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羡澄】白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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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我和江澄,本来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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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简介:江宗主暴打鲜芋仙结果让人爽到,鲜芋仙威胁玉米大师兄未果破防,遂誓与前妻共存亡
“我们,我和江澄,本来是要一起变老变丑的。”
1.
江宗主鬓生白发。
2.
魏无羡承认这一点时,他与江澄隔着数座亭台。
重重人影之中,江宗主就如过往的千千万万次那般巍然傲立,冷淡而锋利得叫人不敢注目。众生喧嚷,皆是俗事,魏无羡扫过那些千篇一律的脸,只觉得索然无味。
他看见江澄偏头对金凌说了什么,眉尾一扬,平静的池水陡然荡起一道极其浅淡的涟漪,无尽韵味都在这里了。
但鬓发之间,隐约露白,并不明显,魏无羡仔细分辨过后才勉为其难地承认,那是一绺白发,就如秋霜新染。
魏无羡也不看着杯盏,提起酒壶随手洒出来些许,在衣袍上溅出几块暗色印迹。
他啧声,任蓝湛替他捻起袖角,魏无羡还是没有低头,他对含光君安照他的能力还是极其放心的。
话说这件衣服还是他自己选的,胸口至袖袍的内衬染了红紫交缠的暗纹,行动间自有其招摇之处。那时在铺子中他一见这衣裳便升起欢喜,兴冲冲找掌柜留了名,并未从蓝湛怀里掏钱,而是自己跑了两回除祟才将它收入囊中,后来一直不曾穿过。蓝湛问过几句,魏无羡只说这么好的衣裳,风餐露宿的,不方便。
直到最近,听闻这回清谈会是由小金宗主一手操办,仙门百家无有不应,他心尖一动,翻出来老实打理过,安稳坐好时倒还真就有了几分前辈高人风范。
想到这里,魏无羡又自然转去看金宗主。
小宗主已经比他舅舅要高,听江澄说话还得微微低头,虚虚去触摸江澄鬓间一缕银白,被江澄拍开。
金凌笑着的样子带着些乖巧,又隐隐骄傲,像金子轩,又像金光瑶。
金子轩从不低头,高高昂首,像只斑斓的孔雀。哦,好像在他满身血色倒下之前是低过头的,低头看那只从自己胸口伸出、挂着新鲜血肉的青白手臂。
金光瑶曾经是经常低头的,接受训斥或遮掩锋芒。后来他坐上高位,以他的身材与人说话本来需要抬头,但他不用,俯首与仰视都为他所深恶痛绝,只有别人对他躬身的份。
而金凌和他们都不一样,他不必为任何人弯腰侧目,这世上能让他俯身倾耳的只有他亲舅舅。
半大小子变成大小伙子,江澄已经不太乐意再追着他抽,那样太不像话。当年在他怀里哭泣的小孩已经比他还要高,像他父亲那样耀眼、像他叔叔那样聪慧的青年,也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宗主,却仍乐此不疲地凑到他舅舅跟前,喜意完全没办法克制,也无须克制。
魏无羡又回想起来,前些年金凌刚当上宗主时跟江澄大闹了一回脾气,很是僵持不下,金江两家亲近之人单单围观着都极其叹息,抓耳挠腮又无能为力。魏无羡瞧着他俩一个也张不开嘴的模样好气又好笑,无奈拍着金凌脑袋告诉他要好好说话,之后金凌见到他总是脸色怪异。
见一回,见两回。魏无羡被这小孩看得发毛,扶额苦笑:“有什么话就要说出口,不要学你舅舅,这脾气跟他小时候一个样。”
金凌对他翻白眼,这白眼翻得也十分有故人味道,魏无羡笑眯眯欣赏了片刻,只听金凌道:“也是,魏无羡,对你就不用口是心非了,我今天就是想问问你,你如今又不姓金,又不姓江,你是哪家的人,在管哪家的事?”
魏无羡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看他,金凌见状自觉争赢了这人一回,得意地昂首,却听魏无羡状似为难道:“唔,那怎么办,我不是你们家的人了,但金宗主你来,应该不是为了特地再把我踢出家门一次的吧。”
“还用我踢!腿明明长在你自己身上。”金凌气恼道。
魏无羡最擅长应对这样的孩子,他干脆挑开话道:“不说这个,我自然晓得你为了什么来,江澄对吧?”
提到这里,金凌眼眶便红了,语调也低落下来:“谁都知道的事,还用问吗。”
提到金凌便是江澄,除了他舅舅,还有谁能让这名神气的少年宗主露出这样的神情呢?这是谁都知道的事,还用问吗。
魏无羡却是最要多这一句嘴的,不见到这少年暴起便不痛快似的,才不管他冷言冷语,魏无羡道,怎么,你惹你舅舅生气了?
金凌听到这里,偏过脑袋,闷闷道:“舅舅他不愿意见我。”
他猛地抬起头,魏无羡这才发现他眼神晦暗,他说:“舅舅是不是听到那些闲言碎语,又有人跟他讲我那天说的浑话,对我失望了?舅舅再也不让我见他了该怎么办?”
金凌就这样看着他,像是委屈,又像是怨恨,魏无羡立刻就明白过来了,他委屈江澄不见他,而怨恨的是他这个夷陵老祖。凭什么他一回来就搅乱了一切,为什么一沾上他,自己就会失去亲近的人,先是祖父母,再是父母,然后是他的小叔叔,到最后他连舅舅都留不住——
他自己也知道这最后一点十分牵强,浑话是他自己说的,魏无羡倒还替他道明所想。可是他没有办法不这样想,自从魏无羡回来,他所熟悉的一切都天翻地覆,而他自己偏偏什么都做不了,不能杀了他,不能伤到他,都‘‘各人回各人那里去了’’,他只是在心底怨恨一下他,这都不行吗?
这魏无羡还一次次凑上来找他不痛快,不知道他到底想的什么!
金凌再怎么看不惯他,也还有着世家公子的傲气与礼数,他说完便觉察到了不妥,侧过脸,咬咬唇,不说话了。
魏无羡看他这样,也不在意,失笑道:“怎么会,江澄不是那样的人。”
3.
江澄不是那样的人?他素来骄傲,从来不会为他人让路,也不屑于因为谁谁谁同他有嫌隙而躲着谁走。怨恨他的、畏惧他的,要么就同他打一场定生死,江澄还能赞一句有点骨气;要么就自己躲得远远的,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江澄凭什么要让步?
他可是江晚吟,世上的路他都走得,只有别人退避三舍的份,没有他要躲着人的道理。
所以江澄是真的很忙,忙到没工夫跟任何人耍脾气,忙到他们都没办法跟他故意偶遇。
他们总见不到江澄,并非谁故意为之,无非运气不好,没有缘分,天命二字。
金凌年纪还是太小,也是从前江澄太惯着他,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找得到江澄撒娇,甫一碰壁就慌了神。比如魏无羡就习惯了,但金凌和他还是有一点不同,江澄无论如何都不会不见他的,江澄如果有那么一天真的不愿意再见世上任何一个人,那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也一定是要对金凌说的。
他要讲什么魏无羡不用费劲便想得到,最重不过是说,金凌,你要好好长大,好好的。
好好长大,好好的,这应该就是江澄所能留在世上的最柔软、最温情的话语,毕竟他是那样一名嘴硬如铁之人。
只是留给金凌的,其他人什么都没有。
魏无羡比谁都清楚这件事,可他又觉得不甘,为什么不甘呢?不甘又怎么样呢?和江澄相关的一切都和他无关了。
……大概。
魏无羡最后对金凌说:“那可是江澄,那可是你舅舅。江澄不见谁都不可能不见你的,你是他养大的孩子,还是个小孩呢,他知道你的意思,不会跟你生气。你是金凌啊,他不会不愿意见你的,是你害怕见不到他,去吧,到你舅舅那里去,再也不要对他说伤他心的话,心里想的什么就要好好说出来。”
魏无羡对他絮絮叨叨:江澄他那个人就是那样,你要好好跟他说话。他可能会嫌弃你唠叨,可能会有些凶,但不要就这样不理他,他会安安静静听你说完,替你记着的。
金凌听得眉头松了又皱,似是为了江澄待他独一无二而欣喜,为了接下来就可以去见江澄而振奋,又似是对魏无羡说的话表示嘲讽。
果不其然,他道:“魏无羡,你很了解我舅舅吗?你们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我们以前。”魏无羡摇摇头,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知晓再说下去这小子肯定就会不服气地不依不饶没完没了,于是似笑似叹,“我和江澄啊,我们认识得太久,分开得更久,我记性不太好,都记不清了。”
金凌没说他信不信,只是心情显然明朗了不少,敷衍了他几句就御剑走了,远远一道金色的夺目流光划过天穹,有人缓步站在他身后,魏无羡看见一角云纹,蓝忘机道:“你们今日谈得很开心。”
魏无羡没有否认,只道:“含光君,你瞧金凌那是要到哪里?”
这根本就是无须来问的问题,蓝忘机只瞥了一眼天上流光,道:“回云梦。”
魏无羡一笑:“是啊,回云梦去喽。”
他于是心情大好,负手往街上走,蓝忘机便始终静静跟在他身后。熙熙攘攘人声中,隐约能听见他哼着歌,蓝忘机并不清楚名字,只能判断出这是首水乡小调,沉默半晌,蓝忘机忽然道:“你们刚刚在说江宗主。”
魏无羡这才转头看他,挑起一边眉毛道:“是啊,江澄和金凌一个性子,他们俩这些天吵吵闹闹,没办法嘛,我不管的话怎么办,也还好没闹哭起来,哭了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含光君怎么啦?还吃醋呢。”
蓝忘机没有回答,魏无羡笑看了他一会儿,蓝忘机浅淡的眸子回望过来,就这样静静对视半晌,直到含光君缓缓摇头,魏无羡才继续哼起了歌。
4.
后来魏无羡才打听到,金凌那天去了莲花坞,在书房外头喊了半天舅舅,把江澄喊得头疼。本来江宗主这些日子就烦,宗门事务忙得脚不沾地,也还好没人惹他,结果金凌老实了没几天又来作妖,气得江澄提了紫电追着金凌绕莲花坞跑了一圈,把笑嘻嘻的外甥拽了领子拉低脑袋恶狠狠骂了两句信不信打断你的腿,反被金凌整个抱住了。
魏无羡听到这里,打了壶酒,坐在云深不知处山前赏月,把酒喝完才进去。蓝忘机早已入睡,万籁俱寂,巡逻弟子都是陌生的脸,他们知道他,却也得了命令,并不搭理他。
魏无羡乐得自在,一路上只有月光与落下的玉兰花,他不禁想到,江澄这时在做什么呢?该不会金凌真的扯着他说一晚上话吧?
魏无羡想到江澄压着脾气听人唠叨的样子就想笑,笑过便醉醺醺想,今夜会有好梦的。
5.
江澄会老这件事魏无羡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少年时他总惹江澄生气,江澄生气便会皱着脸给他一拳或者一掌。魏无羡装模作样哇哇惨叫,他喊:江澄你不要火气那样大!再生气,再皱眉,以后老了就会变成满脸皱纹、天天咳嗽都喘不过来气的丑老头子哇!
江澄听罢大怒,更生气地拧他,恨不得能两口把他咬死:滚啊魏无羡!你才丑!你最丑!一天天的到处卖笑,你以后老了再像现在这样,满大街的仙子都会说你是好色的皱脸丑老头!
魏无羡大喊冤枉:我又不是谁家的色都好!别打了江澄!以后不管你多难看师兄都不会嫌弃你的!
他们过去是常常说到“以后”的,他们的以后。他们过去总有太多话要讲,“以后”是其中最常见的两字,以后要去吃一回不净世的满香楼,以后要去后山抱一窝山鸡蛋来养,养大了再自己吃……
再想得长远一点,十年以后,江澄当了百家第一等宗主,他就是他最忠实的副手;
二十年以后,江澄会收下一群小弟子,魏无羡要带着小弟子们招猫逗鸟,江澄就追着他们骂;
三十年以后,他们还要一起带着小辈夜猎,如果江澄受了伤,魏无羡还可以像十几岁那样将他稳稳放在背上回家去;
五十年以后,江澄走不动路了,魏无羡比他早一步走不动,那他们就躺在莲叶之中,看莲花开落,等到年节之时,他们要一个推着另一个,佝偻着腰给小辈们发红包;
七十年过后,他们的牙齿早就掉光了,他会先行死去,然后就蹲在黄泉边上,静静地等待江澄回到他身边——总不能是江澄先走,要是江澄比他先身化万物,那他也不可能有力气再活下去。
反正,从生到死、始终如一,他们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会在很久很久以后一起彻底湮灭,这是魏无羡所能想到的最美好的一生。
那时候的他们还有很长的一辈子要走,还有很多“以后”可以畅想,他想,哪怕是无数个日日夜夜以后,他也一定还是和江澄在一起。只要还有江澄,只要他们还总在一起,那以后再差也不可能会差到哪里去。
他比任何人都相信,只要还是他们,那长大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
如果让现在的蓝二夫人再见到当年的大师兄,他会笑着告诉他:哈哈,没想到吧,魏无羡,你和他没有以后了。
云梦大师兄会露出什么样的神情呢?
蓝二夫人发觉自己已经不大记得自己过去的模样,于是他开始想江宗主,众所周知,这个,他却能在脑海里描摹得无比清晰的。
他果然做了一场美梦,也同样是一场噩梦。
他梦见很久以前的云梦,夜里的云梦,满江莲花灯闪动着飘向远方,江澄手里也有一盏,在他指尖跳跃的火光如同一只蹁跹的红蝶。
江宗主还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与他师兄抵足而眠,江宗主的面貌蓝二夫人能一笔一划分毫不差地默出来,蓝二夫人在心中演绎:再年轻些;脸颊还没有如今消瘦,带着少年人的稚嫩和饱满,仿佛泡过莲蕊里的露水;眉头不总皱着——他那好师兄心疼得紧,总是逗得他笑,要是不笑,那人就嘻嘻哈哈地揉开;嘴唇红润得如同涂了胭脂,不像现在总抿着,云梦大师兄常常惹他生气,不过他生起气来很好哄,大不了师兄给他咬几口……
以及眼睛,蓝二夫人已经勾勒出一名丰润清丽的少年,耳边有年轻人嘀嘀咕咕的嗔怪,他眼前模糊,想起来江宗主少年时的眼睛。
漆黑的眼珠,清亮的眸子,就是这样一双眼睛。蓝二夫人透过江澄的眼睛看到了少年时期的自己,云梦大师兄撑着脸笑看眼前人,丰神俊朗,目似桃瓣,分明那样轻薄,偏偏温情脉脉。
有这样一双眼睛、有这样一名眼中人的才是江澄,被江澄放在眼里、和江澄一起长在云梦山水间的才是魏无羡。
6.
蓝二夫人一瞬间清醒过来,他猛地撑在水缸边,水面上的人脸清秀洁白,但他却只觉得诡异,一掌将其击得粉碎。
涟漪平复,碎影粘连,却是大师兄的脸。他终于想起来过去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了——这样风流成性,这样不安于室,可千万般不好都足有一点好,蓝二夫人冷笑:无非是同那时的江澄最相配的样子,无非是最应站在莲花碧叶中、最该和江澄并肩的样子。
他恶意地想:想起来又有什么用?有什么用?江澄再也不会看我了,我回不去的。
他的恶意也针对云梦大师兄,他无声对水中倒影开口:魏无羡,你也回不去了,你和他永远不可能再站在一起,往后余生,你将是一条摇尾乞怜的野狗,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看你一眼。
你们的十年以后,你魂飞魄散,他功名加身;
你们的二十年以后,我的现在,你无家可归永囚牢笼,他荣华富贵无暇他顾;
你们的三十年以后,你麻木凑合敷衍了事,他扶摇直上斩断前尘;
你们的五十年以后,你们天各一方,你还在浪迹天涯,如行尸走肉,依旧记不清身边人的脸,他身侧人影憧憧,早就将你抛之脑后,也记不清你的脸;
你们的七十年以后,你这时候才终于走不动,不过你这双腿自不能和他再并肩而立时起就没什么用处了,多走的时日也没什么好说,而他白发苍苍,安稳入睡,神归鸿钧,此生功过,前几十年与你血肉交缠,后几十年与你毫不相干,无话可说……
蓝二夫人扭曲的面目忽而凝住,近乎茫然,他突然说不下去了,他方才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这一刻,他的脸色变得无比恐怖。
是了,他们的七十年以后,不是他的七十年以后。江澄的时间从来不会因为他从头来过而停滞,当那个七十年到来,江澄就会与那一座莲花坞里的少年一起死去。江澄不会等他,江澄再也不会等他,而那时的他留不住江澄的,他甚至没有资格追随江澄一起死——那没有了江澄之后,他活着又与死了何异?
他重活一世,又最终活出了个什么样子?
蓝二夫人如入冰天雪地,刺骨寒意席卷周身。
恍惚中云梦大师兄垂首低笑,蓝二夫人知道他会露出怎样的神情了,大师兄面容森寒,几多怜悯,几多阴冷,几多嘲讽,他说:是啊,多凄惨的往后余生,可那是你的,不是我的。你忘了吗?站在江澄身边的才是魏无羡,你不可能再和江澄站在一起,所以你是一条野狗,你回不了家,我却不是。
云梦大师兄挑起眉道:你想一想,我自始至终都在江澄眼中,从来没有走远过,到最后,还是我和江澄一起,活在过去,死在将来。
云梦大师兄唇角勾得那样尖锐,蓝二夫人几乎想将他这张可恨的皮囊扒下来撕碎,四周是死一样的寂静,蓝二夫人脑子里闪过无数画面:师弟的笑,江澄的眼泪,小江宗主的剑锋……这样多的江澄将他那鲜血淋漓的上辈子串联,而有关今生,江宗主与他见面寥寥无几,仅有的几次对话也都是丢盔弃甲伤痕累累,到后来索性一句都没有。
他仇恨地想,云梦大师兄果然让人厌烦,如果不是他与江澄说过太多话,何至于到现在他们只能一言不发。人这一生的缘分终有穷尽,凭什么全都让他占完了?他和江澄、他们,总归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抬起头,云梦大师兄还没有消失,抱着剑,剑上的穗子是他死缠烂打求江澄编的,大师兄挑衅地将剑穗一晃一晃,好整以暇等着蓝二夫人对他说最后一句话。
蓝二夫人沉沉看着他,像是打量,像是猎杀,他说:你要死在乱葬岗,江澄给你一剑那次,或者江澄不愿意再看你一眼那次,你就死在那儿,江澄还没有因为你痛不欲生的日子里,你哪一天死都可以;或者死在不夜天,万鬼反噬,尸骨无存;要么你就成为孤魂野鬼,在被挫骨扬灰的第十三年,被献舍重生睁眼那一刻,你要自刎,在一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死,死得干干净净,不要再让他见到你,不要再让他的人生因你徒生风波——
你要死,要死得比江澄早,要安安稳稳地在黄泉等他,一句话都不要说,把所有的爱、恨、情、怨、仇、欲、贪、执都留给你们的下辈子,从头来过。
蓝二夫人郑重地、殷切地注视着云梦大师兄,他看见少年人微微一笑,他满目执拗,他说:我不。
7.
平心而论,江宗主依旧还像金凌的兄弟,他的面容还是那样年轻,他的脊背仍然挺直,他还没有衰老,他只是生出白发。
他头上银丝并非如今新发,而是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开始往墨色中增添华彩。
第一次意识到他长了白发是在魏无羡叛出云梦之时,他遥望乱葬岗滔天鬼气,阴风呼啸,猩红昏暗中,他看见一线惨白,他用指尖绞了一圈,紫电夺目的晶石没有任何反应,倒是后脑传来一阵微弱的、细小的刺痛。
江澄凝视那惨然的末梢,面无表情想,啊,白头发。
可是我还没有及冠呀。
后来是在对魏无羡拔剑那日,他捂着胳膊回到莲花坞,有几缕碎发散乱,眼前纷杂,白丝不止一线。
再然后,不夜天,姐姐无力地瘫倒在他怀里,喉口洞开,她双目无神生息渐弱,口中“嗬嗬”淌出血沫,江澄什么都做不了,他只是紧紧地拥抱着自己的姐姐,哪怕她再没有说出一句话,没有对自己说话,也没有给小小的金凌留话,可他能怎么办?她是姐姐,那他就要将她带回去的。
江厌离那双总是带泪的眼睛光亮一寸寸熄灭,她望着魏无羡的眼神收回,缓缓凝在亲弟弟额角,忽而皱了皱眉,隐约可见其中悲恸,她木木地看着自己的弟弟,似是想抬手,想摸一摸他的脸颊,可终究再没有了力气,就此了无生息。
江澄总是在想,姐姐是看到了什么呢?她又想要对他说些什么呢?最后是在江厌离坟前,他满身缟素,眼中怆白,他扶正额上孝带,触及发根细软,忽然明白了。
那天江厌离看见她年少的弟弟,她流着泪的弟弟、疲惫的弟弟,在这样的年纪,就已经生出白发,她只是想再摸一摸他的脸,再问他一句:阿澄,阿澄,我们……是不是……让你受了太多罪……阿澄……你是不是很累很累……我怎么才发现?我怎么……现在才看到?
后来魏无羡被万鬼撕咬,江澄觉得有温热的东西划过面容,他想,是魏无羡的血溅在他脸侧,他抹了把脸,在地上的血洼里看见发冠下隐约可见的银光。
十三年里,他习惯了一根根白发一次又一次出现,江宗主不愿意自己显露出颓势,他起先还能自己将白发掩在底下,后来就不行了,白发太多,他一个人梳不好。他有些赧然地请来照顾他们长大的仆妇,说,阿嬷,你帮我束冠吧,把白头发都藏起来。
铜镜中的他自己面上还能看见少年的轮廓,他的眼睛里氤氲着漆黑的风暴,他还没有一丝皱纹,他依然白净,依然俊美,只是长发披散,泼墨流素。
那也早就老去的妇人抚摸着他的脸颊,眼眶渐渐红了,她动作轻柔将江宗主的头发拢好,将簇簇云白掩入青丝,江宗主缓缓同她说话。
他说,金凌夜里又哭了,非要我陪他一起睡,睡着了还抓着我的手,我听见他喊我娘亲,金光瑶也说,他和如松一起玩时会跟在秦愫后面找他,偷偷喊他爹爹……等金凌再长大一些,问我他的爹娘在哪里,我该怎样告诉他呢?没事,我还在,总有办法。
他说,云梦去岁涨水,今年应该会丰收的,不会再有人饿肚子了,就是别家在故意压价,一群老东西,还想骑在我头上占便宜,我总有办法收拾他们。
他说,我的那些小弟子们前些日子来找我,给我看他们练的剑式,他们还那样小,其实哪里知道什么招式,叽叽喳喳的。我看每天伙食也都不错,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长不高,那样瘦,以后拿铁剑怎么拿得动,算了,再大些,我亲自教总能教会的。
他说,阿嬷,辛苦你还要来照料我,要是有一天头发全白了,我就绞光了,再也不会麻烦阿嬷了,白头发而已,我总有法子糊弄过去……
他可是江澄,一方仙首,少年英杰,独支豪族,他是江澄,那不管吃多少苦、有多艰难,他在,就总有办法的。
阿嬷最后将九瓣莲银冠在他发顶束好,镜中的小宗主还是那样鲜妍漂亮,除却白首,丝毫未变,她有些哽咽,她说:孩子,你也才堪堪弱冠之年——你怎么会这样——怎么都这样对你?
孩子,你累不累?你怎么,都没有再笑过了呢?
8.
江澄头发白透那一日,他准备干脆绞了算了,阿嬷劝他不要乱动,她去打了盆温水,手边还有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让他躺下。
阿嬷说话江澄总是要听的,他躺好了,感受着温热水流混合着药汁的苦涩淋在他发根,阿嬷细心揉搓他的白发,轻轻的水流声在他耳边回响,阿嬷在唱他儿时常听的歌。
江澄突然泛起了困,他总算感受到了松快与安心,他睡着了,没有做梦,没有见到任何一位故人的脸。
再醒来,他看到了自己重新漆黑的如瀑青丝。
阿嬷笑着站在他身后,引他去摸自己的头发,说,孩子,多漂亮的孩子,多漂亮的头发,孩子,你要多笑一笑。
金凌一日日长高,力气一天天变大,握住他爹的岁华像模像样。他的徒弟们也长成他接手江家的年纪,只是要快活得多,要自在得多。
有时候江澄看见他们在莲叶间打跳喊着宗主救我,觉得要他们再长大一些再去想那些恩怨是非才好。他早就明白了,长大并不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他还在,他还会在很多年——至少要走到五十年、七十年以后。这么长的日子里,他们可以慢一点变得犹豫,变得复杂,到那时候,他就可以彻底放开手,让他们去试探、去闯荡。
他不紧不慢地走过十三年,头发一次次悄然褪白,又一次次重新染黑,接下来,大梵山,金麟台,莲花坞,观音庙。
一场大雨过后,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活下来的人还要继续走下去。金凌问他是不是有没有说出口的话,江澄表示,无话可说,与谁都是如此。
他还能说什么呢?
昏沉雨幕中,世上找不见半点亮色,洁净如蓝氏子弟也都委顿尘泥,姑苏双璧,一人怔然抚棺,不知道是不是在想那一朵开得最盛的金星雪浪;一人潇洒离去,身侧之人黑衣风流一如往昔,没有回头。
谁改头换面?谁一成不变?
谁生不逢时?谁死不瞑目?
谁含恨而终?谁大仇得报?
那日,他在他的莲花坞,他在他父母跟前,被人侮辱,被人打伤,被人否认了十几年来所有的骄傲与成就,好像要带着无尽鄙夷、嘲讽、蔑视,用一颗沾满鲜血和泪水的金丹压断他的脊骨。
他披头散发,状若癫狂,握着不属于自己的剑,一把自绝入鞘的剑,他又一次见到了自己的白发。阿嬷总会在他的头发白回去之前为他重新染好,可魏无羡重回人间打乱了一切,江澄等得太久,他需要一个了断,他不介意施舍给魏无羡和过去一段时间——没想到,真相竟然如此阴差阳错,可悲可笑。
他阿娘会如何心痛地看着他;他父亲会如何失望地看着他;他姐姐会如何难过地看着他;他姐夫会如何惋惜地看着他?
这些他通通无从得知,他看见他的徒弟们担忧的面容,他听见金凌怒气冲冲问他说,舅舅,谁欺负你了,我去给你报仇!
最后是阿嬷粗糙温暖的手,阿嬷抚摸着他的头发,她说,孩子,不要哭,都会好起来的,头发还会变黑,总会有人回家……我们还在,那怎样都会好起来的。
江澄想,原来自己竟然哭了吗?原来自己竟然还可以哭吗?他摸到自己脸上冰冷的水痕,诡异地感受到宁静:一颗金丹而已,一个魏无羡而已,他不能倒下,谁都别想把他折断。
他在那丝丝缕缕苍白零落之间看见了许多人,都并非故人。
他们这一群人,他们这一群从来都不知天高地厚的彼时少年,看过姑苏的月,饮过云梦的酒,赏过兰陵的花。
他们这一群人,也曾眼见仙门望族、百年积淀付之一炬,也曾亲手造就庞然大物轰然倒塌,也曾针锋相对,也曾并肩作战,也曾于尸山血海中握手言和,如今多者阴阳相隔,早已面目全非。
这早就不是他们的日子了。
江澄转身,金凌鼓着脸跟上,江宗主扶正发冠微微垂眸,看着金凌衣上牡丹,眉间朱砂,想起了很多人。
十六年前朝他挥手作别,说要把魏无羡压回来给金凌送百日礼的金子轩。江澄年少时曾经愤怒于他的张扬,却也是他按着他的肩膀说:江澄,我会把魏无羡给你带回来,让他回来帮你,你和阿离别担心。
他说着笑了笑:不知道这次带他回来,你还许不许我跟着阿离喊你阿澄。
江澄抱着金凌,皱皱眉:你说的什么话,我又没有不许你喊——你是我姐夫嘛,我早就认了,金子轩,你要早点回来,我和阿姐会等着你的。
金子轩最后摸摸对着江澄转眼珠的金凌的脸,神采飞扬道:自然,小阿凌,你也要等着爹啊。
就此,一去不回。
一炷香前,对他字字诛心的金光瑶,他们从没有在金凌面前这样说过话,好像要把对方光鲜亮丽的皮剥下来嚼烂了一般。其实江澄没有想过他会死——至少不应该死在这种地方,至少不应该是这种死法。
他们以往聊起金凌的将来,金光瑶讲:江宗主,阿凌有喜欢的姑娘了以后,你可不能再这样提着他教训啦,阿凌会不好意思的。
江澄看着在地上滚了一圈泥回来的金凌,没好气地把他提起来晃晃,十分不相信就这小子竟然也会害羞,他说:要是有姑娘能喜欢他我才是少了高香了!
金光瑶只是笑,眉间的朱砂像一滴小小的烛泪,他说:哎呀江宗主,就算你这样讲,金凌大婚你也会接那盏茶的不是?
江澄看着他的笑脸,哼道:你不也是?
金凌还会记得他小时候曾追着金光瑶偷偷喊过阿爹吗?他会在什么时候逐渐遗忘自己曾经有一名温和可亲的小叔叔?他成亲之日还会有江澄以外的第二个人接过他奉上的茶盏么?
江澄有了一种强烈的感觉,两朵盛放的金星雪浪下有一个小小的花苞,盛开的牡丹吐露芳华又一朵朵枯萎,如今,是又一朵金星雪浪绽开的日子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他们的日子片刻不停地往前走,总有些东西回不来,谁都不会停下等待另一人赶上,一如花谢花开。这不是他们的日子,不能挥霍,不能浪费,一旦行错踏错,那就是万劫不复。
所以,一切都过去了。正是时,就该各人回各人那里去。
9.
江澄还没有老,他自己也这样觉得,江宗主离弱冠之年已经很远很远,不过他还是那样年轻,那样美貌。
他和阿嬷商量,染发时一次次减些颜色,这次就留一缕白的,下次便将鬓间通通留白,再下次就可以留下一半素白,最后再还回满头白发。
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江澄发现,蓝曦臣隐约有了几根白发,聂怀桑眼角多出细纹,蓝忘机他懒得多看,想来应该差不多。
他在过去认得的人通通老去,他也就没有必要遮掩了,现在是新一朵金星雪浪大放光彩的时日,他们这些老家伙也该变些样子。至于魏无羡,他顶着别人的皮,与他、他们都不相干。
时候一到,阿嬷端详他的新样子说,哎呀,还是这么漂亮。
江澄到了这个年纪,依旧会对这样的调笑感到不好意思,微微睁大眼睛扭捏道:阿嬷,我是男子呀。
阿嬷笑呵呵地说,男子又怎么了,是男子,也是最最漂亮的男子,我们宗主,无论如何都是百家之最。
江澄无奈,阿嬷将发冠拆下,细细梳理,却忽然迟疑一瞬,咦了一声。
江澄询问,阿嬷只道需要细看,稍后再讲。江澄并不着急,静静等着,待将旧染药溶去洗净,阿嬷果然叹了口气。
她拿来铜镜,摩挲着夹着青丝的白发,清池落墨,阳入阴渊,江澄皱了皱眉。
他自然知晓这并不正常,他只是顶着这缕白头发转了一圈,有谁会因为这个特意设计他?他查探一番,并非邪气侵染,那又会是谁?
