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若即若离(经典车祸失忆梗,26岁的富田vs 35岁的相羽,实际上并没有写出年龄差的感觉)
“姓名。”
“tomita maho。”
“年龄。”
“26岁。”
“.......再问一次,年龄。”
“26岁。”
“现在是哪年?”
“2014年。”
富田麻帆从ICU转出已经是车祸后一个月后。来看望她的人络绎不绝,花篮慰问品堆满了柜子。对她而言许多都是陌生的面孔,富田只得挂上笑容说着抱歉。听说她暂时失去十年记忆,所有人都是同样一副惋惜的样子。富田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觉,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准备《薄樱鬼》舞台,对这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世界只感觉茫然。
有些疲倦的富田在午后沉沉睡去,再醒来,天边挂着残阳,云朵被渲染成美丽的橘红色。富田看向坐在床旁椅子上的女人,又是一个生面孔。...
“姓名。”
“tomita maho。”
“年龄。”
“26岁。”
“.......再问一次,年龄。”
“26岁。”
“现在是哪年?”
“2014年。”
富田麻帆从ICU转出已经是车祸后一个月后。来看望她的人络绎不绝,花篮慰问品堆满了柜子。对她而言许多都是陌生的面孔,富田只得挂上笑容说着抱歉。听说她暂时失去十年记忆,所有人都是同样一副惋惜的样子。富田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觉,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准备《薄樱鬼》舞台,对这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世界只感觉茫然。
有些疲倦的富田在午后沉沉睡去,再醒来,天边挂着残阳,云朵被渲染成美丽的橘红色。富田看向坐在床旁椅子上的女人,又是一个生面孔。她有些好奇,照理来说看到她睡着就不会来拜访。
富田准备坐起来,女人见状很自然地伸手到富田后背扶她起来。临近深秋,女人穿着薄款的的黑色卫衣,长且直的头发妥帖地泼洒在两侧,漂亮的桃花眼里露出关切。靠的近了,富田才注意到她鼻梁上的小痣。
富田道了谢,然后才说:“不好意思,医生说我脑部淤血,我不记得你是谁了。你能和我先介绍你吗?”
女人抿紧嘴唇,正准备要说话却哽咽,未开口先红了眼睛。富田有些讶异,连忙扯了几张纸巾递过去。女人擦了几下,结果眼泪越擦越多。富田有些不知所措,女人突然抱住了她,在她的怀里嚎啕大哭。看她哭的那么伤心,富田无奈地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她。
这是26岁的富田麻帆第一次见到35岁的相羽爱奈。
秋季的天不似夏季无常,富田透过澄净的玻璃看见窗外阳光绚烂,天空美丽如一块蓝水晶。来看望的人陆陆续续减少了,富田闲暇的时光变多,但手机在车祸中已经灰飞烟灭,可谓无所事事。相羽爱奈一有时间就会来,明明大多数时候只是聊一些生活里鸡毛蒜皮的小事,相羽也能说的眉飞色舞,失去了回忆的富田只能淡淡地笑着,默默地听着。还好讲故事的这位,不在乎听者的反应,也好像有说不完的故事。
今天相羽看中了苹果,抽出一把小水果刀,说要和她表演削苹果绝技。几天相处下来,富田算是对相羽有一定的了解,实在担忧她会削到自己,连忙摆手:“不用了。”然后被相羽好好地无视了。
红彤彤的苹果被修长白皙的手指抓握,另一只手执刀飞快地作业。相羽有着和活泼性格匹配的花俏美甲,富田注意到她中指上都带着灰橙相间的戒指,貌似是花戒(注:花戒主要用作装饰,无象征意义)。富田悄悄收回在戒指上的视线,又转回相羽脸上。这个人削个苹果认真的像是在做什么艺术品,富田觉得有点好笑。
叩,叩。来者是一位生面孔短发女性,长相英气。
不用富田询问,来者乖巧地先自报家门:“Teru Ikuta,和你相识于17年少女歌剧舞台。”
“你好。”富田友好地对她点了点头。
照例寒暄完,生田辉就自来熟窜到相羽周围看她在干什么。
“请不要干扰我”相羽爱奈郑重声明:“我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在干嘛?”生田辉好奇地向富田询问。
“大概是不断皮削完一个苹果。”
“哈?这么无聊。”
富田就不接话了,露出一副看好戏的神秘微笑。
“哪里无聊了!”相羽向生田辉开火。
生田辉眨眨眼,故意挤眉弄眼扮滑稽。
三个人都笑了。
叩,叩。新来拜访的这位,是故人,抱着一束新鲜的康乃馨,婷婷立在门口。
富田一见她马上坐了起来。太阳升高,阳光大面积地从窗口倾泻,富田整个人就沐浴在阳光之下。她的语气前所未有的热络起来,唤道:“真理奈。”相羽手里的苹果皮突然削断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生田辉手肘捅了捅相羽:“你没跟她讲吗?”此刻的相羽浑身散发着一种低气压,咬牙切齿道:“我忘了。”看着插在苹果上的小刀,生田辉顿感后背一紧不敢多言。
富田注视着真理奈一步步向她走来,分辨着时光在她脸上留下的哪些痕迹,十年时光好像真的呼啸而过。真理奈换了一只手抱花,富田清晰地看见了一枚婚戒。富田瞪圆了眼睛,她想张口说什么却好像被掐住了喉咙,两双眼睛在空气中无言地对视着。真理奈笑着摇了摇头,富田好像明白了什么。她低下头若有所思,再抬头,那份错愕已经消失无踪。真理奈将康乃馨送到富田手上,诚恳地对她说:“祝你早日康复”,看了一眼旁边脸黑如锅底的相羽,才对富田说:“祝你幸福。”
富田淡笑道:“谢谢你。”时光又好像如落潮离去,富田依旧空茫。
看富田兴致缺缺,来拜访的客人很识相的离开了,但相羽仿佛没感觉到富田送客的意思。一张小脸气鼓鼓的,让富田想起类似的某种生物——河豚。富田觉得可爱伸手去戳相羽的脸,手指被相羽狠狠的给咬住不放。
“我什么都不记得诶,你又没跟我讲过什么。”富田换另外一只手接着戳,相羽就松嘴去追着那只手咬。没玩几个回合,富田两只手都被相羽捉住了。
“mahone不好奇我们是什么关系?”等了几天还是没等到富田发问,相羽忍不住先挑起话头。
富田也不急着把手抽回,不想顺着某人的心意:“不好奇。”
“那你猜一猜嘛,猜一猜。”相羽被激起好胜心,颇有些兴致勃勃。
“女朋友吗?”富田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no no no ”相羽故弄玄虚摆了摆手
富田挑了下眉,果然是自己自作多情。
“我是你未婚妻。”
反将一军的相羽很满意终于能在一向游刃有余的富田脸上看到震惊的表情。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富田感觉自己的大脑好像宕机了,一觉醒来多了一个未婚妻?!!!
“当然不是玩笑。”相羽展示着手上的灰橙戒指:“因为同款戒指带出去太明显了,你有一款同色系的耳饰在家里。”
富田是一艘失向的船,迷失在时光洪流之中,她的过去并没有人来此刻迎接她,而未来的一切她一无所知,自以为能随遇而安,却没想到身上还有一道无法推脱的联系。
“对不起”富田郑重地道歉
相羽没想到富田会道歉:“怎么了?”
“我把你忘了,让你很难过吧。”
“maho酱,这又不是你故意的。”相羽摸了摸富田的脑袋,扬起一个明艳的笑脸:“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比什么都重要。”
趁着冬风还没有肆虐,不想圣诞节也在医院过。相羽好不容易通过了驾驶考试,就借了一辆车带着九九组的几人专门迎接富田出院。先去超市大买特买,冬天大家聚在一起吃一次寿喜锅真是再好不过了。到家门口,富田才想起自己钥匙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就见相羽熟练地掏出钥匙开门。富田特意观察了一下其他几个人,都对相羽有她家钥匙好像没什么反应。
没有预想到的灰尘扑脸。窗明几净,阳台上富田种植的草药还泛着鲜活的绿色。富田环视四周,电视机旁摆放着她喜欢的绝版舞台录像带,靠墙的架子上摆了两大排书籍,还有一小排各色各样的专辑。指尖一一划过,富田抽出一张红色外壳的专辑,没想到刚好是相羽的专辑。看着画的像猴子脸的签名,富田噗嗤笑出来。
“mahone在看什么笑的这么开心?”相羽的脑袋凑了过来“《lead the way》的那张专辑,有什么好笑的?”
“这个签名真的好像你。”
“这当然是我设计好的”相羽有些得意:“我从小就被人说像猴子。”
“你要是猴子,也是漂亮的猴子。”富田脱口而出。
“非常感谢。”适时的夸奖让相羽很受用。
富田把专辑插回去,相羽突然带着些许的怀念说着:“这张专辑还是特签的,还没有正式发行的时候,只签给了你一个人。”
富田些微避开了相羽灼热的目光,还无法回应的情意此刻又能说些什么,富田干巴巴道了一声谢。
还有卧室没有看,富田准备去看看,相羽也亦步亦趋。
“我就看看房间又不做什么,你可以和她们一起去准备,我等下就来。”富田停下来想叫相羽回去。
“大家都说要我来陪你啦。”相羽娇笑着拉住富田。
相羽走在前头,推开卧室的门。房间一样很干净,米白色的窗帘拉开,绚烂的阳光打在在地板上。床上摆着两个枕头,拉开衣柜也有相似的两套衣服,桌上摆着两个人的合照,富田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她拿起梳妆台上的首饰盒,打开是灰橙相间的耳夹。富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mahone怎么了?这里我都打扫过了哦。”相羽一脸求夸奖的表情
“没什么。”富田摇了摇头:“你做的很好,谢谢你。”
“诶嘿”心满意足的相羽很高兴:“小事一桩。”
远处传来伙伴的呼叫,相羽应了一声,自然而然伸手牵富田,富田却站在原地不动。相羽探究地看向富田。
沉默。被阳光照射的空气中能看见灰尘颗粒的缓慢飞升。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想不起来该怎么办?”这个问题一直横亘在富田心里,如鲠在喉。人际交往可以修复,歌唱技巧可以再练习,唯有感情,是富田不能保证的。
“mahone想怎么样?”相羽却笑着反问她
富田哑口无言。
“我和你是不可能分开的”相羽抚摸着富田的侧脸,有深刻的眷恋镌刻在眼瞳中。
“就算想不起来了也没关系,回忆这种东西还可以慢慢创造。”手掌下滑,相羽用力拥抱了富田,像船锚拴住了打晃的船只:“我现在才感觉,和你相处的时间是那么短暂。”
聚会结束差不多九点,收拾好桌面的杯盘狼藉,大家相继告别。临近十点,见相羽还没有走的意思,富田忍不住:“aiba桑,这么晚了.......。”
相羽好像没有听懂富田的弦外之音,非常纯真地看着富田:“啊,这么晚了,我先去洗澡好了。”
“我的意思是......”富田的话还没有说完,相羽已经一溜烟消失了,只留下富田在风中凌乱。
富田吹好头发回来,相羽正在床上边刷手机边等她。其实是有客房的,才认识没多久就睡一张床什么的,怎么想怎么都有点糟糕。正在富田有些踌躇之际,相羽非常豪放地拉开一半被子拍着床叫富田快点睡觉。富田还能怎么办?只能从善如流。
窗帘阻挡了一切的光源,睁大双眼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同一张床对方细微的呼吸声。富田的幻想中出现了一条鱼。那鱼慢慢地,慢慢地游动,在静夜里发出窸窣的声响。然后鱼伸出手攀住了她的腰肢,手掌移到了她小腹婆娑着。鱼长出柔软的胸房,紧紧地靠在她坚硬的脊背上观感分外鲜明。鱼很满意,在富田的耳边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温热的呼吸里全是她浴室里洗漱用品的香气,和她身上一模一样的香气纠缠在一起,熏的富田有些发晕。明明在水里的鱼,身上却那么热,热的好像这是一条本来在岩浆里游泳的鱼......
富田醒了,那条鱼变成了一个女人。
“aiba桑,不睡觉吗?”被扰了睡眠的富田没什么好心情。
“mahone,把你吵醒了吗?不好意思啦。”相羽语气里却没有多少抱歉的意思。带着香气的温热呼吸全打在富田的脖子上,激得人一阵阵发麻。
“你这样抱着我没法睡觉。”就算闭上眼,全身上下的感官都在吵叫着相羽爱奈,富田实在睡不着。
“那你睡过来一点嘛。”相羽撒着娇:“这张床就这么大,你还要睡那么远。”
明明睡在自己枕头中间富田要吐出一口老血:“aiba桑,不如说你睡太近了”相羽都从自己枕头上挪到富田枕头上睡了。
“以前就这样啊,抱着一起睡。”相羽甚至还用力揽紧了富田的腰。
缺少记忆的以前,真的能当作一个人的以前吗?富田不知道,她也不知道如果是36岁的她此时此刻会做出什么举动,是调侃,还是如相羽所说的抱住她。她甚至不知道是不是相羽在故意逗她......
