之间的斗争，都情节缜密，文中所塑造的角色都有各自的特点，攻受之间的感情线非常非常的戳我，攻前期看起来有点混球，但从可以明显看到攻受感情开始，攻就变得又苏又宠，攻受二人从最初的相互利用到最终变为了相濡以沫共此生。

4.《黄金台》苍梧宾白  

首发：晋江文学城已完结

严宵寒X傅深

恶名昭彰权臣攻X威名赫赫将军受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你若许我，从此就是我唯一的至亲了

恶名昭著的朝廷鹰犬攻与战功赫赫的将军受互看不顺眼，是一对铁打的死对头。岂知天有不测风云，受战场受伤，落下双腿残疾，还被皇帝赐婚指给了对方。二人看起来互相不对付，但其实早就暗戳戳的动心了，受是真君子攻是假小人，两任皇帝都不是人。如果说杀破狼是我的朱砂痣这篇就是我的白月光，全文的伏笔挺多，攻的身份很有意思，前期原以为攻是宵小，后国破家亡之际，攻却站在最前方与受一同力挽狂澜，最终共同造就一清平盛世。

5.《当年万里觅封侯》漫漫何其多  

首发：晋江文学城已完结

郁子宥X钟宛

偏执阴鸷神经病攻Ⅹ达观臆想症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真暗恋，伪破镜重圆，架空扯淡。两人效忠不同主上。两人惺惺相惜过，明争暗斗过。夺嫡失败后，带着小主上远走边疆的钟宛为了活下去，仗着自己和郁子宥年少时的那点交情，借着他的一些贴身物品，各种明示暗示，让别人觉得郁子宥和自己有一腿。郁家权倾朝野，有了这层关系，钟宛的日子果然好过了许多，他编的故事也越来越像那么回事。艳情一传千里，远在京都的郁子宥终于也听说了自己的这笔可歌可泣的风流债，活活被洗了七年脑的郁子宥恍惚间都信了，自己当年跟钟宛好像是真的有那么一段……

6.《君有疾否》如我似闻  

首发：晋江文学城已完结

楚明允X苏世誉

妖孽腹黑攻X温润腹黑受

君有疾否，相思无医

又是朝堂之上的权谋文，怎么说呢，看这篇文就感觉自己见证了他们的大半生，从相互猜忌到信任，从来都是你，给了我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受的家族无论文臣还是武将都是世代忠良，攻背负着家仇是佞臣，二人之间所背负的所该承担的皆不一样，本就应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但经历众多，二人终究共同建立太平盛世，此后百年再无敢犯境者，最终寿终正寝，同棺而葬

7.《千秋》梦溪石  

首发：晋江文学城已完结

晏无师X沈峤

神经病攻X貌美道士受

千秋过后谁能不朽？

晏无师是从尸山血海里走过来的人。

他不相信人性本善，更不相信这世上会有大仁大义，不求回报为别人着想的人。某日，有天下第一道门之称的玄都山掌教沈峤与人约战，却因故坠下山崖。晏无师正好从下面路过。看到重伤濒死的沈峤，他忽然生出一个绝妙的主意…攻是真的有神经病，看清心意全靠物理开窍，受大义凛然，朝堂和江湖，魔教和正统，带有一些宗教色彩，喜欢看肆意江湖的姐妹不要错过

8.《论如何错误的套路一个魔教教主》一只大雁  

首发：长佩文学已完结

赵剑归X季寒

面瘫尬撩大侠X直男高冷傲娇教主（不要问我攻受我不知道，再问自宫）

魔教势力扩张，江湖危急。全武林盟前辈跪求江湖第一剑客色诱魔教教主。一个面瘫高冷艰难色诱另一个面瘫高冷的故事。大侠不会谈恋爱所以前辈们给他一本情话指南让他当一个没有感情的背词机器，我看的时候全程哈哈哈哈，全篇巨逗，适合疫情期间叫上自己的姐妹一起看这篇一起寻找快乐

9.《全道门欠我一个人情》骑鲸南去  

首发：晋江文学城已完结

如一（游红尘）X封如故

亦邪亦正佛门美人攻X亦正亦邪道门逍遥受

受本是道门传奇，十八岁时一己之力在魔界护百余名弟子周全，后提前养老惨遭退婚，后退婚对象似因他惨死，受与攻一起去查寻事情的真相，故事由此开始。全文有骑鲸南去太太的大格局多伏笔，前期埋下众多伏笔后期爆出时真的只有卧槽这个词可以形容，攻受的关系复杂涉及剧透我就不多说，反正就是误会良多，这篇文对于“人心”的描写完完全全戳到了我的泪点，我快哭吐了，每个人物刻画的淋漓尽致，副cp之间的爱恨情仇也非常有趣，喜欢小刀怡情和伪父子的姐妹快冲！

10.《酌鹿》绿野千鹤 

 首发：晋江文学城已完结

沈楼X林信

但笑而不语心机攻X心狠手辣戏精受

心悦你，不娶妻是因为你，心上人就是你，毁天灭地也要找到你

林信给皇家做了一辈子屠刀，心狠手辣，从不后悔，唯一遗憾的是到死也没得到沈楼的心。重活一世，他决定装乖卖巧，好好把沈楼哄到手。沈楼给天下做了一辈子楷模，清心寡欲，从不逾矩，唯一出格的是喜欢上了林信那个魔头。重活一世，他决定抛开世俗，早早把林信骗进门。字数小但精干，正剧向，区区二十多万字既谈恋爱又走剧情，小数字大格局，攻受双重生，前世挺惨爱而不得，今生得真相大白两人挺甜，有修仙有朝堂之上，喜欢看修仙又不想要看长篇的姐妹快冲这篇绝对好看。

11.《帝王攻略》语笑阑珊  

首发：晋江文学城已完结

江山是我的责任，你才是我的牵挂

段白月X楚渊

虎视眈眈藩王皇后攻X为国为民皇帝受

这篇文前期找药后期立后，朝堂之上江湖之间，好看

13.《六爻》priest

首发：晋江文学城已完结

千头万绪，不必言明，你已经是我红尘之中牢不可破的牵挂

严争鸣X程潜

事儿精攻X尖酸刻薄受

讲的大概就是可怜小孩们重建门派顺便谈谈恋爱，全文最戳我的就是对于“家”执着，就是大家的立场变了，但“家”依旧还是“家”

14.《春抄》殿前欢

首发：晋江文学城已完结

失去你，才是万劫不复

那绪X莫涯

有殿前欢太太一贯的风格，这篇我没法形容啊，只有自己细品才能知道

15.《仙道第一小白脸》一十四洲

首发：晋江文学城

萧韶X林疏

傲娇暴躁宠妻攻X看似小白脸受

两个人互相当对方是女的是自己未婚妻，结果一看都是大兄弟，文笔好，有些时候挺逗的，后期有一点点点的玻璃渣

16.《督主有病》杨溯

首发：长佩文学已完结

沈玦X夏侯潋

傲娇美人督主攻X糙汉刺客受

督主有那啥，而且很大。剧情文，事业起伏跌宕，故事大概就攻是一个小可怜原本想着知识能够改变命运，受是一个糙汉大直男刺客，受在攻家里执行任务，经过了一段时间少年之间有了情谊，但因为某些原因攻家没了，小可怜变成大可怜从一心只读圣贤书变成权利至上，受成了攻心里的白月光，十年爱情追逐跑，两人终于互通心意，然后又经历一大堆事，幸福的在一起

17.《凭栏江月》卤蛋叉三

首发：长佩文学已完结

赵郁X徐风堇

小倌文，先婚后爱，攻受都可爱，很甜，快冲！

18.《定海浮生录》非天夜翔

首发：晋江文学城已完结

项述X陈星

情绪不稳定攻X锦鲤受

长篇，剧情复杂，家国情怀+打怪升级，感情细水长流，但我还是要大喊一句，非天夜翔，最土的魔鬼！！

19.《反派他过分美丽》骑鲸南去

首发：晋江文学城已完结

孟重光X徐行之

黑莲花美人师弟攻X真放荡高帅受

有太太一贯的大格局多伏笔，伪穿书，虐虐虐

20.《寒剑栖桃花》西子绪

首发：晋江文学城已完结

顾玄都X林如翡

上古大能攻X一步喘三口病弱受

有剧情，有重生，感情挺曲折，好看

21.《铜钱龛世》木苏里

首发：晋江文学城已完结

玄悯X薛闲

高冷禁欲高僧攻X炸脾气乖张受

好看绝了！！！！口水梗我可以磕三百年！

22.《无双》梦溪石

首发：晋江文学城已完结

凤宵X崔不去

武力值爆表很爱演戏的自恋洁癖攻X身体很惨分分钟都可能挂掉的智商担当受

悬疑破案，庙堂之高，江湖之远，你要的都有

23.《裴公罪》书归

首发：长佩文学已完结

裴钧X姜越

奸臣攻X反贼王爷受

重生，正剧，现实向。攻有旧爱重生断，受是暗恋搅基慢。

24.《奉旨发胖》不是风动

首发：晋江文学城已完结

小凤凰X星弈

！！！！！！整片文爆炸无敌霹雳旋风巨萌！！！受超级无敌可爱，我心都化了呜呜，三生三世都是糖啊！！

25.《青龙图腾》淮上

首发：晋江文学城已完结

单超X谢云

前期凛然正气禁欲刚毅出家人后期生世揭晓还俗末尾登记攻X作风心狠手辣画风比较邪性受

朝堂之上，江湖争杀，师徒年下

26.《含桃》绿野千鹤

首发晋江文学城已完结

丹漪X辰子戚

酷炫装逼幼鸟攻X睚眦必报大忽悠受

朝堂之上，江湖之间，带有一点点神话色彩

27.《南禅》唐酒卿

首发：晋江文学城已完结

苍霁X净霖

狷傲难训妖怪攻X清冷寡欲幼稚神仙受

是前世今生缠绵悱恻的爱情，受铜铃丢了攻陪着一起去找，由此引出了二人一起经历过的与妖魔鬼怪各路神仙之间的大戏。

28.《晓清欢》顾言

首发：长佩文学已完结

江晓寒X颜清

面热心冷腹黑狡诈丞相攻X面冷心热清风霁月道长受

江湖之远庙堂之高，此间相逢，不枉人间

29.《江湖遍地是奇葩》语笑阑珊

首发：晋江文学城已完结

秦少宇X沈千凌

全文非常有趣，主要讲的是江湖纷争，带有一点点点的朝堂之上，受刚获得影帝就穿越到日月山庄的小少爷身上，一起来就被告知要与男人结婚，攻看似冷漠实际很宠，前期两人互相利用，后期缠缠绵绵到天涯，甚至被奉为国民cp，举国上下都是cpf，文笔逗趣诙谐，情节流畅明快，没有传统江湖的血雨腥风，但仍处处留有伏笔。

30.《天涯客》priest

首发：晋江文学城已完结

温客行X周子舒

隐忍谷主攻x前任杀手头子受

本文是一个皇家特务首领下庙堂，入江湖的故事，攻受因为某些事情卷入关于武林秘籍的纷争之中，陈年旧事逐渐浮出水面，感情戏比较慢热，但随着江湖阴谋的一点点揭开，二人之间的感情愈发亲近，然后顺理成章的在一起相爱相守。

喜欢的宝贝就去老师的专栏支持正版吧

想看什么类型的文去提问箱问，我给你们推！

时隔五年，花无谢终于得知那日后的经过，他本以为夜尊活着，是在剿杀中逃过了一劫，却没想到夜尊竟遭了那么多罪。

“也该着我命不该绝，落崖时，被崖壁上的古树接了一下。谷底杂草丛生，加上积年累月的烂枝落叶，足有三尺厚……醒来之后，我只觉得浑身疼痛，动弹不得。”

“你原本最怕疼了……”即便夜尊正完好地站在他面前，听对方讲起那命悬一线的处境，花无谢心里仍是揪作一团。

“我以为，他发现我跑了以后，只会来追杀我，你毕竟是他的族人，最多就是把你关起来思过。”

那时不带走夜尊的理由充分，可五年来，花无谢从未停止责怪过自己，哪怕亲眼见到夜尊还活着，心中的懊悔也未能消减半分。

“我没带你走，一来是怕被追杀时，连累你受伤；二是不想让你跟着我进京，和你那些族人刀兵相向。若早知这样，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

坠崖的那一瞬间，夜尊心中所系的仍是花无谢的安危，坠下悬崖后侥幸未死，便拼命地调用内力疗伤，哪知却不甚走火入魔，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我强撑着身子辗转跋涉，好不容易回来了，可一上来，就听说姓花的将军屠了我的族人。悲怒交加，我内伤发作，被一猎户大哥救走。虽然我再次保住了性命，可经脉受损，功力再难寸进。”那疗伤的三个月里，他依靠找到花无谢的信念支撑，没觉得有多苦，后来听说了族人被屠的消息，也再没有心思去觉得苦，此时对上花无谢疼惜的目光，迟了五年的委屈才一股脑地冒了出来，“我以为，我心已死，打算避世而居，也做个普普通通的猎户。可是先帝驾崩了，他临死前还不忘下旨清剿反贼余孽。于是一时间，各地都有‘余孽’。救我的猎户大哥，也被扣上‘余孽’的罪名杀害了，只因为错捡了知县外甥的一只鹿。”

花无谢神情怅然：“那时新帝刚刚登基，漠北西疆战事频发，这种事情朝廷根本顾及不过来。”

