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旸中心/松旸】你若是神 必能自渡(18)
搞一点战损旸吃吃【】
哨向AU,十上群像,CP松旸治华(有墨旸前任文学)其余全员cb向
不要上升三次!!一切内容都是虚构,不影射任何三次情况,所有设计都是剧情需要,所有人设都是故事限定,祝三次老师们无病无灾生活幸福一路顺利!尤其教主这篇对教主太不友好qwq作法保佑教主三次顺顺利利【作法.jpg
题目源自教主即刻动态:
[图片]
=================
35
大考前夜,高超高越握着自己的身份磁条,各自在床上辗转反侧,大睁着眼。
睡不着。
明天就要考试了。睡不着。
这不仅仅是一次资格测试,也直接关系到他们能否留在这里。考不过,他们就还是战俘,要么送去服刑,出来还...
搞一点战损旸吃吃【】
哨向AU,十上群像,CP松旸治华(有墨旸前任文学)其余全员cb向
不要上升三次!!一切内容都是虚构,不影射任何三次情况,所有设计都是剧情需要,所有人设都是故事限定,祝三次老师们无病无灾生活幸福一路顺利!尤其教主这篇对教主太不友好qwq作法保佑教主三次顺顺利利【作法.jpg
题目源自教主即刻动态:
=================
35
大考前夜,高超高越握着自己的身份磁条,各自在床上辗转反侧,大睁着眼。
睡不着。
明天就要考试了。睡不着。
这不仅仅是一次资格测试,也直接关系到他们能否留在这里。考不过,他们就还是战俘,要么送去服刑,出来还是无业游民,要么被研究所征走,被人研究身上的稀有异变,不论哪种结果,肯定是要走的。
肯定是要离开王队、离开刘旸的。
说是一次鲤鱼跃龙门丝毫不为过。
越想越焦虑,高超又翻腾了一会,一气之下坐起身穿衣服,干脆不睡了。高越也没睡着,扭头看他:“干嘛?”
“睡不着,加练两圈去。”
高超套上外套:“就明天一锤子买卖了。”
“现在练有p用?还几个小时就考了吧。”
“没用,心烦。”
听着高超已经在门口穿鞋,高越犹豫了一下,也翻身坐起来:“等等我。”
“干啥?”
“我也去。”
“现在练有p用?”高超有样学样。
高越一吐舌头,抄起帽子扣脑袋上:“没用,看见你心烦。”
出人意料的是,训练场竟然没锁门,里面好像还有灯光,兄弟俩一愣,本来打算翻墙进的。
不知道什么情况,俩人悄咪咪推开门探头往里打量,看看一层,又看看二层。
“!”二人一愣。
训练场开着一盏顶灯,顶灯很亮,但场子太大了,照不亮其他暗处,就直直汇成了一束顶光打在二楼的人身上。
他靠在栏杆上,右手提着自己的杯子,没换衣服,还穿着昨天高超的那件棕色皮夹克,唇角和颧骨带伤,望着顶棚,顶光太亮了,给他镶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金光穿透他的刘海,他额前的碎发好像在发光。
顶光在空气中映出飞舞的灰尘。
他站在那些尘埃里,仰着头,向上看。不知道在看什么。
不知为何,兄弟俩盯着这一幕看了半天,脑海里同时浮现出两个字:
虔诚。
“离开考还六个小时呢,来太早了吧。”
他朗声道。
偌大的训练场里只有他一个人,声音飘过来,显得很空旷。
高超高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讪讪地走进门:“啊,那什么……教主赏月哪。”
“……”
我是不显得太弱智了,训练场顶棚是封闭的,月亮在哪呢!兄弟俩差点给自己一拳。
刘旸哼笑一声,提起杯子抿了一口,没搭话。
基地的训练场看着像个体育场。一层是训练场,二层是看台,平时做训练用,考试季做考试场地用,动员时做动员会场用,大规模调查时做后勤场地用,总之只要人一多了就都塞到训练场来,甚至场中央上方还有个大屏幕,考试出分儿动员出字儿训练出计划后勤出安排,可谓是件件皆有用。给人感觉要是哪天哨向基地揭不开锅了把这场子租出去办比赛也能直接拿来用,都不用再装修。
刘旸靠在二层看台的栏杆上,等双高上来找他。
他这会好像很懒散,不见平时那种旺盛的精力和工作训练时的锋芒,整个人看起来很淡,情绪浓度不高。见二人上来了,就淡淡地扭头看他们,顶灯在他眼中打出晶亮的光,显得很柔和。
之所以这次给人感觉不是很down,可能就是跟这个有关。
高越想,他是没有很高兴,但看起来很柔和,好像就只是累得不想社交,在这里躲清闲而已。
见二人一直盯着自己,估计是不敢开口,刘旸笑了笑,扬扬手中的杯子:“来点?”
“这啥啊……”
“我俩明天考试不能喝酒的。”
“口服的向导素浓缩液,冲泡的。保健品,不能当药吃。”刘旸看两人接过杯子,“咋,你俩明天考试,我就能喝酒?我看起来像这么不负责任的人吗。”
“那这个嗯大概确实有点……”
刚想耍宝犯贱,立刻被杯子里酸寡的冲剂呛到,兄弟俩咳嗽不止,忙不迭地把杯子塞还给他:“……我去太难喝了还你……”
“有这么夸张吗?”
唉,真不能跟人犯贱,现世报啊。
兄弟俩喘匀了气,也放松下来,各自在他身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
训练场一片寂静,刘旸在寂静的光里放空,提起杯子喝了一口,仰头,望着空气中飞舞的灰尘。
“你不嫌难喝啊?”
“还行吧,没有很难喝。”
“我去你味觉还好吗……”
“异食癖是病,不要放弃治疗啊。”
“抽你丫的。”
高越蹲坐在他旁边,抬头看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下巴。
“教主,我其实一直好奇,你不是独立哨兵吗?怎么感觉你一直离不开向导素啊。”
高超坐在他对面,抱着一只膝盖:“松导也是,他好像很习惯给你梳理了。你俩居然不是搭档?”
“不是。”
刘旸望着顶棚:“我俩就是任务搭子而已。我不需要向导。”
“你这也没离了啊。”高越嗅嗅他的杯子。
向导素浓缩液,这玩意儿就算不是很难喝也绝对不好喝,刘旸身边总是缺不了这种玩意儿,他好像在抓紧一切机会补充向导素。独立哨兵是这样的吗?
不是可以自我调节的吗?
刘旸哼笑一声,把杯子从狗鼻子前拿开。
“我不一样,我有病。”
“这是骂人还是……”
“真有病。”
刘旸淡淡道:“过载综合症。不过现在已经好了,基本不怎么犯了。”
啊……。兄弟俩对视一眼。
“教主你……看着不像啊。”
“是吗?”
“我见过的过载都是疯疯癫癫的,要么就半死不活的……”
“在陨石区?那肯定,也没好好治也没好好养,能活着都不错了。”
高超挠挠头:“得了这种病还能进化吗?人们都说这种病是给哨兵判死刑呢。”
“……”
刘旸苦笑一声。
啊!兄弟俩对视一眼,觉出自己好像说了不得了的话:“那个教主我们没这个意思!我意思是你现在挺好的就好过头了所以一点没感觉这病给你判死刑了咋样的……”
“没事。没说错。”
刘旸摇摇头:“独立哨兵也分三六九等,我是独立哨兵最次的那一档。”
“独立哨兵有先天型的,天生就能自我调节,有后期进化的,受外界冲击或者激素发育逐渐就进化了,不再需要向导。也有病理型的,这种最多,占全部独立哨兵的七成以上。我就是这种。”
两人眨眨眼睛。
“病理型……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咯,得病,或者受伤,留下点后遗症,正误打误撞有了精神垃圾的排解出口,可以自我调节,不用疏导了。”刘旸耸耸肩,“但是这种调节不太稳定,对五感的控制也不如链接好。所以算最次的一档。”
“我去,这种也算啊?”
“算啊,独立哨兵的定义就是可以独立进行精神垃圾排解、自我五感调节的哨兵,我们只是不稳定而已,怎么不能算。”
在全国几十万的哨向人群中,独立哨兵只有几千人,是稀有中的稀有,而这几千人中又只有几百人是健康的进化型或者先天型,大部分都是病理型,与某种旧伤或暗疾共生,很难说这种自我调节的功能哪天就会变强或变弱、或干脆消失掉。
研究界一直有一种论调:病理型独立哨兵不能算独立哨兵。这种功能的不稳定性让他们像个定时炸弹,说不准哪天就会炸个大的。但,凡事都要考虑实际操作层面,他们确实不需要向导、独立完成任务效率很高,是难得的可以独立出勤的一线作战哨兵,久而久之,这种分类方式就被官方承认了。
独立哨兵人数稀少,很多人都不知道他们内部的分法,双高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独立哨兵还能分得这么细。之前总觉得一个哨兵要是进化成独立哨兵就是最牛逼的了,这辈子可以横着走,再没什么人和事能拿捏我。
“诶,那你能自我调节,刚好克制你的过载诶!”高越眼前一亮,“怪不得你看起来和其他过载不一样呢。”
“是。不过容错率很低,生个病受个伤就调节不了了,还得向导素救命。”刘旸苦笑。
“可以了,已经很了不起了!我们见过的过载可没你这样的。”
“之前就听说过进化的条件特别苛刻,每个进化的故事都特别传奇,大难不死、绝境逢生什么的。”兄弟俩眼里闪着亮亮的光。
那种眼神太过炽热,清澈无瑕的崇拜都快要溢出来,满脸写着“讲讲呗讲讲呗”。
刘旸抿了抿唇角。
“……那要让你们失望了,我可没什么传奇故事。”
他犹豫片刻,斟酌了一下措辞:“我跟人断过链,侥幸没死,然后图景就扭曲了,多出一个黑洞,我的精神垃圾有了出口,就这么简单。”
断过链!兄弟俩倒吸一口凉气:“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
就那么活下来了呗。
刘旸抿了一口杯中水。
……命硬还能有什么原理。
见他不想说,俩人也没再追问,只是又叽叽喳喳地问了些他以前出勤的故事。刘旸让俩人吵得没办法,挑着给他们讲了讲,收获二人异口同声的“这叫没什么传奇故事啊”。
时间在夜里的流速会变慢。
高超高越仰着头,看他在顶光下娓娓道来他的前半生,灰尘在头顶飞舞。
那一幕后来就一直留在他们心里,两人记了很多年。尘埃里翻滚挣扎的生命,一点点抖落肩上的尘土,在一束天光下面笑得云淡风轻,戏说当年那毁天灭地的风沙,其实亲眼看到时亦有几分波澜壮阔。
这世间只有一种英雄主义。
就是被生活的风沙埋住后,依然在尘埃里挣扎向上,仰够天光。
36
“说起来,你为什么大半夜在训练场啊?”
高越笑得贱兮兮的:“怎么,怕我们明天给你丢人啊。”
“你们是给自己考试,不用怕给我丢人,只要对自己负责。”
刘旸哼笑一声:“一直是你们问我,也该我问问你们了。想知道什么?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我先问。”
“你问我们啊?”
“对。”
“我去,我们有啥可问的。”
高超挠挠头:“问我们为啥半夜来这?紧张,睡不着,来跑两圈,这猜也能猜到吧。”
刘旸瞥了他一眼,一脸“废话我当然知道”的表情。
“阎老板告诉我,你们昨天在医务部的时候,说我又救了你们一次。这句话我想了一天也没想明白。”
他淡淡道:“我们之前见过面吗?”
“……”
两人顿时愣住。
空旷的体育场十分安静,只有顶灯微弱的电流声。
刘旸垂眸,看着两个刚才还叽叽喳喳的双胞胎齐齐哑火,对视一眼,显得有些无措。
其实这些天,他从来没忘记从羁押室里就产生的那些疑问。当时我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高越突然激动,为什么高超抬头看我,为什么我说了可以帮忙以后他们一脸期待,为什么同意考试的时候点名要我做训教员?刘旸对自己的名气稍微有点自知之明,觉得这俩哨兵可能是听说过自己、希望自己能拉他们一把,但那天阎老板告诉他这句话时,重新唤起了他对以上所有疑点的困惑,好像不仅仅是听说过这么简单啊……又救了一次,什么意思?
刘旸反复回忆了一天,确信自己过去没有任何一个学生、任何一次队友、任何一个任务对象是这对双胞胎。至少从他这个角度出发,他肯定没见过他们。
“你……”
沉默了一会,高越低着头,小声道:“你问这个……是,是什么打算啊?”
打算?
刘旸歪头:“没打算。能有什么打算?”
“没打算为什么要问呢……”
“我是当事人啊,总得知道为什么吧。”
刘旸哼笑一声:“别明天你们送礼感谢我,我想说句别客气,都不知道你们在客气什么。”
双胞胎对视一眼,神色复杂。
刘旸老师心态发作,耐心且执着,静静等着二位的答复。
灰尘在暖黄色的顶光中飞舞。
又沉默了一会,高越忽然低声说:“其实我俩有一次差点就死了。”
刘旸望着他的发顶。
“什么时候?”
“几年前。”
高超补充:“两年还是三年前。离得不远。”
“当时我俩也是俘虏,被人逮住,关在仓库里挨打。他们一边问我们老巢在哪一边跟我们工会做交易,当时老大承诺很快就把我们换回来,但好几天了也没消息。你肯定也猜到了,他在跟这边谈判,谈得好了,或许就不要我们了。”
这在黑工会里很常见。刘旸点点头,哨兵和向导是可以交易的物品,就像黑工一样,被交换的黑工可不一定会被拉去干啥,卖力气都算好的,卖向导素、卖器官都不是什么稀罕事,就他俩这个稀有异变来看,卖活体或者尸体研究可能性更大。
“我俩当时都快绝望了,心说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小时候干清道夫想要走出陨石区,现在干了赏金猎人,还是死在陨石区,这辈子就交代在这了。”
高越吸吸鼻子:“但是突然,地开始震,然后架子开始震,房子开始震,轰隆轰隆的,给我俩吓了一跳……然后外面突然传来那种炸弹爆炸的声音,轰一声,到处都开始晃,给我俩从凳子上晃下去了,我俩赶紧滚到墙角里躲着,然后房子噼里啪啦的就塌了。”
“当时那个预制板很会掉,就横着掉在角落里,刚好给我俩隔出一个空间,其他人都被压在底下,外面轰轰的炸了好几声,东西一直掉,地也一直晃,外头的人要么跑了要么砸死了。等外头不晃了,我俩使出吃奶的劲才把预制板推开,一看,外头整个都成废墟,所有房子都被震塌了,地上好多坑,好多裂缝,天是暗红色的,浓烟滚滚,空气里一股子烧焦味,能看得见的活物都灰头土脸,树啊房子啊、甚至地头,好多东西都在烧。”
“我俩就往外爬,一抬头,就见天上有亮亮的东西,特别亮,像好多探照灯,但是亮的过分了,又有点像太阳。晚上哪来的太阳?还那么多?旁边突然有个一直在哭的小孩说了句话,一下给我俩说醒了,她说妈妈,天上还要下火球啊。”
“……”
刘旸慢慢睁大了眼。
“教主,一点没骗你。”高越苦笑了一下,“我俩那一刻不想跑了,以为世界末日了。”
“你还能记得那是什么时候吗?”
“……”
刘旸嗓子有点干。
说起那年的事,他总是有点堵得慌。
“C3流星体碎片坠地,第二次大规模调查期间。22年。”
两人点点头。
原来如此,原来是那个时候……。
刘旸忽然心底有些触动,陨石区,我早该想到的……原来他们直到那个时候,还会时不时混迹在陨石区啊。
“我们不想跑了,但后来就有一些人过来疏散了,我们当时还不认识北塔哨向基地的衣服,但我们知道这肯定是公家的人。说来还挺有缘分,因为我们在人群里看到了李治良。他在给人当保镖。”
高超自嘲地笑了一声:“当时也是心气高,不愿意被手下败将看到,怕丢人……就混在人群里偷偷往出走。我们那片当时是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指挥撤离的,我们不认识,但看李治良在旁边保护他,我们猜那大概是他的向导,当时那个向导脾气很大,跟一群穿得像医生的人在吵架,骂得很大声,他说别他妈跟我扯什么概率什么监测,你们监测的结果就是都灵4级的报告现在撞成这样,没他妈C3那帮人给你们兜着今天这一片就没活人了,你们想捐躯别拉着这么多人跟你们一起死……之前谁都不知道,原来白塔研究所在陨石区居然设着观测站呢,你说多讽刺,观测站就在我头顶上,我却直到陨石落了地了才知道流星雨来了。”
“当然,后来我们就不抱怨了,因为大家后来都知道,那天落在头顶上的本不该是流星雨,就该是一颗陨石。要不是陨坑腹地有人在拼命,我们俩今天就没机会坐在这受训、考试,把来龙去脉讲给你听……我们后来找了很久,想知道是谁这么牛逼,一口气救了这么多人。”
兄弟俩仰起头,眼底亮晶晶的,望着刘旸的眼睛。
“黑市上人们就说,那你不看看C3片区的战时指挥长是谁。”
“……”
刘旸心头一阵酸涩。
“我们确实没见过,但我俩单方面认识你很久了。就差见面了。”高越嘿嘿一笑。
“又开始了你,还你单方面认识人家,认识不知道人长啥样?”高超吐槽。
“我知道!我不是没见过真人吗那照片和人还是有出入的……”
“高越你就丢人吧你说着要见人家结果一见面就挨打。”
“那咋了你都没挨过你羡慕去吧!”
“谁特么羡慕你这个!”
俩人说着说着就拌上了嘴。吵到一半,听旁边人没动静,一扭头,刘旸面色复杂地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那一派有些愣怔的神情看得哥俩也有点心虚,不由得停了下来。
“教主,那个……”
高超有点局促:“我们、讲这个不是想跟你攀关系什么的……我俩其实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想着好歹先考过了之类……”
“对对,你就当听个故事,放心我俩不用你捞……”
“也不会赖上你的……”
刘旸如梦初醒,看看局促到直扣手的哥俩,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不是,你俩想哪去了。”他抱歉地笑笑,“我刚才走神了……我只是有些感慨。”
“其实没有人们传得那么夸张,二次调查时候,我的状态很不好,一度还……”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险些捅出大篓子。我也没想到能帮到你们,其实我在二次调查的时候犯了很大的错误……”
“谁不犯错呀!他们那观测站的就没错吗?骂他们骂得冤吗?陨石都掉我脑袋上了,也没人救我们啊!”
一见这人莫名其妙开始反思,兄弟俩急得站起身来:“我不知道你们白塔和哨向基地是怎么定性的,怎么定也跟我俩没关系!说实话,我们之前瞧不大上你们工会的基地的,总觉得正规军老是牛逼哄哄神气什么……但他们说你是什么指挥什么长,是S级哨兵,我就想考一个试试!S级有多厉害,正规军有多厉害,我们俩也挺厉害,我俩就不行?就那帮连结果也研究不明白的人他们行?他们啥都不是能踩你这么厉害的人一头,我俩这么厉害凭啥不能跟你站一块?”
刘旸被俩孩子逗笑了,这都哪跟哪啊,怎么还王婆卖瓜上了,而且研究所的人也不走作战评级啊。
“是是是,你们俩挺厉害,挺行的,所以明天考试加油,别让S级看了笑话哈。”
“那你别老说这话,我们不爱听!”
“就是,好歹我们也是因为你才往前走的呀,你这么说显得我俩好傻!”
