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崔京从不是朱艺莉感兴趣的那类型人。

 

朱艺莉感兴趣的人，是可以给自己带来利益的。有钱或者有权，走在一起时所有人都会高看你一眼的人，才配被朱艺莉看在眼里。

 

来首尔上高中的第一天，朱艺莉严阵以待。即使必须穿校服，她也总是能钻一些漏洞展示自己的名牌。她知道势利眼会怎么看突然转来学校或者突然转来这个城市的人，她要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绝对不能露怯，绝对不能成为猎物。

 

为了保证自己在学校的地位，朱艺莉盯上了在学校食物链顶端的人——刘在伊。至于总是和刘在伊一起的崔京，只是一个赠品。

 

当然，朱艺莉也没有想轻易就打进刘在伊的朋友圈子里——比她有钱、比她学习更好的人都削尖了脑袋也做不到，她从不过度高估自己。只要能成为刘在伊说得上话的熟人就可以。

 

究竟为什么她最终留在这个朋友圈里了呢？朱艺莉自己也并没有琢磨清楚。只知道在崔京面露不耐烦却又总是停下等她的一次次后，她就这么自然而然地留下了。

 

刘在伊和崔京看上去都不喜欢对方，但她们却好像从没有想过要和自己讨厌的青梅一刀两断。被崔京留下的朱艺莉，也就理所当然地被刘在伊留下了。

 

崔京从不是朱艺莉感兴趣的那类型人。

 

崔京不够漂亮，不够显眼，和她没有共同兴趣爱好，连性格也和她大相径庭。但是在崔京身边，朱艺莉非常自在。

 

自在，是一个听上去很简单，实际上却很难做到的事情。从小时候被妈妈逼着扔掉第一颗糖果开始，朱艺莉就几乎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如果朱艺莉说，她和崔京第一次相处就自在得不行，那显然是瞎话。但是一次一次不起眼也留不下记忆的相处之后，朱艺莉就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强烈地体会到了放松和自在。

 

就像吸毒的人用手指划破皮肤也无法戒断可以解决自己痛苦的欣快感，朱艺莉即使在意识到了崔京越来越重要后也没有办法疏远她。

 

一脸不耐烦又认真给她讲题的崔京，生气的时候会像小狗一样发脾气的崔京，偶尔一次超过刘在伊就会得瑟一整个月的崔京，明明普普通通却在自己眼里光芒闪耀的崔京。朱艺莉没有办法强迫自己疏远她。

 

有了重要的人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朱艺莉再没有办法把人简单地分为可以利用的人和不能利用的人，朱艺莉只能把这些人分成崔京和其她人。

 

但是明明，崔京从不是朱艺莉感兴趣的那类型人。

 

最让人讨厌的是，崔京知道她家破产后，居然反应平淡。

 

不是说崔京应该在知道她家破产以后立刻绝交，毕竟她长得这么漂亮，放在身边看也很养眼。

 

但是吧，就是怪怪的，崔京知道她家破产以后依旧对待她和以前一样。没有可怜，也没有嫌弃。怪怪的。

 

这种奇怪让朱艺莉心烦意乱。体重的增加也让朱艺莉心烦意乱。体重的增加是因为总和崔京一起吃东西，更让朱艺莉心烦意乱。

 

但是朱艺莉不能拒绝崔京，她不知道原因，只知道自己无法拒绝。

 

比如今天晚上，崔京说父母都不回来，让她在自己家留宿，等自己补习班下课还可以一起吃宵夜。朱艺莉应该拒绝的，但是她同意了。

 

朱艺莉可以自己一个人在汗蒸幕睡觉也不觉得有什么，可一旦知道崔京有可能和自己一起躺在床上，不和崔京一起住这件事就变得无法想象。

 

陌生的感受让朱艺莉焦虑，焦虑让她想称体重，看到体重让她更加焦虑。

 

朱艺莉冲进了厕所，熟练将两根手指插入自己的喉咙口催吐。

 

一次不够，两次不够，直到吐出清水才行。

 

“朱艺莉，你在干嘛！”

 

朱艺莉吓了一大跳，从趴在马桶上的姿势跌倒在地，和厕所门口一脸震惊的崔京对视。

 

崔京手上拎着外卖袋子，背上背着大大的书包，穿着条纹衫站在那里，看上去非常可爱。坐在厕所地上的朱艺莉仰着头和她对视，从没有这么狼狈过。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崔京先开了口：“我怕你嫌太晚吃饭会胖，提前下课了。”她举了举手上的袋子。

 

朱艺莉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头发，扶着马桶站了起来，漂亮女孩只需要随手拨弄头发就可以轻松变回漂亮女孩，朱艺莉尽量用与以往毫无区别的语气调笑着说：“我们小京好爱我啊。”她走向洗手盆洗脸，假装刚刚没有发生任何事。

 

崔京显然没有忽视刚刚发生的事情的打算，她把外卖放在地上，拧着眉头，抓着朱艺莉的手臂，让她转身和自己对视，又问了一遍：“朱艺莉，你刚刚在干嘛！”

 

这要怎么回答呢？这不是很显而易见吗？

 

朱艺莉带着惯有的懒散笑意，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崔京。

 

崔京依旧抓着朱艺莉的手臂，依旧拧着眉头，也沉默地和朱艺莉对视。

 

最后，还是崔京先认输。

 

“吃饭去。”崔京说。

 

“好呀。”朱艺莉笑容更大。

 

说是吃饭，只有朱艺莉一个人在吃。崔京环抱着胳膊，依旧拧着眉头，就坐在朱艺莉边上的位子，在很近的距离用盯着仇人的眼神死死盯着朱艺莉吃饭。

 

“崔京，你这样会长皱纹的。”朱艺莉吃完了自己那份，嘴里还嚼着东西，放下了筷子，满不在乎地伸手揉了揉崔京的眉心。

 

崔京的眉心没有被揉开，反而更生气了。

 

“朱艺莉！”崔京叫了她一声。

 

“嗯？”朱艺莉手撑着下巴，笑得非常好看，看不出一点刚刚的难堪和狼狈。

 

“你不要再这样了。”崔京的气势突然消失，用认真的语气和朱艺莉说话。

 

朱艺莉的笑容卡住了。

 

“艺莉，不要这样。”崔京认真地说。

 

朱艺莉很少听崔京这么叫自己，上一次听到，还是崔京坐在监控室里一脸局促紧张的时候。

 

朱艺莉想说“你又不是我妈，凭什么管我”，但是这话在脑子里转了几圈，怎么听怎么像狗血青春剧的台词，不适合朱艺莉说，也不适合崔京听。

 

朱艺莉微低下头，眼神柔软了起来，嘴角轻轻扬着，看上去像笑，又不像笑。她靠在崔京身上，撒娇一般说：“好哦，我不做啦。”

 

朱艺莉闭上眼，身体在崔京的肩膀上蹭了蹭，用玩笑十足的语气接着说：“崔京，你对我真好，我爱你。”最后几个字拉着长音，没有一点认真的感觉。

 

崔京把朱艺莉从自己身上捞起，双手按住朱艺莉的双臂，强迫她和自己对视：“我是认真的，朱艺莉。不许再这样了。”

 

这个时候，朱艺莉其实只需要糊弄一下崔京就可以了。但是朱艺莉心头痒痒的，恶意从痒意中诞生，她凑近崔京的脸问：“不然呢？”

 

朱艺莉凑得很近，呼吸甚至可以吹动崔京的睫毛。轻轻又暧昧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分外清楚，从朱艺莉的嘴里说出，又进入朱艺莉的耳里，在朱艺莉的心头荡了几荡。

 

崔京感觉眼睛有点痒，眨了眨眼，思考了会儿，一本正经地说：“不然我就天天盯着你！你别想有一点私人时间！”

 

朱艺莉微微叹气，脸上却是狡黠的笑：“你不上补习班，不做课外题了？”

 

这显然难住了崔京，她的眉头又拧了起来，纠结了好一会儿，咬咬牙，用壮士断臂的语气说：“对！就盯着你！”

 

朱艺莉忍不住笑出了声，越笑越夸张，笑到整个人瘫倒在崔京怀里。

 

“朱艺莉，我认真的！”崔京有些烦躁，还得伸手护着在她身上笑得乱扭的朱艺莉，以防她从自己身上摔下去。

 

朱艺莉笑了好久才笑够，坐直了身体，表情也认真起来：“好的，我答应你。”

 

崔京从不是朱艺莉感兴趣的那类型人。

 

崔京是朱艺莉这世上唯一在乎的人。 

ooc致歉，文笔烂致歉

  

注：现代pa，oph战队背景，设雕刻家双腿恢复，超长篇预警

  

  队内终于迎来了一次小长假，甚至送了四张名扬海外的艺术展会门票，这大方的程度足以让卢卡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奈布对此解释道

  

  

  “最近都辛苦了，所以放个假放松一下，听说我们市那个大艺术展会就要开展了，索性就买了票让大家一起去看看……啧，卢卡，你先从地上起来”

  

  

  此时卢卡已经安详地平躺在地上，手里捧着不知何时薅来的白色郁金香，眼泪在眼角挤出

  

  

  “这就是放假吗？好温暖”

  

  

  “哇塞，这也太好了叭，我正好要采些战队日常素材！”

  

  

  莉莉两眼放光，准确的来说是两眼放激光，浑身散发金色光芒（呃，赛亚人）

  

  

   戚十一掏出莉莉口袋里的淡黄色眼镜给对方戴上，转头看向奈布问出了几人中最有用的话

  

  

  “那我们具体什么时候去呢？”

  

  

  “这周五吧，临近展会末期人不会太多，大家也能多玩会”

  

  

  约定的时间很快到来，四人在基地集合后便前往展会。虽说是开展时期的末尾，但来这里的人还是络绎不绝，可见这里的艺术作品广受大众认可

  

  

  莉莉向这里的工作人员询问有关拍摄问题后，拉着大伙走进了这金碧辉煌的建筑物里

  

  

  “这栋建筑物也是前不久建成的，听说除了官方政府主动拨款外，其余是这里艺术家们主动筹款的”

  

  

  奈布在一旁科普道，此时他们四人随着人流来到了画展区

  

  

  “我去，这些画的派系可真多，我还以为有些风格只会在那些老博物馆才能看见”

  

  

  卢卡瞪大了双眼，这个电击小伙一天除了泡在大学的课题外，就是在基地里激情第五，能出来看看世界的时间少之又少，来这里也算是给他为数不多的艺术细胞开开眼界

  

  

  奈布感到有些无奈

  

  

  “这是展会，与博物馆文物不同，这里的作品大部分是由现代艺术家提供展览，我想你也明白，现在的审美与思想开放许多，所以选择模仿文物风格的也不会少数”

  

  

  “这么说我就懂了，就是现代文艺复兴”

  

  

  “……算了，你就这么理解吧”

  

  

  四人走走停停观赏了许多画作，莉莉走的最快，被允许拍摄作品后她拿着录像机拍了许多，据她自己所说是战队日常volg，卢卡也紧跟其后，两人从一处人堆里又钻入另一处人堆，一会就消失的没影

  

  

  戚十一顿感心累

  

  

  “哎！人太多了，别走散了”

  

  

  奈布倒是显得习以为常，拍了拍她的肩

  

  

  “他们也成年了，让他们自己玩去吧”

  

  

  说的也确实有道理，戚十一想想便点点头，两人如同长辈一般慢悠悠的走在后面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卢卡与莉莉也因庞大的人流量走散，当莉莉意识到时已经走散一会了

  

  

  “坏事，跟戚姐他们走散了”

  

  

  短短思考几秒后，她用她聪明的脑袋决定不管了，毕竟有手机可以联络

  

  

  她注意到一处人流量并不多的展区，这引起她浓厚的兴趣

  

  

  这里是雕像展区，有些雕刻的人物多显得逼真，有些雕刻的事物却晦涩难懂，大概是当代雕像的摆放随处可见，所以这里的人不算特别多

  

  

  莉莉举着相机拍了许多，直到她的目光在展区深处一个女生停留

  

  

  这个女生站在一个雕像前沉思些什么，她有一头银白色头发，一旁天窗照射的太阳光映在她的身上，散发着金色，柔和的色彩，莉莉有些移不开眼，当她意识到时自己已经上前搭话了

  

  

  “这个雕像……好特别”

  

  

  白发女生抬起眼眸看向莉莉

  

  

  “特别……比如说？”

  

  

  “喏，你看这个雕像的身体有些破碎和伤痕的样子，但她的双手却完整的将自己的双眼捂住，在脸颊的一处还能看见眼泪的痕迹，比起观赏作品更像是在隐喻什么”

  

  

  “…你觉得是在隐喻什么呢？”

  

  

  莉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不知道，我没有太多的艺术细胞，但这雕刻的是名女性，结合当代女性话题和雕像自身来讲的话，我认为更倾向反对女性家暴之类的吧”

  

  

  话音刚落，对方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莉莉的脸变红了些，头撇到一旁不敢看对方

  

  

  “很特别的回答，那这位同样很特别的小姐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心跳加快，莉莉转过头看向对方的眼睛

  

  

  “莉莉·巴利尔”

  

  

  “巴莉尔小姐，你的确很有成为艺术家的天分，但或许这位作家其实考虑没那么多呢？毕竟灵感突然的出现是没有任何缘由”

  

  

  白发女生轻轻柔柔的笑了笑

  

  

  “不过这位作者听到这样的理解，一定对你很感兴趣，毕竟一千个人一千个哈姆雷特”

  

  

  莉莉此时被对方的笑容沉浸下去，大脑已经宕了机，她现在只想知道对方的名字

  

  

  “谢谢…那个，你口丩亻十”

  

  

  “原来你在这，累死我了”

  

  

  熟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卢卡喘着粗气跑了过来

  

  

  “看来是你的朋友来了，正好我还有事情，就现在这此失陪了，巴利尔小姐，祝你参展愉快”

  

  

  白发女生颇有礼貌的说道，随后便离开了这

  

  

  ……还没问到对方名字呢，莉莉遗憾的想着，她用埋怨的眼神看向卢卡

  

  

  “呃，呃，咋啦？别这么看着我，感觉要吃了我一样，队长说让我们在大厅集合，我想通知你，可惜手机联络不上，所以我只好自行人肉搜索了”

  

  

  打开手机，手机内也确实有许多未看信息和未接收电话，她回忆了一下，自己是在进展前开的免扰的

  

  

  “算了，我们先去大厅集合吧”

  

  

  回大厅的路上，卢卡打趣的说

  

  

  “你怎么会在雕像展区，难道不当游戏区博主要转行艺术雕像去的了？”

  

  

  “什么呀，我只是跟个女生聊了会”

  

  

  卢卡想了想

  

  

  “就是那个白发女生吧，说起来我好像在哪见过她”

  

  

  “呵，不信，你除了在学校就是在基地，这两点一线的生活里社交的人我都全认清了”

  

  

  “真的，好像在网上见过，别急，让我想想”

  

  

  两人一路回到大厅，见到了奈布和戚十一，莉莉把刚才的事告诉了他们

  

  

  奈布听后顿了顿

  

  

  “雕像展区的白发女生？我想我知道是谁了”

  

  

  一旁的卢卡也突然发声

  

  

  “我想起来了，她叫”

  

  

  两人异口同声

  

  

  “伽拉泰亚·克劳德”

  

  

  简短的假期在指隙间悄然溜走，自从观展结束后，伽拉泰亚.克劳德这个名字一直萦绕在莉莉的脑袋里，以至于回归日常里时都显得心不在焉

  

  

  其实在观战结束的那天，莉莉回到家就立马上网搜索了一下，屏幕上如浪潮般弹出一堆官方介绍

  

  

  当代著名雕刻艺术家，曾多次受邀著名艺术学院莅临指导，自十四岁起踏入世界艺术舞台后多次获得国家及世界奖项，如今二十五岁的她获得大大小小的奖项共计四十九项，她最近一次展会在欧蒂利斯市……

  

  

  “哇……这么厉害”

  

  

  莉莉显然已经看傻了，她往下翻了翻，除了官方介绍外，便是那位天才艺术家的作品照片和少部分她本人照片

  

  

  莉莉的目光定格在伽拉泰亚本人照片上，那是一张被采访时抓拍的照片

  

  

  照片中伽拉泰亚没有面向镜头，垂着漆黑的眸子，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表情，一副清冷的样子，似乎这些采访对她来说不算什么重要的事

  

  

  莉莉想起对方白天时轻柔的微笑

  

  

  她果然还是笑一笑最好看……

  

  

  所以是这么想，但莉莉还是将这张采访照片高清下载了

  

  

  时间回到现在，朝夕相处的伙伴已经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卢卡将耳机拿下，轻靠电竞椅背向身后转去

  

  

  “你最近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你恋爱了？”

  

  

  “咳？？？”

  

  

  莉莉险些被口水呛住

  

  

  “不是吗？你这几天的注意力很显然不那么集中，训练时也是，而且还很频繁的看手机，甚至是傻笑，这很明显的恋爱状态嘛”

  

  

  听到这话后莉莉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卢卡，笑了笑便转头不再理会对方

  

  

  卢卡以为自己猜对了所以也笑了笑，笑到一半就发现了不对劲，他将耳机放在电竞桌上缓慢的起身，故作镇定的校门口走去，转开把手离开了房间，他以体测时最快的速度跑下了楼

  

  

  巨大的声响使莉莉感到奇怪

  

  

  “跑这么快，不会着急上厕所吧？”

  

  

  另一边楼下休息室的门被卢卡强力推开

  

  

  “不好了，队长，戚姐，莉莉谈恋爱了”

  

  

  喝水的两人也同时呛了一口水

  

  

  “…现在很流行呛水吗？不对，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她恋爱了呀，我们还不知道对方是谁，她不说会不会是恋爱脑上头被骗了？”

  

  

  戚十一缓了一会后淡定的说道

  

  

  “真谈恋爱了？不太像，她就算恋爱了也肯定会和我们说的”

  

  

  卢卡万分确定的点头

  

  

  “真的，我打趣她是不是恋爱了都没有反驳我，这很反常呀，而且她这几天的状态你们也看见了这包是恋爱了，哎呀，戚姐，没见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奈布打断了卢卡的话

  

  

  “威十一说的没错，莉莉谈恋爱肯定会跟我们说的，你光是打趣她也不一定是真的，等两天再说吧”

  

  

  事实上两天没等到，反倒是当晚就等到了

  

  

  起因还是因为莉莉这几天在看伽拉泰亚的官方账号时，瞅见她下一场的艺术点评会预定信息，想也没想就购了一张票，既然有了票那就找时间调休了

  

  

  所以当晚莉莉将奈布单独拉了出来

  

  

  奈布将房门关好看向莉莉

  

  

  “怎么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那个，队长，我想调休，虽然说前不久才放了假，再次放假也不太好，但，但就这一次！求求了”