“那时开始，我便恨自己，恨我居然没想杀你。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应该报仇的。”夜尊脸上委屈地皱成一团，“所以我躲了两年，摸索出一种极端的掌法，可以凝聚内力到极致，趁人不备，一击致命。”

鉴于被打的两位都不在场，花无谢诚恳夸奖了一句：“很厉害，红雪和连庄主都抵挡不住。”

夜尊面上却未见得色，神情委屈地补充道：“其实我每次只能施展一击，中与不中，都打不出第二掌。一天之中，给我时间调息，我也顶多能使出两次。”

花无谢恍然：“怪不得，你每次都是一击即走。”

夜尊继续道：“我曾进京找你报仇，却听说你封了镇西大将军，这可是有封号，有兵权的将军了，我就更恨了。”

“这……我也很冤枉。”花无谢眼神飘了下，“还记得，你从前常做给我吃的蘑菇羹吗？因为想你，我自己动手就做了一次，在红雪的庆功宴上。一桌子人，除了红雪太挑嘴，没吃，其他人都……”

他话音一顿，看见愣愣地等着下文的夜尊，噗哧一下笑开：“都中毒了……太医院忙活了一整晚，结果第二天，我就被派来西疆了。”

夜尊委屈地撅嘴：“一点都不好笑。”

傅红雪昨天一整日都陪在连玄璧身边，今晨才出去查看谷中的状况，回来时连玄璧已左手执壶右手握杯，倒酒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半点儿没想起自己是个伤患。

连玄璧好酒，早在无垢山庄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不管是思考筹划，还是闲来无事的时候，连玄璧总少不了要自斟自饮个几杯。傅红雪甚少喝酒，且每次都是囫囵下肚，从没觉得酒有什么好喝的。

“身上还有伤，少喝点。”

酒杯刚送至唇边，傅红雪的声音便随之响起，连玄璧手上一顿，讨好道：“我才刚倒上，就喝一口？”

傅红雪方才还只是提醒，这下“变本加厉”，干脆一口都不让喝了：“伤好了再喝。”

“好~不喝~”连玄璧搁下酒杯，妥协般地叹了口气，“之前也不知道谁说的，什么都听我的。”

那日惊慌失措下冒出来的话，全被这人听了去，时不时还拿出一两句来调侃，傅红雪却没觉得有什么好不自在的。既是真情流露，本就是他对连玄璧的心意。

傅红雪愿意什么都听连玄璧的，除了连玄璧不爱惜自己的时候——连玄璧不疼自己，傅红雪便替他疼。

连玄璧盯着那酒壶，瞧着有几分不甘的样子，傅红雪却隐隐能察觉到，对方的心情是好的。

他们从前错失了太多，如今傅红雪想到什么，便会坦诚地问出口。

“讨厌我管你么？”

“喜欢你管我。”连玄璧答得极快，望过来的目光灼灼。

傅红雪唇角微扬：“我会当真的。”

今日的连玄璧执掌无垢山庄，江湖中人无不闻之色变，再没人记得那个灵堂前脊背单薄的少年。时日久了，就连连玄璧自己，都觉得他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直到傅红雪挡在他面前，一句冷冷淡淡的“逞什么强”，沿着重重甲胄的缝隙钻进胸膛，惹得他心口又酸又胀。

憎他恶他者众多，敬他畏他者有之，管他护他的，却只有傅红雪一个。

“父母亲去世后，就再没人管过我了。没人在乎我死活，也没人过问我对错。”

连玄璧终于遇见了能听他讲那段过去的人。

他将戴了十几年的甲胄卸下，将柔软脆弱的地方毫无顾忌地向傅红雪敞开。

“你不知道，你指责我错处，担心我安危的时候，我有多开心。”

傅红雪也终于理解了连玄璧那时骤然明亮的眼神，却又回忆起他欲盖弥彰地补了句为了城璧和元若时，对方眼里一掠而过的哀伤。

他原以为是错觉……

傅红雪走至连玄璧面前蹲下，握住连玄璧搁在膝上的那只手。许是方才碰了酒壶的缘故，连玄璧的手指有些凉，傅红雪便将另一手也覆了上来，两掌交叠着，将爱人的手包裹住。

“那你之前，是因为什么讨厌我？”

还有什么时候让你伤心了？

傅红雪猜不透连玄璧的心思，却想要多宠他一点，多爱他一点。

连玄璧挑眉：“我什么时候说讨厌你了？”

傅红雪抬眼：“就那次，说荔枝那次。”

堂堂神武都尉竟也会翻起旧账，连玄璧心中好笑，蜷起食指在傅红雪掌心挠了挠：“那次明明是你说讨厌我，我可没说讨厌你。”

傅红雪将连玄璧作乱的手指轻轻按住，俨然一副得不到解释就不肯罢休的架势：“你说了。你说‘你也是’。”

原来……傅红雪竟也将每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

“你说你讨厌连玄璧，我说‘好巧，我也是’，意思是‘好巧，我也讨厌连玄璧’。”

他从未想过能同傅红雪亲口解释起这句话。

那些藏着掖着的、苦涩又甜蜜的心思，有朝一日，竟也能光明正大地摊开展示在傅红雪面前。

连玄璧的眸中波光涌动：“我讨厌他蠢得只会用惹恼你的办法，才能跟你多说几句话。”

“玄璧……”傅红雪心口一窒，握着连玄璧的手紧了又紧,“我不讨厌你。从我醒来第一眼见到你，就没办法讨厌你了。你悉心为我疗伤，我昏迷中，其实隐约感觉得到。”

连玄璧怔住，好半天才吐出句话来：“那你……你为什么……”

“我看你对齐衡献殷勤我就生气。所以我每天跟着他，给你捣乱，故意在他面前贬损你，可我还是没能阻止得了他喜欢你。”傅红雪到底是傅红雪，连吃醋的话都说得一本正经，末了话锋忽转，竟流露出些担忧来，“你说……万一他跟陛下请旨要你，怎么办？”

连玄璧听得整个人飘飘然，面对神情凝重的傅红雪，险些就要不合时宜地笑出声。

“这……还真是个问题……”连玄璧绷住表情，打算逗逗自家的醋坛子，“那…到时候……你们俩可得和睦相处喔！”

傅红雪听罢，却并未如连玄璧设想般着恼，只一言不发地垂下眼，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连玄璧心中一颤。

傅红雪对他的喜欢，竟到了听见这样的话也不生气的地步？

他又怎么舍得再逗他？

“瞎琢磨什么呢？……还当真了？”连玄璧身体向前倾了些，正了正神色，“齐衡喜欢的人是城璧啊。”

傅红雪抬起眸看他，仍是面沉如水。

连玄璧这才懊恼起来，平日逗傅红雪逗得多了，此刻有理也解释不清：“我没骗你，是真的！不信你去问他。”

“你怎么知道的？”傅红雪神色平静，也不知信了没有。

“我怎…？”连玄璧话语一滞，愕然反问，“这么明显，你天天跟在他身边，居然没看出来？”

傅红雪微低下头，这回似乎没那么理直气壮：“没。”

“那这么说……”连玄璧心里一咯噔，突然冒出个难以置信的猜测来，“我喜欢你，你也是真的没感觉出来？并不是因为你我身份立场的关系，或者其他原因？让你踌躇，所以回避？”

傅红雪回得直接：“你还会考虑身份立场？”

连玄璧哑口无言，呆滞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如果……如果没有西疆这档子事，我们是不是，就生生错过了？”

傅红雪不假思索道：“我一直以为你喜欢齐衡。若不是你舍命护我，还耍赖吓我，我可能永远都不会有勇气抱你。”

连玄璧一颗心忽上忽下，好在最后落在了实处，蓦然生出些劫后余生般的庆幸来。

“我真得感谢夜尊啊，谢谢他差点一巴掌拍死我。”连玄璧神情感慨，“这一掌挨得太值了，打死都不冤。”

傅红雪抿唇道：“不许胡说。”

纵然走过许多弯路，他们此刻却已足够圆满，连玄璧不再纠结于此，笑眯眯打岔道：“不过话说回来，红雪啊，你这心性太容易被算计了，得吃多少亏？”

傅红雪不以为意：“我一直都是这么趟过来的，没觉得什么。”

“那可不行……”连玄璧撇了下嘴，“以前是以前，以后是以后……”

傅红雪的过去连玄璧没能参与，傅红雪的未来，连玄璧可是要护得严严实实的。

他连玄璧的人，怎么能吃亏？

连玄璧突然“哎呀”一声，随即煞有介事地皱着眉感叹起来：“你说我怎么是这么个操心的命？”

傅红雪捏了捏连玄璧的手，浅浅一笑：“谁说不是呢？”

　　“连叔叔和爹爹是和好了吗？”傅小宝睁大了眼睛期待地问，敏感地注意到连城璧和傅红雪之前紧张的氛围感消失了。

　　闻言，连城璧和傅红雪均不由为他们之间的矛盾对小宝产生的影响感到歉意。

　　“已经没事了，小宝。”傅红雪走到小宝身边安慰道。

　　“小宝，”连城璧认真地道，“以后连叔叔和爹爹再也不会这样了。”　　

　　“太好了！”小宝拍掌开心道，而后又忍不住好奇，“可连叔叔和爹爹为什么要吵架？”

　　傅红雪脸色微变，不知道该怎么向傅小宝解释，连城璧却神情严肃道：“那是因为之前连叔叔给小宝吃了太多甜点，小宝不认真吃饭，爹爹生连叔叔气了。”

　　“啊！”小宝被唬住，一下愧疚难安，因小宝长得可爱，深得无垢山庄众人喜欢，于是傅红雪的屋子不知觉间布满了各种小孩爱吃的点心，小孩贪吃，傅红雪也宠纵他随他去，导致后来每次吃饭时，小宝只是随便刨两口就不吃了，连城璧深觉这样对小宝身体不好，早就想改改他这毛病。“以后小宝不吃那么多点心，会好好吃饭的！”

　　“小宝真乖！”连城璧表扬道，傅红雪看了看连城璧，这人，怎么什么话张口就来？

　　“连叔叔，我们今天出去玩好不好，小宝好久都没出去玩了？”被夸奖后，傅小宝放松下来，爹爹不让出去，傅小宝就抱着连城璧的脖颈撒娇道。

　　连城璧眼光微动，是因为他要求红雪不能离开无垢山庄吗？

　　“当然可以，”望着小宝期待的眼神，连城璧收敛心思，嘴角展笑，“走吧，我们今天出去吃早餐。”说完连城璧看向傅红雪，询问他的意见，眼中几分歉意，是他限制了红雪的自由，现在又在邀请红雪一道出去。

　　“嗯。”傅红雪简单的点了点头，没有作出更多的表示，只是回视连城璧的目光柔和，并未责怪连城璧。虽说他曾介意连城璧的过分要求，但当时他因为误会而想要强行拆开连城璧和小宝，不也有错吗？

　　获得原谅的连城璧喜出望外，倒是他怀里的小宝对他双亲间的小动作毫无察觉，在傅红雪也同意后，他欢快的从连城璧的怀里扭了下来，迈着小短腿，迫不及待地往外跑。

　　小宝急切的样子让连城璧和傅红雪不由相视一笑，即使傅红雪只是嘴角丝微上扬，连城璧却觉得一整天都亮了起来。

　　连城璧与傅红雪并肩而行，不疾不徐的跟在小宝身后。

　　连城璧带傅红雪父子来到街边的一家馄饨店坐下，不多时，三碗热气滚滚，饱满剔透的馄饨被端上桌，清荡荡的热汤飘着几颗青翠的葱花，令人食指大动。

　　傅红雪本能地先将最少的一碗馄饨端到小宝面前，叮嘱了句“小心烫”，眼角余光就看到连城璧把另一碗馄饨放到了他面前。

　　“红雪也尝尝，你要喜欢，以后我们常来吃。”连城璧温柔款款。

　　傅红雪望向连城璧微微一愣，心下浮现抹奇特的情绪，他已习惯照顾小宝，这却是第一次他被人照顾。

　　“没想到你会来这样的地方吃饭。”为了掩饰心中异样，傅红雪扫视了一圈四周——人来人往，杂声嘈沸，开在路边的摊子，周遭环境自然不会太好，同连城璧这样声名显赫之人完全不搭。

　　“我为何不会在这样的地方吃饭？”连城璧闻言一笑，把最后一碗馄饨端到自己面前，“这家的馄饨好吃，我便来了，又何须在意其他？”

　　傅红雪看着连城璧，重新审视。

　　“红雪莫不以为我是那种非酒楼不肯落座的，非珍馐不肯执箸的纨绔？”连城璧道，见傅红雪没有反应，连城璧解释道，“我自志学之年便开始行走江湖，十多年来，走南闯北，去的地方多，经历的事也多，若我真有那么讲究，也该被磨平得差不多了。红雪可曾见我有过骄奢？”　

　　傅红雪回想了下，虽然无垢山庄繁华精致，但连城璧的生活相较而言，甚至算得简朴，少数几次算得“一掷千金”的行为，也是为了他和小宝。

　　直到这一刻，连城璧身上武林盟主的光环才完全褪去，傅红雪真正看到了眼前名叫“连城璧”的男人。

　　“我……不怎么了解你。”傅红雪道，虽然他和连城璧已经有了骨肉，但因他之前排斥过多接触身为武林盟主的连城璧，导致现在他对连城璧几乎一无所知——连城璧的经历，连城璧的生活，连城璧的内心，他皆不了解。