“行行行……”
我现在连还没入队的小孩都惹不起了。刘旸郁闷地想。
“话是这么说,但有一点说的不对。你俩可不是因为我才往前走的。”
他晃晃杯子,轻笑一声:“高越,这么快就忘记我路上跟你说过什么了?自助者人恒助之。”
“没忘。”他认真道。
“那就好。自己想往上走,别人才有机会成为你的契机,自己若不上进,再多机会都是徒劳。没有谁会永远地占据别人生命里的一席之地,我人生最大的收获,就是发现孤独才是生命的常态,没有谁一定能拯救谁,只有自救才是唯一的生存之道。”
他举杯,看着兄弟俩亮晶晶的眼睛。
“敬二位。”他一字一顿地,“敬你们仰望天光,向上求生。命运不会辜负认真的人。”
八点钟,考生陆陆续续到场,考务场地一切早已布置就绪,人们步履匆匆来来去去,空气里弥漫着一丝紧张的味道。
高超高越在换衣间穿戴考试装备,王建华和刘旸对着今年的考生考官名单和考试内容还在研究,小声的说话声和外面井然有序的准备杂音衬得屋里更加安静。高超高越相互调整装备,高越给高超绑战术背心的时候自己背后的背带开了。还没等他哥反过来帮他弄,李治良上前捡起,帮他系好。
兄弟俩看了看他,抿抿嘴。
“考对抗的那个教官以前我跟他训过。脾气不好,手紧,分低,但讲道理。喜欢有礼貌的。”
李治良低声说:“一会架可以打不过,但态度必须要端正,输就输了,大大方方别玩赖的,收手后感谢指教。不会给你俩压分的。”
“……”
兄弟俩对视一眼,嘴角一旦扬起来,就很难再落下去。
“知道了。”
他等李治良系好,伸出一只手:“再怎么也不能让我们俩的小陪练丢了面子不是。”
“主要是不想让人觉得我胜之不武,手下败将太菜了我以后还怎么吹牛逼啊。”李治良也伸出一只手,“啪”一声握住。
高超伸出一只手叠上。三人用力地握了握。
谁也没再开口,但彼此对视一眼,都能明白对方想说什么。
加油。
“一会上场别紧张,正常发挥就好,有啥事就找思维美吉,咱有自己人在怕啥。”王建华像个老母亲似的絮絮叨叨地嘱咐。
“就是,紧张了就看我俩一眼,让刘思维给你们出个洋相~诶!就不紧张了!”
朱美吉笑嘻嘻地指指自己和刘思维身上“工作人员”的牌子,还指指他牌子背后被自己悄悄贴上去的仓鼠贴纸,成功给哥俩看笑。刘思维无奈地挠挠头,也笑道:“行,行,洋相就洋相,我豁出去了。诶呀,多少年了考务在在编哨兵里轮班,刚刚好这场就轮到我俩,你俩这运气可以啊?今天考试运气肯定也差不了!有啥事就喊我们,有啥问题问啊!都自己人,别害怕。”
高越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点点头。
那个表情明显是有话没说出来。
果然,这人就不是个能憋住话的人,沉默片刻他弱弱举手:“那我现在就有个问题能问吗?”
“嗯?啥啊?”
“就是……刘旸还没回答我俩他昨天在训练场干啥……”
“?我们这跟你说考试呢!”
众人无语,一竿子给我支哪来了,高超也弱弱补充:“但是说好了一个换一个的我俩可是答了他还没答呢……”
“行行行,我昨天请神呢,行了不?这俩兔崽子,真是一点亏不吃。”刘旸翻了个白眼。
“请神?请啥神啊?”
“命运之神,你管着吗。”
王建华伸出一只手,肃了面色,打断道:“好了,时间快到了,大家差不多都去准备吧。”
众人好像经历过千百次那般,习以为常地一只只手叠在王建华手上。高超高越一愣,见众人都伸了手,自己也伸手叠上去,最后是刘旸,郑重地盖在所有人手上。
“愿命运之神在此刻降临。”
刘旸闭着眼睛,轻声念道:“相信命运,接受命运,享受命运,愿我们所有人都能在命定的终点前将自己的生命完全燃烧,倾尽全力,不留遗憾。”
“……”
这个世界上会有命运之神这种东西吗?
高超高越望着他虔诚的侧脸,想,如果真的有命运之神,那我俩的命运是怎样的呢。
是被父母遗弃,在陨石区夭折?
是小小年纪倒腾死人,做清道夫过活?
是进了黑工会又被抛弃,被陨石区的地震砸死?
还是被你的小队逮住,被你争取,跟你受训,跟你站在今天这个地方?
兄弟俩忽然鼻子一酸。
我不知道什么是命运之神,我只知道我的人生一直在向下走,我的命运就是不断向下向下向下,直到第一次与你产生交集的时候,终于发生了一些好事。
如果真的有命运之神的话。
兄弟俩跟着刘旸入场,望着他比自己矮了一头的背影。
如果真的有命运之神的话。
如果真的有命运之神的话……
那天,考试结束,全部三百三十余名哨兵考生,有二百六十九人通过考核,其中有三十七人跳级考取了D级资格,四人跳级考取了C级资格。
这四个人中,不负众望地——
高超高越榜上有名。
成绩出来的那一刻,二层看台上王建华小队的所有人都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已经不光是开考起就在那里等着的人了——阎李二人也来了,张呈哥仨也来了,龚英杰哥俩也来了,连闫佩伦哥俩都来了,所有在刘旸训教期间跟他俩产生过交集的人都来看他考试。此刻看台上的欢呼做不得假,双胞胎一回头当场哭了出来,要命啊,已经太久没有在身后见过这么多人了。
这么多不是来讨债、不是来挑事、不是来打架、不是来诓骗的人,是为他们高兴,为他们欢呼的人。
这一切的的一切,这么多交集,都是从一个点出发,发散开无穷大。
都是从那一个珍贵的交集出发。
哪有什么命运之神,我们的一切都是从那个交集开始的。
兄弟俩等不及领哨兵铭牌了,拔腿往看台上冲,李治良第一个上前去跟他们拥抱,哭得眼眶红红的,比他自己评了级还高兴。兄弟俩狠狠抱住李治良,步子没停,推着他往后退,最后一把抱住刘旸和王建华,又有其他人抱上来,众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欢呼声此起彼伏,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
“好样的,好样的。”在大家的欢呼中,他们听到刘旸喜极而泣的声音。
高超高越哭得更惨了。
哪有什么命运之神啊。
从一开始,眷顾我们的,明明就是你啊。
不知是被什么打通了任督二脉,高越哭着哭着,忽然福至心灵,在一众或欢呼或呐喊或啜泣的叫好声中,他举起一只手,仰着头,大声喊出了在接下来的时光里被反复引用,被无数信徒奉为传世圣经的、那句创世教义的至高箴言:
“——刘旸是神!!”
===TBC===
p.s.双高篇到此完结!下面稍微铺一铺,要进入六兽篇啦,给之前番外没写到的故事再做一些补完,非常感谢大家的喜欢!
【SD】沉舸 5
假如S1前哥去世
某个遥远的年代,你我二人曾并肩走过这里。
7、
“他们这儿放最好的歌,”Dean举起手里TEN FREE的瓶子,碰了碰Sam的,“但卖的酒不怎么样。”
“你刚刚还说买它是为了爱国。”
“这还不如超市里的百威。”
“我打赌这玩意也是从超市进货的。”
他们在霓虹灯光下又碰了一次杯,Sam的啤酒洒了些出来,氤在他的袖子上。这是他从衣柜里拿出的第一件夹克,和他在斯坦福买的第一件外套一样,但真正的那件已经沾上了Dean坟墓头层的湿泥,拉链缝隙里卡进了他哥哥的骨灰。
一......
假如S1前哥去世
某个遥远的年代,你我二人曾并肩走过这里。
7、
“他们这儿放最好的歌,”Dean举起手里TEN FREE的瓶子,碰了碰Sam的,“但卖的酒不怎么样。”
“你刚刚还说买它是为了爱国。”
“这还不如超市里的百威。”
“我打赌这玩意也是从超市进货的。”
他们在霓虹灯光下又碰了一次杯,Sam的啤酒洒了些出来,氤在他的袖子上。这是他从衣柜里拿出的第一件夹克,和他在斯坦福买的第一件外套一样,但真正的那件已经沾上了Dean坟墓头层的湿泥,拉链缝隙里卡进了他哥哥的骨灰。
一阵绿光压过了迪斯科球射出的黄色光斑,落进了狭窄的杯口。Sam耳边是爆炸的音乐,他没能听清Dean在说什么,直到他靠近过来,扯着嗓子又说了一遍。
“我说,我去查了你昨天夜里说的那个灯神!”
“为什么?”Sam的心跳空了一拍,这个Dean从未猎魔,对吗?
他看见了Mary房子里John和他们的合照,至少在Dean成年之前,他还算是个合格的父亲,那些照片诉说着他教孩子们打棒球和开车的场景,在Dean的大学毕业典礼和Sam的高中毕业典礼上,John满脸自豪地搂着他们的肩膀,但这位父亲在Dean刚到达合法饮酒年轻不久就因病离开了人世。
有一张他大概只有十四岁的照片,Dean抱着猎枪,站在一头雄鹿的身上,嘴角咧着大大的笑容,Sam蹲在雄鹿边上闷闷不乐,他踩自己只是在讨厌这种血腥的周末活动,毕竟十四岁的青少年正是愤世嫉俗的时候。
此外,他还看见了自己刚进大学时和Dean一起做义工的照片,那肯定是他的同学拍摄的,照片摆在他们宿舍的书架上,和一张两个人站在Impala前的逆光废片放在一起,任何一个摄影师看到那张照片都会尖叫着:“垃圾!垃圾!”但偏偏那张照片被摆在正中央,与一张四个人的家庭合照放在一块。
这个世界里没有怪物,John也算活得尽兴,妈妈可能现在正在厨房里收拾垃圾,打算用晚饭前拔下来的烂菜叶给窗台上的植物堆肥。他们站在斯坦福旁的酒吧里,手中握着从超市进货的没味啤酒。
“因为你活像被那个灯神什么的玩意缠的做了噩梦,”Dean耸肩,瓶口抵在了下唇,“从未听你说起过那种东西——哦对,我查到了,那玩意需要羔羊血和银刀才能解决,而且并非没有办法从假梦里逃出去。”
“什么?”
“你不是咱俩之中读书更多的那个吗?”Dean怀疑地歪过脑袋,“有那么多的艺术隐喻——要离开梦境需要刺激,伙计,无论是外界还是内心,别告诉我你没做过噩梦。”
Sam的掌心兀地生出一层汗水,他从来不该小觑Dean的智慧和直觉,有时候他看见的是一座山,正忧虑怎么爬山时,Dean已经开始搜集炸山的炸药。
“那本书里神神秘秘的,但我觉得是这样。”他做出一个日本武士切腹自尽的动作,“谁知道呢,也许是那个写书的疯了,你们这些读书的人脑子都不正常。”
“你也有大学文凭,Dean。”
“但我不用查什么,呃,Archaeology and Historical Problems of the Second Intermediate Period。”
“看来有人认真去了图书馆。”
“闭嘴吧,”Dean含糊道,“我写论文的时候你还在为代数痛哭流涕呢。”
“我代数学的很好。”
“哦?那是谁高二的时候凌晨两点爬进我的卧室哭:Dean,我不会写这个,Dean我写不完了,Dean,明天就要考试了......”
他怪声怪气的模仿飘远了,模糊成白兰地上燃烧的火焰边缘,融化进掺了水的威士忌。一颗饱满的橙子落在吧台上,还没来得及切片,酒吧尽头的女孩喝大了,一脑袋栽倒在那个看了她一晚上的男生怀里。
Dean还在那里皱着脸,假装一个十六七岁的Sam。Sam本该愤怒的,他应该跳起来拿出Dean第一次失恋的例子回击他,那是否真实并不重要,因为他根本不可能因为作业写不完半夜去突击他哥的卧室,但Dean绝对有喝醉回家的时候。他听着,就连心里不服气回击的声音都慢慢的安静下去,喧闹的酒吧里只剩下眼前在闪烁的灯光下,扁着嘴装哭的家伙。
Sam幻想过和Dean一起踏上寻找爸爸的路,他曾拥有无数种可能和他的兄弟重新建立联系,到那时,他定然不像如今这般心若槁木。他会抱着埋怨和庆幸,坐上副驾驶,对着Dean递来的巧克力棒摆臭脸。Dean会用最幼稚的挑衅招惹他,往他的衣服里扔痒痒粉,在Sam发觉时哈哈大笑,跑得比初冬席卷走廊的穿堂风还快。
他爱他青春欢畅的年纪,爱慕他的生命,爱慕从他眼中迸发的燎原草浪。在那个开往加利福尼亚的公交站里,他无意间告别了一切,彼岸已经消失,他注定徘徊在路上,永远到达不了那个想象中的天堂。
窗外有小鸟嘲笑:瞧瞧你,又坠入爱河啦。
他想:我沉浮其中,从未离开过。
“说起来,我还问了图书馆的那个黑头发的姑娘,她说这旁边有个仓库,最近老有人失踪呢,”Dean说了半晌,见Sam不反驳,没了继续招惹他的兴致,“会不会和你说的灯神有关系?”
“别胡思乱想,”Sam的杯子沉沉落在台面上,“你不是说周末要睡到两点才起,干嘛半夜去看仓库。”
“你是谁,我妈妈吗?”
“我不是妈妈,但我是那个开车送我们回家的人。”
“什么?不!谁告诉你可以开车的!”
“我,”Sam直接伸手从Dean的口袋里摸出了Impala的钥匙,“因为你已经喝得开始说胡话了。”
“现在的年轻人把转达图书馆查到的资料称作喝大吗?”
“你从来不相信那些东西,Dean。”Sam只能把手死死扼在桌面,把心虚像苍蝇一般拍死在掌心,“灯神根本不存在。”
Dean望着他,Sam恍惚间又变成了小学时向哥哥撒谎的男孩,他说,我是自己摔倒在台阶上的,我的午餐钱丢在了上学的路上,估计是被风吹走了,我在下午的时候没有出汽车旅馆的门,一直在床上看书,那本新的杂志是清洁工一不小心落在这里的——他的谎言向来拙劣,Dean从来没有留给他足够的机会去锻炼撒谎,他一个人就是一个骗子和小偷集团的结合体,在Sam刚刚学会说谎不翻白眼时,他早掌握了模棱两可、用真话代替谎言的本事。
Dean没有隐瞒眼里的怀疑,他光是站在那里,便让Sam自以为用仇恨和钢铁浇铸的脊梁被惶恐压出了弧度,闪过的彩光足够惊起他大脑后侧狩猎练就的危险警报,是猎物躲在草丛间,于惊雷刹那发觉自己已近狼口的惊慌。
终于,Dean挪开考究的视线。
“你前几天还笃定独角兽是真的。”
“独角兽确实是真的。”
Dean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手把车钥匙抢了回来。
8、
Sam有机会在这个世界留下。
他可以继续向前,认认真真地读书、考试、实习,穿上宽大的西服,打着不相配的领带去律所碰运气,在周末的晚上去Mary家吃饭,带上一盒包装漂亮,但根本不好吃的草莓。他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在外头某个地方流血致死,但愿那个灯神喜欢他的血型,如果他有兴趣,也可以拆下他的手做成标本,敲碎的他的软骨当零食,把颅骨切开养花,养家庭主妇们最喜欢纠结的薄荷和罗勒叶,他不在乎。
到现在为止,没人指出他不是这个世界的Sam·Winchester,这是为他建造的梦境世界,这是他算尽一切谋求来的巧合。
他在自我说服的靡靡之音中坠入不安分的睡眠,Dean开车把他们俩运回了宿舍,打着哈欠走进了浴室,在Sam正式闭上眼睛之前,还能听见Dean的房间里微弱的电视机响声,他放着电视节目入睡,就像每一个疲于生活的中年男人。
梦里似有悬崖在前,Sam猛的一蹬,睁开了眼,却再也想不起梦里究竟有什么,只有一个隐隐绰绰的影子说着话,在悬崖边,在汽车上,他说着——
他醒来,却再也睡不着。Dean的房间里,电视机里仍然放着深夜无人关注的漫长电视剧,女主刚刚得了癌症,男主借由工作借口,错失了和她一起复查的机会。
Sam摸着黑走进房间,床上空无一人,医院场景的灯光照亮了Dean的床,只留枕头孤零零的影子。
他终于坠入了梦中未能落下的悬崖,一切都俯冲下去,手指尖泛起了麻木。
他不该回自己的卧室睡觉,那张床让他失眠,在和他哥哥终于再次分享了一个夜晚后,Sam的警惕和前瞻都随着酒精、音乐和安乐沉睡了,他本该预见这个的:Dean不会无缘无故去图书馆查什么灯神和失踪报告,他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淌这趟浑水。
看来每个世界的Dean·Winchester都是个固执的婊子养的混蛋。Sam咬着牙,拼命回忆图书馆旁边的仓库,灯神不会选择那些车辆来往多的,它只会驻扎在真正阴暗的角落。
但他心里一直有个不安的声音:Dean不会不告诉他就自己前往灯神的仓库,这个世界的Dean没有干过比猎鹿更刺激的事,是什么让他觉得自己可以孤身一人前往案发地点,他从来不是个愚蠢的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偷来的车停在仓库前,Sam找不到比菜刀更锋利的武器,他只能祈祷,向那个不存在神祈祷Dean没有遇到危险。
他听见虫鸣和夜猫溜过的柔和轻响,琐碎月光如一摊被车轮压瘪的易拉罐横在门口,仓库内的铁架就和他记忆中的一样,连铁锈的位置都如出一辙。
他知道,最高处的挂钩用来规定他的手,他的脚没法完全依靠重力落在地上,如果任何人在外面看到他,都会发现Sam像一根等待处理的火腿一样待在那。
“Dean?”Sam放轻了脚步,把刀藏在身后,“我知道你跑这儿来了,这并不有趣,我们该回去了。”
只要他们回去,Sam就可以找到机会把灯神完全从Dean的注意中冲淡,只要他们回去,他们还是从未经历过猎魔的两个普通人。
他们还拥有无尽的可能和时间——他们本可以拥有无尽的可能和时间,愤怒和委屈突然挤走了Sam的紧张,他握紧了刀,听见背后传来不经掩盖的脚步声。
“不,Sammy,”Dean手里握着一把银刀,刀剑覆盖着一层仍在流动的牲畜血液,“只有你,你该回去了。”
9、
诗篇73:23-28
除你以外,在天上我有誰呢?
除你以外,在地上我也沒有所愛慕的!
我的肉體和我的心腸衰殘,但神是我心裏的力量,又是我的福分,直到永遠。
手里的刀忽如一块不该由Sam掌控的陨铁,沉甸甸地要脱手往地上砸去。一只孤零零的鸟顺着温和的风,歌咏着一天的尽头和新一日的开始。
“来吧,Sammy,”Dean来到了他的面前,伸手递出那把刀,“别愣神了,Bobby快急疯了,你不能这么对那个老头子。”
“Dean?”Sam猛的攥住面前人的胳膊,他明白,面前的人也知道自己叫的不是灯神世界里一无所知的年轻人,“Dean!”