  

  

  “……”

  

  

  “唉，调休可以，但给个理由”

  

  

  奈布给出了回答，心想着莉莉不会真借此去见他们不知道的对象

  

  

  “上次的艺术作品我没看够，就…就想再看一次”

  

  

  “……”

  

  

  又一阵沉默，这是个十分蹩脚的理由，可事实就是这样，只不过是目的不同

  

  

  莉莉见奈布不说话，连忙将自己手机上的订票信息给对方看

  

  

  “真的，下周四的票”

  

  

  奈布接过手机，仔细看了看订票信息

  

  

  确实是下周四的票，日期无误，订票人也确实是莉莉，人员无误，这张票也确实是有关艺术展的票，地点也无误，但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名——伽拉泰亚·克劳德

  

  

  他默不作声的将手机递给对方点了点头

  

  

  “好吧，批准了”

  

  

  “谢谢队长！”

  

  

  两人的视线外，卢卡和戚十一悄悄趴在门框上已经偷听一会了

  

  

  卢卡小声吐槽道

  

  

  “糊涂呀，队长”

  

  

  戚十一将卢卡的嘴捂住

  

  

  “嘘，小声点，队长自有他的打算”

  

  

  时间飞逝，来到莉莉心心念念许久的点评会当天，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又清点了一遍包里的物品迈着大步走进了会场

  

  

  这场展会主要以点评艺术为主，当她进入时场内已经人满为患，她看了一眼时间，快要开始了

  

  

  点评会内不少有着装华贵的商人或是颇有威望的艺术家，在最靠近台中的桌椅就是评席台，那里坐的人则是国家艺术协会的人以及那一道白色身影

  

  

  莉莉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为了能更好的了解伽拉泰亚，她为此做足了功课包括这场点评会的信息，所以她的座位票离伽拉泰亚不近不远，还能无阻碍看见对方

  

  

  她来到自己的座位入座，观众席逐渐安静，所有的灯光向台中心聚集。这场点评会正式开始

  

  

  说是点评会在莉莉观看一会后，感觉这更像是艺术家寻求商业合作的平台，来这里的观众大部分是商人，所以在这里展示自己的画错是个不错的选择，同时还能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稳赚不赔的

  

  

  起初莉莉是抱着很大的好奇心观看的，但是没一会她就感到困倦了，主要还是因为台上艺术家们上台的言辞太过官方话口吻，显得过于乏味

  

  

  不过很快她将注意力放在评席上的伽拉泰亚，和网上照片不同，现实世界的她真的要好看许多（莉莉自带虑镜）

  

  

  坐在评席位上一手托着腮，一手把玩着肩上的一缕发尾，显得有些散漫，她身着礼服，腰肢纤细，小腹微微起伏，在柔软的布料下，很好的衬托出身体线条的完美。该说不说，不愧是著名的雕刻艺术家，不光是雕刻能刻出完美的弧度，自身的躯体线条也保持在令人倾慕的状态

  

  

  “莉莉她已经盯着那个伽拉泰亚，有二十多分钟了，队长，你怎么看？”

  

  

  在离莉莉不远处，几个熟悉的伙伴正观察着这一切

  

  

  “坐着看……我还是觉得我们跟踪莉莉行程不太好”

  

  

  奈布扶额说道，在同意给莉莉调休后，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质想法，毕竟莉莉谈恋爱，他作为朋友除了帮忙外没有任何义务了

  

  

  “嗯，我也这么觉得”

  

  

  戚十一表示认同，她和奈布之所以被拉过来，还是因为卢卡说要做尽超级好朋友的义务，不论怎样都要看看这个人是好是坏

  

  

  “我这不是在帮莉莉辨别对方是好是坏吗？恋爱期的人可是很容易冲昏脑袋的，而且放心吧，就这一次，以后肯定不会的”

  

  

  卢卡说的也并无道理，两人又只好继续看着这场点评会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这场会点评也临近尾声

  

  

  “……我去，莉莉已经雷打不动的盯着人家两个小时了”

  

  

  “什么时候她这种毅力也能放在训练上就好了”

  

  

  奈布和卢卡吐槽道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在看点评吗？”

  

  

  戚十一无语的看向两人

  

  

  主持人在说完闭幕词后，观众也三三两两的离开，奈布一行人也悄悄退到场外观察，但莉莉并没有离开，她在寻找伽拉泰亚，空白的脑袋里只有对方的身影

  

  

  她在场会门口安静的等待着，夕阳透过云彩撒在地面，人群的喧嚣逐渐褪去，她不断向会展大门望去，倾靠在石柱旁，等待了许久，所念之人终于现了身

  

  

  “克劳德小姐！”

  

  

  听到声音后伽拉泰亚向声源处看去，此时的她已经换了一身大方简洁的日常服，她看到莉莉会出现在这里感到意外

  

  

  “巴利尔小姐，怎么还在这里？已经闭展有一会儿了，不着急回去吗？”

  

  

  “你怎么知道我来看这场会了？”

  

  

  “当然，在整个场会中少有活力鲜艳的年轻人，我一眼就看到你了，颜色鲜艳的小朋友”

  

  

  莉莉脸上爬上了红晕，嘿嘿的笑着，伽拉泰亚见对方一副傻样，也被逗笑开口问道

  

  

  “只有上次的见面只有两个星期，这么快就买了下一张票，是真的打算向艺术界进军了？”

  

  

  “其实嘛，自从上次和你聊下来，我对这些艺术确实有些感兴趣，但向艺术界发展的话还是算了吧”

  

  

  “那还算挺可惜”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莉莉的大脑在极速运转，她不想失去这个好机会

  

  

  “那个，可以给个联系方式，交个朋友吗？”

  

  

  她小心扭捏的说道，这明明是很普通很正常的话，可她已经感到十分紧张，心脏也比跑了六公里还要激烈

  

  

  “可以”

  

  

  很利落的回答，伽拉泰亚眯起眼睛笑着看着她

  

  

  “虽然你已经或多或少的在网上了解过我，出于礼貌我还是重新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伽拉泰亚·克劳德，以后称呼我伽拉泰亚便好，目前从事雕刻艺术工作，算个有名气的艺术家吧”

  

  

  她的目光停留在莉莉的脸上，示意莉莉也做个自我介绍

  

  

  “我叫莉莉·巴利尔，以后称呼我莉莉吧，今年二十二岁，现在从事第五电竞赛事工作，是oph战队的一员，父母哥哥健在，家庭事业美满，现居住在欧利蒂斯市，目前是单身，存款四十多万，我的银行卡号和身份证是……”

  

  

  出于职业素养一旁的伽拉泰亚敏锐的察觉到角落处的视线，她轻轻拍了一下莉莉的肩

  

  

  “那几位是你的朋友吗？往这里看了很久了”

  

  

  “朋友？”

  

  

  莉莉顺着目光看去，是那几位熟悉的队友，还有他们略显拙劣的躲藏

  

  

  “呃，队长？戚姐？卢卡？你们怎么来了？”

  

  

  漫长的沉默，卢卡率先站起身

  

  

  “啊哈哈哈，这个啊，听说你要一个人来这么远的地方看点名会，我们都有些担心，所以都过来了”

  

  

  卢卡卖力的将奈布和戚十一拉了起来

  

  

  “见到你在和朋友聊天，我们也不想打扰你们，所以就在这蹲下休息”

  

  

  说罢便伸展双腿进行拉伸

  

  

  “你看蹲久了都有些使不上劲了”

  

  

  同时又肘击了一下奈布，示意他能说些什么解解围

  

  

  奈布的耳根有些红，他将帽檐拉低，闷声的嗯了一声，一旁的戚十一背过身去，抬头佯装放空的样子

  

  

  “……”

  

  

  莉莉想吐槽，但槽点太多无力吐了，这大概才是世界上最无力的事了

  

  

  伽拉泰亚倒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切，在四人打闹一番后，她看了一眼时间

  

  

  “莉莉，时间不早了，你们居住的欧利蒂斯市离这里还是有些距离的，要不我送你们吧”

  

  

  莉莉听后十分的高兴但出于礼貌还是连忙摆手，奈布也是立马客气回应到

  

  

  “谢谢你的好意，我们都有会买回去的票，不用必费心了”

  

  

  伽拉泰亚点点头，与莉莉交换联系方式后便告别离开了

  

  

  莉莉见对方身影完全消失后转过头盯着卢卡

  

  

  “你出的主意吧”

  

  

  “♪～～”

  

  

  卢卡心虚的吹着口哨看向一边，眼神疯狂向戚十一求救

  

  

  戚十一向前抱歉的说道

  

  

  “也不全是他的错，我们也有问题，毕竟你突然提出调休的请求，去的地方既不是你父母家也不是朋友家，我们有些担心，所以就跟过来了，看见你交了新朋友，我们也意识到跟踪你的行程是不对的，很抱歉”

  

  

  莉莉不是那种逮着问题不放的人，在听到戚十一的解释后，耸耸肩说道

  

  

  “我也不是在生气啦，如果有下次，我更希望你们能坐在我旁边，毕竟一个人看点评会确实会有些无聊”

  

  

  卢卡不合时宜地补充了一句

  

  

  “事实上你盯着伽拉泰亚有两个小时了”

  

  

  “……卢卡，我马上跟你导师说你的论文写到现在有一半都是拼贴合凑的”

  

  

  晚上回到家，莉莉懒散的倒进沙发，手机的页面还停留在刚加好友不久的信息框里，身体与大脑同频的感到疲惫，但她还是想和对方聊些什么

  

  

  要不问她吃了吗？不行，这个点她肯定吃过了，问问她现在在哪？也不行，这会不会不太礼貌，要不聊聊下午的点评会？呃，这显得找话题好生硬……

  

  

  莉莉想了许久也没打出一句话，这使手机弹出消息，是伽拉太亚主动发起了话题

  

  

  [到家了吗？]

  

  

  [嗯嗯，已经到了，你呢？]

  

  

  [在工作室]

  

  

  [这么晚了还要工作吗？]

  

  

  [不是，在整理一些文件并不多]

  

  

  [那还是要早些休息呀，你都忙了一天]

  

  

  [忙完了就休息，不过你身为战队的一员平时训练也很重吧，不打算去休息吗？]

  

  

  [嘿嘿，放心了，队长对我们可好了，平时训练不会消耗过多的精力，而且经常带我们去买吃的][开心小狗表情]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队长担当][不好意思，我这边来电话了，下次再聊吧，晚安]

  

  

  [晚安]

  

  

  聊天到此结束，莉莉的心里抑制不住的开心，埋头在沙发翻滚了几下，恐怕今晚她是睡不着了

  

  

  如此，生活再次回到正轨，莉莉自从有了伽拉泰亚的联系方式后，不论是生活中的琐事还是奇思怪想，都要和对方说一说，总之每天都要找个话题和对方聊天

  

  

  而伽拉泰亚在这方面上也体现了极大的耐心，有时候莉莉会聊一些幼稚的话题，她也会耐着性子聊聊，甚至是笑着调侃几句，毕竟一个成年人会问出云朵为什么会在天上飞的问题，真是又笨又可爱

  

  

  莉莉被调侃后也不恼，对着屏幕又是憨憨的笑，又黏着对方聊起了别的

  

  

  “这就是痴呆的前兆”

  

  

  卢卡观察莉莉好几天了，从而得出这个结论，他转头向戚十一论证这个话语

  

  

  “你想想她加上那个女生的好友后，每天都盯着屏幕傻笑，比之前更严重了，这包是痴……”

  

  

  戚十一叹了一口气，打断了卢卡的话

  

  

  “这次你怎么不猜她是恋爱？”

  

  

  “……诶，对啊，该不会是恋爱脑吧，先不说恋不恋爱的事，看莉莉这个样子肯定是对人家动小心思了，至于表没表白…这才加好友，两个月多应该没那么快吧，要不我们去帮帮她吧”

  

  

  戚十一脑中蹦出一词——暧昧，一个人类情感间最容易沉溺、留恋的部分，几乎是情感的升温剂

  

  

  “…但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啊，她要是谈恋爱了就没心思和我抢零食了，这很重要的”

  

  

  戚十一感到两个成年人还要因为这种事计较而无奈，但出于朋友兼小家长的身份，她还是开口说道

  

  

  “怎么帮”

  

  

  “现在肯定是没机会，我们需要一个时机”

  

  

  一个时机，这也是莉莉所困扰的，虽然在手机上和对方聊得很熟了，甚至十分的暧昧，可一直不见面，但还是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她查了伽拉泰亚的排期，最近没有任何开展或是莅临指导的事物，这意味着没有正当理由去请假去看伽拉泰亚了

  

  

  莉莉躺在电竞椅上长叹了一口气，仰头看着天花板

  

  

  “唉……她要是能找我就好了”

  

  

  她能来找我……对呀，可以让对方来找自己，只要发出邀请对方同意了，一切都迎刃而解了，这是个不错的想法，但邀请对方来干什么呢？

  

  

  莉莉直起身子看向日历本，在下个月的26号被画上大大的红圈，四个不同颜色的记号笔在这旁边写着不同字迹的加油，这一天是春季赛事的总决赛

  

  

  总决赛是个可以邀请的媒介，所以在当天训练结束后，她熟练的点开了信息对话框

  

  

  [在吗？在吗？][小狗送花表情]

  

  

  刚发出去不久的消息，很快得到了回复

  

  

  [在的，怎么了]

  

  

  [那个，下个月的26号你有时间吗？26号是我们战队的总决赛，我想邀请你来看比赛，当然你愿意的话，座位票什么的我来买单]

  

  

  [决赛吗？很可惜下个月有安排了，但座位票可以为我留一张吗？不用你来花费，我自己来买，那一天我会尽量赶回来的]

  

  

  [下个月有安排？可我从官网看并没有，是官网出bug了？]

  

  

  当莉莉意识到发出这句话会暴露她十分关注伽拉泰亚的行程安排时，就已经为时已晚了，她着急忙慌的想撤回，但对方显然没给机会

  

  

  [我的行程不是都会写在官网上，我也需要私人时间] [不过是你的话，倒是可以直接来问我问我，我会全部告诉你的]

  

  

  令人心悸的回答，莉莉不禁心跳加速，既然伽拉泰亚抛出橄榄枝，那莉莉也决不会放弃机会

  

  

  [那你这周有时间嘛？可以来看我训练吗？]

  

  

  发完这条消息，莉莉立马将手机放到一边不敢看，直到手机弹出消息音效

  

  

  [可以]

  

  

  看到这条消息，莉莉高兴的差点蹦起来，因为一条消息高兴成这样，在以前对她来说有些夸张，但现在她已经体会到了

  

  

  [我把位置发给你，那你一定要来哦！] [位置信息]

  

  

  两个月之余没见到对方了，难压心中的喜悦，以至于在聊天结束后，都还沉浸在对方会来的幻想中

  

  

  在这几天后的基地里，卢卡基本每天会倒在休息室里午睡，要知道这几天除了训练外，大学的课程和小组作业已经弄得他两眼发黑，大概是重点大学的原因，校内的事务要比其他学校要多，另一方面是他自己堆积的

  

  

  一阵门铃声在基地大门处响起，把离这最近的休息室中午睡的卢卡吵醒，他从沙发上起身打着哈欠，揉了揉略微酸胀的眼睛打开了门

  

  

  “你好，这里是oph训练基地，你”

  

  

  话说到一半，他宕机的大脑开始运转起来，也看清了面前的人——伽拉泰亚·克劳德，以及她手里提了一些大包小包的零食

  

  

  他瞪大了双眼，睡意全无，他从没想过一个艺术界的大人物也会对电竞方面感兴趣，甚至是亲自登门访问

  

  

  “我*，队…”

  

  

  比他嘴更快的是橘色的身影，她听到开门声后立马从楼上飞奔下来

  

  

  “伽拉，你终于来啦”

  

  

  莉莉将伽拉泰亚拉进屋内，在听到动静后奈布和戚十一也相继下楼

  

  

  奈布率先开口表示欢迎

  

  

  “很高兴您能来这玩，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会尽量满足”

  

  

  伽拉泰亚被话语里的称呼勾起了微笑

  

  

  “小队长不用拿尊称来称呼我，你我年纪相差不大，而且我也没那些老古董的架子”

  

  

  说罢便将手里的袋子递给了莉莉，莉莉打开一看里面几乎全都是零食，还有她最爱的汽水

  

  

  “在莉莉邀请下，我来这里也只是玩玩，这些东西也是买给你们的，毕竟听莉莉说平日训练也还算辛苦的”

  

  

  “嘿嘿，伽拉最好啦！”

  

  

  莉莉趁机又靠近对方几分距离

  

  

  卢卡回过神来马上跑到零食袋面前看了看

  

  

  虽说基本都是零食，但涉及的范围还是很广的，有各种薯片，不同口味的汽水，红椒口味的零嘴，甚至还有比较有名的茶叶，剩下的就是些知名大牌的零食

  

  

  “挺厉害的，能把我们所有人的口味都买了些，你费心了”

  

  

  卢卡毫不客气地将一包零食拆开吃了起来

  

  

  “莉莉很喜欢你们经常听她提起，所以自然而然的就记住了”

  

  

  伽拉泰亚笑了笑，一旁的莉莉已经红了耳根，她拉起伽拉泰亚的手，作势往楼上走去，回头向奈布一行人说道

  

  

  “好啦，不要在你客气来我客气去的，我邀的人我就先带走了，一会再下来找你们”

  

  

  一白一橘的两人消失在众人的视线

  

  

  卢卡一边吃一边笑着说

  

  

  “你们觉得这像什么？”

  

  

  戚十一抱臂无奈的笑了笑

  

  

  “像见家长”

  

  

  两人看向奈布，此时奈布已经拆开薯片吃了好几口了，注意到目光后奈布只好停下了嘴

  

  

  “没啥可说的，真谈了就祝福锁死加99”

  

  

  众人一致点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刚才的谈话里，伽拉泰亚对莉莉也是很上心的，但究竟她俩什么时候能捅破这层窗户纸，就得看她们自己的造化了

  

  

  在楼上，莉莉自然的将伽拉泰亚的手握住，带着她东跑西跑，把基地逛了个遍，像是小孩一样满心欢喜地介绍自己的宝藏

  

  

  “这里是锻炼室，毕竟身为电竞选手，身体素质还是很重要的”

  

  

  “这边是训练室，一般的训练都会在这里进行”

  

  

  “这边是队长他们各自的工作室了，我就不带你进去看了”

  

  ……

  

  “和我聊了这么多，不再多聊聊你自己吗？”

  

  

  两人在莉莉的工作室停下，伽拉泰亚突然的发话，让莉莉有些摸不到头脑，她认为自己平时聊的挺多的，难道说对方是指自己的工作室吗？

  

  