　　“你有一生的时间可以来了解我。”连城璧道，凝视着傅红雪，“而我也有一生的时间去了解你。”

　　傅红雪回视连城璧，在他迈出一小步，接纳连城璧进入他的生活时，连城璧已经开始用笔墨，去勾勒他们未来的一生，这让傅红雪感到陌生，因为活在当下对他已足够艰辛，更遑论考虑以后。但此刻连城璧坐在他对面，目光温和而真切，仿佛连城璧从虚空中伸出一只手，等待与他相携。

　　傅红雪忽然生出一股勇气，一股去和连城璧迎接未来的勇气。

　　因为是连城璧，所以他想要试试，去期待未来。

　　“好。”傅红雪微微笑了。

　　“爹爹，连叔叔，你们在说什么？”一旁在努力吹吹勺子里烫嘴馄饨的小宝完全听不懂大人的对话，不由奶声奶气的问。

　　两人一道看向身旁跪坐在凳子上的小团子。

　　傅红雪心想：不，连城璧不止伸出了一只手，他的另一只手还牵着小宝。

　　“我和你爹爹在说，以后我们三人永远都不要分开。”连城璧含笑的解释。

　　“嗯！”傅小宝认真的点了点头，结果手上一滑，好不容易吹凉下来的馄饨又掉进热腾腾的汤里，“啊！”小宝惊慌的睁大了眼，赶紧用小勺子去捞。

　　之前连城璧只觉小宝可爱，现在连城璧坚信小宝是这世上最可爱的宝贝。

车里的暖空调开得适宜，罗浮生一星期没有好好睡过觉了，有点撑不住，跟着车子晃悠一阵，眼皮便沉沉地想要合起来。

罗诚原本一直在跟他说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比如餐饮部一开始是怎么乱成了一团，比如侯力想来指指点点又被洪董阻止了，比如霜姐现在暂时当着部门里的头儿、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以及沈巍是怎么找过去的，又是怎么在得知事情的始末之后，二话不说就去找了律师。

“所有人都懵了，”罗诚说到这里语气懊恼，“都在等警察那边的消息，咱们部门里又乱，洪董过来发了好大一通火……还是沈巍来找我之后，他说，就算警察还没消息，也要请律师，因为只有律师可以去见你，要不你一个人被关在里面肯定什么都不知道，律师去了能让你安心。”

沈巍始终默不作声地靠在罗浮生身边，只在罗诚提到他的时候，轻轻捏了捏罗浮生的手，抬头静静地与他对视了片刻。

这几天实在发生太多事了，罗浮生听着听着就懒懒地不再搭腔，感觉到沈巍换了坐姿把他揽过去，又开口打断了罗诚的“汇报”。

“明天再说吧，罗诚哥。”沈巍搂着罗浮生，动作轻柔地捋顺他的头发，“让他先休息一下。”

车里立刻安静下来，罗浮生也懒得睁眼，放任自己往沈巍臂弯里钻了钻，意识模糊又舒服，心想是啊，都明天再说吧。

到家之后罗浮生被沈巍叫醒，罗诚很有眼力见地没打算跟上去，和他们暂时道别，自己又开着车走了。

车内外温差大，睡过又更容易着凉，沈巍下车拉着罗浮生就往楼里跑，一进电梯，便攥住他的双手给他捂着。罗浮生全程没空出手来，看到沈巍熟门熟路地按电梯，不禁问他：“你来过我家了？”

沈巍的反应有点奇怪，看了罗浮生一眼，抿抿嘴点了点头。

“罗诚带你来的？”罗浮生歪头示意自己身上的羽绒服，“来拿衣服？”

沈巍却不回答，双手攥得很紧，一直到电梯到了楼层，他拉着罗浮生出去，在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从他自己的裤兜里摸出了一把钥匙。

罗浮生诧异地睁大了眼。

“我在你鞋柜的抽屉里看到这把钥匙，就试了试。”沈巍低着头开门，声音闷闷的，“浮生哥……”

“啊？”

“警察来你家里搜查过。”

罗浮生一下愣住了，眨了眨眼，就见沈巍打开了门，回头拉住他走了进去。

没有想象中被搜查过会有的那种乱七八糟的景象，这屋里反而干净得像经过一场大扫除——不，不是像，就是被打扫过了。

罗浮生记得他一周前离家的时候屋里根本不是这样。他虽然不邋遢，但也不讲究，桌上茶几上总是放许多东西，换下来的衣服也喜欢随手丢在沙发上，可如今这上面全都整洁得不像话，还有柜子上的摆设和杂物，似乎连一些布局都变了。

罗浮生错愕地往屋里走了几步，一抬眼，发现阳台上还晾满了衣服。

“这是……”他茫然地转身去看沈巍。

“我收拾过。”沈巍点点头承认，表情却不太好看，“第一次是罗诚哥带我来的，警察搜过之后，这里……有点乱。不过还好没有什么损坏的，我……我也不想翻你的东西，但是，基本上都……你的钥匙也是我整理的时候发现的，对不起，我……偷偷带走了，罗诚哥不知道我之后还来过。”

“你还来过？”

沈巍抿住嘴迟疑了好一会儿，小声说：“这几天，我晚上都留在这里。”

罗浮生又是一愣。

“我总是梦到你。”沈巍低头推眼镜，想要掩饰情绪似的，“我很想你，我也很担心，我就想……待在你的地方，我知道你一定能平安回来。”

罗浮生说不出话，他听到自己有些失控的心跳。

“阳台上那些衣服当时被弄脏了，我就洗了一下，不过内裤之类的已经……晾干放回去了。”沈巍又推了推眼镜抬起头，不太自然地转移话题，“浮生哥，你先去洗澡，昨天律师告诉我你今天应该就能回来，所以我买好了肉和蔬菜，都在冰箱里。你这几天肯定都没有好好吃饭，我们不等饭点了好吗？我现在去给你做几个菜，你洗完澡出来就能吃。”

“沈巍……”罗浮生一把拉住打算去厨房的沈巍。

“嗯？”

“沈巍。”

“……怎么了？”

罗浮生深呼吸压下喉咙里那点哽咽，皱着眉笑笑，用力把沈巍拽到了怀里。

沈巍几乎踉跄了一下，双手也第一时间箍紧了罗浮生的腰。

罗浮生沉默着抱了他很久才侧头在他耳朵上轻浅地吻了吻，开口时，声音还是控制不住地发颤：“对不起，这几天……让你担心了。”

沈巍勒紧了手臂，埋头在罗浮生的颈窝里，无声地给他回答。

“还要跟你说声对不起，说好要去看你比赛的，也没去成。”

“……不怪你。”

“比得怎么样啊？”

沈巍的肩膀细微地抖着，也不知他是要笑还是哭还是因为手臂收得太用力，过了几秒，他哑声说：“第一名。”

罗浮生揉揉他的后脑勺笑起来：“真好。”

还是要先洗个澡，罗浮生走进卫生间，手牵着手把沈巍也带了进去。

他几乎没有花时间多想，在沈巍亲着他的锁骨含糊又害羞地叫哥的时候，他便干脆地抬起沈巍的下巴，深深吻住了他。

他也想他啊……

他也想要他。

冲鸭，去wb

@一个非常正经的潭烟

预警again，千万不要对我的“走wb”抱有多余的幻想  *⸜( •ᴗ• )⸝*

温跌太猛，疗效不见，准备炖鸡。来不及进山采菌，于是又去镇集。茅台王子酒涨价。猪肉终于微跌，想做糖醋排骨，但不新鲜。胖子便在微信大骂，猪瘟可恨。松茸干还好，买来存。

读书，洒扫，忍受抖音，忍受张海客，人生处处修行。

下午两点，吴邪回家，风尘仆仆，舀汤泡饭。才发觉平菇切得太薄。洗完澡就无声发呆，盯电话机。我摸他脚腕，冰冰凉。他躺住，往下滑，就不愿动，不换长裤，伸脚到我怀里。

我看出他想找谁，但又不知找谁。除非一个人，我从不接家里电话。吴邪说，若是老式生活，他接电话，我写回信，电子与笔墨，让胖子烧火。

言下之意为不想做饭洗碗。

他忧心，心不在焉，但不妨碍聊天。中央十三套滚动播出新闻，声音调到最低，于是见港无声打砸抢，滑稽默剧。想张海客有无挨揍。吴邪与我想到同处，问他们在厄瓜多尔签下多少矿。

不知道，不想问，懒去管。把吴邪分享的5G版图分享给张海盐，家族群炸锅，自此每天嘲笑约翰逊和特朗普的发型。

吴邪原话：现在才想着造船重工，还不是四处挨打，不如多学学北京的解总，那觉悟。

安抚他睡午觉。梦见张海盐被雨村派出所民警抓获，因为携带管制刀具危害公共治安，检查已写两页纸，梦醒时仍未写完。

虽然罗浮生一直在说没事，沈巍还是很担心，一早就搜寻夜尊的踪迹，闪身过去，结果一对小鸳鸯啥也没穿正抱着睡觉呢，好吧，他有点生气，不，是很生气，自己养了万年的小弟，就这么被人睡了，露在外面脖子上的吻痕骗不了人。

“小兔崽子，很好，很好，我和大哥担心了一晚上，你却在这里风花雪月。”

夜尊睁眼就看见他二哥杀来，本能的迅速变出衣服就跑，他二哥看起来就很生气，不跑等着挨打啊？！！

慕生揉着眼睛则是一脸懵，就看见夜尊像见了鬼一样乱跑。

“你干嘛呢？在那一个人跑什么？”

夜尊被他二哥踹了两脚，知道自己跑不掉，躲到沙发后面抱怨道：“你都多大岁数的人了，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偏得动手。”

沈巍压下火气，木已成舟，揍他也没用了，慕生只能看到尊，沈巍直接实体化，坐下来：“好，我好好说话！给我过来，还有你把衣服穿上。小兔崽子，到底知不知道我和大哥担心了你一宿？”

“我能有什么事，别说人了，一般的鬼神都打不过我啊。”

“废话！你现在是特殊时期，跟平时能比吗！”沈巍瞪了他一眼，还狡辩，夜尊赶紧闭嘴，他不想被揍。

慕生飞快穿好衣服，被抓包还是有点小紧张的，不过猫崽子的二哥看起来很有原则的感觉，是讲理的类型，自己应该能过关。至于他二哥说的特殊时期，大概和小尊的恶念有关，自己还是问清楚怎么回事比较好，问小尊一定不会说实话，还不如直接问他二哥。

等两个人收拾妥当了，沈巍吩咐道：“小尊，你现在回去给大哥报平安，不准再跑，我跟他聊聊。”

夜尊立马绷起来了：“我不！你…你要干嘛啊，他可是个凡人！

地府规定你不能伤害凡人……”

沈巍打断他，伸出三个手指：“我数到三，你要是还在，我就揍他，一。。。。。。二。。。。。。。”

“二哥拜拜”夜尊跑的飞快，只留一缕黑烟。让慕生也看清楚了沈家的食物链，大哥是家长，要听话，二哥讲理，但是不能得罪，果然猫崽子生活在食物链最底层，心里就有了计较。

没了夜尊，沈巍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人。

“您好，初次见面，我叫程慕生，是小尊的男朋友。”

“你好，我是尊的二哥，沈巍。”

老套的开场，他们彼此并不是一点也不知道，第一次见面，虽然开始有些尴尬，但能心平气和，说明沈巍还是愿意承认他的，慕生能够安心一些。

“我知道，小尊总提起您，说您和大哥都特别疼他。”慕生说道。

沈巍笑笑：“小子，不用着急巴结我，感情是你们两个自己的事，我管不着，也管不了，我只是想问你，你是真心的吗？真心的，爱着他这只鬼吗？”

慕生肯定的回答：“是的，我是真心的，我爱他。”

沈巍继续问：“好，那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你和他在一起是为了做那个永生的执事，还是，为了他，而去做那个执事？”

虽然这样问让慕生很不舒服但却是一个事实，他有义务交代清楚：“不管您信不信，我是为了他，才去做那个执事。说真的，若是漫无目的的活着，您不觉得永生就是个诅咒吗！如果不是他，我不会选择毫无意义的永生。对于你们来说，人类狡诈、贪婪、功于心计，小尊第一次和我说的时候，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他甚至一度以为我是拒绝的，但对我来说，选择和小尊在一起我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我确信自己是爱他的，也确定他是爱我的，才会水到渠成。而做他的执事，永生不灭，我也不会一时间脑热就直接答应下来，不是不爱，而是我也会害怕，害怕选择永生之后面对的是被抛弃。那样我宁愿选择生老病死，轮回转世，能爱一世便已足够。如我所知，小尊虽然活了一万年，对于感情他还像个孩子一样单纯，我不能因为我的贪恋，而让他不明所以的给我一个永生。”

沈巍没想过慕生的答案会是这样，比他想的更通透明白，这样的人会为自己考虑很多，但也会为小尊考虑更多，爱是平等的，如果放在不平等的地位，对慕生来说并不公平。

“小子，活得很通透，我有点欣赏你了，而且你很有胆量，知道我的身份还敢对我实话实说，除了浮生就是你了。”

慕生笑笑，沈巍这是承认他了，他也松了一口气：“过奖了二哥，我没你说得那么勇敢，刚才你说要揍我，我可是真吓到了，毕竟小尊只用了三成力就害得我躺了一个星期。”

“我看你还有些咳嗽，现在还没好吗？”

“有点丢人，别和小尊说，他很介意这件事，我不想他再自责。”