富田选择听从,挪动到床靠近中间的部分,平躺下来。相羽还是要抱着她,富田也由她去了,只要能关住这人叽叽喳喳的小嘴。
迷迷糊糊间,富田听见啜泣声。富田赶紧打开灯,叫醒了相羽。红着眼睛醒来的相羽眼神迷离,仿若还在梦魇之中。富田正担忧,就见相羽死死地盯着她的脸。相羽伸手轻轻摸了富田,眼神似眷恋又似哀伤。看着那双本来生气勃勃的漂亮眼睛滴落晶莹的泪珠,富田都感觉自己好像被相羽的情绪感染,要心碎了。她窥见相羽那份深情和痴缠的冰山一角,令她心旌动摇。
“aiba桑,做噩梦了吗?”富田放柔了声音,像害怕惊醒刚讲完王子公主故事睡着的孩子那般轻柔。
相羽看了富田一会儿,好像有了几分清醒,她对着正在俯视着她的富田张开双臂,小兔子似的眼睛里充满了希冀。富田顺从地低下去,坠入相羽紧锁着的怀抱,咚咚咚的两颗心就这样隔着皮肉靠在一起。感受到真实的体温,相羽的情绪稳定了一些。
“我....梦见了你死了。”还在抽抽搭搭的人说着话涌出更多的眼泪。
“我不是还好好的吗,aiai你只是做噩梦而已。”富田更心软了,安抚地抚摸相羽的背。
“说不定我现在才在做梦。”相羽开始钻牛角尖:“你其实已经死了。”本来都在决堤边缘的眼泪有收不住的架势。
“你想要我怎么证明你不是在做梦呢?”富田故作轻松地笑了。
“我不知道。”回答的很干脆,这时候的相羽真像个孩子呢。
富田想了一会儿,双手捧住相羽的脸,一言不发地注视着相羽,注视到把相羽的全部注意力都吸走,然后在相羽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轻的吻:“我就在这里好好的,aiai。”
“最近常做噩梦吗?”
在富田怀里的人狂点头。富田淡淡的叹了一口气,此刻希望自己的怀抱能更柔软一些,能承载她的一场美梦。
“没关系的,我会在这里。”她对她承诺道。
昨晚睡得太晚,醒来的时候富田的怀里已经空无一人。辉光映照着的窗帘像是舞台未开的帷幕,富田拉开窗帘将跃跃欲试的阳光放了进来。站在窗前的她吸入几口寒冬的冷气提神醒脑,呼出的空气凝聚成雾。早饭是相羽准备的蛋包饭,煎的的金灿灿的鸡蛋配上酸甜的番茄酱,旁边还摆上了腌制的鸡肉,总体还是很不错的。
“做的怎么样?”相羽有些期待。
“挺不错的。”富田给了赞许的答复。
“好耶”相羽话锋一转“不过今天是mahone第二天回来所以我做早饭,明天就是你做啦。”“我做早饭倒也没问题......”
相羽正等着下文,就见富田打量地看着她的脸。早上还照了镜子自认为状态完美的相羽心里有点打鼓。
“怎么了......”
毕竟昨晚哭了蛮久,富田有些担心她眼睛肿着不舒服。见相羽状态良好,富田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专心解决盘里的蛋包饭。
“没什么,以前我们家务是怎么分的?”。
“我做两天,你做五天。”相羽的眼睛不停轱辘轱辘转着。
“哈?我为什么要做那么多。”富田一眼就看出某人在努力憋笑。
“因为我不擅长家务啦。”
“可是我也不擅长家务。”富田拍着自己的胸口,说得煞有介事。
“诶—”相羽瘪了瘪嘴,苦起了一张小脸“没想到26岁的mahone居然不擅长家务。”“那我三天你四天。”
一肚子坏水的富田在这个时候却不合时宜地讨论起来了年龄,促狭道:“我现在才26,aiba桑可比我大,是姐姐。身为姐姐不应该承担更多吗?”
“还能这么算的吗?”心思单纯的相羽陷入纠结。相羽一咬牙,一跺脚,强烈拒绝了富田的提议:“不行,绝对不行。”见富田还想说什么,相羽急道:“不准讨论了,就这么说定了。”
富田笑出一口大白牙。
相羽是一个万花筒,富田麻帆如是说。摔角、赛马、电影鉴赏、解谜,游戏,相羽的爱好多种多样。富田不知道这个人到底能有多少话要说,就算放相羽一个人也能说个不停。还有无法理解的跳跃思维,一句话说完,衔接的下一句能牛头不对马嘴,让富田哭笑不得。就算只是吃到美味的食物,相羽也会非常夸张地瞪圆眼睛,毫不吝惜华丽的词汇夸奖,让做菜的人身心愉悦。相羽还经常犯一些傻乎乎的错误,比如穿着一只鞋子去现场,把包丢在工作场所.......富田的每一天都在名为的“相羽快乐抽奖机”里抽奖券。
富田的新手机到了,重新登录各个平台的账号,发了自拍宣布回归。还好富田对生活的记录还是非常细致的,翻看这些年的事情也能了解个大概。LINE除外。相羽的账号在置顶在富田的意料之中,但是对话内容多到看一个星期估计也看不完,富田选择放弃全部看完的打算。
相羽这两天有工作出差,家里少了一分热闹多了一分冷清。富田早上睡到自然醒,上午补看这些年的舞台,下午和老朋友小聚,到晚上漫步在东京的各个地方,看着这座生活多年的城市的变化。车水马龙,楼市高耸,好像生活和以前也没什么变化,但就像第一条皱纹长上眼角的时候未曾在意,当注意到的时候皱纹已经爬满眼角,年轻的自己已经开始老去。每一段的时间对一个人来说都有无形的重量。望着被繁华都市灯光照射得七彩斑斓的晴夜,富田有一瞬间怅然若失,但很快,她就把这些失落抛之脑后。
经纪人星桑通知富田要先恢复部分工作,富田同意了,然后才知道是摔角企划。这是富田连忙发line给相羽。
“aiai,我对摔角不太了解。”富田对于未来的自己会去参加摔角企划还是有些出乎意料。虽然当时周围不是没有推荐她入坑的人,但她对摔角并没有什么兴趣。果然人不是一尘不变不是吗,她要学会接受,尤其是当自己有一位爱好摔角的伴侣。富田不由得想起了某位已经嫁与顶级摔角手的好友(ps:森和富田确实十年前就认识的)
相羽的回复很快:“没关系的,这期特意复习摔角知识,mahone就当一个初学者就可以了。等我回来我们就复习一些东西。”
“好。”
相羽非常详细地讲了一些基础的摔角知识和一些著名的选手,新手富田认真地拿着本本记着。
“没想到aiai还有这么靠谱的一面,”相羽小课堂结束后,富田情不自禁地感慨道。
“毕竟我是前摔角手嘛而且我很喜欢摔角。”讲完一大堆话的相羽似是有些倦了,平躺在沙发上,舒服地枕着富田的大腿。
“aiai真的很厉害啊,能从摔角手做到声优。”富田不是不知道相羽的神奇经历,但真的听相羽说起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惊叹。
“没什么的”相羽明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富田的面孔出神,喃喃道:“哪里比得过30年舞台经验的mahone,真的一路上受了mahone好多照顾。”
富田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她不是有着30年舞台经验的那个富田。富田想起曾经问过相羽为什么不着急恢复她的记忆。相羽是这么跟她说的:“起初是不想mahone负担太重,后来是觉得顺其自然吧。”对她来说,26岁和36岁也并非难以跨越的鸿沟,只是散失在时光中那些珍贵回忆让她难安,让她心痛。
空气突然就变得安静了起来,富田倒也乐得这样的静谧,就两个人靠在一起任时光流逝。相羽似是一个姿势躺的久了,坐起来抻了抻身子,然后大喇喇地躺回富田的大腿,伸手锢住富田的腰,蹭了蹭把脸埋进富田的小腹。这也就算了,相羽还是感觉浑身不舒服,在富田怀里不断蠕动着,闹得富田有点哭笑不得:“aiai.....”
相羽却打断她的话,可怜兮兮地说:“摸摸我好吗?”
见相羽又开启了撒娇模式,富田只能认命:“想摸哪里?”
“脑袋。”相羽的声音越发娇气起来。
富田就轻柔地摸起相羽的脑袋。相羽摸了脑袋就不闹腾了,乖乖巧巧,富田都感觉自己不是在摸一个人是在撸一只大猫。
“aiai工作很辛苦吧。”富田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
相羽点了点头。
“那好好休息吧。”富田长呼一口气,任劳任怨地帮相羽按压头部穴道。
在寂静无声之中,富田深深地凝视着相羽的睡颜,“顺其自然”在她脑海中不断地盘桓。
是啊,顺其自然。
圣诞节如约而至。白天是商店打折的狂欢。冬季太阳下山早,三四点钟,两个人带上口罩步行去六本木。随着夜幕降临,遍地彩灯如同繁星点亮世界。人流如织,害怕在人群中失散,自然而然地牵住对方温热的手。是情侣,还是好友?在这个时候不会有人在意,大大方方展露在路人面前。
两人打卡了六本木hills大厅里旋转变色的未来圣诞树和高大的卡地亚圣诞树,在店门口挂许多着小袜子的德国集市上品尝了美味的德国香肠,收听了巨型八音盒的演奏。相羽是个对一切都抱有热情的人,和她出行永远不会被泼冷水。最后随着人群挤上六本木的天桥,近处是黑压压一片的人群和两侧被银白彩灯点缀的行道木,远远地眺望能看见矗立在市中心的东京塔。喜欢少女歌剧的人,没有人不对东京塔印象深刻。橙红色是最温暖的颜色,晚上的东京塔是人海上的灯塔。两人被挤着紧靠在一起,相羽突然对富田说:“mahone。我们去爬东京塔吧。”
“现在吗?有点晚了。”富田看了看时间已经七点半。
“没关系,我们快点。”相羽不管不顾拉着富田穿过汹涌的人群。在大街上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在东京的街头飞奔起来。美丽的灯光,热闹的人潮,都被甩在身后。冷空气快速吸进肺里带来些许不适,心脏砰砰砰跳着,一直牵着的手冒出细微的热汗,身体居然开始迷恋起些微的痛苦,富田还想这样一直跑下去。
东京塔的瞭望台上有一颗名为“爱情树”的圣诞树,相羽系上一根丝带,许下一个愿望。富田想知道她的愿望,但她不肯开口询问,也向着圣诞树闭上了眼睛。爬上整整600阶到达塔顶,整个东京夜市尽收眼底。黑夜笼罩的城市,灯光就像城市的血液在不断的流动。赶上最后一场烟花秀,随着“啾”的一声,绚烂的烟花绽放在天空上。相羽看着美丽的烟花,富田看着她眼里的烟花。此刻的感情就像被不断吮吸的夹心巧克力,微苦的坚硬外壳彻底融化,只剩下无法控制地涌出来的甜蜜
“aiai,我很高兴认识你。”富田小声地说着。
相羽将视线从烟花转向富田,富田清晰地看见了她眼中的自己。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相羽漂亮的桃花眼笑弯成月牙,在人群不注意的地方,她高兴地扑到富田身上。
富田逃逸的记忆并没有回来,但二人相处的未来还会不断延伸。富田曾是时光里的迷失者,但有人为她稳住船舷,为她指引方向。与她相伴的人,是可爱到会让人想落泪的人,是如夏花一样美丽和朝气蓬勃的人,是那样的热忱又那样纯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夏季再临,两人相约再次到一年前去过的冲绳看日出。
太阳还未升起,天空是美丽的蓝紫,脚踩着金色的沙粒,白色的浪花不断拍打两人的脚。
远处深色的海平面蓦地升起一轮滚烫的太阳,让天边烧起血一样的红。相羽挥动着手臂沿着海边向远方跑去,富田趁着海浪没有冲刷掉沙滩上相羽的脚印,一步一步跟了上去。
【鸣神组】神狐旧事
突发恶疾产物。万字长文预警,八十米大刀预警。
欲刀人必先自刀之,作者走得很安详。
——————————————
【序】
她只知道时间是会带来「磨损」的,却不曾想过,爱也会。
【壹】
八重神子时常想,自己的诞生,就是为了去爱那位神明,在她尚不能言,甚至更早一些眼前的朦胧尚未褪去之时,她就已经爱那位神明了。
她不知道什么叫爱。
她只是嗅到那清冷的气息,便会突然醒转,兴冲冲地跑出神社,把尾巴摇得像盛夏的蒲扇,围着那两条修长的腿疯狂打转直到它的主人弯下腰把自己抱起放在肩头。武人紧致细腻的肌肤,从毛孔...