  “嗯？我的工作室吗？这个是我的电脑，型号是xxxx，平时直播和视频录制都会在这里弄，还有这个…”

  

  

  伽拉泰亚眼底裹携着笑意，将莉莉轻轻推进电竞椅上，她的膝盖轻微的磨蹭着莉莉大腿内侧，一只手捧住对方的脸颊，另一只手在胸口处缓慢的画着圈

  

  

  “小百合，平日倒是机灵古怪的，今日难得见了面，却变得这么木纳”

  

  

  伽拉泰亚又靠近了几分

  

  

  “有些话在电子信息上说并没有什么实感，我想你也明白，我要聊的并不是这些”

  

  

  “那，那聊什么”

  

  

  “不会吗？那我先开个头吧……你的小心思很可爱，在之前的两次展会里，我就有所察觉，有目的的与我见面，对我的生活感到好奇。没关系，我会全部满足你，毕竟在第一次见面时不光是你，我也有部分心思”

  

  

  两人贴的十分的近，近到莉莉眼中全部占满了伽拉泰亚精致的脸，她的心跳似乎正是为此而疯狂跳动着

  

  

  伽拉泰亚揉了揉身下橘色的脑袋又说道

  

  

  “今天也是如此，抱着近乎和你一样的心思来见你，不过可惜，小百合今天的脑袋好像没有转起来……但现在，你会明白这份心思吗？”

  

  

  伽拉泰亚将莉莉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尽收眼底，不过对方似乎已经被这段既直白又含蓄的话彻底宕机了

  

  

  很可爱，不是吗？狡黠的白狐狸心想着，但就算再可爱也该让小狗清醒一下了，所以她故意催促着

  

  

  “莉莉？”

  

  

  橘发小狗终于回了神

  

  

  “我，我……”

  

  

  一阵敲门声打破房间内不断升温的氛围，奈布的声音在门后传来

  

  

  “打扰一下，莉莉，一会儿训练就要开始了”

  

  

  “知道啦，我马上就来”

  

  

  奈布的话语将心跳即将跳出来的莉莉解救出来，莉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看向已经从身上起来的伽拉泰亚

  

  

  “那个，我要训练了，你要是嫌无聊的话，可以在这里逛逛”

  

  

  一旁的伽拉泰亚又重拾回轻伏度微笑的样子

  

  

  “不用，没有，小向导在旁边也很无聊，正好让我看看电竞选手平日训练的样子吧，毕竟在这一块也算是我的知识盲区”

  

  

  该说不说是一位大艺术家的基本素养和礼仪，在这一天的下午，伽拉泰亚与队内的每个人相处的十分友好，队内的每个人对她的评价都很高

  

  

  夕阳透过屋外的水池，透过室内的落地窗，泛起金色的光影波浪，时间不早了

  

  

  “啊？你现在就要走吗？还想留你吃个晚饭的，要不等一会儿再走嘛”

  

  

  听到伽拉泰亚要离开的话后莉莉是第一个起身挽留的

  

  

  “我居住的地方离这里还是有些距离的，而且还要处理一些手头上的事，所以要早些回去”

  

  

  “…那我送送你吧”

  

  

  伽拉泰亚与众人告别后，便与莉莉一起出了门

  

  

  上一次的分别也是傍晚的时候，莉莉不免的拉紧了对方的手

  

  

  “之后还会来基地看我吗？”

  

  

  “这段时间是不行了，后天就要出差一段时间”

  

  

  “………”

  

  

  到这莉莉不说话了，垂着眸子低头看着脚下每一块石砖，伽拉泰亚看出她的心事调侃道

  

  

  “就有这么舍不得我？你忘了？我们还可以在手机上联络”

  

  

  “和你之前说的一样，这性质不同，有些话我还是想当面和你说”

  

  

  莉莉对上对方的眼睛像是下定决心一般

  

  

  “我喜…”

  

  

  伽拉泰亚的手指抵住莉莉柔软的嘴唇

  

  

  “小百合，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现在还不能说，至少还不是现在”

  

  

  莉莉感到疑惑

  

  

  “为什么？”

  

  

  此时两人已经来到伽拉泰亚的专车旁，伽拉泰亚捏了捏对方软乎乎的脸蛋

  

  

  “我不希望因为我之类的事影响到你的比赛”

  

  

  说罢她便打开了车门准备离开，而莉莉却轻轻抓住对方的衣角

  

  

  “那，比赛的时候你一定要来”

  

  

  “会的，在事情忙完后会赶回来的，所以你也一定要认真训练”

  

  

  这一句认真训练，在之后的训练日子里，莉莉像是打了鸡血般投入万分精力来训练，就比如训练日时早上是第一个来，晚上是最后一个走。说起来也夸张，她竟然主动向奈布要求加练

  

  

  “当恋爱脑喜欢上一个人后，动力真的有这么大吗？”

  

  

  卢卡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此时奈布肘击了一下这个电击小子

  

  

  “虽不强求你谈恋爱，但请你学学莉莉认真训练的态度，临近比赛你也要认真对待”

  

  

  奈布肘击完后准备离开，前脚刚走后脚又退了回来，将卢卡还没开封的饮料带走

  

  

  “今天的训练时长达标后才能喝”

  

  

  “啊，队长，不行，我快渴死了”

  

  

  “渴了就喝水”

  

  

  “呜呜，不行啊啊啊啊”

  

  

  在卢卡鬼哭狼嚎的另一边，莉莉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落地窗外的天空湛蓝、广阔，她的思绪与那一层一层的白云一起，悠然的飘向远方，心已然系在那个艺术家的身上，她期待着下一次的见面

  

  

  日历上的日期一天天的划去，比赛的那一天已经悄然到来。电竞赛场内人山人海，灯光交聚，离正式比赛还有半个小时，赛事直播内开始了半个小时的倒计时

  

  

  准备室内除了主持人和解说员的背稿外，还有各个战队成员整理着着装和赛前的准备，其中oph也不例外

  

  

  奈布坐在队员们的面前作着赛前发言

  

  

  “这次的比赛大家都尽力而为，无论输或赢我们……”

  

  

  [比赛快要开始了，你来了吗？]

  

  

  莉莉在一旁敲打着手机，在信息发出去之后，良久才得到对方的回复

  

  

  [要一会，不必在意我，我估计得等到开赛后才能到，重要的是你，认真打比赛]

  

  

  离比赛和直播开始还有十五分钟，奈布走到莉莉的身旁

  

  

  “准备的怎么样了”

  

  

  “一切都没问题，放心好啦”

  

  

  话语是没问题，但语气有些低落，奈布自然猜到了缘由，所以他又开口道

  

  

  “是在想伽拉泰亚吗？我拜托工作人员注意了，你不必担心，这还有一瓶汽水，喝一口解解压吧”

  

  

  “谢谢队长，队长也要注意，不要有过多压力哦！”

  

  

  两个小伙伴互相鼓励着。话题到这里便结束了，奈布一向想的周全，听到安排后莉莉也是放下心来，她明白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比赛，不仅要对得起队友，也要对得起这日夜来的训练，所以她也挺起比平日还要多十分的劲头来面对比赛

  

  

  比赛正式开始直播。在游戏榜内直冲第一，所有的人目光都焦聚在各个战队上，今晚的冠军究竟会落在在谁家

  

  

  赛程激烈的进行，oph战队在上半场的表现突出，成功的脱颖而出，四人的合作获得直播里许多人的讨论

  

  

  [哎，你们看到了吗？刚才那一波拉拉队员给的激励好及时，成功让古董商预判了闪现]

  

  

  [对呀，而且他们的电机也好快呀]

  

  

  [可不，他们队的囚徒两眼一睁就是修]

  

  

  [没人夸夸他们队的佣兵吗？无伤救人，精准扛刀，帅死我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比赛现场，此时已经进入了中场休息，趁着莉莉倒水的空隙，奈布找向工作人员询问了一下伽拉泰亚的状况

  

  

  “很抱歉小队长，我们目前没有发现A区4排6号座的人，应该还没来吧”

  

  

  “…谢谢，辛苦了，还请下半场再多关注一下”

  

  

  奈布与工作人员点头致意后便相继离开，他心知肚明莉莉现在已经把重心放在比赛上面了，但如果告诉对方多少还是会影响的，但面对莉莉她肯定会主动问起，所以奈布决定自己主动转移话题

  

  

  “队长你来了，我想问问…”

  

  

  “莉莉，我们打算开一次庆功宴，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呃，啊？”

  

  

  莉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半场开香槟，这不像你的风格啊队长，那…那我想吃烤肉”

  

  

  “可以，我们去问问卢卡他们”

  

  

  …………

  

  

  下半场的比赛继续进行，oph战队进入最终赛程，比分与另一支队伍拉的很近，现场与直播间的热度再次高涨起来

  

  

  [oph战队基本功这么稳，这包能赢啊]

  

  

  [另一支队伍的主屠也很强啊，听说霸榜了多个屠夫榜呢]

  

  

  直播间内的讨论十分激烈，与此同时的现场，最后一场的比赛正在进行，这一场比赛中oph能否拿下三出决定着最终的冠军诞生

  

  

  开门战打响，在囚徒挂飞后，身为上挂飞的佣兵能否活下来成为关键，拉拉队员率先贴门压好，古董商则把剩下的半根棍子全用来拦截

  

  

  为了求稳，古董商用完棍子后选择率先出门，拉拉队员则在门口附近板区接应佣兵，哨声响起被动开始叠加，屠夫意识到要先将拉拉队员赶出去，所以移行过去使拉拉被迫交花球出去，趁这段时间佣兵也靠近了门口，手上还有箱子里掏出的剩余一个护腕，接下来就是这款游戏最大的魅力——博弈

  

  

  佣兵不断靠墙骗屠夫出刀，屠夫很快识破了这个伎俩，选择在下一次出刀时靠近佣兵，而佣兵也选择立马弹护腕弹走成功出门，离屠夫的刀仅仅差一点点距离单位

  

  

  胜利的结算画面在手机屏幕上显现，奈布放下手机，在博弈的过程中他的心脏如同即将嗓子眼爆出来一样，疯狂跳动。但现在他终于长呼一口气放松下来

  

  

  

  oph成功三出，现场欢呼声炸响，灯光交映直播平台上的弹幕以惊人的速度横飞着，游戏热榜话题中“oph战队拿下冠军”词条直飙热度榜一

  

  

  卢卡扑向奈布和戚十一，双臂搭在两人的肩上

  

  

  “芜湖，在电力法王的带领下，oph帅气的拿下冠军之位！”

  

  

  “这只是开始，我们还要继续前进，我的家乡有句话是这么说的，革命尚未完成，同志仍需努力”

  

  

  一旁的奈布注意到莉莉的目光还在场上观众席游荡，他刚想开口却被卢卡抢先一步说道

  

  

  “莉莉快来，镜头来了”

  

  

  “嗯，来啦，给我留个位置！”

  

  

  灯光摄影闪了一下后，四人的合照留影了下来，事后卢卡从工作人员那拿到了照片，他看了一眼后不禁吐槽道

  

  

  “为什么都在脑袋上比兔耳朵啊”

  

  

  莉莉嘿嘿的笑着

  

  

  “队长和戚姐脑袋上是我比的，我头上的是戚姐比的”

  

  

  “那为什么我头上也有啊？”

  

  

  “那是队长干的”

  

  

  “啊？队长，你……不是，队长人呢？”

  

  

  另一边，在走过一系列的颁奖程序和收尾工作后，奈布找上之前委托的工作人员

  

  

  “克劳德小姐还没有来吗？”

  

  

  “是的，小队长，在比赛过程中我们一直在注意，并没有发现她，但A区那个位置倒是有别的人在坐着”

  

  

  “别人？这……好吧，谢谢你”

  

  

  在离奈布不远的地方，莉莉听到了全部对话，她缓步走来

  

  

  “没来吗？”

  

  

  奈布迟疑的点了点头

  

  

  “没关系的，她或许是因为什么事耽误了，让别人代替看比赛了吧……总之，谢谢你们帮忙”

  

  

  奈布想出口安慰，却被跑过来的卢卡捂住了嘴

  

  

  “莉莉，去休息室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吧，我们一会儿准备出发吃烤肉了”

  

  

  听到卢卡的提议后，莉莉点点头便离开了

  

  

  卢卡见对方离开后才松开了手，此时奈布用异样的眼光盯着卢卡

  

  

  “你要干嘛？”

  

  

  “队长，其实伽拉泰亚已经来了，在下半场开始的时候来的，现在就在休息室等着莉莉呢”

  

  

  “……你安排好的？”

  

  

  “算是吧，主要是我和戚姐之前就约好帮莉莉的，正好有这个机会，所以就帮帮她”

  

  

  此时戚十一也走了过来轻拍着奈布的肩膀

  

  

  “是的，我和卢卡是最先得知克劳德小姐来的消息，在考虑到她是公众人物，所以让另外几个工作人员让她在我们的oph休息室等待，而且她本人也有这方面的意愿”

  

  

  卢卡又补充道

  

  

  “之所以没告诉你们，是因为伽拉泰亚希望能对莉莉保密，而当时下半场比赛快开始了，也就没告诉你了，至于她为什么要对莉莉保密……”

  

  

  他莞尔一笑

  

  

  “或许是想给莉莉一个惊喜，又或许是情侣间的情趣。谁知道呢？好了，先不提这个了，那烤肉店还没选好呢”

  

  

  其实对伽拉泰亚来说保密的原因既不是什么惊喜，也不是什么情趣，仅仅是想看到莉莉因为自己而委屈表情的样子，这是属于她一个人拥有的特权

  

  

  事实上她也如愿看到了，休息室的门被推开，莉莉走了进来，平时习惯反带的鸭舌帽已经正着带了回来。心情的不好似乎连带着周边的气压都低了几度，由于帽檐压的太低的缘故，她似乎并没有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伽拉泰亚

  

  

  “赢了比赛不应该高兴吗？”

  

  

  熟悉的声音在前面的沙发传来，莉莉抬头看了过去。看清沙发上的人后，低压的心情立马好转起来，她有太多问题想问

  

  

  “你…你不是没来吗？”

  

  

  伽拉泰亚勾起微笑，起身走近莉莉

  

  

  “我记得没和你说过我不来吧，在事情结束后我可是第一时间来到这里，还好赶上你们下半场的比赛”

  

  

  她的手指勾了勾莉莉的发尾，目光看着这看湛蓝眼睛，透过瞳孔她知道莉莉的问题不止这些，所以她再次开口道

  

  

  “我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所以托你的朋友帮我安排在这，这里的屏幕也正好能看到你们比赛……至于我的座位票，我把它给了我周边也对电竞感兴趣的朋友，毕竟浪费一张座位票多少都不太好”

  

  

  伽拉泰亚一口气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随后她轻抚对方的脸庞

  

  

  “所以我说了这么多，你不应该表达些什么吗？”

  

  

  白狐狸又开始使起了心眼，想逗一逗这个心思单纯的小狗，但此时莉莉却张开了双臂，敞开了怀抱

  

  

  “……我想你了，抱抱”

  

  

  狐狸再怎么狡黠也终究抵不过会直球的小狗，原本脑中想好的词汇因一句“抱抱”乱了阵脚，而她的身体已经替她作出了回答

  

  

  伽拉泰亚回应了这个拥抱，双手环住莉莉柔软的腰肢并轻缓的拍着对方的后背，两人的身高其实差不了多少，但现在伽拉泰亚感觉怀里的不是之前的小狗，而是委屈巴巴的大型犬

  

  

  莉莉的头埋在对方的肩头上，又使劲的蹭了蹭，似乎要将许久不见的思念全部发泄出来，伽拉泰亚的身上总是散发的栀子花香和淡淡的石膏粉味，不能说特别吸引人，但对莉莉来说足以眷恋。秉持着这个理由，她把这次拥抱的时间无限拉长

  

  

  熟悉的敲门声再次响起，熟悉的奈布在门外发出声音

  

  

  “莉莉，你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准备出发了，你可以问一问伽拉泰亚女士愿不愿意一起来”

  

  

  听到队友的声音后，莉莉才舍得双开，她朝门口说道

  

  

  “知道啦”

  

  

  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房屋内的气氛没有因奈布的打断而降温，莉莉看向伽拉泰亚

  

  

  “所以，一起来吗？ 就，多陪陪我嘛”

  

  

  一贯爱撒娇的口吻，这次也不例外，伽拉泰亚也是轻声答应了这个邀请

  

  

  夜幕的色彩并没有将这座霓虹的城市笼罩，错落的大厦，繁华的街区，属于人们的夜生活才进入高潮

  

  

  “队长，我觉得囚徒如果，如果出了监管人格，那必须是T0啊……那场上的电机都要变成永动机，追击求生一个电炮就能倒地，狂欢之椅也要变成永……”

  

  

  卢卡喝的有些晕乎乎了，他扒拉着奈布的帽子说着，此时的奈布被扒拉的满脸黑线

  

  

  “谁给他灌了这么多酒的？”

  

  

  奈布沉下气问道，戚十一放下手机回应着

  

  

  “拦不住，他自己要喝”

  

  

  “队长，你的帽子怎么尖尖的…”（将奈布的帽子摘下）

  

  

  “戚姐，把那边的扫帚给我”

  

  

  “等一下队长冷静一下，他只是喝多了”

  

  

  屋内吵吵闹闹，室外的露台都显得冷清许多，伽拉泰亚轻生靠在玻璃围栏上，手中的酒杯还盛着柑橘味的微醺，她安静的望着欧利蒂斯市的夜晚

  

  

  “在这里不冷吗？”

  

  

  莉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将房门关好与伽拉泰亚站在一起

  

  

  伽拉泰亚感到有些意外，开口问道

  

  

  “冷倒是不冷，不过你不去和他们多玩会吗？毕竟今天是你们的主场”

  

  

  “玩的有些累了，想和你一起出来吹吹风”

  

  

  两人的目光一同跳向远方，凉爽的风轻拂过肌肤，微量的酒精催促着心底的话吐露出来

  

  

  “伽拉”

  

  

  “嗯？”

  

  

  “我喜欢你”

  

  

  “嗯”

  

  

  “……为什么反应这么平淡？”

  

  

  莉莉涨红了脸，要知道“我喜欢你”这四个字，在她的脑中重复演练了许多次，在上次没说出来后，她一直害怕伽拉泰亚会拒绝，所以做了许多次的练习和心理铺垫。但现，在对方却如此风轻云淡的回应着

  

  

  “因为我一直都知道”

  

  

  伽拉泰亚眯起眼睛柔和的说着，随后她又贴近莉莉的耳朵

  

  

  “当然，我也喜欢你”

  

  

  自从上次见面后，她就肯定了这个答案，之所以之前没让莉莉说出口，不是想吊着莉莉的耐心，而是不想答应了后莉莉会为此对比赛而分心。莉莉的心思她何时是不知道的呢？犹如一朵绽放期的花朵一样甜蜜，诱人