“我知道,Sammy,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要逼我?”Sam咬紧了下唇,他恳求着,恨不得抛弃一切尊严来换取一份赦免,“你知道Bobby在找我,那你也该知道我为什么要狩猎这个灯神——求你了,Dean,不要这么对我,不要让我回去。”
他摇晃着Dean衣服,涕泪横流,摆出了自己所有理由,他耍赖、撒娇、破口大骂,仿佛生死的决定权都在Dean的手上。
“我看着你杀了黄眼恶魔,”Dean任由Sam在自己身上拉扯、推搡,仍巍然不动,伸着递刀的手。他说,我看见你为妈妈报了仇,只字不提恶魔的皮囊是爸爸,不提自己也是一场长达二十年的复仇的牺牲品:“你做的很好,小弟弟,我太为你骄傲了。”
“求你了——”Sam哽咽着,“我愿意做任何事,任何事,我不想回去,Dean,那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胡说,Bobby不是还在吗?还有你那群斯坦福的同学,”一只比鬼魂更温暖的手捧起他的脸,拭去滚落的泪河,“你还年轻,Sammy,不要再猎魔了,回去继续学那些别人看不懂东西去吧,我相信你总有一天能把办公椅挪进白宫。”
“我一个人做不到。”他想问,那你呢,你不是同样年轻,同样有人牵挂吗?
“你可以。”
“我不想。”
“这不是一个值得你‘想’的问题,”哥哥的手握住了他的,似哄骗,似规劝,将沾了羔羊血的银刀塞进了Sam的掌心,“我认识你,Sam,你不是一个会选择逃避和捷径的人。”
“不,”Sam暗中使劲,Dean却像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两只手一起逼得他不得不攥住了银刀,“你不再认识我了,Dean,你还没有机会认识我,四年过去了,我不再是十八岁了。”
Dean嗤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我不需要认识你,Sammy,我他妈的给你换过尿布,能从你那听上去一模一样的婴儿吼叫里分辨出你是饿了还是困了,我从你生下来就了解你。”
Sam感觉自己就像不想上学的学生,被父母推着往学校里走,但他不会在哭闹后忘记早晨的小小悲伤,投入游戏和填色铅笔。但他早就失去了儿童的健忘和乐观,也没有在课后来接他回家的人,那个世界早就没了他的容身之处。
Sam失去了所有力气,双腿再懒得保持身体直立,他眼前发昏,却依旧拼了命地睁大眼睛,看向亡者的脸。
“我试过了,但我克制不住。你走后,我不知道该往哪去,只知道要报仇,可报仇结束以后呢?我想过回斯坦福,但还没尝试,我就为坐在教室里感到荒唐——你是我的兄弟,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但我不想做的最后一件是为你报仇。”
Dean的手握着他的,已经逼近了脖子。那杀他的予他美梦,救他的却要见血。
“我太想念你了,”Sam只恨眼泪成了阻挡他视物的帘幕,“他给了你猎人的火葬,但我找回了你的项链,你还没有进天堂,对吗?我该怎么把你带回来,Dean?我该怎么做?”
他哥哥是最熟练的杀手,轻而易举找到了动脉。
“什么都不用做,Sammy,”Dean扬起头,Sam最后看见的只是一个微笑,一如他坐上长途汽车时,Dean给他留下的最后一个微笑,“你好好活着,这就够了。”
《成玉》【又名《小白堂》】
<伍拾>
其实白玉堂并没有经历过太多的离别,尤其是关于生死。他经历过的离别,大多都是跟亲戚朋友之间的,今天说完告辞,再过一段时间还能再见面。
因此对白玉堂最有触动的两个离别,一个是姜老爷子去世,另外一个,是他的一个书生朋友,名叫莫笙(①)
与莫笙的相遇说来也很奇妙。白玉堂的书生朋友很少,高榭算一个,因为是小时候的小先生,公孙算一个,因为是大哥的救命恩人。除了这两个以外,到是再也说不出几个书生朋友了。
并不是说白玉堂对书生有什么偏见,而是气场确实合不来。北宋重文轻武,满大街的几乎都是书生,一个两个的虽然不至于穿着个文生服摇头晃脑,但还是面不了茶肆酒楼间的高谈阔...
<伍拾>
其实白玉堂并没有经历过太多的离别,尤其是关于生死。他经历过的离别,大多都是跟亲戚朋友之间的,今天说完告辞,再过一段时间还能再见面。
因此对白玉堂最有触动的两个离别,一个是姜老爷子去世,另外一个,是他的一个书生朋友,名叫莫笙(①)
与莫笙的相遇说来也很奇妙。白玉堂的书生朋友很少,高榭算一个,因为是小时候的小先生,公孙算一个,因为是大哥的救命恩人。除了这两个以外,到是再也说不出几个书生朋友了。
并不是说白玉堂对书生有什么偏见,而是气场确实合不来。北宋重文轻武,满大街的几乎都是书生,一个两个的虽然不至于穿着个文生服摇头晃脑,但还是面不了茶肆酒楼间的高谈阔论。
最重要的是,若说武人中粗人居多,大多心思都比较单纯,即使有些奸滑的,也都是少数。但是文人就不同了,真正读书多的、学识渊博的都很谦虚,但是更多的都是些一知半解却偏偏喜好高谈阔论的酸腐书生。用一句俗语来解释,半桶水不到才会叮咣响,全是铜板的钱袋子才会哗哗响。
若只是这些,其实还触不到五爷的逆鳞,真正让五爷不满的是那些半吊子书生们心比天高却还故作谦逊高尚的姿态,还有对人对事的评头论足以及拿着三纲五常指指点点的行径。桩桩件件,比拖着长音在人耳边啰嗦更让五爷反感。
与莫笙的认识还要从一年前说起,天尊在开封的太白居预定了一坛好酒,这日天尊刚去找老朋友喝酒,那边太白居就派人送了信过来,说是天仙酿做好了,让来取一下。
白玉堂留了张字条,骑着白云帆去开封帮师父取酒。开封的盛夏比天山热很多,街道边的树上已有阵阵的蝉鸣,有些吵人。白玉堂也没有什么心情闲逛,想着取了酒就赶紧走,于是径直去了太白居。
太白居今日似乎有什么人在进行活动,一楼大厅很是热闹,一眼看过去,穿着不同书生服的人按样式分了四五群,然后围成一个圈,似乎是在斗文。一群书生七嘴八舌的,到时跟外面的蝉鸣一般。
白玉堂将信递给了掌柜,掌柜离开吩咐小二去酒窖里搬酒。白玉堂索性在一张桌子上坐了,要了壶梨花白。
有几句话就这么传了过来,似乎是那群书生争论“赈灾的最好方法”。
一旁的小二将酒送过来,见白玉堂往那群书生那里看,就说道:“五爷,那是开封几个书院的一群学生,约来太白居辩论来的。”
白玉堂随口问道:“太学的也有?”
小二笑道,压低声音道:“有是有,但是会来参加这种没什么意义的太学学生,都是一些……五爷应该明白。”
都是些靠关系、没什么本事却喜好显摆的人。
白玉堂给了小二一些碎银,了然地点点头,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喝口酒也没再问什么。
正这时,就听见一个温润但是随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高谈阔论日纷纭,恰似夏蝉噪暮云 。口吐千言皆费力,身行一事总无文。空言改革声盈耳,懒践新规梦断群。任尔嚣嚣夸海口,世间实绩岂由君?”(②)
白玉堂眉心微动,看向门口的来人,也是一位穿着书生服的书生,跟那一群书生里的几个是一样款式的。那书生眉眼俊秀,眼角略微上扬显得有些肆意。
书生吟完诗后当即就有几个书生不满地看过来。那书生不理睬,走到一桌跟自己穿一样款式衣服的三人道:“夫子让我喊你们回去,身为太学学生更应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与其参与这些无意义的空谈会,不如好好学几年,你们说是吧?”
太学的学生吗?白玉堂看过去那书生劝走了另外三个太学的学生后就准备离开,被其他书院的一群学生给拦住了去路。
其中一个开口就道:“不过是刚考上太学,莫笙,你别太得意。”
莫笙唇角勾起,笑眯眯道:“兄台教训的是,莫笙定谨记于心。”
明显不愿意与他们纠缠,抬脚就又准备离开。结果又被另外一个拉住:“莫兄别着急走啊,莫兄刚才的诗写得不错,想必对我们的题目也有几分‘高见’,不如跟我们聊聊?”
莫笙依旧保持微笑:“我才考进太学不久,学艺不精,让大家见笑了,等我回去多学几年,五十年后一定给几位回答。”
白玉堂轻轻笑了一声。
那些书生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当即有一个脾气暴躁地拍桌而起,提起了莫笙的衣襟:“你看不起谁呢……”
话未说完,“咔嚓”一声脆响,那人手腕忽然垂了下来,似乎是脱臼了,疼得那人捂住手腕哀嚎起来。莫笙理了理衣襟,对白玉堂弯了弯眼角:“多谢这位少侠相助。”
一时间,其余人也看过来,正有人要开口指责,小二提着一坛子天仙酿过来:“五爷,你的酒。”
五爷……当今江湖上能被称一声五爷的,只有白玉堂一个人,酒楼里瞬间安静下来。
莫笙确实想到了什么,忽然回头看着刚才问他问题的人:“我想到了……我觉得白少侠就是这个问题最好的答案,白家和陷空岛从不声张和发表意见,却能够捐粮捐银,还会救济灾民。声音可以喊得很响,但是落地有声的只能是行动啊。”
说着,还不忘对五爷眨眨眼。
白玉堂一挑眉,开口:“确实。”
莫笙笑眯眯地走过来,做了个请的手势:“今日多谢五爷帮我解围了,我请五爷喝一杯?”
于是就这样,白玉堂算是跟莫笙认识了,本来打算拿了酒就离开的白玉堂就这么在开封待了好几天,这几天莫笙下了课就带着白玉堂游开封,两人一边闲聊一边闲逛,倒是颇为投缘。白玉堂离开之前,两人相约一年后再一起喝酒。
眼看着就要到与莫笙约定的日子了,白玉堂准备前往开封,对徒弟口中的朋友很感兴趣的天尊也一并跟了过去。
然而等白玉堂进了开封,快到莫府的时候,就看见穿着麻衣的一队人撒着纸钱抬着棺木从莫府大门出来,往东郊的山上走。
白玉堂心里有些不还的预感,忙问一边站着的一个路人:“这是谁的出殡队伍,出什么事了?”
路人低声道:“是莫家那个公子莫笙,前些日子被他几个同窗举报他太爷犯有偷窃罪,被太学开除了,还要打瞒报身世的官司,前途尽毁,算是成了笑柄。估计他也是想不开吧,晚上喝酒掉进河里淹死了。”
白玉堂听着,目光落在纷扬的纸钱上,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跟着出殡的队伍走出很远,哭声掺杂着唢呐锣鼓,还有街道两侧行人的指指点点声。
他一直跟到那条河旁边,站了许久,仿佛看到了那个夜晚,莫笙买了酒,一路喝着一路被闲言碎语裹挟着,一步一顿,一步一泪,一步一恨……更多的是无助吧……然后坠入河水里,挣扎却已然徒劳,就像他当时的处境一般,无助绝望,更被世俗的冷言冷语压得窒息。
天尊抬手,抬手,轻轻搭上白玉堂肩膀。他能感受到徒弟身上的悲伤。
白玉堂垂下眼眸:“师父,我想再查查。”
天尊点头:“师父陪你。”
越查,白玉堂心里的寒意就越重。同窗举报是因为嫉妒,太学开除是因为陈规陋习,哪怕当事人并不知情,也依旧被算作瞒报……这世间真的是这般不公吗?真金白银被断送埋葬,泥石却能裹满颜料风生水起。
白玉堂看着那座象征着最高教育的学府,太学的夫子和学生们依旧如往常一般进进出出,有认真踏实的,也有凭借家世进去的,一件件素净也象征书生最高荣誉的太学学袍之下,却有一些灵魂肮脏污秽,所有的心思花在了构陷上,然而却还能安然地留下。
他又站在了那条河边,怔怔地看着河面许久,一时分不清是在悲伤朋友的离去,还是悲伤这个世间的无理,抑或是自己的无力。
“师父,这个世间究竟是怎么样的呢?公道又是谁给的呢?”白玉堂忽然开口问道。
十三岁开始,白玉堂就没再问过这样的问题,他总是习惯地接受身边人传递给他善恶观念和一些对世间的认识,这是他第一次对已经形成的认识提出了质疑和自己的问题。
“在师父眼里,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呢……”
天尊伸手,摸上徒弟的头,轻轻揉了揉:“师父的眼里么……这个世界一直是那样,有公道也有不公,有合理也有无序,有干净也有肮脏,但是师父的世界是随着师父而改变的。”
“世界是世界,师父也有师父的世界,”
“你想看到什么呢……或者说,你希望你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你可以用自己的能力,去影响你眼前的世界。”
白玉堂轻轻眨了眨眼,他希望的世界……
天尊拿了瓶酒,倒进河中:“时间还长,你可以慢慢想。”
白玉堂看着酒水融入河水,想起了与莫笙的一段对话。
“你考进太学后要做什么呢?”
“当然是为了做出改变,”莫笙笑着抿一口酒,“既然我看到了这个世间不合理的地方,我就想去做些什么去改变,反正我不想袖手旁观。”
白玉堂转脸看向天尊。
天尊将最后一滴酒倒尽,又一次伸手摸了摸徒弟的头:“在你想到之前,你可以先与他好好告个别。”
“嗯。”
白玉堂垂眸,看着河水,轻轻说了句“再见”。
——————
本文脑洞来自于《龙图案卷集》287陈规陋习
①文中并未提到这位书生朋友的名字,于是随便编了一个。名字无任何意义,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②编的诗,大概意思是讽刺一群人只会高谈阔论却不干什么实事,就像蝉一般只会说迟了但不付出行动改变。
写这一篇的目的,是因为我分析原文中的五爷,他不会想很多,旁人提起不幸,总会想到世间上所有人的不幸,总是会觉得惆怅,但是白玉堂呢,他确实淡然很多,不是不在意,而是他选择了从拯救眼前的不幸开始,旁人眼里是一种不幸,而他眼里,是一个人的不幸。
于是我就想,是不是因为五爷有一个“自己的世界”呢,是不是他更能通透的明白自己的能力范围,眼前的世界就是自己的世界,这世界上会有很多很多的不幸,但是眼前是这一个,那么与其想着改变整个世界,不如从眼前的这个世界开始,从“自己的世界”开始。
另一篇师徒cp向文《命中注定》放到明天,今天刚放假回来,太久没打字了适应不过来,低估了自己的打字速度QAQ,所以明天是三篇,一定会写完的!!
彩蛋本来是想写莫笙视角,但是作为彩蛋更加觉得无力了许多,于是改成了【如果白玉堂在莫笙落水时抓住他】,算是一个if线设想。
【超蝙】Capability/披风的本事
Summary:魔法让蝙蝠侠的披风变成了一只魔法大章鱼。
1.
“我越来越不理解现在的反派了。”闪电侠说。“他们简直像是在为脑洞枯竭的同人创作者刻意提供素材一样——我的意思是,向蝙蝠侠发射一个咒语,合理。向蝙蝠侠的披风发射一个咒语,勉强说得过去,或许是它想要让披风给蝙蝠造成一些阻碍,或许是打偏了。但——”
“发射一个咒语,把蝙蝠侠的披风变成一只暗黑大章鱼,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闪电侠百思不得其解。他伸出手想摸一下在正义联盟身后盘旋的那团黑漆漆,毫不意外地摸了个空。蝙蝠侠不让摸,蝙蝠侠的披风也是。
“事实上,只是那个半吊子魔法师在情急之下念错了咒语。”扎塔娜耸了耸肩。“别...
Summary:魔法让蝙蝠侠的披风变成了一只魔法大章鱼。
1.
“我越来越不理解现在的反派了。”闪电侠说。“他们简直像是在为脑洞枯竭的同人创作者刻意提供素材一样——我的意思是,向蝙蝠侠发射一个咒语,合理。向蝙蝠侠的披风发射一个咒语,勉强说得过去,或许是它想要让披风给蝙蝠造成一些阻碍,或许是打偏了。但——”
“发射一个咒语,把蝙蝠侠的披风变成一只暗黑大章鱼,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闪电侠百思不得其解。他伸出手想摸一下在正义联盟身后盘旋的那团黑漆漆,毫不意外地摸了个空。蝙蝠侠不让摸,蝙蝠侠的披风也是。
“事实上,只是那个半吊子魔法师在情急之下念错了咒语。”扎塔娜耸了耸肩。“别太高估现在年轻人的职业素养和基本功,但别小瞧他们惹祸的本事。”
钢骨深以为然地发出一声赞同的叹息。
“我猜简单地更换披风不能解决这个问题。”超人忧心忡忡。凡是涉及到蝙蝠侠的事,他总是显得有点过度紧张。大章鱼被他捞起来捧在手上端详,像墨水一样幽黑流动的触手在钢铁之躯的手臂上柔顺又霸道地缠绕了好几圈,以一种霸占的姿态占据了他的大半条胳膊,并适当地对手臂肌肉进行一些类似揉捏的动作。在超人伸出手戳它的时候还会敏捷地回以一些警告式抽打,但还是配合地没有溜走。“布鲁斯确实有不止一条披风,如果魔法是作用于「他的披风」的话,如果换成别人的披风呢?”
“我拒绝穿着一条红色的披风行动。”蝙蝠侠说。
“氪星科技很不错的,而且你之前也夸过它摸起来舒服。”
“这跟我愿意穿着它夜巡是两码事。”
这场混乱的核心人物看起来对于这件事接受良好。就在被咒语击中的几分钟后,他就开始熟练地让身后的大章鱼配合来清理杂兵了。要不是身边有个稳定性不受控的魔法产物不符合他控制狂的性格,超人怀疑他对于养一条魔法披风这件事喜闻乐见,说不定还会让对方做下一个罗宾什么的。
“不管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东西,”蝙蝠侠瞥了超人一眼,披风从他手臂上爬下来,乖巧地缩回蝙蝠的身后:“停下。”
联盟的主席投降地举起双手,无辜地冲他眨巴眼睛。
“这个混合咒语我得花上几天研究一下,”扎塔娜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贸然施咒可能会产生不好的影响。”
蝙蝠侠点了下头,表示知晓。
“所以,”神奇女侠总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的顾问就要带着一条魔法章鱼四处行动了。”
“这倒是不赖,而且暗黑章鱼和大蝙蝠的气质也挺合的。”绿灯侠说。他看了眼不自觉地跟在蝙蝠侠身后晃荡的超人,有点恶趣味地提了点音量:“说不定大蝙蝠会爱上他的新搭档呢!”
2.