沈巍点头：“我不说，不过，你能这么顾及他的感受，我该谢谢你。”

慕生摇摇头：“他是我爱的人，我自然会好好照顾他。二哥这关我就算过了对吧？ 那到时候大哥那关，二哥您帮我美言几句呗！”没有了顾及，慕生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

就像浮生说的，一个人放弃所有，千里迢迢来追一只鬼，如果不是真心，那还真不太可能。而且自己弟弟愿意为之生死的人，也应该不会是坏人。

“没问题，大哥那关比我好过。大哥很传统，你是小尊的命定之人，只要不是太出格，大哥不会反对。”

慕生第一次听说这个词，虽然不太明白，但也能够理解一些，不管怎样他能和猫崽子在一起了，就对了。

“二哥，现在能和我说说小尊瞒我的事了吗，我问他也不会和我说实话，我希望二哥能据实相告。”

沈巍叹了口气，小尊栽在这个男人身上不是没有道理，他通透明白，又善解人意，进退有度不失分寸，这样的性格倒是弥补了小尊单纯善良又没有心机的性格。和心智这么强大的人在一起，会得到更多的保护和爱惜。

这些日子的纷杂种种，也没必要瞒着他，他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坚定和勇敢，沈巍也就不避讳了，和他一一说清楚，小尊这段日子的挣扎，辛苦和不愿意伤害他。他相信慕生自己会判断，会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活着走一遍幽冥路，放在以前程慕生是不敢去想象的，可现在走着却没有丝毫感觉，不害怕也不期待，因为刚刚沈巍说的已经让他心疼的没了其他感觉。他的小野猫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吃了这么多苦，他是又多傻才不去找自己，也不让别人来找自己，自己晚来几日他可能就真的要自毁元神了，他就不明白自己会心疼吗！

“你自己去吧，小尊就在里面，他不许我们找你，我们劝过很多次，什么话都说了，没有用。”沈巍有些气馁，他第一次知道他家弟弟可以固执到这种程度，希望慕生能做到他们做不到的。

慕生现在的心情有点沉，但还是笑笑：“二哥，我知道该怎么做。”

白无常的居所有点冷寂，毕竟是地府，也没什么可热闹的。案头的笔，桌子上的灯，这些东西都是他家猫崽子用过的，慕生便觉得这里还不错。第一次见猫崽子正经办公还有点不习惯，大大的书桌上各种案卷堆在一起，猫崽子拿着毛笔勾画着什么。

上前坐在他旁边，好在地府的椅子很大很宽敞。

“怎么不高兴了，被我二哥欺负了？”夜尊放下笔，地府的工作永远做不完。

“你欺负我，什么都不告诉我。”慕生抱着他，摸着那一头银白的头发。

“别听我二哥瞎说，我什么没告诉你。”夜尊抵死不认。

“现在还逞强，你要是真自毁元神了，我怎么办？小尊，让我帮你好不好，我们一起压制他。”

“压什么啊，我二哥瞎说，别管他，我这不好好的。我都控制他一万年了，要有事早就出事了，对吧。”夜尊继续负隅顽抗，最近和他大哥二哥对抗，进步了好多。

“骗我有意思！”慕生弹了他额头一下。

夜尊捂着额头，知道嘴硬没用，慕生没有那么容易骗，而且很固执：“恶念不是那么好压制的，我慢慢控制就可以，这件事不用你管，笨蛋，什么都敢试，这会让你折寿的傻瓜。”

“二哥说了，我知道，让我帮你。”不是请求，而是肯定，夜尊有点抓狂，总是这么霸道自大，就不能改改。

“你可知道，万一我压制不及时你会死的，傻瓜。”

慕生握住他的手，纤细的手指上还带着自己给他的戒指，送到嘴边，亲了一下：“我知道，我也相信你不会让我死，让我帮你。”

夜尊抽出被他抓着的手，正色说道：“程慕生，你清醒一点，你会死的。”自己说了这么多，他怎么就是不明白，自己的恶念有多强大，自己最清楚，如果能轻易压制，他怎么会想着自毁元神。

慕生却重新把他拉进自己怀里，他的心疼要让小尊知道：“没有比现在更清醒的了，小尊，我爱你，所以我不能看着你受苦，让我帮你，我不会有事，好不好，小尊？”

慕生的眼泪滴在自己脸上，夜尊知道这样的语气是他在求他，一向骄傲的人，竟然在求自己答应让他帮忙，这样的慕生他没有见过，如今见到了却是心疼至极。

“你可知道以凡人之力帮我压制恶念，我要吸取你的生命力，直到完全压制他，我不行的，慕生，我怕我会杀了你。”

“猫崽子，你说了好多遍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恶念似乎很讨厌我，万一他哪天又出来了，没忍住杀了我怎么办。再说你不是想让我去考执事吗，就算帮你我死了，死考活考不一样吗，重要的是，要是换成他，万一想让我形神俱灭呢！猫崽子，你得想清楚了。所以，让我帮你，是死是活的没关系。然后，由你自己来保护我，好吗？我家猫崽子这么厉害，一定会保护好我的，对不对？”

说着便亲了上去，湿湿的吻带着一丝霸道，一丝贪恋，夜尊推不开，更不想推开，就像慕生说的，他的贪念想要杀了慕生，想要把他当做一件玩物一样留下来，这个不行，绝对不行。

想通了这些，夜尊只能答应，两个人面对总比一个人面对要强。慕生可以给他勇气，只要他在，自己真的什么都不害怕。

结束了一个长吻，两个人靠在一起，十指纠缠。

“好，慕生帮我，我们一起把他压制下去。”

慕生低头亲了他一下，说：“好！”

遇到猫崽子之前，慕生的生活有点混沌，工作生活两点一线，不算无聊但很无趣，等这只猫崽子走进了自己的生命，慕生才尝到了人间该有的酸甜苦辣，知道相思的苦、相恋的甜、离别的酸、相逢的喜。如果先前还有诸多不确定，今日之后也都没有了，能有一个人愿意为自己去死，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永生永世纠缠就永生永世纠缠吧，反正他这么喜欢这只猫崽子。

慕生帮夜尊压制恶念，沈巍有差事不在，浮生和沈嵬在外面等着，浮生觉得自己比慕生还要紧张，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会没事的，不用担心。”到头来还要沈嵬安慰他。

“对了，大哥，地府规定我们不能伤害凡人，但是尊压制恶念就要吸取慕生的生命力，那这算不算变相伤害凡人？尊会不会受责罚？”

沈嵬摇摇头：“不会，尊是我们鬼族唯一的纯血，他压制恶念的事,也算得上是鬼族的要事,这件事地府无权干涉,说白了,尊在这件事上有特权。”

“那就好！”罗浮生稍稍安心。

里面却是比外面平静，对于慕生来说紧张不紧张都要做，大不了死了，做鬼一样，少做一段时间的人而已，只要能帮到猫崽子就行。

夜尊到现在反而不怕了，大概慕生在身边真的有用，从这一刻开始，慕生的命就攥在他手里了，他爱他，所以他会用生命去保护他。

两人面对面坐着，夜尊难得这么正经，慕生捏捏他的脸：“开始吧，我相信你。”

夜尊握着他的手，在脸上蹭蹭：“待会我会完全放开我的意识海，把他驱赶到一起集中压制，他的残念可能会趁机占领我的身体，他要是伤害你……”

“知道，叫大哥和浮生进来帮忙对吧，放心。”

“好，那我开始了。”

凡人的寿命如同一块织锦，经纬密布，抽断一根就会破坏整件绣品。慕生是夜尊的命定之人，他们的命运是链接在一起的，夜尊压制他的恶念，就要动用自己的生命力，他是不生不死的存在，自然不会受影响，和他命运相连的慕生却不是，慕生的生命力会被强行抽走，而且是不可修复的，一旦抽取得过多，整块织锦就会面临崩塌，慕生的生命就会终止，无论阳寿是否用尽。

那种滋味说不上难受，很不舒服倒是真的，就像力气一点一点被抽走一样，慕生只能自己强打起精神，因为他知道，他家猫崽子更不容易。就像夜尊说的，那屡残念的确出来了，顶着猫崽子的脸，但是看起来就是不讨人喜欢。

“程慕生,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是慢性自杀，他在吸取你的生命力来压制我,也就是在用你的寿命救自己，他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你还帮他,傻不傻啊?”

好吧，一开口就让慕生很讨厌，怪不得小猫崽子会被他缠着不放，这嘴够毒的，他家单纯的小猫崽子怎么是对手，比嘴炮是吗，程大厨可没输过，后厨有的是笨蛋。

“我乐意为他死,你管不着。”

“程慕生,他就是个废物,什么事都做不好，出了事就要找别人帮他,这样的人存在有什么意义！”

“他才不是废物,他为了哥哥们可以不顾一切，他很勇敢!很坚强!所以才会压制住你，而且你搞清楚,是他压制了一万年 ,他要是废物,那你是什么，废物不如的家伙，哼！”

“程慕生！”恶念起身，扑了上去，突然亲了一下慕生，带着无限挑逗。

“他幼稚又无趣一点情趣都不懂,有什么好的，你不就是喜欢这张脸吗? 你放我出来,我会比他更适合你的。”

程慕生如今有点恶心了，他家猫崽子被亲都会害羞，这个妖娆的家伙是什么鬼，哪里学来的。

“让你失望了,我爱的是他,不是那一张脸，还有,他不是幼稚和无趣,那叫天真和青涩，我就喜欢这样的，你管不着。”

“程慕生,别太执拗,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你不会喜欢我?”恶念舔舔嘴唇，用夜尊那张脸真是相当诱人。

“你是他的一部分,我当然会喜欢你,但你记住，你只是他的一缕恶念,仅此而已,你该回去了，好走不送。”

“程慕生,我果然很讨厌你,你……”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夜尊夺回身体控制权。

“我不准你伤害他！滚回去！”夜尊有些恍惚，强行压制恶念并不轻松，然后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围了。

“猫崽子，你没事了？”慕生咬着他的耳朵，果然一下就脸红了，这才是他的猫崽子。

“我没事,你呢?,慕生,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不过猫崽子,你的恶念真的很厉害，你居然能压制他一万年,我们家小野猫怎么这么厉害啊。”说着就直接吻了上去，湿滑的唇，猫崽子已经学会回应自己了，小舌头主动纠缠上来，果然勤加练习是有用的。

“这次我把彻底把它压制住了,慕生,谢谢你！”

“现在不要想这些。”慕生抱着夜尊，他还没亲够，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吧。

答应了猫崽子要做他的云曦之事，慕生就开始了地狱般的复习，直接把家安在了地府，以至于换上一身奇奇怪怪的古装玩cos也就不在意了，因为复习已经够让他头疼了，比起上学那会一点也不轻松。

因为夜尊是白无常，负责的是奖惩刑罚，他的执事不用考武试已经是谢天谢地了，他可没有浮生的身手，当然两科文试也不简单，地府法卷案宗庞杂，光看就能掉头发，还要背，还要综合运用，这简直比司法考试还变态，他是厨师不是律师。人不逼不成器，慕生开始了头悬梁锥刺股的苦读，几乎快长在图书馆了。这也是没办法，厨师是技术活，考试是脑力活，这俩不沾边，慕生厨艺上有天分，但背考题，哎，简直要命。

撂着袍子，慕生有点头疼，有一卷法规怎么都找不到了，翻遍了书架都没有，刚刚明明还看见的。

夜尊刚好处理完手头的事，过来找慕生，却看见他到处乱翻：“慕生你找什么呢？”

慕生叹了口气：“一卷法规不见了,那卷浮生帮我划了重点,说一定会考。”

“那你还记得是哪一卷吗?我可以背给你听。”夜尊搞了一万年自然是倒背如流。

“啧..羞辱我是吧！”慕生也不找了，估计也找不到了，就不能搞个电子文档，话说他们家餐厅点餐都无纸化了，地府还是卷宗竹简，也是让人头疼。

夜尊表示无辜，谁做一万年也都能背过：“没有啊,我就是想帮你而已，反正地府的法规我都会背。”

好吧，不用白不用，就当电脑读档了，而且还是自己喜欢的款型:“猫崽子,成!过来给我背吧！”说完就去抱人，最近他特别喜欢抱他家猫仔，千年的修为简直太有用了，早知道这样早要了，抱媳妇不费力，体力超好，其他不可言明的东西自己偷偷高兴就好了，还是不要让猫崽子知道了。

“你干什么？”夜尊吓了一跳。

“背吧，第4卷和第16卷,浮生说都会考,你今天就留在图书馆陪我吧。”把人放在书桌前面，抱在怀里，又能取暖，又能复习功课。

夜尊习惯了被占便宜，知道让他松手纯属废话，不过他也不想他松手，慕生还是人，身上暖暖的，靠着会很舒服:“好,反正我一个人也没意思,正好帮帮你 。”

夜里烛光如豆，两个人抱着被子靠在一起，万年前初来冥府做鬼差，只是找一处清净，远离族内纷争，远离那些狼子野心，所做不过是打发时间，万年的光阴若不是大哥二哥陪着，早熬不下去了。哪里想过如今会有这样快乐的光阴，只是抱在一起，什么都不做都会觉得满足。