  

  

  “我一直认为我们之间的行为亲密到你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好像你的小脑袋又没转过弯”

  

  

  这句话点醒了莉莉，她这才感知到对方的双手从一开始就抱着自己，真是该说不说，氛围到一定程度情况下，人的感知真的会变得愚钝……

  

  

  既然这样，那就什么都不说了吧，心意对方都已经知晓，不如就多再看看爱人的一容一颜以及一切，她正是如此的恋眷的

  

  

  见此伽拉泰亚无奈的笑了笑

  

  

  “所以就决定一直这么看着吗？太青涩了些”

  

  

  倾刻间，伽拉泰亚主动将莉莉拉近，吻住那两瓣柔软的嘴唇。待对方反应过来后，又贪婪的撬开对方的唇齿，向着更深入的地方探索

  

  

  这是莉莉第一次接吻，或许是真的太纯情，这个第一次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在温暖湿润的地方里横冲直撞，好在她的爱人拥有足够耐心，一步步引导着她，使这次的亲吻变得柔软舒适，令人不愿脱离

  

  

  屋内早就停止了吵闹，取而代之的是三个脑袋扒开门缝偷偷的看着

  

  

  “我*，真的亲了”

  

  

  “就这样，挺好的”

  

  

  “嗯，看到已经确认关系下来，真是让人放下心”

  

  

  三人不由的感叹

  

  

  此后的两人也是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大家都是公众人物，再三思考下，最终还是决定公开恋情，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领域竟成了一对情侣，也引起了很多人的兴趣

  

  

  应了粉丝们的好奇，卢卡斜躺在沙发上，向一旁的莉莉问了粉丝们最想问的问题

  

  

  “所以，你俩会考虑在事业方面上进行一些联动吗？”

  

  

  “联动？这怎么联动？不知道，但伽拉想的话我可以试试，对了，我去问问她”

  

  

  “哎，不是，只是好奇问问，不是真联动”

  

  

  话音刚落，莉莉就已经拿起手机找伽拉泰亚了

  

  

  “你只是想借机跟她聊天吧”

  

  

  卢卡一语道出真相，莉莉也是直接了当的点点头，这一点她还真是坦白明了，卢卡见她这么直接，心中又多了一个疑问

  

  

  “那你不会平常聊天时把自己的银行卡号之类的也告诉过她吧？”

  

  

  莉莉又点点头

  

  

  “早就说过了”

  

  

  “？……如果队长和伽拉泰亚掉进水里，你会救谁？”

  

  

  “伽拉，队长会游泳”

  

  

  “如果戚姐和伽拉泰亚掉进水里，你会救谁？”

  

  

  “伽拉，戚姐也会游泳”

  

  

  “那如果我和伽拉泰亚呢？”

  

  

  “还是伽拉，因为队长和戚姐会救你”

  

  

  “……？如果都不会游泳呢？”

  

  

  “我会打救援电话，或者在附近找个游泳圈扔过去”

  

  

  “好吧”

  

  

  本以为话题到这就结束了，再过了一会后莉莉又开口道

  

  

  “其实伽拉会游泳”

  

  

  听到这话后卢卡直接坐着了身子，盯着莉莉

  

  

  “¿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伽拉泰亚会游泳”

  

  

  莉莉此时声音细小了许多，看得出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只是想单纯救她”

  

  

  卢卡认命的又倒回沙发上，内心吐槽道

  

  

  请问呢？这种恋爱脑队友还有的救吗？

  

  

  完

  

 

  本篇的设定是oph战队裘克爆料前设定好的，爆料后此篇已经写到了一半，没想好怎么添加，所以这一篇就没添加这个角色了，下次再写现代pa的时候一定加上

  

  

宫中上下都知道，端妃娘娘薨了。

 

华妃那晚正恼着小厨房的糕点不合胃口，周宁海一瘸一拐地进来请安，跪了半天却也没蹦出一个字来。年世兰正在气头上，将那桂花糕捏起又重重摔回小方盘子里，抱怨了一句他什么时候报个信还需要自己亲自问后，他终还是支支吾吾说完一句话。

 

“你说谁？”

 

“死了？”年世兰目光一滞，只觉着当时的空气凝固住了。

 

她无数次设想过这样痛快的场面，齐月宾死了，自己定是会嗤笑出声的。但当这消息真真切切传到自己耳朵里时，她只觉着平和又安静。生死明明是大事，如今却只是如下人们的闲言碎语一般传播开去。当这句话赤裸裸的站在自己面前时，年世兰发觉自己甚至提不起勇气去面对。她濒死前还会对自己有愧吗？灵魂呢？同她一起衰竭了吗？

 

“死得好，本宫乐得清净。”

 

周宁海料到华妃会这么说的。倘若不是坐在上头的人手正死死攥着桌角，他也不会注意到她手正小幅地颤抖。他想找个借口脱身时，华妃比他先开了口打发他出去。年世兰觉着她的心被一块无形的石头压住，抑制不住的轻颤和一片空白的大脑带来的酸楚向她席卷过来。她似乎有些精神涣散，扶额却又觉得刺痛，本不该这样的，她想。

 

这种感觉常常伴随着失望，悲伤和痛苦。年世兰并不觉得她有这般。

 

一个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吗？缓缓闭上眼时只觉着被什么扼住喉咙，如鲠在喉的滋味不太好受，难以发出的呜咽攒涩在她喉头。她也是这么觉得的吗？先前自己去找她，不知是不是故意，她总是喜欢说些尖锐话激怒自己。却又在自己吵骂，折辱她的时候全盘接受。

 

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假惺惺的做给谁看？年世兰的眼泪总是会不受控地顺着脸颊滑下，每每放了狠话却又不会真的动手，本只想逞一时的嘴上威风，她却刻意来牵自己的手，那双再熟悉不过的细腻且骨节分明的手引着自己圈住她的脖颈。她的眼神总是能传递出信息的。年世兰似乎能透过皮肤感受到她的心跳，总是想要沉沦的，可她不愿。

 

神智总在那人一双看不透的双眼凝视着她时回笼。年世兰注意到了那人正带这自己的双手箍紧她的脖子，连忙抽出方才还被迫不断收紧的手，恶狠狠地说了几句狠毒的话之后转身拂袖而去，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年世兰觉着自己有些困倦了，索性唤了颂芝服侍着自己歇下，殿内熄了灯，周遭一片黑漆漆的。年世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也找不出一个舒服的姿势入睡，干脆睁开眼平躺着，大脑不受控制地回忆起潜邸情谊种种，转念又想到入宫后两人势同水火般的关系，一边暗骂自己没出息，一边又冷哼一声，“呵，病秧子。”只字片语似乎不够泄愤，又开口：“运气好活过了冬，到底是没撑过一个春天。”

  

骂到这，年世兰又觉着自己是个恶人。

 

入宫第一月她便吩咐了管事儿的奴才，不要多管延庆殿的闲事。本还些许忌惮着皇上太后，久而久之也不再怕了。齐月宾又是怎么想的？自己的欺压，上位者默许的克扣，自己母家的荣光，换做谁都会被压的喘不过气。

 

就这么无人问津的走了，算不算得是寻了解脱？

 

按照自己对齐月宾的了解，她是断然不会自戕的。将门虎女的傲骨和尊严自然不会允许她做出这种事来，更何况，这宫中谁又不想活着呢。其实她并非完全未牵念过齐月宾。先前听下人说过，去年的冬天比往年都要冷上不少，她也差了颂芝去内务府，恢复了些延庆殿本就该有的吃穿用度。她自然不是在因齐月宾的死为自己开脱，但越不想去想，越是挥之不去。

 

不知怎的，她还活着时自己恨她入骨，待到人真的没了，自己想起来的却全都是她的好。

 

年世兰觉得自己定是疯了，连忙合被催着自己入睡，好眠无梦。

 

 

 

“娘娘可是昨夜没睡好？奴婢瞧着您气色...”觉着自己还在梦游的年世兰听到颂芝的声音瞬间清醒过来，打断她接下来的话：“没有。” 她不觉得自己是在嘴硬，自己昨晚闭上眼便是那张可恨的脸，睁眼又是一片的死寂。干脆不睡等着天亮。没睡怎么算没睡好？

 

 

·叙·

 

照例去给皇后请安时，众妃嫔皆穿了素色衣裳。

 

是真心哀悼，还是怕坏了礼数落人口实？华妃自认看透了这深宫内的情谊种种，后宫哪来的情同姐妹？不过是势弱依附势强，愚笨听从聪明。今日是姐妹，明日是仇敌。面前是笑脸，背后就是刀子。现如今她觉得又印证了自己的想法，后妃众人纷纷请愿，追封端妃为皇贵妃。

 

年世兰觉着好笑，难不成就这短短一夜，所有人都变成良善之辈了？有人掩面哭泣，有人叹息阵阵，有人垂首悼念，唯独自己，云淡风轻还冷眼旁观的自己，像个局外人一般。

 

猫哭耗子假慈悲，这是年世兰能想出来描述他们最贴切的一句。平日里哪个不是忌惮着自己，见风使舵？就算是在中宫主位前，她们连面子功夫都不愿做一下。怎的到人没了的时候，面子就全回来了？还许是皇后真慈悲，闭眼点头一一应下她们的愿，同皇上商议。

 

皇上呢？他会怎么想？年世兰深知帝王之心岂能容得他人揣测，宫里的每个女人都是敬畏着，都怕着他的。毕竟有谁担的起天子之怒？有谁敢在天子眼下造次陷害呢？她一直弄不清齐月宾为何蠢笨至此，全然不懂去栽赃陷害。她不敢去深究其中的道理，每当想到此事都要去想些别的来回避这个问题。

年世兰不知道皇上会不会为了体面，给这个同自己一样将门出身的女子追封。

 

与此同时，一句脆生生的姐姐打断了年世兰的思绪。请安结束大家散开陆续走出，她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原是那新晋选秀入宫年纪最小的一个，在她印象里这小姑娘与甄嬛最是交好。一声声姐姐喊着亲切的很，只见着那姑娘正将自己的手绢递给甄嬛。

 

“姐姐，你别太难过。”

 

年世兰觉着甄嬛矫情做作。明明和齐月宾没什么交集，在这伤心个什么劲儿？还有那个淳常在，怎么就喊起来没完？那一声声姐姐年世兰只觉着刺耳，再去看殿内却只剩下自己和上有端坐着的皇后了。那一声声轻唤是从哪来的？怎的那么像自己的声音？

 

未等上头人开口，年世兰直直起身带着颂芝离开了。那人其实并不打算着说些什么的，只是见华妃这一副丢了魂还在极力掩藏的样子有些好笑。

 

 

那声音越来越刺耳了，前面似乎又添了个端字。定是自己幻听，身后的颂芝明明什么呢反应都没有的。年世兰不记得上一次喊姐姐是什么时候，也不愿再记起能被她以姐妹相称的那个人。那声音似乎又开始得寸进尺，一句比一句动听，一句比一句绵长。自己是病了吗？年世兰这么问自己。兴许只是这两日招了心魔，晚间睡一觉便会好了，定会好的。

 

 

·礼·

 

华妃并未刻意打听，只是听说皇贵妃的丧礼就在今天。

 

宫中上下只要了解些两人间的前情往事，都会觉得年世兰不会在延庆殿出现，就连她自己也这么觉得。这似乎是延庆殿最热闹的一天，换句话说，这是多年来延庆殿最有人气儿的一天。周围并没什么殿宇，平日里也鲜有来往的宫人。

 

华妃吩咐了小厨房做蟹粉酥的，她才不愿大老远的去那荒无人烟的地方。

 

待到她觉得厨艺最是高超的厨子将食盒送来时，年世兰早已不在殿内，就连颂芝也跟着没了影。他只好将那碟糕点摆出来仔细着用纱罩扣上，待到翊坤宫的主子回来。许是傻子都会知道华妃去了哪里的，她平日里脾气虽说易怒，却从来不像近日一般阴晴不定。

 

除了皇上和另一位主子，谁又能惹得她这样。

 

华妃在长廊上远远望着那人群，每迈出一步对她来说都是一种酷刑。好像只有那延庆殿下了一场大雪，要不然，那宫门上落的，太监宫女衣服上的白色，都是哪来的呢。心下这么闲着，脚步却不由自主一步步迈向那残旧的宫门，每次推开都有吱呀声，想必是老旧的不成样子。

 

似乎并没人注意到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他们也不知道，良夜里是谁频频出入原端妃娘娘的寝宫，大闹一场后不是忿忿离去，便是在她身侧歇下。那时年世兰却又倔强的不行，宁愿整个人都快贴到墙上，也不愿碰她一下。就当每次端妃不想看她这副样子，想下床自己去偏殿时，她就又要一下拉住齐月宾的手。 “你又要扔下我不管了。”

 

两人都不愿再回想起每个长夜都发生过什么，总归都是带着恨的。

 

年世兰无数个夜晚都想学着数年前冬日的样子，在黑夜里描摹她的轮廓。但心中的愤懑和她一声不吭的木头样子总是会激怒自己，愈发没轻没重。

 

没人知道宫中最尊贵一位娘娘在那白绸四起的宫门前站了多久，待到甄嬛一行人出来的时候，门口只剩下还在陆续出入的宫女太监。甄嬛先前与端妃是有过几面之缘的。从萍水相逢到频频拜访，几次甄嬛都碰上端妃正修剪花枝，饶有兴趣便长与她促谈起来。

 

 

回到自己宫里的年世兰瞧了眼桌上的一碟，颂芝便会意将那纱网撤走。她拿起最顶上的那块咬了一口，立即吐了出来又将手中半块扔回盘中。一如她听闻端妃死讯的那一夜，又硬又粉，扔回去的一刹那立刻连同垫底的那几块儿一同碎得零零散散，最是让人难以下咽。

 

年世兰平生鲜少有过这坐立难安的经历。现如今只觉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这么持续了一整天，直到傍晚，颂芝都有些看不下去担心自家娘娘的身子时，刚坐下没多久的年世兰又忽然起身，撂下一句话：“随本宫去个地方。”

 

“娘娘，天黑了明天再...”

 

年世兰没回她的话，只是自顾自起身往门外走。颂芝现如今愈发觉得自家娘娘从死对头去了之后就像丢了魂一样，连忙跑去门口跪在她面前。“娘娘！娘娘，那延庆殿现在去不得啊！”

 

连颂芝都知晓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不是吗？是因她自幼便跟在身边，还是自己的心思太过呈于面上？年世兰觉得现在自己才是最可笑的那一个，不敢面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罢了。端妃呢？她又是什么人？是狡黠无耻的叛徒，是丢盔卸甲的逃兵，是自己平日针锋相对的仇敌，却又是曾在长夜耳鬓厮磨的爱人。年世兰自认她忘不掉她了，是眼中钉，肉中刺，是隐匿于汹涌恨意中的无望爱人，

 

华妃刚进门，便瞧见了那还未撤下去的灵位。

 

她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在那人不在了的时候还夜闯她寝宫。只是她心里隐约有种感觉，今晚想去这里，她就到了。除了今天，延庆殿最有人气儿的时候便是先前自己来闹事的时候了。这所囚禁着她的牢笼在年世兰到来的时候被唤起一丝生机，让齐月宾还觉着自己还活着。

 

年世兰走进内室，瞧见了一个小宫女，正是齐月宾那忠心耿耿的奴仆——吉祥。

 

殿内静悄悄的，静谧到年世兰能听清自己的呼吸声。吉祥似乎已经哭红了眼，一动不动还又笔直地跪在那床榻边，好似上面还有人一样。她见了年世兰便不慌不忙地起身行礼，兴许是长跪不起的缘故，行礼的动作都颤颤巍巍的。

 

她毕恭毕敬又疏离得很。转身走到衣柜旁将其打开，似是在翻找着些什么。过了许久终于找到，将几张纸和一个木盒抱在怀里又关上柜门。

 

“娘娘知道您会来，吩咐奴婢整理几样遗物交付给您，”

 

年世兰被遗物这两个词狠狠刺到了，心好像被插了无数把尖刀，那利刃好像被谁握着刀柄，恶狠狠地将自己的心剖开，裸露出最易碎软弱的一面。她觉着自己有些情绪失控，表面上却还是强装镇定地撂下几句无情话：“谁要她的破东西！本宫只是来看一个死人的笑话罢了！”

 

“要或不要，都随您。”

 

这语气像极了她那主子。年世兰心里这么想着，恨不得吉祥立刻把嘴闭上，却又不知以后她会如何求着她开口与自己说上两句话。吉祥说罢便出门去了，只留下年世兰和颂芝二人留在内室。年世兰环顾周遭，发现自己并未仔细看过这间屋子。先前只是觉着昏暗，如今觉着又新添几分陈旧在里面，本会卧在这里沉沉睡着的人，也终究泯于时间里。

 

年世兰离开了那件赶不上翊坤宫两分富丽的屋子。待到吉祥再回去，案上的几封信笺和锦盒早已没了踪影。

 

 

·笺·

 

“礼同掌判，合二姓以嘉姻，诗咏宜家，盼百年之静好，携行朝暮间。”

 

“看山非山，看山终是山。吾妻，除却将离非花也，思索再三，缄言参半。”

 

两封信的落款日期并不相同。第一封写得如同婚词一般瞧着日期还在王府，另一封则是去年。年世兰自然认得出这是齐月宾的亲笔，先前在王府两人便有通信的习惯。年世兰还曾傻傻的将那人送来的信笺集合成册，就收在柜子最上层。

 

年世兰嗤笑一声，只觉得她又是从哪摘录下的一些酸文穷句，想揉皱却又一下子软了心，只好将那几页信纸重新塞回去，连同那个还未打开的盒子一起扔进柜子上层，嘱咐下人谁也不许碰，也不许打开那上了锁的门。

 

年世兰并不是饱读诗书的。先前皇上无意的一句调侃让她记在心里许久：“书读的不多，顶嘴倒快。” 在旁人看来这似乎只是一句玩笑话罢了，但在皇上说完的一刹那，她又想起来齐月宾在自己翻她珍藏的诗籍却有昏昏欲睡时，会轻笑一声，用食指点点自己的脑门。

 

“世兰不爱看的话，就陪我出去逛逛如何？”

 

 

 

直到深夜年世兰还牵挂着那信上的只言碎语。齐月宾不是最喜莲吗？每每和她赏花，自己总是爱问她同样的问题，她也似乎不厌其烦地总是笑着回答自己。年世兰记着，每次齐月宾给她的答案都是莲花。不蔓不枝的一副风骨，倒也像她。自己就是那么傻才会信她，被她诓骗。

 

难不成，这次也是在骗她，

 

“除却将离非花也？”

 

 

 

·赏·

 

皇后近来似乎心情不错，邀了后宫众妃嫔一同赏花。

 