突发恶疾产物。万字长文预警,八十米大刀预警。
欲刀人必先自刀之,作者走得很安详。
——————————————
【序】
她只知道时间是会带来「磨损」的,却不曾想过,爱也会。
【壹】
八重神子时常想,自己的诞生,就是为了去爱那位神明,在她尚不能言,甚至更早一些眼前的朦胧尚未褪去之时,她就已经爱那位神明了。
她不知道什么叫爱。
她只是嗅到那清冷的气息,便会突然醒转,兴冲冲地跑出神社,把尾巴摇得像盛夏的蒲扇,围着那两条修长的腿疯狂打转直到它的主人弯下腰把自己抱起放在肩头。武人紧致细腻的肌肤,从毛孔中微微散出的温热包围着她,她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那是为神明跳动的一颗鲜红。
第一片白从天空降下时,她很想她,但直至那白色掩去了神社所有的红,她才姗姗来迟。想报复她让自己等那么久,想咬她作为惩罚。可尖利的小牙触到冰凉的微僵时,却不再深入,武人只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温热与潮湿。
她喜欢神明平静却温柔的声音,像是一片缓慢飘落的樱花,轻轻点在她心里,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她也想要那样美丽的嗓音,想要发出世间第二美丽的声音,给她的神明听。终于在又一次樱花飞舞的时刻,白色的大狐愉悦地抱起她,交到神明的怀里。
“是个不敬神明的小家伙哦,第一次开口说话,就直呼神明的名字呢。”
神明的名字是这样念的吗?窝在神明怀里的小狐狸,又轻轻呢喃一声。
“要叫殿下哦,没大没小的。”脑袋被弹了一下,闷闷地痛,作恶的家伙却并未扫视一眼,直直地盯着神明,“我跟你赌五串三彩团子,你以后一定会为这个家伙头疼的。”
白色大狐指尖传来一阵细微的痛感,低下头,那团粉皱着鼻子,雪白的牙亮出,紫色的眼眸染着暗色。
“不可以咬人,神子乖。”一双手轻柔抚平皱起的鼻尖。
很不情愿地,粉色的毛球收了戾气,把头深深埋进神明的胸口。
“咿......”
【贰】
鸣神大社总是很热闹,樱树下铺着餐垫,上面摆满了五颜六色的点心,散发着诱惑的味道。小狐狸懒懒地伏在神明肩头,尽管旁边那位才是人们认知中的神明,但她只认自己紧紧靠着的这一个,有她就够了,只要她就够了。
游戏规则太复杂,仍未完全开智的小狐狸听不懂,她只知道那白色的家伙最为狡猾与机敏,吃掉了最多的点心,另外几位也有所收获,唯独自己的神明,一无所获,也不是一无所获,大家都在打趣她,武痴神明并不擅长这风雅之事,只好饿肚子了。
众人言笑晏晏之时,一团粉扑上餐垫,飞快叼走一颗团子,跃进神明的怀里,用力支着脑袋把团子送到她的嘴边。
世界忽然变得安静。
“任何事情都是有规则和秩序的,不能去强求自己没能力得到的东西。神子,把它放下。”
不出片刻,众人又玩闹起来。
八重神子再也没有主动吃过任何一颗团子。
【叁】
无愧于白辰血脉,小狐狸终于可以开口说出完整的句子,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殿下,你回来了”。
海面吹来的风,带着血的味道。和殿下身上的,一模一样。
“神子,你会说话了。”
阔别许久的怀抱仍旧温暖,只是味道比从前复杂,小狐狸已经知道,那气味,名为「死亡」。
“笹百合走了,”神明把头埋进柔软的绒毛中,藏起自己的表情,“我看着那具身体,在我面前被撕裂,而我什么都做不了。”
小狐狸不喜欢下雨,因为毛发会变得湿漉漉的。但是她乖顺地没有移动,默默淋着这场温热的雨,直到神明抬起头,向她道歉。
“对不起,把你的毛弄湿了。”
八重神子大概是忘记自己已经会说话了,眼里也亮闪闪的,凑上神明的脸颊,轻轻舔去还挂在上面的几粒晶莹。
好苦。
【肆】
海面吹来的风越来越浓稠了,让人呼吸都变得不畅,站在影向山顶,再也望不到辽远的蓝色,只有黑,无边无际的黑,像是巨大的兽,逐渐吞噬着这个国度。
人们不笑了,神社的签架上挂了好多凶签,八重神子躲在连廊边,看白色的狐狸拿起它们,嘴里念念有词,然后长叹一声,再把它们放回去。签架,还能承受这些重量吗?
神明很少来了,八重神子懂得原因。思念日积月累,她想自己也快要承受不住了。她总是梦到她的神明,被漆黑吞噬,然后在不见五指的夜里惊醒,就再也睡不着。
为什么她是神?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就不会那么危险,不会那么痛苦,也不会,总是离开我了。
想锁住她,锁在自己身边,不用承受苦难,只享受自己的陪伴就好。
那是八重神子第一次产生这样的念头。
有的念头一旦生了根,就再也无法阻止它的肆意生长。
【伍】
即使见过无数次那极致的一刀,八重神子仍为刚才闪过那一瞬的雷光震颤。
她听到骨肉撕裂的声音,然后是濒死的嘶吼,接着是扑袭而来的血腥和污秽。黑,深不见底的黑,缠绕着绝望和腐烂的形状,那是深渊的凝视。
“神子——”
那无边的黑松开手,一股热溅在她美丽的毛发上,清浅的粉瞬间变得污浊。
红色的手落在地上的声音被惨叫覆盖。光亮重现,八重神子看到她的神明身上,也沾满了黑。而那被黑暗挟裹的少女,逃向了更深的黑里。
神明赤裸着身躯,蒸腾的热气里看不清她的表情,水流自她的掌心流下,冲走小狐狸身上的污秽。
小狐狸不知道自己心跳那么快是因为惊魂未定,还是这汤池太热,又或者是别的什么。那刚才缠绕住自己不见底的黑和此刻眼前亮得刺眼的白不断在她脑海纠缠,最后,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她的神明膝上,再也没有人了。
【陆】
樱发的少女坐在神樱树下,一盏清酒端在手心。酒碗晃啊晃,迟迟送不到唇边,然后樱花落入酒中,她也听到了想听到的那个声音。
她已经习惯神明脸上隐忍的苦楚了,毕竟这一场灾厄太久了,久到她都变成了鸣神大社的宫司,久到她一个人的神明,变成了全天下的神明。
是因为从此以后要肩负起万民的期待,承起众生的愿望,所以都不哭了吗?八重神子不想要倔强不肯示弱的神明,她想看到她的眼泪,看到她,像人一样,流露世俗的情绪。
“酒好喝吗?”
神明的语气很平淡,里面什么情绪都没有,像是一个机器在发声。
八重神子把酒递到神明嘴边,神明就着她的手啜饮一口,然后小小地皱起眉头。
“酒怎么会好喝呢。”八重神子并无笑意地勾勾嘴角,随后放下酒碗,起身,“喝点甜的吧。我去拿。”
缕缕白烟从杯中溢出,带着几丝甜意消散在空气里。神明礼貌地说了声“谢谢”接过杯子,乳白色的液体滑过喉间,终于带去些微不足道的慰藉。
神明短暂地沉浸在甜牛奶的安慰里,八重神子怔怔望着她唇上的一圈白。
“神子要尝一点吗?不要喝酒了。”
神明没有听到回应,片刻之后,永远纯粹真挚的眸中闪过一丝细微的惊诧。
八重神子走神了,待她回过神时,自己的拇指已经覆在那一圈白上。还好她已经不是莽撞笨拙的小狐狸,她只淡淡地笑了一下,收回手,舌尖在指头那一抹白上点了一下。
“多谢殿下,很好喝。”
诧异的神色并未持续太久,神明放下杯子,久违地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这只狐狸,还是像幼时一般调皮。
这样纯粹真诚的神明,这样美丽温柔的神明,这样越来越孤独的神明......
曾经那狂妄的念头日生夜长,像一颗古老的树,虬枝深深扎进八重神子脑海的每一个角落。
【柒】
海风重新变得纯洁,来往神社的人们面上渐渐挂了笑。
可是那些笑脸,是用神明的血与泪交换的。那些脆弱渺小的生灵,偷走了神明的快乐。
鸣神大社的巫女们常常听到游人抱怨,说上山路太过崎岖,不小心就会摔个四脚朝天,本来洗扫一新想体面地拜祭神明,最后只能灰扑扑地出现在光鲜亮丽的宫司大人面前被她笑话。也不是没有人提议过修一下上山的路,美丽的宫司大人只是无所谓地摆摆手。
“不过是一点小苦头罢了,求得神明的庇佑,付出些代价,并不算过分。”
比起人类,多数时候,八重宫司更愿意凝视在神樱树上做窝的那只小团雀。叽叽喳喳的,从不知人间疾苦,亦不会日日向神明讨要注视的目光。
或许是因无求,那只小团雀反而格外受到神明的青睐。灾厄之后的稻妻百废待兴,神明已经鲜少有时间离开天守阁到神社来喝杯茶,和她的眷属说说话,所以她再次出现时,敏锐的目光一下就看到了神樱树上新出现的客人。
“喳喳!”
小团雀不知人类所谓的尊卑贵贱,抖抖金色的羽毛,跳上神明抬起的手指,短喙在那根指头上轻啄。神明的澄澈的眼眸中露出一丝惊喜。
几米外樱色的身影端着茶盘,若有所思地凝视着那只无灵无智的小生物。
“将军大人您来了,宫司大人正在接待访客,还请稍等片刻。”神社的巫女谦恭地说道。
“无妨,我等等便是。”神明回应着,往神樱树走去。
神樱树枝干似乎变了些模样,少了几根枝丫,只剩光滑圆润的弧度,那只小团雀和它的窝也无影无踪。
似是发觉了神明的疑惑,巫女小步上前解释。
“对不起,将军大人,是我们的错,前些天夜里,守夜的小巫女听到神樱树枝丫颤动了几下,她以为是那只小团雀在玩闹便没理会.......但是不久之后小团雀的窝就掉下来了,还看到一个毛茸茸的身影跑掉,只是夜色太暗并未看清那是什么生物。等她去查看时,小团雀已经......”巫女声音越来越低,脑袋快要垂进地里。
“是我的错,”八重宫司缓步走来,欠身行了个礼,“明知殿下喜爱那只小团雀,却没能照看好它。请殿下责罚。”
“......”
神明不可闻地叹息一声,示意八重神子不必歉疚。
“那......”八重神子顿了顿,“让巫女们再去找一只更可爱的小团雀养在枝头吧。”
“不必了。为它做一场法事吧。”
月凉如水,落在神樱树上,枝干已隐隐有狐的形状。八重宫司晃动手中的酒碗,眸光深沉。
让殿下难过了啊。
可是今天殿下学会了把意识寄托于物件之上的秘法,露出了很满足的笑。
那就,扯平了吧。
【捌】
稻妻城的最顶端,矗立着这片土地上最威严的建筑。八重神子不喜欢这里,尽管里面的每个角落都是神明的气息,在她看来,这里只是一座更为巨大豪华的囚牢,永无尽头地囚住她的神明。
“殿下召见我,所为何......”
那个少年模样的......人?不,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人类的气息,言未尽,八重神子向神明投去疑惑的目光。
神明有些沮丧,站起身,向她的眷属走去。
“我不想再与「他们」再保有联系,也不再需要此物。本想用他来盛放,可是,好像,他产生了自己的意识。这样对他太不公平了。”
神明说着,不无遗憾地望着那少年人偶。神之心凭空浮现,保持缓慢闪烁的频率,八重神子的脸在闪光中忽明忽暗,努力去消化这一切。
“神子,我想,让你来保存它。”
良久,神明才再次开口,换来意料之中的惊讶表情。
“你就不怕我拿去卖了吗?”
那巨大的不安,只能靠嘴上不着边际的轻浮言语来掩饰,藏在巫女服袖中的手,攥到骨节发白。
这个向来不让自己吃亏的家伙,没有直言拒绝,那便已有八成是答应自己的请求了,神明微微勾起嘴角。
“即便要卖,你也定会找到与它价值相匹配的事物,不是吗?”
曾经的友人们总说这位神明木讷了些,八重神子不完全反对也不完全赞同,她从来都知道她的神明是如何聪明,比如现在,她明明早就计算好,自己何时拒绝过她哪怕一个请求。
“既然合适的保管者,那他......”八重神子无力地笑笑,抬手指向那个人偶,“就不要留下了吧。”
那个似人的神造物,激起神明眷属内里本能的恐惧。
“但他已开始有类人的意识......”神明无奈地开口。
无需多言,八重神子已然明了。魔神本就爱人,即使这只是个非人的无心之物,可是染上人类的颜色之后,也能占有一分神明的怜爱。
收起那个闪光的物件,八重神子不再说话,转身欲走,手腕却突然被抓住,来不及反应,便落入一个温柔的怀抱中。
“谢谢你,神子。”
神明温暖的手轻抚在樱色如瀑的长发上,发丝绕上她的指尖。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抚平了八重神子的所有忐忑,突如其来的幸福冲进心脏,转瞬,却全部酵成更深的不安。
八重神子看不到神明的表情,也听不见她静谧的呼吸,只听到脑海里不断回响的悲悯嗤笑。
“神明知道如何给每个人最适合的仁爱,为了她的「永恒」,她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她何时不知道你的愿望呢?”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她要的不是神明对每个人都播散出的爱,也不是神明俯瞰众生时平等的慈悲,她想要那双堇色眼眸里只有自己的身影,想要它因自己而产生生动的情绪,想要它们,染上自己的色彩。
覆在神明身后布料的双手紧攥着,不受控地开始颤抖,八重神子把头埋得更深,紧紧咬着下唇,大脑里僭越的冲动和残存的理智激烈交锋。
在最后一根理智的线即将绷断时,神明把她推出了自己的怀抱。暗紫眼眸里的欲望来不及褪去,八重神子像在乱流中浮沉后重新被拍打上岸,使不出一丝力气去伪装自己的狼狈。
“不早了,回神社去吧。最近的祭典还要你这位宫司大人来操办呢。”
【玖】
那段路是如何走回去的,八重神子记不起了,狐仙的记忆向来很好,除了她刻意想遗忘的。
神之心被装在层层嵌套的木盒中,收进八重神子房间最深处的柜子里。那没有温度,坚硬的物件,像一条会发光的锁链,让她喘不过气。她再也不想看到那个东西。
祭典进行得很顺利,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夜空绽放,照亮地上仰望的人们欢欣的脸孔。八重神子刚刚造好幻象准备同从前一样溜出去看烟花,才站起身,心里却突然空掉一块。
她感应不到她的神明了。
人们只看到一个惊慌跑走的人影消失在神社门口。
“让开!让我去见她!”