“猫崽子，我困了，明天再说吧！”慕生抱着夜尊有点瞌睡，一晚上下来已经能记个七七八八了。

“睡吧，我不走，陪着你。”夜尊脸色微红，这人的手已经习惯性的伸进了衣襟，估计是嫌弃衣服碍事。虽然很羞人，由着他吧。一个瞬移，两人就回到了无常君殿，盖被子睡觉了。

大概是真的累了，慕生睡得很沉，夜尊解开他的寝衣，那些青紫的痕迹都不见了，慕生不让他看，一直藏着掖着，可是自己怎么能看不到，他们是最亲密的人，总有赤裸相对的时候。慕生不说，他便不再问了，浮生说得对，他想保护慕生，慕生一样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自己。他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乖乖的听话，承这份情，全这份意，就是对慕生最好的安慰。

“猫崽子乖……”慕生呓语着。

“就只有你敢叫我猫崽子，换别人早就不知道被我炸几回了。”夜尊腹诽着，不一会也沉沉睡去。

沈家今天热闹非常，一来庆祝夜尊终于没了后顾之忧，二来慕生终于考完试正是上岗了。太不容易了，浮生都觉得不容易，对他来说文试真的很要命，当初他考的时候都没啥自信，慕生却连考两场，高分通过。简直就是奇迹，浮生问他怎么过的时候，慕生的回答更是让他目瞪口呆——荷尔蒙分泌的时候人的记忆力会变好，回应的是夜尊气急败坏的一个抱枕。

家庭聚餐，自然要在家里，沈家三兄弟除了沈巍其他的进厨房都是灾难，沈嵬用斩魂刀顺手，但是碰菜刀容易出事，夜尊的天分只学会了生煎，再说慕生也舍不得他家猫崽子动手，至于浮生，那是能把厨房点了的主，一向被家里列为厨房禁入的行列。

所以厨房还是慕生的天下，有大厨，沈巍都要打下手，不需要“冲锋陷阵”了。两个人洗菜、切菜、顺菜一条龙，配合倒是很默契。

倒是沈嵬有点不好意思：“慕生,真不好意思,本来是庆祝你考上云曦执事的，结果全家就只有巍懂点厨艺,我们什么都不会，最后还是要麻烦你亲自下厨了,辛苦了！”

慕生倒是真不介意，他一个人惯了，能有这么一大家子人在一起也是难得，笑着说：“大哥不用和我客气，都是一家人，哪里有那么些讲究，再说了，这本来就是我的老本行,应该的，不费事，真的。”

“巍这是干嘛呢？”沈嵬不懂做饭，看不出来沈巍在做什么。

“二哥在煲汤啊，最近天干物燥的，白果猪肺，润燥的。”慕生解释。

好吧！沈大当家扶扶眼镜，有些尴尬，根本没听懂：“你们忙，我不打扰了！”还是负责吃吧，不要搞清楚是什么了，容易吃不下去。

夜尊自己在客厅有点无聊，浮生一直在讲电话，估计是被洪澜缠上了，问东问西的，他也不想听，就钻去厨房找慕生。

“辛苦了！程主厨，用不用我帮你啊?”夜尊靠着门口笑眯眯的看着程主厨在忙活。

慕生也没抬头，猫崽子哪里是来帮忙的:“得了吧,你呀,就是来捣乱的,大家还等着吃饭呢,别闹,乖！”顺手切了几片香肠喂他，早上刚从海关接的货，慕生的饭店一直用这家西班牙农庄出产的香肠，他家小猫崽最喜欢。

“我好心帮你,你还嫌弃我?”

“乖，不想吃饭了。”

考虑到自己的福利，夜尊放弃了，但还是不想走，慕生做饭也很好看：“行吧,我不打扰你,我在一边帮你加油打气行总行了吧?”

慕生放下刀，好吧，小猫崽子惹到他了，勾勾手：“过来！”

夜尊不明所以，下意识按照慕生说的做了，然后直接就被摁到冰箱上，来了个法式深吻，舌头恨不得直接舔进喉咙，整个身体都被他吻的站不稳了，腰软的不行，慕生托着才没滑下去。

“你不能分点场合，这里是厨房！”夜尊抱怨着。

“以前也是在厨房亲啊，再说，你自己招惹的。”慕生表示无辜，他在做饭，没想着“吃饭”！

“就你理由多！”

“乖，再亲一下。”慕生说着又亲了上去。

沈巍回头就看见两个人正亲得忘乎所以。

“我说,这是厨房,干嘛呢你俩,注意点场合。”

夜尊擦擦嘴，有点不满：“二哥,你好意思说我啊?上次是谁啊，在办公室抱着二哥哥不撒手,一直亲,羞的二哥哥耳朵都红了。”

沈巍脸一沉：“兔崽子你又偷看!我看你是又欠揍了!你给我过来。”

慕生看着真把二哥惹毛了，赶紧把人藏到身后：“哎!二哥别!别动手!小尊跟你开玩笑罢了。”

“慕生你让开,这兔崽子就是惯坏了,不打不行！”

慕生护着夜尊:“额...二哥,你看,你看我们一次,小尊看你们一次

咱们就算扯平了行不行？别打他了。”

“你！你呀，你这样会惯坏他的！”沈巍气绝。

“二哥消消气，我教训他，您忙您的。”慕生好不容易安抚了沈巍，猫崽子这张得罪人的嘴，明知道二哥惹不得。

回头就训他：“你呀，有点分寸，不要总逗二哥，你说你也打不过 二哥，最后吃亏的还不是你。”

夜尊笑笑：“你不觉得好玩儿嘛！你不知道，我二哥这万年来都是冷冰冰的，直到遇到二哥哥，我二哥整个人都变了，实在太好玩儿了，所以我就忍不住总想逗逗他。”

“那也要适可而止啊！”猫崽子挨揍自己心疼啊。

夜尊挥挥手表示没事：“知道知道，其实二哥也是跟我闹着玩，从来没真打过我，放心吧！”

慕生拿他没办法，爱闹闹去吧，反正他也不会太出格，自己护着点就是。

“你就玩吧，看哪天真把二哥惹急喽！”

夜尊笑笑：“不会，不会……”顺手就抹了慕生一脸面。

慕生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小没良心，下次看我还帮不帮你！”

“闹着玩嘛，慕生最好了！”

“嘴这么甜！”慕生顺手拿毛巾抹了一把脸，看着猫崽子笑的灿烂，也就不生气了。

“在我心里慕生是最好的，和你在一起每一天我都很开心。”

“猫仔会说情话了！”慕生表扬道。

“和你学的呗！”

“那我要尝尝，会说情话的嘴是不是更甜了。”

两人相拥，亲吻着彼此的甜蜜，漫长的永生之路，有你相伴，才不会寂寞。万载光阴，曾经的心酸苦楚，因为你的到来，都成了往事，如烟尘一样，曾经存在，最终消弭，剩下的时光，皆是欢喜。

沈家的聚餐温馨而又甜蜜，没有客套，推杯换盏间，看见的皆是温情，沈家的故事还在继续，也许坎坷，但最终都会是醉人的甜蜜，心之所向，情之所钟，不离不弃，方是人间最美的故事。

当你可以跟一个人不说话，分享片刻寂静，且不会觉得尴尬，那一刻你就会明白，你遇到了对的人。
——《低俗小说》

热心市民沈先生和他捡到的小流(戏)浪(精)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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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夜里的湖边是真冷，虽然它只是个人工湖，湿冷湿冷的风却是纯天然的。

罗浮生在桥洞底下缩了缩腿，把自己身上的破烂棉衣裹紧了一些。

时间其实还早，不时还有散步或者夜跑的人从桥洞底下穿过——作为龙城最漂亮的城市公园，这里总是很受他们的欢迎。

当然也受到流浪汉的欢迎。

环境清幽，干净卫生，有花木小道边的长椅和石凳，有明暗正好的小路灯，甚至还有草地上音响里放出来的立体环绕轻音乐，除了夏天的蚊子和冬天的风，基本已经挑不出什么毛病了。

蚊子和风其实也算不了什么，毕竟流浪汉么，有这么个干净的又没人来驱赶他们的地方过夜，哪还有那么多别的讲究。

罗浮生没经验，到这里的时候已经迟了。背风处的或者有树丛遮挡着的长椅早就被占了，次一点的离湖远的路边石凳自然也没有他的份儿，他看了一圈，最后还是选在了桥洞底下席地而坐，“以天为盖地为庐”怎么着也得占它个一半儿。

桥洞里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横跨公园两头的这座桥不是交通主干桥，总共也就那么点宽，桥洞底下大家按着不成文的规矩各占一方空间或坐或躺后，罗浮生这个新来的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罗浮生自然不会怕那些多多少少都带着敌意的目光，但他也不会去“冒犯”他们就是了，没多往桥洞里走，就在口子上停了步，耷拉着眼皮吸吸鼻子，不声不响地盘腿坐了下来。

一坐就过去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他被风吹得整个人都有点木，但脑子一直灵活地转着。

时不时斜眼观察同在桥洞底下的其他流浪汉，留意他们的神态表情和小动作，在有人经过的时候，看他们会不会刻意表现出点什么。

——这都是他大冬天晚上穿得破破烂烂跑来这里自虐的目的。

表面上光鲜亮丽的龙城有着许多不为人了解的阴暗面，罗浮生的下一篇稿，就打算聚焦这些龙城的最底层人民，而他要写他们，就必须亲身过来体验一番。

体验，观察，可能的话，还要跟他们交流。

不止观察流浪汉，也观察来来去去的路人，虽然一个小时过去，路人的表现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或快速又厌恶地瞥一眼，或刻意地目不斜视，总之每个人对包括罗浮生在内的流浪汉都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匆匆从桥洞底下过去了。

但这很正常，并不能怪他们。

罗浮生只是觉得有点无趣，看着看着，心思动了动，在余光里看见又有人过来的时候，索性伸了一下发麻的腿，低下头，捂着胃，哎哟哎哟地小声呻吟起来。

一个人经过，两个人经过，三个人经过……

罗浮生辛苦演了十来分钟，几乎快要被自己无聊又幼稚的妄想逗笑了的时候，耳边传来近在咫尺的鞋底轻敲路面的声音，一双有着精致雕花的牛津皮鞋踩着夜色停在了他的身前。

咦？

罗浮生有气无力地抬头，还没看清这人的脸，就先被一只毛茸茸的大家伙险些扑了个正着。他吓一跳，本能地抬手挡，手背上就被湿漉漉地舔了一下。

“格林！”

一声男人的呵斥，音量不高，声音里带着磁性，听起来清润沉稳，但不太好判断年纪。

然后大金毛就被迅速地拉了回去，罗浮生在狗爪子哒哒哒哒杂乱的踩地声里眯了眯眼，终于看清了面前男人的样子。

啧……

男人这下也看到了罗浮生的样子，微微一愣，眼里有错愕一闪而过。

罗浮生不确定他愣什么，不过十有八九是因为自己的年纪。像自己这样年纪轻轻又有手有脚的，不去找活干却混成一个流浪汉，确实是有点招人嫌。

但这男人倒没有表现出嫌恶，喝令金毛在边上坐下来，自己提了提裤腿，蹲到了罗浮生的面前：“这位先生，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需要我帮你叫救护车吗？”

罗浮生立马在心里乐了一声。

帮流浪汉叫救护车，这位先生你认真的吗？

大概这人自己说完也察觉到了不妥，有点尴尬地扶了一下眼镜：“呃，我是刚刚路过听到你的声音，所以走过来看看。你是生病了吗？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的话，可以跟我说。”

罗浮生渐渐地就不想乐了，转而有点惊讶于自己的人品，可遇不可求地碰上了一个好人，好人长得还很好看。

他这么一惊讶就愣着了没有马上接上话，面前的男人看着他眨眨眼，表情柔和下来：“我就是遛狗路过，没有别的意思，你不用紧张。我的狗性格比较活泼，也不认生，所以它刚刚见我停下来才会想要扑你。你别怕，它不伤人的。”

罗浮生心里感觉有点微妙，虚弱地哼哼两声，把差点中断的戏接着演了下去：“我一天没吃东西了，胃好疼。好心的先生，求你随便给我几块钱吃饭吧，多少都行的，我实在太饿了。”

好心的先生听罢，皱了皱眉，似乎有点为难。

罗浮生用拳头抵着胃，整个上半身都蜷起来：“求求你……”

演得其实有点用力了，加上被刺骨的寒风一直当面吹，罗浮生觉得自己的眼睛里都有点泛湿，多眨几下，说不定都能流出泪来。

面前的男人迟疑了一下站起来，金毛也紧跟着站起，点着小碎步在原地哒哒哒哒地踩了几下。

“抱歉，我现在身上没有带钱。你只是饿了对吗？那这样吧，你稍等我一会儿，我回去给你拿点吃的过来。”

罗浮生点点头，就见他对自己浅浅笑了笑，带着点歉意，转过身牵着狗走了。

等到人走远，罗浮生哼哼的声音就停了，但演戏演全套，他怕旁边的流浪汉找他麻烦，还是装着一副胃疼虚弱的样子，靠着桥洞石壁闭上了眼。

说真的，他是没指望那个好看的好心人能回来。

停下来问一句就已经很不错了，这么冷的天再专程走一趟给脏兮兮不知来路的流浪汉送吃的？

啧，“现在身上没带钱”嘛，通常就是不给你钱委婉一点的说辞罢了。

罗浮生这么想着，还是在心里记下了今晚遇到的这个陌生路人，给他贴上了一个热心市民的标签，打算回头写进稿子里。

然后他就不再折腾自己装病了，抱着胳膊安安静静地缩着，用意志力抵抗冬夜里的寒冷。

就这么过去了将近半小时，哒哒哒哒和哈哧哈哧的声音竟然回来了。罗浮生倏地睁眼，一个湿漉漉的狗鼻子就凑在他脸边，让他整个人都差点从地上弹起来。

“格林，坐下。”