年世兰实在无心听她们闲聊，菀贵人怕猫，齐妃爱猫，敬嫔不爱动脑子就养了只乌龟，这都关自己什么事？况且那甄嬛是真真烦人，敬嫔还没正式封妃呢，她这一口一个的敬妃叫着，未免也太殷勤了些。不仅心里是这么想的，年世兰嘴上也如这般说了出来。

 

甄嬛没说什么，倒是皇后埋怨起来自己较劲。

 

凭什么不让别人说了，还怕封妃之后没日子叫吗？皇后就是爱多管闲事。

 

那些人一言一合的真是讨人厌。皇后一边笑言自己乐得清净，一边顺手摘下面前的一朵开得正好的牡丹。众人纷纷行礼奉承皇后福泽深厚，年世兰自然是动也未动，反倒开始调侃起皇后手中的那朵花：“这牡丹花开得倒是好，只不过粉红一色，终究是次色，登不得大雅之堂。”

 

“还不如这芍药，虽非花王，确是嫣红夺目。”

 

皇后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而年世兰自然高兴，又趁热打铁说了几番话，皇后回应似乎不愿应答自己，背后也隐约听见有人说自己尊卑颠倒，但她当然都不在乎。轻笑一声本以为自己赢的彻底，那个讨人厌的甄嬛却又站出来搭腔帮衬。

 

念的什么破诗！就会读书的榆木脑袋罢了！这一点倒是像极了某个早就去了的人。

 

那时王府的花，也开的和如今一样好。自己总会兴冲冲地进到齐月宾房里，拉着那还在看书写字的人一同到院子里赏花。每次自己拉她的手，就算是把她正写着的字样弄花她也不会恼，总是笑着和自己说着话：“慢些，我随世兰去就是了，你别摔着。”

 

“齐姐姐最喜欢什么花？我最喜欢那芍药，尤其是花开满园时，姹紫嫣红最是夺目。”年世兰每每都会欣喜地将她觉着开的最好的一朵摘下，递到齐月宾手上。那人也总会是轻轻抚过花瓣，凑到鼻尖轻嗅两下言中带笑：“花远不如妹妹明丽动人。”她从始至终都觉得，齐月宾在那时说的皆是真心话，包括她说爱莲，包括她说喜欢她。

 

年世兰似乎注意到甄嬛一直看着她手里的芍药了。难不成她想要？想要自己摘去，看本宫手里的做什么，想到这里年世兰白了她一眼扔掉了方才还捏在手里的花朵。

 

年世兰还在回味潜邸情深的时候，周围一下就闹哄了起来。那只叫松子的猫不知怎的一下子扑到怀着孕的富察贵人身上，甄嬛那个贱人倒是舍身救人，帮她挡了一下。

 

一堆女人瞬间炸开了锅，分散成两波。皇后在富察贵人那侧，众人都围着她，反复喊着传太医，甄嬛那边自己依稀看见了敬嫔和淳常在。姐姐妹妹的互相喊着，年世兰一时间觉得自己有些头昏，许久未有的晕眩感向自己袭来。她又听见自己在喊着端姐姐，没有回应，她便一声一声的喊着，那声音真是挥之不去，颂芝扶着她全然以为她是被如今的场面吓到，只有年世兰自己知道，她本以为释怀了的感情又开始作祟。

 

 

·曙·

 

西北战事告捷，年家为朝廷立下大功。

 

年家在朝中势力滔天，年世兰宠冠后宫自然也得晋封。娘家尊荣安享，如今也称得上是如日中天。年世兰知道的，自己的恩宠与娘家自然脱不了干系，但她更愿意相信，皇上赋予自己的荣宠圣恩，别人比不得半分，这就够了。

 

万事顺意，若再有个皇子，更是锦上添花。

 

回忆到这里，她又不禁想起自己那还未出世就胎死腹中的孩子，大夫说，那是个已经成了型的男胎。若是孩子平安降生，若是齐月宾从未将那安胎药送到自己房里，若是自己没有掉以轻心，将所有的信任全都托付在她身上，现在会是怎样呢？自己的皇儿是不是会一声声换自己额娘？年世兰曾在刚被诊断出有孕时，便认定了孩子的干额娘。如果一切都未发生，自己与她会不会一同将这个孩子抚养长大？

 

伤心至此，年世兰却又回忆起些自己不愿去想的事。

 

齐月宾曾多次对自己旁敲侧击，好似在暗示着些什么，期盼着什么。但自己被恨意蒙了心，全然不想听什么狡辩之词，一下巴掌扇了过去。自己眼角发红，险些落下泪来，而那人被掌掴后则是偏过头去不看自己，眼里的最后一丝希望和盼望终是泯灭无踪。

 

从那之后，齐月宾再未挣扎过，狡辩的话也没再说过，逐渐不像她了。

 

她与皇上间的感情是坚不可摧的。她一直这么认为，却没有真切的去仔细想过：如果皇子平安降生，皇上会对年家有所忌惮吗？

 

年世兰向来觉得自家满门上下皆是忠心耿耿，那些弹劾哥哥的无非都是嫉妒他的功勋，才要故意在皇上面前抹黑他，给他扣上跋扈张扬的帽子。她自然全心全意信赖皇上，信赖着自己的母家。每每在自己动摇之际都要回想些先前与皇上策马游玩的快活日子，自己对皇上是深情诚意的倾慕，皇上对自己也是真心的喜爱。

 

 

年世兰觉着自己有些记性不好了。昔日里快乐的景象，现如今少了皇上的身影，多了个别人。近日她每每午夜梦回王府，梦见的都是与齐月宾交换书信，泛舟赏景。齐月宾会带她到自己房间弹古琴，会给她尝自己新做的各式各样的糕点。她爱极了那段日子。

 

她在梦里唤过她无数声姐姐，她也会不厌其烦的一一回应。

 

待到颂芝为她梳妆时，思绪飘渺的年世兰仿佛又想起齐月宾教自己挽发髻的时候。她轻轻唤了声姐姐，那声音轻飘飘的，却落在了身旁颂芝的耳朵里。 “娘娘？” 华妃察觉出自己的失神，连忙清嗓又压低声音唤颂芝贴自己更近些。 “去帮本宫打听些事情。”

 

 

·昏·

 

 

年世兰觉着，自己让颂芝暗地里去查的那些事，查明的结果都会证实自己恩宠不假。

 

但现实却不然。颂芝虽未带回太多消息，但那蛛丝马迹间都将这件事往年世兰不敢假想的方向引去，无一是铁证，但其中的细枝末节，都是暗示着其背后的诡谲。她不是从未设想过这般的结果的，齐月宾屡屡暗示，她也并非完全不懂。此时的年世兰竟生处几分悔意。

 

先前皇后说过，自己是个爱较劲的人。年世兰自认不畏惧皇上太后，又怎会把区区皇后的一句话放在眼里。她不想深究这件事，定是她不愿去较劲，而非不敢。

 

“颂芝，快去把欢宜香点上。”

 

她不想再想了，干脆直接吩咐颂芝将香焚上，好让自己稍微安定下来些。熟悉的味道浅浅顺着殿中间的香炉飘来，深吸一口却没了往日的舒心。这样的季节总是会让人困怠，年世兰本想让这香烧着，自己放松些后便会内室小憩。但如今那熟悉的味道却让自己有些反胃。那香炉依旧烟气袅袅，轻雾摇曳着升腾起来，打着旋儿攀上房梁。与平时并无两样。

 

年世兰皱着眉，用扇子在鼻子旁反复的扇着，想将那气味驱散开。

 

连忙让重新换了一炉回来却也于事无补。明明是皇上命人亲自为自己调制的香料，想必每月用的方子都是一样才对，如今这是怎么了？ “颂芝，把这炉倒了吧。” 年世兰闭上眼跌坐在主位上，试图用手抚平自己紧蹙着的眉。那气息浓烈的很，到现在还绕的她头痛欲裂。

 

该不该从宫外请个大夫？

 

年世兰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连忙打消了这般念头，嘱咐颂芝定要处理好那还未燃尽的残香，不能被别人发现。她不禁感叹自己何必小心至此，胳膊撑住扶手支着自己起身，缓缓向殿内走去。这一切似乎都阻挠着她证实自己与皇上情谊不虚，反倒是纷纷将矛头从齐月宾身上移开。

 

颂芝解下床帏正准备福身出去时，听见帐子后传出来的一句话：“过些日子，去寻个通医术或是懂香料的宫女过来。” 颂芝愣了愣，轻声说了句是，娘娘。

 

这并不是什么容易差事。宫中里或许能有那么两位读过几页医书的奴才，但不知怎的，没几个能在后宫娘娘着身边当差。找个略懂香料的明显要比这容易。

 

颂芝曾与浣衣局的一个小宫女交好，她本是在御花园做事，无意间得罪了掌事公公，被打发到去做了些粗活。她父亲先前经营过一家香料铺子，自幼耳濡目染，对这种事便熟悉的很，常见的香她一闻便知有什么药材。先前自家娘娘净手用的水，便是她调配的。

 

颂芝曾问她想不想去翊坤宫当差，她连忙以手脚粗笨怕惹怒华妃为缘由婉拒。颂芝转念一想倒也有理，自家娘娘喜欢手脚麻利的下人，若是行事迟钝，没过几天定是又会被打发回来。

 

那小宫女得知颂芝的来意，再三推拒不敢前去。最后还是她好说歹说才劝得动。

 

 

“娘娘，人找来了。”

 

年世兰瞧着那小宫女跪着不敢抬头，似乎还有些瑟瑟发抖。“本宫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个什么？” 年世兰不想多费口舌，屏退四周的下人只留她们三个在屋内。一个眼神过去，颂芝会意，将剩下的一小部分香料送到小宫女面前。

 

“我们娘娘，想请你闻闻这其中有什么香料。”

 

最后年世兰也没问出来些什么。小宫女说这香太过复杂，又说了些自己听不懂的工序做法一类的话，总之便是她不知其中到底有些什么。年世兰倒也没刁难她，本想打发她回去，又想着外头夜深露重，嘱咐颂芝带她去下人房间住一晚。

 

 

这一切越是不清不楚，年世兰心中越是隐约不安。她缓缓走向门外，仔细瞧了瞧那悬在天上的月亮，才发觉今晚竟是满月。心口隐隐作痛，许是想起了什么人罢。

 

调查的线路似乎就断在了这一瞬间，她觉着自己好像走进了一条死胡同。而现在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能佐证齐月宾的几分清白。就连她未查清楚的，她也早已在心中有了些猜想。这是她破天荒来的动摇，她比任何人都渴求真相，又比任何人都畏惧真相。

 

没了头绪后续的调查堪称步履维艰，直到年世兰想起来一个人。

 

 

 

·寻·

 

听颂芝说，吉祥先前自戕被拦下了。

 

头还未撞到墙上，便被恰巧遇上的宫女拉住动弹不得。她好像一心求死，口中还念叨着些什么太迟了的话。而她家主子还在世时便不受人待见，自己也被安排去浣衣局做些粗活。吉祥只是觉着好笑，从前还在服侍自家娘娘时，华妃吩咐浣衣局的人不许给延庆殿洗衣裳。

 

如今自己倒是被安排去做了相同的活，只是在没了那心疼自己的人。

 

端妃每每见着吉祥在洗衣服，尤其是在寒冬腊月，手冻得通红便心疼的不行。吉祥明白她的苦楚，能为她做什么都是自己心甘情愿。她也总会拉着自己的手垂眸，眼底的情绪复杂到自己看不清一层，却依旧清澈见底。

 

没过几天，吉祥就被告知她被翊坤宫要了去。

 

年世兰说，是要她替她主子赎罪。可吉祥来了几日，她发现年世兰总是传她到殿里，两人就一言不发地面面相觑着，每次也是年世兰自己耐不住性子率先开口：“你难道没什么话对本宫说吗？” 吉祥依旧沉默着，跪在殿内颔首低眉，一副恭敬的模样。但年世兰就是看不惯她这种，像极了她那主子，缄默着承受自己的辱骂打闹，任凭自己的巴掌落在她脸上也不会还口。

 

她也是死在这样的无言里吗？像失轨的星星陨落于一片空旷的死寂里。

 

吉祥不愿同年世兰再说一句话。丧礼那一晚是不是娘娘的嘱咐，自己定不会同她多费口舌。每一次年世兰夜闯延庆殿都是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势，命她宫里的下人箍着自己，怎凭自己如何哀求，换来的都是她的冷眼和对她对主子的羞辱。吉祥明白年世兰已经察觉出一些端倪，当年之事终会水落石出，却不是现在。

 

她就是要看年世兰自己一步步掘出真相，一步步抽丝剥茧。

 

每一晚年世兰的吵闹，自家娘娘的反驳她都听在心里。娘娘从未与自己谈及过当年之事，似乎总是讲一些过往压在心里，但自己却不傻，能猜出些一二。她如今走的早，倒也算是解脱自己。是从高位的明理授意、从众人的冷眼旁观中解脱出去。

 

从齐月宾走后的那么久以来，年世兰一滴眼泪也未流过。身旁没有人敢与她谈及起齐月宾，就连无意间说了其中的某个字她都要大发脾气，翊坤宫中的每个人都心照不宣，纷纷就像约定俗成的一般，将这三个字列为宫中大忌。但年世兰如今只觉着，不知是不是触景生情，自己这鼻头竟酸的慌。

 

吉祥越是这般无言，年世兰越是怀疑，越是觉得心中有悔。

 

连忙打发了她下去，眼不见心不烦，另一边颂芝又将另一边消息带了进来。前些日子颂芝特意将身上的衣服用欢宜香熏了好一阵，那宫女见自己的表情明显不太对劲。那几日年世兰忍着恶心，将殿内的香炉连续焚了几日，闻得她头疼。而那那日跪在殿内的小宫女，身子抖得不行先但是在极力忍耐着些什么。

 

 

颂芝曾和年世兰提及过，那小宫女最闻不得麝香，气味太浓定是会咳嗽不止。

 

颂芝说，先前那日那小宫女在房里咳了半天，手上还不断地扇着风，似乎要将那浓郁的香气从鼻子旁赶走。她回到她自己那里之后，颂芝又从与她交好又共事的宫女那打听着，她连续几日都有些轻咳，问她便说是感了风寒。

 

听到这个消息的年世兰重心不稳一下跌坐在位子上，眼神虚无缥缈着不知该看向哪里才好。强压着声音告诉颂芝，求哥哥从宫外找个信得过的大夫进来，随后又叫她将方才打发下去的吉祥重新再叫回来。她明明这么久一滴泪都未流过的，却在吉祥进门的那一刹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颂芝将人带来后连忙福身退了出去，只留下两人。

 

她依旧笔直的跪在那里，一如在延庆殿那时。

 

“本宫知道，你什么都知道的。”年世兰红了眼眶，看着那人一副刚正不阿的模样就越是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齐月宾有时在殿内休息着，闻声知道自己来了，便会费力撑起身子，没有下床却始终坐的挺直，就那么淡淡地望着自己，真是主仆都一个死心眼，年世兰在心里骂道。

 

“你为何都不愿和我说句话？开口有那么难为你吗？”

 

年世兰真想随手抓一件东西就朝着吉祥扔过去，但她没有。她知道自己心中有愧，知道自己的悔，如今若是在一个下人身上打骂，日后见了齐月宾定是要被她训斥一顿，就像在王府时一样。自己犯了错她总是会板着脸说教，见自己一声不吭又柔下声音来安慰。待到她走后会见着齐月宾吗？她会不会不愿意见自己？年世兰不敢再去猜，其实没有证据能证明那碗安胎药是被她做了手脚的，但年世兰已经想在心里为她盖上清白的章。

 

见着吉祥从始至终的沉默，年世兰倒开始自顾自地说起话来。

 

“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说他最喜欢我，喜欢我的特别，喜欢我不惧怕他。那你知道齐月宾，她说过什么吗？她说，只要是世兰，什么模样她都喜欢。那段时候，她陪我的时间，比我的贴身侍女还要长。”

 

吉祥默默地听着这一切，待到她抬头去看年世兰时，才发现她早已扑簌簌的掉下泪来。那声音越说越轻微，其中还挟裹着几分哽咽。她近乎哀求着让吉祥同自己说几句话，就算吉祥她什么都不知道，与自己说些关于齐月宾的事也总是好的。她已经太久没听过这几个字，就连颂芝也忌惮着从不和自己提及。年世兰如今像一朵在风雨中受尽折磨，被雨水打湿浸透了的芍药花，垂着头一副泄了气的模样。她不想用低三下四来形容自己，可她现在不就是在乞求，在哀求别人的施舍？

 

 

“你同我说几句话，只要是关于齐月宾的都可以，好不好？”

 

 

 

 

 

·醒·

 

到底还是哥哥靠谱，真从外头寻来了一位老大夫安排进来。

 

这老大夫不是别人，正是爹爹的世交，出生入死的兄弟。他见了年世兰本觉着亲切，但皇宫里的一切却又让他觉得有些陌生。殿内的欢宜香还是点着的，这十年世兰特意嘱咐过的，并且要比平时浓上一些。先前只要自己不痛快，便会这么做，让这香为自己安神。

 

姜大夫本想行礼，却被颂芝连忙搀起。年世兰注意到一进到殿内，姜大夫的眼神便一直停留在正殿中央的香炉上，一刻也未移开过。为了掩人耳目二人撤到偏殿窃谈，而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伯父一句话便让自己完全寒下心。“怎的那殿内焚的香，有那么浓的一股麝香味？”

 

年世兰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的。她先前还有些不信任颂芝寻来的那个宫女，如今伯父的只言片语彻底击溃了她心中最后一道防线。姜大夫还同她说，那香料里似是加了些别的想要盖住麝香浓郁的气息，但也没法骗得过熟知香料的人的鼻子。大夫为她号脉的时候她已经无心再去听，只是依稀得知自己早已被这欢宜香损伤机理，这么多年自然不会有孕。

 

 

“细着心送伯父回去，别被旁人留意到。”

 

 

娘家在朝中地位如日中天，自己在帝王身侧宠冠六宫，这都算得上些什么？最开始查这件事的时候，年世兰本是不想惊动哥哥的，哥哥说过，只要她安好，自己才能安心。她该如何面对这一切，现在，算得上是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了对吗？她这些天里夜不能安，满脑子都是那个早就去了的人。她现在只剩下后悔，悔她曾真真切切的爱，真真切切的恨。

 

她的心好像被揉碎了，直到现在她才发觉自己的心，从听闻齐月宾死讯的那一刻便缺了一块。她宁愿自己没有去发现，没有去查明这件事，或者，根本查不出来。这样她还能沉浸在皇上为她编织的爱与恨纵横交错的美梦里。

 