江澄问金凌要来那日清谈会上宾客名单,金凌看见他时扑上来大叫:舅舅你头发怎么啦!怎么突然又多了这么多白发!上次还只有一缕啊!
江澄把他脑袋推开:怎么,难看?
金凌去摸他凉凉的发尾,这次江澄没把他拍开,他皱着眉嘟嘟囔囔:舅舅你不要乱说,哪里难看——舅舅你怎么什么都不跟我讲……
江澄翻开那名册,一张张人脸在他脑海里闪过,金凌喋喋不休,他说,舅舅你总是这样,我都不是小孩子了,你多理一理我嘛。舅舅你要这名单干嘛,上次清谈会我办得还不错吧?有谁使坏了吗?我怎么没发现,没有人很奇怪呀……哦,除了魏无羡,不知道他犯的什么病,花枝招展的……不过他那个人从来都哗众取宠搔首弄姿惹人嫌,大概是没有问题的……啊呀舅舅你怎么不说话,不会真是魏无羡吧!真是的,他怎么老是让人倒霉!
江澄指尖掠过一个个人名,最后停顿在姑苏蓝氏列下,蓝二夫人,魏无羡。
10.
江宗主于祁县偶遇昔日的云梦首徒、夷陵老祖,现今的蓝二夫人。
那夜细雪缠绵。
他们在一家早已来客寥寥的客栈相见,江澄点了壶酒,并非天子笑,并非任何叫得出来的名酒,只是这家老板嫁女那年埋下的一坛女儿红,其香醇厚,深掩黄土至今,已有二十载。
魏无羡推门而入时看见执盏垂眸的江澄,蓝二夫人没解那漆黑的披风,携一身风雪,狼狈得不成样子。
江宗主与往常一般清减,小半边洁白的脸颊在摇晃烛火下添上暖意,或许是因为不想引人注目,未着华服,只一身轻便紫衣,身侧搭着一席厚重威严的裘衣;也没有束冠,只有一根素净银簪将头发绾在脑后,整个人显出不同寻常的宁静。
魏无羡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又扯扯嘴角,他素来是擅长引人欢喜的,可这些人里不包括现在的江澄——或者说自很久以前开始,或许是十六年前,或许是莲花坞覆灭的那一刻起,魏无羡就无法再使江澄为他欢喜了。
他的伶牙俐齿在江澄这里并不起作用,更可能适得其反,让江澄起身就走。只要面对江澄,魏无羡就感到无所适从,这种无所适从更近似于某种夹杂着恐惧的渴望,渴望促使他靠近,恐惧却催促他远离,无论哪种都使他痛苦,也让他吐出的每个字都苍白无力。
魏无羡动作僵硬走近,与江澄相对而坐,他说什么都会引江澄厌烦,干脆就什么都不说。
江澄倒是从容地啜饮盏中陈酿,魏无羡便干巴巴地坐在他对面,一语不发,直到江澄手中酒盏见了底,他伸手捏起酒壶自然接过为江澄续上,行云流水一趟下来魏无羡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指尖微动。江澄不管他脸上神色变幻,把自己的那盏拿回,又自魏无羡手中拿走酒壶,动作自如为他倒了一杯,递到魏无羡眼前,面不改色开了口:
“如今要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啊。”
魏无羡暗中松了口气,拿过茶杯,送至唇边时只觉得整只手都不是自己的了,酒水只沾了上唇便挪开,想要说话,却听江澄淡淡呵了一声:“怎么,魏无羡,怕我给你下毒?”
“不是!”魏无羡急急道,看了眼酒水,一饮而尽。
江澄看他直着眼的蠢样子,手指轻点桌面,撑着脸问:“味道如何?”
魏无羡其实没品出什么,他喝得太急,如今后知后觉品出唇齿间残留的醇香。不清不浊,不淡不烈,除去醇厚,便只剩下了平平无奇,他说不出所以然来,江澄也不是非要从他那里得到答案,不多等,道:“算了,不必跟你讲,你这个人,从来都是这样的,喝过这酒,你还没有想起我们是在那里吗?”
魏无羡愣愣道:“姑……姑苏?”
江澄嘲道:“你现在也就只认得姑苏了。”
魏无羡百口莫辩,他赶来的路途上边便一直在想,江澄为什么要约他在姑苏边界相见,江澄还愿意见他?那为什么不是在云梦?江澄现在是觉得他不配踏足云梦么?他心下惴惴不安,在见到江澄面容那一瞬间才重新感到血液还在流动。
他口中话语转过几圈,最后憋出来近乎讥讽的一句:“难道江宗主还愿意在云梦见到我这张让人讨厌的脸吗?”
此话一出,魏无羡就在心里高叫不妙,果不其然江澄的脸冷下来,适才的温软仿佛幻觉。
魏无羡见他这冷若冰霜的模样又觉得愤怒,愤怒中还有丝丝缕缕不易觉察的委屈,难听的话不知怎么的就脱口而出:“怎么,我说错了?为了要我离云梦远远的,江宗主宁愿在这种穷乡僻壤喝这种无甚可取的粗酒。不晓得江宗主大驾光临是有什么要事要同蓝氏商议,怎么不通传一声,我也好尽地主之谊,江宗主就不必在此委屈自己了。”
“蓝二夫人好大的怨气!好一个地主之谊!”
江澄听他说完,腾地站起身,烛火被他带得往上猛地窜起,江澄双目冷得不带一丝情绪,火光在眸子里亮得可怕,像是觉得可笑,又像是对眼前人厌恶无比:“魏无羡!你总是这样,怪过来怪过去,都是别人的错,是我不让你回去,是我要赶你走,千错万错,你一点错都没有,你最清白无辜!”
魏无羡仰头看他,也站起来惨白着脸:“江澄,我们非要这样吗?”
他表情凄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江澄欺辱于他,江澄越看越气,他最恨魏无羡这幅样子,仿佛可以任由随便哪个人将他的尊严踩进地里,仿佛他还是个死人。可眼睛却是阴沉的,既诡异又可怖,他吐出一声毫无感情的笑。
“哈,魏无羡,是我非要与你这样的吗?你总是这样,又是这样,你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满意,又什么都不肯对我说,你自以为是逞凶斗恶一意孤行,到最后竟然成了我罪大恶极!你不记得了就不想再提,就把这里碾进土里,那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告诉你!”
魏无羡抬起头,眸中依旧没有丝毫光亮,终于听了江澄一次话,江澄对他的情状仍不满意,面无表情道:“此处是福远客栈,二十年前,我和你在姑苏求学,休沐日来此除祟练手,掌柜嫁女,你我随礼前去吃酒,你说他家女儿红虽不出众,只好在口感醇厚,请掌柜替我们埋下一坛,待二十年后再来,带着弟子来一起品尝。”
他们的二十年后,在云梦魏无羡的设想里,江澄会收一群小弟子,魏无羡会带着他们四处胡闹。
魏无羡攥紧了拳,他曾经确实是如此细致地安排过他们的以后,可那个以后并没有到来。江澄没有带上他的弟子,魏无羡也没有资格带着他们招猫逗鸟——只是他们两个人,只有他们两个人。
江澄见他是想起来了,讥诮道:“今夜过后正是第二十年,我不愿再等到明天了,也从不失约,想也是,你魏无羡什么时候把自己的话当真过——魏无羡,不是我约见的你,是二十年前的你自己,你以为我很想见你吗?”
魏无羡看清他脸上神情,极缓慢地摇头,笃定道:“不对,江澄,不对。”
江澄眯着眼,冷嗤:“怎么,你又要和我算账,说我不对了?”他古怪地笑了一下,“但你也说得没错,确实不只是因为这个,魏无羡,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啊。”
他脸上笑意迅速敛去,转而眉眼冷厉,反手拔出发上银簪,发丝如瀑倾泻而下,长锻流光也不比此刻柔华,适才烛火昏暗并不明晰,此刻才能看清,原是黑鳞素羽,墨白相间。
魏无羡下意识屏住呼吸,眼神却定定凝在他身上,一条吐着信子虎视眈眈的巨蟒模样。
江澄捻起一缕,只看了一眼便皱眉放下,看着他暗色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魏无羡,自进来以后,你就没有摘过披风。”
魏无羡并没有好好编故事的意愿,此刻破罐子破摔,侧过来吐出一口气,又微笑道:“蒲柳之姿,不要污了江宗主的眼睛。”
“啧。”江澄不爱与人多费口舌,今日他能站在这里同魏无羡说话本来就是一忍再忍,现在已经不耐到了尽头,再没心思同他说话。手中紫光一闪,长鞭飞出,一把将魏无羡头上罩的披风卷至角落,此人皮囊还是莫玄羽的年轻白净模样,只是发间也是素色流光,没有高高扎起马尾,随意散开,若非一张脸在,远远看去与两鬓斑白的老者无异。
江澄收回紫电,眼神在他发上扫过,凉凉道:“果然。”
他偏着头打量如今的魏无羡,魏无羡也回望过来,那眼神闪动着奇异的光,好像在期待什么。而江澄永远都不可能遵从他这种人的心思,他只是皱着眉,做出很费解的样子:“蓝二夫人,你这是在干什么?魏无羡,你又做了些什么?”
魏无羡笑容丝毫不改,无辜道:“江宗主你这不是看见了吗?江宗主风姿绰约,魏某人心向往之,拙以模仿您的风采罢,谁知道将自个儿弄成这种样子,江宗主就当我丑人多作怪。”
“是吗?要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本宗主差点以为是自己自作多情。”江宗主半点不信这人的鬼话,他拖长声音,“我这白发的毛病由来已久,突然就少了一半,还以为是哪个蠢货将我的白发稀里糊涂转给了自己一半。”
11.
冷不丁的,魏无羡死死盯着他的脸,问:“什么时候?”
江澄愣了愣:“什么?”
魏无羡忽而上前一步,手指去碰江澄的头发,江澄警觉地躲开来,魏无羡唇角上弯的弧度压下,“你生白发,什么时候的事?”
江澄很不喜欢这种过近的距离,他后退一步,无甚表情:“你死过后,我本该继任宗主的那一年。”
那是魏无羡梦想的十年以后,他要一起风光无限的十年以后。
魏无羡低低呢喃:“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是怎样的,魏无羡,你何不说清楚些?”江澄面上凝了一层霜,他将魏无羡顿在半空的手拍开,咬牙道:“你以为不承认我就拿你没办法吗,魏无羡,你总是按照你的想法快活,不该是这样,这样又怎么让你不快了?是觉得我年老体衰需要怜悯了、还是觉得我在祈求你的施舍——我离了你是不行吗?我这样不行,你又觉得我该是什么样的?你说啊,魏无羡,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你要做什么?要我怎样你才肯放过我?”
他说着手已经贴在魏无羡颈侧,掌下皮肉流淌着鲜活的、陌生的血液。
太诡异了,当年魏无羡此生的血都已在他眼前流尽、干涸、凝固,白骨同鲜肉间无数怨鬼啃噬着鲜血淋漓的碎片,夷陵老祖驭尸无数,最后自己却成为最不体面的一滩血肉。如若站在乱葬岗的是另一名正道仙首,那必定会是喜不自胜仰天大笑,但眼瞧着魏无羡被万鬼反噬的是江澄,他不清楚自己是什么表情,反正一定极其难看——明明魏无羡早就在那时死去了,魂飞魄散,不入轮回,怎么现在又顶着另一张人皮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了?
江澄手指收紧,魏无羡脑子有病,把脖子往他掌中送,江澄真恨不得自己手里正有一把匕首能把他脑袋割下来。
江澄实在受不了,抵着魏无羡颈侧将他拍开,魏无羡还不满意了,把自己的血肉送上来,握住他手腕将两人牢牢定在一起,甚至用带着雪中冰凉的脸颊轻轻蹭着江澄的腕心,喉间吐出的音色带上压抑不住的满足笑意,“江澄,你不要这样跟我说话,你不会老的,在我之前老,怎么可能?你没有老,这么漂亮呢……你不会老的,就算生出白发也只能是和我一起。”
他不顾江澄的挣动,很疑惑的样子:“江澄,你在生气?你为什么生气?你想掐我就掐,还是你已经恶心我到不想碰到我了?也是!”
江澄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突然生起了气,魏无羡面皮抽动,那股皮肉分离的违和感又上来了:“你恶心我!你不想见到我!江澄,我想干什么你为何总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总要说让我不快的话?你怎么到现在还是什么都不明白!我只想要你好好活着,痛快地活着——我只是想要你满意,可江澄,你为什么还是不对我笑?你有多久没有笑过了?你甚至不愿意看我一眼!我知道,你恶心我,可你凭什么恶心我,我把一切都给你了,只要你满意,江家、金丹、不满你之人的命、我的命!只要你能开心,可你为什么还是不看我一眼?你为什么还是恨我?你要我怎么做才会满意?!”
江澄脸色阴沉,愤怒、厌恶、悲哀一一闪过,到最后居然变作了淡漠与冷静。待魏无羡说完,他勾起一边唇角,眼睛里倒映着飘忽火光,手臂用力一挣,把眼里血丝密布的魏无羡甩开,转动手腕顺势给了他那张脸一巴掌。
今日自见到他起就有的念头终于实现,江澄想打他很久了,魏无羡被打得偏过头去,指腹抹上唇边溢出来的血,黑衣落拓,披发凌乱。
“我不满意?对,都是我的错,是我要你叛守夷陵,是我要你杀三千人,是我要你死,是我逼你在蓝家江家做出选择,我十恶不赦、我罪大恶极,我对你恨之入骨要把你挫骨扬灰,都是我做的,满意了吗?你还想要我怎么样?高高兴兴八抬大轿昭告天下、欢欢喜喜把你迎回莲花坞吗?”
“魏无羡,你又在为自己开脱,你又说什么都不记得,为了我?你以为你是我的谁?真是好伟大啊——明明是你自己说的,这是你还江家的,既然你道两清,那我是病是老,是生是死,都和你没有半分关系,在我这里,你装什么呢。”
他转动手腕,抚上自己小腹,底下,有一颗属于魏无羡的金丹、属于江家恩情的金丹静静流转,魏无羡的眼珠跟随他的动作转动,江澄看见他眯着眼,似笑非笑,像一条懒散毒蛇那样嘶嘶道:“江澄,你真好骗,我说什么你都信。我食言这么多次,让你难过;我的东西还在你肚子里,很辛苦吧,那我岂不是又欠了你——恩恩怨怨,我还不清的。和我断掉?那天你又哭,好生柔弱可怜,我哄哄你而已,你竟当了真,江澄啊江澄,你活在这世上,就休想摆脱我。”
江澄拧眉:魏无羡简直是失心疯了。
他狠狠一甩紫电,长鞭破空,将魏无羡重重摔在壁上,他如今一介凡人,无力匹敌,跌坐在地。
江澄缓缓上前,利落地抬起他下巴,端详着他如今的惨状,睥睨道:“魏无羡,你混账。”
他还没有将头发挽回去,柔顺长发垂在魏无羡脸上扫过,他软骨头一样,脸颊贴在江澄掌心,江澄一阵恶寒,他皱着眉问,“魏无羡,你为什么不还手,你的鬼道呢?当初不是对我出手很干脆吗?”
魏无羡也不生气,他含糊道:“就这么恨我,到现在还记着这事。”
江澄神色不改:“我不该恨你吗,我总不像你,记性奇差,食言而肥。”
魏无羡唔一声,在江澄掌中轻轻点头,如今若有外人在看,他俩的动作可谓是亲密无比,魏无羡也想到这里,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恨我也好——只是我都死过一回,你还要怎样才能少恨我一点?一点点都行。”
“你倒是想得轻巧,是我要你死的吗?我要你死你就死吗?你又不是第一天知晓我恨你。”江澄无动于衷,他咬着字眼道:“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死?”
魏无羡嗬嗬笑,滑稽无比,他就这样古怪地依在江澄手中,笑声由小至大,凄厉悲哀,似疯似魔,令人毛骨悚然,江澄不为所动,冷眼视之,数息过后,魏无羡缓缓停下道:“江澄,他不同意,他不想死,我也、我也……舍不得死。”
江澄等着他发疯,魏无羡眼神狂热凝视着他的脸,想要触碰,又生生止住,眼里说不清是怨恨还是爱怜:“江澄,我做梦了,梦见了你,可真是一个美梦。”
“我见到了过去的我自己,十四岁还是十五岁?我分不清,却只知道那时你好漂亮,那样漂亮,却只看得到那个我,我让他死,可他没死,我也没死。”
“我没有死在乱葬岗,我想,你找不到我该怎么办?我总要活下来,死在你能找到的地方;
我没有死在不夜天,我想,我的命只能留给你来拿,死之前,我总要再见你一面;
我没有死在被挫骨扬灰的第十三年,被献舍重生睁眼那一刻,我不敢死,我想再活一回,活到有勇气踏入云梦——我想、我只想——再看你一眼。”
我这样一个罪大恶极无可赦免之人,一一受过诚心履难,此十三年,阴魂不散,不过是,我舍不得世上一人,我还想再——想再——
看你一眼。
12.
有泪水滴落,晕染衣袍。江澄后退几步,缓缓摇头,他看着雪融后周身湿透的魏无羡,眼中几多嘲讽,几多怜悯,似是与魏无羡所见多年以前他自己的脸重叠。千言万语被魏无羡声中颤抖哽在喉头,江澄偏过头,他道:“荒唐。”
他指尖微动,让那件从头黑到尾的披风落至手中,走上前去,为发着抖的魏无羡盖上,他捧住魏无羡的脸,直视他陌生的脸庞,空茫的眼睛,他说:
“魏无羡,你还不明白吗,你还没有发现吗,你不必再费尽心思在云梦周围打转了,九州四海,我们两个走散是多不稀奇的事。你往姑苏,我守云梦,休要再想着逆天而行,命运本就安排好了你我渐行渐远,像今日这般故地聚首,反倒需要你我故意为之。”
“都过去了,我们没有以后,三十年、五十年、七十年以后,你我身侧都并非彼此,我们不必再见。”
“凭什么?你满意了,命对我多不公平。”魏无羡眼神渐渐聚焦,他看着江澄的脸,深浅不一的发丝,痴痴笑了,伸出手指将其中一缕卷入掌心,无比珍重模样,他道:“不,江澄,我们的七十年以后,你若死,那必定也是我的死期。共老共死,同寿之咒,今生不行,那我就和你共赴黄泉,去求来世。到那时,你多看看我,少恨我一点点,好不好?”
江澄分不清他现在到底是人是鬼,但这不妨碍他果断抽出手,三毒出鞘,他没有将那缕头发夺回,他只是微弓着腰,剑锋寸寸逼近。魏无羡以为他想要吓唬他松开手,从善如流闭了眼,将胸膛挺起,准备迎上,只感到一阵风过,他睁开眼,手中一轻,那一缕生于江澄之身的头发被齐齐截断,叫他握在掌中。
江澄收剑,在魏无羡空白的表情中为他将披风系好,素白指尖翻转,魏无羡去抓蹁跹白蝶,却什么都抓不住。江澄只是垂眸专心地、细致地为系绳打上一个活结,他脸上彻底看不出情绪,安安静静的,像一尊小雪人。
很久很久以前江澄看他穿不好衣裳就是这样上前来,揪住他前襟为他理好,多久以前?这又是那些日子的多久以后?他们想过竟然会有这样一天吗?
“我不满意。”江澄再也没有看他的眼睛,“我为什么要满意,命运予我苦痛,予我死劫,我难道还要感谢他吗?是我自己走到了今天,并不是命运恩赐我活到现在的年岁。”
“我还会一直活下去,活到那个所谓的五十年、七十年以后,甚至更久,这些都是因为我想活到那时,我愿意活下去,而不是命允许我活,而不是你魏无羡强求我活。”
“魏无羡,你竟然还不承认,命只爱你,给了你两次机会,但为你而死的人却不可能回得来了。就这样你竟然还让我满意,你们真是一模一样,都好看得起自己。”
他最后替魏无羡拍拍胸前的褶皱,有一瞬间近似于依靠的姿态,可魏无羡知道,江宗主不会依靠任何人。
江澄直起身,居高临下,魏无羡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能分毫未差将他的面容补齐,定然光彩照人,美不胜收。
“时至今日,命总算让我感到一丝痛快,这是我此生唯一感到满意的地方,不必多费心思就能不见你,让我少了很多烦心事,这很好。”
“而你,魏无羡,你非要连这点痛快都不给我吗?连命都放过我了,你为什么非要再同我纠缠?”
你说你想要我痛快地活着,可连这样厌恶我、戏耍我的命都要放过我了,魏无羡,你为什么还在折磨我?你说我什么都不满意,那你怎么不讲讲,你有何处令我满意?
言外之意,心照不宣。
他们太熟悉彼此了,连狠话说一半藏一半都无碍理解,可不管说完与否,都足够要他痛彻心扉。
魏无羡木然凝视手中那一缕不再青郁、不够苍白的柔软发丝,一股从未有过的剧痛从胸腔蔓延至全身上下,他抚上心口,嚎啕大哭。
没有人再说话,脚步声慢慢远去,木门开合,只有他的哭声。魏无羡浑身的骨头都像被人拆开又重组,再抬眼,房中空无一人,无灯无烛,无壶无酒,自然,也没有江澄。
他跌跌撞撞去推房门,上头却早就被人下了禁制,他知道,只待他再也看不到江澄,再也无法追上他,这禁制就能自己散开。
那江澄现在肯定还没有走远。
电光石火间,魏无羡扑向窗口,细雪覆上眉眼,他只能探出上身,无法越出。远处雪地上有一道修长紫影,提着酒壶,一步一步,走向远处,走回故乡。
是他的远处,亦是他的故乡。
魏无羡看他身上被寸寸染白,连同肩上发丝也都恍如白首,而魏无羡自己不知不觉间也落了满头白雪,他张口欲言,终究无话可说,他看着他,两处不同,俱是落雪。
少时他爱读一些叫人鼻酸的愁诗,有这样一句“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要他难以忘怀。
去找江澄哭诉,如果有情人无法终成眷属,无法白头偕老,那共沐了一场冬雪,可堪做白首之约?
时年腊月,江澄对他冷笑,然后扯他踏入雪地,将一手冰凉伸进他后领,魏无羡惨叫一声,再也无法故作姿态,与江澄打闹起来,嘻嘻哈哈,全无愁思。
今时今日,不同彼时彼日,他就这样静静看着江澄走远,静静忆起往事。
楼外,江澄似有所感,抬头,目光越过千重雪色,遥遥望来,魏无羡听见他高高扬声,言语之中尽是快意释然,他道:“魏无羡,这只是一场最普通不过的细雪。”
“十三年间,我无数次见过。今后,我还会见三十年、五十年,一如往常。只有你我,不用再见。”
言罢,江澄转身走入雪幕,再也没有回头,再也看不见了。
魏无羡再也没有力气,一个踉跄跌入房内,门幽幽晃开,其声凄厉悠长,恍如恸哭。
13.
上下一白,青丝俱白,无言可白。
可惜,可笑,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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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不用买,因为lof推流机制所以设置了一个,不用买不用买不不用买,嗯后来删了,因为lof实在太贱给我ban了
全文无数闪回callback,思路凌乱行文碎片化,是一款老套释怀文学,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只是作者是真的写得很爽,求求大家让我爽一爽
白发姜婉莹抽人巴掌抽人鞭子简直就是辣妹中的辣妹
本人坚决不同意在县城文对小江虐身虐心,请支持江宗主统治世界
所以本文其实是——
劳魏发现前妻姐白了发想和前妻姐一起死,但前妻姐不明所以,十万分嫌弃并对老魏实施精神和身体双重暴击。
事实上前妻姐只是劳魏单方面幻想的前任,江宗主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竟然多了一个老公。
劳魏疯言疯语对白自白旁白三位一体疯癫告白
姜婉莹听后表示此男子精神错乱真该死啊,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姜婉莹痛殴劳魏,然后此生一路再无阻碍
谁一无所有?姜婉莹应有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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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羡澄】白白白
题目释义
文末“上下一白,青丝俱白,无言可白。”就是题目来源
雪白,发白,告白
前文的胡说八道也提到一句
“对白自白旁白——通通是劳魏在疯疯癫癫告白”
大家想怎么理解都行,我是取名废,但对这个题目很满意哈哈哈
【羡澄】白白白
一切落白,一切成空
——————
多多点赞评论可以解锁其他脑洞,以我的取名能力,感觉之后会有
拜拜拜(和白白白好像哈哈哈,一股释怀文学味,白白白的第三层意思也来了,大家可以理解成:劳魏拜拜拜👋🏻)
真真真(嗯……已经有点思路了)
假假假(嗯……)
离谱一点的可能会有
桀桀桀
急急急
呵呵呵
啊啊啊
感觉很有意思但……(形容不出……)
总之,请多多点赞评论推荐,如果也有爽到想支持作者,请点置顶约稿条
【羡澄】蓝忘机统治世界上
羡澄,灵感来自于我和我老公的聊天,纯粹的羡澄,蓝忘机是助攻,虽然名字大概不是很能被理解,但是大家看完之后就会跟着我一起喊蓝忘机统治世界了。
我流蓝忘机(他是一个异常蠢萌的小萌物,谁也不要攻击他),以及,蓝忘机崛起!蓝忘机统治世界!
0.
多年之后魏无羡鸡飞狗跳地哄着自己与江澄的第二个孩子的时候都会想念起来蓝忘机第一次帮他卖惨的那个晚上。
1.
一开始,其实一切的开始都起源于那两坛魏无羡买回来打算和江澄一起喝的天子笑。
那天夜里,...
羡澄,灵感来自于我和我老公的聊天,纯粹的羡澄,蓝忘机是助攻,虽然名字大概不是很能被理解,但是大家看完之后就会跟着我一起喊蓝忘机统治世界了。
我流蓝忘机(他是一个异常蠢萌的小萌物,谁也不要攻击他),以及,蓝忘机崛起!蓝忘机统治世界!
0.
多年之后魏无羡鸡飞狗跳地哄着自己与江澄的第二个孩子的时候都会想念起来蓝忘机第一次帮他卖惨的那个晚上。
1.
一开始,其实一切的开始都起源于那两坛魏无羡买回来打算和江澄一起喝的天子笑。
那天夜里,月明星稀、万籁俱静,魏无羡刚刚右腿跨上蓝家的围墙,下一刻便听见身旁有声音响动。
“云深不知处,禁止夜游。”
魏无羡一扭头,看着一个幽鬼一般全身披麻戴孝,表情如丧考妣的蓝家子,他心头不经涌起一阵厌烦,才来几天,怎么就被抓了个正着,偏偏这么正好?
蓝家子看着魏无羡,像是在辨认着什么一样,魏无羡被看的莫名其妙,他刚打算开口要这个小古板放他一马,便听那个在下方盯着他的家伙说话。
“你是江家的。”那个人说:“江氏子,你在干什么。”
魏无羡不知怎的,听见这句话后身体一抖,张开嘴,声音飘忽忽地说:“我不姓江。”
那个认真严肃的蓝家子皱了皱眉,说:“你与云梦江氏少宗主江晚吟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为何不算江氏子?”
魏无羡轻轻倒抽了一口凉气,说:“我姓魏……”
“你日后会跟着江家少主一生,这同姓江有什么区别。”蓝家子的眉眼中透出一片清爽的浩然正气。
魏无羡咕咚咽了一口唾沫,觉得今夜的太阳格外的大,把他晒得异常口渴。
蓝家子大概已经放弃从魏无羡口中挖掘答案了,少年清亮的琉璃眼顺着魏无羡的手往下,看到了两坛格外熟悉的包装罐。
小少年平静如水的心中产生了砰砰哐哐的震荡。
天子笑。
“云深不知处禁酒。”蓝家子瞬间抽出一柄在浮动月华下闪闪发光的宝剑,“一坛则已,两坛更罪加一等,江氏子,受罚!”
“唉,等等,蓝兄!”魏无羡连忙叫停,“天子笑我分你一坛,你放过我怎么样!”
蓝家子顿了顿,电光火石之间,把剑重新插回剑鞘里,魏无羡尚且没来得及得意自己的聪明才智,便被一团飞身而起的白用剑柄挑住领子,晾衣裳似的挂了起来。
“贿赂执法人员,罪加二等,刻不容缓!”小白直起身子说:“既是两坛,则有共犯,你乃江家首徒,必然与江氏少宗主心心相印,有物同甘,你与江晚吟定纠缠不清,我需要验明真相再进行处罚。”
魏无羡的身体酥麻麻的被不知从何而起的陆风吹的颤了颤,又被那句验明真相所暗示的行动砸的脑袋发懵,他大着舌头问:“蓝、蓝兄,恁要做撒。”
“去找你家的——”蓝家子大概思考了什么,顿了一下接着说:“——你家的江晚吟。”
魏无羡心中轻轻呜呼了一声,几乎飘飘欲仙,却突然猛然一震觉得不对。
“不要找江澄啊蓝兄!”魏无羡挣扎着大叫:“江澄他不知道我在干这种事情啊!蓝兄!你不要这样子冤枉无辜江晚吟,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们两个江家人,你以为你能单独让他跑掉吗?”
蓝家子飞快的奔跑至自己早已背诵熟练的每人对应的宿舍号并轻轻敲响男生宿舍的门扉,不大不小地说了一声“查寝请注意——”,便推门而入了。
魏无羡不由自主发出一声尖叫般的哀嚎,将睡的差不多瓜熟蒂落的江澄乍然惊醒,此少宗主迷迷糊糊半睁开眼睛,看向熟悉噪音发出来的地方。
白纱似的月光透过蓝家人白绸似的衣服,黑锦色的头发披在这一绒团白上,更是莫名其妙不知为何长着一个细细长长的东西,挑着一块叮呤咣啷人皮布。
江澄极力眯着眼睛试图去辨认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最终在这一中团嘤咛的紫布中听到了熟悉的频率。
“魏无羡!”江澄大惊失色。
2.
昨夜的蓝家生命体居然是姑苏蓝氏二公子兼学习委员兼纪律委员兼夜间巡逻员兼莓果收购处总务长——蓝忘机。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儿呢?魏无羡摩梭了一下昨天晚上被江澄抬起来查看的下巴,浅浅的回味了一下,觉得这件事情是非常的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的。
聂怀桑对蓝忘机的可怕进行了一段略有耳闻的描述,魏无羡听后点点头,相当内敛地被江澄瞪了一眼。
这也不能怪我啊,蓝忘机那小子谁知道他就半夜还在那里巡逻呢?他光在那里巡逻就算了,怎么能说话说的一串又一串的呢?天呐,我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你看看他说的是什么话?
尤其是那一句,那一句什么来着?哎,对——你家的江晚吟。
嘶。
魏无羡此人其实一直秉持着穷则祸及天下,达则独善其身的深刻理念。
但是,蓝忘机此人,虽然有些古板刻薄、面色严肃、斤斤计较、思维发散,但是——
嘶,怎么说呢?但是啊,就是……
蓝忘机这个人,说话还真有点水平。
江澄拧了魏无羡一下。
“一天到晚净给我闯祸!”他家的江晚吟说道,“我们才来几天你就被抓住了!”