奥诘众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能按上面吩咐下来的,拦住眼前这位急切且愤怒的大人,告诉她将军近日都不会见客,包括宫司大人。
“我再说一次,我要见她。”向来妖娆婉转的声音此刻冰冷如铁,声音的主人眼瞳亮起,止不住的杀意升腾,空气中可以听到电流的噼啪声。
“宫司......大人......我们也只是......呃......奉......奉......唔......奉令行......”体型壮硕的奥诘众被扼住脖子,脸色由红渐紫,无法再吐出一个音节。
纤长的手指不断收紧,另外几个奥诘众见此形势也顾不得眼前这人是什么身份,纷纷将枪尖指向八重神子,感受到枪锋的靠近,八重神子眼眸微侧,另一只手也聚起雷元素。
“轰——”
霆雷没能落在奥诘众身上,而是被一柄长枪挡回,几个奥诘众被突如其来猛烈的气流震开,免于一死,紧随其后又一柄长枪破空而来,直直打在八重神子手上,一个吃痛,她松开手,半条腿已经踏入鬼门关的奥诘众落在地上,胸腔剧烈起伏着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八重神子瞟了一眼落在地上的长枪,再抬头时,刺目的刀光迎面而来。
她没有躲,只是闭上了眼。
漫长的寂静,没有人呼吸,没有人说话,那一瞬,八重神子再度嗅到死亡的气息。
刀锋在一指之隔的距离外停下,刺眼的雷光渐弱,八重神子缓缓睁开眼,看清了持刀人的面容。
“请八重宫司谨记自己的职责,勿要伤害无辜子民。”
和神明一样的面容,一样的装束,一样的武艺,唯独声音里没有一丝柔软,身体里没有一丝温暖。
八重神子愣怔片刻,露出一个谦恭有礼失温的笑。
“是,将军大人。”
语毕,八重神子欠身行礼,头也不回地离去。生死一霎间,她在那刀锋中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她已经明白了。
神罚并未降下。
雷电将军站在天守阁上,告诉人们前夜只是她和宫司大人一时起兴的突袭演练,只为告诫人们越是欢闹的节日越是不应放松警惕,宫司大人并无忤逆之心,亦不会伤害任何一位子民,众人无需惊恐猜疑。
无心人偶冰冷的语调在八重神子听来,就像一个笑话。神明那般聪明,怎会不知道,自己那一刻,是真的想要杀死她的子民。
展开的信纸摆在石桌上,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和她的一模一样,但八重神子知道,这不是她写的。
“此身奉命维护「永恒」之国土,护佑天下人之安宁,许臣民之一梦,宫司大人亦为众生之一员,为内在珍重之眷属,还望今后恪守眷属之责,勿要再生前日之事。”
碎纸纷纷扬扬落下,被风卷走不知所踪。桌上的酒碗已空,窈窕的身姿头也不回地信步离开。
“不要总是纵容我啊,影。”
【拾】
鸣神大社的巫女们渐渐不再知道曾经的神明会在这里与友人欢聚,会像孩童一样为赢得一场歌牌游戏而欢欣,她们只知这里只是拜祭无上雷光,祈得圣恩之地,神社是如那天守一般庄严肃穆的,除了那喜欢酒与油豆腐的捉摸不透的宫司大人。
八重神子合上手中的书,啜饮一口清酒,余光瞥见那个不知偷看了自己多久的小巫女,粉色的狐耳微晃,换上一副勾人的面孔。
“还要偷看多久?”
被抓包的小巫女面色绯红,眼神飘忽不敢直视那诱人美丽的面庞,双手不知该往哪里放,只好不断绞着手指。
“就,那么喜欢我吗?”
八重宫司并未放过这个害羞的小巫女,反而更向前一步,直至她身边全是自己的气味。
“宫、宫司大人......”小巫女不自觉地颤抖着,既害怕,又有些享受这一份亲近,毕竟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场景。
“看起来,是真的很喜欢我呢。”
八重神子很满意小巫女的反应,眼里笑意更深,捏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其实,也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姑娘呢。
“宫司大人不光容貌动人,行事也可靠,所有事都可以操办得完美无缺,任谁都会喜欢吧。”
是吗?谁,都会喜欢吗?都会像你喜欢我这样喜欢吗?
一丝嘲讽的笑从八重神子脸上滑过,没留下一点痕迹。她放开小巫女,抬眼望了望银白的月。
“今夜月光如此清亮,随我去散散步吧。”
“啊?是!是!宫司大人!”小巫女受宠若惊,忐忑且欢喜,笑容在脸上大大绽开。
两人在银辉下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聊了些有的没的的天,小巫女的眼睛像被黏在了宫司大人的身上,她的耳朵好可爱,侧脸也好美,背影也好迷人,她身上的每个部位,都充满致命的吸引,小巫女这样想着,只觉得体内的躁动快要无法平息。
正在和脑海里不断上演的激烈画面疯狂搏斗的小巫女完全没注意到前面的人已经停下了,一头撞在她身上,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后她仓惶地鞠躬,不断和八重神子道歉。
“我不会在意的,不要道歉了。”八重神子拍拍小巫女的肩,“走这么远,现在泡汤会很舒服的。”
在小巫女惊诧的眼光中,八重神子背着自己有条不紊地解开自己的巫女服,雪白的身躯在月光下几乎要反出光来。
“不来吗?”
水波轻漾,雾气氤氲。小巫女不敢想象自己竟然和尊贵的宫司大人共同在一个温泉池里,而此刻她们的距离,只要自己多往前移动一点点,就会全部消失。她听到自己梦呓般的声音响起。
“宫司大人,我……”
紫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怯怯但满是欲望的那双眼,八重神子嘴角依旧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一点点缩短和那嫣红唇瓣的距离。
墨色的眸子紧紧闭起,未经人事的小巫女丧失了所有思考的能力,虔诚又不安地等待那不敢妄想的宠幸落下,时间停止了流动,只有胸口的情愫不断翻涌。
“年轻人要早点休息哦。”
暧昧如烟消散,水声轻响,方才狐媚的女人毫不留恋地回到岸边,一丝不苟穿好巫女服,背影很快消失在月色朦胧中。只留小巫女一脸错愕。
屋内一片漆黑,窗外渐渐有风起,呼呼地从庭院刮过。八重神子躺在床上,阖起眼,眼前出现了刚才那个小巫女充满渴望的脸。她不是没想过去寻找一个更容易得到的爱慕之人,也是真的想借着那一刻暧昧至极地气氛释放自己所有的感情。只是在快要触到的那一瞬,身体本能地抗拒了。
狐仙的听力很灵敏,她睁开眼,即使外面风雨如晦,她仍能听到柜子深处那个物件滋滋的电流声。
已经多久了呢?一百年,还是两百年?她每日伴着这轻微的电流声响入睡,即使不在房间时,耳边也总能听到这梦靥般的声响。她始终没能锁住神明,却被神明轻易束缚。
再阖上眼时,那张写满渴望的脸变成了自己的,而对面,是那位再也没有见过的神明。雷声乍起,八重神子绝望地抬起胳膊挡住自己的脸,另一只手缓缓向下探去。
爱的喘息如雷。
在雷光炸裂的声响中,眼角的热流和身下的热流一并涌出,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地躺着,直到那些液体变得寂寞冰凉。
【拾壹】
岁月永恒地流逝着,鸣神大社的狐狸宫司仍旧热衷挑逗那些纯良的巫女,未有欲念,只是想看她们脸上的失落、窘迫和畏惧,偶尔也跑到城里去捉弄某个鬼族的憨小子,或是在自己那间八重堂,饶有兴味地看着作者和编辑们为了稿件抓耳挠腮、焦头烂额......她去很多地方,做很多事,唯独不去天守阁,献上一支神乐。她在无数个梦中见过神明千百种姿态,却从不曾真的与那位将军促膝而谈。
聪明的狐狸并不是没有想过,只要再去掐住一个渺小人类的脖子,或者在稻妻城里点起一把烟火,又或者去和那些邪典之人联手再引一场漆黑的灾厄,她一定会出来的,即使只会是须臾光景,那无上的雷光将把自己劈为齑粉。
如果不是那阵异乡的风,八重神子或许真的会那样做。
五百年来夜夜伴随自己入睡的电流声没有了,八重神子不觉得缺少了什么,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她的神明更有价值。而那位神明,笑着说和自己再见是永恒中的惊喜。
抬手找一个最美丽的角度,狠狠扇上神明千百年不变的脸孔,然后在她摇摇欲坠时拉回来,狠狠地撕咬她从不会对自己说出狠话却也不会表白自己的嘴。
狐狸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情绪,试图保持着五百年前那样的相处方式,试图藏起所有的狂喜和愤怒,试图压制所有的欲望。
稻妻再次回归和平,冲突、纷争统统落下帷幕,而神明与眷属间脆弱的表面和平却逐渐分崩离析。
她又不告而别了,为了推翻曾经恪守的「永恒」的法则。
你永远都不会是她的第一位。
美丽的脸庞上,扭曲着嘲讽的笑。
【拾贰】
“战斗了那么久,累了吧,喝点团子牛奶,午睡一下好吗?”
神明微微一笑,点点头。
“那我们回房去吧,你看看书,等我一会。”
神明顺从地跟着她的眷属走进她的房间,坐在桌前,随手翻开一本书,安静地等她回来。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熟悉的铃铛声响起,那抹粉带着两瓶团子牛奶重新回到神明的视野里。
“谢谢神子。”
神明仍是笑着,掀开盖子饮下一口,甜甜的味道,很好喝。一如当年,嘴上仍是沾了一圈白。
“你还和以前一样呢。”八重神子笑着,掏出一张手帕,认真地为神明擦掉唇上的残留。
浅浅的笑容始终挂在神明的脸上,她看着八重神子仔细收好手帕,然后怔怔地望着自己,像是有话要说。
“现在还不想睡吗?不如我去给你做点樱饼,吃一些再睡吧。”察觉自己失神,八重神子略显紧张地开口。
“嗯,很久没吃过神子做的樱饼了,很怀念。”
房门被轻轻带上,门口的人却并未立刻离开,只是背靠在门上,双手还紧紧握着门锁,听到屋内仍是一片宁静,偶尔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半晌,才抿起唇,松开手。
锁上暗紫的封印隐约有形,一个匆忙的身影消失在神社之外。
影向山的山洞里,微弱的烛光摇曳,神龛旁的狐狸塑像不变不移,静静看着坐在那个意识空间门口的粉色身影。
八重神子靠在红色的门柱上,眼神空洞。良久,她才动了动有些僵的肩膀,那些东西并不会对身体造成损伤,只是对于一个才经历了数百年大战的人,不,神来说,恢复神力解开门窗的封印,没那么快吧。
神明发现了吗?她会是什么反应呢?会觉得只是狐狸的又一次恶作剧,还是像当年天守阁门口一样生气,还是对自己感到失望,从此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相处了呢?
各种猜想纷纷扰扰,大部分是忧虑,一小部分,是霸占了神明隐秘的欢愉。
八重神子并不认为那药剂可以如此长久地困住一位神明,然而她的感知告诉她,她的神明还在她的房间里,即使现在已是子夜。
神社里的巫女们都深深陷入了梦乡,没人注意到白日就离去的宫司大人是什么时候走进厨房做出樱饼的。端着樱饼的手有些轻微地颤抖,八重神子立在自己的房门口,迟迟没有动作。
“神子?”
屋内清朗的声音传出,八重神子如梦方醒,面对完全未知的神明的反应,她第一次感到恐惧。
神明还是在桌前坐着,手边的书已然合起,看样子已经看完许久,她看着门上的封印解开,粉色的身影带着粉色的樱饼走进屋里。
谁也没有提封印的事情,也没有问或者解释一份樱饼怎么花了这么久的时间。八重神子坐在神明的旁边,目光落在那瓶空掉的团子牛奶上。
半晌,一块樱饼被修长的手指拈起,神明看着这块漂亮的点心,轻声开口。
“这里面有药吗?”