“乔丹就是故意的。”布鲁斯说。“没有什么新搭档。我就只有一个搭档。”
“我知道。”克拉克回答道:“我不至于和你的披风吃飞醋。恰恰相反,我对于自己地位的稳固性非常有自信。”
“哦?”布鲁斯随手把“需要花几个钟头寻找的重要文件”文件往桌子上一抛,戏谑地抬起眼去看被迫前来帮顶头上司“寻找文件”的小记者。
他本来就是不耐烦季度结尾频繁的股东会议才溜到星球日报翘班的,所谓的找文件只是个托词。不过布鲁斯能勉强找个不太离谱的借口糊弄都已经让卢修斯感激不尽了。在经历过无数类似“家里的猫突然要生了”、“想起来车库里有辆来自奎因的跑车被要求马上归还”、“阿尔弗雷德的初恋情人跌伤了腿需要临时看护”这类张口就来的鬼扯之后,卢修斯的容忍程度直线上升。在这种难得一见的正常理由之下,就算布鲁斯真的在会议结束后空着手回去,他的CEO也不会为此和他喋喋不休多久。
“说说你的稳固性。”布鲁斯扬起眉毛。
“嗯...作为蝙蝠侠世界第一的搭档的地位,我觉得足够稳固了。”克拉克推了推眼镜,蓝眼睛在死板的平光镜片后冲他眨了眨。
“你得有点上进心。”布鲁斯教训他:“还有危机意识。所有流水上的浮物都是不进则退,这个道理需要记住。”
“我谨记于心。”面对上级和衣食父母的教诲,小记者虚心地接受了指正。他站起身,把懒洋洋地靠在座位上的大老板笼在高大身躯的阴影里。而老板对着下属颇有威慑力的魁梧身形没有半点危机意识,只是懒洋洋地在打哈欠。
“去给我泡杯咖啡。”老板发号施令。
“你今天早上几点才睡?”员工不仅没动作,还胆识见涨地反问起来。克拉克俯下身,用拇指拭去布鲁斯眼下涂抹得过厚的遮瑕,人类脆弱的血管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在他的指下跳动,他收回了手指,对上布鲁斯带着笑意的眼睛。
“你把我的遮瑕都抹花了。”他抱怨。
“我很抱歉,老板。”记者面容上透露出真诚的窘迫:“按照我的薪酬水平,不太可能在工作的地方储备这辈子都用不上的昂贵遮瑕膏。看来我只能用最节约成本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了。”
他把外套脱下折了几折,很快叠出个小枕头的模样,又变魔术似地抽出条鲜亮的红色披风来。总裁办公室有个三座的小沙发,大小勉勉强强够韦恩总裁当一张小床。克拉克把临时床铺布置好,布鲁斯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最后还是纡尊降贵地躺了上去。
他盖着披风,把脸藏进去小半截。氪星科技防风防尘刀枪不入,但克拉克还是会习惯性把披风和其他衣物一起塞进洗衣机,然后倒上半瓶子柔顺剂和洗涤剂。因此这条披风散发着和克拉克身上其他衣物一样的,来自洗涤剂的淡柠檬香。这种廉价的香精味几乎不可能出现在韦恩昂贵的衣柜里,但很难得的,大少爷没有对此表示不满。
他只是把脸埋进披风,像猫一样地咕噜了几声,然后闭上了眼睛。
3.
超人在一尊滴水兽雕像的身后落下,胳膊上挂着两个外卖袋子。滴水兽上的蝙蝠侠头也没转,径直伸出手来。
“在监视?”超人问道。他拿了一个鸡肉卷放在蝙蝠手里。又从袋子里自己掏出一小包玉米片来喂蝙蝠身后的大章鱼。“我发现你这周都在自己行动。罗宾呢?”
“被禁足了。”蝙蝠侠回答。他开始往嘴里塞鸡肉卷,但眼睛还是盯着目标一动不动。“数学考试作弊,我又被老师叫到学校去了。”
“数学考试作弊?”超人有些惊讶:“你家的孩子不可能应付不来中学数学。”
“他在考试的时候故意写了半张卷子的错误答案,给和他关系恶劣的同班同学抄。”蝙蝠侠解释道,超人能听出来,他看似平直无波的语气里暗藏的麻木和绝望:“然后在交卷前十五分钟要了张空白卷子。那孩子发现提姆奋笔疾书的答案和原先给他抄的一丁点都不一样之后气疯了,当场掀翻桌子和他打了起来。”
“......”超人被现任罗宾充满想象力的报复方式震惊到失语。
蝙蝠侠的历代罗宾好像都喜欢和数学考试过不去。布鲁斯第一次因为数学考试的事去学校的罪魁祸首是迪克,他在一次难度太高的数学考试中无私分享答案给了三分之二的班级同学。第二次则是因为杰森在考试中拒绝给答案的同时嘲讽对方智力低下而引发的打架事件。提姆这次已经是第三次了。谢天谢地,这三次并不是同一个数学老师,但布鲁斯已经开始认真思考他们家孩子为什么都喜欢在数学考试上和人过不去了。
“从好的角度看...”超人艰难地挤词安慰:“提姆的认错态度应该还不错吧。”
“很良好。”蝙蝠侠沉重地说:“但希望这真的就是最后一回了。”
这当然不是最后一回,在不太遥远的将来布鲁斯还会因为史蒂芬妮的缺考第四次登校拜访。而之后的达米安还会因为觉得考试题目过于简单所以号召全班拒考。
谢天谢地,此时的布鲁斯还一无所知。
目标对象终于熄灯休息,蝙蝠侠今晚的监视工作可以告一段落了。他放下望远镜,转身去找超人拿饮料。魔法章鱼见主人转身立刻收回了索要更多玉米片的触角,就像无事发生一样老实地盘旋在滴水兽上。
“你为什么要喂我的披风吃玉米片?”他不太理解地皱起眉。蝙蝠侠不用眼睛看也对身边的动静一清二楚,更何况超人喂食的动作并不隐蔽。“我发现你特别喜欢投喂我身边的东西。”
堪萨斯有一年玉米大丰收,玛莎让克拉克带了几十斤回大都会,而他那段时间恰巧迷上了地中海附近一家海鲜饭,对于这批玉米消费进度堪忧。眼见着一大批玉米要被硬生生放坏,勤俭持家的小镇青年可见不得这种事。于是克拉克在那段时间里每次深夜拜访蝙蝠洞都会额外带上一篮子玉米来喂蝙蝠。布鲁斯在底下对着蝙蝠电脑敲敲打打,克拉克在顶上给蝙蝠挨个掰玉米粒吃。也不知道是玛莎的玉米与众不同还是克拉克喂食的方式出类拔萃,半个多月下来,蝙蝠群肉眼可见地圆润了一圈,在一次布鲁斯实验性的召唤时差点卡在洞口出不去。
“它是魔法生物。”布鲁斯提醒道:“理论上来说不需要进食。”
披风章鱼撒娇地用触角去缠蝙蝠侠的小腿。
“就喂一点点。”超人保证。他举起包装袋展示,证明自己确实只带了一小包。“它作为你的业务拍档,最近干得怎么样?”
“不错。”蝙蝠侠看起来挺满意。“稻草人上次看到它,以为是自己的毒气一不小心泄漏了,之后招供的部分特别顺利。”
魔法章鱼自豪地挥舞起触手。
“已经持续一周了,扎塔娜还是没有消息,看样子我们还得养它一段时间了。”超人把最后一点玉米片捏碎,倒在摊开的掌心上。章鱼像一大团松软的棉花一样盖住了他的手,不一会儿掌心里的玉米片被吃得干干净净。
“它不一定要靠嘴巴进食。”看着有些惊讶的超人,蝙蝠侠解释道:“阿尔弗雷德尝试过了。实际上,它的摄取方式更近似于吸收,只需要接触就可以。”
“如果下一周还是这个情况,我们最好考虑给它起个名字了。”超人说道。
4.
戈登努力克制住不去看那团盘旋在蝙蝠侠身后的怪异阴影。
他们追踪这个走私的案子已经快一个月了,这一次是蝙蝠侠获得了新的信息,所以夜间突然登门拜访。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戈登都没被吓得乱嚷嚷,更别说在已经习惯了对方行事作风的多年后。
“你就不能顺手开个灯吗。”因此他只是嘟囔了两句。“别总这么悄无声息地站在我身后,看在老天的份上,我都这把岁数了。”
“有新的信息吗?”蝙蝠侠问。
“摆在桌子上了。”戈登伸出手指了指示意,然后侧过身去。这套掩耳盗铃的流程他们两个都很熟练了,GCPD总有那么几个不干正事时不时想拿蝙蝠侠做文章的高层,尽管已经合作多年,但为了能堵住偶尔被派下来的特派员的嘴,该演的时候还是象征性演一下,至少多了个“蝙蝠侠自己动的手”的挡箭牌。
他背着手,看着墙壁上的影子,等蝙蝠侠看完资料。今晚的月光很亮,所以墙壁上的影子特别清晰,能看清一些平日可能会忽略的细节。比如,蝙蝠侠之前的披风...会动吗?
我一定是这段时间没睡好觉,压力太大了。戈登想。
他作为和蝙蝠侠打交道最多的警察,虽然听了不少关于蝙蝠妖怪的流言蜚语,但基本都没当过真。戈登不知道蝙蝠侠的面具底下是谁,但可以确定那是个会流血会疲惫的人类躯体,借助的装备虽然高级但也大多属于科技范畴。不是有传言说吗,他的赞助商是那个韦恩。但之前好像没瞧见过蝙蝠侠的披风在没有风的室内独立行动。是韦恩的最新科技?还是什么?
戈登实在是不好意思去盯着看,长久合作的要素之一就是保持礼貌的社交距离。他努力让自己走神,别去乱猜,反正是要胡思乱想,不如想想要不要给芭芭拉买双新的鞋子,女孩儿年纪大了总是该打扮一下。蝙蝠侠的披风怎么可能会去啃他摆在桌子角落的苹果,那只是个披风,又不是什么活物!
戈登的思维发散很成功。等到他开始用工资计算最贵能买什么品牌的鞋子时,蝙蝠侠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走过去关上窗户,发现桌子上的苹果消失了。
.....还是太累了,或许那里根本就没有过一个苹果。
“你开的头。”布鲁斯说。
克拉克和暗黑大章鱼老老实实地站在蝙蝠侠面前挨训。在夜间行动的时候偷吃东西,即便只是去戈登的办公室查看一下文件,那也是绝不应该出现的行为!章鱼就算了,克拉克被要求进行至少十分钟的悔过,反思中心是不应该过分投喂布鲁斯身边的任何东西。
“我错了。”克拉克态度很诚恳。“我以后再也不会在获得允许之前这么做了。奥菲莉亚也知道错了,所以每周三次的宵夜活动可以不取消吗?”
“谁是奥菲莉亚?”布鲁斯问。
章鱼摇摇晃晃举起一根触手。
“我实在是没办法看着你叫她蝙蝠章鱼。”克拉克老实坦白。“所以我带她翻了一下通讯录...她挺喜欢这个名字的。可能是因为施法人是女性,所以她对于自己的性别认知是She。”
“......”布鲁斯还是有点生气,但一想到克拉克带着章鱼翻电话通讯录,他又有点想笑。
“我也不是把所有东西都加上蝙蝠前缀的。”他想了想,还是为自己辩护道:“就比如蝙蝠狗,他的大名实际上是艾斯。”
5.
正义联盟所有人都知道的潜规则:不要在超人和蝙蝠侠吵架的时候介入其中。
在战后复盘的时候吵起来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陌生。在世界最佳搭档合作的早期,正义大厅还是个松散的义警聚会场所,蝙蝠侠也没有让韦恩往宇宙里发射个瞭望塔,那个时候他们总是会吵架。除非他们吵得太过火,否则神奇女侠压根不会掺和,战后的闪电侠饿得没力气劝架,而绿灯侠只想看热闹,其他几个年纪小点或者笨嘴拙舌点的根本插不进嘴。后面有一回新加入的沙赞想试着拉架,下一秒就变成了两位大家长一致对外的合作批斗,在沙赞落荒而逃之后,再也没有人想掺和他俩的口头战争。
合作了很多年之后,世界最佳搭档内部不怎么吵架了,更常见的画面是联盟的顾问用一种可以吓晕半个正义联盟的语气挨个评点战斗中的策略错误和不妥应对,在联盟的主席不属于被批评对象中的一员的时候,超人一般会在旁边安抚蝙蝠侠情绪,免得让新加入的英雄被他吓退群。偶尔也有联盟主席一起挨批的时刻,这种时候他就要负责吸引火力——在对着超人火力全开之后,面对其他人的蝙蝠侠就会稍微温和一些。
总的来说,现阶段绝大多数情况下,蝙蝠侠都是负责生气的那个,今天这回局势倒是反了过来。联盟主席难得一见地怒气冲冲,而联盟顾问默默地站在那里挨训,其他人也没办法隔着面罩看出蝙蝠侠是什么表情,但从气质上来看好像挺柔顺的。
克拉克快被他气死了。虽然布鲁斯平时就很擅长气人,但今天他被气得头脑都发昏,天知道他从脑控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的手捏在布鲁斯脖子上,而布鲁斯脸都开始发紫明显马上要窒息时是什么心情:“我给你氪石戒指,就是为了让你在我失控的时候阻止我!”他努力克制住不对着布鲁斯嚷嚷:“你为什么不用!”
“我有判断。”蝙蝠侠倒是很冷静。他这几年吵架的时候已经不会和克拉克对吼了,而是选择用一种狡猾的方式...狡辩。他是觉得克拉克发现不了还是怎么的?看在拉奥的份上,克拉克肯特是个文字工作者:“你不是第一次被控制,那个法师的法力并不强,因此我判断你花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挣脱,再加上当时远离战场,除了我,附近并没有其他人,不会造成误伤。”
“我没在和你提误伤——你当然不会造成误伤,我在说的是我差点掐死你的——”
“你不会掐死我。”布鲁斯打断他。他抬起头,坚定不移又一字一句地复述:“你不会掐死我,克拉克。”
“....那你的手怎么说?”被打断确实会影响发挥。克拉克现在的火气有点发不出来了。布鲁斯制服没包裹着的下巴上还能看见他的半个指印,他现在根本不敢细想解下制服后的脖颈处是怎么样一副惨状。
布鲁斯短暂地愣了一下,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尝试着做了一下活动。要不是克拉克提到,他差点都把这个给忘记了。
“只是最轻微的骨裂。”检查完之后,他得出结论。
“我没有在问你!”火气又重新上来了。“我的重点是,我伤害到你了,而你明明又能够自我保护的武器。我给了你许可,我信任你的决断,但这不意味着我想要看到你受伤——”
克拉克的发火又被打断了一次,有个东西推了他一把。他转过头,一只黑色的触手飞快地缩回了蝙蝠侠的身后。
奥菲莉亚,蝙蝠侠的魔法披风,暗黑大章鱼,在克拉克无声的凝视之下,变成了一团腾空而起的黑色乌云。它一边把自己摊开,像块大毯子一样给联盟主席和顾问圈出了一块仅限于上半身的独立空间,隔绝开其他人或大大方方或偷偷摸摸的窥视,一边用触角拼命推着克拉克的上半身,让他和布鲁斯凑得更近点。
凑得太近了。
在布鲁斯的气息充满了整个鼻腔之后,克拉克悲哀地发现,他的火气彻底发不出来了。
现在他们俩之间的距离几乎鼻尖擦鼻尖。克拉克有点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他尽量不把注意力放在自己捏出的已经发淤的指痕上,目光稍微一挪移,就不可避免地落在了蝙蝠侠似乎永远冷冷淡淡下撇的嘴角。他见识过韦恩在宴会上弯着像玫瑰花一样的嘴唇和人调情的画面,也目睹过夜巡结束后的蝙蝠侠啃着辣热狗像只餍足的猫一样慢吞吞舔嘴角。
布鲁斯的嘴唇肯定很软。他乱七八糟地想。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像是叹气的气音。
借着披风的阻挡,借着无人可见的短暂片刻,布鲁斯有点犹豫地,缓慢地凑近。在距离近到已经没有进一步的空间的时候,他飞快地,像落下一片羽毛一样,亲了一下克拉克的嘴唇。
“抱歉。”他咕哝道。“别生气了。”
奥菲莉亚撤走了挡住他们的屏障,大章鱼喜气洋洋地在他们的头顶上放了一朵黑色的烟花。
尾声
克拉克带着南瓜派去到蝙蝠洞的时候,布鲁斯正对着瓶子里的一小块黑色布料出神。
“扎塔娜说了,就算你保留它也不会有什么损失的。”克拉克把南瓜派放下。“那确实是一个无害的魔法。”
“没有这个必要。”布鲁斯摇了摇头。这本来就只是一场意外的产物,并且保留一个不受控的魔法生物在身边并不是一件没有风险的事情。“玛莎的南瓜派?”
“减糖版本的,她看了报道,知道布鲁斯韦恩在为了身材控糖。”克拉克掀开篮子上的布,展示给布鲁斯:“所以你可以吃两块。”
“这里一共有六块,我只能吃两块。”布鲁斯抱怨道:“这是什么男朋友啊。”
“忍耐一下吧,伤口愈合之前摄入的糖分过多会产生炎症的。”克拉克俯下身,安抚地亲了亲男友的额头。“我给你带了其他的小礼物。”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粘土做的小章鱼,黑色的,有多过普通章鱼好多根的触角,其中有一个触角上卷着半个苹果。布鲁斯接过来,端详了一会儿。
“你其实不用这么做。”他说。
“那你还给我。”克拉克扬起眉。
布鲁斯瞪了他一眼。
那只小章鱼从此在蝙蝠电脑的左上角安了家,当蝙蝠洞的灯光调整角度,墙上就会投射出巨大的,像是张牙舞爪的触角的影子。
【城翊】高烧
整点严肃的窗户纸文学
磨了很久的一篇,全文8000+,HE,关于病弱和眼泪,还有烈火烹油的爱
沈翊意识到自己爱上杜城,是由于一场高烧。
1.
发烧的感觉不好受,像喝大了一头栽进浴缸里,昏昏沉沉,胸闷气短,冷感神经失常,又零零碎碎地做一场乱梦。
这梦做得也颇具艺术感,梦见云层熄灭,梦见花凋零后开放,梦见粉色的山脉绵延成影,荒诞意象中穿插着杜城的脸,以及他额上几滴汗,和叫人脸热的喘息声,徒增一股子意识流的旖旎意味。
被突如其来的畏凉感受惊醒的时候,他眼前正是杜城紧皱着眉的脸,他那顷刻间的情绪几乎要化成眼泪涌出来,紧接着又萌生出一丝逃避的冲动。杜城没有去探究他...
整点严肃的窗户纸文学
磨了很久的一篇,全文8000+,HE,关于病弱和眼泪,还有烈火烹油的爱
沈翊意识到自己爱上杜城,是由于一场高烧。
1.
发烧的感觉不好受,像喝大了一头栽进浴缸里,昏昏沉沉,胸闷气短,冷感神经失常,又零零碎碎地做一场乱梦。
这梦做得也颇具艺术感,梦见云层熄灭,梦见花凋零后开放,梦见粉色的山脉绵延成影,荒诞意象中穿插着杜城的脸,以及他额上几滴汗,和叫人脸热的喘息声,徒增一股子意识流的旖旎意味。
被突如其来的畏凉感受惊醒的时候,他眼前正是杜城紧皱着眉的脸,他那顷刻间的情绪几乎要化成眼泪涌出来,紧接着又萌生出一丝逃避的冲动。杜城没有去探究他的表情,急迫地把手背贴上他额头,探到一手滚烫的温度,和湿漉漉的冷汗。
“怎么烧成这样,昨晚又熬夜了?”
沈翊不理他,却征征地看着他,眼睛里一片水意,被他看出丝丝缕缕难以名状的柔情来。高烧让他思维也变得迟钝,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让他顿了好一会儿,之后答非所问地呢喃一句:
“怎么我梦里是你,醒来睁开眼还是你呢?”
他其实不太清醒,却有意无意把话说的这样含混不清,嗓音低哑黏连,像爱人贴在耳边撒娇呢喃。他脸是红的,眼尾也是红的,朦朦胧胧一层水汽,看向杜城的时候流连着一股子缱绻的依赖情绪。年轻的刑警队长经不住这架势,只好转过身任劳任怨地给他倒水、拿药,耳根子红得发烫,一边忙一边还在心里偷偷骂:
他可真过分
不知道我多喜欢他呀
杜城装淡定装得很像那么回事,恶声恶气地给沈翊塞药,温水递到嘴边的动作却又轻又柔,水温也正好合适,烫不到他那猫一样娇气的舌头。但沈翊烧得迷迷糊糊,只收到对方面上不太温柔的讯号,于是小猫第一次伸出爪子的试探以失败告终,还悄悄赔了两滴因为生病而格外泛滥的眼泪。
以至于杜城后知后觉地问他梦到了什么,他也只是怏怏地瞥了对方一眼,面不改色地敷衍道,
“梦见你骂我来着。”
2.