“我这不是这次没跑掉吗!”魏无羡咕叽咕叽扭着身体,“谁知道他连天子笑都不要!分他一坛,剩下一坛我们两个人喝,那不是正好吗,谁知道他挑着我就过来了……”
“你真是……”江澄话还没说完便听见身边乍然静了一瞬,他与魏无羡一抬头,发现昨日夜袭少宗主寝室的蓝忘机正挺胸抬头,宛若只小白鹤一般走入教室。
好的,纪律委员来了,全体安静。
聂怀桑溜的最快,明明他刚刚还在魏无羡旁边叽叽喳喳,一眨眼他便闪回教室里隐秘的角落了。
蓝忘机站在教室中环视一周,施施然走到教室的最后从黑暗中一把掏出聂怀桑,顷刻炼化。
聂怀桑像昨夜的魏无羡一样娇小可怜的在半空中挣扎,一边挣扎一边唏哩呼噜地问:“忘机兄忘机兄,你要干嘛呀?忘机兄!”
“今年已是你来姑苏听学第三年,已有整整两次评级不过关,聂家主说事不过三,若今年再不过,他便要打断你的腿。”蓝忘机说:“到第一排去,我亲自监督。”
聂怀桑哀嚎着嘤嘤了几下,求助的眼神四处乱射。
魏无羡头一歪,扭身躲了过去。
哈哈,蓝家教室这个天,这个地,可真江澄啊。
聂怀桑降落的声音刷啦啦的,甚是好听。
“魏无羡。”蓝忘机的声音突然又响起,魏无羡下意识回头,听见这个白吞吞的蓝家人说:“你虽不姓江,却自幼与江家少宗主形影不离,你的行为代表的是江家的颜面,还请你日后多三思而后行。”
魏无羡听后捂着嘴,肩膀一抖一抖地倒进了江澄的怀里。
江澄一看,双手揽住魏无羡,眉头一皱,张嘴便说了一句:“蓝忘机,你不要欺人太甚!”
“魏无羡是你江家的人,江晚吟,他将来是要跟你过一辈子的,你现在不管教他,以后必受其乱。”蓝忘机回头看了看他们两个,说:“还有云深不知处禁止缠夹不清,念你二人初犯,抄此规三十,下不为例。”
“你!”江澄声音尚未来得及扬起,蓝启仁便持着卷轴走入教室,让他只得作罢,用力揽了揽魏无羡后,拍拍这家伙的肩膀便把他推开了。
魏无羡垂着头顾涌了几下,肩膀内缩,一言不发,直到蓝启仁要所有人念书温习的时候他才开口说话,声音颤颤的仿佛打转的浪花。
终于忍回去了,魏无羡如释重负地想,差点爽得笑出声。
3.
魏无羡这个家伙的本质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打了三天,天天揭瓦,在一边喝点小酒,一边惹点小事,打打小抄,作点小死这些事情上简直就是坚持不懈,快哉快哉。
蓝忘机逮他简直就是农户打鸡,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蓝家小湛,随时出动。
魏无羡尤其爱在蓝忘机和江澄面前犯错,因为他发现了一点,只要蓝忘机越训斥他,江澄就越心疼他,要知道他现在已经凭借每天坚持不懈的刷脸,可以重新跟江澄睡在一张床上了。
此位坏男子甚觉这种小日子过得美滋滋,大有一种死性不改的美,虽然就是抄写的手有点痛痛的,但是没关系,因为他还有聂怀桑。
只是他一不小心,轻轻巧巧的动土动到了天王老子头上。
哎呀,这谁知道呢?青蘅君闭关居然还会随便出门瞎,魏无羡就那么一不小心打山鸡打到了他头上。
嗬嗬嗬,简直是惊天大祸。
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事情,只不过是小孩子玩闹一时失手失足失脑失明,让山鸡扑到人家披麻戴孝的白衣上弄了几大个土点儿,存着想喝的天子笑不小心全泼在了人家家主身上,弄得人家一个快奔四的大老爷子和一大堆小屁孩儿面面相觑。
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倒霉啊。
所有人被一网打尽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浩浩荡荡一个小团体,双手高举并膝跪在戒律堂中,大腿挨大腿,鞋子踢膝盖,像一团五光十字的毛绒绒。
魏无羡跪在江澄前面一点,刚好能挡住江晚吟半个身体,他跪得直,手也举得高,像不服气似的,江澄在他背后看着他,带着点融融的忧心。
“魏无羡……”江澄轻声唤他。
“没事。”魏无羡半偏着头小声回答:“不会有事的,大不了打几下手板子,稍微过几天就好了,疼不到哪里去。”
“我不是想问这个!”江澄稍微往前凑了一点,“魏无羡你不要——”
“魏无羡、江晚吟,不要交头接耳,戒律堂不是给你们演梁祝的戏台。”掌罚的蓝忘机出声说:“把他们拉开,不要有辱斯文。”
江澄一双圆杏似的眼睛都瞪大了,他张开嘴想说什么,却被魏无羡晃来晃去的手臂打断。
“忘机兄,你这么说就不对了。”魏无羡笑嘻嘻地被人扯开了一点,“我和江澄分明是伯夷叔齐,哪里是梁山伯与祝英台,云深不知处不打诳语,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蓝忘机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摇摇头说:“你与江晚吟黏得这么紧,既不当连理枝,也不作比翼鸟,那还不如分开些,免得打手板弄得一带二还要再罚。”
魏无羡听后僵了僵,不动声色地顺着别人的手稍微跪远了一点。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毕竟都是些世家子,又是小辈,再怎样也不能真的对他们这样的一时顽皮罚的太重,总之就是每人左右手各打十手板,同一个家族的分一分,这样也显得宽和。
魏无羡左手挨了七板右手挨了八板,他不觉得有多疼,所以没怎么叫唤,只是一想到江澄在他身后挨打,他便忍不住想回头去看,扭来扭去又被监罚的蓝忘机训斥不要想做什么殉情的行当。
我才不会这么干呢,魏无羡腹诽,在话本子里都过时的情节做来干什么,他和江澄又不会有需要殉情的事,好好的日子不过哪里会去寻死!
远在云梦的江枫眠打了个喷嚏。
一堆世家小公子便如此窝在一团哼哼唧唧,没哼一会儿又被蓝忘机拍拍手驱散,像只小白鸽在赶人似的。
于是所有人做鸟兽散,只有相熟或寝室挨得近的人三三二两两结伴,咿哩呜噜地回了宿舍。
“我将原价买一坛天子笑。”聂怀桑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哭哭发誓,“为什么只有我被打了还要接着写作业。”
“别做傻事。”魏无羡依偎在江澄怀里去揉江澄被连坐打板的手,“谁让蓝忘机一直盯着你的成绩呢,没办法。”
“你总揉我的手做什么?总共不过打了两下,不如去关心关心你自己的那双手,肿成什么样子了!”江澄推开魏无羡的手,“下次不准再在蓝家随便乱打山鸡了,听到了没有!”
“这种倒霉事情,我们总不会碰见太多次的。”魏无羡摇头晃脑说:“咱们稍微消停一下下就好了,下次肯定不会再有事情的!”
如此信誓旦旦。
江晚吟会信吗?
江晚吟会信!
4.
江晚吟信错了。
魏无羡呲牙咧嘴的在藏书阁里面抄写《上义篇》和《礼则篇》,不过是区区小抄罢了,蓝启仁那老古板居然要他把蓝家这么多的死人家规抄这么多遍,简直不可理喻。
他把头转来转去,蓝家藏书阁飘渺的让人觉得自己患了雪盲症,蓝忘机尤其白的亮人,刺喇喇地坐在另一张桌案上翻书。
既然没什么可玩儿的,那不如就地取材。
魏无羡刚扬起一个笑准备靠过去,便被蓝忘机一句话挡了回去。
“我不会和你聊江晚吟的。”蓝忘机说:“你想玩乐倒不如早点抄完家规出去找他,免得在这里左思右想,你倒也狠心,舍得让江晚吟等。”
魏无羡刚扬起来的笑容没忍住一个扩大,两排白牙便从嘴巴里面呲了出来。
他坐回去抄书了。
此男子人生中第一次在书本上如此笔走龙蛇,行云流水到了某一种极端的地步,哗啦啦的声音听得蓝忘机忍不住挑眉。
颇有乐律啊,颇有乐律。
“忘机兄啊。”魏无羡的声音又幽幽飘过来:“你怎么知道我在想江澄的?”
蓝忘机眉头一抬,没有偏头去看魏无羡,只是说:“你与江晚吟情投意合,这不理所应当?”
呜呼。
魏无羡乐呵呵笑了一阵,手上的速度是越来越快,一路火花带闪电,颇有一种金丹大圆满者挥斥方遒的魄力。
蓝忘机接着翻开葡萄种植手册的下一页。
5.
“魏兄,不要啊,人家不要啊!”聂怀桑嘤咛哭诉说。
“卧槽,恶俗啊!”魏无羡大声回应:“这我也帮不了你啊!”
“可蓝忘机说了要是这次我的小测再不合格,他便要修书一封给我大哥,还要写班里的其他人都很好,只有我分外散漫成绩最差!这要是被我大哥知道了,岂不打断我的腿。”聂怀桑展开自己的练习册,朱墨将干净的纸页涂抹的丑不可观。
“可是他也说我要是这么一直触犯家规给江家丢人的话,会辜负江叔叔把我送来蓝家培养为江澄做副手的一番苦心啊!”魏无羡说:“我要知恩图报的。”
“啊啊啊——那我该怎么办……”聂怀桑一阵幽怨,蜷缩成一块青色的糕团,“这对我的人生来说很不妙了!”
江澄实在看不过眼,“啪”将手上的书本往桌子上一拍:“蓝忘机早划过重点了,你照着背去,主要考的是五大氏族起源和近三代的关系史,你把近两代背完就好了,你自己家那一代能记个七七八八,只要再背四家便好,还有三天,总能及得了格的。”
聂怀桑咿咿地爬回前排座位,认命地翻开书籍背诵。
“蓝忘机这人说话可真厉害。”魏无羡靠近江澄坐了坐:“你看聂怀桑那个样子,七寸被捏的死死的。”
“你不也一样?”江澄说着,拍开魏无羡偷抓他银铃的手。
“我哪里一样啊!”魏无羡大呼冤枉:“聂怀桑是被人抓住了把柄,我可是见好就收不想给咱家惹麻烦,我和他起步都不一样,他是东窗事发,我这叫未雨绸缪啊江澄。”
江澄哼了一声,“什么未雨绸缪,一天到晚,只你最会说。”
“我这可是天生地养的妙嘴,说出来的话当然好听。”魏无羡笑嘻嘻说:“我这张嘴说出来的话要是不好听,哪里能讨那么多人的欢心?”
“蓝忘机的欢心你不是就讨不了吗?”江澄反问。
“他那个人只进油盐,简直孺子不可教也,哪里会听得清我说话呢?”魏无羡又去抓江澄的银铃,“他说话跟棒槌似的,直直往人家脑袋上打,你都不心疼心疼我,每天被蓝忘机说这么多次,我委屈都要委屈死了。”
江澄没有再去拍魏无羡抓铃铛的手,但嘴巴上仍是不饶人:“那不都是你的错?一天到晚尽招惹他,我看蓝忘机倒是要先被你给烦死!”
“哎呀,不好不好,同归于尽,实属不妙。”魏无羡摇头,“咱们最好各人归各处去,蓝忘机烦死在蓝家倒还好说,我要是委屈死在蓝家,那我可真就委屈死了,再怎么说我也该回家再死的。”
江澄听后也懒得再管魏无羡,自觉此人犯事绝不会就此停歇,想着下次再骂也是正好。
下次再骂到来的时机是很飞速的。
因为蓝忘机这个人就是很飞速的。
“不要把家规当传单。”蓝忘机震声说:“这不是玩闹的游戏,更不是你们的厕纸。”
一片世家子弟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仿佛在这一瞬间可以从对方脸上看出一朵奇葩般,觉得这个世界以及对面的这张脸是何等的新奇而美丽,令人忍不住身心徜徉地四处观望。
“本班级所有人,家规《上义篇》三遍,七日后上交,从今日起每日课后留堂一个半时辰,由我亲自检查课堂知识与掌握程度。”蓝忘机严肃地说。
“啊!”聂怀桑惨叫出声。
“对,尤其是你。”蓝忘机如此点名,“我将亲自辅导,如若失败,聂家主将得知第一线消息。”
聂怀桑的惨叫声更大了。
魏无羡听闻此言,便觉得非常没有道理,一个半时辰,这和囚禁人身自由有什么区别?他还要出去玩儿啊!如果晚上不能玩乐,白天也没有时间的话,那他还能干什么呢?
“怎么能这样!”魏无羡为聂怀桑仗义执言。
“你在记恨我上次半夜棒打你和江晚吟这两只鸳鸯。”蓝忘机一板一眼说:“谁让你们半夜偷看话本,还弄出声音来,云深不知处,不可淫乱。”
“哪里淫乱!”魏无羡眼睛一瞪,他与江澄的两张不可思议的脸交相辉映,显出一派震撼之感:“只是个普通话本而已,又不是春宫图!”
“你还想和江澄看春宫?”蓝忘机大吃一惊。
魏无羡倒吸一口冷气。
“你们二人……”蓝忘机目光堪称复杂地扫视了一下他们,“情深义重啊。”
一旁背书的聂怀桑突然笑了一下。
三人的目光聚集到聂怀桑身上,仿若明亮的召唤阵法。
“没事儿,没事儿。”聂怀桑连忙说:“刚刚突然想到了点开心的事儿,我哥说等我这次从蓝家回去就给我卧荷包蛋吃,刚刚一不小心听见了,哎呀,都说他太想我了。”
几个人的视线又开始重新对峙。
“江家的两位公子应该好好顾及家族身份,魏无羡本身代表的便是江家与江晚吟你这位少宗族的颜面,倘若放任自留……”蓝忘机摇摇头,“你们两者间利害联共与夫妻无异,如若长久如此,必遭人非议。”
魏无羡哭笑了一声,毕竟他比聂怀桑聪明一点,笑的时候知道哭一下掩饰,于是此男子旋即一扭身,便投入江澄怀中。
“江澄……”魏无羡小声泣道:“蓝忘机怎么能这样呢……”
江澄一时怒从心头起,正要为魏无羡抱不平,一句我江家的人不需要你蓝家来管刚说出一半,便看见蓝启仁到来,硬生生咽了回去。
魏无羡擦着眼泪又窝进江澄怀里一点。
6.
补习班刚开场,纪律委员兼辅导员蓝忘机便被抓去除水崇了。
温家弄出来的水行渊,不妙不妙啊。
不过幸好一切相安无事,蓝忘机此软萌小朋友便乐颠颠的和哥哥短暂的瞎逛中。
“忘机最近遇到了什么趣事吗?”蓝曦臣看了看弟弟的表情问。
蓝忘机想了想,点点头说:“那两名江家子,我总想不明白。”
“哪里不明白?”蓝曦臣接着问。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蓝忘机说:“有些麻烦。”
“既然你不喜欢这些麻烦。”蓝曦臣说:“那你想一想,你之前是怎么解决这种麻烦的?”
“兄长我懂了。”蓝忘机沉思片刻说:“以后我会把魏无羡和江晚吟连坐管理。”
蓝曦臣又问:“那如果只有一人犯错呢?”
“那我就其中一人受罚的时候要求另一个人在旁边看着。”蓝忘机又沉思片刻,一板一眼说:“他们本来就是一家正好可以将另一人领走。”
蓝曦臣轻笑,说:“不错,难得出来一趟,忘机,有什么想要的吗?”
姑苏正是夏时,阳光浓烈,温度把一条条水路晒出凉气,风吹起来却带着热,拂过砖瓦间长出的草芽和湖壁上覆盖的青苔,正是野菊遍地盛开的好时候。
“我想要买些花。”蓝忘机说:“母亲最喜欢的那种,带给母亲看一看,再撒到水里,让每一朵花都到四处去。”
“谁都困不住她。”蓝曦臣说。
蓝忘机点头附和说:“谁都困不住她。”
7.
蓝家的饭菜好像在蓝忘机出现的时候会变好吃一点。
魏无羡看着菜盘里的清炒虾仁、虾饼、桂花糖芋头和清炖蟹黄狮子头这么想着。
此男子只是一时兴起,跟着自己的辅导员出来吃顿饭罢了,谁曾想揭露了蓝家内部黑幕。
干丝白菜和炒草头原来是区别对待吗?魏无羡凝重地想,而且为什么会有水果便当?
梨子樱桃龙眼林檎葡萄梅干杏脯。
这对吗?这不对吧。
原来他们这一群人吃了这么多天的冤枉饭!岂有此理,简直可恶。
魏无羡顿时恶从胆边生,转头狠狠看向蓝忘机,嘴巴一张,使准备开口。
“我不和男人谈恋爱。”蓝忘机提前打断施法前摇,“云深不知处本家的断袖含量不应该有所提升。”
“谁和男人谈恋爱了!”魏无羡小声惊叫。
蓝忘机有些疑惑地说:“你难道不是在和江澄谈恋爱吗?”
“胡说,假话!就知道瞎说,说什么呢?真的是,一天到晚乱说!怎么会有这种话说出来呢?我不懂,你真的是,哎哟天哪,你怎么这么会说话,不是,你怎么会这么说话!”魏无羡的语言系统暂时陷入了一段混乱,最终在混乱的思维中整理出了一句话。
“江澄和我谈恋爱又生不出来孩子,他怎么可能答应!”
此局,魏无羡必败。
“那我也不会帮你给江澄下春药的。”蓝忘机说:“云深不知处静地不容玷污,淫乱更是可怕。”
“哎呀,都生不出来孩子了,你帮我给江澄下春药有什么用,蓝忘机你一天到晚净扯有的没的!”魏无羡说:“没有孩子我就入不了门,入不了门,那我和外室有什么区别!虽然我当外室也不错,但是没有名分怎么行呢!”
“你们家不是有子嗣就行了吗?”蓝忘机说:“藏书阁有生子法,你难道不知道吗?”
魏无羡浑身一震,他说:“真的假的?忘机兄。”
“真的。”蓝忘机笃定地点点头,“第一百七十八架下数第三层有生子法,我小时候看到的。”
魏无羡扔下手中的饭盆,朝藏书阁冲去。
蓝忘机摇摇头,开始吃自己的水果便当。
8.
自此之后,魏无羡看蓝忘机眼神中总带着一种亲切的同志之情。
9.
聂怀桑的日子好像变得更苦了,因为他好不容易背出世家族谱,名师名言以及家族范围变迁之后终于迎来了令人双股颤颤的实战题。
家族矛盾处理,商务冲突决择,阵法变调排布,族内法宝放置,紧急危险拯救预警,夜猎规则变通法则……
这都是些什么呀!怀桑我做不到啊——
10.
“恭喜你们。”蓝忘机眼神中带着一些堪称慈祥的光辉,将手里的成绩单轻轻叠好,“每个人都合格通过了听学评级,全员成功毕业。”
聂怀桑瞬间大哭出声,一下子扑到身边玩得好的世家子弟怀里,仿佛这一刻得见双腿复生,双目复明,人生值得。
其他一些成绩不好的世家子也三三两两的哭出了声,硬生生用情绪将氛围烘托到一定程度,连魏无羡都忍不住扑到江澄怀里小声嘤咛。
毕竟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江澄便顺手把魏无羡往怀里带了带。
一片和谐,好不快乐。
至此众人各自返回各自世家,蓝家听学圆满结束!
【强盛】回家
原梗来自@执澜
心如死灰病弱盛
一发完
高启盛的身子自小就弱。
他还在娘胎里的时候,他爸就染上了酗酒的恶习,三天两头地拿着家里为数不多的钱去外面鬼混,他妈吃不上什么好东西,自然也匀不出营养给腹里的孩子。先天的不足导致他幼时总是一幅病殃殃的样子。
几年后,父母在一场车祸中留下五百块钱走了,家里的重担全落在了高启强身上。他为了生活辍学跑出去干活,用一张又一张零碎的钞票把弟弟妹妹堆上了学校。
只是日子过得再怎么拮据,高启强也总是会省下一点钱来给家里做顿好吃的。为了让两个孩子安心吃饭,他几乎什么理由都用过:小盛今天考了第一名;小兰这两天又长高了;最近的生意还不错……...
原梗来自@执澜
心如死灰病弱盛
一发完
高启盛的身子自小就弱。
他还在娘胎里的时候,他爸就染上了酗酒的恶习,三天两头地拿着家里为数不多的钱去外面鬼混,他妈吃不上什么好东西,自然也匀不出营养给腹里的孩子。先天的不足导致他幼时总是一幅病殃殃的样子。
几年后,父母在一场车祸中留下五百块钱走了,家里的重担全落在了高启强身上。他为了生活辍学跑出去干活,用一张又一张零碎的钞票把弟弟妹妹堆上了学校。
只是日子过得再怎么拮据,高启强也总是会省下一点钱来给家里做顿好吃的。为了让两个孩子安心吃饭,他几乎什么理由都用过:小盛今天考了第一名;小兰这两天又长高了;最近的生意还不错……
高启兰被他养得一天到晚活蹦乱跳的,高启盛却仍是那副瘦弱的模样。高启强为此苦恼了很久,可他没钱能给弟弟更好的生活,只得系上围裙一边唠叨着让自己的阿盛多吃点儿东西,一边在厨房里忙来忙去地煮汤。
高启强对高启盛简直就是含在嘴里怕化了,顶在头上怕摔了,愣是在旧厂街这种地方把他养成了高家的金丝雀。
后来金丝雀离开家飞去了省理工大,没了哥哥监督的他一天到晚省吃俭用,生怕在日常消费上给高启强添负担,但被他克扣的营养也成功让高启强几年来的不懈努力化为了泡影。
高启盛印象里最深的就是毕业回家的前一晚,他抱着那个装着少得可怜的行李的破帆布包坐在图书馆的台阶上,明明夹层里有着他攒下的一小笔钱,他也舍不得从里面抽出几张去住一个二十块钱的旅店。
他就静静地在寒风里坐着,在高悬于夜幕的明月下一分一秒地等待天亮。
等天亮了,他就可以回家了。
高家站起来了,站到了京海的顶端。
高启盛和他哥的生意不再拘泥于一处,各处赶来的人疯了一般想要攀上这高枝,扑面而来的应酬简直要将他吞没了。
于是高启盛逐渐学会了喝酒,学会了藏在推杯换盏中的虚情假意,学会了如何在错综复杂的生意场上存活。
几万块的洋酒如同白水般一杯接一杯地灌下去,一直喝到吐不出东西,喝到他只能在那幢自己一个人住的别墅里捂着胃蜷缩在角落,用冰凉的墙面来麻痹不适。
日子被他活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没劲。
别人眼中的他身为小高总,金钱、权利、地位,要什么没有?可高启盛自己知道,他想要的只有他哥的爱,而且这道空缺被越撕越大,大到他几乎无法遮掩了。
所以在拿到胰腺癌的诊断时,他是有些欣喜的,因为他有了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独占高启强所有的爱的理由。他想像从前那样,在生病难受时窝进哥哥的怀里,将脸贴在哥哥带着薄茧的手心里,沉溺进那片永远都对他温柔的海里。
可是当他拿出手机即将拨出去的一瞬,他又犹豫了。
高启强已经不再是那个在旧厂街拖着弟弟姝妹生活的卖鱼佬了,他现在进了建工,和陈书婷结了婚,甚至还多了个儿子。他已经没有理由把所有的爱都给自己了。
高启盛还是怕了,他怕高启强为难,怕自己在他哥心中已经没那么重要。
“不治了。”他是这么对医生说的,顺便按掉了那串熟记于心的号码。
他拿着一张轻飘飘的诊断书回到空无一人的别墅,对着这决定了他的命的薄纸端详了许久,最终在月光打进屋内的傍晚把它撕碎冲进了下水道。
无所谓了。
反正活人争不过死人。
高启强最近过得很顺心。
他和陈书婷的日子过得不错,建工那边又一连拿下了几个大项目,可谓是步平青云,风光无限。
唯一让他觉得不对劲的就是自己从小宝贝到大的高启盛。他的阿盛不知在闹什么别扭,乖得简直都不像他了。不仅不再吵着说要进建工,还开始对陈书婷改口叫嫂子了。
“小盛,最近怎么突然这么乖,以前不是一直不愿意喊嫂子吗?”
“哥,人总是要变的嘛,况且我以前不应该对她有那么大意见的。”高启盛仍是一副乖样,让人几乎挑不出错。
问不出什么异样的高启强只得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脸,在感受到手底少了几分肉后又皱起了眉。
“怎么瘦了?是不是又去白金瀚把酒当水喝了?”
“没有,”高启盛歪头蹭了蹭他哥的手心,“最近没什么食欲而已。”
“傻仔,想吃什么就说,让小虎给你买去,别饿着自己。”
“知道了,哥。”
得了应的高启强也没能放下心,把唐小虎叫到一边问道:“小虎,阿盛他最近有什么麻烦吗?”
“没有啊,强哥,“唐小虎被问得有点发懵,”小盛前两天还签了好几笔单子呢。”
“没什么事就好。”高启强点点头,又嘱咐道:“他去谈生意的时候你跟着点儿,少让他喝酒。”
“唉,知道了,放心吧强哥。”唐小虎咧着嘴,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高启强见他这副样子不像是帮高启盛瞒了什么,只得先压下了心底那股莫名其妙的不安。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实在是无暇把精力都投注到弟弟身上。
等忙过这一阵子就好了,高启强这样想道。
他知道高启盛永远都不会从他身后离开。
京海的小高总最近很忙。
放弃治疗后的他并没有老老实实地待在屋里休养,而是像个没事人一样该谈生意谈生意,该喝酒喝酒。
他察觉出小灵通的市场有些日薄西山的趋向,干脆趁自己还活着把库存都陆续卖给了一些反应迟钝的供货商,省得死了以后给他哥留麻烦。
高启盛忙前忙后地跑了好几天,哪怕有唐小虎在身边拦着,酒也没少往胃里倒。
代价来得很快。
他几乎每个晚上都会被疼得睡不着觉,止疼片从一开始的按说明书吃变成了胡乱倒出一把就往嘴里塞。原本正正好好的高定西装现在套在身上都显得有些宽大。
可他始终都没有和高启强说过。
与其看着他哥整日因为他而担惊受怕,还不如少添点儿麻烦,当个合格的好弟弟。
天知道他在对陈书婷喊嫂子的时候在心里压了多大的火,要不是高启强一直希望他改口,再加上自己时日无多,他才不会便宜了那个半老徐娘。
真是死前还要给自己添堵。
高启盛觉得今天格外的累。
他强打着精神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后跑去找他哥,却看见高启强捧着一束娇艳的玫瑰正准备出门,脸上挂着藏不住的笑意。
“哥?”高启盛盯着高启强,手不自觉地揣进了大衣的兜里。
他最近不再穿以前那种定制的西装了,一穿都看起来直晃荡,换成大衣才能勉强帮他遮住点儿自己差到极点的身体状况。
“小盛,你怎么来了?”高启强刚放下电话,转头看了过来。
“哥,我……突然有点儿想你了,”高启盛抿了抿嘴,“想让你陪我吃顿饭。”
“都多大了,还这么黏人。”高启强腾出一只手,笑着拍了拍他侧脸,“你嫂子今天带着晓晨从香港回来了,我一会儿还得去机场接他们。这样,我让小虎去旧厂街那家店给你买碗肠粉回来。明天的,等明天哥哥再陪你吃饭,好不好?”
“……好……”
果然啊,他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妻贤子孝的,自己才是那个外人。
高启盛压下心底的酸涩,撑起一副笑脸同高启强挥手告别,逃也似的回了他刚刚离开都不到半个小时的别墅。
落地窗前的躺椅是他在这个房子里唯一喜欢的地方。从那里一眼就可以看见外面不断翻诵着的海面,很容易勾起他对当年充满咸湿海风和鱼腥味的生活的回忆。
疼痛对他来说已经有些麻木了,高启盛只觉得自己很累,身心俱疲,单是走到窗户前就足以耗尽全部的气力。
他窝在躺椅中,脑子里都是高启强那副即将见到妻儿的欣喜的样子,惚然发现自己在这里固执地等待是多么的可笑而又可悲。
他到底在等什么?等高启强抛下陈书婷和那个小拖油瓶来陪自己?还是在等那份他渴望已久的偏爱?
窗外的天从夕阳映射下的火红换成了只有月亮点缀的幽蓝,高启盛的身体也逐渐支持不住他快乱成一团线的思虑,头脑昏昏沉沉的,压得他连睁眼都有些费力。
高启盛猜自己大概是真的快死了,可他有太多的遗憾,太多的不舍。他怕自己走了以后没人会再寸步不离的守在高启强身后,陈书婷和她的儿子白晓晨,或许该叫高晓晨,能陪他于一直走下去吗?他真的放不下心。
还有小兰,她如果回家后知道自己的二哥没了,会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哭个不停?可是这次没人会耐心地一直哄她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打碎的沙漏,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阻止代表时间的沙粒从身上流逝。
不过这样也不算太坏,至少在他哥心中,他永远都是那个乖巧而又听话的弟弟。因为那些藏于他心底的不可言说的感情,最终都会随着他腐烂的灵魂一同归于尘土。
耳边隐约响起了门被打开的声音和慌乱的脚步声,他记得哥哥手里是有一把备用钥匙的,但高启强此刻应该在陪妻儿才对。大概,是幻听吧。
高启盛最后望了一眼外面的天,月亮仍旧挂在天空的正中央,看样子他没能等到天亮。
明明高启强答应过他明天一起吃饭的。
可惜了。
高启强从晚上开始就一直觉得心慌得厉害。
陈书婷和高晓晨待在家里自然是不会出什么问题,高启兰刚刚才给他打电话说过两天就回京海,还让他别和二哥说,要给二哥一个惊喜。
高启强意识到出事的可能是高启盛,抓起外套不顾陈书婷在后面喊他就火急火燎地让唐小虎开车带他去找小盛。
唐小虎瞅着高启强的脸色觉出了问题,心里也跟着慌了起来,一脚油门下去连闯了好几个红灯。
高启强拿着高启盛早就给他的备用钥匙开门冲了进去,他看见弟弟安安静静地窝在躺椅中,没了外套遮掩下的清瘦身形是他不曾发现的。
“阿盛?”高启强仍旧抱着一丝希望,轻声唤道。
“阿盛……”他蹲到高启盛身边,颤着手去摸他的脸,却没能得到再熟悉不过的回应。
高启强感觉心脏像是被人死死攥住了一般,疼得他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为什么他从来都没发现过阿盛的异样?为什么他没有多陪陪阿盛?为什么他一直都要让阿盛等着?