男人低声喝令，罗浮生拍拍胸口坐回去，莫名有点想笑。

金毛乖乖地在罗浮生旁边坐下来，狗鼻子正好可以拱到它主人手里的塑料袋，吐着舌头兴冲冲地喘气。

罗浮生看着那只塑料袋里的塑料碗，吸吸鼻子，闻道了牛肉面的香气。

眼珠子再一转，他直接又愣了——

热心市民左手提着疑似牛肉面，而右胳膊夹着……一条被子？

就见他笑了一下俯身，把面碗拎到罗浮生面前示意他接，然后抖抖手里的被子，说：“正好前段时间整理出的以前的旧被子，还没来得及处理，给你吧。”

罗浮生张张嘴，有点傻了。

那人往桥洞里其他几个不声不响窝着的流浪汉那边看了看，把被子折了三折，搁在罗浮生的脚边：“现在天冷了，你不盖点东西在这里过夜，会冻着的。”

罗浮生顺着他的视线看，果然那些流浪汉都是人手一条棉花被裹着全身，不论好坏厚薄，总归能挡点风。

“趁热吃吧。”那人又笑了笑，没再多说，直起身把狗牵起来。

就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罗浮生终于不傻了，忙不迭放下面碗坐直，认真地鞠了个躬：“谢谢先生！”

金毛汪地叫了一声，那人回过头来，还是只笑了笑，微微点了一下头就离开了。

牛肉面是从公园东门外那家面馆买的，塑料袋上印着店名，罗浮生知道那里。他把塑料碗盖打开，热气和香气立刻扑鼻而来，几块早就炖入味的牛肉铺在面上面，缀着葱花，惹得他胃里真的咕咕叫了两声。

他犹豫了一下，脚跟点地挪了挪屁股，背过身朝向桥洞外，挑起一筷子面条吃进嘴里。

唔，好吃。

他没忍住又吃了一筷面条，喝了几口热腾腾的面汤，牛肉酥烂地磨在齿间的时候，他猛然惊觉，我怎么还真吃起来了？

于是他讪讪地咳了一声放下筷子，转回身，余光里就注意到了对面看过来的眼巴巴的目光。

那是个看起来有些年纪了的流浪汉，罗浮生以前到公园来的时候就见过他，算是个这里的“老住户”了。他想了想，悄悄捧着碗站起来，几步走到老人面前，把塑料面碗放到了他的手里。

老人大半个身子缩在破棉被里面，用那双浑浊的三角眼看了看罗浮生，埋头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罗浮生有些唏嘘地坐回去，拿起热心市民送的被子盖在身上，低头闻了闻，是一股淡淡的樟脑丸的清香。

等到时间过了十点，公园里基本就没有来去的人了。罗浮生背对着桥洞里睡着的流浪汉摸出手机，借着不太明亮的路灯光，拍了一张自己裹着棉被的自拍。然后他无声地笑笑，拍拍屁股站起来。

他蹑手蹑脚地在桥洞里走了一趟，挑了个被子最破的流浪汉，把自己手里的被子盖到了他的身上。

第二天晚上罗浮生照旧把自己打扮得破破烂烂地出了门，缩着脖子驼着背，一路走进公园，琢磨着今天是去桥洞还是去凉亭。

如果去桥洞的话，或许可以找机会跟那些人聊一聊了。

他一边走一边脑子里想着事情，没怎么注意，冷不防就被路边伸出来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手掌撑了下地面好歹没摔个狗啃泥，回头发现是长椅上一个睡得四仰八叉的流浪汉，一条腿大喇喇地伸到了路面上。

这么一下动静那人也没醒，罗浮生看着手心被蹭出的血丝龇龇牙，甩了甩手继续往前走。

转过一丛矮树，他突然停下步子，眼尖地看到了前面一只眼熟的大家伙，它正弯着后腿蹲在花坛里一棵靠近路边的树下，显然是在解决大事。

就一个狗，没见到它的主人。

罗浮生有点犹豫是继续往前走还是回头绕别的路，这么一会儿工夫，那金毛已经完事了，蹦蹦跳跳地出了花坛，甩甩尾巴抖抖毛，哈哧哈哧地走了过来。

再要回头就来不及了，金毛忽然汪汪两声，认出了他，撒腿欢快地扑了上来。

“哎哎——”

罗浮生有点头疼，不懂这狗怎么就能如此地不见外。

他忙着把热情的狗子安抚住，一抬头，狗主人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手上拿着一张报纸和一个小塑料袋，原本大概是想捡狗屎的，结果注意到动静看过来，也是出乎意料地愣了愣。

啧，缘分呐。

罗浮生把双手往破棉袄里缩了缩，立马变成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瑟缩着站好了不再碰狗，然后迟疑了一下，冲前方的男人躬了躬身。

“是你啊。”

那男人走过来，把狗绳拴回金毛脖子上，拉着它往后退了两步。

罗浮生含糊地嗫喏一声，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又下意识演了起来。

两个人其实都没什么话说，那人有点尴尬但礼貌地点点头，抬脚打算走。罗浮生也往前走了一步，看到路边空着的椅子，抓抓头发坐下了。

他转头看那个男人还没有走远的背影，心里忍不住有点好奇。

简约但考究的呢子大衣，低调又不失精致的牛津鞋，英俊，温和，善良，礼貌，还有……距离感。说他是热心市民其实不对，倒更像一个带着点英伦风的绅士，有自己的原则，路遇病弱不会坐视不理，但也不会老好人似地多理。

看样貌和气质，大约有三十多岁了吧。

总之，挺妙的一个人。

罗浮生抿嘴笑了一下，摇摇头缩进椅子里，打算先坐这儿体验体验。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时候，几秒钟之后，原本应该已经走远的人又站到了他面前，脚尖点了点地，斟酌着开了口：“我刚刚看到格林毛上沾了点血……”

罗浮生一惊，急忙去看金毛，血迹没找到，人已经先站了起来：“啊，对不起，对不起……”

那人微微皱眉，摇了摇头：“你受伤了？”

罗浮生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蹭破皮的手心，眨眨眼睛没说话。

也不知那人理解成了什么，就见他眼里闪过一丝懊恼，说：“我刚刚经过桥洞，看到有个人盖着我昨天给你的那条被子，是不是……他们……”

罗浮生反应了一会儿才听出他的意思，慢慢睁圆了眼，呆住了。

“……对不起啊，昨晚是我考虑不周，给你惹麻烦了吧？”

这可真是误会大了，罗浮生急忙摆手，解释道：“没有没有，我这是自己摔的，跟你没关系，真的。昨天……昨天非常谢谢你……”

然而这也没法解释被子的事，难道要说是他自愿让给别人的吗？

罗浮生低头摸摸鼻子，这下是真的尴尬了。

好在那男人也没有追问，推了一下眼镜，不太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金毛不太耐烦似地围着两人转了几圈，扒着主人的腿想走。罗浮生不能催人家走，只好自己缩了缩衣袖，打算先溜了再说。

步子还没有迈出去，面前的人又喊住了他：“冒昧问一句，你不是本地人吧？听你的口音不像。”

罗浮生虽然有点奇怪，还是点点头回答了：“我是东江来的。”

“一个人在龙城？”

“……嗯。”

那人抿了抿嘴，看样子在犹豫什么。罗浮生看着他，心里疑惑更甚，小声问：“先生？”

“你识字吗？”

“啊？”

“我……有个提议，只是个提议，你听听看？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介绍一份工作给你做，不过不愿意也没关系，你不用有负担。”

罗浮生捻着手指，按捺住心里莫名其妙的兴奋：“是什么啊？”

“嗯，是这样，我是龙城大学的老师，我知道我们学校的图书馆最近正在招图书管理员，薪酬不会太高，但可以按周现金结算，而且工作不难，环境也比较简单。我看你年纪不大，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啊？”

“所以我刚刚才问你是不是识字。图书都是需要按类整理收回书架的，不识字的话就会比较难办。”

“识字的！识字的！”罗浮生急忙说。

那人笑了：“那你是愿意去试试，对吗？”

这个事情的走向有点太过神奇，罗浮生心里乱糟糟的，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上，不知这话是该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

“我……我这……”

“你……”那人看着罗浮生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只问，“有身份证吗？”

罗浮生愣了一下，咬咬嘴唇低下头。

“这样吧，你跟我来。”

那男人牵着狗走在前面，罗浮生踢踢踏踏地跟在他后面，甩甩脑袋，在心里给自己原先对这个人的一句评价打了个问号。

不会多理？

那现在这个情况算是什么呢？

啧……

罗浮生一直跟着这个人来到一家附近的快捷酒店，已经差不多猜到他要干什么了。但进门的时候他还是停下脚步，迟疑着哎了一声。

那人转过头来，温和地说：“我明天带你去学校，今天晚上你就在这里休息一晚。一会儿我带套衣服过来给你换，是我弟弟以前穿过的，你应该能穿。”

罗浮生低着头勾勾脚趾，旧解放鞋的鞋头被他顶出几个鼓包。

那人不多话，直接推门进了酒店。罗浮生只好跟进去，在前台边看到他掏出身份证和钱，诧异他今天遛狗怎么就带钱了呢。

前台很快用他的身份证开了一个单人间，证件还回来的时候，罗浮生留了心眼快速一瞥，成功看到了上面的名字。

沈巍。

“这钱算我借你的。”沈巍说，领着罗浮生走到电梯前，“退房的时候还会再退三百押金，你自己留着先用。一会儿我会让酒店的人给你送衣服上去，明早八点，我到这里接你。”

罗浮生不知怎么地觉得脸上有点烧：“沈先生……”

沈巍诧异地挑眉，罗浮生抬手比划了一下，蚊子叫似地说：“我刚刚看到你身份证上面的名字。”

“眼神倒不错。”沈巍笑了笑，“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呃，罗浮生。”

“浮生？”

“嗯……”

沈巍轻轻蹙眉，很快又笑道：“那你上去吧，好好休息，明天见。”

直到跟着沈巍踏进龙城大学的校门，罗浮生都还有点恍惚。

怎么就来了呢？

怎么就真的跟着他来了呢？

我又不是真的无家可归流浪汉！

我稿子还没写呢！

然后他就被带到了图书馆里，见到了负责的老师。

罗浮生从来都知道自己长相不赖，扮流浪汉的时候故意把脸上身上搞得邋里邋遢，如今一收拾干净，绝对能把人唬住。

图书馆老师果然一点都没怀疑罗浮生的来历，只当他是沈老师介绍来的熟人，给他做了登记，又一条一条交代了注意事项，最后交给他一本手册，让他试着先自学起来。

沈巍有课，也不能在图书馆久留，在纸上写了个号码交给罗浮生，说：“这是我的电话，有事可以用这里的座机给我打，如果我不接，那就是我在上课，晚点我会打回来的。这边的工作不难，就是需要细致，一开始有不明白的地方，尽管找老师问。你是新手，不懂很正常，不要怕麻烦他们，知道吗？”

罗浮生攥着纸条点点头，代入流浪汉的身份，心里是真的感激。

“谢谢沈先生……沈老师……”

沈巍笑了笑，并不介意他变来变去的称呼：“那你在这儿好好干，我先走了。”

“嗯，谢谢您！”

罗浮生目送沈巍离开，等到工作台后面只剩他一个人了，他翻翻手里的册子，趴到手臂里自顾自笑了一会儿，坐直了，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他一个真实重点大学毕业的人，学习图书分类归整当然是小菜一碟，全部弄明白了之后，他就把台子上还堆着的书搬到推车上，按着书架目录一个个找了过去。

认真干活的罗浮生甚至都还没把这件事捋清楚，也根本没想好接下去该怎么办，等到他意识到的时候，图书馆墙上的大钟已经把时间指向了十一点半。

他心里一咯噔，觉得自己这回演得有点儿出格了。

他想要么就溜了吧，反正以后大概也见不着面，顶多让沈巍生气几天，转背估计也就忘了。

就是辜负他一番好心了，有点过意不去。

或者摊牌告诉他实话？

可怎么说都是骗了他，虽说不是故意的吧……不对，还真是故意的。

罗浮生对着洗手间镜子懊恼地抓抓头发，接了把凉水扑到脸上。结果好巧不巧，他一脸滴滴答答地刚走出洗手间，一眼就看见了等在走廊口子上的沈巍。

他愣了愣，急忙用袖子擦脸，擦了一半反应过来这是沈巍弟弟的衣服，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沈巍转头看见了他，站在原地笑了一下。

罗浮生有点别扭地走过去：“沈先生……”

沈巍看着他湿淋淋乱翘的额发，有些好笑地摇摇头：“怎么样？还适应吗？”

“啊，挺、挺好的。”

“那就好。”沈巍歪头示意，“走吧，带你去吃饭。”

罗浮生脚步一顿：“啊？”

“啊什么？你不吃饭啊？”

“吃、吃……吃的……”

于是罗浮生又迷迷瞪瞪地被带到教师餐厅，跟着沈巍排到队伍里，红着脸低着头，用余光看他不时和别的老师打招呼。

而关键是，罗浮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脸红什么。

想想都觉得丢人。

餐厅里有点闹哄哄的，快排到他们时沈巍稍稍俯身，凑到罗浮生耳边说：“一会儿想吃什么自己点，不用客气。”

罗浮生默默吸了口气，抬头看向沈巍：“也算是先借我的吗？”