那声音平静得就像是在问“外面下雨了吗”一样,八重神子诧异地扭过头,试图寻找神明鲜活的情绪,然而那张美丽的脸庞上,并没有喜怒。
粉色的脑袋轻轻摇了摇,嘴唇抿着,像是在等待审判的犯人。
“那这里面呢?”神明看了一眼另一瓶团子牛奶。
八重神子眼里已从诧异变成了不解,随后再度摇了摇头。她并没有说,那瓶团子牛奶是因为害怕万一神明真的不胜药力,许久出不去饥饿时的应急品。尽管她知道神明之躯无需像其他生物一样进食,但在她还是影武者时,和友人们相处时她仍有按一日三餐进食的习惯,幼时她偏执地认为这只是神明是为了陪她一起吃饭。
得到了两个否定答案的神明轻出一口气,随后用空闲的手掀开团子牛奶的盖子,将樱饼送到八重神子嘴边。
“你一定也饿了,吃一点东西吧。”
神明的眼睛在黑暗里熠熠闪光,一如千百年前的澄澈明亮,笼着一层化不开的温柔。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前所未有的委屈和恼怒冲昏了八重神子的脑袋。
愤恨的嘴不光咬在樱饼上,也咬在拿着樱饼的手指上。吃痛的神明忍不住皱眉,喉间发出一声轻哼。若是从前自己的身躯,想必手指头已经被咬断了吧,她这样想着,却没有半分挣扎的动作,任由那只狐狸发泄怒气。
八重神子发狠地把自己的犬齿刺进神明的指中,似乎真要咬断两根手指才甘心。而神明只是默默承受着她的怒气,没有像当年一样说“神子乖,不可以咬人。”
淡淡的铁锈味占据了八重神子的口腔,她没有松口,只抬起眉头,去看神明的反应,神明面上多了几丝歉疚,眸子里仍满是温柔。
锋利的牙齿被柔软的舌替代,一下一下安抚在伤口上,神明是记得这感受的,曾经它舐去过自己眼角的泪痕。只是这一次,好像多了些情绪在里面。那份柔软不知何时开始绕着自己的指尖打转,神明可以感受到空气中多了某些奇异的气息。
“神子。”
神明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轻颤,她抬手轻轻推开小狐狸的头,抽出自己被濡湿的手指。她看得分明,那双和自己一样色彩的眼里此刻的眼神,和那时她拥抱她时毫无差别,甚至比那时更深,尽管在无边无际的意识之海里呆了五百年又五百年,神明也明白,那是毫无掩饰的欲望,来自生命本质最纯粹的欲望。
黑暗中唯有那双紫瞳闪着光,一点点向上,直到对上神明同样的眸子。
团子牛奶瓶打翻在地上,咕噜咕噜滚出老远,白色洒了一地。
八重神子终于品尝到渴慕已久的味道。
那不是一个吻,那是一头野兽对猎物的撕咬。神明没有反抗, 也没有回应,手在身上失去理智的眷属背脊一下下温柔地抚摸着,试图安抚她的所有躁动。
直到用尽所有力气, 八重神子才停下来,早已满脸泪痕。她的神明躺在地板上,衣角被流淌的团子牛奶打湿。
她玷污了她的神明,而神明看向自己的眼神,和自己年幼时一模一样。
并没有因为终于吻到神明而开心,内心深处的绝望更加喧嚣。八重神子爬起身,背对神明,久久地沉默。
“还在生气吗?”
神明不知何时已然起身整理好被弄乱的衣服,从身后环住闹脾气的小狐狸,感受着因为自己的拥抱而猛然战栗的身体。
“你为什么不走。”八重神子埋着头,抗拒地沉浸在这个温柔的囚笼里。
“因为你把门锁了啊。”神明的声音很轻,听不出是责备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你明明可以打开。”那些药,对这样一个强大的神明,根本就没有效不是吗?
“可是那样会弄坏房间,我不想弄坏神子的东西。”
放在膝上的双手捏紧,八重神子努力控制着身体不要发抖,抑制着眼里要决堤的泪水,指甲在皮肤上掐出深深的红痕。
“很晚了,我累了,想睡了。”
“我陪你。”
那是神明眷属日夜渴求的一句话,然而她最后却只听到自己声音冰凉。
“我不要。”
【拾叁】
樱花开过,纷纷扬扬落在这个国度的土地上,腐烂,然后再长出新的枝芽。神明与眷属各自扮演着自己的角色,谁也没有提起那一天。
只是神明去神社的次数多了些。
“嗯,第三百八十七年发生了些什么事呢?”
五百年的事,似乎也讲不了太多年,大多是些无聊的故事罢了。八重神子知道,那只是神明对自己的补偿。包括她默许的自己某些僭越的行为,某些不应是一个眷属该说的话,神明通通收下,然后还以或是无奈或是纵容的微笑。但也仅此而已。
八重神子渐渐也无法辨别,神明无数个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到底是对眷属的偏爱,还是对臣民的仁慈。也渐渐无法分清,自己想要的是爱,还是占有。
有什么东西,在「永恒」里,越来越模糊了。
八重神子的脑子越来越混乱,有时她看向神明,像幼时一样虔诚,有时,会露出当年那鬼族少女一样阴鸷的眼神。她好像没有办法控制脑海纷乱的思绪。当她终于清醒时,她看到自己站在一个不见五指的的漆黑洞口,而洞中立着一个沉重的木架,巨大的锁链缠绕着,如艺术品般的身躯头颅低垂,像是安宁地睡着了。
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而神明又为什么被锁在那里?八重神子在记忆里搜索答案。
她想起五百年的故事早就讲完,想起日升月落又不知过了多少岁月,想起她的神明在某一天擦亮了薙刀,奔赴了曾说断绝联系的高天之上。
她想起来了,为了守住「永恒」,她的神明,再次抛下了她。
她日夜祈祷神明的凯旋,什么结果都好,她只要她的神明可以回来,即使也许下一秒整个世界都会被天上的王座毁灭,只要她在自己身边就好。
愿望实现了,不知道等了多久,神明带着折损的薙刀和满身的伤痕站在她面前,对她说“神子,我回来了”。
然后她看见记忆里的自己突然像是发了疯一般,用尽所有最狠绝的招式,向虚弱的神明发起进攻,然后把她带到了这个地方,像千千万万个日夜里所想的那样,如愿地将她锁了起来。
馥郁的绯樱香气掩盖了山洞里腐败的气息,八重神子的手眷恋地在神明脸上游走,从眉梢,到眼角的泪痣,再到高挺的鼻梁,滑过光洁如瓷的脸颊,最后停在紧闭的唇瓣上。手指在薄唇上逡巡,细腻的触感,让那双堇色的眸子笼上一层暗色。
带着淡香的呼吸越靠越近,神明与眷属的距离一寸寸缩短,却最终没有触到。
八重神子绝望地发现,她想不起最初想要锁起神明的原因。
任她如何回忆,也无法记起,浑身忽然脱力,连站立的姿势都要无法维持,她在黑暗中蹒跚着,终于摸索到一片石壁,无暇顾及洇出的水迹多么潮湿冰凉,身体靠在上面缓缓滑落下去。
再次恢复意识时,视线里有微弱的烛光摇曳,身下不再是冰凉坚硬的石头,而是一片温暖柔软。
“神子,你醒了。好些了吗?”
八重神子知道自己正躺在神明的怀里,还有被褥的触感,然而鼻腔里的气味告诉她,她们还在山洞里。
神明的面容随着烛火的晃动忽明忽暗,看不清表情。手指在怀里人的脸颊上摩挲,擦去她在梦中流出的泪痕。八重神子静静地感受着神明带着薄茧的手掌,突然猛地坐起,将毫无防备的神明扑倒,张开嘴一口咬上她的肩膀,锋利的牙齿毫无章法地似要生吞活剥了她。
“神子,疼。”
听到神明痛苦的低吟,八重神子才渐渐恢复了理智,看着她身上未愈的旧伤和新增的血印,心如刀绞,她不知道刚才自己突如其来的愤怒是为了什么,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泪水不断滑落,她伸出舌头,舔舐着神明身上那些大大小小被自己制造出来的伤口。
“神子现在的样子,就像小时候一样呢,喜怒哀乐都用嘴巴来表达。”
神明抱着自己眷属的后脑勺,语气里不知是喜是悲。
八重神子闻言,抬起头,目光灼热地看着自己的神明,看见她的眼里也有了氤氲的水汽。
不只是喜怒哀乐,还有一种情感也可以用嘴巴表达,可是她想不起来了,但是身体本能的记忆,让她还是俯下身,虔诚地吻上了那片薄唇。
不是野兽的撕咬,是一个真正属于人类的吻。
这一次,神明终于张开了嘴,接纳了她的眷属所有的情感。
在灼热的呼吸中,厮磨的耳语里,交缠的躯体上,刺痛的感官下,八重神子终于见到了暴露于外的,神明染了自己色彩的双眼,不是神爱世人的爱,不是仁慈悲悯的爱,而是这个世界上,只有她能看见的那种情感,全部,都只给她一个人。
可是她等太久了,久到她忘记了原来自己的愿望是这样的。
在欢愉的疲惫让自己昏睡过去之前,八重神子听见自己微弱的声音轻唤着神明的名字,就像第一次开口说话时那样。
“影。”
“我在。”
【拾肆】
神明从来都知道,对于不生不灭的魔神来说,陪伴是多么奢侈的东西。有时她会想,自己所拥有的能力,何尝不是枷锁。人类短短百年的寿命,让他们能够极致地去过完这一生,而她却没有那个资格,她背负着众生的愿望,她不能恣意自己的一生。
所以,在第一次看到那只小狐狸看向自己的眼神时,她就知道,自己永远不能去回应。
然而她也是自己的臣民,怎么可以不去回应她的愿望呢?于是神明纵容她一次次的僭越,甚至越过自己底线的那一次,也没能狠心责罚,神明无数次怪罪过自己,又无数次再见到那抹樱粉时软下心来。
神明也是有私欲的,她无法阻止自己偏爱那只折磨人的小狐狸,因为太过偏爱,所以她比任何人都害怕终将要失去的那天到来时,她该如何面对。
如果狐斋宫还在的话,的确是应吃到那五串三彩团子的。
只是神明没有意识到,前进会带来失去,时间会带来「磨损」,而所有过于炙热的情感,也同样会带来「磨损」。当她发现时,已经太晚了。
神明竭尽所能地守护这片国土,却绝望地发现纵使推翻了「天理」,这片大陆仍有不移的法则,她可以静止自己,可以静止这片土地,却无法静止每个人心中生长的爱恨悲欢,也无法静止这些感情带来的「变质」。
她看着自己的眷属,也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蜷缩在自己怀里的眷属像幼时一样安静地睡着,控制不住地露出了多年不见的尾巴,没有安全感地抱住自己,醒来后欢喜和茫然变幻莫测地在她眼里交织。
神明试图去拉住她,把她锁在这一刻。她并非不知道这是徒劳。
最后的战役所留下的伤口还未愈合,失去的力量还没有恢复,神明在某个清晨醒来,发现自己怀抱着的只是一个粉色的狐狸玩偶。
她终于,连最后所想保护的,也失去了。
【终】
那是一个很难得神志清晰着的夜晚,八重神子安静地凝视着神明的睡颜,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满足。她在神明的唇上落下一个印记,然后用了些小法术让她睡得更香一些。
银月无言,把光亮洒在悄悄起身的眷属身上,沉默着看她变出一个狐狸玩偶代替自己的位置,轻手轻脚地离开这个她眷恋不已的房间,闭上门时,目光还在不舍地流连,最终消失在寂静的夜里。
深夜出港的船上人声也依旧鼎沸,一个年轻的紫发女子靠在栏杆上,咸腥的海风吹乱她的发丝,她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是一个精致的耳坠,上面嵌着雷元素的神之眼。原本明亮的神之眼并不似之前的明亮,却也没有暗淡,女子将它放在嘴边轻吻一下,随后用力一抛,看着黑色的海将它吞噬。
她知道那枚神之眼没那么容易丢弃,只是在不知道哪一天自己终将借着它的力量去伤害自己最爱的人之前,她要竭尽所能地磨灭掉自己的力量。
船摇晃着停靠在异乡的海岸,年轻的紫发女子变回原本的模样,消失在这个全新的国度。
后来,在某座无名的山林里,有传言说时常会有一只粉色的狐狸出没,会趁人不注意偷走人们祭祀的祭品,某次有人远从稻妻带了几块油豆腐,直接被明抢走了,大概是非常喜欢那个东西。每个第一次听说的人都会毫不客气地打断讲故事的人。
“怎么可能会有粉色的狐狸,我看你是小说看多了脑子里出现幻觉了吧,而且哪有狐狸吃油豆腐的。”
再后来,这个故事也没人讲了,因为没人见过那只粉色的狐狸,人们只知道在那座山顶有座不知道谁人立的狐狸塑像,有五条尾巴和一对像紫水晶一样的眼睛,虔诚地望着遥远海之彼岸似乎是稻妻国土的方向。
那尊塑像雕得可好了,就像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样一只狐狸一样。
【北凝】你问我答
* 字数7k,参考角色背景故事,私设有,逻辑无
多年来,凝光一直保持着沉默的习惯。可能这样说整个璃月都没人会信,人尽知,天权为尊,那掌权的位置怎可能不动嘴皮子?