她想起来，哥哥听闻她要寻大夫，连忙就答应下来，没问原因，只是托人叮嘱自己要注意身体。这世上除了最疼她的哥哥和父亲，还会有谁这么对自己呢？似乎也只剩下那早已经长眠于深棺中的人了。她是死在自己手上的，死在自己的恩宠里的。她曾说，会永远相信自己，年世兰当初只觉着她是在哄骗小孩子。

 

“你若不信，我们就拉勾。”

 

两人勾住彼此的小拇指，就像是两个小孩子一般幼稚地许下诺言。会永远无条件相信彼此、保护彼此。现在看来，倒是年世兰自己坏了约定。

 

年世兰从前对皇上的爱深信不疑。一次对峙时，她红着眼框拉着齐月宾的手腕嚷嚷着，“你若是以为我失了孩子，皇上便会将宠爱分给你，那你就错了！齐月宾，你自己想！还有谁会爱你？”年世兰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她本想说除了自己还有谁会爱她，却因为自己的执拗硬生生将这句话咽了回去，那人只是苦笑一声，回望自己。

 

“是啊，与思慕之人相守一生，定是不可能了。”

 

 

她那一晚留宿在了延庆殿，无尽的长夜里齐月宾听到身旁的人幽幽说了一句，问自己恨不恨她，齐月宾回了一句怎么不恨呢，那人便没了声音。其实齐月宾恨的从来都不是那碗红花，她恨的是年世兰眼中的动摇，是她太容易被哄骗的心。儿戏一般的诺言自己守了一生，而她却在自己最委屈，最无助的时候选择与自己敌对。

 

齐月宾入宫前便深知自己背负的是齐家满门上下，只有她在那里，如同质子一般被拿捏在当今太后手里，她的母族才能保全满门。她这一生本不是为自己而活的，但年世兰的出现却让她第一次有了不该有的，纲常伦理之外的私心，

 

年世兰流产那一夜，她得侍女通报，又惊异又无措，只能连忙赶去她住处，就那么无言的矗立着。她注意到了同样在门口的王爷，他望向自己时脸上写满了愧疚。

 

齐月宾在那一刹便懂了，为何皇上让自己将皇后调配的安胎药给世兰送去。

 

世兰会怎么想呢？她在被年世兰捏住脸灌下一壶红花的时候便得出了答案，年世兰走后，她只是请了大夫过来，并不想惊动那个人，在得知自己以后不会再有身孕的时候她看似绝望地闭上眼，实则只是在感叹自己终于有了解脱。王爷闻讯赶来的时候，以年家势力，日后定会有用人之际为由打发了自己，她也只是顺从地点头。她将爱意留在了那个盛夏，还未送出的信笺和留下的遗憾，终被徐徐的晚风吹散。

 

在宫中的日子她也曾盼望过的，她盼望着年世兰还能有对自己留有几分信任。哪怕是对当年之事有一些没由头的怀疑，会是对自己明里暗里的暗示有过思虑，但她都没有。她终于彻底的停止挣扎，任由年世兰摆布。

 

她的死去是必然的。并非是她不想活下去，只是那数年不改的药方根本救不了她。在生命的最后那几天里，她似乎觉着自己好了起来。她明白这是回光返照，不顾吉祥的劝阻，她任着性，想要最后放纵自己一次。冬天差不多快要过去，天气却还是有些冷。她披上带着毛毛领子的披风去踏青赏花，到了晚间在月光下饮酒吹风，她许久没有过过这般快意的日子。

 

在那最后一天里，她听着空荡的寝殿里充斥着自己的咳嗽声和急促的呼吸声，转过头去在想，在她彻底离开前，年世兰会不会来见她一面。她原就是想要在春天离开的，如今算是遂了她的愿，她想，总该留些时间让她回味那整个意乱情迷，如梦一般的冬天。

 

 

 

此时的年世兰如梦初醒，将曾经承载着浓情蜜意的欢宜香洒落满地。

 

哭着喊着打砸着寝殿，将自己手能触及到的东西全都一并扔到地上，到梳妆台上猛地拉开那妆奁，将皇上赏赐的珠宝摔得七零八落。整个人气的踉踉跄跄后退几步，一下跌坐在床上。心如死灰的看着房梁，待到她回过神的时候，觉着手上隐约有些痛，原来是不知什么时候被划伤了，血缓缓顺着那金做的护甲缓缓流下。

 

年世兰仔细端详着那伤口，回想起，这双手，曾差点要了齐月宾的命。她双手正箍在齐月宾的脖颈上，那人微凉细滑的手覆上来，不是为了挣脱，似乎是要助自己一臂之力，她的眼神在自己脸上扫视好几回，瘦削的指头开始发力，缓缓曲起带动着自己的手不断收紧。本来轻微的气喘不断变得急促，年世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和她在做什么，连忙挣脱开来。

 

未和她说一句话的吉祥迈过满地狼藉，缓缓走到她身边，冷眼望着年世兰眼里漫天的悔意和苦楚，淡淡地说，一切都太迟了。

 

翊坤宫小厨房的糕点的确精致的不得了，只不过就是回来的太晚，再合心意的糕点也会变的难以入口，年世兰终才明白这个道理。

 

 

 

 

·将离·

 

冷宫的门缓缓打开，光刺的年世兰睁不开双眼。

 

迎着光走过来的不是别人，是甄嬛。她在冷宫等待着皇上最后下令处死自己，等来的却是皇后送来的白绫。他当真是没爱过自己半分的。年世兰在心里自嘲道。甄嬛刚要开口，就被她打断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也无需，在我面前自作聪明。”

 

年世兰不愿看甄嬛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特意为了打击自己来到冷宫，将那尘封的往事耀武扬威一般的说出来。不过甄嬛并未诧异，而是缓缓开口：“我先前同皇贵妃交谈时得知，娘娘她喜茶，爱花。她也曾邀我到延庆殿去一同观赏品茶。”

 

年世兰见她提起齐月宾的事自然来了兴趣，便任她说了下去。她心下想着，齐月宾养花，定都是些没颜色的玩意，一如当年在王府，养的都是些素净花。但就在甄嬛说，那延庆殿中品种数量最为繁多的，是芍药花那一瞬间，年世兰抬起头，觉着额间刺痛，一如那日。随后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吾妻，除却将离非花也。”

 

那两封信年世兰时常就会拿出来看看，只字片语，早已倒背如流。

 

 

“小气鬼，怎的抛下我自己寻了轻松？”年世兰喃喃自语，也不再理会甄嬛。

 

 

 

傍晚，甄嬛在殿内翻着书，心思却完全没在那书页上。听宫人来报，年世兰一头碰死在了那墙上，就那么悄无声息的走了。甄嬛注意到手中已经被她揉皱了的纸张，不禁想起先前自己见端妃侍弄花草时，随口问她的一句话：“娘娘最喜什么花？”

 

端妃眼底掠过一丝迟疑，随后又恢复常态，淡淡的回了自己一句将离。甄嬛那时本以为她的答案会是睡莲抑或是白梅，没想到却是那妖冶无格的芍药。虽觉诧异却又没有继续问下去，反倒是端妃看出了自己的凝思，未停下手上修剪花枝的动作，言中含笑说：

 

“那是我曾养过的，最独一无二的花。”

 

 

*注：将离为芍药花别名

 

 

 

·莲·

 

一个小姑娘正跪在上京太庙偏殿中上香。阳翼殿中央挂着一副将军画像，正是她祖上定勋侯齐不迟，而那副像更是太祖钦命的丹青妙笔。这世间人人皆知齐家，祖上战功赫赫，将门百年，名声显耀。

 

“月宾，拜见完祖先，便该进宫了。”

 

齐月宾应声走出殿外，有一架马车正等着自己。母亲正俯下身看着她，握住她的双手似乎依依不舍却又无可奈何。简单叮咛几句又说了些离别的话，便起身目送着她上了马车。依稀很难看清齐月宾的神色，却又好像能听见些她未宣之于口的声音——“母亲，如若我不是女儿身，我的世界会不会很大？”

 

“还会被困在四四方方的天里吗？”

 

她自幼在太后膝下长大，似乎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她的命运就已经被谱写完整。就像是池塘里一条锦鲤，就算想要冲破四方的牢笼，离了水便再也不能存活下去。但年世兰的到来似乎打破了这一切繁文缛节。明丽如朝日般的小姑娘总是会拉着她的手，带着她冲破这一切屏障，奔向更广阔的一片天地。

  

意识还算清醒时，她闭眼前看见了这一幕，

 

 

那个初冬里，她扣紧了年世兰的手，说永远爱她。

 

 

 

·终·

 

年世兰觉得自己身子如今变得轻飘飘的。敞着的宫门透进来刺眼的亮，让她有些睁不开眼，隐约看见似乎有人穿过那光正倚靠在门框上，一手搭在另一侧小臂上，笑言问自己：

 

“世兰方才说谁是小气鬼？”

 

       ooc致歉人物服务于剧情思密达。^ ^

  xp产物求放过（大叫）

  ————————

   “跪好。”

        一支鞭子从卢卡的胯骨划到左胸口，然后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卢卡猛地一抖。

        他被黑布蒙着眼睛。人在失去视觉时，其他感官会更加敏感。

        阿尔瓦一定是故意的。他忿忿地想着，身体却不得不听从阿尔瓦的命令。

        双腿分开与肩同宽，双手背在身后相交握着，腰杆挺得直直的，丝毫不像一个已经被关在狱中半年的囚犯。

        “卢卡，我好像告诉过你，不可以和别人走太近，”阿尔瓦用鞭子挑起卢卡的下巴，强迫他昂着头，“告诉我你是怎么做的，嗯？”

        “我和谁走得近是我的自由。”卢卡理直气壮道。

        “……”阿尔瓦眯着眼睛，自上而下地高高俯视他，语气冰冷，“你还没有搞清楚你的处境。”

        “我已经是囚犯了，你还能拿我怎么样？”卢卡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话音未落，就听见鞭子划破空气的声音——阿尔瓦在卢卡的肩胛骨处重重地抽了一鞭，将囚衣划开，露出被抽得外翻的模糊血肉。

        这是他自从进监狱后的第一次受刑。

        巨大的疼痛让卢卡连叫都叫不出来，他不得弯下腰以借此减轻疼痛，实际上这根本于事无补。他整个人不停地颤抖着，仿佛一只在萧瑟秋风中用尽最后一点力量振翅的蝉。

        “你说我还能拿你怎么样？”阿尔瓦突然蹲下，扯下了蒙在卢卡眼睛上的布，抓着他后脑勺的头发逼他与自己对视，眼中荡漾着冷酷的笑意，“鞭刑，喜欢么？”

        卢卡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忍住没向这个可恶的典狱长啐一口口水。他咬牙切齿道，“你为什么一直针对我一个人？我们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卢卡本以为他又会迎来阿尔瓦无情的鞭子，不料阿尔瓦只是像摸一条小狗一样摸摸他的脸。

        卢卡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可他确确实实从阿尔瓦那无机质的蓝色眼睛里看到流露出一丝怜爱的温情。

        “二月二十五日，你被发现私藏刀具。三月十四日，你尝试偷走狱卒的钥匙。五月三十日，你唆使隔壁牢房的犯人打伤狱卒……我说的这些都没错吧？”阿尔瓦抚摸着卢卡背上刚刚抽出的伤口，语气淡淡。

        “你，你怎么知道？！”卢卡愣住了。

他以为他自己做的这些事情全都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想早已被阿尔瓦掌握在手中。

        阿尔瓦盯着他看一会儿，突然笑了：“在这个监狱中，我是典狱长，你是犯人。如果你不乖乖听话，我有一千个一万个方法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卢卡还是不明白。

        “我可以随意地对待你，无论是让你再也吃不了一顿饱饭，还是让你体验这数不胜数的各类刑罚，或者直接放野狗进来将你咬死……这些都不需要征求你的意见，”阿尔瓦的语气仿佛是在传授教诲，“你之前做的那些事，足够你死五回了，明白吗。”

        可他现在还在这里好好的。

        卢卡的眼神逐渐清明。

        这个冷血的典狱长竟然对自己网开一面。

        可还有一件事，他还不明白——

        他带着探究的目光望向阿尔瓦，企图得到答案，却只听到阿尔瓦低沉的声音：

        “乖孩子，我们来日方长。”

内含：兰利、赫卡蒂

如果还有人想看这个题材，可点梗角色

warning：有私设，枷锁可断开、易主

你背对着铁栅栏，侧倚着墙壁，地面的阴湿透过你破旧的衣服侵入你的身体。

你没办法躺下休息，因为一根铁链扣在你的咽喉处，而那铁链的长度有限，以至于靠着，已经成了你最舒适的姿势。当然，你的手腕和脚腕上，也都被沉重的金属桎梏着，脚踝被磨破了，靠着晚上的时间勉强愈合，可是第二天白天又会被磨出血口子，就这样周而复始。不过你已经懒得去搭理它了，相比之下，那已是你身上最微不足道的伤口。

你的嘴唇干得快要裂开，喉咙里往外泛着苦味，头也在疼，你大概是发烧了，不过，随便吧。

兰利

你听到了原处铁门一点一点推开的声音，然后是沉重，均匀的脚步声。这脚步声一定不是看守的，因为她们不会一个人来，而她们的步伐也大多带着几分局促。

不过你仍然没有回头，只是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着那狭长的影子在你的墙壁上一点点变浓，变黑，然后停了下来。她的影子和栅栏的影子重叠了，单看剪影，倒像是她被关在了栅栏里呢。

兰利停在了栅栏前。

一秒钟，两秒钟……这里没有时钟，只有不知道哪间牢房里传来的水滴声。于是，时间被拉得很长，很长。

“您是在等我敬礼吗？”微微调整姿势，身上的铁链哗啦作响，“抱歉，恕难循礼了。”

“不错，还有几分人样，还是我一手教出来的部下。”

吃力得转过身，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好像生了锈，肌肉内里的钝痛和皮肤表面被撕开的尖锐混杂在一起，好像在一瞬间驱散了你的所有困意。

可惜，转过身你也看不清兰利的脸，她居高临下，走廊里的那一盏炽白的灯正悬在她的头顶，于是她的眉眼全部都被隐藏在了阴影里。

“还有什么想说的话吗？我也可以帮你转达给其他人。”

你摇了摇头，脖子继续软软地偏向一边，靠着那沉重的铁链分担你脑袋的重力。现在的你，不论把话带给谁，都只能为对方带来一场无妄之灾。兰利的皮靴正静立在你的视野范围内，她好像想多留一会儿，尽管你们之间早就没有了交流的必要。

“你打算什么时候送我走？”你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或者说，处决我。”

“好好睡一觉吧，晚安。”这是她的回答。

脚步声越来越远，你听见那铁栅栏门又关上了。

赫卡蒂

你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可你又睡不着，这里的灯光实在是太炽烈，隔着眼皮你都能感到隐隐约约的灼热。一动不动地半睡半醒，对于你来说或许已经是最舒适的姿势了。

铁栅栏摩擦地面的声音突然刺激着你的耳膜，你浑身一紧，僵硬的身体往左一偏，冰冷的镣铐便硌上了你的后脊梁骨，疼得你眼眶一热，与此同时，浑身的疼痛也都被唤醒。

但你却没有被那刺眼的灯光晃得睁不开眼睛，因为，你看见了悬在空中的梦魇。

“赫卡蒂？你怎么……你怎么来了？”

少女立在走廊中央，她有些戒备地看了看四周，最后才将目光聚焦在你的身上。

“赫卡蒂现在已经不需要命令了，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你撑着墙壁，努力想让自己坐直一点，可是你的手腕上戴着沉重的镣铐，胳膊也用不上一点力气，你的手一滑，差点扑倒在地的身体被你咽喉上的铁链拽住。

当你勉强撑住地面，仰起头来时，你看到赫卡蒂下意识扑到了栏杆边，看到了她紧紧握住铁栅栏的双手。

张着嘴，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你的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微笑。

“不用来看我，别给自己添麻烦。”

“没关系，为你所用，本来就是‘赫卡蒂’存在的意义。”

可你们之间的枷锁早就断开了，剩下的，只有束缚在你的手腕，脚腕和咽喉上的实体的枷锁。

“没必要的，没了我，没有了命令，你一样应该好好过你的生活……”

“好好画画……”

“享受美食，享受阳光和新鲜空气……”

你低着头喃喃自语，抬起头，看见她的脸上亮晶晶的。

“我刚刚说的这一切，都是给你的命令，最后的命令，你会服从的，对吧？”仰着头对于你来说，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你的眼眶也很烫，但是你的嘴角却微微扬着。

“别在这里待太久，走吧。”

赫卡蒂当然不会听你的命令，现在也已经没有人能够命令她了。于是你翻了身，继续瘫在了你原先那个阴暗的角落。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你的心情格外平静……你的眼皮好沉，身体热热的，对抗着地板和墙壁的阴凉……你睡得很沉，你很久都没有过这样没有噩梦的睡眠了，你甚至没有听到她离开的声音。

在靠近栅栏边的角落里，躺着一颗包着彩色包装纸的糖果。

那是一颗草莓味的糖。

腹黑病娇千金X负债小白兔

 ———

 

  午夜，昏暗的路灯下一名身穿外卖服的少女满目疲惫的看着手机上同班同学发的朋友圈

“感谢林小姐的邀请，我黄xx此生无憾了啊！！

【视频.ipg】”

少女点开视频，奢靡的豪宅内灯红酒绿，节奏感超强的音乐充斥着全场，男男女女拥抱在一起尽情摇摆

“这些酒要抵我半年...哦不，是一整年的工资了吧？我也好想去啊...，虽然倒也不是没有邀请我”

少女愁眉苦脸，虽然收到了邀请，但却迫于自身原因去不了

父亲去世前留下的外债像大山一样压着她几乎喘不上气，若不是在之前一次性交清了学费，怕是连学校都去不了...

忽然，她在视频的角落看见了一个和氛围格格不入的少女

即便视频很模糊，她却还是认出了这就是举办这场派对的叶家千金“叶裳”

“好美啊...还这么有钱，挥挥手就能解决掉我所有的烦恼吧?”

少女摇了摇脑袋，不再想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这时手机响起铃声“你有新的外卖订单!”

...............

豪宅内

人影攒动，几名喝醉的少年少女坐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这叶大小姐真有钱啊，居然邀请我们全班来参加这种级别的派对，真是我三辈子修不来的福分啊!”

说着又往口中灌了一口昂贵的酒水

“话说那个谁？长得很可爱那个，怎么没看见她？我还想和她搭讪呢”

“你说的是舒予白对吧？她我记得好像没来，平时班里有活动都不来，平时跟小透明一样，不过长得倒是挺想让人怜爱一下的....嘿嘿嘿”

几个男生聚在一起发出恶心的笑声

........