沈巍一愣，反应过来后忍不住笑了：“一顿饭，我还是请得起你吃的。”

“可是这样不好。”

“嗯？”

“吃你的，用你的……老是麻烦你……”

沈巍微微睁大眼，笑意漾在嘴边：“今天是你开工第一天，我请你吃饭，就当是庆祝。以后呢，在你拿到工资之前，都算是我借你的，怎么样？”

“……嗯。”罗浮生舔舔嘴唇，感觉脸上更烧了。

两人打了饭菜，找了个空桌子坐下。罗浮生本来很规矩地只要了两个寻常炒菜，沈巍劝他不动就自作主张又给他添了一份红烧排骨，再到汤桶里舀了碗紫菜蛋花汤，放到罗浮生的手边：“吃吧。”

罗浮生咬着筷头道谢，心里已经快要把自己逼急了。

这样不行，这样不行，这样不行……

得告诉他！告诉他！告诉他！

他憋得很难受，几次忍不住想开口，可看到沈巍安静吃饭的样子就又怂了，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学校食堂的饭菜味道总是那样，不会太好但也差不到哪里去，只是罗浮生此刻食不知味又心不在焉，扒了几筷子白米饭，险些把一块排骨掉到地上去。

“怎么了？”沈巍注意到异常抬头看过来，“是不合口味吗？”

罗浮生忙不迭摇头，戳着饭盆小声说：“沈先生，你为什么要帮我啊？”

“嗯？”

“……”

沈巍低低笑了一声，放下筷子擦擦嘴：“其实没什么，你不要多想。我之前两个晚上碰见你，见你年纪不大，人也不坏，正好学校里有这样一个岗位招人，就趁机问了一问。”

罗浮生揉揉鼻子没抬头：“你就不怕你看错人了吗？万一我就是个坏人呢？是个骗子呢？万一我拿了你的钱直接跑了怎么办？”

“那也没办法了啊。”

“……”

沈巍又笑了笑，说：“如果你是个骗子，我不过也只是损失了那几百块钱，但如果你不是，如果你真的是一个遭遇了什么困难的年轻人，那我帮你一把，或许就可以给你带来转机呢。”

罗浮生慢慢抬头，看到了沈巍眼里温和的笑意。

“你不用把我想得太好，我也不是什么大善人。有困难的人那么多，我一个普通教书的，帮不过来的。只是既然我刚好遇上了你，试一试总是没问题的。”

“你就是很好啊。”

沈巍抿着嘴，不好意思似地，低头笑了笑。

罗浮生看着他，犹豫了一下又问：“沈先生，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嗯？为什么这么说？”

“我明明还年轻，身上也没毛病，却不去找工作养活自己，反而要乞讨……”

沈巍皱了皱眉，表情变得严肃了一些，他反问道：“你能这么说，是因为你自己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吗？”

“我……”

“你也觉得你之前那样不好，会感到……惭愧吗？”

罗浮生眨眨眼，又咬住了筷头。

沈巍忽而又笑了：“如果你是那么想的，那我这次帮你，就帮得对了。我不知道你之前为什么会露宿公园，不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去找工作，但既然你愿意接受我的帮助，就说明你已经走出了这一步。那我请你吃的这两顿饭，就算是值了。”

罗浮生听着沈巍说话，看着他眼里温柔的神色，忽然觉得喉咙口有点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沈巍抽了张纸巾给他，微微垂眼道：“至于你说的会不会看不起你，我想说的是，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难处，旁人不知道，也很难感同身受。所以我能做的，就是不要去想当然地认为一些事情，也不要想当然地去评判一个人。”

罗浮生莫名其妙地接住纸巾，过了几秒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眼睛已经湿了。

罗浮生几乎是在瞬间就做了决定，下篇稿子先不写那些流浪汉了。

他写过社会的阴暗面、人的阴暗面，却很少直白地去写“好人”。这个温柔善良、润物细无声的教书先生，突然给了他这份冲动。

再说了，近在眼前的素材和灵感，他怎么着都得抓住了。

沈巍没有多问他接下来的打算，这让他稍稍松了一口气。他略一考虑，又从沈巍那里借了几百块钱，对他说是去租房子住，其实都原封不动地藏了下来，打算跟他坦白之后，再连本带利地还给他。

他想好了，等写完这篇稿，就去对沈先生摊牌，一定向他好好道歉，然后还有机会的话，再跟他好好做朋友。

至于为什么不是现在先摊牌……

他不敢。

一连几天，罗浮生在轮休的时候都泡在图书馆里，坐一个窗边能晒到太阳的位子，看看书，写写字，不急不缓地进行着他的文章。

沈巍的基本信息在龙大校园网上都能查到——三十三岁，海归博士，在国内外核心学术期刊上发表过数篇专业论文，是龙城大学生物工程学院最年轻的副教授，目前也开始带硕士研究生，算得上是学校年轻一辈老师里的佼佼者了。

罗浮生一边咂嘴一边记，掰掰手指头，心想沈先生比我大七岁哎。

唉，他真好看。

……不是，他真厉害。

罗浮生脸热热地点了一下鼠标，把放大的沈巍证件照点了回去。

这天上午九点多，罗浮生到了学校，没去图书馆，反而拐了个弯，朝A楼教学楼摸了过去。

他今天的排班在下午，上午的空闲时间，他决定去干点别的事——听课。

沈巍的课表他是在校园网里下到的，一会儿三四节正好是沈老师带大一四个班级的大课，罗浮生心想他混进去坐在最后排的角落里，应该不至于被发现。

结果事实证明他这想法还是幼稚了。

沈老师目光如炬，走到讲台上只扫了一眼，就发现了教室里多出来的那号人。

罗浮生在沈巍惊讶的目光里趴下去又坐直，讪讪地笑了笑，有点僵硬地跟他挥手打了个招呼。

前排有学生顺着沈巍的目光转头看过来，瞬间就把罗浮生的存在暴露得更加彻底。罗浮生窘了，意识到自己的出现似乎是打扰了课堂秩序，动动屁股就想溜。

只是沈巍也没给罗浮生这个机会，望着他抿嘴笑了一下，没说什么，拍拍手把大家的注意力转了回去。

很快就进入了正常上课的节奏，学生们都很安静地听着，只有沈巍的声音沉稳清晰地回荡在教室里，比他平时说话要提高了不少音量，听起来少了几分磁性，却平添了许多……活力。

站在讲台上的沈巍就像是站在舞台上的歌者、镜头前的演员，头顶无形的聚光灯，毫不吝啬地展示着他的自信和从容。虽然整个人依然温和，但无论是眼神、动作还是说话的语气，都无一不透露出一个信息，他就是这个课堂里的主导。

不再是收敛的，不再是沉静的，而是流动的水，甚至奔腾的海浪，带着一点点强势，指引你跟着他往前走。

一个工作状态里的沈巍。

生物工程专业的东西罗浮生压根一点也不懂，可他看着讲台上的沈老师，心里就忽然冒出了一个词：知识的性感。

虽然沈巍本人——他的皮相——已经足够性感了。

一节课四十分钟的时间在罗浮生感觉里唰一下就过去了，课间休息的时候他眼看着沈巍一边喝水一边走下来，停在自己身边，隔着一条窄窄走道，在旁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沈巍笑着问他，看起来心情不错。

罗浮生抠着自己从图书馆老师那儿领的软面抄封页一角，乖乖回答：“我想来听沈老师上课，可以吗？”

其实笔记本里画的是一幅沈巍写板书的背影，特别抽象的那种。

“可不可以你都已经听了一节了。”沈巍捧着保温杯，放松地又喝了一口水，“什么感觉？”

“啊？”罗浮生挠挠头，“听……听不懂……”

沈巍低低地笑出声来，罗浮生也忍不住跟着他笑，又有点不好意思，咬咬嘴唇低下头去。

“沈老师，这是你朋友啊？第一次看到有不是女生来蹭你的课哦。”有旁边的男生趁机开玩笑地问道。

沈巍倒不介意，点点头，没怎么犹豫就回答了：“嗯，朋友。”

罗浮生心里热了一下，偷偷抬眼看沈巍。朋友哎！

上厕所的学生陆陆续续回来，沈巍没坐一会儿就走回讲台，第二节课又开始了。

其实罗浮生本来是想听一节课就溜的，毕竟被发现了，多不好意思啊。结果鬼使神差地，他愣是听完了整整两节他完全听不懂的课，中午下课铃响，他拿好自己的笔和本子，磨磨蹭蹭地挪到了讲台上。

沈巍收好课本和教案正准备擦板书，罗浮生见状急忙冲上去，眼疾手快地把黑板刷抢了过来：“我来我来！”

“哎……”沈巍有点无奈，“我自己来就好了。”

罗浮生抽空回了个头，咧嘴笑道：“没事儿，我是蹭课的，应该负责擦黑板。”

下了课的沈巍又变成了温柔先生，抽了张湿纸巾备在手里：“你先别说话了，当心吃一嘴粉笔灰。”

罗浮生立刻闭嘴，迅速把黑板擦干净，一转身，湿纸巾就递到了眼前。

“擦擦吧。”沈巍说，“下午去图书馆？”

“嗯。”

“那走吧，去吃饭。”

罗浮生抱着笔记本跟上，兴冲冲地说：“沈老师，今天我请你吧。”

沈巍挑挑眉看他，罗浮生就把脑袋耷拉回去了：“虽然现在还是你的钱，但我下午就能领这个星期的工资啦！”

“有钱了啊？”沈巍笑了，“那行，中午我要点大闸蟹。”

罗浮生脚下一个踉跄：“啊？”

沈巍抬手扶了他一把，忍俊不禁道：“怎么，请不起了？骗你的，不过大闸蟹是真的，十一月的太湖蟹，教师餐厅里有小灶蒸着呢，我请你。”

“……啊？”

“爱吃蟹吗？”

罗浮生一脸懵地眨眼，沈巍看着他又笑了一声，摇摇头先走了。

餐厅最边上的一个窗口里果然有个蒸笼在卖大闸蟹，全用绳子绑好了，红通通地整整齐齐地码着，现在只剩下了一半。

“先到先得。”沈巍拉着罗浮生径直走到窗口前，要了两只螃蟹，连着蒜蓉醋碟一起，全部交到了罗浮生的手上，“你的，拿好，先去找位子坐。”

说完就走去普通窗口买饭了，罗浮生跟了两步，反应过来：“诶？那你……”

“我不太爱吃这些。”沈巍排到队伍里，赶罗浮生走，“小心把醋碰洒了，你先去坐下。”

罗浮生一步三回头地去找空位子，看到沈巍正和身边的老师说着什么，一边笑一边朝自己的方向看，间或点几下头。

“不会是说我吧？”罗浮生在心里嘀咕。

他跟沈巍来过几次餐厅吃饭，那些老师早就眼熟了他。一开始还有老师将他错当成是跟着沈巍的研究生，问他最近的项目是不是很忙，直接就把他给问愣了。

当时沈巍去排队舀汤了，罗浮生说清楚自己不是研究生后，就趁机和那个老师聊了几句，只是时间太短，最后也没能从他嘴里挖掘出点新鲜的信息来。

罗浮生其实有点矛盾，好几次都想直接告诉沈巍算了，可最终还是没有鼓起这个勇气，生怕沈巍知道后生气不理他了。

不理他了事小，影响他交稿事大呀！

他真的是这么想的。

“怎么不吃？”

罗浮生被这句问话喊回了神，发现沈巍已经两手各托着一份饭菜走到了桌边。

他急忙接过一份，看着沈巍笑了笑：“等你啊。”

沈巍擦擦手坐下来，也笑：“快吃吧，螃蟹要趁热。”

罗浮生点点头，抓起一只沉甸甸的大闸蟹解掉绳子，小心地掰开，香气瞬间扑鼻，熏得他眼睛都眯起来了。

“好肥！”他眯着眼睛笑，用筷子把黄澄澄的蟹黄蟹膏都拨在蟹壳里，倒进点醋，拿起来递给沈巍，“沈老师，这个很香，你吃吗？”

沈巍一愣，把满满一兜好东西接了过去：“谢谢。”

“该是我谢谢你！”罗浮生认真地说。

沈巍抿嘴笑笑，看着罗浮生说：“那就祝贺你，即将领到第一个星期的工资。”

十一月还有一个星期结束的时候，罗浮生踩着死线交了稿。

结果他还是怂了，一直等到十二月杂志出版，他翻着自己的专栏，思想工作做了半天，还是没能把自己磨到沈巍面前。

这天晚上他辗转反侧纠结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顶着浓重的黑眼圈洗漱，心想无论如何都得去告诉他了，不能一直这样骗他，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大不了就去他家门口负荆请罪吧。

就在这时候，他微信收到了编辑发来的消息，一长串的“啊”外加一长串的“哈”，都快把他晃花眼了。

“你干什么？”罗浮生喊着一口面包囫囵不清地发了个语音过去。

“大受欢迎啊罗浮生！”编辑也直接发了条语音过来。

“啥？”

“你那篇教书先生，反响太好了！你知不知道，评论区都爆了，全部都在问哪里有这么好的活的大学教授，大家努力努力赶紧考过去。”

“……”

“还有电话打来编辑部，问教授的姓名和联系方式噢！”

“……”

“哎，要不你悄悄告诉我吧，这位教授的原型到底是谁，我保证不泄露出去，怎么样？”

罗浮生险些被干面包噎死，灌了口牛奶怒道：“想都别想！”