其实这很容易理解,任何人说话都存在缺陷,圣贤的缺陷还要比常人更严重些,她并非圣贤,只是恰巧掌控着极大的话语权。...
* 字数7k,参考角色背景故事,私设有,逻辑无
多年来,凝光一直保持着沉默的习惯。可能这样说整个璃月都没人会信,人尽知,天权为尊,那掌权的位置怎可能不动嘴皮子?
其实这很容易理解,任何人说话都存在缺陷,圣贤的缺陷还要比常人更严重些,她并非圣贤,只是恰巧掌控着极大的话语权。
而凝光所谓的沉默,是指不去表达自己真实的想法,这可不包括引导他人做出判断,无论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判断。
她时常要为修订律法、颁布政策之类的事落笔,落笔之前却总忍不住审视自己,方式就是对照周围的一面面镜子。朋友是一面镜子,敌人也是一面镜子,而最好的镜子则是那些非敌非友的共利者。
所以每每这时,她会先提笔写信,落款是群玉阁,收信人是南十字,很快,她就会收到一封明知结论的回信。
凝光已经活了许多个年头,如今贵为天权,大小事皆比常人更通透些,却还是时常为一件事感到困惑:若一封信还没有读,结论就已经知道,又为什么要拆开它呢?
——人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在做有价值的事。这是她无数次毫不犹豫的拆开之后得出的答案。
自审过后,有时自觉言中尚有不成理之处,不成理的人,定下的标准就很是可疑;而有时自觉理讲过了头,企图让人脑子里都灌满同一种思想,就更是可疑了。
一来二去,直至今日,她依旧没有走出沉默。用那回信上的话来说,“你实际上没有看上去那样深不可测”,可谓十足荒诞了。
这次她又准备写信,两指拈出一张镶着金边的信纸,却发现没有一个字能落在纸上。
写不出字,她便画了一幅画,她不懂作画,却还是画的很玄,再一想,一个人做自己不懂的事,就容易弄成这样玄。
画上只有一艘船,连浪花都没带上两朵,让它别被误认成其他东西似乎已经是她最大的能耐,收信人依旧是南十字,数日后,这次的回信里只有四个字——有事说事。
盼与你一叙。她慷慨的回了五个字。
在北斗眼中,千岩军的日子实在乏味,常年身姿笔挺,目视前方,见到芝麻大的官,鞋跟之间就要碰出足够明显的声响,毕恭毕敬的呈上最浅薄的尊重。
如果面对的是像凝光这样的璃月七星,那声响还要比平常大上许多。
做海运的,买卖路子上总免不了要与千岩军周旋,这些人总是摆着一副庄严模样,想来这差事要是做久了,全身各个器官都会麻木,往仔细了看,又像在苦大仇深地抱怨着什么。
相较之下,她的船员和兄弟们身上的纯粹感就像蓝的毫无渣滓的海。
能比这些家伙更让北斗觉得处不来的,就属凝光的幕僚们了。
这场密议中,凝光落座于长桌的最前端,正不急不缓的叙述些什么,时不时停下来环顾四坐,言语举止间尽显上位者的手腕,刻入骨髓的雅态无法被礼仪二字简单涵盖。
北斗随便找了个角落呆着,摘下眼罩在手里打着转儿,无所事事。这屋内的男女都是凝光招揽的入幕之宾,有对立者,也有共谋者,至于谁是哪方,北斗并不关心。
这些人为了能够出现在这里,想必无一例外都付出了巨大的摩拉,除了她。
哦,不对,连她也不是例外,毕竟来之前除了惯例的罚金以外,她还额外交了一笔不小的“停泊费”。
想到这,北斗气不打一处来。
她对凝光正在剖析的新版律法与近期的调控政策一个字都不感兴趣,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交了钱来这儿遭罪,果然她就不该因为凝光一封五个字的信就从海上赶回来。
谋士聚集的桌上,矛盾总是无处不在,到处是思辨和反讽的火花,人们互相呛着对方说话,心思和欲望明明灭灭,欲盖弥彰。
北斗强迫自己不去看凝光,于是把视线扫一圈,入目的有意涵丰沛的脸、冷冰狡猾的脸、迷离颓废的脸,可以想象到这一张张各异的面容下,皆是与外在严重不一的内心世界。
算了,还是看凝光吧。最少那张脸在不损她的时候还是耐看的。
整天跟这些家伙混在一起,也难怪这麻烦的女人送来的信上都是些弯弯绕绕,嘴里也很少有几句实诚话。
北斗突然捕捉到了几道蠢蠢欲动的目光。客观的说,凝光的姿色完全契合“风情万种”一词,加之身份尊贵,被人惦记着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但这几道目光还是搅的她心中莫名烦躁。
烦躁什么呢?她也说不清,大概是不希望以后凝光身边的人是这种家伙吧,一个凝光就够她吃不消了,要是两个一唱一和,她和兄弟们今后这日子实在是不好过。
会议落幕后,凝光在众目睽睽之下直勾勾朝着北斗走过来,邀她登上群玉阁,北斗对于凝光就是存心给她拉仇恨这一点,毫不怀疑。
到了群玉阁,屁股还没坐热,百识便送来一套棋,凝光接过去,自顾自地得摆弄起来,当棋子都被她放在正确的位置,她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北斗暗暗叹了口气,应邀开始动棋,同时和凝光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凝光总能从对话的人口中套取信息,在脑内快速处理所获,再继续深入套取更多,这是北斗观察凝光与他人对话时得到的结论。
对话的本质是『捕捉信息』,这是凝光最可怕的能耐。沉默、僵硬的手、微微牵动的唇角、眼神的细微变化、话题切入点的转换,这些在凝光眼中皆为内心纹路的一次外显。
毕竟,位高权重者,总要有些异于常人的本事,才能在薄冰上立足。
北斗非常懂棋,论水准绝不逊色于凝光,棋盘上的事自然看得出好坏,可她今日有些无心于棋局,而一旦大脑不再遵从逻辑,便容易助长直觉的敏锐,她竟也逐渐寻得了一点平常无数次的对弈里没有注意到的规律。
——凝光的眼睛注视着一枚棋,手却永远挪动的是另一枚。
北斗饶有兴趣的瞧着凝光的模样——她在找自己的破绽,一次次轻描淡写中正暗自搜罗着什么证据,且不心急,不妄想两三下便能撕开个口子。
像是拿起一张牌,瞥一眼后悄然放下,只等把需要的牌都收齐之后,准备冷不防在她眼前一口气全部摊开。
好,倒要看看你想做什么。她北斗面对海山都不曾后退半步,又岂会怕个女人。
“这次找我来,是想知道什么?”北斗决定先发制人。
“我的好奇心不一定非从你这里得到满足。” 凝光显然不想将对话的主动权交给北斗,“但我一向愿意为有价值的信息做出付出,只要在我的判断里它值得。”
凝光嘴上说着,手里还不忘把棋盘上北斗的一枚棋子轻轻拨掉,换上自己的。
“不妨这样吧,今日在这棋桌上,若你给了我想要的信息,我也可以满足你一个同等价值的要求,大船长意下如何呢?”
北斗闻言,不禁大笑,好一会儿都没收住,凝光对这种反应毫不意外,神态悠然地等待着答复。
“好!”北斗笑完了,突然猛得一拍桌子,把棋子都震的稍稍挪了位置。
“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凝光。我也相信你会给我一个公平等价的报偿,这是你作为璃月契约的维系者应得的尊敬。”
“那么,我们以一问一答为规则,以所答真实性为契约。看在北斗船长对我如此信任的份上,先请吧。”
北斗的脑海中一下涌现了很多问题,闪出来又消失,她当然可以直接问出最重要的,但这样的游戏就索然无味了。她也不会无限制的发问,因为这样做自己问题的价值在凝光眼中一定就会打上折扣。
说到底,没有谁能让龙王俯首称臣,七星也好仙人也罢,所以这个游戏从她的角度来说完全可以接受,最不济她也有最终解释权。
“今日为何当众邀请我?”
“你是我故意提供的线索之一,这种线索已经被他们串联起来了,想来事情不久就会有新的进展。他们都是聪明人,而越是聪明人,越会习惯性的认为,一些东西只是属于自己偶然的灵感罢了。可天下没有偶然,偶然不过是戴了面具的必然。”
“天权大人的智谋果真不是我一介凡夫俗子可及。”北斗语气夸张地感叹,实则内心想的是自己果真被卖了个彻底。
“答的这么熟练,今日与我这一局,你也是有备而来啊。”
“当然。能拿走多少东西,取决于你为这次对话准备了多少时间。”凝光微笑起来。
北斗心里咯噔一下。比起嘴上夸人的好听话,凝光惯有的微笑才是真正的敷衍,无论面对商人还是幕僚,甚至那帮仙人,都是如此,谁见到这般笑容都知道那之下一定藏着什么,但没人知道是什么。
她的目光有些复杂落在凝光的脸上,凝光的目光则是注视棋盘几秒后扬起来,回应着她的注视,嘴角依旧带着那种微笑。
北斗叹了口气,抬了抬手示意,凝光也点点头,同意继续,然后双方都收回了放在对方脸上的视线。
“北斗船长怎样才愿意遵纪守法呢?或者说,怎样肯为七星留下一些旋斟的余地?”
“怎样都不会愿意。我只需要对我的船和兄弟们负责,不需要对七星,对你凝光负责。”
面对北斗这番可以称为挑衅的话,凝光却并未表现出北斗预计的反应,没有反唇相讥,更没有愤怒,而是好像有些别的东西在眼睛里闪烁。
北斗看不出那是什么,但好消息是,那种让她不太舒服的微笑终于消失了,她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那笑容很好看,但她偏不喜欢。
“那么你又为何在其他七星的反对下仍选择与我合作?你的人基本上都不喜欢我吧。”
“因为你不同。”
“哪里不同?”
“上一个问题我答过了,新问题的话要重新算。”
“文字游戏还是你更胜一筹啊。”北斗幽幽感叹着。
“我可没有钻空子,这五个字的回答于我来说已经分量很重了。”凝光强调着,手里依旧不忘将棋盘上的优势慢慢推向自己。
而北斗已经有一阵子没在乎棋盘上的情形了,倒不能算溃不成军,只是不知从哪一步开始,便陷入了一步错步步错的窘境里,凝光一心二用的本事她是自愧不如的。
棋上落于下风令北斗有所不甘,这份不甘旋即就变为了新一轮游戏的开始。
“为何赠了我一整面墙的东西?那里面很多都不是我要你帮忙带的。”轮到凝光问了。
“因为我老觉得你缺好东西。”
北斗语气一本正经,然而这话整个璃月随便找个人听了,都会觉得是个玩笑话。
出于一贯的礼貌,凝光先是静候片刻,确定北斗没有补充什么的意愿了,便有些不满的提醒道:“既然应了口头上的契约,理应认真作答。”
“可这确实是真的。”北斗满脸无辜。
“……为何这么想?”凝光还真有点好奇。
“上一个问题我答过了,新问题的话要重新算。”
凝光听了这番被奉还回来的原话,发现自己竟也不知不觉上了套,嘴角微微提起,一个短暂的、真实的笑容浮现在脸上,而后又隐去,保持优雅的同时,愉快的心情悄然流露。
“那你为何总给我写信?”北斗立刻乘胜追击。
“作为规则的修订者,时常需要跳出局外来审视自己。”
“凝光,这听上去可不像实话,而是诡辩。”
“那你觉得我在试图掩盖什么呢?”凝光眯了眯眼睛。
“自然是对我的思念啊。”北斗用略带自负的笑容回应。
凝光哑然失笑,“不愧是大航海家,说话真是坦率。”
“感谢天权大人夸奖。”北斗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凝光长舒一口气,便也像北斗一样懒散下来,手肘抵着桌子撑着下巴,松垮垮的撑着自己的身体。
“怎么样,还要继续吗?”
凝光这样询问,是因为一来二去,她发现有些问题终究问不出口,这游戏似乎已经失去它的意义了。
猜疑是一把刀,问了就等于捅进去,得到了解释又不信就算捅了对穿,若日后再提起,便是拔出来从一模一样的位置再来一次。
天权凝光总有很多办法,不愿轻易用刀。
“最后一个问题,凝光,你心里我是个怎样的人?”
凝光闻言,视线像是从北斗脸上穿了过去,聚焦在她后脑勺上,过了几秒钟,才逐渐收拢到她的眼睛上。
“北斗船长,这问题在我心中的价值可不低,你要用什么来交换呢?”
“同样的问题。”
“同样的问题在你心中的价值,恐怕与我不同,若是——”
“你换不换吧。”北斗直截了当的打断了凝光接下来的圈圈绕绕,要一锤定音。
凝光愣了片刻,这是她今天第一次表现出犹豫,这往往是事态要超出她预计的信号。
“……璃月港的害群之马,漠视规则,油盐不进。任人好话坏话说尽,仍旧自行其事。”
“就没有不损我的?”北斗的眼神不带丝毫躲闪地看向凝光,视线直直指向凝光红色双瞳的最深处,像是要挖出什么宝藏一般。
凝光本是不想回答的,但想到北斗怎么说也是见信便回了,最终很不情愿的挤了几个字出来。
“明事理,热心肠。”
“你夸人的话在我耳朵里也有股损味。”北斗的声音有些懒洋洋的。
“换我说了。有时候你给我的感觉,像是一棵摇钱树,树干里满满都是摩拉,我在想,要是把摩拉倒出去,还剩下什么呢?是空心的吗?会不会风一吹就化为尘埃落定呢?”