沈翊经常发烧。
当年画完画被周俊一脚蹬海里,捞上来的时候剩下半条命,没叫海水淹死,却差点被后续的高热脱水取了小命。后来被拎到警察局审问,让杜城愤怒小狗狂吠一顿,给吼得心力交瘁回去又发起了低烧,半梦半醒地全是一片模糊血色背景下高个子警官红着眼睛,摇摇欲坠的愤怒和无助一股脑向他倾倒,排山倒海地压垮他,又把那张尚且稚嫩的脸印刻在他心脏深处的角落。当时他身边没什么亲友,又怕老师知道了担心,只好给林敏打电话,好好的师姐跟个大冤种似的忙里忙外伺候他几天,结果人能下床了之后转头就一把火燎了成堆的画作,气得师姐直骂他烧坏了脑子,踩着高跟鞋走得飞快,剩下一个怒火中烧的背影。
那时候沈翊看着师姐一身火气离开的影子,又转头看向那冲天的火光,和渐化作灰烬的作品,忽而觉出自己的人生从此怕是要被水与火无止境的拉扯下去,海水无情淹没他的记忆,淹没他的骄傲,又把他狠狠拍回岸边,然后是愧意和执念,烈火烹油煎熬他的灵魂,回头一看,这火竟烧了七年。
当了警察之后反而更容易发烧了,被杀人犯踹水里,捞起来之后高烧不断,熬夜画画劳累过度也会发烧,被炸弹客吓出一身冷汗之后让风一吹又发烧。他后来已经学会苦中作乐地从高烧的混沌迷梦中抓取丝丝缕缕的灵感,这时候的创作也是在晕眩的状态下进行的,明艳大胆地在画纸上晕开光怪陆离的色块,不拘风格不拘形式,也算让他从黑白灰的素描人像中得到一丝喘息的空挡。
他其实挺珍惜这样短暂的放逐,倒总是把杜城吓得够呛。杜城还对沈翊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时候就开始胆战心惊地怕这金贵的画像师哪天烧坏了脑子。尤其那天收拾完曹栋之后把人捞出来,那么单薄的人在他怀里水淋淋的像要融化了一样,急救室的灯光亮了半夜,命捞回来了,又因为高烧昏迷不醒,杜城看着病床上的人苍白着一张脸,呼吸平而微弱,一面遮遮掩掩地心痛,一面想着张局会不会把自己脑袋掰下来当球踢,直郁闷得茶饭不思,等人醒了脸色才好看点。
杜城一直觉着沈翊挺脆弱,单薄清简的身材,白生生的手腕使点劲就捏出一截红痕。沈翊刚来的时候,杜城憋着火给他找不痛快,跟个幼儿园小霸王似的幼稚,出去办案成心把人撂下,没成想对方蹬着个脚踏车跑得还挺快,紧赶慢赶地拦住电梯,葱白细瘦的手让两边电梯门猛地夹了一下。杜城当时一肚子火气,竟还是狠狠心惊了一下,偷摸摸观察人手上泛白的痕迹,看到是左手之后才勉强松了口气,之后又后知后觉地暗骂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吞了一肚子闷气,憋屈得不行。
3.
看着沈翊的时候,杜城常会无端地想起他小时候手贱打碎的姐姐的玻璃镇纸。沈翊对他总笑得很温顺,一股子迤逦的透明感,很像那些亮晶晶的玻璃。可能年少无知的时候脑子里总会有点什么大病,在他姐提着刀过来之前,杜城蹲在地上煞有介事地观察了半天那一地玻璃碎片,然后被姐姐揪起耳朵嗷嗷叫唤。但那木地板上折射着琉璃光彩的碎片激发了杜城所剩无几的美商,在他不怎么根正苗红的青春期留下个漂亮的印刻。可惜杜城画工感人,赞美的辞藻也只有一个牛逼,那种微弱的触动他言说不明白,只隐约感知到那四分五裂的玻璃中别有一个菩提世界,流光溢彩地随着一声脆响绽开,毁灭性质的美丽。如今对应上沈翊看向他的时候闪动的眸光,竟成就了他一向嗤之以鼻的宿命论。
第一次产生这样的联想是在参加完杜倾的宴会送沈翊回家的时候。沈翊喝了酒,一路上皱着眉睡得不安稳,杜城用交警大队都要热泪盈眶的车速开到沈翊家,稳稳当当地停了车,没像以前一样一下攮醒人家,反而轻手轻脚地把人拍醒。沈翊家楼下的巷子口没有路灯,他迷迷瞪瞪地道了谢下车,留下一个白生生的后脖颈,也渐渐的隐在黑暗里。杜城鬼使神差地开了车灯照亮一片幽暗的路,于是沈翊回头冲着他微笑,眉目和唇角都圆钝钝的,又被亮得过头的车灯虚化了轮廓。杜城心尖上猛然地悸动,震耳欲聋的心跳让他难得地慌乱,他觉着自己多半中了邪,惶然心动伴着玻璃破碎的清脆声响喷涌而出,只剩下满脑子沈翊盈盈的笑眼,和雪泥鸿爪一般,被碎玻璃无数个反射面分解的光线。
他有些荒唐地想到,原来人生真的有伏笔,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直指他心之所向。
可他愣是忘了,漂亮的碎玻璃身上有多少锋利的棱。
沈翊说了解的深浅有时候不取决于时间,就像沈翊能够洞察杜城深刻的纯粹与赤诚,杜城同样明晰着沈翊透亮温润的壳子内里的一身邪性,只是他没想到,这小子能疯到让刀尖冲向自己。
杜城带着人冲进胡志峰家里的时候那把刀已经刺到沈翊身上,他魂都差点吓飞出去,冲上去一把拧住嫌犯的手腕。那把刀三分之一没进沈翊身体,捅在腹部,死不了但也够他喝一壶,利刀和沈翊脱力掉下的画一起落在地上,沾染着鲜红触目的血迹。杜城发了狠,犯人被别着胳膊喊都喊不出来。蒋峰跟了杜城多年,看他状态就知道队长这会儿正处于恶犬模式,被咬一口得打疫苗的程度,怕杜城直接把嫌犯的手拧下来,回头又得背个处分,只好认命地冲上去拷住嫌犯,把人接到自己手里,又赶紧嘱咐同事叫救护车。揽下后续审讯之类的工作,把俩祖宗送上救护车之后蒋峰长叹一口气,突然觉得李晗送给自己的大冤种这个称呼极其恰当。
杜城抱着人往救护车上冲的时候,沈翊还有心情笑,那张笑脸支离破碎,嘴唇上没有一点血色,腹部的伤口却一点点往外渗血,落在地上溅出一路乱红飞花。
杜城气得快冒火,对上沈翊那张惨白惨白的脸又一句重话也说不出口,吼两句他就要碎了吧,多吓人。杜城这辈子没觉着这么憋屈过,坐上救护车时还心说这人怕不是来讨债的。可他也没辙,只能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小心翼翼地抓住沈翊的左手紧扣着不放,在莫名的趁人之危的心虚作用下,生出点安全感来。
4.
人世间的苦难,怎能如此深刻呢。
站在海边的时候,沈翊什么也没想。老师的遗体和岸边的轮椅都被送去了分局,他没跟上去,只孑然一个人静立着,感到一阵长久的耳鸣。翻涌的海浪去而复返,于是他的目光从脚边浸湿的沙砾追到目不可及的海平线。远方水光接天,拉出一道不甚分明的海天分界线,一点一点被暮垂的落日晕开一片炽烈的红,像流动的、不可收拾的火海。又是这样,他的眼睛难以忍受水与火的视觉刺激,终于落下泪来。
雾蒙蒙的泪眼中,海面也是沉默的,只有风与浪低吟浅唱,回环复沓,不关乎岁月,不关乎众生,不关乎悲与欢,痛与爱。可他在夜风吹乱他额发时惶然惊觉,他曾经拥在心口的一切,都被这永恒地缄默着的大海,尽数吞噬了。
海面由浅蓝变作深蓝的时候,一双手轻缓而不容拒绝地按在他肩上,是杜城。
在雷队的事上,沈翊有旁人难以领会的执念。他是个骄傲的人,他的骄傲向光生长,鄙视一切阴暗的罪恶,他不接受自己被卑劣的手段利用,不接受自己的作品被冠以血腥腌臜的意义,他有恨与不甘,对那利用他杀人的凶手,也对自己。他又是个挺柔软的人,那之后沈翊再没去过留着雷一斐画像的北江游艇汇,雷队的影子偶尔会进入他梦里,黑白的,神态很平和,却时常让他夜半惊醒,恍惚中看见那沉稳的刑警的背影消亡在暗巷中,天之将明。
沈翊终究做不了卡拉瓦乔。
他当然也记得七年前的杜城,那是张年轻稚气的脸,红着眼睛看他,暴露出一丝外强中干的脆弱。沈翊一开始还有心情用眼睛描摹他刀削斧凿的深邃眉眼,透过有些圆润的脸颊摸出峭跋的骨像。其实最先伤到他的不是杜城口不择言的恶语,虽然那的确碾碎了他几乎全部心气。沈翊拥有独属于艺术家的灵动柔软的触角,感性认识细腻而丰富,杜城冲进来时高大的身形让审讯室显得有点逼仄,加上昏暗的光线和室内边边角角冷硬的线条,压迫感十足。但他第一时间捕捉到的是那双含泪发红的眼睛,怒目之下纯粹深沉的哀恸瞬间刺伤了他。
良善,愧怍,还有被当做杀人凶器利用的浓烈的恶心覆没了他七年。沈翊是天生的艺术家,他的一切感知和情绪总是与目之所见、耳之所闻的直观感受杂糅成同一维度的第一直觉,冲击他自己,亦通过笔下形与色冲击他人。
但在这七年里,沈翊其实从未真正地、完完全全地理解过杜城。他为杜城的痛苦而痛苦,他明白杜城对真相誓不甘休的执着,他纵容杜城最开始的冷淡和迁怒,可他并不是个善心太泛滥的活菩萨,何况至亲之人死于非命的创痛,若非亲历,谁又能感同身受呢?
而此刻他回过身,恍惚地望向杜城,仰视的角度让他看不清杜城的神色,只依稀抓到对方眼里闪动的光,他背后是翻涌的深色浪潮,裹挟着他的命运浮沉涨落。沈翊突然很想拥抱杜城,紧密地、深入骨髓地,拥抱一个跨越了七年的灵魂,感受那终于与他同频共振的心脏,让痛将他们紧紧相连。
可杜城只是后退半步,牵住他的手腕,努力地把声音放得很轻很轻。
“我送你回家。”
5.
天道不公,沈翊早就知道。
他和这人间签过不少不平等条约。悲欢离合的天平总是倾斜,天分的代价不仅仅是孤独,一遍遍审视罪恶的时候,窥见红与黑相融相生,善恶间的结界,要用难以度量的血肉之躯浇筑。他和杜城,都不过是踏上这“忍看朋辈成新鬼”之长路的沧海一粟。
贪嗔痴是扭曲丛生的藤蔓,早年间的沈翊也用别样的视角欣赏人鲜活猛烈的挣扎拉扯,包括自己暗流汹涌的情绪,失衡也是一种艺术。
但他不能接受,命运如何能这样,这样……
那可是他的老师,一生失意,为何人到晚年,还要遭受尊严坍塌,走投无路的绝望?
不仅杜城忘了,连他自己都快忘了,他那比刀还要锋利的内里。
举着那幅画引诱嫌犯拿刀冲向自己的时候,他在那短暂的一两秒里竟感到一阵十分强烈的畅快,刀尖没进身体瞬间的痛与麻进一步把这种畅快无限放大。几天高强度的工作和情绪起落让他精神有点恍惚,却又觉得无比清醒。禁锢许久的一缕落拓不羁的魂魄顺着鲜红血液奔涌而出,带来塌天的快意,以至于他看见杜城铁青的脸,竟牵起嘴角很费力地对他笑起来。
被杜城抱着冲上救护车之后,沈翊还尚存一丝清明的意识,失血让他头脑发昏,但还能感受到杜城紧扣着他的手。其实他想再扣紧一点,但他已经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于是只好作罢,任由杜城紧握着他,捏到骨节生疼。
手术的时间其实不长,杜城坐在医院冰冷的椅子上,便是坐进一团混沌中,于是他一无所知地,尝了一场缠绕沈翊七年的惶恐梦魇的滋味——由一些诡谲的意象杂糅而成,黑色的灵魂和红色的血,浓稠的颜料汨汨流淌,还有沈翊,永远都有沈翊,薄成一张纸的影子飘飘忽忽像那神化的空中楼阁,看向他的眼睛变幻成流光溢彩的碎玻璃,沾染几滴猩红血液。手术室明晃晃的灯亮着,杜城头脑发昏,他慌得有点夸张,沈翊的灵动和脆弱在他眼里无限放大,进而延伸向种种恐怖的联想,和血液还有沈翊苍白的脸相勾连。这不太对劲,职业病让他没法做一个乐观主义者,但也从不至于这么自己吓唬自己,这倒让他敏锐地回忆起现场沈翊带去的那副画来,关注反常的疑点已经成了职业习惯,那副掉在地上的画中央被扎了个口子,洇了一小片沈翊的血,但画面还算完整。杜城的图像记忆比不上沈翊,兵荒马乱之下匆匆瞥过一眼本是记不住什么,奈何沈老师带着恨的笔力深刻,被刀刺出一道裂口也不能抹消画面里盘曲幽魂带来的诡异的情绪诱导,想不留印象都难。
他不懂如何在绘画中融入心理暗示,但他懂沈翊。
病床从手术室内推出来的动静把他从恍惚的联想中惊醒。队长不在,局里其他同事都得忙着善后,于是杜城顺理成章地独占了昏睡的小画家,顺便无比耐心地听了半天医生的嘱咐。小画家本就底子差,一个对皮糙肉厚的蒋峰和格外抗造的城队来说可能躺两天就满血复活的刀伤能要走他大半的气血,医者仁心,主刀的老医生絮絮叨叨说了一堆专有名词,一番“危言耸听”吓得杜城以为沈老师命不久矣,还是最终老医生看他脸色快跟病床上躺着那个一样灰败,这才大喘气地下了好好休养别再让他作死就能恢复的结论。
说话间杜城频频低头看那病床上的人,沈翊脸色依旧惨白,眼下一片憔悴的乌青,苍白的身子陷进苍白的被子里,脆得他心颤。这颤动带来一股难言的无力感,杜城知道沈翊是个多维的矛盾体,玻璃再碎还是硬的,摧毁它的人也会见血,画像师身体不好,体能也差劲,但内里偏执而尖锐,一身不输于任何一个刑警的孤勇,接近英雄主义。心高气傲的小画家在熊熊烈火中非自然死亡,涅槃出一个绘形神探,庇佑和占有都不适用于他,他千疮百孔,但无坚不摧。
医生絮叨完之后沈翊迷迷糊糊醒了一回,但显然意识还是恍惚的。医生说是麻药劲还没过,又叮嘱杜城别叫他睡,不然容易昏迷。沈翊睁眼睁得很困难,他几天没有好好睡觉,又失血,疲累和麻药的药劲让他意识昏沉,伤口的痛感又在一点点地复苏,可他却听话得不行,模模糊糊地听见杜城的声音,不叫他睡,他便很努力很努力地半睁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杜城为让他保持清醒而天南海北扯的闲淡。
杜城的尬聊已经进行到了几个星期前蒋峰为了追李晗而闹的笑话,直说得口干舌燥,他心想沈翊怕不是他祖宗,不敢说不敢碰,成天为着他提心吊胆,要是蒋峰躺这,不在他快睡着的时候一巴掌呼醒他就是城队最后的温柔。
于是杜城长叹一口气,颤着手去捻沈翊额前的头发,绕了半天还是转到了逃不开的话题,他有心想使劲骂沈翊几句,让这个无组织无纪律的倒霉下属长长记性,顺便发泄一下沈翊受伤自己遭罪的无名憋屈,可惜毫不意外地,最终也没狠下心来。他早就发现,对上这个惯会卖乖的画像师,他总是要心软的,何况现在沈翊躺在病床上,黑发衬着苍白的脸乖得过分,艰难地睁着眼睛听他说话,他连戳戳那没几两肉的脸颊都害怕,也只好来回捻着那几搓头发,状似轻松地责怪。
“你也太莽撞了,要是我没来得及救你怎么办?”
沈翊眨着眼睛看他,擎着一汪泉一样的眼泪,亮晶晶的。
“你一定要来的。”
“我只剩下你了。”
“杜城,我只剩下你了。”
他惯会拿捏我,杜城这么想着,又一次叹气,不免冲动地抚上他脸颊,摸过分明的颧骨和下颌。
“我怎么就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呢。”
6.
杜城的父母在国外做了几年生意,最终还是扛不住思乡心切回国长住,老杜年纪渐长,爱好越来越传统,最近迷上了越剧,成天嚷嚷要回国听戏。可这东西哪怕在国内也难找着现场版,倾姐财大气粗,直接参与了北江非遗文化建设的融资项目,投资建了一个戏曲为主的剧院。剧院开幕那天送来几张前排VIP席位的票,但两位老人家却还没赶回来,于是倾姐把休假在家躺尸的杜城抓了过来。
现代没有那么多讲究,但为讨个开门红,开场几个剧目还是锁麟囊一类的喜剧,杜城听不懂戏文婉转的腔调,热闹的锣鼓声也能让他哈欠连天。昏昏欲睡间他眼睛里晃进一个素白的身影,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那是最后一场戏,梁祝的祝英台登场。那台上的角儿身段很好,一看就下过苦功夫,嗓子圆润清亮,美目流转神采照人,他莫名觉得那祝英台浓重几层戏妆下的脸有点像沈翊,之后又立马把这种中邪的想法甩出脑壳,眼睛却再也移不开了。
戏文里的价值观和现代多少有点隔阂,杜城率直冲动的个性和职业病让他更难理解梁山伯深情中包含软弱的人物特质以及要死要活的情节,但含蓄浪漫是刻在中国人DNA里的东西,清醒状态下哪怕是他这样的笨蛋直男也能感知到戏曲婉转的凄凉。何况一旦接受了那旦角像沈翊的设定,祝英台奔赴死亡与爱情时眼里闪动的泪意就也牵动了他的心跳。
他和沈翊没法化蝶,错过于他们而言,就成了比“穀则异室,死则同穴”更盛大的悲剧。
7.
人类的大脑已经进化到足以一定程度上抵抗基因的自私性。我可以违背本能,违背对谴责的恐惧,违背生命的趋利避害,用爱对抗虚无主义。
麻药的药效过去后,沈翊终于昏睡过去,来检查的医生说只是因为疲劳过度,睡着了也有利于他对抗疼痛。杜城在他手背上留下一个轻如雁足的吻,然后轻手轻脚的离开,像他从未来过。
沈翊再醒过来的时候杜城没来,之后眼泪汪汪的李晗来了,写结案报告写到精神崩溃的蒋峰也来了,甚至张局都百忙之中抽空过来痛心疾首不轻不重地训了他一顿,杜城还是没来。蒋峰和李晗走的时候沈翊叫住他们,犹疑一阵还是问了一句:
“杜城最近很忙吗?”