豪宅角落，叶裳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目光扫视着整个房间，却并没有发现那抺熟悉的身影

“没意思”

冰冷的气质打退了很多想要来搭讪的人，即便真的有人借着酒劲上前，也只会被工作人员以行为不检为理由赶出派对

“我邀请你你不来，那就只好让你自己来了...”

叶裳起身悠闲的穿过人群，离开派对房间走到了豪宅大门口，正好听到敲门声

“您好，有您的外卖!”

一个略显腼腆而又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叶裳唇角微微勾起，打开了门

“您好，这是您的外卖，如果对服务满意的话，请给一个五星好......？”

少女愣了一下，明天这个人好像是...叶裳？

不是吧?这么巧？

少女低头就想赶紧离开，但很显然面前的人并不想给她这个机会

“等等，你是舒予白对吧?”

少女连忙否认，步伐更快了

“你再走我可就要给差评了哦”

少女脚步停顿了下来，如果被差评了，那今天一天的辛苦全白费了，只能僵硬的转过身子，勉强挤出笑容

“叶...叶小姐，我并不是有意拒绝邀请的，您也看到了我还有工作要做”

叶裳轻笑道

“来都来了，进来坐坐吧，正好同学们都在呢”

“还...还是算了吧，我还有工作要做...”

叶裳目光温柔的看着少女，但眼底却有一抹恶劣

“那好吧，那我先进去和同学们说一声”

少女面色紧张，自己已经贫穷到打工的事情绝对不能被他们知道

能在这个学校上学的人家里都是有点资产的，他们天生鄙视穷人

要是被他们知道了自己一定会被霸凌的，尤其是那几个天天用恶心目光看着自己的家伙！

“不...不要！”少女几乎是喊了出来，反应过来后连忙捂住嘴巴，哀求的看着叶裳

叶裳轻柔的安抚着少女的情绪

“好好，我不说，但你起码得进来休息休息吧？”

少女听出了言下的威胁之意，却也无可奈何，乖乖的走了进去

叶裳满意的看着这一幕

“那跟着我走吧，舒予白”

“嗯....”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走廊上，少女紧张的四处张望，而叶裳却慢悠悠的说到

“家里人强迫让我上这个学校，原本我是非常不情愿的，但我进入班级第一天啊，就注意到了你”

  我？

  

“存在感低，胆小柔弱，惹人怜爱，却意外的很坚强，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一个人也能扛下来”

  

少女盯着她，并不明白她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只是有种奇怪的感觉，直觉告诉自己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有的时候我就在想，把你抓在手里面，看着你这种自尊心强的人，用尽了所有办法却不得不依赖自己，是什么感觉呢？”

叶裳停了下来，那双美的惊心动魄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少女，少女有些不安的咽了口口水，才注意到自己已经跟着叶裳走进了一间房间

“叶小姐我并不理解你在说什么，现在我休息够了，可以走了吗”

少女手指紧紧抓着领口，预感到接下来将会非常不妙

叶裳轻轻笑了笑，姿态优雅的拿起酒瓶倒了一杯酒

“起码陪我喝点吧？”

“我的还要开车，就...？！”

少女说到一半戛然而止，酒杯已然抵到了她的唇上

叶裳面带笑意语气却恶劣

“不喝的话，后果要自己想清楚哦，你能想到的...我全都能做到~”

“你！”

少女神色复杂，从未想过自己送个外卖送进了虎穴

对面有无数种办法让自己走投无路，只能顺从......

  ————————————————

精彩部分在彩蛋哦!

“法罗女士”×空军，有捏造部分，可能有点错字（

 

 

 

 

如果说伊芙琳·莫雷那双暗流涌动的蓝色瞳孔是一望无际的海洋，那么她最优秀的学生——玛尔塔·贝坦菲尔是世界上唯一一只飞翔的海鸥。

 

迄今为止二十多年的人生中，无论从亲情、爱情抑或是友情，拥有独特蓝色瞳孔的金发女人都给予了玛尔塔足够的分量。可惜人与人之间不能仅靠对视、几千天或是几万天的相处、老师对学生的教导和上司对下属的关心就明白对方每一分每一秒在思考些什么。玛尔塔花费了漫长的时间，谋划了一个能骗过她的老师——一位精明赌徒的契机。在一个很普通的下午，玛尔塔如过去的几千天一样，汇报完工作后为伊芙琳冲好一杯咖啡，加入方糖，拉花，转身离开她的书房，关好门——然后再也没有回来。记忆力超群是伊芙琳引以为豪的独特能力，因此她记得那天玛尔塔离开的背影：挺拔又干练，制服穿戴整洁少有折痕。在那之前，人人都默认她是自己的继承人，连自己也不例外。

 

关于玛尔塔不明原因的背叛，伊芙琳是世界上最最血本无归的那一个人。

 

玛尔塔很聪明，仅用九年时间便能完美继承自己的衣钵，赌徒的大胆和间谍的伪装她都不在话下——因此为了找到她，消耗了伊芙琳不少的时间和精力——也算验收了这九年以来的教育成果。如果六年前那只用于打分的红色水笔还有墨水，她会为对方打上等级评定A。

 

不过以上所述并不能挽回玛尔塔的确是不折不扣的背叛者的事实：背叛了组织、上级、乃至伊芙琳本人。玛尔塔离开时带走了许多物什，于是当伊芙琳亲自去房间查证时，她们之间相关的物品随着玛尔塔的消失而蒸发得不见踪影，例如伊芙琳亲手赠予玛尔塔的礼服、一顶缀着菖蒲花的深紫色宽边帽以及一把制作精良的手枪等。其余的诸多物品，都随着玛尔塔的那一次关门被隔绝在记忆里，除了伊芙琳以外无人在意、无人记得。这是伤害记忆力超群的人最残忍的办法：因为她记得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动作和每一刻情感，没有办法做到快速遗忘一次失败的教育、一轮收不回本的赌注和一个共处了九年的人。

 

玛尔塔。

 

伊芙琳在心里无数遍默念这个名字。

 

食指敲在庄园缠满藤蔓荆棘的铁门上，传出金属的闷响，一下又一下。她的几件行李放在脚边堆砌起来，重重地与她的小腿依靠在一起，在等待庄园的主人为自己打开大门。

 

通过上级的提示和个人渠道搜罗到的线索，伊芙琳确信玛尔塔最终出现的地点是在这所散发不祥气息的庄园里。组织内部的机密信件告诉她，发生在这里的并非好事。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玛尔塔？

 

透过密不透风的砖墙和藤蔓缝隙，伊芙琳隐约瞧见黑乎乎的影子朝大门的方向走来。不一会儿，大门缓缓打开，吱嘎吱嘎地抱怨藤蔓的沉重。戴着单片眼镜的男人站在门口，着装整齐，打着发胶的头发油亮油亮的，看上去与这座庄园的诡异风格相去甚远。

 

但在知晓与探索人不可貌相方面，伊芙琳是业界中的翘楚。她没有递出上级给予自己的线索纸张，而是递出一根雪茄烟和一张伪造的通缉令。在赌场，许多人用这样的方式开启寒暄；在组织，许多人用这样的方式开启试探。

 

“您好。我来找一个人。她应该叫玛尔塔·贝坦菲尔。”

 

 

 

 

 

 

游戏结束的玛尔塔正处于休息时间，下午没什么安排，有足够的闲暇时光坐在餐厅里享用一杯热红茶。不得不说，如果搭配上一些新鲜的蜂蜜，它的味道还不错。

 

正在和其他人就着早餐菜谱的话题闲聊的时候，庄园主带着伊芙琳推门进来，往起居室的方向走。在餐厅休息的其他人停下讨论，沉默地望着他们，打量起新来的女人的样貌。他们低声说着什么，音量却比众人的缄默更低，瞧上去并不是什么好事。

 

你们认识她吗？她看上去像哪儿的人？

 

不认识，猜不出来。

 

受瞩目的对象伊芙琳一边与庄园主低声交流，一边用目光浅浅地回应在场的所有人。她的眼神快速扫过爱丽丝·德罗斯、梅莉·普林尼、莉莉·巴利尔，最后才是长桌尽头的玛尔塔·贝坦菲尔，冷淡得像扫过千千万万的赌场对手和任务目标那样。她的学生玛尔塔深谙这般熟悉的眼神，她在九年间见了无数次。

 

于那一刻，玛尔塔的心里发生了一场海啸。可她静静地坐着，没有让所有人知道。

 

她确信，伊芙琳能一眼认出自己，毋庸置疑。毕竟她是老师，自己是学生。玛尔塔精湛的、能骗过自己的伪装技巧全部是对方手把手教授的，乃至眼神和口音都逐渐同她变得一样。她们之间有过那么多的相似。

 

她变了，又似乎什么也没变。六年的时间没能改变她的身形和气质：依旧是那样的蓝色瞳孔和金色短发，搭配那一身毛茸茸的白色大衣，犹如一只优雅高贵的猫。

 

故人的出现是一种警告，大难临头。但玛尔塔被震惊蒙住了双眼——她没敢像旁人一样望向她，尽管旁人对两人的关系一无所知——在情绪上露馅是伪装者的大忌，是不可挽回的低级错误。若是放在以往，这一笔一定要被伊芙琳记下来，作为典型案例放在课堂上批评，紧接着在课后把她叫到书房去额外辅导。

 

余光中，庄园主与伊芙琳提着行李逐渐走远，玛尔塔心里不禁疑惑：他们走得十分缓慢，可见她携带的行李十分多十分沉，她打算在这里住上很久。

 

除了来亲手解决自己这个叛徒，还有什么能使她长时间停留于此呢？

 

过去，玛尔塔斟酌过应付组织找上门来的话术。要想出充分的理由和伪造证据易如反掌，精湛的演技、过硬的实力和庄园主承诺的庇护为她撑腰，令她一度认为自己可以完全摆脱掉过去、迎来安稳和平淡的生活。她向来是不相信命运的人，偏要勉强。这份勉强推着她向远处逃跑，倔强地把一切抛诸脑后，然后心甘情愿踏入另一个陷阱。从头到尾，她是不愿意拥有对组织愚蠢的忠诚的。

 

这之中有一个例外。唯独面对伊芙琳，她毫无头绪。

 

任何言语不能准确传达她对伊芙琳的情感、不能解释她离开伊芙琳的理由：她或许憎恶她是组织束缚自由的帮凶，又或许爱她是抚摸头顶安慰的老师，也或许她怜惜她是困在名为“法罗女士”怪圈的试验品。心头的疑云久久不散：对于伊芙琳·莫雷来说，自己究竟是什么？恰逢时机的继承人、背叛的学生还是一次失败的教育？是她人生信条中的“更想要”、“更值得”还是两者皆否呢？

 

爱丽丝提醒她：“玛尔塔，你的红茶凉了。”

 

“谢谢，我知道。”

 

她并不打算起身离开。她不愿回起居室，至少不愿立刻面对那一扇标有伊芙琳·莫雷名字的房间。无需多想，伊芙琳一定恨她，恨她的背叛和不辞而别。大家心知肚明。

 

周围的其他人还在交谈什么，玛尔塔一句也没放在心上。茶叶停留在口腔中，舌尖发苦。真应该再往红茶里多加一些白糖和蜂蜜，她想。

 

 

 

 

 

 

 

傍晚时分，玛尔塔无心品尝晚餐，潦草地吞了几口意大利面。几经徘徊后她回到房间门外，皮鞋跟踏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伊芙琳的房间离她不远，门缝透出房间的暖光。

 

伊芙琳的房间并没有标上她的真实名字。取而代之的是“法罗女士”。像是在称呼伊芙琳，又像是在称呼过去的她。这个称号对过去的她来说触手可及，不过她主动放弃了这个唾手可得的机会，就像打翻了一份昂贵的八分熟牛排一样，全然不顾后果。玛尔塔自嘲地笑了笑。

 

突然地，她想她应该去见见伊芙琳。最少能见见她海水似的蓝色眼瞳和暖阳似的金色头发。

 

需要警惕的是，她不能保证自己会经历什么，谩骂也好暴力也罢，组织对背叛者从不纵容也再无信任：如果庄园主不敢惹那位大人物，那大概她会被处决在被押回去的半途中。伊芙琳是她的老师，严苛又慈爱，下手不会比对过往的任何一个学生要轻——玛尔塔是伊芙琳最优秀的学生，遇见她们的每一个人都如此评价。如果对方失望愤怒的眼神刺在自己身上，远比刀尖扎进肉体更痛苦。

 

很快地，她记起来：既然伊芙琳打算常住，那就还有与组织周旋的宽限。她们还有交谈的余地，不算太坏。

 

当想见一个人的心情大于被审判的恐惧时，人人都是扑火的飞蛾。得益于伊芙琳的教导，她开始懂得如何成为一名不败的赌徒——当后来她意识到这些常常被用于游戏中时，她又了解伊芙琳一点点。

 

“女士。”玛尔塔轻叩房门。

 

门很快被打开，伊芙琳神情自若，并不意外她的到来。熟悉的面容让玛尔塔鼻子发酸：冷漠如她、温柔如她，她的多面早已印刻在记忆中，从许多许多年前，她也是这样为自己打开门，摘下她宽大的帽子，嘴上说着好孩子，恭喜任务圆满完成。每每记起她的样貌，仿佛肚子里有千万只缺斑黛灰蝶正在翻飞。

 

“我以为你会假装不认识我。我差点忘记为你准备牛奶。”

 

见玛尔塔带着严肃的神情跟着她进来，她笑了笑，把盛好的热牛奶推给玛尔塔。伊芙琳习惯在单独教导时为学生提供一杯热牛奶，她称其为让孩子们保持身体健康的良好习惯。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供应源，总之玛尔塔在这六年辗转多地，其间再没有喝到过同样味道的热牛奶，真叫人奇怪。

 

毫无戒备地喝下一口，味蕾提醒她这仍与过去一样，是一次例行的单独教导。对方若是想审判自己，大可不必用这类招数作为开场白——可以像无声扔掉一朵破败的花儿、扔掉一只湿漉漉的猫那样处理她。熟悉的氛围夹杂了她忐忑不安的情绪。至少在被处决之前，她要知道缘由：

 

“女士……除了我，你来庄园还有其他目的吗？”

 

伊芙琳什么也没回答，转而捧起玛尔塔的脸，直视她的眼瞳很久很久，一如她们曾经无数次对视那样。玛尔塔没有避开她的动作和目光。只要眼前这位女士想，她一辈子都逃不出对方的手掌心。不避讳伊芙琳突如其来的动作并非她的恐惧，而是另有原因：年幼的玛尔塔圆满完成任务后，伊芙琳总是如此对她，像母亲或是长姐一样夸赞她的是很棒的孩子。乖孩子。亲爱的。对方总这样叫她。每当被捧起脸，玛尔塔的脑海里便涨起夜晚与夏日的蓝色潮汐，翻涌着、奔腾着。

 

“怎么受伤了？”

 

她用柔软的指腹抹掉玛尔塔脸上未处理好的血迹。白天的游戏时常令人挂彩。

 

狡诈的女人果然不会说出具体的目的。

 

“被刀划到了。”玛尔塔老实交代。

 

“这么多伤口……你跟人打了群架？”

 

“……算是吧。”

 

如果与四个一模一样的举着斧头的“信徒”们搏斗能算群架的话。

 

“只有你。”

 

捏着玛尔塔的下巴观察伤势，伊芙琳回答了上一个问题。

 

得到答案的人顿时哑然。伊芙琳一定是在骗她。因为久经人事的赌徒从不孤注一掷。六年前她已血本无归了一次，绝不会允许自己犯第二次人生错误。

 

“一旦进来庄园，就没法出去了。你现在还能借口组织的要求离开这里。”玛尔塔提醒她。

 

“我知道。”

 

对方保持着独属于她的冷静自持，玛尔塔一时间有些哽咽。什么都知道。伊芙琳看透了人心，总是什么都知道。既然她知晓了有来无回的前提才做出的选择，那么玛尔塔也无需、无资格为她担心。短短三个字衬得方才那一番着急十分滑稽且可笑——恐怕这些也在伊芙琳的预料范围内。

 

我撕碎了你的后半生。你不在意我吗？你不恨我吗？你不想置我于死地吗？她咬紧牙关，在心底诘问她的老师。

 

她的老师向来对人心的拆解颇为透彻，一只飞虫、一寸光亮和一丝犹豫迷惘在她眼里无所遁形。那么她一定知道自己从不后悔背叛组织，不甘心、更不需要被扣上“法罗女士”的光环。

 

“组织没有为我提供回去的费用。我想你应该明白这件事的意义。”伊芙琳松开了手。

 

玛尔塔心里一惊。牛奶打翻在地上，洒开了。

 

 

 

 

 

牛奶流进木质地板的缝隙中，清理难度堪比找出砖头缝隙中的烟灰。

 

来不及思考组织的做法，玛尔塔找出备用的手帕尝试挽救，却被伊芙琳抓住了手腕，示意把这件事放在一边。叙旧的场景里，热牛奶只是一杯意外。

 

于是她顺从对方的想法，把注意力集中在手腕——伊芙琳的棕色手套上。从玛尔塔遇见她起，伊芙琳极少摘下手套。女学生们常常在宿舍的睡前话题中猜测她手套里的故事：已故的丈夫和藏匿的戒指，狰狞的伤疤和愈合的往事，以及慈爱的养母和成功的实验品。

 

这群学生中，独有玛尔塔一人知道这些故事统统不成立，仅仅是茶余饭后女生们之间勾勾手指的即兴编纂。头一回她见到伊芙琳纤细的、骨节分明的手，是在任务勉强完成后的单独辅导。那会儿她的大腿被划拉开一条长长的伤口，一个劲儿往外吐着血珠；裤子也破了大洞，把组织里最好的裁缝叫来也无法拯救。伊芙琳见状便让她坐下汇报情况，自己索性剪开破得千疮百孔的裤子，摘下手套帮她上药。玛尔塔按照惯例总结陈词，眼神却不受控地往那双漂亮的手上瞟：指甲修剪整齐，没有任何伤疤，与大家的猜测截然相反。多么完美的一双手，它们抚摸过玛尔塔的头顶、脸庞和肩膀。在心里偷笑所有人的猜忌都打了水漂，玛尔塔没注意到伊芙琳正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

 

你很喜欢我的手？

 

抱歉，女士。她窘迫起来，脸颊烧得通红。

 

面对伊芙琳意味深长的笑容，玛尔塔无地自容——心里暗暗发誓绝不能将这件事告诉其他的学生——尽管无人不知伊芙琳偏爱她，这件事传出去了也无伤大雅。

 

第二次见到伊芙琳摘下手套，是组织一场庆功宴舞会上，玛尔塔借着醉意邀请高自己半个个头的老师跳双人舞。伊芙琳欣然答应，摘下手套放在一旁，牵着她往空地走去。掌心传来另一个人的体温，柔软的触感使她几近遗忘了完全不会舞步的事实，全由伊芙琳带领和支配自己的方向和脚步——宴会的酒总是很烈，叫人喝了晕乎乎的，老是不受控制地往对方怀里栽下去，又被对方稳稳地接住。