高启强去拉高启盛的手,金属与地面碰撞的清脆声响有些突兀地响了起来。他低下头去看,那是一串普普通通的钥匙,是他们在旧厂街的家门钥匙。
呼吸在那一瞬停滞了,高启强的天也在那一瞬黑了下来。
他的阿盛把月光抽成了丝,将自己永远困于漆黑的夜中,甚至都没能等到天光微曦之时的破茧。
高启盛做了个梦,他梦见自己回到了旧厂街的那个小房子。那里没有陈书婷,没有高晓晨,是独属于他们三兄妹的地方,是他的家。
在那个小房子里,高启强将所有的爱都倾注到了自己和小兰的身上,没有人会和他抢,也没有人能和他抢。哪怕身旁永远萦绕着散不去的鱼腥味和廉价洗衣粉的味道,他也觉得日子是幸福的。
真好啊。
高启盛站在昏黄的灯光下,低头握紧了手中的那串钥匙。
他回家了。
END
「哈德」杀死对方的房间
全文1w9(关于TMI和剧情复盘放在合集,不占用TAG了,感兴趣的可去看一看。)
战后时间线(大概是霍格沃兹保卫战后过去了一个月左右)。
Title又可名为情绪不稳定的德拉科、处于迷茫的哈利、聪明的赫敏和被迫害的罗恩。(我不是角色黑)
预警❗:文笔很矫情话多,而且逐渐走向轻喜剧风格,结尾突兀,不然我真的会越写越长全是废话。
预警❗:涉及到我对角色的个人理解所以不能保证和各位的理解一致,有些OOC。
预警❗:私设哈利金妮没有在一起,德拉科阿斯托利亚还未认识的时期。...
全文1w9(关于TMI和剧情复盘放在合集,不占用TAG了,感兴趣的可去看一看。)
战后时间线(大概是霍格沃兹保卫战后过去了一个月左右)。
Title又可名为情绪不稳定的德拉科、处于迷茫的哈利、聪明的赫敏和被迫害的罗恩。(我不是角色黑)
预警❗:文笔很矫情话多,而且逐渐走向轻喜剧风格,结尾突兀,不然我真的会越写越长全是废话。
预警❗:涉及到我对角色的个人理解所以不能保证和各位的理解一致,有些OOC。
预警❗:私设哈利金妮没有在一起,德拉科阿斯托利亚还未认识的时期。
预警❗:无人死亡,我是标题党(滑跪道歉)。
黑发青年缓慢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闭着眼都能感受到的刺眼光源让他皱起眉毛,眼前一片发白,他不适地伸手试图挡到点光。
手先碰到了硬硬的物体。
那光好像更刺眼了,迟钝的大脑察觉出不对,抬手挥开,同时立刻抽出——
“What the……?!”青年起身,立刻后退离光芒更远了些,他摸遍了身上所有口袋,脸色逐渐变得通红:“把魔杖还给我马尔福!!”
“噢,我们大名鼎鼎的救世主终于从他美好的梦境里醒来了。”熟悉的长调,显眼的淡黄色头发,还有——
“如果伟大的Mr.Potter一副眼镜还不够用的话可以多戴几副。”淡黄发的青年低声念了句Nox(诺克斯),荧光闪烁的光芒就消散了,展露出的是两个人都熟悉无比的那支山楂木,“我不认为拿回我自己的魔杖有什么问题。”
是的,还有熟悉的爆破音和曾经令人无比恼怒的脸。
那无疑就是德拉科,那个战后再也没有出现在霍格沃兹,没有一点消息的马尔福。
而马尔福对面,一头蓬乱黑发,戴着眼镜,额头上还有一道闪电样伤疤的无疑就是巫师的传奇人物,不久前从黑魔王手下拯救了整个魔法界的哈利·波特。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的冬青木呢?”哈利说,目光很快锁定到了马尔福背在身后的手,对方注意到了视线,干脆直接将魔杖握在手里,上下抛起把玩——像五年级时在乌姆里奇办公室里一样。
“我得保证主动权,不会让你条件反射对我下一个‘昏昏倒地’或是更糟的恶咒,像‘钻心剜骨’或者——”他用冬青木杖尖点了点自己胸口,拖长声调没继续说下去,看着救世主的脸刷一下毫无血色,但即便如此依旧死死盯着自己的目光翻了个白眼。
“条件反射的明明是你!”哈利反驳,脸色依然是苍白的,“我不是故意……”
马尔福抬起手打断了格兰芬多,他把自己的山楂木紧贴手臂:“很高兴看到你还是没头脑的巨怪,波特。”马尔福讽刺,“难道你就只会盯着我看吗?看看周围吧,波特!看看我们周围!”
哈利这才把目光从斯莱特林脸上移开,打量起周围——暖色调的白墙和陶瓷地板,马尔福的身后是长桌椅,上面放着羊皮纸、羽毛笔、墨水等等,甚至还有杯子和食物,那些日常用品一个不缺,甚至还有两张单人床,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巫师房间;如果抛去桌上的羽毛笔羊皮纸这类东西,也可以是一个古朴的麻瓜房间。
而在应该是门的位置上却空白一片,几个大字印在了上面。
——不杀死对方就出不去的房间。
格兰芬多后退两步,拧起眉毛:“什么意思?”他看向无动于衷的马尔福,第一次那么期待这是他不合时宜的一个恶劣玩笑——但德拉科·马尔福,他的死对头,在六年级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再也没对哈利、赫敏甚至是罗恩出口挑衅,也放弃了那些捉弄人的把戏。哈利·波特承认,在看到他和邓布利多的那场不愉快的塔楼谈话后,他偶尔甚至会怀念小时候那个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的斯莱特林混蛋。
那时候的马尔福可比现在好懂太多了。
马尔福掰过座椅一屁股坐了下去:“不识字吗,波特?”他从善如流地拿过一个杯子,就像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几个月,“清泉如水。”他念到。
“把魔杖还给我。”哈利上前两步靠近。马尔福放下杯子眼睛眯了眯,然后出乎哈利意料地,他没问用意,直接把魔杖丢了过来。又是熟悉的动作让哈利一阵恍惚,他捡起冬青木,对着那几个字施展魔咒:“急急现形!咒立停!”大字并没有任何波动,哈利再次举起魔杖,试图把这面墙破坏掉:“粉身碎骨!四分五裂!”
“波特,够了!”那烦人的声音又响起了:“别白费功夫!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是白痴吗!”马尔福翻了个白眼,“在你醒之前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魔咒都试过了!你以为我愿意和你待在一个空间里?当然不!”
“难道你就这样接受了?”哈利不可置信,“你就这样接受了这面墙上的要求?”
“省省吧,格兰芬多!”马尔福厌恶地说,仿佛那是什么侮辱性的词汇,“我是斯莱特林!审时夺度才是我们需要做的。难道你能想到更好的方法,还是说你愿意和我被困在这个空间里一辈子?”对方咬重了“With me”,话语里的嫌恶比之前更甚。
“或许只是施咒人的法力比我们更强大而已!”哈利刚说完就意识到了不可能,马尔福更是嗤笑出声:“噢,是啊。在邓布利多和神秘人死后,还有能不知不觉把我们拉入这个空间,让攻击它的一切咒语都无效的东西存在。连邓布利多活着的时候都没人能做到这一点!”
哈利的脸再次通红起来,他没急着反驳,声音掺杂了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你……试过恶咒了吗?”
马尔福的手一抖,杯子里的几滴水溅到他的裤子上消失不见。他穿得还是那一身黑的西装,唯一不同的——最里面的那件黑衬衫换成了白色的,但他好像比以前更瘦了,尖尖的下巴紧绷着。刚才的问题更是让马尔福的脸一瞬煞白,他下意识地捂紧了左手前臂,及其小声又快速的说了No。
哈利在伏地魔的记忆里看到过马尔福被强迫对别人使用钻心剜骨的样子,他不是一个合格的食死徒,不要说那个疯女人贝拉,他甚至连卢修斯·马尔福的一半都比不上。就是这样一个连不可饶恕咒都念不明白的人,却是一个食死徒,还被要求去杀掉最伟大的白巫师邓布利多。
哈利再次想到塔楼上的僵持场景,就连几近崩溃的马尔福,都比现在坐在眼前的更像个活着的人。
“别想让我再用那种咒语,波特。”马尔福一如既往的出言讽刺,但声音细微颤抖着,使他说的话都模糊了起来:“或许你可以用神锋无影试试看,那还挺痛的,如果成功了我会感谢你的。”
“……不,马尔福。”哈利放下了魔杖:“你知道我不可能再用它。”特别是在你面前,哈利内心补充。六年级盥洗室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是哈利第一次发觉死亡离自己那么近,他开始不可抑制的害怕,马尔福会死吗?我杀了德拉科·马尔福?我会被关进阿兹卡班吗?
我,杀人了?
他第一次认识到,自己对杀人其实是那么惧怕,哪怕在三年级他误解了小天狼星想要亲手复仇的时候,他都以为只要仇恨足够自己就能理所当然的下手。事实上,他错了,救世主为什么是救世主,他不能动手去杀了谁,更看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哪怕那个人是德拉科·马尔福。
他从来没想过让他死。
混血王子的笔记应该已经被那场火海烧没了,连混血王子本人也死在了伏地魔手下。哈利眨了眨眼,迟钝地领悟到他现在可能是唯一一个会用那本笔记上记载着的魔法的人。他坐在其中一张床上,将冬青木重新放回长袍内襟的口袋。抛去哈利出不去,哦——还有他必须跟马尔福共处一室之外,这里的环境算得上舒适,但对于德拉科来说,骄纵的马尔福少爷应该是百般不满。仅仅是想到这点,也能给哈利带来一点抚慰作用的喜悦。
没有人去理会墙壁上的大字,就像根本没有这条规定,他们只是被迫需要待在一起一段时间,而只要他们熬过了,就可以重获自由。
“嘿……马尔福,你到这里来之前在做什么?”他僵硬地搭话。
“在想着怎么复活黑魔王,满意吗,疤头?”
哈利被逗笑了,笑声轻快:“我敢说你是最不希望伏地魔复活的人之一。”
“好像有人忘了我是一个无恶不作的食死徒?”马尔福怪笑着。
“你没有杀过人。”哈利语气平静而肯定,他盯着马尔福的后脑勺,淡黄色发丝透过柔灯仿佛在闪闪发光:“你是被迫的,你不想加入食死徒,不想杀人也杀不了人。”
“闭嘴波特!”马尔福恼怒道,将杯子重重拍回桌子,“别说的你好像很了解我一样!你知道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你是无辜的!”哈利比马尔福更大声,他想问他很多事,为什么当时要把魔杖丢给我?为什么没有告发我?关于邓布利多,关于六年级发生的一切——这已经像十几年前的事情一样遥远。德拉科·马尔福就是一个矛盾体,明明做一个混蛋就好了为什么偏偏,为什么偏偏是哈利·波特看到了他在盥洗室一个人痛苦流泪的样子。
“我无辜?”马尔福不可置信地站起身看着哈利大笑起来,笑声苍凉得可怕。“你真的是波特吗?你知道我是谁吗傻宝宝?我是马尔福!对你下了无数绊子,你七年的死对头!为了杀掉邓布利多用过夺魂咒,给酒里下过毒!我把食死徒带入了霍格沃兹!并且我不为我做过的事后悔!我无辜?!”他开始声嘶力竭,最后几乎是吼出来,苍白的脸因气愤而红润,淡色的眼睛又闪着一层水光。他又冷笑着:“是啊,伟大的,鼎鼎有名的哈利·波特是多么仁慈啊!不屑于和一个卑劣的食死徒争辩,还认为他是无辜的!梅林!”他再次坐下,腿交叉起来,手捂着额头。
两人再次陷入沉静,哈利能看到马尔福的胸口在剧烈起伏着,等到他的呼吸不那么急促时,哈利小声说:“你的魔杖很好用,Malfoy Th……Tha……”
马尔福噗嗤笑起来,和刚才令人心慌的大笑截然不同:“别为难自己疤头,我当然知道它很好用,马尔福从来只用最好的,是不是比你的冬青木还要顺手,波特?”
那可差了远了!哈利心里想,但种种原因还是让他把话嚼碎咽了下去:“战后……一直没时间还你。”他在说谎,并且马尔福也听出了他蹩脚的谎言——斯莱特林发出一声冷笑。
两人的上次见面还是在霍格沃兹保卫战时,在一切都结束了之后,哈利看到马尔福一家在礼堂的一角,当时马尔福甚至没有看到他,自此两个人再也没有见过面。随之而来的不是庆贺和宴会,霍格沃兹死伤惨重,每个人都失去了他们重要的人,葬礼一场接着一场。好在也不尽是坏事,罗恩和赫敏确定了关系,韦斯莱一家对此很欣慰。
哈利和赫敏一直和韦斯莱们待在一起,弗雷德的离去给他们带来了巨大悲痛;赫敏没有说但哈利罗恩都知道她甚至不能回去看她的父母是否安好——一忘皆空的效果还没有消除;而哈利,他早就没有亲人了。他们能做的只有紧紧依偎,用彼此身体的温度知晓他们还活着,而战争已经结束了。
在他用老魔杖修好冬青木以后就一直揣着马尔福的魔杖。哈利能确定,德拉科·马尔福不会回来霍格沃兹,他只有可能和父母一起待在马尔福庄园。哈利说不准他曾经想干什么,但现在,一个斯莱特林的马尔福最大的野心是和家人平稳度日,显得是那么荒唐又天真。话又说回来,哈利·波特确信只要他去马尔福庄园(他又不是做不到幻影显形。)是一定能见到马尔福的,归还魔杖这种事哪怕是遇到卢修斯对方都不会对自己说No。
但是他没有去,他说服自己是因为战争刚结束随之而来的事情太多,光是弗雷德的葬礼和重修霍格沃兹已经让他精疲力尽了。每当哈利摸到那支山楂木,他都会开始思考见到马尔福时该说什么:嘿,谢谢丢给我你的魔杖让我打败了伏地魔,它很好用,我特地跑来一趟就是为了亲手把魔杖还给你?
梅林啊!别说马尔福,就连他自己都会觉得他疯了的!
哈利也说不清为什么不让猫头鹰代为转达,战争已经过去,猫头鹰也不会遭遇危险,况且他分明不知道怎么面对马尔福不是吗?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和德拉科·马尔福心平气和说上三句话!但固执的格兰芬多认为这支山楂木是需要他去亲手交还给马尔福家的。于是在救世主还没思考出所以然的时候,德拉科·马尔福就出现在了他面前,还以此方式拿回了自己的山楂木。
两人都保持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沉默,马尔福突然起身,径直走向另一张床,将外套脱下,面朝墙壁躺了下来:“还要盯着我多久波特?难道我什么时候睡觉还要征询你的同意?”
哈利尴尬地低下头,在马尔福移动时,他会不自觉地把目光跟随到他身上,好像用来确定这间屋子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还在呼吸。他仰面躺倒在床上,安慰自己至少他旁边是一个巫师而不是像德思礼那样对魔法大惊小怪的偏激麻瓜,再糟也糟不过在德思礼家的日子。但一想到两米不到的距离躺着他的死对头,哈利胃里就一阵泛酸,浑身鸡皮疙瘩。
积攒的疲劳和紧绷的神经让他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哈利又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他还在霍格沃兹上魔药课,斯拉格霍恩让学生们把坚硬的石头切成一块一块倒进坩埚。这怎么可能用小刀就切的开呢?哈利拿出魔杖念出“四分五裂”,但惨叫声和红色的血瞬间在桌板上渗透出来——石头变成了马尔福,他的胸口又一次开出血花,表情痛苦地扭曲着,动弹不得。哈利的长袍被马尔福的鲜血浸湿,他不知所措地想要按住汩汩流出的血液又无从下手,斯拉格霍恩脸色沉了下去,听听他说了什么——“我最喜欢的学生在我的课堂上杀了一个人!”潘西大声尖叫着,是扎比尼和达芙妮及时拉住才让她没有扑上来。
不是的!我没有杀人!马尔福还活着!哈利张口却怎么也说不出话,他喉咙里不断发出急促的尖叫和嘶哑的声音,像声带被扯断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用力掐着脖子。
“我没有杀他!!!”哈利猛的从床上弹起来大喊。他睁开眼睛,心脏狂跳着好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声一声敲打胸膛,哈利大口喘着粗气。这才注意到地上散落的纸和书本,还有一脸惊魂未定的马尔福。
马尔福还活着,就在他面前好好的活着!这个认知让哈利慢慢平静了下来,他翻下床,帮马尔福去捡掉落在地上的东西。“做噩梦了波特?梦到杀了谁?”还是那副拖长拖调的语气,他一把抢过哈利手上的纸页,对着被泼墨染黑的羊皮纸用了“恢复如初”。
“你在写什么?”
“杀死哈利·波特的一百种方法。”马尔福让羽毛笔吸上足够的墨水,继续写被打断的内容。哈利凑过去看了看,发现纸上都是时间和时区的分划和演算,他在水盆里捞了把水清醒一下,再去看时对方已经重新起草另一张纸了。
“你在写什么?”哈利又问了一遍。
马尔福没停笔,把前一张纸拍到哈利脸上:“自己看。”
哈利的心情平复了下来,但耳鸣还在嗡嗡响,惹得他很不舒服,似乎能听见耳朵里的鼓声。他一行行仔细的看过去,活像在看上课时的板书:“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有哪里看不明白?”斯莱特林对三番两次的打断很是不满,“需要我从字母开始一个个拼给你听吗P-O-T-T-E-R?”
“听我说完!”哈利扯过另一把椅子坐下,他将纸拍在桌上:“我当然看懂了!但你不觉得这太离奇了吗?我们不知不觉昏迷过去醒来就在这个……”他顿了顿,马尔福讥笑一声,“这个无法出去的房间,房间内的时间还是静止的!这怎么可能呢?”
“这只是我的推论,你当然可以不信。”马尔福侧过身,用食指点了点哈利面前的纸:“我至今没感受到饥饿,昨天——暂定为昨天吧,喝水也只是让我冷静下来,并不是真的渴了。而我试着把这些都吃了——”他指了指盘子里放着的面包和果酱,“——当我吃完的时候它就又会变出来新的一批。别打断我波特,下面才是重点!听着!”
马尔福踹了哈利的椅子一脚,(哈利:“Ouch!Malfoy!”)“我并没有真正把食物吃下去的实感。”
“什么意思?”哈利疑惑。
“就是我吃光了三个盘都没把自己撑死,也没有饱腹感,跟没吃一样。”马尔福不耐烦地说。
哈利很想先回一句“可能是你吃的太多了”,但他更清楚的知道,马尔福不是克拉布和高尔,在六年级后,哈利几乎没有见过马尔福来礼堂吃饭。而那两个又蠢又胖的跟班吃起来简直像猪一样,总会让哈利想起小时候达力吃饭的样子。
而且他不想在这种情况下把精力都耗费在和马尔福吵架上。
“你不信可以自己去试试。”马尔福耸耸肩,浅色的眼睛久违地闪起恶意:“我会负责看你的蠢样的,波特。”
“这只能说明我们的状态可能是被施了某种咒语定格在被传来的那一刻。”哈利认真说,没去理会马尔福。
“当然不止这些。”马尔福挑起一边眉,“我用‘清泉如水’倒满所有容器,并且将你的长袍在水盆里浸湿……”
“嘿!”哈利不满地叫出声,但随即就意识到了马尔福在说什么。他的长袍在下床后就套上了,那无疑是干的,哈利确信他顶多睡了几个小时,马尔福也不比自己早醒多久——不然他不会只写到第二张羊皮纸。如果马尔福说的是实话,那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被浸湿的长袍不靠外力是不可能变干的。
他用怀疑的目光扫过斯莱特林,对方无所谓的摊开手:“随你信不信,你可以自己去试试,我们有很多时间。”他拖长了“Long time”的发音,“不许用我的衣服。”
“我信。”哈利说。
德拉科·马尔福的笔停了,他转过头:“什么?”
“我说,我相信你的推论。”哈利翻了个白眼,但马尔福还是愣住的样子:“嗯……赫敏,她一直在让我不要太意气用事。有时候……”他的音量小了点,“有时候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你确实是对的。当然,只是针对部分事情,你就不能好好说话是吗?”
“哦,真是稀奇。格兰杰居然还会认可我的话?”马尔福抱怀,语气说不出的古怪,“就当谢谢她了,帮我说服了你这个一根筋的巨怪。”
“别得寸进尺,马尔福!”哈利警告。
对方诡异的没再用那张淬了毒的嘴说出恶毒的话:“所以我才说这个房间内的时间被停在了我们进来的一瞬间。”话题就这样生硬地又转了回去。
“那如果外界时间正常流逝的话……”马尔福没应声,哈利猜想他也不清楚,或者是推断太残酷,使他闭上了嘴选择逃避。
“我们要尽快出去。”马尔福猛的站起身,椅子发出“刺啦”的尖叫。哈利立刻明白这句话背后代表着什么,他跟着站起身,“你想干什么?”他抽出魔杖指着马尔福。
“对,就是这样,波特。”马尔福扯动嘴角,他没有抽出山楂木,两只手举起,好整以暇看着哈利,好像从进入这个房间开始就在期待这一刻,“用魔杖指着我然后——”马尔福平静地说,浅色的眼睛里是哈利看不懂的情绪:“——Kill me.”
哈利的魔杖低下去了:“马尔福!你在说什么!?”他惊声问到。
马尔福主动往前靠近,他的胸口紧贴冬青木,杖尖将衬衫戳下去一个坑,他一字一句:“K-I-L-L-M-E,听懂了吗,波特?听懂了就动手,别浪费时间,你应该比我忙的多。”
“你到底在说什么!?”他放下冬青木,“我根本就没有想让你死!从来没有!”哈利大喊。
马尔福的表情只凝固了一瞬,随后浅色的眉毛拧在一起,苍白的脸泛起微微的红晕:“这个房间只有我们,圣人波特!现在有一个大好的机会让你杀了我,你想用什么魔咒随你喜欢!用神锋无影也无所谓!我只有一个要求,别用钻心剜骨。如果你愿意,用最有效的阿瓦达索命,只要一瞬间!”他没看到哈利颤抖了一下,而马尔福抖得比哈利更厉害,“然后你就可以离开了,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没有人会知道你做了什么!一个食死徒消失了,谁会在意呢?简直求之不得!而你还是那个万众瞩目的格兰芬多黄金男孩!哦!真是两全其美!”他恶毒地说。
“SHUT UP!LISTEN TO ME!!!”哈利吼道,“我说了我不想杀你!我不想你死!听不懂吗马尔福!我,哈利·波特不想杀了德拉科·马尔福并希望他能好好活着!!”哈利全身颤抖,他像发狂的狮子对着斯莱特林嚎叫。马尔福终于冷静了下来,他那份不正常的狂热就像他的父亲,哈利感到很疲惫,他是真的不想在这种时候跟马尔福吵架。他坐了下来,魔杖依旧紧紧握在手中。
“为什么?”马尔福从来没有如此迷惑不解的表情,“你不想杀我?为什么?”
“梅林!我到底为什么要杀你?”无力感攀上心头,哈利把还呆站着的马尔福拉到椅子上,对方毫无反应地随哈利动作。“我从来没想杀了你!六年级时也一样!那不是我故意的,我不知道它有什么效果!我已经说过了我绝不会再用它!”哈利又想起盥洗室时的场景,他绝不想再经历第二遍。哈利不能确信,但神锋无影的反咒似乎只有斯内普才知道——乔治被神锋无影打中的耳朵不能用普通的治疗咒语医治,他无法想象那天如果斯内普没有及时赶到,马尔福会不会就在自己面前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听着马尔福,我敢说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你干了多少混蛋事,甚至包括你自己!是的,你是混蛋,而我就是最有发言权的人!但因为这些我就要杀了你?等等……你该不会傻到听信了预言家日报的第三代黑魔王的说法吧?”
“什么?”马尔福的眼睛眨了又眨,哈利很怀疑刚才那些话他一句都没听进去。“黑魔王?你?不!”马尔福慢半拍地反应了过来,表情再次鲜活起来,虽然充满了对哈利的不屑,“别逗我笑了波特,你要是能当上黑魔王从一开始就不会站在韦斯莱和……格兰杰那边!”
“你难道要我去信奉那套荒谬的纯血理论吗?还是加入克拉布高尔去当你的小跟班?”斯莱特林摇了摇头,嘴唇翕动良久。
“克拉布已经死了,波特。”
“……我很抱歉。”哈利听到自己说。
马尔福冷笑一声,低声说了句什么,哈利听清那是句圣人波特。“一个混血认为纯血至上还有一众纯血追随者支持他。听起来很可笑,是不是?”马尔福干笑两声,哈利把视线下移。
“你不会杀了我吗?”他换了种问法。
“……你很想死吗?”哈利反问。
“不……当然不……”他又攥紧了左手前臂,苍白的脸毫无血色,语气却坚定了起来:“但我不死你怎么出去?”
“马尔福,你脑子真的没坏?难道是有谁喝了复方汤剂伪装的?”哈利说着伸手要去拉扯马尔福的脸。
“滚开!”马尔福立刻拍开波特的手,抽出魔杖指着哈利。哈利的表情却自然起来,甚至安心地叹了口气:“如果告诉我那么久一直都在跟不认识的人待在一起,他还长着张你的脸,那真让人后背发凉。”
“冒犯同学,格兰芬多扣五分!”斯莱特林放下魔杖瞪了哈利一眼,拿起面前的空白羊皮纸,哈利没接话,只是试探着问:“那些字消失了是吗?我是说……恢复到静止的状态了。”马尔福撇了眼哈利,顺着说了下去:“我们要赶快出去波特,既然你不想杀我,那只能找其他办法了,不过——”他回头望了望完好无损的大字,“——如果找不到,我还是会让你杀了我。”
“你现在固执得像个格兰芬多,马尔福。”哈利太阳穴突突跳着。
“你终于意识到你们格兰芬多的毛病了,恭喜。”马尔福棒读道,很敷衍的拍了两下手。
“为什么在你的假定里都是我杀了你,不是你杀了我?”哈利问,他知道邓布利多说马尔福杀不了人,但自己可是他的死对头!难道他一点都没想过这个可能性?
“你的价值比我大多了,波特,我出去了又能怎么样?不还是死路一条吗?”马尔福面无表情,语气平静,“区别是他们会先折磨我,呵,我还是情愿就在这里死了。”
哈利一时无话。片刻后,他问:“你打算怎么让我在不想杀你的情况下杀了你?夺魂咒?”哈利观察着马尔福的表情,几乎认定了这就是他的保底计划,心里顿时升腾起了安心的情绪。“那你可要失望了,我承认你的夺魂咒使用得很不错,但可惜那对我没用。”哈利狡猾又无辜地笑笑,眼神尽是得意。
马尔福反应过来哈利这是在模仿自己找茬时的样子。“一个连大脑封闭术都不会的人还敢吹嘘?”马尔福挑眉,看到哈利一下吃瘪的样子心情大好。
“等等,你怎么知道……”他的脸一下冷了下来,“那天你在塔楼。”
“那天?哦,你说……”时至今日哈利还是无法说出邓布利多已死亡的事实,“没错,我在。”
“你听到了多少?”
“嗯……全部?”
马尔福又一下站了起来,脸从煞白转为了通红,他恶狠狠地说:“我真该在六年级开学就把你的隐形斗篷给烧了!该死!”
“所以你都知道……你都知道……”马尔福语无伦次地重复,哈利很乐意欣赏他的死对头迟来的恼羞成怒。但马尔福话锋一转,似乎更不解了:“那你为什么不想杀我?”
“……因为我根本没想你死,梅林!我到底还要说几遍?这里没有该死的吐真剂,不然我情愿喝下两滴让你明白我说的都是真的! FU*K!让我们放过这个话题好吗?”哈利真想给马尔福一拳,把人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想法都打飞。“说真的马尔福,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又不是来找死的,我又不是……杀人犯!”
马尔福睨了哈利一眼,没掺杂任何情绪,转身去摸浮在墙面上的大字。哈利从来没有那么头疼过,为什么大战过去了马尔福反而一心求死?哦不对,他压根就没想死!德拉科·马尔福从小就是个怂包!现在这个怂包让自己亲手杀了他就为了让自己能出去?这太匪夷所思了!那可是德拉科·马尔福!讨厌哈利就像哈利讨厌他一样!他有什么理由这样做?
哈利怨念地看着马尔福,放在以前他一定会脱口而出马尔福是在计划什么阴谋,但大战之后……不如说六年级之后,他彻底不懂马尔福在想什么了。
六年级时他以为马尔福有什么阴谋,他以为马尔福是食死徒,事实上,他的怀疑是对的。马尔福通过消失柜把食死徒带入了霍格沃兹,该死的,要是知道消失柜还有这作用他在二年级就会直接让皮皮鬼把它砸的稀巴烂!
但同样就是这样身为食死徒的马尔福,在伏地魔的大本营,在马尔福庄园,撒了弥天大谎……梅林!他到底是怎么认出那个猪头就是自己的?
真正和马尔福两个人被关在房间里后,哈利才发现对于他们来说吵架这种沟通方式是最简单粗暴的。除了针对那个荒谬的唯一可以让他们出去的要求,他们的相处居然称得上一句和谐,虽然十分别扭。
像哈利说的,他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还跟马尔福吵架,这毫无意义还浪费精力,他有意避开会让马尔福神经紧绷的词——马尔福一定不知道在提到食死徒、伏地魔的时候他的表情有多惧怕和动摇。让哈利同样困惑的是,德拉科·马尔福也在做同样的事,他在尽力避开两人间可能会发生的冲突,这不是他的错觉,就比如刚才,如果是之前的马尔福一定会用泥巴种来称呼赫敏。
嘿!那可是德拉科·马尔福!信奉那套纯血理论的斯莱特林食死徒!
是的,这很刻板印象。但哈利巴不得马尔福像以前一样对所有人阴阳怪气恶语相向,他真的开始怀念曾经的斯莱特林混蛋了。
“疤头,你试过幻影显形了吗?”马尔福问。
“没有。”哈利疑惑,“难道你没试过?”他记得清楚马尔福说他把所有他知道的魔咒——除了恶咒都试了一遍。被困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普通的法术都不能离开那接下去第一考虑的就该是“幻影显形”,哈利不相信他想得到的马尔福会想不到。
想想吧,一睁开眼和你的死对头在一个比陋居还简朴的狭小房间里!按照马尔福的性格第一个试的咒语就该是“幻影显形”。噢,或许还会朝自己扔几个无伤大雅的Jinx,比如再把自己变成猪头后扬长而去。
但出乎哈利意料地,马尔福缓慢地摇了摇头。哈利虽不解还是站起身,他走到马尔福身边伸出手,对上他疑惑的眼神哈利说:“万一真的可以出去,那你怎么办?”
“你以为我不会幻影显形?”浅色的眼睛危险的眯了眯。
“不,但……”哈利迟疑着,要是他成功出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再回来,如果不能,那马尔福该怎么办?他总不能说他担心马尔福会把自己关在这个空间里不出去吧?