蒋峰刚想说城队最近闲出屁来天天瘫办公室里,被李晗一瞪眼噎了回去。小姑娘挠着脑袋,断断续续地憋出来一句:
“城队最近……是挺忙的。”
她的心虚实在有点无所遁形,沈翊却没有再追问,只是叮嘱他们路上小心。
沈翊出院那天总算见到了杜城,确切地说第一眼见到的是对方停在医院门口那辆不太低调的牧马人。他走近车门时杜城非常心有灵犀地看向他,主动打开车锁,他坐上车,从善如流地系好安全带,和以往的每一天一样自然。沈翊并不知道从手术室里出来恍惚醒过来之后究竟做了什么,只依稀记得杜城在身边,但他总能直觉地感知到也许发生了什么失控的事件,于是他没再过问对方这几天的消失,好像在保守什么心照不宣的秘密。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有口难言的秘辛,那天杜城吻过他的手背之后几乎是落荒而逃,嘴唇上还残留着沈翊手骨支离的触感和冰凉的体温。他早知道面对沈翊的时候会产生一种杂糅的冲动,想拥抱他,想亲吻他,想爱他,他也知道这冲动总有一天会难以忍受,但这一天实在有点仓促,或者说伏笔太深他从未深究,因而生出难得的胆怯。
今天沈翊没在车上睡觉,他把脸偏向车窗,透过玻璃的反光描募杜城的侧脸。对方也许发现了他的装睡行为,也许没有,杜城面无表情的时候脸色很冷,但他骨像生得优越,脸颊上有点肉感也盖不住耸起的鼻梁骨和唇角锋利的线条,今天天色很亮,落在他脸上的阴影变幻明晰,构成让沈翊忍不住心颤的光影,但他很快意识到这样的心动和光线没有关联,只和杜城有关,永远只和杜城有关。
杜城在红灯的间隙回头看沈翊,车窗玻璃倒映出他们对视的目光,视线交汇像炸弹倒计时最后十秒一样惊心动魄。于是杜城像被烫到一样回头目视前方,正好错过沈翊眼睛里闪动的神釆。
也许这样也好。厌世诗人形容“爱是地狱冥犬”,他们都见过爱情有时的狰狞面目,而此刻那只噬血的恶犬还没能挣脱锁链,但他们早已将灵魂献祭给彼此,我和他的命运早就双宿双飞,如同炼狱中的爱侣。
7.
这样一点也不好。
抓捕楚天启的时候杜城把沈翊安排在后方,但还是让小画家看见了他被一枪崩飞的画面,有点子狼狈。子弹冲击力很大,即便有防弹衣阻隔,胸口那一块也肯定破皮发青,连带着整个胸腔都在闷痛,而沈翊几乎丢弃了一切理智,不管不顾地向他冲过来。杜城在强烈的耳鸣和疼痛中分出一丝神志,感叹防弹衣绝对是世界上最牛逼的发明,然后发出一声痛呼安抚魂飞魄散的画像师。
沈翊在杜城出声的瞬间瘫坐在地上,看到杜城防弹衣上黑洞洞的枪口之后,他的心脏也跟着尖锐地疼痛起来,伴随空茫茫的后怕,他知道那不是因为什么扯淡的艺术家的共情能力。
是爱他,当然是爱,只是这东西不能肤浅地归究进爱欲里,那像是一种“树犹如此”的感念,沈翊知道自己天生偏执,感情也是晦涩而浓烈,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可他不做未亡人,他是那株命运飘摇的意大利柏树,杜城在,他便万古长青,没有杜城,他便一夜之间化作槁木死灰,撕扯出一道“女娲炼石也没法弥补的天裂”。
杜城缓过来,捡回刑警队长高大威猛的形象,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指挥队员把嫌犯押回警局,正要跟沈翊嘚瑟一番,回头却见小画家还在发愣,落了一脸晶莹的泪珠。
他凑过去拿指腹小心抹去对方脸上的泪痕,沈翊缩了下脖子,这才惊觉那模糊了自己满眼的是什么。
可他的眼睛太灵动,替他诉说劫后余生的惊厥,杜城浸了一手眼泪,慌慌张张地哄他。
“别哭了,你哭得我好难受。”
沈翊抬起眼看他,放任藏了好几天的无名委屈夺眶而出。
"你都不愿意看我。”
杜城把他堵在无人的巷子里吻他浸湿的眼睛,尝到咸涩的眼泪贯穿全身经脉。
“是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轰轰烈烈的高烧结束,只有他是阿司匹林
END
玻璃镇纸是从小说《1984》得来的灵感,我理解中小说里这个物象寄托了主角在真空政治压迫中“离经叛道”的精神,也许象征自由、澄澈的乌托邦,多像小画家。
“忍看朋辈成新鬼”——鲁迅《惯于长夜过春时》:忍看朋辈成新鬼,怒向刀丛觅小诗
“穀则异室,死则同穴”——《诗经—大车》,活着居室两不同,死后同葬一坟中。
“我从此不敢看观音”出自黄梅剧版本的梁祝,越剧梁祝中应该没有这句词,就当城队扩展知识了叭(香香乱入?不过越剧梁祝只有女演员反串男角,也许是城队看见美人都像沈老师)
“人类的大脑已经进化到可以对抗基因的自私性”——道金斯:《自私的基因》
“爱是地狱冥犬”——布考斯基《爱是地狱冥犬》
“女娲炼石也没法弥补的天裂”——白先勇《树犹如此》,这书慎看,狠狠哭一晚上。写到这几个字的时候正好显示在我前两天手机屏幕摔碎的裂纹上,真他妈应景(落泪)
城翊|都说艺术家风流成性
默默奉献狗狗&钓系猫猫
告白
以下正文
——
杜城下滑网页界面,入目皆是灯红酒绿。
斑斓炫彩的画,数之不尽的派对霓虹,男男女女、形形色色的脸多到眼花缭乱。这种浸泡在声色犬马里的生活浓墨重彩得绚烂,一面是金迷纸醉到颓靡,一面是恣意张扬到疯狂。
“哇噻,沈翊以前可以啊。”蒋峰在一旁探了个脑袋,不由得咋舌,“都说艺术家风流成性,果然身边都是些美的俊的俏的……"
说到一半,瞥见杜城那明显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吐出来的话又连忙打了个弯,"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城队,真要说来,这些人都没沈翊好看,沈翊也不一定看得上他们……”
杜城面色发冷,闻言更是眼神一凝,眸中的杀气......
默默奉献狗狗&钓系猫猫
告白
以下正文
——
杜城下滑网页界面,入目皆是灯红酒绿。
斑斓炫彩的画,数之不尽的派对霓虹,男男女女、形形色色的脸多到眼花缭乱。这种浸泡在声色犬马里的生活浓墨重彩得绚烂,一面是金迷纸醉到颓靡,一面是恣意张扬到疯狂。
“哇噻,沈翊以前可以啊。”蒋峰在一旁探了个脑袋,不由得咋舌,“都说艺术家风流成性,果然身边都是些美的俊的俏的……"
说到一半,瞥见杜城那明显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吐出来的话又连忙打了个弯,"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城队,真要说来,这些人都没沈翊好看,沈翊也不一定看得上他们……”
杜城面色发冷,闻言更是眼神一凝,眸中的杀气近乎凝成实质,大有要把围绕在沈翊旁边的莺莺燕燕都隔空扼死的架势。他的视线扫过那花天酒地的博客主页,两道浓眉情不自禁地往下撇了撇,瞧着隐隐有些幽怨的哀愁。
蒋峰看不下去了:“不是……城队,你明明那么在意沈老师,为什么不直接和他说呢。”
他是真没想到城队这么一个雷厉风行的人,追爱追得简直是小心翼翼。沈翊家门口的路灯坏了,他趁晚上偷偷去修;沈翊换季生病,杜城担心得焦头烂额,买了药却还要借李晗的手来给;平日里那火急火燎的性子,面对沈翊却好似耐心无限,不小心蹦跶句重话都要懊悔半天。
偏偏杜城爱搞深藏功与名这一套,默默做了那么多,沈翊估计都不知道。一个敢上刀山趟火海的刑侦大队长,怎么突然整起这种暗香浮动的戏码?蒋峰真是不明白了。
他瞧着杜城这一副情根深种的模样,忍不住道:“城队,你这样只做事不吭声,量谁也不明白你怎么想啊。”
杜城沉默了一会,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
“可他要是不喜欢男人,怎么办?”
杜城在认清自己取向的那一刻,甚至有点崩溃,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沈翊知道了自己的感情,会是怎样的反应。要是沈翊只喜欢女生呢?要是沈翊只是把自己当作朋友呢? 这样贸然开口,不小心吓到他该怎么办?
沈翊这人,瞧着随和,实则执拗,还爱钻牛角尖,本来就多思多虑、睡不好觉,要是知道自己的心思,怕是要更烦心。
杜城越想,就越没有开口的勇气,他向来粗糙惯了,对待沈翊这种看着便精贵脆弱的人物,竟有几分不知所措的茫然。
“不是我说啊城队,你就别把沈翊和我们这种直男比,艺术家嘛,都是风流成性的,包容得很。”蒋峰道,“之前那个群趴案还记得不,男女人数什么的全都不忌,结果发现里头全是搞艺术的,啧啧,寻常人哪里比得上他们开放。”
杜城闻言,丝毫没有被安慰到的模样,反而眉角几跳,越听神色越阴沉
他冷漠地抬眼,毫无感情地开口道:“要你改的文件改好了吗?”
蒋峰见状不对,口中的艺术家案件戛然而止,立马抬起双手,讪讪地脱口而出:“马上做!”
杜城这人就那么一点怂劲,全用在追爱上了,对其他人向来是毫不手软的。在此紧要关头,蒋峰果断选择保命要紧,展现出格外积极的工作态度,最快速度溜之大吉了。
————
艺术家都风流成性……
杜城琢磨了一下这句话。
他找了很久,才找到沈翊废弃十年的微博,从那些多年前的文字和照片中,隐隐窥见小画家往日的模样——
不羁、疯狂、意气风发。这样的沈翊曾凌厉而肆意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却又被不留痕迹地完全掩埋。
那时的他连漂亮中都带着一种尖锐的张扬,如同流星般耀眼,也如流星般遥不可及,永远带着不可逾越的距离感,游离于众人之外。
杜城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沈翊,可对上那十年前笑眼,却又感到疑惑。
那时的沈翊真的开心吗?
沈翊的欢闹与其说是娱乐,倒不如说是自我放纵。他并不享受众人的目光,也没有固定的去处。似乎人生对他而言太百无聊赖,要是没有一点新鲜事,他的灵魂就会无趣地枯死。
杜城望着沈翊灯光映照下的脸庞,就像是望着灰暗色块中一抹突兀的白。
他倒宁愿沈翊就是风流成性了……比起醉生梦死,这样的沈翊甚至让他难过。
不过那些如影随形的目光的确令他非常不爽——以前也就罢了,偏偏现在还有!
尤其是市局的某人!
路海洲那家伙隔三差五地以各种理由来找沈翊,这次以案件重大为由,调沈翊去帮忙。帮完忙呢,肯定又是请吃饭答谢,又是拉拢挖墙脚,总之就是一堆和案件无关的破事……
杜城越想越烦躁,看到那些照片更是烦上加烦。实在是忍不住,给沈翊发了一条消息。
[城队说的都对]:事办得怎么样?你在哪?
沈翊回复得很快。
[沈小猫]:画好了,现在和路队在绿意咖啡,稍后再回。
[城队说的都对]:喝咖啡?
[城队说的都对]:事情做完就回来,怎么还去喝咖啡?
[沈小猫]:猫猫问号jpg.
[城队说的都对]:你这几天精神不好,喝了睡不着觉。
杜城顿了顿,又补充一句。
[城队说的都对]:我就是提醒你一下,别到时候影响了工作。
[沈小猫]:没事,只是有事要聊一聊。
杜城:!!!
聊一聊?
沈翊和路海洲除了工作上的事,还有什么话可以说?有什么话不能在警局说吗,非要去咖啡厅!
路海洲那家伙,长得就贼兮兮的,对沈翊肯定不只是工作上的欣赏,必然是存着不单纯的心思!
杜城肚子里闷着三把火,没有丝毫犹豫,起身下楼上车踩油门一气呵成,直奔咖啡厅。
他在门口马路旁停了车,才推开门,就和远处正对着自己的沈翊看了个对眼。
店中栽着许多绿植以做装饰,沈翊的视线透过吊兰叶的缝隙一扫而过。杜城可以看见那翠叶掩映间的侧脸,他显然与路海洲相谈甚欢,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杜城迈开几步,正要上前,瞥见路海洲也是双手交握、饶有兴趣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就没有再靠近,反而略一侧身,借着绿植装饰掩蔽了自己高大的身形。
他听到沈翊似乎笑了一声:“……他马上会来。”
“好吧。这件事先不提。”是路海洲的声音,“沈警官,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真不考虑来我们市局?”
沈翊道:“不了。市局有什么需要,我随时可以提供帮助。”
“我们市局待遇很好的,”路海洲的语调拖长了些。“态度这么坚决,难道是为了那个人?”
“我很喜欢北江分局。”沈翊道,“我留在这,不仅是为了他、为了北江分局的大家,其实也是为了我自己。”
“好吧……你既然这么说,我也不好强人所难。”路海洲语气遗憾,“不过话说回来,沈警官,我记得你分明还是单身。”
沈翊闻言,停顿了一下。
他的眉目低垂,像是在回想,又像是在期盼,指尖摩挲过杯柄,陷入良久的沉默。
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很温和:“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杜城顿时如遭雷击。
沈翊……已经有对象了?
什么时候的事?自己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而且这问题和案件有半毛钱关系吗?
他两只耳朵嗡嗡作响,感觉简直如抓心挠肝,连大脑都一片空白,再探过头去看时,见路海洲已经对沈翊伸出手,手指甚至要触上沈翊的脸颊。
他一瞬就明白了:无论怎样,路海洲这人就是偷偷摸摸不安好心!
不带任何停顿,杜城猛地跨步上前,握着路海洲的腕反手就是一拧,直接把这人即将肇事的手压在掌下——
路海洲讶异地抬头。
“杜城?”
“抱歉,路队。”杜城道,“沈翊在局里还有工作,我来接他。”
路海洲盯着他看了一会,露出恍然的神色:“你就是沈翊说的——一会要来接他的男朋友?”
杜城的手一僵,下意识就转过头去瞧沈翊,却见沈翊也望着自己。那乌黑的眼微微一弯,便弯出几分调侃的笑意。
杜城忽然明白了什么,指尖一颤,松开了禁锢着路海洲的手。
他似乎丧失了言语的能力,喉间吞咽半晌,才结巴道:“我……我是。”
——————
喜悦总是来得后知后觉。
杜城平日里自认威武勇猛,此刻却像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在车上愣坐着,借着视线的余光频频去看沈翊。
“开车吧,杜城。”沈翊道,“不是说局里还有事吗。”
杜城的手指在方向盘上一扣:“安全带系好。”
沈翊乖顺地应了声,伸手就去扯一侧的安全带,还没使上劲,手就被一双大手覆上了。
杜城侧过身,麻利地给沈翊扣上了安全带,偏过头,正对着沈翊的眼睛。
“沈翊,”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地字斟句酌,可思索了半天,什么都想不出来,只是问,“你刚刚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沈翊垂眼看他,杜城离自己很近,神情格外认真,这个距离,两人甚至呼吸相闻。
他轻笑了一下,很温柔地问:“哪一句?”
杜城道:“男朋友。”
沈翊没有回答,视线从杜城的眼角眉梢往下拐。
杜城一下就慌乱了,撑着手往后靠:“没事,我就是——”
一句话还未说完,就猝然被封缄,杜城感受到温热的触感,携带着清浅的气息,轻轻贴上来——
那是沈翊的唇瓣。
他看到沈翊微颤的眼睫,眼前人的动作稍纵即逝、一触即分,就像一片落下的羽毛。
沈翊向后退了些,笑起来:“杜警官说呢。”
杜警官心如擂鼓两耳通红,说不出话。
沈翊接着开口,语调慢悠悠的:“你说,某人偷偷修路灯、偷偷买药,这是为什么?今天还顶着一盆盆栽躲在角落里……”
“你还知道这些!?”
杜城此刻也不知是幸福还是羞恼了,脸颊滚烫。沈翊难得见他如此羞赧的模样,似乎觉得很有趣,笑盈盈地窝在副驾内。
与微博照片里疏离淡漠的笑不同,小画家笑起来实在是漂亮,眉眼都弯弯的,满天星河都绘在了眸中,灿若破云而出的曦光。
“既然杜警官不好意思说,那就我来对你说。”他眨眨眼,笑意收敛了些,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杜城。”沈翊道,“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这句话犹如遽然迸射的火花,顷刻燃起熊熊烈火,灼烧得杜城两手都在发颤。
他没有思考,也无法思考,所有理智都被吹枯拉朽地燃烧殆尽,只是凑前、再凑前——视线向下,他看到沈翊柔软的发,再是墨色的眉眼、秀挺的鼻尖。
杜城听到自己似乎开了口,声音很低,沿着沈翊的耳畔一路而下。
“除了这句,”他道,“沈翊,我还有很多话还没对你说”
比如像在听到你坚定选择北江分局后,油然而生的欣慰喜悦;在看到你绘色显影、还原真相时的骄傲自豪;在陪伴你夜夜辗转难眠时的焦虑揪心……
我能看到十年前风流之下孤独漂泊的灵魂,也看到你如今坚定执着的追求。一切的一切,全都深藏在心里,从未向你提及。
几呼几吸之间,杜城已抬手扣住沈翊的后脑勺,俯下头去。
喜乐爱憎都似流水,从中捧出一掬,就是最沉甸甸的爱意,那些无法道尽的千言万语,此时此刻全都交融在彼此的呼吸间。
这个吻太深,世界都天旋地转——
这是杜城给沈翊的回应。
[翊城]如果神明降落于人间(下中)
沈翊and杜城
黑化向and不开窍
有原剧情,但有很多改动
办案内容为虚构,并不真实,很多都是自设的
人物OOC
预警已给出,不喜者请慎入
“这是孔玥传过来的当晚室内的监控视频,视频显示,寰雨在案发当晚的确在她家帮忙整理了资料,直到凌晨三点多才离开,然后,按照教室公寓到学生宿舍的路线,凌晨四点回到宿舍,时间上是可以对上的。”
李晗的手指快速且熟练地敲打键盘,电脑屏幕上,寰雨正坐在一堆书籍资料于电脑前,旁边是穿着居家服的孔玥。
“然后孔玥喊便利店店员送东西上来的时间,和她出房门的时间对上。”
“当时是晚上,光线对比不太好用,可能寰...