还未等凝光作答,她手上便传来温热的触感,是被人握住了手的感觉。凝光浑身上下瞬间僵硬了起来,而她视野中的北斗正沉静地看向她。
“你想要什么?”凝光的声线有些发颤。
“事已至此,已经可以跟这个游戏的原有规则告别了吧,尝试跟着规则外的东西去发展,也未尝不可啊。”
凝光沉默不语,她并不是真打算和北斗将这场游戏进行到底,但一开始预设的立场似乎完全错了方向,她现在已经失去局面的控制权了。
她开始回想方才两人所有的对话,却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推测出错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是她没注意到的?还是一开始就想错了什么?
在商战上与人有这样的角力乃是常事了,璃月律法的每个细节她比任何人都要了然于心,游戏绝不会出现她无法预见的情况。
在她熟悉的局里,一场较量的胜利者,乘胜追击的时机总是运用得精准又嚣张,失败者将腐烂的肉割掉,抖落出一地不甘的碎屑,又假装健全。
但这一次完全不同。仔细一想,眼前这个人一直都是和“无法预见”划等号的存在。
除了无法预见,还有大海、船队、酒壶、违规,这些东西也都被搁在等号的这一边,而等号的另一边,是南十字船长的名字。
似乎等号这一边的东西总在改变,而另一边却一直都是同一个名字。
由于游戏的规则制定权总在凝光控制之下,她自信可以随时推进或停止。而找到最合适的问题来控制对方给出的回答内容,降低自己问题的价值,这些都是她的强项。
但她在设计这些时唯独忽略了一点,就是坦诚的勇气。
北斗这家伙,绝对是看穿了这一点,最开始才一口答应下来。
凝光缓缓闭了眼,愿赌服输。
“好,你可以按你的方式设计后续的内容,我知道这也是你的目的。”
“哎,被看穿了,这的确就是我想做的。”北斗无比痛快的承认了,直接交出了自己的底牌,“我本来可以不这样麻烦的,但要我换种方式做的话,可就要有些冒犯了。”
“按你的方式,你想怎样?”
“把你拉上船关几天,日日喝酒划拳,治一治这谜语成习的病。”
“呵,你只需为你的船和兄弟负责,可我面对的是整个璃月对我的托付。”凝光嘴角勾起的微笑略带着讽刺,“自由这样的东西,我已经无法拥有了,或许你认为这是资格的问题,但于我而言,这是责任的问题。北斗,我们……并不能殊途同归。”
凝光很少这样用力地说话,这让她的话尾都带上了一些不均匀的颤,在这过程中她一直紧紧盯着北斗的双眼,试图搜寻到其中一星半点的动摇。
然而北斗的眼神异常坚定。
“你愿意和我交换些什么,与我相处时也愿意褪去一贯的姿态,这都是事实。你会记得这一天,因为我向你揭示了你如今作为天权到达不了的对岸——”
北斗突然停了下来,她目光所及之处,是凝光暗淡下去的眼神,她的声线也跟着稍稍下落了些,扭扭捏捏着带了几分羞怯。
“——但你不知的是,即使我有着完全能够说服自己留在海上的理由,我也无法抗拒在收到你的来信时把航线对准璃月港的冲动。”
北斗握着凝光的手突然整个抬了起来,按在凝光的肩上,将凝光整个向后压,她自己也俯身过去,使接下来的话变成了耳语。
“你应该从没容许过任何人与你有着这样的接触吧,对你来说,是否有着比摩拉更重要的东西呢?”
话语的尽头,唇齿相接。
正如这罪魁祸首所言,凝光的确没有允许过任何人这样接近自己,即使是最为信任的三位秘书,也永远和她隔着一步的距离,这是所有人必须给予天权的敬畏。
然而这一刻她却放弃了自己的身份,沉入南十字船长最熟悉的海洋之中。这并非好奇心作祟,尽管今天这一切似乎都是因好奇而起,事态发展却已经离她的本意差之千里。
她在刚刚的某一个片刻甚至失去了对自己意识的控制,在这份短暂的自我交付之后,她发现原来自己还留有着“眷恋”这样的人之常情,本以为这样的感受早就随着对摩拉的追逐,散在风里了。
凝光今日久违的输了,却不觉得不愉快。
在持续交缠的呼吸中,她好像找到了一点端倪,是她方才沉浸于解读北斗的话时忽略掉的东西。
她有一个问题没有问。那就是她反败为胜的关键。
两个人再次分开之后,凝光保持着被按在椅背上的姿势,用小臂遮住了自己的双眼,惹的北斗发出一声短暂的嘲笑,虽然她此时此刻的心跳也久违的有着撞击肋骨般的感受。
“喂,天权大人,现在游戏已经结束了,若是你需要为自尊受伤找一个发泄口,我是不会抗拒的。”
凝光没有反应。
北斗等了好一会儿,见凝光保持着那个姿势还是没有变,她由衷的说道:
“如果我能再聪明一些的话,我今天就一定不会来。而你又何尝不是一样呢?”
这话音刚落,凝光双手突然按住北斗的肩膀,把自己的身体狠狠拉过去,在北斗耳边吐出几个字来,像是个问题。
急促的力道把棋盘上的本就因刚才的纠缠而摇摇欲坠的棋局彻底打乱,再看不出优劣之别。
说完,凝光看都不看北斗,径直出了房间,只留北斗自己呆呆的望着狼狈的的棋盘,与脸上火辣辣的灼烧感斗争了。
胜负似乎一线间反转,但已没人在乎了。
FIN
【佳霏】交换(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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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预警
立冬快乐
祝各位有个暖冬
今日BGM:我(live)—孟佳
“我会更爱你”
王霏霏是这样说的。
在旁边还在努力点塔的米莱迪的三技能卡了一下,孟佳歪过头去看窝在她旁边补昨天刚放的综艺的姐姐。
前两天王霏霏的行程刚好到上海,不由分说的把人拖到自己家里住,今天趁着有点空还给混乱无比的鸽子窝来了个大保洁。
下了直播匆匆赶回家的王霏霏看着突然整洁的客厅和身后就差没摇尾巴的孟佳,突然想回头看看有没有走错房间。
卸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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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预警
立冬快乐
祝各位有个暖冬
今日BGM:我(live)—孟佳
“我会更爱你”
王霏霏是这样说的。
在旁边还在努力点塔的米莱迪的三技能卡了一下,孟佳歪过头去看窝在她旁边补昨天刚放的综艺的姐姐。
前两天王霏霏的行程刚好到上海,不由分说的把人拖到自己家里住,今天趁着有点空还给混乱无比的鸽子窝来了个大保洁。
下了直播匆匆赶回家的王霏霏看着突然整洁的客厅和身后就差没摇尾巴的孟佳,突然想回头看看有没有走错房间。
卸妆,洗澡,敷面膜,套上舒服的睡衣,再拿一床柔软的羽绒被把两个人都裹在沙发上,一个打王者,一个看综艺。
刚刚还好好的人现在眼眶通红,盯着她说完话就沉默着。
孟佳拔掉耳机,失去了操控的法师愣愣地站在原地,和她的小主人一样有点懵。
再瞥一眼iPad。
视频暂停在她唱《我》的最后一句。
画面里一身黑的她安安静静地唱完最后一句歌词,尾音带了点颤抖,握住麦克风的双手紧了又紧,眼角还带了点泪光。
了然
“你可别哭啊王BB”
只穿着一身薄薄的丝绸睡衣的人赶紧扔下手机,把自己白净的脸凑过去搭在姐姐的肩膀上,一手去环她的脖子,
“上次给你说的时候你已经哭的够久了”
有让人心安的温度从肌肤相接的地方传过来。
可能是时隔很久再见,也可能是最近压力实在太大,有些情绪不吐不快。
刚好顺着被割开的小口子把那些苦涩,难言全都倒了出去。
王霏霏放下平板,把自己缩进孟佳的怀抱,学着她把自己的下巴搭在熟悉的肩窝处,分享相同的体温。
眼泪是止不住了,有一点温热顺着她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往下流。
小年下的双臂收紧再收紧,是一个安抚意义极重的拥抱。
一时之间诺大的客厅里只有呼吸和抽噎的声音,良久,等王霏霏自己缓过劲来了,胡乱的揉了揉自己的脸,再拍拍抱着她的人的背,示意她自己没事了。
却换来年下不满的嘟囔,
“你拿我当工具人啊,用了就扔”
正经不过三秒。
有个鼻涕泡笑破了。
王霏霏失语,这小屁孩。
“我可天天都问你冷不冷,吃饭了没”
鼻音太重了,她重重地吸了下鼻子,接着把话说完,
“工具人可没这待遇”
因为哭过,王霏霏的体温比平时略高,初冬的寒意仿佛被来自年上的温度驱散。
再加上搂住的腰身感觉实在太好,樱花味的磨砂膏混了水汽,让人感到无比满足。
孟佳从喉咙里发出舒适的哼哼声,没有一点想要放手的意思。
王霏霏就着这样一个别扭的姿势把身前年下柔顺的长发揉乱,满心里都是柔软,
“我最疼你啊”
很受用的从喉咙发出类似猫科动物的呼噜声,王霏霏觉得自己在揉的不是孟佳而是Sunday的头。
“咦,你以前不这样的王霏霏,好腻哦”
闻言动作顿了顿,王霏霏没好气的一把把人推开,对上一双怅然若失的眼睛,带了点嗔怪,
“我一直都很爱你好吧”
孟佳撇撇嘴,
“才不是咧”
吐了吐舌头接着道,
“以前你才不会这么说”
王霏霏一边的眉毛挑高,眉眼间有凌厉又温柔的美,半认真半开玩笑,
“好啊孟gaga小朋友,今天要翻旧账是不是”
“是谁当年一接到电话就跑去医院把你这个自己跑去做手术的小崽子接回家的?”
爱囤金子的金牛往往把回忆也囤的很好,现在就像一个寻宝猎人一样把那些安稳睡在记忆里事情一点点挖出来,连珠炮似的发问。
“是你啊。可我那时候多惨啊,唯一一个记得的就是你的电话!那是谁给在你一头红不啦叽的头发的时候送了第一束花,是我诶”
倒是有些没想到王霏霏第一件提起的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孟佳往后伸了个懒腰,学着王霏霏把腿从茶几移到沙发上再盘起来。
这下好了,两个人面对面battle开始。
“那我还在全国观众面前说我和你最配,我还说我最喜欢你呢”
“李斯也先说了绮绮子!不算数,等下,让我想想,我先换的我们的头像”
“我买的那两件毛衣”
“路演那天我还戴了那天你戴的耳环!”
喂喂
你们的话题不是谁比谁爱的深,也不是让你们秀恩爱,而是王霏霏有没有变好吧。
……
……
“我一有空还给你打电话呢。啊……说起来,你趁着我不在和别人约会还撒娇诶,孟小姐”
“嘶—”
突然有些心虚的海王鸽子缩了缩头。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她好吧。和姐姐们在一起吃饭聊天的感觉着实太好,唱想唱的歌,跳想跳的舞,有些话也不用她开口,反正上面有两尊大佛顶着,也有人陪她一起打打闹闹莫名其妙。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能喝酒,能唱歌,能有被瞩目的舒适地伸展自己的机会。
想到这里,有了点底气,
“王霏霏你今晚存心哦”
“嘶—,孟gaga”
王霏霏学她的语气惟妙惟肖,
“我想起来了,之前你谈恋爱最开始还想瞒我!”
battle是吧,她王霏霏就没怕过。
把长发撩到一侧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环抱双臂,狭长的双眸眯起来露出一点危险的警告。
孟佳受到会心一击,HP-30。
被王霏霏突如其来的感情攻势呛地顿了顿,眼睛骨碌碌转了好几圈,
“那也是因为你从来就不喜欢我恋爱对象!虽然我也不喜欢你的,可我分手是第一个告诉你的!而且我现在又没有谈恋爱!”