“别去霍格沃兹。”马尔福说,“也别去马尔福庄园。”他补充了一句,抓住了哈利的袖摆。哈利晃了晃确保马尔福的手不会掉下去,随后熟悉的扭曲感把两个人都抽条挤压,哈利感觉整个人都变形了,等到视线再次清晰时,他们依然站在原地。哈利胃部一阵抽动,马尔福的脸色更差了,他将自己靠在墙上低着头,一副要吐的样子。
“杯子飞来。”他念到,随后又用了清泉如水,帮马尔福的杯子也倒了些,马尔福接过把里面的水都喝完了。
“你的幻影显形太烂了,波特。你到底有没有通过幻影显形的考试?”马尔福缓过来后说,他好像全身冒着虚汗,嘴唇因为喝了水终于有些湿润。
“这不能怪我,马尔福。这里有反幻影显形咒。”哈利冷静地说。“你为什么不想回马尔福庄园?你的父母都在那边不是吗?”他问。
“是的,我的爸爸妈妈都在……但我不能一直待在那。”马尔福的脸惨白,到现在黑魔王给马尔福庄园带来的影响还没有消退,哪怕有卢修斯和纳西莎陪伴也显得湿冷阴森。多么可笑,德拉科·马尔福走在自己家时还要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好像下一秒就会有食死徒出现拖着他去见黑魔王!告诉他不完成任务就会成为纳吉尼的加餐!
“你想的是哪里?”马尔福问。
“霍格莫德村。”哈利说。
马尔福差点把杯子砸到哈利头上:“那我真该感谢你没有成功!你要带一个食死徒去霍格莫德村?哦,是了。那边还有傲罗在巡逻呢,原来伟大的哈利·波特是想直接把我抓进阿兹卡班让摄魂怪给我一个该死的吻,FU*K YOU POTTER!!”
“德拉科·马尔福!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不想让你死!!”哈利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烦躁,他掰过马尔福的肩膀,两只手用力掐着。
马尔福一下没挣开,他更生气了,大声地说:“是啊,是啊,你确实没有杀了我,因为你会让摄魂怪来杀死我的灵魂!真不愧是正义的救世主!”
“别那样叫我!我根本不想当这该死的救世主!!我想让你活着!好好活着!像个人一样活着!还要我说多少遍你才会信?”哈利大吼,指着墙上的大字,“要我杀了你还不如让我上了你!我只是随便想了个地方,我从没想过要把你交给傲罗,送进阿兹卡班!我想你活着!像以前一样混蛋又意气风发的活着!!”
没有人再说话,马尔福的眼睛瞪得很大紧紧盯着哈利,哈利喘着气,他感觉自己有些缺氧。
“我猜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马尔福笑得奇怪,“放心吧,疤头。我不会把一个巨怪的话当真。”
马尔福说对了,哈利确实不清楚自己都说了什么,他只感到愤怒,他不明白为什么马尔福陷入了一个怪圈,好像怎么走都是要用死亡来结局。他不想再见到谁的死亡了,死亡的人已经足够了,太多了。
哈利退了一步:“听着,我只是觉得,或许你该放松一下,比如去蜂蜜公爵买点糖,你应该不讨厌这个,我记得你家里总是给你寄很多,或者去喝杯黄油啤酒……我确实没想到霍格莫德还有傲罗……不过我也真的没有想把你交出去……”
“我有在怪你吗,波特?”哈利心说有,但他任由马尔福继续说下去。他将左手伸到哈利面前挽起了袖子,黑魔标记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See?Potter?我是一个食死徒,谁会相信一个食死徒的话?随你怎么说,伟大的——”他在哈利的注视下改了口,“——圣人波特认为一个卑劣的食死徒是有资格为自己辩解的,但那只是我们天真可爱的波特宝宝这样想而已。想想吧!人们看到我会说什么,噢,食死徒!他怎么还没进阿兹卡班!”马尔福装作不经意,但声音还是无法抑制得颤抖起来,“等待我的只会是审判和摄魂怪的吻。”
马尔福又笑,但听着像哭:“但我的妈妈,我的妈妈她没做任何事,她不应该被所有人唾弃。”
哈利想起了自己曾说过的侮辱纳西莎的话,他简直后悔极了。“你的妈妈……为了你,对伏……黑魔王撒谎了。”哈利不敢直视马尔福那张和纳西莎过于相似的面孔,“她救了我。”
“波特。”马尔福他的嘴唇上下开合了几次,最后抖着声音说,“请你,帮帮我妈妈好吗?看在她救了你一命的份上?我知道你恨食死徒,恨伏……伏……伏地魔,但我妈妈没有做任何事,她救了你一命,你的话是有用的,你得帮帮她……”
哈利曾经想过很多次马尔福向他低头道歉的场景,但没有一次该是这个样子。因为他是哈利·波特?不,因为他是救世主哈利·波特,所以他才会放下马尔福的高贵来请求自己救救他的妈妈。哈利五味杂陈,感觉舌尖开始发苦:“马尔福……”
“不,别拒绝我波特,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我都做了什么,你可以把我送进阿兹卡班,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我的妈妈,她才是无辜的!”
“哦,又来了!”哈利忍无可忍,他抓过马尔福的左手狠狠捏住,感觉到他瑟缩了一下。“我知道这是什么马尔福,我从六年级就见到了!我也说了很多很多很多遍了!我希望你能活着,我不想让你去阿兹卡班!是的,我是救世主,但是——FU*K,我根本就不想当这个该死的救世主!所有知道我是哈利·波特的人都会傻乎乎的盯着我额头上的伤疤!连你也是!因为我是救世主你才会请求我让我救救你的妈妈!没错,你妈妈救了我,但你也救了我不是吗?在马尔福庄园!梅林!为什么你老是要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在我眼里你先是德拉科再是马尔福!”他愤怒的甩下马尔福的手,斯莱特林的瞳孔缩小了一下,终于聚焦在哈利的脸上。
“你是这样想的?你就是这样想你那愚蠢的伤疤的?”马尔福身体摇晃了两下,愤然道,“那是你活下来的证明,波特,是你的父母!牺牲了他们的生命才救了你!你居然就这样说它?”哈利猜马尔福已经忘记了之前他是怎么嘲笑自己是个孤儿,但或许是战争,或许是伏地魔拿卢修斯和纳西莎的命作为威胁的那一刻,这个温室里的跋扈少爷终于明白了他的“家”到底给他撑起了怎样一片保护伞。波特敢说马尔福把他的家和家人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重多了。
“你以为我是因为你是救世主才请求你的?不!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The Saviour?NO!Just Potter!”马尔福冷笑,津津乐道地重复了一遍,“你能救谁?波特?是的你救了整个魔法界,这是救世主该干的事,哪怕不是你,也会有人站出来当那个救世主!难道你以为整个魔法界都把杀死黑魔王,结束战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一个霍格沃兹的未成年巫师身上?自以为是的格兰芬多!”他那张淬了毒的嘴继续说:“那你呢波特?告诉我,哈利·波特——在这场战争中你救了谁?”
“救了德拉科·马尔福。”哈利平静地说,脸上逐渐有了笑意。“有求必应屋,记得吗?”马尔福一下哽咽,嘴唇紧闭。
“但你还欠我妈妈一条命,我当你同意了。”片刻后马尔福说,“这样我们就两清了。”
“是的,我同意了。”马尔福的表情一下放松下来,“不仅是你妈妈,还有你。”哈利说着挑了挑眉,“希望魔法部能听听Just Potter说的话。”
“故作姿态。”马尔福讥诮,“救世主的名号很好用波特,别让有心之人利用了你泛滥的善心。”
“嘿,马尔福。”哈利发现最终问题又绕回了原点,他都猜到马尔福接下来要说什么——「我是一个食死徒……」他一定会这样说的。“放过自己好吗?你是一个食死徒所以呢?别让这成为你的代号了,能在战争中活下来的都是胜利者,正义的背面是他人的正义不是吗?当然我不是说我认可伏地魔的理念,我当然觉得他是个丑陋的疯子,那些忠心耿耿的食死徒也是狂热的疯子,但——”他摩挲着马尔福左手上的标记,“——这也是你活下来的证明,不是吗,在大战中活下来的前食死徒德拉科·马尔福?”
“丑陋的标记。”马尔福抽回手,将袖口盖下,“真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你说出来的,它们像霍格沃兹的哪本无聊破书——我假定是你善心泛滥在安慰我了,波特?”
“说实在的,不错。那的确是赫敏告诉我的话。”哈利没否认,“不过,我只是认为你说得对。”
“是个人都能听懂我刚才只是在攻击你的无知自大……算了随你怎么理解吧,伟大的救世主。”马尔福眼里闪过恶意。
“那我假定我安慰到你了?”
“勉勉强强。”马尔福第一次对哈利露出个真心的笑。“该考虑怎么出去了,波特。”
哈利凑近墙面去看那几个大字:“嘿马尔福,你觉不觉得这几个字好像不太一样了?”
“离远点疤头,你全都挡住了。”马尔福手上用力,将哈利推开。
“等等……Ouch!!”哈利靠近墙面上的手一下往前,没感受到支撑反而陷入了一片白光之中,像是踩空了楼梯一样下坠,回过神时已经摔在了地面上。几乎是同时,马尔福突然出现,和自己一样的姿势摔在自己旁边。
斯莱特林揉着头,重影的视线过了好久才聚焦:“出来了?”在他看清周围的模样时差点惊叫出声。马尔福拽起还在摸索眼镜的哈利,“眼镜飞来。”他不耐烦道,把眼镜塞到哈利手里,又给两人施了个幻身咒。
“看看你干的好事,波特!”两人到了块没人的地方才解除咒语,“霍格莫德村?我可真不该小瞧你!”
哈利没去理会马尔福的冷嘲热讽:“我们出来了?可……为什么?”
“或许因为某个自大狂救世主突然发现原来自己不过是Just Potter。”马尔福翻了个白眼。
“也可能是因为某个前食死徒终于愿意承认自己的名字是德拉科·马尔福了?”哈利不怒反笑,黄昏的暖金色让他的绿眼睛更深邃了。
“别用你那恶心的笑容看着我!”马尔福下意识想去拉衣服,“等等……梅林!我的外套!”他尖叫到。
“得了马尔福,你有好多套一模一样的黑西装!”哈利不以为意地说。
马尔福狠狠踩了哈利一脚:“格兰芬多扣五分!”
“Ouch!攻击同学,斯莱特林扣十分!”
“希望我们没消失太久。”看着来往的学生,哈利问:“你还会回来重读七年级吗?”
“……不,我回去干什么?”马尔福显得很抗拒,“回去等着被攻击辱骂?还是悄悄给我丢咒?”
“你又开始了,马尔福。”哈利皱眉。
“你什么时候能意识到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波特?”马尔福瞪回去,“战争刚结束不久!一个前食死徒现在回去只会引发众怒,想想他们!想想我!梅林,我可是等着被魔法部传讯审判的马尔福!”
“过段时间,魔法部对你家的审判结束了,你会回来的,是吗?”哈利急切地问。
“我回不回去和你有关吗?还是你一天不被我骂就难受?”马尔福狐疑。
“我只是觉得你在霍格沃兹的最后一年不能就这样结束,我们的新校长是麦格教授。罗恩赫敏也都在,很多学生都回来重读了。”
“也就是说我还要见到韦斯莱?你确定他不会上来就把我杀了吗?”
“你会回来的是吗?你同意了。”哈利笑了,“那现在,既然都到了霍格莫德,要去逛逛吗?傲罗不能带走霍格沃兹的学生,你说得对马尔福,救世主的身份还是有好处的。”哈利狡黠地眨眨眼。
“你玩文字把戏的样子就像个斯莱特林,波特。”马尔福后退一步,在哈利眼前幻影显形离开了,哈利猜测他应该回马尔福庄园了。
哈利去三把扫帚买了三份黄油啤酒打包,又去蜂蜜公爵买了些糖果,多买了几块巧克力蛙。由于不知道自己到底失踪了多久,最后他还是选择从蜂蜜公爵的密道回到霍格沃兹。
等哈利回到霍格沃兹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他尽量不发出声响地走回格兰芬多休息室,好运气的并没有遇到费尔奇,在胖夫人询问今天的口令时哈利一下愣住了。
“嘿,那是哈利!”哈利听到熟悉的声音,他转过头,发现罗恩、赫敏他们都坐在楼梯上,看到他都十分高兴。
“嘿,你去哪儿了,兄弟?”
“我想我们还是先进去吧,我好像听到声音了。”
三个人先后穿过了壁画,来到了格兰芬多休息室,哈利把买来的糖和巧克力蛙放到桌上,又一人一瓶喝起黄油啤酒。
“本来D.A.的各位都想等你回来,但已经快到宵禁时间了,赫敏就让他们先回去了。而且我们认为你不可能知道口令,所以一直等着。”罗恩说着掰下巧克力蛙的前肢扔进嘴里。
“哈利,你这几天都去哪了?我们到处都找不到你!”赫敏压低声音,“几乎整个学校都在找你,海格每天都忧心忡忡的!”
“哦,我消失了几天?”哈利问。
“快三天了,如果今天过了的话。”罗恩说。“我们到处都找过了,霍格沃兹,霍格莫德村,格里莫广场12号……”罗恩又凑近了些,低声说着,“你知道最诡异的是什么吗?马尔福也消失了。”
哈利对此一点也不惊讶,他更想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你们怎么知道?”
“马尔福——我是说卢修斯·马尔福,他来霍格沃兹了,不过可没什么好脸色。他去找了麦格教授,问他的儿子在不在这里。”罗恩说。
“你们听到的?”哈利问。
“是麦格教授说的,准确地说,是因为她把这件事告诉了教授们,我们是缠着海格问才知道的。”赫敏说,对哈利没什么变化的表情很奇怪:“你知道马尔福不见了?”
“嗯,算是吧。”哈利支吾道。
罗恩倒吸一口凉气,他差点没压住自己的声音:“赫敏!你看!我就说哈利的失踪肯定和马尔福有关!”
赫敏朝他们所在的区域丢了个寂静无声,她恢复了正常音量:“罗恩,那只是猜测而已!我们不能只靠猜测去推断一件离奇的事情!更何况马尔福甚至都不在霍格沃兹!他要怎么在不被那么多人发现的情况下带走哈利!要知道,他可没有隐形斗篷或者活点地图!”
哈利若有所思:“听起来,你们觉得我被马尔福绑架了?”
“噢,是罗恩这么觉得。”赫敏不赞同地说。
“一个食死徒和刚拯救完魔法界的英雄在差不多的时间消失了!”罗恩放大了声音,“马尔福绝对没安好心!他肯定是想用哈利做要挟,以此逃过魔法部对他的审判!”
“是前食死徒。”哈利突然出声,罗恩和赫敏都用惊愕的眼神看着他,罗恩甚至张大了嘴巴。哈利继续说:“马尔福还救过我们一命记得吗?在马尔福庄园的时候。他当时否认了那是我——他认出那是我了,罗恩,千真万确,戈德里克在上!我至今不知道他是怎么认出来的!”
“梅林的胡子啊!”咔嚓一声,罗恩把巧克力蛙掰成了两半。
“你是在帮马尔福说话吗,哈利?”赫敏不确定地问道。
“赫敏,你知道我说的都是事实。”哈利严肃地说。
“夺魂咒!”罗恩大叫着,“哈利一定被马尔福施了夺魂咒!”赫敏打断了他:“噢,罗恩。我知道你很讨厌马尔福,我也很讨厌他,但你不得不承认马尔福确实救了我们一命!不要那么情绪化!我一直都在这样说你们!”赫敏转过头看着哈利,“虽然不知道哈利经历了什么……你愿意跟我们说说你去了哪里吗哈利?”
哈利想象了以赫敏的头脑反应出自己在说假话后和罗恩一起追问的情形,决定还是一五一十地把经过都告诉了两人。
哈利很想说罗恩与赫敏的表情非常精彩,特别是罗恩,哈利心里直发笑,但这时候如果笑出声哈利感觉今晚他就别想睡觉了,罗恩能哀嚎整整一天,赫敏则会像麦格教授一样对他进行批评教育。
“你是说,你和那个马尔福待在一起生活了三天?”罗恩的语气充满了震惊,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睁得很大,“而且你们没有杀死对方就离开了需要杀死对方才能出去的房间?”
“那个空间里的时间是静止的,我不觉得过了三天,顶多可能一天。”哈利说。
赫敏则严肃地多:“你们可能是中了某种时间魔法,这很危险,哈利!你们这次是走运才出来了!谁知道会不会有下一次!我觉得我们需要告诉麦格教授!”
“她已经够忙的了,赫敏,霍格沃兹还没有重建完呢。”哈利不太赞同,“况且它也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不是吗?”
“哈利!”赫敏尖叫,“有两个巫师被困进去了一个没有人找得到,不完成指定内容就不能出来的空间三天!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如果下一次我和你被关了进去,要我们杀死对方该怎么办?内外时间不对等,如果出来后外面已经过了十年五十年又怎么办!”
罗恩拽了拽哈利的衣袖,两人对视了一眼,明白这时候反驳赫敏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不然他们今晚都别想睡觉了。“那我们明天去告诉麦格教授这件事,怎么样?”罗恩试探着说,“说真的我已经够困的了,我想哈利也需要好好休息。”哈利认同地点了点头。
“明天我们一起去。”赫敏的目光扫过两人,不由分说地说,不顾男孩们的表情,起身走去了女生宿舍。
第二天在三人进入校长室的时候,先一步听到了里面的谈话声。哈利心底有了猜测,他加快了脚步,果然看到了马尔福父子。
“看来,我们的救世主先生还是没学会基本礼仪。”卢修斯·马尔福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德拉科站在他的旁边,穿了件和昨天相差不大的黑色西装。
哈利没反驳,退出去敲了敲门,这才跟罗恩赫敏一起进来,他站到德拉科的旁边,卢修斯将自己的儿子往身旁带了带。
“看来你们都是为了同一件事来。”麦格教授看着三人组,她对着卢修斯说,“马尔福先生,我想我们商谈的事情可以结束了。”
卢修斯看了哈利一眼,依然是那副高傲又冷淡的表情。哈利有些迷茫,如果他们都是为了同一件事而来,那不应该把德拉科·马尔福也留下吗?他疑惑地看向德拉科,对方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跟着父亲走出了校长室。
“波特先生,很高兴见到你安然无恙。”麦格教授微笑着,表情不再那么紧绷。
“是的麦格教授,我想……”他急切地说,麦格教授轻轻举起手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马尔福先生已经都告诉我了。”
哈利没由来的慌张,他不知道马尔福都说了什么,可能是以他的视角添油加醋后的版本,很明显罗恩也是这样想的:“教授,我们认为您应该听一听哈利是怎么说的!可能和马尔福说的完全不一样呢!”
“我明白你们的顾虑。”麦格教授说,“但我相信马尔福,我希望你们也能相信他,他的大脑封闭术很好……但他自愿让我对他使用摄魂取念,你们都知道这代表什么,是吗?”哈利从两人的表情中看到了同样的惊诧,不一样的是,罗恩的表情仿佛在质疑马尔福那个怂包居然还会大脑封闭术。
“教授,我们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什么时间魔法?为什么是哈利和马尔福被卷入了?”赫敏提问道。
“问的很好,格兰杰小姐。”麦格教授严肃的脸上又扬起了一点笑容,“没错,这是一种十分古老的时间魔法,最早的发明者是为了考验人们的决心和实力。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魔法,试题和场景会根据不同的人进行改变,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来,出来后又是否还在自己熟悉的年代中。”
“那为什么我会和马尔福一起进入房间,又为什么是这个试题?”哈利问。
“这之间会牵扯到很多事,波特先生。”麦格教授看着邓布利多的画像,他朝着他们招了招手。
“邓布利多教授!”三人惊叫到,他们已经进来了有一段时间,没有人不在怀念邓布利多,但他们却现在才想起来和邓布利多进行问好。
麦格教授继续说:“阿不思应该告诉过你巫师之间的联系了,波特先生。”她看着另外两位格兰芬多疑惑的眼神回答:“当一个巫师救了另一个巫师的时候,他们之间就会产生某种联系,这个联系是无法从外界切断的,它就像一种潜藏的力量存在于两人之间。”
“马尔福和波特救过彼此,他们之间的联系已经千丝万缕。”
“但是教授。”赫敏思考着,“哈利救过很多人,那些人都会与他产生联系是吗?”
“而且前不久他刚拯救了整个魔法界啊!”罗恩补充。
邓布利多摸起他的长胡子嚯嚯笑了,麦格教授耐心地说:“那不一样,孩子们。”
哈利接过话头:“就说在大战时,我其实没真正救过谁。”他试图把话说得更明白,“我救了魔法界,但我并没有救到具体的某个人。”
赫敏的表情变得难以言喻:“但你在大战时救了马尔福,是吗?”
“……是的赫敏。”哈利看着罗恩难以置信的目光继续说,“在有求必应室,那场火海,记得吗罗恩?还有在我们穿着隐形斗篷的时候,我们又救了一次马尔福。”
“梅林啊……”罗恩痛苦地闭上眼睛。
“这时候,我想波特先生陷入了他自己无法解决的迷茫中,而马尔福先生也正处于这种状态。”麦格教授打量着哈利,“并且你的手上应该还有属于马尔福先生的一样东西,他似乎……”她停了停,认真看着哈利,语气变得中肯,“希望你能帮他一个忙,只有波特先生才能帮到他的忙。我想你们都陷入了很深的情绪中,所以才受到了影响,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个古老的魔法才会被启动,将两个人都传送了进去。”
哈利没有否认,但被历代校长们,和自己的好朋友们当众说出事件的起因还是让他红透了脸。可一想到马尔福要在自己的父亲面前听完事情的始末,他还是感到了一丝庆幸,对自己的处境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哈利?马尔福让你帮他什么?”罗恩激动地问,语气非常急迫,“你同意了吗?”
“我想我知道是什么事……是的,我同意了。”哈利含混但清楚地说,校长室内的探究眼神让他很不舒服。
赫敏先收回了那古怪的表情:“教授,那么这个魔法,以后还会不会被启动?像这次一样,把两个人传送进去?”
“我可以向你保证,格兰杰小姐,这样的事件不会出现第二次。它所具备的条件其实非常苛刻……”麦格教授看着哈利越发涨红的脸没再说下去,“这种古老的时间魔法会形成悖论,孩子们,这是可怕的,过量的悖论会让时空发生错乱,但同样的,我们的时空也会消除悖论本身。所以,这一次也将会是最后一次。”
邓布利多的声音乐呵呵地传来:“不管怎么说哈利和德拉科这次非常幸运不是吗?没有人再死亡,也消除了一些误会。米勒娃,我想也该告诉他们刚才卢修斯来说的事情了吧,我觉得他们是有权知道的。”
“好吧阿不思,这确实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麦格教授清了清嗓,“在魔法部针对马尔福家的审判结束后,德拉科·马尔福先生将回到霍格沃兹重修七年级。”她缓和了表情,“阿不思似乎对此很满意。”
“What?马尔福他……嘿!哈利!”罗恩不可置信地大声叫道,哈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笑:“哦是的,教授我在听。”他含糊道。
“这的确是让人高兴的事情。”麦格教授说,“我不希望我的学生们带着有色眼镜去认识一个人。”邓布利多的目光滑过罗恩赫敏,最后落到了哈利脸上,他和蔼的微笑着,说出的话高深莫测:“我们都知道德拉科·马尔福先生做了什么,不能因为他是一个前食死徒就剥夺他毕业的资格不是吗?”
往后的事情顺利得可怕,哈利作为证人被传唤至魔法部,作为刚拯救完魔法界的救世主,哈利的证词比他自己想得有力多了,中庭虽然一波三折,但最后魔法部还是不情不愿地宣布了马尔福家无罪。
“我说过救世主的名号比你想的有用的多,波特。”久违穿上斯莱特林校服的马尔福对哈利说。
“今天是霍格莫德日。”哈利说,“去买些滋滋蜜蜂糖,还是去喝一杯什么?”
马尔福挑起眉:“鼎鼎有名的哈利·波特还是选择来做我的小跟班了,这可真是新鲜事。”
哈利毫不掩饰地白了他一眼:“如果在夹在一对情侣中和陪一个混蛋去逛街二选一的话,我当然会选后者。”
“那可真要恭喜你做了正确的选择。”马尔福说,从树上跳下来,“去三把扫帚。”
哈利和马尔福不会想到的是,在两人坐在三把扫帚的时候,他们口中的那对小情侣正跟见了梅林一样不可思议地望向他们。
罗恩一口把黄油啤酒都喝完了,他指着马尔福问赫敏:“哈利说的和别人一起去霍格莫德指的就是马尔福??梅林!我以为他是要和哪个女生去约会不好意思才这样说的!!”
赫敏则完全相反,黄油啤酒根本没动两口:“别傻了罗恩,除了四年级时候他暗恋过秋张,哈利什么时候谈过女朋友了?”
“赫敏,你看到哈利当时的表情了!他僵硬的就像四年级时见到了秋张一样!”
“轻点!”赫敏小声叫到,“他们要听到了!”
赫敏看了看自己过于迟钝的男朋友,好心提醒道:“罗恩,你要知道巫师不是麻瓜,在麻瓜界,对同性之间的感情不是很友善。”
“所以——?”罗恩还是不解。
“——所以,哈利可能根本就不喜欢女生。”赫敏叹了口气,然后一口气把话说完。
“你是说,哈利喜欢男生?”罗恩只是惊讶了一下很快就接受了这件事,像赫敏说的那样,巫师并不反感同性之间存在的感情。“等等……”罗恩又看了过去,此刻哈利和马尔福不知道在说什么,但氛围肯定不是剑拔弩张,马尔福喝了口热蜂蜜酒,罗恩甚至能看到他还在抖动的肩膀。
“你的意思是,哈利在追马尔福!?”
“不!我没这样说!”赫敏红着脸捂住罗恩的嘴。
END.
感谢你看完,希望能够喜欢我的文章。
京剧猫个人向(墨邪)
猫土恩仇录(身宗篇)
墨邪此猫,有秀美的外貌与一举一动透着优雅的风度与涵养。俊秀儒雅,偶然一抬眼流露出的眸中风情不知教多少人痴狂又目眩神迷。
弹琴时赫然是个浑身上下写满优雅的公子哥,跳起舞来那可不得了,柔韧如无骨,腰身修长,身姿灵动,还透着一种直直教人沉溺其中的魅力,犹如塞壬歌唱时般的诱惑路过的旅人。不分性别,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出赏心悦目。
其性情傲慢目中无人,唯我独尊,在其翩翩风度下隐藏的是天才的自傲和疯狂,是浑然天成的优雅气质和疯批的完美结合体。
他是集美貌,修养,傲气,聪慧的高贵公子却又是邪恶的,是痴迷演戏到最后连自己也分不清是幻是真的戏痴,是虚假亦或真实的幻境缔造者,...
猫土恩仇录(身宗篇)
墨邪此猫,有秀美的外貌与一举一动透着优雅的风度与涵养。俊秀儒雅,偶然一抬眼流露出的眸中风情不知教多少人痴狂又目眩神迷。
弹琴时赫然是个浑身上下写满优雅的公子哥,跳起舞来那可不得了,柔韧如无骨,腰身修长,身姿灵动,还透着一种直直教人沉溺其中的魅力,犹如塞壬歌唱时般的诱惑路过的旅人。不分性别,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出赏心悦目。
其性情傲慢目中无人,唯我独尊,在其翩翩风度下隐藏的是天才的自傲和疯狂,是浑然天成的优雅气质和疯批的完美结合体。
他是集美貌,修养,傲气,聪慧的高贵公子却又是邪恶的,是痴迷演戏到最后连自己也分不清是幻是真的戏痴,是虚假亦或真实的幻境缔造者,
他是有着疯狂的设想和机敏思维的天才。他因自己生来尊贵自命不凡,将每只猫都当成他棋盘上的棋子,肆意操纵他猫感情和思绪。
他亦是敏感的,能觉察到每只猫细微的情绪,并加以致用。他不仅是个出色的演员,更是个优秀的导演。即使猫土这个有无数幕后推手的浑水里,他也是其中搅局的佼佼者。
他很聪明并隐忍,如自然界的猫科动物般地蛰伏,等待,引诱猎物进入早就设好的笼中,当被猎物发现时早已无力回天。
然而,猫土如此广大,一山还有一山高,在大魔王面前搞事便是老虎尾巴拔毛,你不失败谁失败,于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隐忍多年的布局在最后一刻如无数你曾见过的反派般最终仍是一场空,输了全局,输了自己,输了亲情与信任。
然而,墨邪无论何时,决不会让自己输了尊严,他的骄傲绝对不允许他在落入狼狈境地。他的修养,他带了多年的面具,即使再落魄也不会失了风度。
他俊雅外表下藏着的疯狂,他离经叛道,机关算尽却在最后一刻功拜垂成。常让人不禁感叹,若他将这份聪明智慧用在正途上,定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但是,墨邪就是墨邪,他并非是善人,性情凉薄,不疯还是墨邪吗,他的底色是残忍的,温柔表象下是算计,是步步为营。
他的感情,他的关怀背后都是谋算,都是局中的一环。然而演戏要逼真,谎言要真实,必定是假亦真是真亦假,是真实的感情,是精心设计的局谁又分的清呢。
想要演好戏,便要切身投入进去,将自己真真正正当着是个疼爱关怀侄女的舅父,于是他入了戏,成了戏中人。
猫生如戏,这广大猫土又何尝不是一场波澜壮阔,永不落幕的戏呢。而他,究竟是梦境的缔造者呢,亦或这场大梦的一个有点份量戏份不多的一个小角色。
不可否认的是他真正成功将墨邪这个角色演活了,他有世人的贪嗔痴,有求不得有放不下,有分不清虚实的爱和恨。是天才或疯子都在一瞬间,
是张狂和傲慢中开出的一朵艳丽却带着剧毒的花。妄念与痴意,漠然和傲慢皆是他性格中的一部分,也因此造就了这么个墨邪
【夸露】别变回溺水死亡的尸体
想搞手书但不会画画就变成这样了。
来源いよわ同名歌曲(太好听了胃弱我的神
ooc有(而且可能挺严重的),露比第一人称,双死结局,有死亡描写(?),雷者慎入
不长,4k+
(其实是没有夸的夸露
Summary:我人生当中最大的幸福就是和你邂逅,而最大的不幸就是无法和你在一起——简直就是悲剧。
我再一次见到他了。
在他的葬礼上,我确确实实看见他的身影一晃而过,向着通往门口的走廊走去。
殡仪馆中,黑色的人群侵占了我所有的呼吸。我攥着一束花,踌躇于葬礼之外,期待一切如噩梦般惊醒。
漆黑一片。
如同我的未来。
想到这里,我不禁手上增大了力度,可怜的...