“不然就说是哪个学校的老师吧，只要说哪个学校就行了。”

“那我这算是给人家学校打广告了吧？给钱吗？”

“你怎么就知道钱？”

“你还就知道花痴呢。”

“切，不说就算了。”编辑停了停，又一条语音发过来，“不过我跟你说，你不能低估读者和网友的能力，你虽然是把他的身份信息都模糊了，但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信息都是赤裸裸的，保不准就有教书先生身边的人看到文章，把本尊给扒出来呢。哎，他是不是还单身呢？我看评论区不少姑娘都想勾搭这个黄金单身汉、禁欲学术男哦。”

罗浮生的早饭是彻底吃不下去了：“滚滚滚，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

“又不是我起的。”

“说也不行！”

“哎我怎么觉得你语气这么酸呢？”

罗浮生抓着手机一哆嗦，直接把微信关闭了。

想了想他又摁亮屏幕，点开微博，果然消息列表已经积了三位数的未读，评论和私信里都有热切的粉丝变着法问他教书先生的名字电话微信微博，甚至还有直接索要照片的，一点都不害臊地说着一些露骨的话。

罗浮生心情十分复杂，谈不上生气，也没什么理由生气，就是……

对，就是酸。

就像是他怀着虔诚心情发掘出来的宝藏，一夜之间被所有人觊觎了，偏偏还是他自己拱手把宝藏抱到众人面前的，本来只是想让他们看看，看完了想要抱回来时才忽然意识到，这宝藏根本就不是他家的呀！

多气啊，根本就不是他的！

罗浮生趴在桌上哀嚎一声，烦躁地抓乱了自己的头发。

可燥完之后，他还是得直面惨淡的人生。这么多天来他第一次换上自己的衣服，把几件沈巍弟弟的衣服全都叠好装好，又找出自己的证件、钱包，连同杂志一起塞到包里，深呼吸几口气，视死如归地出门了。

周三，沈巍的课在下午，但按照他的习惯，一定还是一大早就会到学校里。

罗浮生心虚地敲开沈巍办公室门的时候，办公桌后面的沈老师推推眼镜，有些意外地看过来：“浮生？怎么来这里？有事？”

然后他才注意到罗浮生身上的装束，和手上拎着的一大包衣服。

“你这是……？”

“沈老师，我是来负荆请罪的。”

“什么？”

罗浮生走过去，隔着一张办公桌站在沈巍对面，把手里的衣服放下，把背包放到办公桌上，拉开拉链，掏出身份证、驾驶证甚至社保卡，一字排在桌面上，然后是一沓钱，双手恭敬地递给沈巍，最后又把杂志翻到自己专栏的那一页，压压平，摊到了沈巍的面前。

沈巍挑挑眉，等罗浮生做完所有的事情，抬眼看着他。

罗浮生不敢看沈巍，低着头说：“沈老师，沈先生，对不起，我从一开始就没对你说实话。我不是真的露宿公园的流浪汉，我那天其实是去……呃，‘体验生活’的，主要就是想多观察、了解那些流浪、行乞的群体，本来也是想以此为主题写这次专栏的。”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杂志，专栏名“浮生知几何”就显眼地印在书页一角。

“那时候我其实也是装病的，就是想看看路过的人的反应，但是没想到……没想到后来又遇见你，还……还……这样了……”

沈巍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怪我。”

“不是不是不是！”罗浮生急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死乞白赖地跟你来了，明明一直有机会跟你坦白的，我都没有告诉你。沈老师，我错了，真的，是我错了，对不起。”

沈巍不说话，罗浮生扁着嘴偷偷瞄他：“沈先生，你能原谅我吗？”

“……”

“要不你说吧，你想我干什么都行的，只要你能原谅我。”

沈巍看着罗浮生一脸恨不得英勇就义的模样，没忍住笑了，抬抬下巴示意他旁边的椅子：“坐下说。”

罗浮生没敢动，沈巍曲起食指点点桌面，敲出哒哒两声脆响：“坐。”

于是罗浮生唰地坐下了。

沈巍垂眼看着桌上的杂志，说：“你原本想写行乞人群，最后却写了我。”

“啊，这个……”罗浮生摸摸鼻子，想解释。

“我不知道我在你眼里原来这么好。”沈巍忽然抬头，直视着罗浮生，“你把我写得很好，谢谢你。”

罗浮生又整个傻住了：“啊？”

“就是有点太好了，我觉得不够写实。”

“啊？”罗浮生瞪着双眼结巴道，“你、你、你……早就看了啊？”

沈巍眼里噙着一抹笑，侧身拉开抽屉，拿出了一本一模一样的杂志：“之前有学生来找我，问我这篇文章里写的教书先生是不是就是我。老实说，我一开始觉得这是不可能的，可留下杂志看过之后，我非常意外。”

“沈老师……”

“我想来想去，能以这么亲近的视角写我的，又是在这段时间里，也就只有你了。”沈巍竖起杂志指指专栏名，“还有这个，太明显了。”

罗浮生苦着脸看沈巍：“对不起。”

沈巍把杂志放下，转而拿起了罗浮生的身份证，翻过来覆过去地看着：“本来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来跟我坦白，还是说，你打算一直这样骗下去呢。”

“没有！”罗浮生腾地站起来，“我没有想一直骗你的！我一直都想告诉你来着，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

“我怕你生我气。”

沈巍又笑起来，罗浮生不懂他老是笑什么，眼巴巴看着他，绞着手指说：“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不是……你就生一会会儿气，然后就原谅我吧好不好？”

“你坐下，”沈巍含笑道，“毛毛躁躁的。”

“哦。”罗浮生眨着眼睛重新坐下去。

沈巍抿着嘴沉默了一会儿，把三张证件都推回给罗浮生：“你之前问我为什么帮你的时候，其实还有一点我没有告诉你。”

“嗯？”

“格林，就是我家狗，它很聪明，虽然不认生，通常也不会随便亲近路边的流浪汉。可它似乎很喜欢你，本来我以为它是知道你不是坏人，所以我想，可以的话就帮你一把。但现在想想，大概格林一早就闻出来了，你根本不是个流浪汉。”

“诶？”

“不是流浪汉，而是个小骗子。”

罗浮生脸上烧得一阵阵的，下巴抵在办公桌沿上看沈巍：“对不起……”

沈巍还是被他的样子逗笑了：“你现在是不是只会说这三个字？”

“其实我也不是全是骗你的！”罗浮生把身份证反面对着沈巍，“你看，我真的是东江人，我也真的是一个人在龙城的。”

沈巍目光在身份证上扫过，又回到罗浮生的脸上：“你在杂志社工作？”

“不是，就只跟他们签了专栏，我还给别的报纸杂志投稿的。”

“自由撰稿人啊？”

“嗯。”

“难怪……”沈巍摇摇头笑，“你26？在东江念的大学吗？”

“是啊，我是东江大学的，毕业也有几年了。”

“你大学学的什么？”

“呃，金融。”

“啊……”沈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罗浮生觉得他的表情有点奇怪，往前凑了一点问他：“怎么了？”

“噢，没什么，我还以为你是表演专业的。”

罗浮生一愣，整张脸都涨红了埋进胳膊里：“沈老师！”

第二天，罗浮生又出现在了沈巍的课上。

这回不是四个班的大课了，只是一个班的专业课，小教室，只有二十多个学生。罗浮生走进去在最后排大喇喇地一坐，还被这个班的班长问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罗浮生不扮流浪汉了，脸皮自然就厚了回来，只说自己是沈老师的朋友，特地过来蹭课的。

没办法啊，昨天后来罗浮生就被沈巍以还要去实验室为理由赶走了，就连那包衣服他都没拿回去，说是他弟弟早就不穿这些了，本来就是准备捐二手，现在就麻烦罗浮生代劳吧。

罗浮生琢磨不清沈巍的态度，说他生气吧不像，说他没生气吧又莫名有点怪怪的，笑得也和以前不太一样，让他心里毛毛的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被赶走之后也没回去，依然“敬业”地去图书馆工作了，等到傍晚下班再去找沈巍，却被告知沈老师还在实验室里没出来。

无奈之下，罗浮生只好今天又过来听课，包里还有他昨晚上专门炖的冰糖雪梨，早上加热了用焖烧罐装着带来，只等一会儿下课后让沈巍喝了润肺润嗓。

上课铃还没响，沈巍就提前到了教室，看到罗浮生的时候表情微妙地一顿，然后就装作没看见他，自顾自在讲台后面做起了课前准备。

罗浮生心里很苦恼，上次他去听沈巍的课，沈巍还会对他笑，现在倒好，直接当他不存在了。

他苦哈哈地捱了两节课，一个字都听不懂，又不敢打瞌睡，生生坚持了九十分钟，下课铃一响，就抱着焖烧罐冲了上去，连底下学生走没走完都顾不上了。

沈巍被吓了一跳，下一秒手里就被塞进了一罐热腾腾的冰糖雪梨汁。罗浮生站在他面前像条小哈巴狗似地恨不得冲他使劲摇尾巴，然后转身拿起黑板刷就默默地擦起了板书。

教室里那些学生都愣了，好一会儿之后才三三两两地笑起来，问道：“沈老师，这是你弟弟呀？”

“不是吧，我记得沈老师弟弟没这么小，而且还在国外吧。”

“是朋友吧，他刚刚自己说的。”

“很关心沈老师哎。”

最后这一句说得很轻，但罗浮生一直竖着耳朵，还是敏锐地听到了。

他耳朵热热的拿眼角余光偷偷看沈巍，发现他光捧着那焖烧罐不动，心里便有些急，伸出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肩膀。

“沈老师，你喝呀，我亲手炖的。你讲了两节课辛苦了，快趁热喝！”

结果沈巍推推眼镜直接往旁边让开了一步，不仅没喝冰糖雪梨，还把焖烧罐重新盖了回去。

罗浮生焉了，擦完板书也没有湿纸巾送过来，只好把两只手在自己衣服上蹭了蹭，垂头丧气地跟在沈巍身后出了教室。

两个人一前一后谁都没说话地走出将近一百米，沈巍脚步慢下来，转身拦住罗浮生，领他转了个方向。罗浮生一抬头，前面就是图书馆。

“图书馆老师那边你自己去跟她说吧，我就不打招呼了。”沈巍语气淡淡的。

罗浮生愣了愣：“说什么？”

“你难道还准备在图书馆接着干下去？”

“……”

“所以还是早点告诉老师，让她有时间准备并且重新招人。如果有什么需要交接的，也能及时办好。”

“……我不。”罗浮生转了个身，故意背对着图书馆。

沈巍站到罗浮生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不什么？”

罗浮生瞪他：“我不辞工，反正我那边保证交稿就行，和图书馆工作不冲突。”

“你缺这几块钱啊？”

“这不是钱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

“嗯？”

“……你。”

罗浮生终于还是瞪不下去了，眼睛有点酸，眨眨眼偏开头去。

沈巍有好几秒都没说话，忽然也不知是叹了一声还是笑了一下，手指搭上罗浮生的一边脸颊，把他的脸转了回来：“我怎么了？”

罗浮生眼睛更红了，咬着牙关不说话。

十二月的冷风把两个人从头到尾刮得透心凉，沈巍一只手还握着冰冰凉的不锈钢焖烧罐，手指都快冻僵了，拗不过罗浮生，只好拉着他快步往前走了一段，回到了生物工程学院的学院楼里。

学院楼里还是冷，但好歹没有风，沈巍停在进门后的一个走廊拐角，转身看向一声不吭的罗浮生：“你干什么？委屈啊？”

罗浮生吸吸鼻子，眼睛和鼻尖都被风吹得通红通红的。

沈巍和他僵持了一会儿，无奈地摇摇头，拧开焖烧罐的盖子，拿起来小心地喝了一口，然后递给罗浮生，问：“你冷不冷啊？喝吗？”

罗浮生惊愕地睁大眼，眼角红红，眼里亮晶晶的，双手机械地接过焖烧罐，捧住了却没动。

“挺好喝的。”沈巍接了一句。

罗浮生还是没动，表情像是快要哭出来了，却死命地忍着。

沈巍用冻得快没知觉的手指蹭了一下罗浮生的脸，轻轻巧巧地把焖烧罐又拿了回去：“你不喝啊？那我喝。”

罗浮生嘴唇抖了抖，终于挤出几个字来：“沈老师……”

声音哑得不像话，沈巍皱了皱眉，直接把焖烧罐送到罗浮生嘴边，喂着他喝了一口：“小心烫。”

热气熏在罗浮生的睫毛上，他舔舔嘴唇，傻笑起来：“好喝。”

“你倒是一点都不吝啬夸自己。”

“嘿嘿……”

“我问你，”沈巍把剩下半罐冰糖雪梨重新盖起来保温，“你知道我几岁吧？”

“嗯？”罗浮生吸着鼻子眨眼，“知道啊，三十三。”

“你介意吗？”

“不介意啊……”罗浮生忽地顿住，一下就结巴了，“介、介、介意什么？”

“那你不介意什么？”

“……”

沈巍一边嘴角勾了勾，不再管他，转身往电梯口走了。

当天晚上，罗浮生上微博转发了一条教书先生的热评，留言道：“你们都别妄想了，这是我家先生！”

等到第二天一早他再开微博的时候，消息通知早就炸了，而他前一晚那条微博下面，热评是一个姑娘留的——

“我一直以为博主是个小哥哥？”

四位数的赞，底下跟着几百行的问号。

罗浮生抱着被子往下翻了一会儿，笑倒在了床上。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