沈翊and杜城
黑化向and不开窍
有原剧情,但有很多改动
办案内容为虚构,并不真实,很多都是自设的
人物OOC
预警已给出,不喜者请慎入
“这是孔玥传过来的当晚室内的监控视频,视频显示,寰雨在案发当晚的确在她家帮忙整理了资料,直到凌晨三点多才离开,然后,按照教室公寓到学生宿舍的路线,凌晨四点回到宿舍,时间上是可以对上的。”
李晗的手指快速且熟练地敲打键盘,电脑屏幕上,寰雨正坐在一堆书籍资料于电脑前,旁边是穿着居家服的孔玥。
“然后孔玥喊便利店店员送东西上来的时间,和她出房门的时间对上。”
“当时是晚上,光线对比不太好用,可能寰雨当天,是真的在孔玥家里。”
杜城揉了一把泛酸的眼睛,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咖啡一杯接着一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在砰砰发跳,像是要冲出胸膛似的。
“再回放几遍监控视频,我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李晗照做,把视频倍速开到了最慢,这个监控视频是一整天的,检验过的,没有截屏修改的痕迹。
在看到一半的时候,杜城眼皮又开始打架,他捂嘴打了个哈欠,伸手想要去拿还没喝完的咖啡,但眼睛在看到咖啡杯上的商标图案的时候,他顿住了。
“拉到便利店店员送第二次东西之后,孔玥回来的那一部分。”
蒋峰还在外面,和他核实了情况之后,找到破绽的杜城终于呼出了一口浊气,他拿出手机,准备喊人让孔玥还有寰雨来局里一趟。
眼睛又泛了酸,他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抬起来想要去揉,但还没碰到自己的眼睛,一只温凉的手就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杜城抬头,对上了沈翊那双漆黑的眼眸。
“很容易揉出病来的。”
沈翊说着,从口袋里翻出一瓶眼药水。
“你试试吧,会好一些。”
“谢了。”
杜城刚想去接,却见这人拧开了眼药水的瓶子,并朝他昂下巴示意他抬头。
一旁还在电脑上敲字的李晗目不斜视,但打字的声音却放轻了,极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冰凉的眼药水瞬间铺满了一整张角膜,很快就把几分因为过度疲劳而发出抗议的眼睛安抚好了。
沈翊收好瓶子,拉开椅子在杜城身边坐下。
“楼下的停车场反光镜,折射到了一些画面,这是我还原出来的。”
停车场的反光镜的折射画面本就不太清楚,就大致有轮廓,加之那时是夜晚,还是监控里面的反光镜,还原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杜城看着那几张清晰的画像,即使是三年多过去,相处久了,他还是和李晗一同,有些赞赏且震惊地摇了摇脑袋。
三楼的案发现场教室,在十一点多的时候,对着外面的窗户(也就是停车场的方向)上的窗帘动了,画像是一个人把那窗帘给全部拉上了。
“画面很迷糊,只能看到一团黑在移动,但我看过教室窗台的高度,加之窗帘的高度,虽然没能准确地还原出那个人的面貌,但体重身高,这些基本信息,还是可以的。”
“1米75到一米8左右吗……但寰雨才一米六多,看身高和体重,这人应该是瘦高瘦高的类型吧。”
沈翊认同地点了点头,道:“你已经认为是寰雨了吗?”
“我们刚刚看了一遍孔玥发过来的监控视频,这监控视频不能证明寰雨在孔玥家里。”
杜城继续说道:“监控视频里,孔玥递给寰雨的那杯咖啡,带着挂标,前不久便利店搞活动,咖啡杯上都系上了花朵挂标,但案发那晚的前一天,活动结束,便利店里的咖啡杯都没有再系上挂标,我们也和便利店店员核实过了的,送给孔玥的那两杯咖啡,原本都没有挂标。”
“而且刚刚便利店也说过,那晚的孔玥开门来拿咖啡的时候,戴着眼镜,但视频里第二次离开的时候到回来,孔玥的眼镜都在桌子上。”
沈翊:“所以,孔玥在帮寰雨做假证。”
李晗这时把脑袋凑了过来,说:“可是孔玥的身高比寰雨还要矮上几分,拉窗帘,应该也不是她吧?”
“如果真的是寰雨,她可能有帮手,但还有一个可能,”沈翊道:“十一点多那个拉窗帘的,并不是凶手,只是路过而已,但按走访的内容,能进到生科实验室里拉窗帘的,没有人说过。”
杜城:“我也偏向前者的猜测,生科实验室的桌子还挺高的,如果真的是寰雨,看身形,寰雨要把师横抬上去几乎很难办到,而且经过检验,案发现场没有什么椅子桌子过多移动的痕迹,没有打架争吵斗殴的痕迹,我更偏向于,寰雨有帮手。”
“我看过师横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还有监控视频,一楼的楼梯间门口,当时他正和什么人说话。”
沈翊抬手朝空气比划了一下,继续说:
“楼梯间门口两边是平的,落差至多也就一厘米,当时他和那个人说话,是平对着的,我们平常和身高不同的人说话的时候,头颈部还有眼睛视线会跟着对面那人的身高而行,师横当时与里面那个人说话的时候,视线平直,头颈部没有抬起或升高的动作,当然除了他那一两句趾高气昂地和对方说话的时候,他抬起了头,但问题不大,在楼梯口和师横说话的那个人,身高大概率也和师横差不多,刚好,和拉窗帘的那个人可以相持。”
“楼梯间——”
杜城忽然想起了尸检报告上,何溶月说过的,死者头部有被撞击的痕迹,楼梯间离案发现场的教室有些远,排查的时候,并未找到那里去。
疏忽了,的确是疏忽大意了。
“找到了,”何溶月的声音从电话里面传过来,“三楼的楼梯平台上,的确有血迹反应,而且,这一节的楼梯扶手,什么指纹都提取不到,而下面的楼梯,不仅指纹多,而且灰尘也比这一节的多。”
“也就是说,有人清理那一节的楼梯扶手,这凶手还挺偷懒的哈。”
楼梯间的脚印提取其实并未有什么代表性,毕竟这实验楼人来人往的,尤其是考试月,需要考试的学生一人踩一脚,和凶手的混在一起,的确没什么,按这个道理来说,楼梯扶手上的指纹也是这情况,学生一人搭一次,也很难找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但凶手把楼梯扶手也擦了,不过何溶月也给出了解释,因为楼梯上,也沾了师横的血液。
杜城眯起了眼睛,他看着眼前白板上的内容,把视线放在了身高体重和沈翊描述的差不多的李秉身上。
之前排除李秉的原因是从尸体缝合切口上看的,但现在如果寰雨有帮手的话,李秉的嫌疑就又起来了。
寰雨的导师倪海今日有一个学术会议,蒋峰找上来的时候,她刚好代表倪海课题组汇报完毕,面对蒋峰亮出的证件,她没多大的反应,她身边的何洛却变了脸色。
蒋峰撇了一眼何洛,没说什么,直接带走了寰雨。
“人是我杀的。”
审讯室里,杜城都还没怎么引导,李秉便直接“认罪”了。
老闫也有些意外,有些懵地和杜城对视了一眼。
连证据都还没摆出来呢,孩子。
“那你为什么杀人?”
“他侮辱我,还打压我父母,当时气上头,就直接把他杀了,因为很快就生科实验考核了,我想着,用他来练手,钥匙是我借何洛的手偷的,事后还了回去。”
老闫皱眉,一脸严肃:“那你说一下,杀人过程。”
“过程很简单,当时我也在实验楼,下楼的时候,我遇到他了,在一楼那里和他发生了争执,当时我转头就走,但他像鬼一样,喋喋不休地跟上来,上到四楼的时候,我实在是不耐烦,直接回头一推,他就摔了下去。”
李秉头低着,也许是害怕或是别的,声线有些发颤。
“他当时昏了过去,可我不想他活着,就把他背到了生科实验室。”
杜城眯眼看他:“所以,你就开刀了?”
“对,是我开的刀。”
李秉的声音带着满满的肯定,但杜城却被气笑了。
“人体结构和兔子的不一样,复杂多了,你连兔子实验时,手就抖得厉害,切口也乱七八糟的,更别提人了吧?”
李秉撇眸:“我当时是因为考试,很紧张。”
“在人身上开刀的时候就不紧张了?”
“我恨他,为什么要紧张。”
杜城不咸不淡地呵了一声,他紧紧盯着李秉,问:“那你给师横绑起来的时候,做了什么?”
“打麻醉。”
“在哪里打的?”
“手背静脉,反正他也是要死的,随便找根静脉给他打进去就得了。”
“打的是什么麻醉药?”
“……乌拉坦。”
闻言,杜城却微微笑着,如同一只笑面虎一样,盯着自己的猎物。
李秉的喉咙滚动,他快速抬头与杜城对视了一眼。
“麻醉药也只是走过流程而已,他都是要死的,我就没怎么注意用的是什么麻醉药,而且生科实验室里,麻醉药也不就那几个吗?”
“你说的对,生科实验室里麻醉药就那几个,桌子上现配的,就是你们学生用来麻醉兔子使用的乌拉坦,而且凶手本就是想让师横死,打麻醉药也只是走过流程,她根本不在意自己打进去的麻醉药起不起效,或者有没有副作用,但是——师横体内的麻醉药成分可不是乌拉坦,你撒谎了,李秉。”
李秉立即抬起头,一双红透了的眼睛盯着杜城。
“我没有!你也说了,我不在乎打的是什么麻药,只要打进去就行了!我走的是流程!”
“但你也知道自己打的是麻药!实验室每个瓶子都有标签,拿起瓶子的时候,你也看了,你也知道自己打的是乌拉坦!可死者体内检测出来的成分不是乌拉坦,因为操作的人不是你,你只是在一边看着,她拿起了桌子上的瓶子,你根本就没看她拿起的是什么瓶子!”
杜城只是在引导李秉,其实李秉如果冷静一点,也可以一口咬定自己打的是乌拉坦,瓶子里面的成分可能是被掉包了,咬死了就行,但对面的杜城气势逼人,声音洪亮且极具压迫感,这么一串话下来,他脑子卡当了。
老闫乘胜追击,厉声道:“杀人的不是你,李秉,你顶多也只是个帮手,你连同学在兔子实验的时候都不敢看,杀人,你敢吗?”
李秉重新把头低下了。
杜城:“当晚,给师横动刀的是谁?”
老闫:“是不是寰雨?”
“不知道……我不知道……人是我杀的……不是寰雨……”
老闫依旧严肃地盯着这个已经开始发颤的人,但依旧没有放轻语气,他说:“我帮你回忆一下吧,你帮助寰雨把师横抬到了生科实验室,在寰雨的指示下,你绑住师横之后,就走到窗前拉起窗帘,然后你站在一边,看着寰雨拿起瓶子,确认是麻醉药之后,她就用注射器把麻醉药打了进去,然后开颈部又开腹部,直到‘实验’结束,是吧?李秉。”
毕竟也是一位从业了二十多年的警察,老闫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犯人,什么人都有,业务能力早在这些年中慢慢提升到了一个极高的平台,李秉的心理防线本就不牢固,审讯他,老闫的能力还是绰绰有余的。
正当李秉要开口的时候,蒋峰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瞥了一眼已经崩溃了的李秉,然后朝杜城老闫两人说道:
“寰雨认罪了。”
在杜城老闫审讯李秉的时候,沈翊和蒋峰在另外一个审讯室,对面坐着的,是一脸平静的寰雨。
蒋峰按流程确认了寰雨身份后,沈翊直接了当地开了口:
“孔老师给你的作证,是假的。”
闻言,寰雨脸上情绪倒是没什么,她不慌不忙地把手搭在了桌子上,等着沈翊把话说下去。
沈翊把寰雨的反应全都收入自己眼里,脑海里的画笔在划动,他在描摹眼前这位“嫌疑犯”,眼前的人情绪淡然无波,他忽然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你不知道,孔老师会为你做假证。”
寰雨淡淡一笑:“的确,我只是,把选择权交给了她。”
蒋峰眨眨眼,把这俩人的话仔细分析一番后,才开口:“噢——你威胁孔玥了?”
“我没威胁她,她没什么好威胁的。”
“所以,你承认,师横是你杀的。”
“有实质性证据吗?除了师横身上的切口还有缝合,我就算没有不在场证明,以上这些,也当不了让我认罪的证据吧?”
寰雨的情绪很稳定,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蒋峰:“你不是凶手,为什么要做假证?”
“这两者不是等比关系,我是凶手,会做假证,但我不是凶手,也可以做假证,谁规定,只有凶手才能做假证了。”
蒋峰抿唇,看向了沈翊。
沈翊倒是有些意外地扬唇笑了,他看向寰雨的双眸,如同发现了什么极其漂亮的钻石亦或是其他吸人眼球的事物,多了几分的打量与赞赏。
他很快就认定了一件事情——
寰雨是凶手,而且,不仅仅在此。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蒋峰干咳一声,道:
“你的父母死于车祸,肇事司机,明面上是师横的司机石广,但真正的人,是师横,对吗?”
“你们不是警察吗?事情不是都查清楚了吗?问我啊?”
沈翊低头找出那份文件,起身放到了寰雨的桌子上。
“我们重新调查了石广的家庭,他进监狱一年后,也就是今年年初,他家得到了一笔钱,这笔钱数目多,查到来源,并不是问题。”
蒋峰继续说道:“师横的舅舅在外市有一间工厂,石广的儿子在那里工作,今年年初辞职,这笔钱是在他辞职的同时汇进他账户里面的,两百万,这不像是正常工厂的离职工资。”
“我们已经重新调查了这件案子,结果很快就会出来,石广究竟是不是替罪羊,也很快会有定论。”
寰雨垂眸扫了一眼桌子上的文件,沈翊终于在她原本平静无痕的眼眸里找到了几分别样的情绪。
“所以,寰雨,案发当晚,你在哪里,师横是不是你杀的?”
被问的人没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两位警察。
沈翊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翻出来,扫了一眼杜城给他发的信息。
“隔壁的李秉说,人是他杀的。”
他说着,抬头看向已然垂下眼眸考量的人。
“他给出了自己行凶的过程,并且坚持是自己一个人杀的师横。”
蒋峰这时也察觉到了寰雨心理防线开始有松动的迹象,立即加大攻势:
“从一年前开始,你就在网上购入了大量的医学器械练习仪器,包括但不限于皮下静脉模拟注射器、手术刀、钳子等物品。”
他把打印出来的图片一一放在桌子上。
“这是你的购买记录,还有——”
“我刚刚开始买这些东西,只是抱着快速提升自己能力的想法。”
寰雨出声打断了蒋峰的话。
“我当时是想着要杀他,但我并不知道该怎么做。”
“仅仅靠课题组实验室,我的能力不可能上升得如此快。”
沈翊手指在转动着自己的画笔,脑海中属于寰雨的画像,已然成行,他轻声道:
“所以,在那晚遇到李秉的时候,面对忽然有杀死师横的机会,你有犹豫过吗?”
寰雨忽然一笑,挂在脸上的笑容在审讯室的暗光下,显得扭曲。
“我没有,当时,我甚至感觉到了兴奋。”
“砰——”
李秉被那声响惊得抬起了头,他的手都还没缩回来,僵在空中,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被他推得摔在了下一个楼梯平台上的人。
师横捂着自己砸得发蒙的脑袋,应该脑子里面某些地方被碰到了,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小杂种……你给我等着……”
虚弱浮气的声音传进李秉的耳朵里,把他像浆糊一样的脑子给搅动了起来。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楼梯间的门被人推开了。
手里还拎着实验白大褂的寰雨走进了这一方空间,她的脚边,就是还在捂着脑袋发抖的师横。
“寰雨!”
身后是孔玥的声音。
“那边刚刚有声音,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是,只是猫学长摔了一下。”
寰雨低头,冲地上的人扬起了一抹笑。
“老师,你先回去吧,我从这边回宿舍,这边近。”
实验楼的出口众多,离教室公寓近的出口在另外的一个方向。
孔玥应了一声,没什么疑惑,赶着回去整理资料的她,径直离开了。
而楼梯间里,回过神来的李秉已经跑到了不知何时已经昏过去的师横面前,就要蹲身去扶他起来。
“李秉学长,”被刘海遮盖住眼睛的寰雨淡声开口:“你今晚没来过这里。”
“什——什么?”
李秉抬头看她的同时,对面的人已经蹲下身子去看地上的人。
“我来处理他,你离开吧,回去之后,把你身上这套衣服丢了,走南门的那条路,那条路的监控是坏的。”
“小雨……你在说什么啊?”
寰雨抬头,一双清澈纯良的眼睛在昏暗之中却让李秉头皮发麻。
只听她轻声说道:
“我——要杀了他。”
“但你留了下来,为什么?”
李秉脸上的泪已经干涸,成了爬在上面的两条透明纹路,他漠着双眼,虚虚地盯着空中的某个方向,绝望已经使他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之中。
“小雨即使没杀他,我把师横送到医院,等他醒来,他不会放过我的。”
老闫:“寰雨不是让你离开吗?”
“离开?难道就这样让小雨承担一切吗?她父母,是被师横撞死的,她恨师横,可我也恨!他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李秉把头埋进自己的臂弯里,整个人都在发颤,很快,他所压抑的所有情绪,都被释放了出来,哭声填满了整个审讯室。
沈翊脑海中属于寰雨的画像已经完成,凌乱无感的线条,已然为他勾勒出一幅满意的画作。
蒋峰离开去隔壁的审讯室了,现在里面就寰雨和沈翊两个人。
沈翊又问了她好几个问题,才拿出需要寰雨签署的文件,走上前放到了她桌面上。
“需要你签一下字,我之后还有一些问题要问你。”
“是吗……”
寰雨拿起了笔,轻轻地在纸上划拉了两下。
一张白纸很快就被锋利的笔尖划出了痕迹,只有划痕,没有墨彩。
“这支笔没水了。”
蒋峰桌子上还摆着一支笔,沈翊走过去,伸手拿了起来。
“沈翊警官,有时候觉得,我们还挺像的,你很厉害,但好像,你遗落了一个点。”
“滴答——”
平静的湖面上,忽然泛起了涟漪。
还没转身的沈翊眉心狠狠一颤,脑海中那幅原本完美的画作此刻随着寰雨的话语溃败成了无数的碎渣。
寰雨那平静如死水的眼眸不断在他面前划过,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的他身体僵直地如同一只木偶,扯着自己的身体和灵魂,转了身。
当鲜红温热的血洒在他脸上的时候,沈翊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住了,嗡鸣声占据了他整个大脑。
方才还在他手中转动的笔,此刻已经成了一件利器,穿过了颈部脆弱的皮肤,那原本终日躲在不见光日的鲜血趁机飞溅出来,染红了一整片大地,包括沈翊的身体。
女生是名被给予厚望的医学生,是这一年多以来,教授口中的天才,自是知道自己颈动脉的血管,在那个方向。
“沈翊!”
审讯室的门被人冲开,一群人乌拉涌了进来,面对颈部不断涌着鲜血的人,他们有些手足无措,只能大喊着让法医还有120。
沈翊依旧呆呆地愣在原地,半边脸上,染了那散发着腥臭的鲜红液体。
寰雨的双眸渐渐无光,在往前被扯进黑暗之前,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朝沈翊扬起了嘴角。
这才是我的结局,我不被任何人束缚,自是不会在那终日无光的地方,耗费自己的后半生。
那你呢?沈翊。
耳边依旧是嘈杂的人声,沈翊脑袋越来越痛,以至于他站不稳,腿脚不知何时,支撑不了他,松弛了下去。
一只手把他给托住了。
杜城也被寰雨的自杀惊得脸色发白,谁又能想到,这个医学天才,居然能用一支笔杀了自己。
“先把沈翊带去清洗一下。”
他是刑警队队长 审讯室发生了这样的意外,他要留下来。
蒋峰点头,抬手想要拉住沈翊,后者却躲开了他,抬手紧紧握住了杜城的臂弯。
“你陪我去,杜城。”
“可是我……”
沈翊抬起那双不知是不是被鲜血溅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他以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咬牙说道:
“你——陪我去。”
蒋峰被好像着魔一般的沈翊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平日里沈翊温和大方,平易近人,但现在的沈翊,本就情绪不稳定,加之他半身的血,这人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厉鬼一样,对周围的人释放出自己压迫至极的气场。
他害怕——所以下意识地远离了几分。
“好,我陪你。”
杜城说没有被这眼前的沈翊吓到,那是自己骗自己,但更多的,他知道现在的沈翊,情绪已经绷紧了,而且时刻都会断裂崩塌。
与其说是他扶着沈翊离开,不如说是沈翊单方面地扯着他走出这狭隘逼人的空间。
他倒是没反应过来,平日里看上去柔弱且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小画家力气这么大。
“哎——沈翊,我说是去清洗,不是离开警局啊!”