想搞手书但不会画画就变成这样了。
来源いよわ同名歌曲(太好听了胃弱我的神
ooc有(而且可能挺严重的),露比第一人称,双死结局,有死亡描写(?),雷者慎入
不长,4k+
(其实是没有夸的夸露
Summary:我人生当中最大的幸福就是和你邂逅,而最大的不幸就是无法和你在一起——简直就是悲剧。
我再一次见到他了。
在他的葬礼上,我确确实实看见他的身影一晃而过,向着通往门口的走廊走去。
殡仪馆中,黑色的人群侵占了我所有的呼吸。我攥着一束花,踌躇于葬礼之外,期待一切如噩梦般惊醒。
漆黑一片。
如同我的未来。
想到这里,我不禁手上增大了力度,可怜的花儿几近被我掐断,奄奄一息地低垂着头。
我本不想来的。纠结着,想要再看他一眼,到现在却脚步虚浮地徘徊在人群之外。正所谓眼见为实,那么反之,如果不看,就可以告诉自己一切还没结束。
我低垂着眼帘,漆黑的花,像是干掉的血迹。
黑色、黑色、黑色。
周围的一切都是黑色的。
我简直要被淹没了。
我皱着眉,感到呼吸困难,一派井然有序的混乱中,没有人关注一个神情痛苦的小姑娘,我也不关心人群中央逐渐扩散的骚动。
沉溺于悲伤,是从现实逃脱唯一的方法。
耳鸣声好吵。
好讨厌黑色。
他就是在这种时候出现的,在无人注意的小角落,一片乌泱泱的黑中,一抹黄色是那么的显眼。
如此突兀,如此荒谬。
我在葬礼上看到了死者本人。
他回过了头,那双我熟悉到绝望的海蓝色眼睛看了我一眼,然后便向着走廊,消失在黑色的人群之中了。
哭喊声突然从后面响起,紧接着是在令人烦躁的耳鸣中听得不太真切的争吵声。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向着门口,就要消失于我的视线。
“不要走!”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我尖利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被轻易地掩盖住了,没有人注意我的异常。
血干在花上,再从我手中掉落,砸碎了现实的一角。
我从人群中挣扎着冲出殡仪馆。
途中,可能有什么人拉住了我,可能有什么人对我说了什么,但都没有改变我最终逃出了压抑的现实,跟着他离开了那片浑浊的黑。
我的光明就在这里。
殡仪馆外,马路上车流不息。他背对着我,站在街边。
“……阿库亚?”
我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惊醒这场梦。
他回过了头,那张脸庞,是我这十几年日日夜夜朝朝暮暮,无时无刻不在看着的,我早已将他铭记于心,将熟悉的一切融入血液,嵌入骨骼。不论过去多久,我都不会让他从我的记忆中褪色。
所以,不会错的,是他啊。
他看着我,什么话都没说。我试图从他的眼神中寻找什么,却一无所获。眼神是平静的,一如既往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很好看的一张脸,就像是无数次在我记忆中美化过一般。
我突然很庆幸,自己没去看他的尸体。
时间在我们相隔的空隙中滑过。
他看着我,一改刚刚的无表情,淡淡地笑了。然后,直直地向后倒去。
他身后,是不休的车流。
“不要——!!!”
啊,我的尖声尖叫,一定很难听。凄厉到变调的破音,毁了从妈妈那里继承的一副好嗓子。
我不由自主地向前,与其说是跑,不如说是跌去。就差一点……我的指甲擦过他的指尖,身体被一双手紧紧的拽住了。他倒了下去,在车流中,失去了踪影。
“啊……啊啊啊啊……”血溅到我的身上,好恶心,无法遏制地干呕着,车辆不断从我面前驶过,呼啸着带起一阵阵的风。
他被碾碎的尸体不见了。
我的意识也在痛苦中暂时消失了。
我再次醒来时,在医院里。
那熟悉的味道,我没睁眼就知道自己在哪里。消毒水的味道,满溢着“病”的房间。针管扎在胳膊上的感觉也是那么的熟悉,像是回到了从前。
我又开始犯恶心了。
我安静地躺着,假装自己还睡着。
开门声,脚步声,低语声。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听到京子小姐压低了声音的询问。
“当时,看到露比往外跑,拉也拉不住,我不放心就跟上了。”这是齐藤先生的声音,“然后就看到她往马路上跑,真的吓死我了,我好不容易才把她拉回来。昏迷的原因是什么?”
“医生说,是低血糖。”京子的声音颤抖着,“但是……”
“……自杀。”低沉的、压抑的声音。
“不要说!”京子突然拔高了音量,我能想象她含着泪的表情。
自杀。
是吗?
我是为了防止他再一次死在我面前才往前跑的吧?
血的味道,腐烂的尸体的味道。
好恶心……
我出院了。
没过多久,也就一天之后,检查毫无异常的我就这么回了家。
空荡荡的屋子,空落落的我。
我跌坐在地上。
好黑啊。
但我不想开灯。
开了灯后,这间屋子会显得更加空虚吧。
“你在哪啊……”
冥冥中我坚信,他一定会再次出现的。
因为我还在想念他。
像是回应我的呼唤一样,那天夜里,他再次出现了。
我坐在床上,抱着枕头,背后是冰冷的墙,放空自己的大脑,寻求一时的解脱。
在我愣神的时候,他出现了。
不变的好看脸庞,不变的海蓝色眼睛,就这么突兀地出现了。
我们都没有说话。
我侧着脸看他,那是一张依旧没有表情的脸。
“说点什么。”我恳求,“安慰一下我……我坚持不下去了,好累,说点什么让我继续自欺欺人地撑下去……求你……我活得好苦,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那你来找我吧。”
我,看着他。他笑着说。
“什么……”
我不想去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如果想明白的话,我会彻底坏掉的。
“不……”还不是时候……我还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不怕死……
“是吗。”
好冷淡的声音。不要这样。说些什么让我继续坚持的话。告诉我来日方长,告诉我我的人生还有未来。说些什么让我释怀的话。不要这么冷冰冰的。告诉我这个世界还又可以让我活着的理由。
他的眼底黑色的星辉在闪耀,让我感到一阵阵的寒冷。
他消失了,像是那具被碾碎的尸体。
我不知说些什么,只是朝着他刚刚在的地方伸手,不出所料地没有碰到任何东西。
自他出现后,又过去了好几天。他在我的生命里时隐时现,仅仅只是看着我,冲我微笑着伸手,那份邀约想将我拖入虚妄的海底,同他失去的生命一起。
我的人生还在继续,但随着他出现频率的增加,我自知我的生命持续不了太久了。
他半坐在我的床头柜上,身后是我贴满了海报的墙。
“我想你了。”
我对他说,看着他温和的笑颜,我苦苦维系的脆弱求生欲几乎消散殆尽的。
我一直都很怕死。因为我的生命太短暂,因为我的人生太多遗憾。
我听到了轻笑声。
我在他死前的那段时间,还吐槽过他好久没笑了。在他死后,出现在我的面前时却带着笑意的次数越来越多。
毕竟我希望他能多笑笑。
“如果。”我听到他在说,“如果真的那么痛苦的话,我会在这里等你。”
是啊,「他」一直在另一个世界等着我。
“直到尸体浮上来之前,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他向我伸手。
泪水在我的眼里打转,却始终没有落下。
我颤抖着向他伸手,向着自己选择的那个结局。
我握住了他的手?
不……不是他。
他的身躯毫无预兆地开始崩坏了。一点点透明起来,像是信号不良的老电视,逐渐模糊了面庞。
他身上慢慢浮现被泡皱的皮肤和被水晕染开的血迹。
尸体。
他溺水死亡的尸体。
我惊恐地移开视线,一场平淡的梦突兀地醒来,我的心跳得好快。
那贴在那堵墙上的,许许多多我们共同拍摄的海报,尽职尽责地充当着背景板,在我眼中模糊了的世界最终幻化而成记忆构筑的剧院。
忆海开始翻腾,卷起无数记忆的碎片。我感到一阵阵的反胃,想吐,想把痛苦的情绪全部吐出来。
他依旧在我的床边,静静地坐着。
他那行将腐烂的尸体在记忆的巨幕中时隐时现,搅散了那些幸福回忆最后的余温。
他看着我。
他那双被泡得起皱的、原本修长好看的手拂过我的脸,带走些许泪滴。
我看着他。
他那双原本明媚的海蓝色眼睛,现在布满血丝,诉说着曾经遭受的苦难。尽管他现在依旧在笑,眼中的温和不改,安放在如此骇人的尸体之上,违和感几乎要掐断我的呼吸。
大口呼吸,汲取空气,艰难地维持生命。
他的身影渐渐虚幻,最终,在我终于喘匀了气后,如朝露般融化在了现实里。
但我知道,他一定还会再出现。
因为我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海风好冷。
凌晨时分,是最适合离家出走的时间。
我一边想象着他死前来到这里时的场景,一边沿着山路来到可以看到海的崖顶。
东方既白,只可惜我已不打算去欣赏海平面上的日出。
他靠在老旧的围栏上,像过去的无数次那样,冲我伸出了手。
救救我吧。
病入膏肓的我不再打算求救。
让我重新振作的人,现在正等着领我向地狱而去。
“你不是真实存在的,对吗?”
答案显而易见,作为始作俑者的我像是在没话找话,对自己说着无意义的遗言。
他看着我,笑容依旧温和如春风。
“你说的这些话,也不是他想对我说的,对吗?”
他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口。
“你只是我的幻想,想让我死的从来都不是他,而是我自己,对吗?”
他看着我,似笑非笑。他的虚像渐渐开始出现重影,阿库亚的样子,爱的样子,医生的样子,纱利奈的样子,星野露比的样子……
“你向所有的神明祈祷,妄图让「我」再次回来。”
“你希望「我」这么说。”
“你在乞求,「我」带你一起走。”
他向我伸手。
“走吧,露比。”
“在你的身体浮出水面前,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我看着他,看着他在现实中逐渐模糊的虚幻身影。
“你只是假的。”
我说。
但那也是我唯一的救赎。
他看着我,等着我,向我伸手,邀请我,共赴无底深海,共走黄泉之路。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有着我最爱之人的面孔,却终究只是我自己分裂出的意识。
他明白我的选择。
所以,他恢复了最初的、也是最稳定的模样。
“阿库亚”在向我伸手。
他在等着我,和他一起走。
我明白事情已经无法挽回。
我含着泪,向他走去,越走越快,最后飞奔着扑向他,和他一同向着悬崖下的深海坠去。
我的妄想在生命的最后逐渐瓦解,他的身体化作泡沫,和我的泪珠一起,融化在了晨曦的万丈光明之中。
我坠入他化作泡沫消散的海底。
一只溺死在童话悲剧结局里的小美人鱼。
兄弟阋墙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一眨眼,年长的阿哥们可以出宫建府了。
八阿哥专门跑过去,跟四阿哥商量择邻而居。四阿哥自然没意见,他也欢喜能跟八弟当邻居。
等贝勒府建得差不多了,八阿哥拉着四阿哥出宫看房子去了。
两个人分别站在一堵墙的两边,这堵墙隔着四贝勒府和八贝勒府。
胤禩指着墙,跟胤禛规划道:“四哥,我让人把墙打掉一块,用来装门,之后我们可以从这扇门进出。”
“啊?”胤禛盯着墙上的大窟窿,“我们就住在隔壁,还要凿一扇小门吗?......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一眨眼,年长的阿哥们可以出宫建府了。
八阿哥专门跑过去,跟四阿哥商量择邻而居。四阿哥自然没意见,他也欢喜能跟八弟当邻居。
等贝勒府建得差不多了,八阿哥拉着四阿哥出宫看房子去了。
两个人分别站在一堵墙的两边,这堵墙隔着四贝勒府和八贝勒府。
胤禩指着墙,跟胤禛规划道:“四哥,我让人把墙打掉一块,用来装门,之后我们可以从这扇门进出。”
“啊?”胤禛盯着墙上的大窟窿,“我们就住在隔壁,还要凿一扇小门吗?”
“走正门还得送帖通报,我想着这样方便些。”胤禩见胤禛好像不太愿意的样子,又补充道,“四哥若是不放心,就在你那边拴上锁链,你拿着钥匙。”
“你不上锁?”胤禛挑了挑眉。
胤禩笑着回道:“我不上锁,我的府邸,四哥可随意进出,我没有什么事要瞒着四哥的。”
胤禛蹲下来摸着墙缝,还挺厚的。“话也不能这么说,府里细碎的事务多,不说财物公事,若是碰撞了女眷也是麻烦事。”
“四哥考虑得周到,不过备一把锁也就够了。若是两边都锁着,我还建这扇小门做什么?”
胤禛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建这小门,万一有一天,我们俩吵架了,我是把这墙砸了重新砌吗?”
“我怎么会跟四哥吵起来?”
胤禩眼珠子转了转,想起胤禛的急脾气,靠近胤禛小心翼翼地说道。
“若是真有一天我惹四哥生气,还望四哥给弟弟一个机会,别直接砸墙,先让弟弟辩白辩白。”
胤禛双手抱胸,上下打量了胤禩一遍,“谁不知道八爷能言善辩,我嘴笨可辩不过你。还是直接动手比较实际,先让我解了气再说。”
嘴笨?四哥可真谦虚……
胤禩无奈地叹了口气,委屈巴巴地说道:“我就怕四哥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弟弟。”
胤禛乐了,“怎么?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小肚鸡肠?”
接着转头看到墙上的窟窿,胤禛突然想到了什么,兴致勃勃地说道:
“这样吧,我让奴才砸墙,砌墙呢我来砌,一块一块砖头叠起来的时间,够让你解释了吧。”
胤禩被胤禛的心血来潮吓得直咽口水,“四哥这是又好奇工匠的活了?”
“兄弟阋墙,是不是很贴切?”胤禛嘴角上扬,逗着趣。
“好四哥,这不兴说。”
胤禩无可奈何的样子,让胤禛捧腹大笑。
贝勒府建好,比起八阿哥的门庭若市,四阿哥这就清冷多了。
若说疼爱,上有太子,下有十三阿哥、十四阿哥。
若说器重,上有大阿哥、三阿哥,下有八阿哥。
四阿哥夹在中间,更像隐形人的存在,既不得父亲欢心,又不得君王重用。
但偏偏康熙时不时地派他办差,带他出巡,倒也不是被厌弃的样子。
“太子!太子!”下了早朝,胤禛跟在胤礽身后,不停地喊人。
胤礽无奈停下脚步,等着胤禛过来。胤祥跟在太子身边,也停下脚步,看向四哥。
“太子,今日早朝李大人上奏,底下官差中饱私囊,贪墨赈灾银一事……”
胤礽抬手打断,“皇阿玛已派人追查,四弟不必挂心,等候结果便是。”
“结果是什么?踢几个替罪羊出来,这样的结果我看得太多了。”胤禛厉声说道。
“四哥!”胤祥提醒了一声,不能对太子不敬。
胤祥看了看周围,好在没有人了。
胤礽:“那么,四弟的意思是?”
胤禛:“派送赈灾银的大臣是索额图举荐的,我想问太子的意思。”
“若有实证,自该严惩。”胤礽冷声道。
“实证?”胤禛讽刺地笑了一声,“若没有实证呢?”
“自然不该错怪好人。”胤礽扬起嘴角,眼中充满冷意。
“太子的意思我懂了。”胤禛深吸一口气,靠前一步。“我还想问太子一句话。”
胤礽狠厉地盯着胤禛的眼睛,警告他到此为止。
胤禛不惧,朗声问道:
“太子是储君,是天下人未来的君父。太子护着自家门生,可还记得江南灾民亦是你该庇护的子民?”
“放肆!”胤礽掐住胤禛的脖子,双眼发红,“四贝勒是在说孤德不配位吗?”
“太子!”胤祥用力抓着胤礽的手,“太子,四哥不是这个意思。你先松手,若是被皇阿玛知晓,你该怎么解释?”
胤礽甩开手转身而立,胤禛靠着胤祥费劲咳嗽。“咳咳~太子这是想杀了臣弟,还是想杀了所有谏臣?”
“四哥……”胤祥无奈,他都怕了,四哥竟然还在激怒太子。“四哥,你少说两句。”
胤禩这时候跑来,第一眼便见到胤禛脖子上的红痕。从胤祥手里接过胤禛,低声问着:“没事吧?”
胤禛摇了摇头。
胤禩看向太子,恭敬中又带着点冷漠,“四哥一向刚直不阿,说的话不好听,请太子勿怪。若太子没有其他训斥,我们便先退下了。”
太子看了一眼胤禩,讥笑道:“四弟真的以为那些钱都进了索额图的口袋?老大的人就干净了?”
胤禛闭眼转头,拒绝回答。嗓子疼,不想说话。
他自然知道朝堂中的不良风气,私下孝敬可以不计较,但救命钱不能动。
太子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上行下效,他是太子,所有人都盯着他的态度。太子包庇贪污,想杜绝贪污之风就更难了。
胤禛越想越气,气得连连咳嗽。
胤禩连忙拍了拍他的背,担心地看着他。
看两方僵住,胤祥站出来做和事佬,拉着太子回毓庆宫。
马车上,胤禩盯着脖子上的红痕,叹气道:“四哥何必惹怒太子?”
胤禛摇了摇头,哑声道:“死了上千人。”
胤禛不是愤世嫉俗,也不愿与太子心生嫌隙。只是……无辜枉死的人真的太多了,明明已经在天灾中幸存下来,却因为人性贪婪而活活饿死。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以前他不懂百姓的苦究竟能有多苦,后来他去江南办差终于懂了。
现在他又开始不懂,他们已经位列人臣,得到的钱财足够养家。非要连救命钱也贪吗?这么多条人命,不会良心不安吗?
但胤禩不这么想。
没有把太子拉下来,说明人命还不够多。
这原本就是为太子做的局,但康熙的偏心还是远远超出他的预期。
最后,杀了几个官员安抚民心。
胤禛在朝堂上低头听着康熙的处决,心底充斥着失望。
他不敢说,那一刻他对自己崇敬的皇父无比失望。
胤禩抬头看着康熙和太子父慈子孝,也很失望。
下了朝,太子请四阿哥去毓庆宫用膳,说是赔罪。
胤禛垂下眼帘,应了。
胤禩看着太子远去的背影,脸色沉重,接着担忧地看向胤禛。“四哥,怕是秋后算账。不如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太子若真有意惩戒,谁都拦不住。”胤禛拍了拍胤禩的肩膀,“太子总不会疯到杀了我吧?不必忧心,你先回去吧。”
比起胤禛,胤禩作为大阿哥那边的人,更是太子的眼中钉。胤禛不可能让胤禩一起去,要是去了,这矛盾就更深了。
胤禛是去讲和,不是去挑衅的。
不管是幼时情义,还是才华能力,胤禛虽对太子有些失望,但仍然尊敬太子,并无不臣之心。
【戬独】牡丹盛宴
*又名《王母天宴》,这回真的很阴间
*巨血腥且掉san,非常恶心人
*你已经准备好了吗?
*那么开始吧!
*人二死亡前提,王母健在,人生长恨水长东背景
*let’s go
00.
杨戬死的很不是时候。
王母闪身来到华山灭神大阵前,杨戬肉身残败,已不知死了多久。血液将他身下的泥土染红,那张脸仍旧是好看的,带着鬼怪一般苍白与诡异。
王母捏着杨戬的下巴,迫使他抬头。这样一副不知死去多时的仙体是多么好的补品。可惜寻常妖物进不了华山,自然没有这个福气享用。
不知怎的,王母脑子里忽然有了一个绝妙的报复主意。
天知道,当刘沉香与...
*又名《王母天宴》,这回真的很阴间
*巨血腥且掉san,非常恶心人
*你已经准备好了吗?
*那么开始吧!
*人二死亡前提,王母健在,人生长恨水长东背景
*let’s go
00.
杨戬死的很不是时候。
王母闪身来到华山灭神大阵前,杨戬肉身残败,已不知死了多久。血液将他身下的泥土染红,那张脸仍旧是好看的,带着鬼怪一般苍白与诡异。
王母捏着杨戬的下巴,迫使他抬头。这样一副不知死去多时的仙体是多么好的补品。可惜寻常妖物进不了华山,自然没有这个福气享用。
不知怎的,王母脑子里忽然有了一个绝妙的报复主意。
天知道,当刘沉香与三圣母那所谓的“大爱”震撼三界时她有多恶心。虚伪的、自以为是的感动。她从来不屑这样的东西,表面看起来越纯粹的美好的越令人作呕。
而杨戬这样大逆不道在阴暗的角落里艰难前行的,让她又恨又爱。
“杨戬,你耍的本宫好辛苦。不过,本宫也有了一个好想法。反正你也死了,这身体就借本宫用用吧……”王母带着浓厚妆容的面颊露出一个僵硬而邪气的笑容,她收起这幅身躯,腾云而起。仿佛一朵金色云霞。
01.
王母要开瑶池盛宴款待三圣母一行人,做为对他们开出新天条的嘉奖。
她是女仙之首,最爱的花也是百花之王牡丹。蟠桃成熟还有些日子,这宴席上的东西也就是寻常琼浆玉露仙家上品。但光是王母单独设宴,便有非同凡响的意义。
彼时沉香已是司法天神,其余人没有改变。王母得知他们找到了杨戬,在华山圣母宫旁的竹屋里。但亲眼目睹杨戬死去的她怎么会信,甚至杨戬的尸身还在她手里。
虚假的忏悔,虚假的爱意。王母立于九霄之上透过水镜看那些人在竹屋中来来往往,悲伤之意强压不住。她就抑制不住的笑,心里的恶趣味越发大了。
瑶池女仙十分繁忙,来来往往羽衣如烟雾飘散,恍若云霞。牡丹仙子来往其中,使百花园中带来的牡丹种子在白玉花盆种盛放飘香。
王母设宴的地方在一个露天高台上,四周环水,只有三架云桥通往此处。水中芙蕖齐放,幽香阵阵。台上牡丹艳丽无匹,红艳艳的如同残阳泣血。
不知为何,王母只要了红色的牡丹。
牡丹仙子自然是觉得红黄白粉各有一些才好看,可娘娘都这么说了,她只能照办。
请柬被王母近身的女仙一一发放。华山圣母杨莲、司法天神刘沉香、沉香之父刘彦昌、沉香之妻小玉、梅山六兄弟、百花仙子、广寒宫仙子嫦娥、转世为人的丁香、东海八太子以及天庭长公主瑶姬。
王母给他们每个人送去请柬,甚至因为好心情,这些都是她亲自写的。
牡丹盛宴,开宴在即。
02.
天音阵阵,紫烟绕梁。
仙家乐声难得安抚了沉香心里的戾气,他与三圣母刘彦昌和小玉自云桥而上。嫦娥百花仙子等人从另一边款款而来,梅山兄弟等从最后一条云桥处走到台上。
一人一桌,上面摆放着丰盛的灵果灵酒灵宴,香气四溢,灵气逼人。在座的没有一个对王母有好脸色,但碍于面子还是过来了。嫦娥与百花是女仙,本身也没有很大的权柄,对王母更是毕恭毕敬。
梅山六兄弟坐在末尾窃窃私语,他们已经许久不出门。老四前阵子跟着沉香出阵杀敌,如今也是伤痕累累。嫦娥精神不振,一张清冷的脸肉眼可见的疲惫。
百花仙子不敢去看沉香那边,眼神来回逡巡,最后和嫦娥拉话。她看了一圈儿,只有龙四公主、孙悟空和猪八戒没有被邀请。
这她是知道的,龙四公主身体不好又自沉黄泉边上,一般不会上来,王母更不会宴请她。四公主在劈山之中所做之事并无太多,没被邀请实在正常。至于孙悟空猪八戒,那已经是佛门中人,不请也情理之中。至于哪吒,自从那日杨戬被带回竹屋,他就一直在外征战,没有回过天庭。
百花放下心,与嫦娥莺声软语讨论。嫦娥前阵子下凡与文人相会,被沉香看了个正着。她自诩与杨戬无甚关系了,如今被沉香那阴沉的眼神一看总莫名心虚,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故而也不太敢看沉香,正巧百花过来,两个人也就聊上了。
沉香一杯一杯的喝酒,不发一言。
小玉怕他喝醉了误事,便一直给他夹菜。杨莲早就对刘彦昌没有感情,只是两看两相厌。因此她挨着沉香坐,沉香坐在另一边坐刘彦昌。
他已经是个废人,在场所有人都不知道为何王母特意邀请刘彦昌过来。
剩下的人自不必说,脸上都没什么笑容。
03.
“众位卿家来的好早,本宫真是荣幸之至。”
王母携一种瑶池女仙驾云前来,落于主座之上。她手边放的是碧霄凤髓酒,倒入杯中银壁映翠,仿若碧玉。
“天庭迎来前所未有之大变革,气象一新。本宫感怀众卿家功绩,今日设宴犒劳。本宫以酒敬大家。”王母仰头喝完,亮出杯底。
王母倒酒前,便有女仙上前拿走众人桌上的普通酒水,换上一壶香气更加浓郁醉人的仙酿。
其余人也斟酒一杯,一饮而尽。
他们的酒十分不同,名叫血玉蟠桃。据说是模样不好的蟠桃混着麒麟血所酿,十分珍贵。那酒倒在银杯中犹如红玉,清澈透亮。但不知是不是年份久了的缘故,他们手里的血玉蟠桃反而浓郁了许多。
这酒一杯醉肉,两杯醉骨,三杯醉灵。一壶下去,这人便飘飘然矣,醉梦三千浮世,眼前尽是乐土。快哉乐哉。
沉香等人喝下一杯,只觉从口腔到胃部被烧的极痛,纷纷感慨酒水之烈。不知为何,嫦娥喝下酒水回味时,只觉味道十分怪异,有些反胃。再仔细感受,缺什么也没有了。
杨莲喝完也觉得不舒服,只是心跳的很剧烈,又痒又痛。却又说不明白是什么感受。
刘彦昌却什么也不顾,这可是仙家珍品。他一个凡人吃了不说长生不老,起码延年益寿,福禄双全啊。小玉则是落下泪水,所谓的犒赏,那些功绩,桩桩件件哪个不是踩着舅舅尸骨?叫她如何开心的起来?因而除了这杯酒,却是什么也没吃,
梅山兄弟不外如是。
至于瑶姬,她本就是天庭住惯了的。官腔打起来一套是一套,她回道:“娘娘辛苦,我等不胜感激。倒是我那逆子,给娘娘陛下添了不少麻烦,忘娘娘陛下勿怪。”在她心里估计更加鄙夷那逆子,杀了他反倒换来莲儿一家太平,还升了官位。这有什么不开心的。因而喝的痛快。
王母自然不会怪。她低眉冷笑,却是一出好戏。众人百态,再想想杨戬这些年的艰难曲折,笑的越发开怀。
旁人只当她被瑶姬恭维的高兴,并未上心。瑶池歌舞不绝,牡丹仙子翩翩起舞,血色罗裙犹如怒放芳华。
04.
“这血玉蟠桃酿的时间不久,但味道浓郁。想来诸位已经唱过了。接下来是一道汤,名叫白玉琼露龙骨汤。”王母说完,龙八先是哆嗦了一下。“这自然不是真的龙骨,毕竟四海龙族也算肱股之臣。本宫也多年不曾做这事了,不过是御厨用专门圈养的兽类所做。”
说是圈养,但天上的禽类哪里会是真的肉体凡胎。
三座云桥之上,女仙手捧红木托盘飘散而来。盘中放着一盏汤水,热气随着云霞飘散,香味比美酒还要浓郁。
那汤被放在每个人的桌子上。里面汤汁白稠,骨肉沉在其中,肉质被炖的软烂,骨头修长洁白。如果汤是琼浆,那骨头就是无瑕白玉,那肉更是上上品。
百花仙子笑到:“不愧是娘娘手底人的水平,这道骨汤看着色香味俱全。汤味甘而淡,绵长浓厚。肉细软、骨硬而滑。小仙可从未见过这般品貌的佳肴。”
瑶姬不甘落后,接话道:“即便看不出是什么神兽仙禽,却也知是无上佳品。妹妹多谢娘娘款待了。”
小玉却十分抵触,可众人皆在称赞,她只能勉强笑着不说话。杨莲独自伤心这样的时候没有杨戬。明明他是大功臣,可是因为他们的愚蠢,现在无法坐在这里,更不能真相大白。
她终究还是伤心,旋即又在心里劝自己。这是二哥自己选的路,还有什么可悲伤的呢?如此天人交战着,梅山六兄弟更是苦涩。眼前美酒佳肴,哪样不是二爷的血肉换来?
话虽如此,老四却又痛苦道:“倘若二爷早些说……”
几个兄弟又是沉默。
“诸位卿家尝尝。”王母话音刚落,立在众人身后的侍女上前用银刀切开骨肉,夹到他们碗里。又舀出一勺汤,同样倒在碗里。
众人拿起碗筷品尝。小玉沾了沾便放下碗筷,刘彦昌是来者不拒,吃相也十分难看。丁香对这种仙家之事十分好奇,更是吃不过来。龙八反倒什么也没吃上,只忙着给她夹菜。杨莲因为心绪繁杂没胃口,吃了一点肉喝了点汤就算了。其余人倒是吃的干净,毕竟也就那么点。
05.
“接下来,是一道冰晶芙蓉。”
王母拍拍手,侍女们端来一只碟子。那碟子是琉璃的,上面放着一片片十分美观的鲜肉薄片。那肉是生的,偏偏玲珑剔透,比最清透的鱼还要清透。这些肉团团沿着盘子放着,层层叠叠像一朵芙蓉花。中间是一朵金色秋菊,就像芙蓉花的花蕊。
“冰晶芙蓉取鲲之胸腩,片成薄片。将料碗放在极北冰晶上腌制其肉。随后摆盘,取秋菊放入其中。味苦而涩,回味却十分甘甜。犹如凉茶,最解心火。”王母说完,侍女们再次夹菜给众人。
小玉已不动筷子,只象征意义沾了沾,便放下了。其余人随着大众吃完侍女夹过来的东西,这一口下去,他们思绪混沌。不知为何,戾气丛生。
心中悲怨痛苦涌上来。怨恨自己为何不早点发现,埋怨为何杨戬早点不说,怨恨这苍天不让人活,残酷的给所有人煎熬心肺的惩罚。
沉香闷头喝酒,一点餐饭不动。杨莲边哭边吃,仿佛要用饭菜掩饰自己的哭腔。嫦娥用酒买醉,百花与瑶姬细细品尝。梅山六兄弟觥筹交错,也是喝着闷酒,不好意思往三圣母沉香那里去。
刘彦昌更是没有节制,冰晶芙蓉已被他扫了大半进肚。
王母慢条斯理喝着凤髓酒,也没动身前的菜品。只是看着下面群魔乱舞,会心一笑。
小玉看着这场面,只觉他们都疯魔了。她心里隐隐作痛,胃部十分难受。十万年法力瞬间波动,酒水涌出,她一口吐在桌上。
这独一份的清醒让王母惊奇,却也没为难。这是那狐狸的造化,强求不来。
王母祭出昆仑镜,将那群入幻象而不知的人照在镜中。又摄出瑶姬神识,扔进昆仑镜。
这瑶姬从前拎不清四处惹祸也就罢了,拎不清她才好控制。可杨戬这个小人,死的时候也不安生。偏偏给了瑶姬底气与她打擂台。王母十分清楚,瑶姬这是搭上了玉帝的人脉。杨戬带着恶名一死,恨他的瑶姬自然会长舒一口气,觉得厄运已去。玉帝再卖卖可怜便拉拢了这个蠢女人。
可惜,这么缺心眼的东西,怎么斗得过她?不论她与杨戬如何,进了这面镜子追溯往昔,无论爱恨,都足够击碎她心防。一个心碎的人,如何同她斗?
06.