 

一片恍惚中，她听见伊芙琳在耳边轻笑：

 

亲爱的，你喝醉了。

 

暧昧的呼吸如同苹果派里的果肉，酸酸甜甜的。咬下一口，为回忆增添了味觉和触觉，不那么单调乏味。

 

要是真的喝醉了就好了。玛尔塔想。

 

现在伊芙琳拨通了庄园主的电话号码，请他吩咐管家帮忙处理掉这一地的玻璃碎片和冒着烟的牛奶。室内的暖气充足，她可以不必穿着那件带有毛领子的外衣。看她挂断电话，玛尔塔移开了视线。

 

她们是平凡的人就好了。不是赌徒和间谍，仅仅只是普通人。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里，玛尔塔偶尔会这么想。不需要做水深火热或是隐姓埋名的生活，只是过着如牛肉汤或是土豆泥一样热气腾腾的安稳生活。她们可以像一对普通的师徒、朋友或者恋人那样沿着木质走廊吱嘎作响、抑或是浸泡在洗衣房轰隆隆的机器运转声中拥抱和接吻。玛尔塔没能告诉她，正是这些荒谬的幻想与约会，曾巧妙地填补了她无止境的空白。

 

玛尔塔敢肯定，伊芙琳不知道这些绮丽的徒劳的遐想，像是吹走一支蒲公英的绒毛，稍不留神就融化在飘满白云的天空里了。

 

管家很快来了，机械地清扫一地狼藉。牛奶的醇厚香味弥漫在室内，久久不散去。伊芙琳靠在门口，一边观察管家诡异的清扫姿势和极快的清扫效率，一边摆弄着手杖。无论去哪儿，她总带着它。

 

夕阳从窗外照进来，为室内家具和伊芙琳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色，仿佛细沙滑过了沙漏。可疑惑回响在脑海里，玛尔塔凝视地上反光的玻璃碎渣，仍旧不清楚为什么伊芙琳会沦落为一枚废弃的棋子。六年的时间化作一张通往庄园的单程票，她又是如何能够平静地接受如绝路般的命运的，而深挖组织的深意好似探讨伊芙琳在牌桌上千变万化的手段，无人知晓答案。

 

“玛尔塔。”在管家离开后，伊芙琳叫她。

 

玛尔塔关上门，确保无人在门外窃听，回头看她。

 

“为我讲讲你每天都要做什么吧，在这座庄园里。”

 

肌肉记忆令玛尔塔下意识地想要交代出自己搜罗到的线索，警惕心拉回她的理智：她不能因为伊芙琳宽容的态度和对自己不做处罚就完全相信她的话语。现在的她们立场不同，是无法完全信任的关系。

 

预料到玛尔塔不会坦白一切，伊芙琳没打算听她回答，用指尖点点她紧绷的脸。

 

“你瘦了。看来庄园的餐食很糟糕。”伊芙琳转移了话题。

 

其实不算太糟糕，只是由于烦心事太多，她对美味佳肴提不起兴趣，每次都是吃两口作罢。玛尔塔在心里为餐厅的厨师开脱。至少应大家的要求，玉米、布丁和蛋糕从不缺席，庄园主安排的自助餐厅为不同地区的人准备了不同的菜谱。比如美智子喜欢关东煮和天妇罗、玛丽喜欢吃萨尔斯堡蛋霜糕。上周礼拜天的中午，玛尔塔跟在她们身后排队，她们慷慨地往她的盘子里塞下一点。烤牛肉挨着炸虾，味道十分不错。

 

可惜将这些经历告诉伊芙琳，除了让她记下几个名字，并无实际意义。伊芙琳品不出罐头炖肉的咸香，更无法尝到松露牛轧糖的甜美。美食和鲜花之于伊芙琳，犹如雨雾下划过的车窗玻璃的水珠，划过视野的其中一处，不留下任何痕迹。

 

还是热牛奶让人更有食欲。玛尔塔想。

 

 

 

 

 

伊芙琳没有请她离开，玛尔塔也没有主动告别。她们没有互相明说原因。

 

浴室里亮着暖光，哗啦哗啦的水声环绕在房间里。伊芙琳正在洗澡。行李还未整理，大大小小的箱子垒在角落，玛尔塔蹲下，把它们一一打开。庆幸的是，玛尔塔还记得每个行李箱的密码。在她还是伊芙琳无数个学生之一时，伊芙琳出差回来之后，会让路过书房门口的玛尔塔帮忙分类这段时间的信件和打开各种型号的行李箱。工程量不大，行李箱大多是装着出席的礼服和为学生买的礼物，小物件满满当当地填满了箱子，以及分拣桌上不同来源的信件寄信人——有些是追求者，有些是在外地潜伏的组织干员。工程完成后，玛尔塔会得到一盒制作昂贵、包装精致的巧克力，那是有钱人才能吃得起的奢侈品。等到玛尔塔记住了全部寄信人的姓名和字迹、有足够的力气能够搬起所有的行李箱时，她已经离开了她。不过以上种种都是无关的后话，不值得反复提及。

 

既然伊芙琳放心留她在房间，那么她一定知道自己会对行李动手。玛尔塔一个接一个地把它们打开，摊开在地上，像动物园一只只长大嘴讨食的犀牛——积习难改，伊芙琳不能怪她。

 

这三个箱子里是伊芙琳的衣物，那两个箱子里是以备不时之需的药品，最后一个小箱子里是一些未使用过的信纸和几瓶墨水和钢笔。信纸已经不是组织内部通用的纸张，只是普通的廉价信纸，在书店用一个钢镚儿能买厚厚一沓。

 

玛尔塔摩挲着信纸。关于庄园，以伊芙琳的手段，很快会调查出明晰的所有线索，甚至比自己这六年里找到的还要多。进入庄园便会和外在世界的一切断开了联系。信件无法寄出，信纸和钢笔的用途便大打折扣，功用压缩在艾米丽诊所的诊断便笺上。

 

“如果你喜欢信纸，我可以给你一些。但现在你应该去洗澡，玛尔塔。现在已经很晚了。”

 

伊芙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她不可以在回忆里陷得太深，因为伊芙琳近在眼前。氤氲着雾气的蓝色瞳孔如潮水包裹住她，玛尔塔在浪潮的阴影中发现了漂泊的自己，她一直荡漾在这片蓝色的海中——这里有溺水的海鸥在不管不顾地翱翔——过去是，现在也是。

 

过去的日子像奶油一样，有着金黄却朦胧的色泽、有着潮湿却干灼的气味；伊芙琳是甜口的佳酿——尽管她本人不知情，但足以让玛尔塔永远难以忘怀。庄园是囚笼，让富有的人不再奢靡无度、让理想主义者不再浪漫多情。

 

“你不恨我吗？”

 

玛尔塔没有因为她的靠近而挪动脚步。

 

下一秒，伊芙琳给了她一个轻轻的吻，点在她的嘴角，令玛尔塔想起童年一颗从树上掉下的红褐色的浆果。

 

玛尔塔已不是小孩子，但她的脸颊仍因为对方的吻而染上红晕、神魂颠倒。她不明白伊芙琳究竟作何用意：为什么不回答自己的疑问，为什么犯第二次错误，为什么不恨呢。

 

“你不恨我吗？”她再次问道。

 

“你在为你刚刚的表现讨价还价吗？”伊芙琳拍了拍她的脸，手感很好。

 

又是那样游刃有余的笑容。玛尔塔讨厌它，它是一条从月亮上抛下来的河流，为她们之间划清界限。玛尔塔不会告诉她，从前每一次有人提起伊芙琳的时候，她总是认真地偷听：听那些名为赌场的传奇、花瓶的意外和生命的轨迹。不知所云的过往，她从没听伊芙琳亲口讲过，她想也许自己并不是她最特殊、最优秀的学生。

 

“你不爱我吗？”

 

玛尔塔拿出不死不休的架势提问，就算是对方给出的答案是满不在意，她也认命了——她一直是聪明的学生，把老师的教导记得十分快、运用得十分好，学会从两个方向对对方进行夹击。

 

像一只尖刺竖起的小刺猬。伊芙琳一面思考起刺猬生气的模样，一面给出回答：

 

“我不能只说恨你，也不能只说爱你，玛尔塔。恨与爱不是反义词，”难得她对玛尔塔说些文绉绉的话，却是在这等陌生的场合，“我知道你并不想听我说这些。只有放下足够多的筹码，我才能赢得更多。”剩下半句话，相信她的学生在未来某个时刻能领悟到：那么她从始至终都在失去一切，是否可以在将来赚得盆满钵满呢。

 

非常“伊芙琳”式的回答，显然是不想直接告诉她真实缘由。玛尔塔低着头，想要厘清话里的话，可伊芙琳的双手再一次抚上脸庞，打断她理智的思考。玛尔塔自诩游过了漫长的时针和分针，经历了复杂的生存与死亡，回头看时却发现伊芙琳眼中的蓝分毫未变，她们之间也一分钟没老、没腐烂、没破碎。

 

犹豫了一会儿，她主动给了对方一个拥抱，把脸埋进伊芙琳的肩窝，闻她身上淡淡的花香味。对方被她亲密的举动吓了一跳，愣了一下，随即把她抱紧，拍一拍她的背。洗完澡的伊芙琳浑身上下十分暖和，如冬日暖阳那般照拂着她。成千上万的片段从脑海里汹涌而过，玛尔塔忍不住庆幸：幸好自己逃离了那里，幸好伊芙琳也离开了那里，她得以机会光明正大地质问她、要她坦白出恨不恨、爱不爱的答案——凌乱的呼吸把最后一点牵扯不清的暧昧扯断。

 

“我每天被安排的场次很多，可能白天没法见面。”

 

“总有机会见面的，亲爱的。”

 

玛尔塔没顾及她亲昵的称呼，仅仅是紧闭双眼，享受伊芙琳享受不到的香味。真可惜。要是她恢复了嗅觉，一定不会讨厌鲜花的，她想。

 

许久许久以前的一天，伊芙琳安慰的语气和淡淡的花香味就存在于玛尔塔的脑海中。那是十五年中仅有一次，伊芙琳带上她一起出差。组织安排的旅店条件不算好，夜晚青蛙的叫声和野猫的嘶鸣从窗户缝挤进来。两个人躺在床上，双双失眠。玛尔塔构思出逃的契机，偶尔用余光瞥一眼望着百叶窗外的伊芙琳。

 

有流星，有极光，可以许愿了，玛尔塔。伊芙琳出声提醒她。

 

女士。玛尔塔礼貌地询问她，没搭理窗外的美景。

 

嗯？

 

她十分想问出这个幼稚又理想的句子：如果在未来的某一天，有可能手握两张船票，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这是萦绕于她心头的问题，如荆棘般硌着她、缠绕着她、刺痛着她，似乎这是构思出逃计划必要的一环。半晌，她把话咽回胃里，目光随着窗外的流星一起落下去。九年的时光堆叠起来，依旧没有勇气把它说出口。任谁都明白此番道理：伊芙琳不会因为玛尔塔一句假设就背弃掉未来的前途，正如玛尔塔不会因为伊芙琳而忍受失去自由。

 

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那样，那时的伊芙琳沉默了一会儿，在被单下握紧了那时的玛尔塔的手。

 

所以流星坠落的那时，她许了什么愿望呢，又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终于，在许多许多天后，玛尔塔明白了那一刻的意义。

 

 

 

 

 

第二天。这是伊芙琳来到庄园的第二天一早，玛尔塔坐在餐厅享用枫糖蛋糕，在投放的游戏名单提醒里看见了“法罗女士”。目光向右移动，她看见“空军”。以前她可没有这个地位与“法罗女士”并列。也许有，不过她早早放弃了。

 

丢下剩下一半蛋糕，玛尔塔匆匆赶去楼下。昏暗的灯光下，其他几位成员已经到位，用刀叉百无聊赖地戳着餐盘里的培根肉。伊芙琳的盘中空空如也，旁边的人询问她是否需要进食。她摆摆手，推脱说自己已经品尝过这里的早餐了。

 

这里的餐食不错。伊芙琳夸赞道。

 

于是另外两人聊起美食来，伊芙琳转头，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她手上的枪。

 

“那么空军小姐，有劳你保护我们了。”

 

空军小姐？玛尔塔没搭理她的打趣。如果可能，她更希望伊芙琳在公共场合用其他名字称呼她。人的名字若是无人记得、无人呼喊，便会变色、生锈、甚至长出绿苔——但伊芙琳是记忆力超群的人，她不会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想到这里，玛尔塔突然有些高兴。

 

随着缪斯印记逐渐变大、变完整，玛尔塔思考起伊芙琳的手杖：她从未见过它的功效——因为没完成课程而被伊芙琳教训的时候除外。

 

再一次，她用余光观察伊芙琳。对方正用指尖敲击着手杖顶端。一下，又一下。游戏对她来说不过是换了外壳的赌局，另类的出千和骗术。即便是明了药物的副作用、游戏结束会狼狈不堪地回到庄园，她仍旧把自己打扮得像高傲的孔雀。

 

玛尔塔低头看着手里的枪，突然有些沉默。她不是健谈的人，想对伊芙琳说点什么，类似祝福和嘱咐，可刹那间这些词句消失得一干二净。熟悉的花香味幽幽传来，玛尔塔揣测它是郁金香。如同伊芙琳可以是法拉赫夫人、可以是莫雷小姐，也可以谁都不是那样——玛尔塔是自由的，也可以谁都不是。

 

可她伪造的和扮演的一切人生，只有与伊芙琳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是最真实、最确凿的，存在于两个人记忆中的。她们互相可以做证。

 

缪斯印记散去，映入眼帘的是灰蒙蒙的天。庄园每天都是如此，玛尔塔也如往常一样修理起手边的机器。游戏中的其他两位同伴都是庄园老友，玛尔塔信任他们的能力。

 

至于伊芙琳，她想她不需要担心什么。

 

她的老师，在赌场和组织里见过的，远比在游戏里要多，懂得的道理也远比他人要多。昼夜的变换、五彩斑斓的鸟儿、绘有宝藏地区的地图和追求者翻遍字典写出来的诗歌，均被她收进眼底。那么她一定明白玛尔塔逃离的原因，所以她从不追问为何背叛。忽地玛尔塔的眼前明亮了起来，像是领悟到了绿苹果的甜香——她究竟是在追求自由和幸福，还是被它们裹挟了呢。玛尔塔是努力的学生，总算领悟到了教育以外的东西——伊芙琳早就教给她了。那时玛尔塔很年轻，正逢为自由头破血流的年纪，目光被天空翱翔的海鸥和白云的千里万里所吸引，没有落在任何一个人身上。

 

回过神，同伴发出了寻求帮助的信号。玛尔塔没有犹豫，抄起枪向前跑去。多年的间谍生涯使她并不害怕紧急情况、处理起来游刃有余。用信号枪帮助同伴是常有的事，她为自己、为其他人扣动了无数次扳机——最好不要发生为伊芙琳发射信号枪的情况，那个女人的衣服若是沾上火药的尘埃会很难清洗，无论是气味还是颜色。

 

一阵混乱后，玛尔塔眼见同伴进入安全地带隐藏起来，自己也找到一处墙根，坐下来休息。手上空空如也，但不要紧。托职业和身体素质的福，只需休息上一会儿，没有道具的她也能为同伴拖出足够的时间。

 

“玛尔塔。”

 

伊芙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玛尔塔抬头看她。女人正从容不迫地整理着帽子和头发，灰色的天空衬得她的金发更加明媚。玛尔塔的眼睛捕捉到发丝随风飘动，像一只陷入干草堆的小老鼠般惬意地松了口气——她并不熟悉场地，想必找到自己费了她不少的时间。

 

“嗯？”

 

“诺。”

 

伊芙琳把箱子里找到的枪递给她，示意可以别在腰间。

 

方才的混乱被她看在眼里，指不定她是循着自己的脚步找来的。玛尔塔失笑，眼前的场景太过熟悉，以至于她接过枪的手还颤抖着，哭笑不得地意识到自己的发现：过去的六年被一场游戏压缩到短短几分钟。伊芙琳与她分离却纠缠不清的六年，在这一刻重映。

 

电机就在附近，玛尔塔的胳膊和大腿受了伤有些脱力，不得不向对方请求道：

 

“电机就在旁边。可以拉我一下吗，女士？”

 

伊芙琳惊讶于这个称呼的熟悉感。只顿了一秒，她伸手拽起她，搀扶着往目标挪去。于是玛尔塔靠在她肩上，任由血迹蹭上她大衣的白绒毛，染得红一块粽一块。伊芙琳不会介意这个，不是蹭上黑胡椒酱、蜂蜜和火药味就好。玛尔塔悄悄地想。

 

不出意外，郁金香的花香味席卷了她。

 

人要如何看见，一个赌徒隐藏起的真心和一个间谍保守住的真相。她不禁感慨：伊芙琳总是能找到她，或许并不是什么她记忆力超群、能够读透人心的秘密——而是她知道真正的自己。人生如残垣断壁，找出她的所在、她的情感和她的真心仿佛在落满灰尘的砖缝中找出一只独一无二的雪茄烟。

 

“伊芙琳。”

 

一边合作修理着电机，玛尔塔直呼她的名字。

 

“嗯。”

 

伊芙琳低着头，耐心地分开一条一条沾满灰尘的电线。

 

“你后悔来这里吗？”

 

似乎这个问题的答案十分丰富、十分厚重，需要绵长的时间进行组织语言，总之伊芙琳停下手头的工作，盯着她。半晌，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雪茄烟点燃。作为一名合格的赌徒，她的指尖不曾随心跳的剧烈而颤抖，冷静得仿佛这不是一场摧毁精神、惊心动魄的游戏。

 

“如果你问我来这里的理由，我会告诉你，这是更值得也更想要的一件事。”

 

话还未说完，玛尔塔就鼻尖酸涩，眼眶变红，快要忍不住落下泪来。早知是这个答案，她就不应该不合时宜地提问：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伪装者在情绪露馅是大忌。但一切都没关系，她的老师会原谅她。

 

伊芙琳停下动作，立马从另一个衣兜翻找纸巾。趁着动作的间隙，玛尔塔已经紧握她赠予的枪跑出很远，向着心跳更剧烈的方向。她的背影一如既往地挺拔、干练又潇洒，与一只永不坠落的鹰别无二致。伊芙琳不觉失落，因为那是玛尔塔、也因为她们还会见面：或许是餐厅，也或许是书房；或许是下一秒，也或许是明天。

 

无论如何，她总是她的学生，她总是她的老师。她们总会再相逢，不是吗？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