王霏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不过既然说到这里了不如就把话摊开说个干净。
“拜托,你看看你那些烂桃花!最后还不是我给你把人从酒吧里拎出来。结果喝醉了边哭边扒我衣服,对,就今天我穿的那件boss”
王霏霏遥遥一指,搭在另一边单人沙发上的薄荷绿西装突然被cue到,到是在不知道哪里吹来的微风下配合的摆了摆衣角。
double kill
自知不占理,索性耍赖,把自己长手长脚地展开,顺着动作就往姐姐腿上躺,
“不玩了不玩了”
但小鸽子沉默了一会儿,还是低低地接了一句,
“可那么多人我还是发现我离不开你”
这下debuff轮到王霏霏了,刚伸出去准备安抚上蹿下跳的小狮子的手顿在空中。
收紧,再舒展。
瞥到她的动作,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在姐姐的怀里躺的舒服,把自己的手挤进她的,再牢牢地握住,是十指相扣的姿势。
孟佳的手要大上那么几公分,更像是一个保护的姿势,一点点磨蹭着年上的指节。
她下意识地学王霏霏的动作,收紧,再舒展。握在一起的手在家里算不上明亮的灯光下投下一道阴影,就好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良久,久到孟佳以为王霏霏不会再说什么了,酝酿出了氤氲的睡意,才听到王霏霏很慢又很柔和的声音,
“我知道”
……
……
虽然当天是以王霏霏胜利而告终。
但挑起战争的孟小姐还是被扔去了客房。
当晚没有王BB的怀抱只能抱着Sunday暖被窝的孟gaga表示,
她错了。
下次还敢。
毕竟她爱她比较多。
好啦,说回来。
王小姐当晚想了很久,她真的有如孟佳所说有改变吗?
从前的她
是什么样子的?
以前的王霏霏
十年前的王霏霏
也不过20岁出头的年龄。
慢热的性格里总带着不易软化的部分,是未被磨平的锋芒和不知世事。
一字眉和全眼线把她原本的模样衬的更加咄咄逼人,队里另外两个妹妹最开始都不知道怎么和来自异乡的她相处,反而依赖孟佳更多一些,每每遇到她心情不怎么美丽的时候都推着小鸽子来找她。
不高兴了会摆在脸上,不想听的话会截住话头,就算是关心的话说出口也有些别扭。
很多时候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但互不松口的两个人常常直戳戳地往彼此的心里去。
谁都理直气壮,谁都不肯松口。
到是记不起来怎么和好的了,大抵也不过互相妥协。
彼时,在难得没有行程的休息日里,她宁愿整日整日的缩在宿舍,不护肤也不化妆,键盘和鼠标才是常态。
诚然她的网瘾确实挺大,但还有一部分来自于舒适区。
和热爱社交的孟佳不同,她虽然天生一副sexy的模样,好像下一秒就要绕着钢管起舞,在舞台之下聚光灯照射不到的地方,却连交朋友这件事都不愿迈出一步。
不是没有羡慕过泫雅和那群叽叽喳喳围绕在小鸽子身边的同龄人,可形成和保持一段关系对她而言着实太难,要时时聊天,时时见面,话题和打扮在采访和综艺里已足够让人心烦,又何必徒增烦恼。
有了躲避的借口。
她把自己更多的藏起来,做了被动接受的那个人。
会有人在见到她胜利的时候旋转拥抱;会有人在她不知道如何回答时接过话头;会有人比她还要关注她自己的造型……
其实这样就足够了不是吗,有熠熠生辉的事业和不会离她而去的人,王霏霏总是这样对自己说。
所以即使后来孟佳骂她让她出去交朋友,她也只是安抚性的应付着,交友圈依旧框在Chinaline和同公司的2PM里。
连玉泽演那个生理和心理都一样野兽到有些迟钝的人都曾在采访里说,霏是个和外表很不一样的人。
虽然她年长几岁,可在那段漫长又短暂的时光里,孟佳更像那个领着她往前的人。
她从来不去担心自己在舞台之外的地方是否走的慢了些,反正孟佳总会在前面等她的,最多不过嘲笑她一句“乌龟王欧尼”,然后再向她伸出手。
所以就这么心安理得的过了很多年,一直到后来。
后来?
她不喜欢这个词。
因为后来就意味着改变,
而她不喜欢改变。
后来啊,那些事情太过熟悉不提也罢,
不同的是有人离开,有人留下。
相同而庆幸的是她们还在殊途同归的路上坚持。
直到命运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大手一挥要把那人带到离她千里之外的地方,她才后知后觉,她该学着去说再见,去走出舒适区了。
正如后来她去翻自己以前的ins,发现那两年是一场沉默而盛大的告别,不仅是告别孟佳,更是告别以前的自己。
这条路很苦也很长,流言和蜚语几乎遍布在每一个角落,而可以舔舐伤口的时间短的可怜。
不过成长也就是磨掉本来的稚嫩的皮肤再穿上厚重的茧
即使伤口未曾真正愈合,但不会再疼了。
她开始会接住综艺里抛来的梗,即兴来一段freestyle,在自我介绍的时候甩头飞扬长发,捕捉镜头精准放电引来一片“霏变得不一样了”的赞叹;
会主动向欣赏的rapper伸出拳头说我很喜欢你的歌,姜Gary非常给面子地和她碰拳,笑言以后有机会一起合作;
会偶尔冒出一些毒舌而精准的吐槽,甚至连JYP本人都会说她在努力发光。
……
……
再往后点的日子里,啊,她是说她solo孟佳刚回国的那几年,她们给对方的line里都是报喜不报忧。
何其相似,她们都不曾抱怨命运,都依旧满怀热烈的爱与希望。
但似乎是真的,孟佳没有说错,
她变了很多。
甚至在她们长达十三年的超乎家人般的感情里,她渐渐追上孟佳的脚步,直到现在,她成了在前面等待的那个人。
孟佳越长大越柔软,原本的意气受了伤,小心翼翼地释放出那点不自信,年少时的牙尖利齿只有在玩伴身边才敢露出一点点来。
而她则相反,随着年岁的增长而变得坚韧,费心费力地营造出一个属于小鸽子的舒适圈,不许别人来碰。
正如当年孟佳所做的那样。
所以她半劝半邀请孟佳来了她在回国后第一个综艺的总决赛现场,在漫天的礼花,嘈杂的人群和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里,她往后伸手扣住小年下的,侧过头去对她说,
“你看这像不像我们当年”
她就像一个专属孟佳的healer,总能找到不被病人讨厌的治疗方式。
到了今年,或许是真的随着年岁增长累积起来的柔情被激发了出来,又或者是在乘风破浪里孟佳刚开始的时候显得太过无措和可怜,她总是下意识的守在孟佳身边,
没有好的曲子让年下选,她更急,啪啪啪地动作就编了出来;
有人要在小朋友讲话的时候拿走她的话筒,三步并作两步那起空的一个就往别人手里塞;
被“王霏霏快点回来我想你啊”一击必杀的她急匆匆地来不及放下那个包,就往她宿舍跑,本来做足了架势站在门外,结果发现开门的不是她家小鸽子时有点尴尬的缩回壁咚的姿势
……
……
太多了这些事情,在难得的天气晴朗的夜晚,那些过往像走马灯一样在她眼前飞驰而过。
孟佳在下意识的依赖她。
其实以前也没有这么黏糊,分开的那几年也不是每天非要打电话发信息,忙起来的时候也常常忘记坐完飞机报平安的约定。
但四个月的时间,仿佛一下把时光逆回到还是练习生的岁月。
她们相依为命的岁月。
虽然梦总是有醒的一天,但无论是她还是孟佳都在这梦里找到一丝慰藉。
因为即使时间匆匆流过,一路磕磕绊绊,起起浮浮,可她们还是握住了彼此的手。
那天放烟火,孟佳匆匆抓住烟花的尾巴,给她打了个视频电话,屏幕那边,她的小朋友把一双狗狗眼笑成月牙,捂着一只耳朵对她说,
“王BB,新年快乐。”
刚下了舞台的她坐在保姆车里,拢了拢那件约好要一起穿的毛衣,望向冷的有些过分的西安的夜空,透过不甚清晰的遮光玻璃,似乎也能看到那些绽开的光束。
于是她低低地笑了,难得的撒娇,
“我想你啦”
王霏霏在不长不短的几年里学到一件事
有些东西一定要说出来才算数,
比如想念,
比如爱。
之后这个人更变本加厉,每一次去录爱乐一定要给她打电话,不是几天一个,是一天好几个,几乎事无巨细地向她汇报,
排练得不是很顺利,有几个地方唱错了;
她在努力学习标准四川话;
串串很好吃下次要一起来;
李斯又和她扯头发,被茜茜子拦住说再薅就真秃了;
葵一喝醉了就开始念叨烦死了;
静姐一边和张小雨互呛,一边学会了打麻将,现在偶尔还会问她三缺一来不来;
……
……
仿佛她像编外人员一样只是缺席了一次的录制。
她知道的,
因为她家小朋友说了,她一辈子都和她是一个团的,永远都和她分不开了。
那么缺一天,一分,一秒都不算完整。
所以她总是会细细地看完这些没什么意义的信息,恰到好处地和她一起吐槽,末了再添上一句,今天冷不冷?
信息发出去之后不久那个置顶尾巴上小红点就蹦了出来,
不冷,今天不冷。
从这几个字里她好像又能看见孟佳乖巧地摇头再打下几个字的模样。
心情就变得很好,再抬眸时,又是人间王佳琦。
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把她从不算难过的回忆里拉出来,她在今夜亮的有些过分的月光照耀下好整以暇地撑着下巴看门口的把手左转一圈右转一圈。
应该是准备悄无声息地溜进来,蹑手蹑脚的人赤着脚,像极了她养的猫。
一转头看到她的脸吓得几乎弹了起来,一双眼瞪得像铜铃,顺便收紧了怀里的抱枕。
觉得这反应很让人满意,她轻轻地笑出声提醒,
“你轻点,加菲猫的脸都变形了”
“王霏霏!你要吓死我啊!”
没好气地把自己摔在床脚,作势就要来挠她。
此情此景上演了不下一百次,她连眼皮都懒得抬,只轻飘飘一句,
“我今天跑回来好累的,你还来闹我”
话还没落地,就看见面前的人悻悻地收了爪子,又回到人畜无害的猫咪模样,
“没有你陪我,我睡不着”
好想翻白眼。
“今年三岁吗,孟小姐”
说话间那人已经把自己缩进被窝,或许是在门口偷偷摸摸呆久了,她被孟佳身上的寒气逼的一个哆嗦,
“往那边点,冷死了”
又把被子脚给她盖了个严严实实,季节交替正是容易感冒的时候。
孟佳不答话,在长被下摸索到她的手,握紧了,才继续到,
“我热,你抱我就不冷了”
说的什么胡话,刚刚那个不成形的白眼终究还是翻了出来。
懒得搭理她,她翻了个身把自己正对孟佳的眉眼,简洁有力地说,
“睡觉!”
孟佳却不闭眼,就这样盯着她看,直到看得她心里发毛,正欲出声询问,
“王霏霏,你眼角有皱纹了”
有些慵懒的奶烟嗓在深夜显得更为突出。
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总是很坦然接受自己青春离去的现实,
“我又不是妖怪,当然会老”
“但你还是现在的样子比较好看”
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王霏霏觉得她今晚有点跟不上孟佳的思路了,所以干脆只是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
孟佳沉默了很久
王霏霏也就这样看着沉默的孟佳多久。
最后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一样,慢慢地说出一长串的话,
“有时候我想现在要是我们刚出道的时候就好了”
“因为那个时候有很多人爱我,你还记不记得那个阿拉伯王子,包了直升机来看我们演唱会的”
孟佳每一个字都说的很轻,她感受到肌肤相接处传来的微弱颤抖,不由得把手往自己怀里拉。
“可又觉得现在也不坏”
“我有点火又不是很火”
“你有钱赚”
王霏霏从来都知道,孟佳是个不会哭的小孩。很少去抱怨,更少去吐露些什么。
可现在这样一个人在她面前颤巍巍地摊开自己所有的不安和惶恐。
素颜的孟佳眉眼都极淡,透着宛如瓷娃娃的白净和易碎。
她不好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冒出酸涩的液体,不想在孟佳眼前掉眼泪,她快速地眨了眨眼,试图逼回那些充盈的情感。
反而是正在说话的孟佳停了下来,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拍拍她的背,
“我总怕没人爱矫情又软弱的我”
“可你今天告诉我你会更爱我”
“我就不想回去了”
什么嘛明明自己也在哭,还来安慰她。
有温热的泪顺着年下的脸往下流,她用孟佳安慰她的姿势把人环进自己的怀抱,顺着脊柱的弧度来回滑动。
任由自己的眼泪打湿孟佳的淡紫色睡衣晕成一片,语气却是轻快的,
“回去干嘛,继续被老板骂啊”
“我有没有说过你一头粉毛还比不上我红头发”
“谁不爱你啊,璐璐,觅,含韵,梦儿,李斯……”
她重重地吸了吸鼻子,继续往下说,
“还有你最近老念叨的小雨姐姐,老是帮我看着你的茜茜……你看这么多人都爱你”
她的手抽出来,把面前哭累了的人脸上的泪擦了个干净,忍不住再揉上几把,语气虔诚认真,
“当然我最爱你,更爱你的那个”
照例碎碎念:
孟佳是什么样的?
惶恐的,不安的,脆弱的
自信的,闪烁的,耀眼的
全是她。
如此真实存在的小鸽子让我怎么不去爱她呢。
我无法承诺我可以陪伴她们到永久,可至少此时此刻我是为她,为她们而感怀。
这篇里的佳霏更贴近我对她们现实中的理解,超越单一的爱情,友情和亲情,是一种混杂着的或许连本人都说不清的感情。
对她们而言,那段互相依靠着的岁月或许会成为支撑着往后走过很多坎的力量。
希望你也可以从这里得到一点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