“你们别吃了!别吃了!”小玉吐出那口酒,眼前一阵模糊。视线清明之处,哪里还有翩翩起舞的牡丹仙子,哪里还有仙气飘飘的瑶池宴会?只见四周红艳艳的牡丹花渗出鲜血,粘稠的滴落在洁白的云台之上。牡丹仙子状若疯魔,浑身沾满了鲜血。血色罗裙满是血污,她瑟瑟发抖,缩在角落里不敢行动,双眼赤红。
桌案之上,那血玉蟠桃分明是一壶一壶的鲜血。那琼露龙骨汤分明你是浸着血水的骨肉!再看冰晶芙蓉,是一片又一片惨败的血肉。甚至血丝血水都还残留着。
那是什么?
小玉闭目。那在熟悉不过,那样的灵息,即便是死去也停留在血肉之中熟悉的气息。
那是杨戬的血肉。
再看坐上那些人,个个浴血。手上是血,脸上是血。每个人张着血盆大口,有的人自得其乐沾沾自喜,有的人一边流泪一边吃进这神仙骨血。
他们身上血混着肉渣,桌案上血水横流。
只有王母桌子上是碧色的凤髓酒,是鲲鹏肉做的冰晶芙蓉,是正常的白玉龙骨汤。
那金色凤袍的女人坐在上首,涂满脂粉的脸上全是漫不经心的笑容。血红的嘴唇泛出弧度,犹如一柄沾满血液的弯刀。
茹毛饮血的事他们,可是王母比他们更恐怖。
血色地狱中,王母稳坐高台,是独一份的清高。
小玉崩溃大喊,身上粉色的灵气如水波一般荡开。瑶姬神识回笼,杨戬千年苦痛映在她脑海之中,怔愣时落下泪来。
“别吃了,求求你们别吃了。你们会堕入地狱的,别吃了!”小玉泪如泉涌,法力随着声音将桌案击碎。酒菜翻倒,酒壶里鲜艳的血液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07.
“啊!!!!”
嫦娥一声尖叫,她疯了一样扣自己的喉咙。但徒劳无功,吃进去的根本吐不出来。她灵力不停攀升,仿佛吃了灵丹妙药。但这灵力太火爆烈,根本不属于她。于是自己的法力和这股灵力层层抵消,处处爆裂。冰肌玉骨与糜烂血肉同处于一具身体上,跗骨之蛆,无法根除。
杨莲跌倒在地,呕出血水。她后加无法接受了,接受她吃了自己的亲哥哥吗?她只觉得浑身锥心蚀骨一样的疼。骨头没一个呼吸都在剧烈的疼痛,心脏每时每刻都在被针穿刺。疼的皮肉颤抖。“血玉蟠桃”和“龙骨汤”浇在她的云裳羽衣中,贴着皮肉。她终于不是那柔柔弱弱的嘤咛哭泣,而是尖利的、破碎的、撕心裂肺的痛哭。
沉香却是七窍流血,双目血红。同样疼的无法站立。杨戬的血肉带给他无尽的法力,却同样给予他无尽的痛苦。
瑶姬刚刚升起的愧疚之心瞬间被疼痛淹没,她的尖叫声就像凤凰坠陨一般凄厉。叫她如何接受,吃了那为了杨家殚精竭虑的孩儿?瑶姬只觉小腹坠痛,仿佛撕裂一样的疼。喉咙仿佛火烫,咽一口口水都疼。双手仿佛在烙铁之上,眼睁睁看着双手溃烂又不停长好。
百花仙子十分恶心,不断干呕。她的脸和嘴唇不停的腐烂,生疮流脓。脖颈很快烂出里面的筋肉血管,还有喉腔。然而这些糜烂的地方又迅速恢复,重复上一次的流程。太痛了,可她根本无法惨叫。
梅山老四肚烂肠穿,流出黑色的弄水。脑袋也出现两个穿透一样的洞孔,脑浆流了满脸。其余几个却好了许多,只是肚痛难忍,却没有腐烂。
至于丁香,心黑则心痛,恶念则头痛。她不停哭求,可龙八喝了一杯酒,如今也是腹痛不已。
刘彦昌,确实因为吃太多。不仅肠穿肚烂,血肉爆裂。还因为恢复太快,自杀都做不到。只能在地上不停翻滚,拖出一条长长的脓血。
惨叫声此起彼伏,小玉瞳孔涣散。她刚刚,也饮过舅舅的血。吐了出来,难道就能抹去喝了的事实吗?
后悔了,难道就能抹去他们极尽侮辱他的曾经吗?
08.
“虚假的仁义啊。明明那么想杀了他,却又为了虚名留他一命,扔在那里生不如死。若非本宫知道你们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还以为是专门留着他,好破灭神大阵。”
王母起身,俯瞰身下炼狱。
杨戬的血肉确实很好,可是一般人很没办法吃他的肉。天眼被玉帝拿去祭奠封神台,这剩下的成圣肉身,确实可以让人法力一日千里甚至延年益寿长生不死。
可杨戬的死并不是一点怨恨也没有的。
他不仅恨自己,他也恨天地。恨天道无情,恨世所不容。
而他守护的至亲骨肉吃了他的身体,这怨恨因为他的死去再也无法控制。便开始六亲不认,随着血肉里的无上神力残害所有喝血吃肉的人。
杨莲心思歹毒,故而锥心蚀骨。嫦娥情感滥情,所以毁容不治。沉香眼瞎心盲,故而七窍流血。瑶姬打骂亲子从无疼爱,故而宫痛唇烂,十指烙烧。百花搬弄是非专惹口舌官司,故而舌烂喉穿。梅山老四一肚子黑水,所以肠穿肚烂。丁香恶念丛生,因而心痛糜烂。刘彦昌负心薄幸,因而死生交接,痛不欲生。
这是王母的惩罚。
她就讨厌这假惺惺的忏悔和假惺惺的人性。
肮脏的感情有什么好的?如同那些卑贱的凡人,令人生厌。
至于小玉,那是个好孩子。不过也就那样了。王母拂袖而去,天奴们将他们扶起,扔进了欲界四重天。
09.
那一天之后,天庭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司法天神常年征战,很少回天庭了。有人说他五感不好使了,可看着却也没什么不同。
华山三圣母日日在华山苦修深居简出。只是人们偶尔听见圣母宫里状如疯魔一样的歌唱:远处有座山,山上有棵树……
嫦娥夜夜在月宫起舞,白衣飘飘,轻纱覆面。且歌且舞,一刻不停。
百花仙子彻底陨落,堕为妖魔。
梅山兄弟不堪大用,只能守着灌江口了此残生。
瑶姬疯疯癫癫,在欲界四重天的高台之上观望幻境。一会儿在灌江口,一会儿在桃山。一会儿在杨莲家中,那时候杨戬在柴房。一会又在瑶池之上。痴痴傻傻,清明不复。
丁香嫁给了龙八,因为无法升起恶念,反而也做起来善良之人。
小玉独守万窟山,再没有回华山。她常去蜀地,替杨戬完成未尽的职责。
竹屋里。因为无人维持,金锁撤去幻象化为原型。
杨莲握着这把锁,哭笑之间,已不知真假。
*完*
【all澄】消散于无证之地·上
●CP是all澄,不喜误入~
●时间线原著完结之后,🍊为主动觉醒的纸片人,已脱离了原著世界。
私设是当书中的角色逃出,书会自动模糊他的事迹,书中人会淡化他的记忆。
●前期有少量官配剧情,有原创江家角色,且澄未出场(。)
●预测三章完结~感谢各位小可爱们的支持(˵¯͒〰¯͒˵)
「世界变成一个巨大的牢笼,拙劣地抹去了他的事迹,而我独守在这个没有了他的世界,
他明明是我命数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我却忘记了他!」
一
他将自己锁在藏书......
●CP是all澄,不喜误入~
●时间线原著完结之后,🍊为主动觉醒的纸片人,已脱离了原著世界。
私设是当书中的角色逃出,书会自动模糊他的事迹,书中人会淡化他的记忆。
●前期有少量官配剧情,有原创江家角色,且澄未出场(。)
●预测三章完结~感谢各位小可爱们的支持(˵¯͒〰¯͒˵)
「世界变成一个巨大的牢笼,拙劣地抹去了他的事迹,而我独守在这个没有了他的世界,
他明明是我命数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我却忘记了他!」
一
他将自己锁在藏书阁已经七天了。
平心而论,魏无羡并不是个好学的人,自观音庙后两人结为道侣云游天下后,就连自己除了新年等节日也不着家,来藏书阁的机会更屈指可数。
魏无羡的异常是从半个月前路过的一家姑苏酒馆开始的。
一家开了三十年的酒馆,掌柜从父辈,到儿子,如今孙子已经可以满街跑了。
魏无羡少年来此求学时就常偷跑出来喝酒,这次又恰好路过,少不得要去喝两杯。
此酒馆有一面墙,南来北往的人喝酒后题诗在上。
魏无羡也曾写过。二十年前,正值射日之征,他写下「大雪满天地,胡为仗剑游?欲谈心里事,同上酒家楼。」的少年义气,虽然笔迹斑驳,但可辨认下面提上的“魏婴”二字。
在他的诗下面,还有用炭笔画的两个小人,一个是头发高高扎起的自己,腰间的佩剑特意标注出了“随便”二字,旁边的只有一个简陋的轮廓,什么细节都模糊掉了。
两个小人手牵着手。一个精致,一个简陋。
魏无羡顺着看下去,突然就愣在了原地。然后下意识遮挡住墙角,拉着蓝忘机回去喝酒。
他喝得心不在焉,眼神飘忽,似乎凭空多了很多心事。
回去的路上连话也少了很多,他们踏上一层层云深不知处的台阶,最后即将跨过山门时,魏无羡挠了挠头,似乎很不好意思,吞吞吐吐地问:
“蓝湛,说起来你可别生气,但我实在想不起来了,你还记不记得我师弟、当时和我一起少年求学的那个人,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摇头道:“江家当时只来了你一个,我也未曾听说过你有师弟。”
魏无羡一向弯起的嘴角僵住了,随即干笑了几声:“别开玩笑了,就算你不待见他,也不能当做不认识啊。告诉我呗蓝二哥哥,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他淡淡道:“我记忆中确实未有这个人,不待见他又从何谈起?”
他皱起眉,似乎觉得有些奇怪:“魏婴,你莫非喝多了。若你真有师弟,怎会忘记他的名字?”
魏无羡道:“说起来也奇怪,好像雾里看花一样,他明明存在我的记忆里,可是他的长相和名字……我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颇有些头疼地按住额角,蓝忘机刚想安慰他几句,就见他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懒散的笑容又挂上了唇角。
他大步跨过山门,急匆匆跑了几步,半路上回过头来,对他道:“蓝湛,你先自己回去罢,我去藏书阁找找当年登记的名册。我会证明给你看,你一定记错了!”
他的声音愈来愈远,消失在山雾缭绕的台阶上。
蓝忘机轻轻叹了口气,他已经习惯了魏婴的突发奇想。
不过……魏婴曾经有过师弟么,也是云梦江氏?
——可江氏,至前任宗主开始,只有女儿啊。
二
蓝忘机推开了藏书阁的门,轻车熟路地沿着扶梯上了二楼的玄字阁——云深不知处历代的账本和人员流动去向皆在此处。
他先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气。
云深不知处是禁酒的,魏婴也再清楚不过,但却又犯了。
想必是遇到了无法解决的事。
他这样想着,放轻了脚步走进去,四处是散落的书页,有些上面用朱砂划了一个刺眼的叉。
蓝忘机心中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仿佛平静幸福的日子即将被狠狠打破。
“……魏婴。”
被唤了名字的男人从堆成小山的纸片中懒懒探出头来,眸子黯淡无光,眼底的血丝暗示着这几天的不得安眠。
他苦笑一声,低低道:“为什么……找不到呢?”
从当年求学的名单,到宿舍的安排,到每一次的小测记录,全都没有“他”。那个人仿佛真的不曾存在过,只是自己模糊的臆想。
蓝忘机面上不显,道:“你想找什么,我来帮你。”
魏无羡道:“你也不记得……话未落音,他突然抬起头来,“假设他当初没有来云深不知处求学,但他后来是莲花坞的宗主……蓝湛,江宗主!我师弟是莲花坞的宗主,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
面对那一双充满希冀的眼睛,蓝忘机默了默,最终还是说出实情:
“江家宗主名为浸月,乃江厌离的胞妹,前江宗主江枫眠只有两个女儿,浸月宗主也是四大仙门中唯一的女宗主。她和你素无交集……应不是你要找的人。”
魏无羡嘴角僵硬着,仿佛眼前画面凝固,碎成了一块一块。
蓝忘机继续道:“浸月宗主自幼体弱多病,出生便送到眉山静养,因而未参与射日之征和江家灭门之案,后被江家旧部长老接回云梦,在众人帮衬下重建莲花坞。”
怎么可能!
不是这样的!“他”怎么会变成“她”?
素无交集……见了鬼的素无交集!
难道,他真的是我的臆想?
这个想法一旦出现,立刻让他从身心到灵魂都颤栗起来,好像他前半身为人的经历全被推翻了。
不会的!如果没有他……我怎么会活下来呢……
他明明是、我坠入红莲地狱也不会忘记的人啊!
他踉跄着站起扑过来,死死抓住蓝忘机的双臂,喃喃道:“蓝湛,我、我必须得去一趟莲花坞……”
蓝忘机扶住他的手,默然:“魏婴,后天是八月十五,我们半月前从岭南赶回,就为此日。”
魏无羡呆了呆,自暴自弃道:“可我一刻也不能等了!”
他甩开蓝忘机的手,大步向门外走去:
“你留在这里罢,我去去就回!”
他的衣角突然被捉住,惹得一阵不快的皱眉,他不耐烦地回首:“怎么了?”
他不知道那一瞬的眼神,恍然让蓝忘机幻视了当年入魔道的夷陵老祖。
——四方屠尽,不死不休。
好在,只有一瞬。
含光君不动声色,语气如常道:
“我陪你去。
“浸月宗主最重礼节,你此番贸然前行,她亦不会见你的。”
向兄长道过假后,蓝忘机拿上了云深不知处的拜贴。
在即将转身离开之时,重重帷幕后跪坐着的泽芜君突然柔声道:
“忘机,你和魏公子这些年过得还顺心如意么?”
虽不知用意如何,蓝忘机还是从实道来:“所遇所得,皆为我愿,千金不换。”
他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半晌,兄长温润尔雅的声线缓缓道:“如此甚好。那魏公子也不悔么?”
“……”
蓝忘机突兀地想到,自从魏婴提出那个“他”的存在后,好像所有人都有些不太对劲。
但,又说不出何处不对。
蓝忘机道:“兄长似有言相赐,不妨直说。”
蓝曦臣道:“据我所知,魏公子这几日在藏书阁,意欲寻人。”
“不错。”
“是何人。”
也许是错觉,蓝忘机觉察到他语气中似乎有一丝急促。
兄长为何是这种反应。
除了礼节性的问候,这么多年来他本从不过问魏婴的私事,为何这次例外。
他心中划过一丝疑问,很快便了无痕迹——若这个人存在为真实,若魏婴的记忆不假,若他们的反常并非不妥,那虚假的……其实是我的记忆么?
这个想法一瞬而过,很快被无端刻意地遗忘在脑后。
“魏婴所寻之人,既不知姓名,也无过往可查,湛……疑为臆想。”
沉默片刻。
“……臆想么。”
他的兄长只轻轻道:
“似僧有发,似俗无尘,做梦中梦,见身外身。让他去寻罢。”
三
到了莲花坞,递了帖子,他们一路被迎进来。
魏无羡四处留意着,还是和记忆中一样的莲花坞,直到他看见坐在宗主位的女道人。
江浸月,浸月宗主。
她双颊粉红,脸蛋小巧圆润,身穿绛色流云广袖,一派天真可爱,像是不谙世事的深闺少女。
魏无羡暗中捏紧了拳头,最后一丝期望也落空。
一定是哪里错了。
这个娇弱无辜的人怎么可能是自己的师弟——那个重建莲花坞的人!
江浸月慢悠悠地抿了一口杯中的莲藕露,道:“二位远道而来,有什么想问的?”
魏无羡道:“他呢?”
江浸月偏头道:“他是谁?阁下可是要找人?”
魏无羡一时语塞,不知从何说起。
又要怎么说起呢?
他偏偏不记得他的名字,甚至连他的长相也模糊了。
江浸月见此轻笑一声,道:“怎么,魏公子睡迷糊了不成?我莲花坞自从魏公子入了魔道后便与你一刀两断,也从不会私藏温家人,魏公子究竟在找什么?”
似乎从一开始,她对他们就有一种难以掩饰的厌烦,连敷衍就没了兴致。
魔道……温家……
是了,那枚金丹!
这总不会错的,那是亲手从自己腹中剖出来,移到他体内的东西,总不可能凭空消失,只要能证明……
像是抓住了最坚实的依靠,魏无羡铮铮有声道:“我当初之所以修魔道,正是因为将金丹剖给了他。”
此话一出,蓝忘机有些担忧地望向他,江浸月反而笑得更开心了,言笑晏晏。
她笑得越可爱,在魏无羡眼中就越可恨。
他本来不该对一个女孩子这么仇视的,可此刻他全然忘记平时的风度,何况江浸月本来就和其他人不一样。
——一个鸠占鹊巢的贼,窃取了别人功绩的小人。
她甚至还对着一旁的白衣道人道:“含光君,魏公子近日是不是做噩梦了,要好生看护才行。”
蓝忘机不接话,只放低了声音劝他:“魏婴,什么事回去再说。”
魏无羡咬牙切齿,“我不回去。”他直视着少女,一字一顿:“把他交出来。”
江浸月道:“交什么,我不明白呢。”
话音刚落,魏无羡五指成爪,直直抓向她的心口!
江浸月眸子半眯,佩剑出鞘,她出手的角度极为刁钻狠毒,竟是打算废掉魏无羡的一只手——
一席白衣翩然,挡在了他身前,也挡住了她的剑。
蓝忘机语气森然:“浸月宗主,好毒的剑。”
少女娇滴滴一笑,剑依然握在手中,保持着一个迎敌的姿势,嫣然道:
“魏公子可是要把我开膛破肚找他莫须有金丹呢,我回击就是「毒」了?含光君,你心安否?”
蓝忘机略微皱眉,还未说话,就听到身后的魏无羡冷冷道:“不是你的话……我要找这莲花坞上下唯一能拔出这把剑的人。”
谁料江浸月只是瞥了一眼他手中的随便,道:“没有这个人。”
魏无羡冷笑道:“废话少说,你是不是在隐瞒什么?”
少女不耐烦地挥手,手上蓄起真力,那把剑便到了手中,她作势拔了拔,剑柄分毫不动。
“没完没了的,真烦人……”
江浸月叹息着,有些怜悯地望着他:
“我本不想提你的伤心事的。你还没想起来么,你的金丹早在二十年前就被温晁化掉了。没有剖给任何人,莲花坞里也没人能拔出你的佩剑,何必多此一举。”
魏无羡如遭雷击。
就算在午夜梦回时最恐怖的噩梦、在乱葬岗被万鬼噬心时,他都没有此刻——听到这句话时——这样惶恐过。
怎么……可能……
他下意识望向身边的蓝湛,却发现他满是担忧地看着自己。
连他也觉得,自己的金丹是被化掉的么……
江浸月收了剑,似对一切都厌倦得很,对蓝忘机挥了挥手,“你们回去罢,我没时间陪你们在这里胡闹。”
蓝忘机向她拱手道了一礼,正准备去揽身后的魏无羡,却发现他脸庞有一行血泪流下,眸子鲜红一片。
血泪滴落在地面上,一滴,又是一滴。
江浸月见状也不由得愣住了。
她听到面前的玄衣男人发出一声似恶鬼嘶吼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定在这里!”
“莲花坞是他的命,只要我毁了它、他就会出来……对不对?”
四
「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
后来她才明白,从相遇的那一刻开始,他就计划了离别。」
其实从魏无羡问出第一句话开始,她就知道他在找谁。
只因她的名字、她的地位、她的人生……都是因他而起。
他收她为徒,为她赐名,教她武功,让她坐上宗主之位,然后在有一天交代完所有事后彻底消失了。
“阿月,”他说,“我离开后,世界会淡化我的存在,部分我的过往会渐渐成为你的过往。你能接受么?”
她怎么不能接受?对师父的所有要求,她都会满心欢喜地完成。
于是她点了点头,随即有点委屈道:“阿月可以,但您为什么要走呢,留在这里不好吗?”
他温柔地望向她,“天地是一个巨大的牢笼,我要去牢笼之外了。”
她似懂非懂,但她从来不会忤逆师父,师父做什么都可以,都是对的。哪怕是离开……他至少给了自己一场告别,不是么?
所以她没有任性地提更多要求,只问了最想问的:
“师父,您还会回来么?”
他只是轻轻道:“我会记得你,阿月。”
师父离开后,她每晚就寝前都要把他们之间的经历回想一遍。
直到后来,记忆也渐渐开始褪色了。
她默默旁观着,世人忘记了这位曾经的宗主。
——她从此下令莲花坞中不许称呼她为江宗主,这世上的江宗主在她心中只有一人。
她默默旁观着,人们开始认为她是江枫眠和虞紫鸢之女,江厌离的胞妹。
——她满怀恶意的在江氏祠堂里供上师父的牌位——江浸月之师。让这说不清的辈分乱上加乱。
多可笑,她江浸月从一个孤儿凭空多了父母姐妹,却唯独少了真正有羁绊的师父。
到最后,这个世界干净到仿佛他再也没有存在过,她独守着他们两个人日渐模糊的回忆,以为这就是一辈子。
痛苦又甜蜜,拥有了一整个黄昏的绚丽晚霞却无人分享,黄昏会渐渐淡去,黑夜终将来临。
——就像她的记忆一样。
过了不久,有人找来了,离开前语气冰冷地警告她,你不是他。
她想,我当然不是他,也不像他,没人能从我身上找到丝毫他的影子。
也许师父选择收我为徒,正是因为我和他从性格到长相截然不同,永远没有人能从我身上窥探到他的过去。
她面不改色,甜甜笑着:阿凌,怎么和长辈说话呢。我可是你姑姑啊。
已经执掌金麟台的少年顿住身形,回眸眼风如刀,冷冷道:你、在、找、死。
她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哦?
他眉间一点朱砂,傲然道:从始至终,我只有一个舅舅,他叫——
“江澄。”
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听外人提到了他的名字,这个在自己心中默念过千万回的名字,简直让她感动到想流泪。
太好了……太好了……
原来除了我之外,还有人在用自己的方式,艰难地记住他。
再后来,师父提过的魏无羡也找来了,这一次更过分,他要拆了莲花坞,逼他出来。
曾经她也是这样以为的,师父不会舍得离开莲花坞,不会舍得离开自己。
那位金宗主找来的时候亦是,他那么笃定——师父只是在气他的忤逆,并不会真的离开。
你们和我都错啦。
和他告别的我最清楚了……
我站在莲花坞门口看着他离去的。
他温柔地和这个世界道别,然后毅然决然、没有回头地离开了这里。
一次也没有回头。
五
这个人疯了不成!
他已经打伤了二十个江氏子弟,所到之处,一片残垣断壁,仿佛狂风过境。蓝忘机倒是没有帮着魏无羡,但所有刺向魏无羡的杀招都会被一一拦下,何尝不是一种助纣为虐。
江浸月收敛了笑意,莲步轻点,立在前方祠堂的屋顶之上,低头冷冷望着奔来的二人。
虽然已经了解过当年的事,但自己亲自经历一遍后仍然是难以平息的愤怒。所以,师父当年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委屈……
天色阴沉,将有大雨。
她一抬手,阻拦着这对道侣的江家弟子们立刻撤下。
魏无羡在祠堂门口立住,似乎有些迷茫。
“很熟悉是吗。”
屋檐上的少女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唇角习惯性地扬起,声音轻如风送浮冰:
“二位,还记得你们来这里拜堂过么。”
“!”
提起这件事,不止是魏无羡,连蓝忘机都觉察到了有哪里不对劲。
模糊的记忆如水中印月浮现,是有这么一个人,在祠堂之外,神色嘲讽——
“魏无羡,你以为你是谁?谁给你的脸,让你随意带人进到我们家的祠堂来?”
不错,祭拜的途中遇见了■■,后来温宁出现说……他们才顺利离开。
温宁说的……是什么?
是在让谁拔剑?
记不清了……
魏无羡缓缓捏紧了拳头,“江浸月,你记得他,你竟然记得他。”
心中越是生气,江浸月面上反而笑得越甜蜜:
“魏公子,你和含光君都拜过堂了,还费心找一个外人作甚。含光君看了,不心寒么。”
魏无羡却仿佛听不进去,幽幽道:“告诉我,他的下落。”
江浸月道:“刚刚那一瞬间你想杀了我,对不对?你以为世上只有你记得他,但没想到,我对他了解得比你更清楚。而你,甚至都不是第一个来找我的。”
“闭嘴!”
她不为所动,继续笑道:“嫉妒可是个坏东西,而且他最重视最喜欢的人是我这件事,你想嫉妒也嫉妒不来呀!”
眼看魏无羡又要发作,蓝忘机眉心微皱,声线清冷:“浸月宗主,有话直说。”
江浸月挑眉道:“含光君,你也希望找到他?你就不担心……”
蓝忘机打断道:“无妨。”
江浸月拍了拍手,道:“好极了,他的去向我虽不知,但他早就猜到你们二人会再次目无纪法擅闯莲花坞,所以提前交代过我了,有一句话特意留给二位。”
魏无羡骤然抬头,瞳中满是血丝,眼中的希冀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指尖即将够到浮木:“什么话?”
此刻,天光尽掩,风雨欲来。
江浸月微笑着,大而美丽的眼睛里流露出残酷的讥诮之色:
“他说,不必找了,忘了罢。”
六
一个月前闹得沸沸扬扬的「云深不知处道侣强闯莲花坞」一事,随着姑苏送来的仙丹补品、奇珍异宝作为赔礼,终于声势渐歇。
当初浸月宗主在第二天仙门的中秋晚宴上用映相珠将二人一路强闯、出言不逊、出手伤人的过程一一放映出来,引得满座哗然。
含光君额角绷起,就连向来温润如玉的泽芜君也敛了笑意,神色颇为严峻。
后来蓝宗主不止亲自上门赔礼道歉,还对二位当事人数罪并罚,关了半年的禁闭。
旁人不知道的是,在关禁闭的第三个月,魏无羡在一个下雪的夜晚悄悄离开了蓝家,从此了无音讯。
那夜,含光君站在最高的青石阶上,默然目睹了这一场离开。
姑苏的细雪簌簌落在他的肩上,他远远地站着,没有撑伞,亦没有阻拦。
他知道留不下魏婴,何必去做这徒劳无功之事。
又或者,他和兄长一样,都在期待着魏婴想起来——即使不清楚那个人意味着什么,“他”的出现是否会带来毁灭。
冥冥之中他有预感,若那个人真的回来,他和魏婴的关系也即将走到尽头。
但。
他抬手拂去肩上的积雪,像拂去记忆中的积灰。
——比起一无所知的茫然幸福,不如接受痛心彻肺的真实。
隆冬,新年已过。
金麟台,薄薄的白雪覆盖在琉璃瓦上,此地静谧而空旷。
年纪才八九岁的门童对着前面的落魄男子道:“抱歉,今日宗主不见客。”
男子穿着一身单薄而破旧的秋衫,根本御不了寒,鼻尖冻得通红,他日日来这里求见,然而宗主从未答应见他。
甚至在新年那天,都未让他踏入金麟台的门扉。
这个人当然就是魏无羡。
这正是诡吊的地方,除了浸月宗主,魏无羡是宗主在世上最亲的人了,他们之间是有什么过节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他第一次通报的时候,宗主正在书房练字,听到来者的名字,讥笑道:他这时候觉得不对劲了?真不幸啊,还不如一直忘记到入坟墓呢,那会幸福得多。
门童道:宗主要见他么?
金凌手中的笔一顿:不见。
门童应是。
他末了又补充一句奇怪的话:告诉他,在他想起那个人名字之前,我都不会见他。
就算听到宗主那句奇怪的话,他也没有说什么,更没有做什么。
他在金麟台外整整等了一个月,每日都会让门童帮忙递进一个纸条。门童知道,里面写的定是那个人的名字。
而宗主每次看着送进来的纸条,眼底的嘲弄几乎浓郁得可以滴出来。
——这一个月递进去的名字,无一例外全都不是宗主要的。
这一次,门童望着他空荡荡的手中,心底升起小小的疑惑——他终于要放弃了么。
魏无羡显得很平静:“这次我一定要见他。”
门童道:“宗主交代过,你想不起那个名字,他就永远不会见你。”
他缓缓道:“我想起来了。”
门童疑惑地眨了眨眼。
魏无羡道:“那不是可以写下的名字,能写出来的,都不是他。”
门童似懂非懂地离开了。
他抬头望着屋檐下的冰锥,远处琉璃世界,白雪红梅。
仿佛和他隔了一个人间。
他曾在雪地上拿着树枝一次次写下可能是他的名字,师姐叫江厌离,那我的师弟会叫什么呢?
种种细节在他脑中回放。
自从在那个雪夜离开姑苏后,关于“他”的年少回忆渐渐多了起来,但依然模糊不清。
我忘记了他,可是江浸月还记得,金凌也还记得他。
而且第一个去找江浸月的,只有可能是金凌——这些年里,几乎刻意和自己断了关系的金凌。
为什么他们不说出来,明明他们都那样留恋他。
是一说出来就会被抹去么?
——酒馆里隐去了所有细节的小人。
——云深不知处里消失的名单。
——日渐模糊的记忆。
——江家祠堂里,摆着的「江浸月之师」的牌位。
他的一切,好像都在被这个世界刻意遗忘。
他的名字和容貌,无法以任何形式展现出来。
那么……
他在雪地上一笔一划地写着,在江的姓氏后面添上各种各样的字。
如果有两个字的组合无法被书写出来,那就是他的名字!
果不其然,有一日他将空白的纸折好送进去,门童原封不动地将它送了出来,道宗主说这不是那个人的名字。
阿凌果然没有拆开看过!
阿凌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那个人的名字无法书写出来,凡是能写在纸上的,都不是他。
这个猜想振奋了他,于是他日以夜继地尝试着,找回那个人的急迫压倒了睡意,渴了就捧着喝一口雪水。
哪怕是修道之人,在这样极度不眠不休的摧残下,他的身体也很难支撑,但精神上的激情压倒了一切。
想要知道他的名字,想要永远记住这个名字。
不!那本来就是属于他的一部分!
是他两世都不该忘记的东西!
直到今晨,晨光熹微,他刚在姓氏后写下一个字的最后一横,那两个字突然消失了,雪地白茫茫一片干净,什么也没剩下。
好像他什么都没写过。
可是如果真的还未落笔,那个江字怎会也消失?
他愣愣望着面前的雪,拿着树枝的右手颤抖着,再次写下那两个字。同样的,在写完最后一横后,整个雪地光复如初。
这个惊喜来得猝不及防,几乎将他砸得头晕目眩。
“江、澄。”
这两个字他说得格外艰难,像一个婴孩第一次学习说话时的发音,冥冥中有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再阻止他说出这两个字。
江澄、江澄、江澄、江澄江澄江澄……
是了……是了……他就应该叫这个名字!他在心中无声地呐喊,还有什么比「澄」更适合那个人?
他怎么会才想起来呢?
他的同伴、他的师弟、他曾发誓效忠的人,也是……他曾当众毁约的人。
几乎人生中每一个转折,都与他息息相关。
他们的命运已经纠缠太久了啊,如果忘记他,就是在否定自己的过去;如果想剥离他,那痛不欲生的也只有自己。
这就是江澄给他的惩罚么,什么都不留下,除了一句见鬼了的让他忘记的话。
他疯狂地写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精疲力竭地倒在了雪中。
如果此刻有路人经过,就会发现这个躺在破庙前的、穿着单薄如同乞儿的人,脸上带着与之不符的餍足微笑。
仿佛抱住了整个世界。
他站在门外等着,默默数着冰锥,从左数到右一共是二十一根,江澄的名字也是二十一画。
江澄。
光是在心中默读这个名字,他眼尾都忍不住泛起欢喜。
这次等的时间稍微久了些,门童回来了,对他恭敬地抬手:
“魏公子,宗主有请。”
《小宜类卿》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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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章来慢慢揭开过往
第三章大橘出场,第五章才会屠龙
——————————————
3.
我被分进了承乾宫,封为怡贵人。
在上一世,我也曾分给甄嬛这座宫殿,不过是虚情假意,好让她同华妃结下仇怨,顺便彰显几分大气。
而我如今同彼时的甄嬛一般惹眼,却依旧能留得贵人之位,住得承乾宫,分得勤快能干的奴才,可见华妃对她来说尚不足为惧。
我一时不知该笑长姐依旧善良到蠢笨,还是嘲弄自己真爱终不会随岁月而疾驰。
几时能去请安...
这两章来慢慢揭开过往
第三章大橘出场,第五章才会屠龙
——————————————
3.
我被分进了承乾宫,封为怡贵人。
在上一世,我也曾分给甄嬛这座宫殿,不过是虚情假意,好让她同华妃结下仇怨,顺便彰显几分大气。
而我如今同彼时的甄嬛一般惹眼,却依旧能留得贵人之位,住得承乾宫,分得勤快能干的奴才,可见华妃对她来说尚不足为惧。
我一时不知该笑长姐依旧善良到蠢笨,还是嘲弄自己真爱终不会随岁月而疾驰。
几时能去请安呢。
长姐,我真的有点…想你了。
殿内的烛火都熄了,我靠在床头,透过窗子望了半宿的月亮。
皎洁,永恒。
是唯一同前世一样的存在。
我望着它忆起了阿玛和额娘不舍的泪光,忆起了兄长一封封家书里的叮嘱与思念。
有些后悔,也有些难以言说的愧疚与自我怀疑。
除了弘晖离开的那天,我从没有真正信奉过神佛,如今不知是几世福分让我得到了重来一次的机会,我却固执的重回了那豺狼之地。
我宜修,对不起漫天神佛,对不起父母兄长,更对不起你。
忆声。
对不起,因为我的一己私欲,赔上了你本该光明灿烂的一生。
如果还有来世,我愿倾尽所有来偿还。
4.
再见长姐,她与我想象中的大不相同。
纵使上天总是垂怜她,岁月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应该老去的人。
她依旧有着温婉的美貌,岁月虽给她平添皱纹,却也留下了几分沉淀后的柔和。
再细看,她带着繁重的头饰,好像从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变成了温室中被精心妆点的饰物,美则美矣,那份自然却再也回不去了。
例如她脸上用粉也遮不住的眼袋,例如她一颦一笑莫名多出的牵强。
紫禁城是一座百花园,一座养育盆栽的、只有假花的百花园。
因为野花和一切鲜活的事物都会被花园的主人碾落成尘。
深爱如长姐,盛宠如华妃,聪慧如甄嬛。
再加上我。
都不过是被锁在盆里的一株假花罢了。
长姐笑着问新来的秀女们住的习不习惯,若有什么不适应的,尽管同她讲。
那一刻她的脸庞与镜中的我重叠。
原来一切只有眉眼上的差异罢了。
华妃还是姗姗来迟,那娇媚的模样虽不及新入宫的秀女水灵,却另有一番风韵。
“臣妾昨夜陪皇上看折子看的晚了些,今早皇上偏不让早起,故而误了些时辰。”
我偷偷看向长姐。
她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好像华妃说的不过是今早吃了什么一样习以为常。
华妃又同旁人说了些什么,我们再次行礼后,她草草问过了夏冬春,很快便将目光锁定在我与沈眉庄的身上。
“怡贵人和沈贵人又是哪两位?”
我早已经准备好了,每一句都提前在心里过了许多遍,沈眉庄行过礼,我刚跪下去,长姐突然开口打断到。
“家妹年幼,尚不懂事。”长姐笑着看向我,言语中带着几分嗔怪:“不是说早在家给各位姐姐备了礼吗?还不快叫人送上来。”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挽秋却已带着几个婢子走了进来,给高位的嫔妃们都献上一份礼。
我的陪嫁是冬冬和雯夏,挽秋则是前几日入宫时随着几个太监一同由内务府分给了我。这几日我瞧着她手脚伶俐,本以为是内务府重视,没想到是长姐安排的人。
收下这份礼,倒是没再被为难,只要担一句阴阳怪气的“怡贵人好聪慧”罢了。
此次请安有好几位嫔妃我竟叫不上名来,许是纯元不再是那轮需要参照的明月,而我看着满屋和我眉眼、气质、性格都有几分相似的人,身子一阵阵的发抖,莫名的有些恶寒。
“怡贵人真是好心思啊,有皇后娘娘做依仗就是不一样,随随便便便将我们这些人比了下去。”
刚出景仁宫的大门,她便匆匆跟了上来,我瞧着那花枝招展的艳俗做派,有些头疼。
上一世,手下的人也向我细细描绘了一遍这“一丈红”的过程,只是我没有什么好姐妹,而原本该出风头的那位根本没进宫来,我只好一人来对付她……没成想阴差阳错也借上了华妃的手。
看来有孽缘的不是我,而恰好是这对有些相像的人。
这种事听人说和自己身处当场还是差异甚大的,“一丈红”不比寻常害人的招数,听到这个名儿,再配上夏常在那绝望的眸,我回承乾宫的脚步都有些虚晃,像是快要晕过去。
长姐变得陌生,看到的许多人都像我自己,秀女当着我的面被极残忍的赐死。
这几件事一堆叠,加上心里那块自进宫后压得我不能喘息的大石头,我彻底的大病了一场。
本没有避宠打算的,如今却也不得不也效仿了一回甄嬛。
5.
过了个把月,我身子几乎已经大好了。
皇帝幸了沈眉庄,称得上是颇得恩宠,另外几位与我一同进宫的也早晚的完了礼数,只剩我和并不惹眼的安陵容了。
这些日子我常常想,安陵容在宫里没了甄嬛的帮助,与沈贵人也不过是几面之交,我若是像从前一样位高权重,还是会选择她,好拿捏,聪明又知进退。
可我如今不过同她一般,自己尚且如履薄冰,哪里又能扶得上别人?
至于做手帕交,我便更是不敢了,安陵容我见犹怜,可到底是一把没有柄的剑,虽锋利至极,可用时却要处处小心,极容易伤了自己。
我今日同往常一样倚在床头,心乱如麻的想着各种事情,突然一声通传,说是皇后娘娘驾到。
未等我反应,长姐便走了进来,将我轻轻按回榻上。
“你我自家姐妹,无需多礼。”
她握着我的手,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
前后两世,我还是看得出来真情实感还是虚情假意的,她的笑意直达眼底,温柔的像潮水一样将人包裹起来,酿成桂花小丸子。
桂花小丸子?
我猛地反应过来时,丸子已经送到了我的嘴边,我第一次在长姐面前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
“本宫自己做的,只是桂花有些陈了,故而多放了些蜜。”
我鬼使神差的张嘴吃了下去,舌尖碰到馅的一瞬,我仿佛通体过了电,泪差点落下来。
当年在家的时候。
她曾做过的。
专门做了一碗,也送到我的嘴边。
“好吃吗?可还喜欢?”
她眼睛有了几分神采,好像同之前一样。
“很好吃,很…喜欢。”
“喜欢就好,”一缕梅香飘进我的思绪,她意外的有些高兴,几个宫女排成一列,她指着一个个介绍起来:
“这是新贡的料子,入宫那日的赏赐不宜太特殊,便没给了你,你如今年少,正是趁这些料子的时候。”
“这是我叫人新打的一些首饰,阿姐的有些陈了,样式也老气,思来想去还是送你些新的好。”
我一愣,阿姐两字后面的都成了云烟,什么也没听清。
“小宜别怕,阿姐去替你求情。”
“今天新学了舞,快把房门关了,阿姐偷偷跳给你看!”
“有阿姐在,一定会护着我们小宜!”
转身间,熟悉的梅香涌进我的鼻子,许是太久未闻,一时有些不适应,轻咳了几声。
她有些手足无措的坐下来。
“是本宫不好,听宫人说你已大好了我才来的,倒是叫你见了风,”她起身准备出去了:“宫中不比家里,处处多小心些,你我既为姐妹,有姐姐在,定会护着你的。那你还是好生歇着,本宫先走了。”
长姐方才看我的眼神,我其实见过无数遍,除了同她前世看我的一样,还有另一种熟悉之感。
皇帝曾这样看过很多人。
甄嬛,安陵容,甄玉娆……
那么,你脱口而出的亲昵自称,你提前打点好的一切,你不再忍让华妃,都是为了这个只有一点血缘的亲戚吗?
紫禁城仲冬,早晨太医诊脉刚说大好,你晌午便亲手做了丸子,挑了绫罗绸缎,冒着漫天大雪匆匆赶来。
也是为了这位只见过一面的堂妹吗?
皇上曾透过许多人看到故去的纯元。
长姐你又透过我,看的谁呢?
大抵是你的妹妹宜修吧,是你年少时曾真切疼惜过,照顾过的,是你一生有愧,至死难忘的庶妹。
你一定知道吧,知道她没有一个公平的阿玛,也没有一个争气的额娘,她从出生起没有得到过任何人的爱。
除了你,她惨淡的、暗无天日的人生中的唯一一份爱。
却在曙光来临的那天背叛。
我知道你也是不得已的,长姐。
家里逼迫你你又能怎样呢?若要对得起我,你要自戕,要以死相逼,可我不是你一生中唯一一份爱与牵挂,我也不愿你因此而亡。
要怪的人太多了,要怪阿玛贪得无厌,不配为父,要怪大夫人不仁不慈,不配为母,要怪皇上薄情寡义,不配为夫。
要怪你无能为力,怪我矛盾极端。
可为什么偏偏是你呢?
我的长姐……
我重生后第一次这样无力。
连哭都做难。
【戬独】心结
玉戬亲情向,劈了,失忆,情感缺失二哥和患得患失的师父
看多了二哥ptsd的文,整个师父ptsd不过分吧,脑洞来源于对宝前五百年的怨念,一发完,结局he,放心观看。
黑暗中传来粗重呼吸声,而后那人大呵一声,从床上弹起,翻身掀被,却腿脚发软摔在地上,手脚并用着来不及站稳,几乎连滚带爬的跌去另一间房。这间房门大敞,遂是直接跌入了进去,又似近乡情怯般,扶墙而起,怔怔的望向一个方向,不敢挪动。
烛火葳蕤,摇曳不定。映出床上平躺之人的侧颜。
此人眉骨突出,鼻梁高挺,如白纸折叠出的完美艺术品一般。只是这堪称完美的面孔上,美中不足的是,此人面如金纸,在烛火映衬之下,更显病态。
杨戬便...
玉戬亲情向,劈了,失忆,情感缺失二哥和患得患失的师父
看多了二哥ptsd的文,整个师父ptsd不过分吧,脑洞来源于对宝前五百年的怨念,一发完,结局he,放心观看。
黑暗中传来粗重呼吸声,而后那人大呵一声,从床上弹起,翻身掀被,却腿脚发软摔在地上,手脚并用着来不及站稳,几乎连滚带爬的跌去另一间房。这间房门大敞,遂是直接跌入了进去,又似近乡情怯般,扶墙而起,怔怔的望向一个方向,不敢挪动。
烛火葳蕤,摇曳不定。映出床上平躺之人的侧颜。
此人眉骨突出,鼻梁高挺,如白纸折叠出的完美艺术品一般。只是这堪称完美的面孔上,美中不足的是,此人面如金纸,在烛火映衬之下,更显病态。
杨戬便是此时醒的,隐隐听得有人在耳边哭泣,似是慌极,摇晃着让他醒醒。
掀了眼皮看了那人一眼,还是未抵过本能,只脱口出“师父”二字,头一偏又睡了去。
三更半夜,正是睡意正浓之时,肯应答一声已是给足了师父尊敬,是故他的声音夹杂着些许无奈,又因着实提不起精神而显得声若蚊呐。
好在他师父,玉鼎真人并未再唤他,床榻边缘下陷,道人兀自坐于床边,眼中已褪去方才的慌乱,为他拢了拢垂在胸口的发丝。
玉鼎盯了徒儿一阵,忽得摇头笑起,自己何时变得这般患得患失了?
只因一个噩梦,失态成般模样。徒儿若是清醒着,岂不是又要笑他。
他的梦也没什么稀奇的。
无非是些陈年旧事,和心上一道过不去的坎。
玉鼎隐于山洞不出,专心写书,方落下“玉子”二字,忽得听见洞外传来一人清冽的声音:“师父若不愿见徒儿,徒儿这便离开了。”
似乎能听见那人叩首,额头砸在地上的声音,让人心神剧震,只觉自己必须要迅速见他一面,否则就会失去什么。
搁笔,跑向洞口。
这出口分明咫尺,却又似在天涯,怎么也触不到。
“非是徒儿不愿相侯,只是徒儿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待事情结束,自来请罪。”
那声音徐徐说着。
还差一步……
别走——
师父没有不愿见你。
更未生你的气……
“徒儿拜别师父。”
又是一叩首。
玉鼎好不容易追出洞去,却只见一袭白色背影,身后跟了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原是飞雪漫天,地面覆了层薄雪。
可那脚印化开了白雪,染了红,血色延绵。
再看去,哪里有雪,分明是漫天血雨。那人脚下,是白骨壁垒,彼岸花丛。
血色染上衣摆,随着风,淅淅沥沥,洒了一路。
别往前走……
前方是万劫不复啊!
欲拉着不住前进的身影,却又是脚步凝滞,半步移动不得。
那身影终是消散在路尽头。
血雨又化作白雪,狂风裹挟琼屑,一时迷蒙了视野。
待雪势渐微,又看得清了。
山洞不知所踪,他立于一溪畔,有红丝蔓延于潺潺流水,只需向上游一瞧,便知血色从何而来。
玉鼎却忽得怕了,他这次并未朝那处看去,唯恐看到令他恐惧的画面。
“师父,为何还是不愿看徒儿一眼?”
扭曲的腕搭在肩上,有红色顺着苍白指尖淌下,惊心动魄。
“师父还在生徒儿的气……”
那手又松开来,他猛的回头,急于反驳。
师父从未!从未生你的气——
却见那人面色如死,胸前一道骇人的伤痕,几乎将人一分为二。
他神目淌血,嘴角竟是在笑。
更多鲜血从口中喷出,染红了玉鼎眼眶。
伤痛下,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欲拥抱,却在收拢双臂之时,那孤寂的魂魄如焚尽的纸张般,随着大雪,透明、破碎、消散。
幸而是大梦一场。
只是虚实相织,只是真假难辨,只是悔不当初。
师徒二人曾因石猴之事,一人不愿见,一人不敢见,相隔良久。再相见时,是在五指山上空。
石猴难满,正式入了佛门。
“师父不生徒儿的气了吧?”
五百年未见,哪里记得当日的气愤。
若说起当时,只是一时冲动,又不知如何面见罢了。
对上那双真挚的眸子,一种情感升腾而起——是尴尬的感觉。
是以玉鼎逃了。
他知徒儿就在身后,他爬云之术并不精湛,若是徒儿愿意,轻而易举便能追上。
只是忘记此人一向沉闷,尤其在自己面前,万分不敢僭越的,一句试探便能用尽他所有的勇气。他不说,转身就走,放杨戬眼中便是师父还没消气,自然不敢追上,只是亦步亦趋的跟随。
到了洞口,又下意识挥手,结界便罩了上去。
实际并不能防谁,他便拿下发髻上玉笔,写些东西来平息尴尬的心情,也在等那人解除结界,随他谈笑风生。
一等便是一月,他以为徒儿离开了,害怕出去看到空荡荡的洞口,心生孤寂。
杨戬以为师父不肯见他,只愣愣的跪着。
直到白雪覆盖了山头,掩盖了杨戬膝盖。是时候离开了。
他那时,听见徒儿的声音,心神一震。
他在外等了多久?
这般晃神,待他追出,只透过雪幕看见徒儿绕过转角的背影。
杨戬腾云而起,他便追不上了。
玉鼎怎么也想不到,那险些是最后一面。
此后三百年,听闻徒儿接任司法天神之职,遭人唾骂,可他不急着见面,他知晓徒儿的心思,信他做不出伤天害理之事。也知刚刚接管职位,定然事物繁多,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又算到徒儿会主动寻他,只写了八个大字,准备到时赠予他。
偏偏那日馋虫作祟,下山买了只烧鸡,再回来,字便不见了,取而代之是清隽规整的小篆,一纸留书,话中尽是忏悔之意。
这就是你所说的请罪?
没见到人,我是不会认的。
无端生出烦躁,将那信纸揉成一团,又依依不舍的展平,折好,珍藏。
一如既往,忍辱负重。
杨戬一向认真遵循他所说的话语,待他闭关之时收到杨戬被围攻的消息,表现的浑不在意。
他徒儿,三界第一战神。
曾凭一己之力斧劈桃山,砍杀九大金乌,对抗十万天兵天将还险些杀进瑶池。
理所应当的,他认为应是无甚大碍。
无意一瞥本命灯,火光微弱,竟是将灭之兆。登时感到血液倒流,匆忙赶到时,便看见血色染红流水的景象。
杨戬发上的三山飞凤冠歪斜着,青丝散落,银甲破碎,露出胸前撕裂了的蟠龙黑袍,那血色的源头便是在此间。
他整个人浸在水中,发丝随着水波浮动,面上不见痛苦,走的倒是安详。
用神识查看伤势,见到金箍棒留下的一道神力时,他悔的发抖。
可徒儿三魂七魄皆散,留下的只剩冰冷到毫无生气的身躯,不能再安慰他了。
那天并未下雪。
也许是当日从金霞洞追出时,雪中的背影太过寂寥,梦境才会映射出白雪纷飞的溪畔。
八百年啊……
竟是生生错了八百年。
竟是生生让他孤寂了八百年!
于是他又体会到了什么叫悔不当初,什么叫失魂落魄。
为何?
他问自己。
当初只有杨戬与那猴子相斗,他就担忧的追了上去。
可为何听到杨戬被围攻的事情,他竟无动于衷!
一如既往,忍辱负重……
他怎能将这锋芒毕露的八个字赠予软心肠的徒儿?
现下好了,他徒儿被这八个字划的遍体鳞伤,戳的千疮百孔,绞的魂飞魄散!
他把他的徒儿亲手送上了绝路。
玉鼎沉默着,将冷冰冰的人拥在怀中,与他胸膛贴着胸膛,似要将人揉入骨血。
他的胸膛本是温热的,心跳沉稳,却被杨戬身体的凉意浸透,心脏似乎也要随着他静止的心跳停止。
他已然不知怎么办才好,又想起杨戬胸口的伤,还在担心他会痛,猛然松了怀抱,胸口凉意尤甚,低头看去,灰色内衬俨然留下一大片血迹。
这才透过徒儿的黑衫看出,那伤口竟是深可见骨。
“为师……”他终于找回声音,开了口,却觉得喉间干涩不已,心口一阵一阵绞痛:“为师不生你的气。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对不起啊徒儿,师父错了。”他扶了扶歪斜的三山飞凤冠,他记得徒儿穿着一向是一丝不苟的。可发冠却是直接散开,长发铺将一地。愣了下,眼泪这才簇簇掉落:“是师父偏心了,徒儿……在生师父气吗?”
也许吧,不然怎么能这么安静呢?他一向不会让师父的问题冷掉,所以定然是生气了。
徒儿,在生师父气吗?
那时,他真的以为自己永远没机会问出这句话了。
真相大白后,原来还有许多人与他一样悔不当初。
被这么多亲近之人误解,信他的,除了那善恶不分的笨狗,就只剩他这个不称职的师父。
如何挺过的?
幸好还有回转的余地。
众人不懈努力的在三界内寻找他散落的魂魄。
这一找又是三百年。
记得刚找齐魂魄,让魂魄与肉身融合那日,他握着徒儿的手,感受着脉搏的跳动,喜极而泣。
只是杨戬这一睡,似乎没有尽头。
玉鼎时常会握着他的手,或是整理着他的长发,或是轻抚他的脸颊。
“五百年了,还跟师父怄气呢?”
“师父冷落你八百年,你呢?准备冷落师父多久?八百年?一千年?真是……睚眦必报!”
“罢了,你想睡多久睡多久,师父不催你,就跟当初你在金霞洞外等师父那样,师父不走,师父一直陪着你……”
杨戬没让他等八百年或是一千年。
沉睡了六百多年,应当是休息够了,于是悠悠的转醒。
“你是?”
玉鼎望着徒儿的眼眸。
他的目光迷茫,带着淡淡的疏离。玉鼎只觉心被刀片剜了一般,生疼生疼。
你看啊,是报应,徒儿不认他了。
“我是你师父。”他解释着,看人一副狐疑的表情,苦笑着伸手在他发上揉了揉:“你是我最骄傲的徒弟,你记住,师父永远不会生你的气。”
杨戬的失忆原因也有迹可循,开天神斧可劈天开地,若非宝莲灯自动护主,化去一些神力,便不是散魂那么简单的。
却终是有所损伤,是以除了记忆消失,他的情感与对情感的感知也多少缺损了些。
也好,这样倒不用担心他再被情字所伤。
杨戬依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好在对他并无过多排斥,于是顺理成章的,他把徒儿带回了灌江口,偌大的杨府也只容纳了两人一犬。
其他人,杨戬不愿意见。
这里是徒儿的道场,他会喜欢这里的。
噩梦从六百年前便缠绕着玉鼎,可他依然习惯不了。
每次的梦境都有些许节点不同,最后要么是徒儿冰冷的尸身,要么是徒儿鲜血淋漓,却一脸悲伤的问他还生不生气,亦或徒儿的身体直接烟消云散,再寻不着。
无一例外,梦中总是留不住他。
这句“生不生气”已然成了他的梦魇,醒后也患得患失。
在魂魄未齐的三百年中,他一直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梦中的徒儿死气沉沉,现实亦是。
他分不清,便无助的抱着徒儿,一声声说着“不生气”,而后冷静下来,才发觉自己竟如此荒谬了。
许多次他想放弃,何苦让徒儿如此留存于世,那胸前透骨的伤口看着就痛,他明明很累了,为何还要他继续痛下去?
直到后来魂魄聚拢,身躯也修复完毕,再噩梦苏醒后,确认他还有心跳与鼻息时才安下心来。
自杨戬苏醒,他已经许久未做过这种梦了,于是又一次做梦,竟还是分不清真假,这才急匆匆查看徒儿是否尚在。
听到微不可闻的一句“师父”时,心中的石头才落了下来,还好,梦不是真的。
因魂魄还是虚弱,杨戬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在睡眠中度过。
三更半夜将人吵醒,是正常人都会觉得有病的程度,何况伤病缠身的人。心中歉疚,便陪着徒儿,枯坐了一夜。
晨时杨戬醒来,觉得胸口似乎被什么压着,沉闷的,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迷蒙的打了个哈欠,眼神聚了焦,按下面前层叠的被褥,这才看见几乎要戳到自己脸上,独特的发髻。
玉鼎睡得正酣,他便不去打扰。
昨夜的动静……
不是梦啊。
师父为何那样着急?
“徒儿……别生师父的气……师父知道错了……”
低喃的呓语传入耳中,杨戬有些疑惑。
自醒来时,那些人口口声声说着对不起,自己头脑还不甚清醒,前尘往事皆忘,他也不屑于刻意记起。
于是听到众人不知所云的忏悔,只觉烦躁。
只有那只狗儿与师父只是在他苏醒之时,一个扑进他的怀中,哭喊着:“主人,您终于回来了,哮天犬好想你,哮天犬不想当野狗,主人不准再丢下我了!”。
一个揉了他的头,眼中满是慈爱,自称他的师父,说自己是他最骄傲的徒弟,说他不会生自己的气。
比起忏悔,他更喜欢这二人的所做所为,令他没有那么为难。
只是为何,师父在梦中要自己不生气呢?
“我不生气。”
他轻轻开口,玉鼎打了个激灵,坐直了身体,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睡着的,急忙将人抚起查看。
“师父没压着你吧。”
“无碍。”
他依然这副淡淡的模样,失忆了的杨戬,比以前更加冰冷,更加遥不可及。
“今日想吃些什么?粥还是包子?”
杨戬对于口腹之欲并不太有什么要求,只是师父说他身子虚弱,进些吃食能恢复的快些,于是他说:“都行。”
二人的都行应该不是同一个意思,不多时玉鼎将二者都拿了来,献宝一般,摆在桌上。杨戬正要下床,却被按了回去。
“师父,我不是废人。”言外之意很是明显,他不愿被如此无微不至的照顾。
玉鼎有些失落,若是以前的徒儿,断然不会拒绝他的。却不表露出落寞,只是依着他,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生怕他卧床许久腿软摔跤。又见他刚起床竟只着一单衣,连忙取了狐裘为他披上,杨戬微微皱眉,也未再说什么。
“徒儿,你尝尝这家包子,新开的包子铺,若是好吃师父天天给你买。”
玉鼎乐呵呵的,全然不见夜晚的那抹慌张劲,仿佛惊慌失措的那个只是错觉。
缺乏记忆与情感的杨戬自然无法多余考虑别人的心思,于是咬了一口包子,开门见山的问道:“师父夜晚忽然叫醒徒儿,可是有什么事?”
“没事啊!”玉鼎狡辩。
“有事。”杨戬回驳过去。
气氛一时沉默,只是玉鼎眼眶慢慢红了。
又想起那个梦境,白色的背影与现在这个白衣之人重合。
梦中浑身浴血,生机不存的人,现实中却已经恢复的不需他处处照顾了。
是活生生的,他的徒儿。
杨戬无所谓等到回答,自顾喝了口粥,却忽的被人抱了个满怀。手中还捏着吃了一半的包子,只能举着。
这个拥抱异常的紧,像是要被揉入骨血,有些窒息,他却并未推开玉鼎。
因为他的肩头湿了一片。
“我知道你不喜欢听对不起,师父不说这个,但是徒儿,若是师父做了错事,你别生师父的气好吗?师父已经改了。”
“你是指为了一只猴子冷落我的事情?”
这次换成玉鼎石化了。
他猛的放开杨戬,大张着嘴。
“我没想起来,只是先前……”杨戬拧着眉头:“您的话我都听得见。”见玉鼎还是呆愣着,又缓缓说着:“徒儿不知先前发生了什么,只是这道坎师父还是过去的好。徒儿不纠结于过去,您也要向前走了。”
昏睡的几百年中,好多次昏昏沉沉时感觉自己被人抱着,那人哭的揪心,却只是把一个“生不生气”挂在口边翻来覆去的说,一会儿是师父不生徒儿的气,一会儿又是徒儿生不生师父的气。
他醒不过来,只能任由这些话将自己意识搅的乱糟糟,再次陷入沉睡。
而今师父这般无微不至的照顾,歉意颇浓,倒成了自己的负累。
有人将过往忘的一干二净,有人却困在了记忆的深渊迟滞不前。
若是不说开,心结只会越来越大。
玉鼎一连道了三个好:“倒是为师狭隘了。”
“我努力醒来,也是不愿师父认为我……嗯……睚眦必报。”
玉鼎破涕为笑。
只是杨戬恢复记忆与情感后,玉鼎先不认账了,非说自己还未消气,要他说出自己错在何处。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当NPC可以看见主控sl/卡屏跳转
01
月姑姑眼睁睁地几个造化千岁原封不动地来回转手,白花花的银两源源不断地流入前几天刚认识的“人美心善”的娘娘手中。
02
建昭帝第N次回复“告诉她,朕忙着呢,不见!”一阵熟悉的眩晕感随之而来,赵公公进来禀报,后宫某位娘娘求见。
“……让她进来吧。”
03
建昭帝在殿外焦急地等待爱妃产子。
他甚至见不到孩子的面,孩子已经被母妃放回肚子里“回炉重造”。
建昭帝:“……倒也不必如此精益求精,朕记得掖庭的月姑姑手里有仙桃浆。”
04
掖庭的小宫女们听说有一位娘娘驾到,都争着要去拜见娘娘。
“都别争了。”年长些的宫女提醒,“希望娘娘帮忙解决争端的、自荐的,...
01
月姑姑眼睁睁地几个造化千岁原封不动地来回转手,白花花的银两源源不断地流入前几天刚认识的“人美心善”的娘娘手中。
02
建昭帝第N次回复“告诉她,朕忙着呢,不见!”一阵熟悉的眩晕感随之而来,赵公公进来禀报,后宫某位娘娘求见。
“……让她进来吧。”
03
建昭帝在殿外焦急地等待爱妃产子。
他甚至见不到孩子的面,孩子已经被母妃放回肚子里“回炉重造”。
建昭帝:“……倒也不必如此精益求精,朕记得掖庭的月姑姑手里有仙桃浆。”
04
掖庭的小宫女们听说有一位娘娘驾到,都争着要去拜见娘娘。
“都别争了。”年长些的宫女提醒,“希望娘娘帮忙解决争端的、自荐的,一边去吧,就算挤到前头了也见不到娘娘的面。手里有药的可以留下试试,娘娘如果看对眼了会把你调走,但除非你有一技之长不然应该会塞到别的小主宫中……老鸡去哪里了?快把她叫来!”
05
温柔帝听说爱妃怀孕了,说可以额外给她支取半年的俸禄,熟悉的眩晕感接踵而至,他一次次说出重复的话,内帑的银两源源不断地被划到爱妃账上。
06
“儿臣谢母后赐婚。”被誉为“不世奇才”的太子殿下低下头,小声回答。
他对画上的姑娘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但既然母后看重,想必是有过人之处的,是一位太子妃和妻子的好人选。
“那就是不满意,再换人。”
太子殿下满脸茫然,他好像遗忘着什么记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丢失。
“这个姑娘你喜欢吗?”
太子殿下看着画上的姑娘,再去看旁边的小字:“母后真的要把她许配给儿臣吗?”
07
前几天陛下新宠的一位小主莫名其妙就没了,陛下非常心痛,命掖庭务必加紧调查。
于是当晚就查出了幕后主使。
“娘娘,跟奴才去圣宸宫走一趟吧。”
……
“娘娘,跟奴才去圣宸宫走一趟吧。”
……
“娘娘,跟奴才去圣宸宫走一趟吧。”
……
最后终于查出了真正的幕后主使,果然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