沈翊现在半身都是血,出警局怕是会被当变态抓起来吧?!
但很明显的,扯着他快步离开这里的人,没把他话给听进去。
——————
啊哈哈又写多了,本以为这章可以完结来着
城队啊……你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吧……
想写个中长篇,大家伙有木有啥想看的🌈🌈🌈
总而言之,对于克拉克来说,重要的是以真实的方式生活、选择,并在其中找到意义。他接受自己情感和经历的真实性,而不在乎这些的根本规则是不是预设的。他来自何处并不定义他,选择才定义了他是谁。克拉克感受,所以他存在。
布鲁斯的转变并不是因为他解决了自己对“真实”的质疑,而是因为在一切即将结束前,他意识到在那些疑问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选择。
去接受,去体验,而不是执着于答案的绝对真实性。这一次,他选了感情而非逻辑。
所以去感受吧!圣诞快乐呀!
会找到一些在这个世界初遇的彩蛋吗🥺
总而言之,对于克拉克来说,重要的是以真实的方式生活、选择,并在其中找到意义。他接受自己情感和经历的真实性,而不在乎这些的根本规则是不是预设的。他来自何处并不定义他,选择才定义了他是谁。克拉克感受,所以他存在。
布鲁斯的转变并不是因为他解决了自己对“真实”的质疑,而是因为在一切即将结束前,他意识到在那些疑问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选择。
去接受,去体验,而不是执着于答案的绝对真实性。这一次,他选了感情而非逻辑。
所以去感受吧!圣诞快乐呀!
会找到一些在这个世界初遇的彩蛋吗🥺
8.18 13:00 蹂躏超蝙手书
上一棒: @Aarbi𝒥𝒶𝓋𝒶
下一棒:@超自闭吃狗人
“I have learnt the simple meaning of thy whispers in flowers and sunshine - teach me to know thy words in pain ...
8.18 13:00 蹂躏超蝙手书
上一棒: @Aarbi𝒥𝒶𝓋𝒶
下一棒:@超自闭吃狗人
“I have learnt the simple meaning of thy whispers in flowers and sunshine - teach me to know thy words in pain and death.”
蹂躏原著向手书,请享用这份岩浆般的爱。
【大梦观影】春风问你还渡你(上)
坚决不收费
本文8k+
时间线:朱厌少年时期
文潇和缉妖小队除赵远舟外会在场
小队时间线为队伍刚集结
文潇时间线为一切结束后
避雷:观影内容含一些我捏造,有些地方我觉得人物举措不合理可能会在观影内容中稍微改动,郭四删掉的官配戏及台词我也会自动补齐
时间线处理不得当的地方请当做我私设,毕竟剧里时间线我就理不清楚
主远文感情戏,不爱看可以退了
可能多离舟友情向,因为我33集被这哥感动了
“离仑,你说那天上的究竟是何物,怎么不论是在大荒还是人间都能瞧见它?”
一头银发的少年没个正形地倚墙而立,盯着天空中笼盖四方的水幕啧啧称奇,不由地伸手戳弄身旁的同伴。
“...
坚决不收费
本文8k+
时间线:朱厌少年时期
文潇和缉妖小队除赵远舟外会在场
小队时间线为队伍刚集结
文潇时间线为一切结束后
避雷:观影内容含一些我捏造,有些地方我觉得人物举措不合理可能会在观影内容中稍微改动,郭四删掉的官配戏及台词我也会自动补齐
时间线处理不得当的地方请当做我私设,毕竟剧里时间线我就理不清楚
主远文感情戏,不爱看可以退了
可能多离舟友情向,因为我33集被这哥感动了
“离仑,你说那天上的究竟是何物,怎么不论是在大荒还是人间都能瞧见它?”
一头银发的少年没个正形地倚墙而立,盯着天空中笼盖四方的水幕啧啧称奇,不由地伸手戳弄身旁的同伴。
“朱厌,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知道如果再不回去的话,英招爷爷就要亲自来抓你了。”
离仑身子微微后仰避开他的动作,颇为不近人情地抱胸笑道。
朱厌自讨没趣,不情不愿地站直了身子,发尾在空中甩出小小的弧度,撇嘴小声咕哝。
“胡说,昆仑到人间路途遥远,他一时半会儿可抓不到我……怎么回事?”
磅礴而轻柔的力量突如其来包裹住了他,在他意识到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看见离仑同样惊诧的神情和慌乱中扑向他的动作。
昆仑的天空向来受雪色裹挟而白得通透,朱厌就这么猝不及防被空投到了半空中。
一生只想体验一次的失重感袭来,接着他安稳落在了槐树枝条拔地织起的大网上,尚来不及拍手叫好说上一句兄弟给力啊,就对上了英招分外阴沉的脸色。
“……”
是他刚刚信誓旦旦表示绝不会出现在他眼前的英招。
“臭小子你又……”
英招神色忽然一凝。
“爷爷我错了。”
朱厌抢先开口,言辞诚恳真挚,白色毛绒脑袋无声垂落下去,瘪起嘴委屈巴巴,瞧着纯良又无辜,只在听到离仑没憋住的笑声时狠狠剜他一眼露出凶兽蔫坏的内底。
“朱厌你疯了吧,瞪我做什么?”
刚把为了织网救竹马而险些打结的宝贝枝条理清楚的离仑姗姗来迟,一来就收获一眼刀颇感莫名其妙,成功收获人生首破防。
“刚刚难道不是你在笑?”
“你听错了吧,真的不是我。”
“除了你还会有谁……”
朱厌忽然止住了话头。
“是我。”
阴影处走出一位他们从未在昆仑乃至大荒见过的女子,长发以笔为簪轻巧挽起,眉眼温润秀丽,通身有着一股让妖无端想要信服的气质。
“刚刚是我笑了。”
她弯唇毫不掩饰自己的笑意,清朗的嗓音穿风传来。
妖的识别能力最为敏锐,朱厌和离仑又是生来妖力纵横的大妖,即使此时年龄尚小也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凭借与生俱来的能力察觉到了她身上毫无妖气。
凡人?凡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一切都太奇怪了。
离仑终于想起要追究自己与友人忽然从人间闪现到昆仑的因由,他蹙眉看向朱厌,就见自家倒霉竹马正直勾勾盯着人家姑娘的脸出神。
“……”
“朱厌,你以前不像这么重色的人。”
离仑痛心。
心悸中回过神来的朱厌摸了摸莫名空落的胸口,听到这话,嗷呜一声又扑了上去同他斗嘴。
英招额间青筋跳了跳,不动声色地以保护姿态把仍在不省心拌嘴的两只藏到了身后,神色严肃地目视前方。
“你身上有白泽神力,想必便是白泽神女。”
老山神沉吟道。文潇不置可否。
“可据我所知,当世白泽神女并不生得如此样貌……你到底是谁?”
“我……”
“她就是白泽神女。”
卓翼宸身后缀着一个边走边尖叫的小尾巴,身边跟着冷着脸的裴思婧,大步流星地朝这边走来。
接着,他毫不犹豫地挡在文潇身前,干脆利落地拔出云光剑,剑尖直指心中的祸害源头。
“朱厌,这又是你的什么把戏?”
朱厌冷不丁被兴师问罪,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我?冤枉啊……”
“冤枉谁也不会冤枉了你,你装什么无辜?”
卓翼宸冷笑一声,剑尖再次逼进几寸,白玖也适时自他身后探出头来,鼓足了勇气附和道,
“世人谁不知你朱厌乃世所极恶之妖,杀人如麻,坏事做尽……这种事不是你做的,我才不信呢!”
“极恶之妖……”
朱厌愣住,低头喃喃重复。
他生来便知晓自己戾气容器的宿命,但这仍不妨碍他对任何人都笑脸相迎,他有挚亲挚友陪在身边,闲来还能去凡间体验三两人间烟火,自觉宿命可改,没想到——到头来世人还是以“极恶”二字定义于他吗?
“你们别太过分了!”
离仑把神态低迷的友人拉到身后,满面不善。英招在听到白玖的话后狠狠皱起眉头,纵使再和善的山神,也会为自己养大的孩子露出怒容。
气氛剑拔弩张之际,悠扬的萧声忽然响起。
文潇拿着木萧轻叹一声站了出来,成熟的神女熟练地调和着这些人妖的矛盾,像她这些年无数次做的一样。
他不在的岁月里,她总归是成长了不少。
“英招山神,我的确不是当世的白泽神女。我与这几人皆来自于后世,茫茫中有圣音告诉我,把我们聚在此处是为了观测天机、弥补……遗憾。请不用担心,我们与它皆无恶意。”
神女爱怜众生的目光轻柔扫了过来,神色温柔地注视着所有人,众人在顷刻间止住了动作,由心底生出顺服之意。
白泽令在此,通身气度为证,英招不得不信,略一思索后拦住还欲动手的离伦轻轻摇了摇头。卓翼宸则是盯着文潇神情复杂,文潇知道他已经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但她并没有戳破的打算。
神女只是在众人或担忧或警惕或崇敬的注视中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此刻还素不相识的故人,看向他的眼神里似乎比看旁人多了些无形却深重的东西。
少年朱厌大抵是不会懂这种缠腻而酸涩的情绪的,若干年后的赵远舟若在此……大抵更不会愿意探究那让他的神女露出如此神色的因由。
面前这个不会,心里那个不愿也不能,文潇便能顺理成章地悄悄夹在两个中间流露自己多少年几欲喷薄而出的感情。
“朱厌。”赵远舟。
“你不是极恶之妖,你是很好的大妖。庇佑生灵,也庇佑着我。”
你是,我的大妖。
她一字一顿,最后泰然念出一个情思千绕的“我”字,含着万千心绪的眼睛望着他,似乎已经荡漾起盈盈的水色,像是在毫不掩饰地昭示着众人她与未来的朱厌关系匪浅。
朱厌先是因为她的话而愣神,接着长睫微颤,漂亮的脸红了个彻底,别别扭扭想要后退却又被文潇一把抓住了手箍在身前。
双手交握的瞬间,天幕像是被激活似的,苍劲的字符于正空中织起句子,直击在场每个人的内心。
『世人对我盖棺定论,唯你——
愿闻其详。』
字迹如水般流动起来,横被拉长,竖被扭曲,最终兜兜转转又演变成了——
『远文其详。』
知道朱厌还有一个叫做“赵远舟”的名字的几人瞬间意识到了这指的是谁与谁。
从方才便开始沉默的卓翼宸张了张嘴又闭上,他觉得此事荒唐透顶,但那双弥着水雾的眼睛却让他说不出话来——
那不是摘蔷薇,而是想养蔷薇的眼神。
如同他千万次看向她一样,她注视着朱厌。
裴思婧虽感这事出奇怪异却因为尚不熟识而不便开口,只是轻轻扫了一眼文潇后三下五除二地把已经吓晕过去的白玖拉到一旁。
当事人之一的朱厌没懂他们为什么这么大反应,仍在挣扎着想要放开文潇的手。
“男,男女授受不亲,人妖授受不亲,你怎么可以……”
文潇依言松开了他的手腕,敏锐地捕捉到对方一闪而过的失落不由失笑,随即以更亲密的姿态十指相扣。
“你好,朱厌,我叫文潇。”
“我是你未来的妻子,天幕上马上要播的是我们的故事,你安分些,好不好?”
“……好。”
朱厌红着脸安静了下来,安分守己的样子让离仑大为惊奇,英招更是一脸没眼看。
屏幕上,卓翼宸剑指朱厌,二人之间与屏幕外无二的剑拔弩张。
「赵远舟,你究竟要做什么?」
朱厌微微低眼,指尖夹住铮铮嗡鸣的云光剑,昳丽的面容上神色波澜不惊,手上却发着狠地握着剑尖捅进自己胸口。
「我教会你云光剑真正的用法——」
「然后,由你来用此剑杀了我。」
胸前的贯穿伤口一片血色淋漓,朱厌吐出一口血,唇边却勾起淡淡的笑。卓翼宸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惊,猝不及防又听到他的话,握剑的手颤了颤,咬牙切齿。
「你很想死吗?」他冷声问。
「想。」
他笑着答。
“……”四下静寂无声。
这一段的信息量实在太大,抛去朱厌为何会突如其来多出一个赵远舟的凡人名字和未来的朱厌怎么改变造型了这种放在这里实在是显得无关紧要的问题不提……离仑红着眼睛狠狠揪住了他的领子。
水幕上的血色翻涌在眼前,比起骇人的伤口更让人心惊的该是幕中人无悲无喜无畏无惧的眼神,单薄得像即将逝去的云烟。
“朱厌,你是想死吗?”
一辈子的木头人突兀感觉自己的根茎有点发冷,木着脸冲那人吼道。他尚且没有听到发小的回应,水幕上的人便给了他答复。
「想。」
毫不犹豫的应答,果断而干脆。
离仑突然觉得乏力,手上的力道却一刻也不敢歇,生怕人跑去寻死。文潇沉默着看着他的动作不语,只是无声地凑近了朱厌些,这么多年来终于学会平复的心痛涌上心头。
原来,他那么早就和小卓约定好了,瞒着我、背着我,一个人规划好了自己的死亡。
迎着爷爷、朋友以及据说是他未来妻子的漂亮姑娘仿佛看易碎品一般的眼神,朱厌只觉得一个头比两个大。
“喂喂,那不是我啊,我不想死啊,这世间这么好,我为什么要去死?这个人绝对是在演吧,对,他绝对是在演啊!”
他好似找到突破口般笃定道,文潇顶着他亮晶晶寻求确认的眼神短暂恍惚了片刻。
那个人确实很爱演戏,虚实参半中一遍遍预设着,让他们潜移默化接受他注定的离去。
姑娘的眼睛再次变得水盈盈,朱厌又说不出话来了。
“你最好是在演,别真让什么东西都能伤到你了。”
离仑只是冷笑,低气压无声释放向一旁抱剑而立的卓翼宸,他清楚自己这是赤裸裸的迁怒。
卓翼宸并不想理会他,他独自回忆着那日完整的谈话,神色不明。这种时刻,几乎只有反复回忆父兄死亡的刺骨之痛才能让他努力不偏倚自己的判断。
都说恶妖朱厌,但,真的会有一心求死的恶妖吗?
「这天地孕育我是为戾气所用。」
「血月之夜,戾气集于我身,我无法自控,便会被戾气反噬。」
「大抵,我生来便是灾厄吧。」
伴随着一生无奈的苦笑,陡然暗沉下去的天幕上渐渐幻化出景象。
朱厌一袭白衣坐在海边仰头看向天空,神色空茫无助,似乎在和身边人说着些什么。
戾气,他强大的源头,他摆脱不了的宿命。
朱厌神色探究,紧盯着水幕不愿错过任何一丝细节。文潇偏头悄悄看他,不愿错过任何一眼注视。
我希望你永远出现在我的余光中。
画面一转,诡异的血色月亮高挂空中。
朱厌周身裹挟着阴森的暗红色戾气悬在半空中,脸颊上的妖纹沾染上了更为艳丽的血色,他身后横尸遍野,血流成河,而他只是漠然着面孔俯视累累尸山,猩红色的瞳孔中泄出兴奋的光彩。
「我杀了那么多人。」
「那么多与我素昧平生的无辜之人。」
「我不配活着。」
最后一句声线微微颤抖。
朱厌失神地望着屏幕上的自己,脑内一片轰鸣,仿佛有什么在崩塌,巨大的恐惧包裹着他,他一瞬间不想承认那是自己。
“爷爷,我……”会变成那样吗?
他无助地看向最亲近的爷爷。
英招的眉头皱得铁紧,撑着拐杖蹒跚着靠近他,温暖而干燥的大手揉了揉那颗无措的脑袋。
“我会变成只知杀人作恶的怪物吗?”
小孩显然没有屏幕上的大妖藏得住哭腔。
英招的心狠狠揪成一团,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反驳。他最恐怖的设想终究是应验了,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要选择朱厌?这个至纯至善的孩子从来都不是戾气的应择之主啊。
卓翼宸眼尖地从漫地的尸体中看见了熟悉的面孔,他骤然为自己曾对朱厌生出过心软的想法而感到可笑,云光剑铮然出鞘,寒锋尖锐,直抵面门。
“朱厌,你作恶多端,我终有一日要将你斩于剑下。”
槐树枝条拔地而起挡住了这满是杀意的一击,离仑固然为水幕上朱厌的模样感到心惊,但无论如何,朱厌就是朱厌。
天大地大,凡人那么多,死些便死些好了,朱厌可只有一个。
裴思婧眼见卓翼宸落入下风,皱眉搭上猎影弓,醒过来的白玖畏畏缩缩退到两人身后。
“不会的。”
久久不开口的神女突然发话。众人的目光一瞬间转移向她,那张娴静的面容却一如既往的坚定泰然。
“我说了,你是庇佑万千生灵也庇佑着我的好妖。”
“多得是流芳百世呢。”
她轻声回答着朱厌的问题,以温暖而悲悯的神情。
这一次,让我站在最初的起点坚定选择你吧。
赵远舟。
「我所要毁灭的,就是神女注定要守护的。」
萧瑟悲戚的声音响起。
朱厌撑着伞走过缉妖司漫长的过道。走廊的尽头白衣神女冲他微笑。
“那我们怎么不算生死与共,天生一对呢?”
面前的神女也在冲他微笑。
只是笑容中多含酸涩。
命定的至纯至善的神女和大荒中最强大的大妖,他们是受白泽令选择的最佳拍档,心意相通,戮力同行。
同时却又受天道指定站在彼此的对立面上,难以两全,注定独活。
命运怎能如此不讲道理?
「这不是宿命,这是我的报应。」
神女眼下青黑,脸色憔悴,跪倒在他的塌前安眠。朱厌睁开眼看见她不由失笑,眼底闪过心疼,伸出手欲要触碰最终却又迟疑着收回。
文潇猛地又加大扣着朱厌的力道,抓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腿上,像他们坐在月亮桥上时一样摩挲着他的指腹。
“想牵就牵,一直都给你牵。”
神女哽咽着嗓子。
朱厌耳朵几乎要烧起来,小心翼翼地回握。
“嗯。”
「坦然接受你无法改变的事情。」
「比如死亡,」
「比如命运。」
他坐在月下独饮,水壶中是八年不变的苦水,但又哪里比得上看见她为他落泪的那一刻心中的苦涩。
「余生漫漫,暗夜行路,晦而无光,」
「没有过去,也看不见未来。」
「或许我与众人相反——」
「活着才是折磨,死亡反倒是恩赐解脱。」
朱厌温柔地注视着身旁的神女,仿佛已经用眼睛吻了她千次百次。他的爱意不受控制,明明早知自己是必将求死之人,偶尔却也会为了她而生出几分向死而生的念头。
“怎,怎么回事?怎么感觉大妖和文姐姐……呜呜呜……”
藏不住情绪的孩子呜咽出声,明明还没到弄懂生与死的年纪,却只单单因为天幕中人的死寂空洞的话语和悲情的神色而痛心。
裴思婧虚虚地搂住白玖,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她的神采中也不由对那个刚认识却非同寻常的姑娘露出几分担心。
「我活得太久了,有些厌了。」
「恰巧,我单名一个厌字,」
「想来,也是世所厌弃的意思。」
海风拂过发丝,他满身寂寥。
“臭小子!胡诌什么呢?”
英招终于忍不住说话,只见他吹胡子瞪眼,上去就给朱厌来了一拐杖。
“瞧你那样子顶多也就活了几万岁,几万岁算什么活得久?竟也敢给我装上大人了?”
“混小子该不会是因为不满意自己的名字才给自己又取了个叫什么赵远舟的吧?”
“你小子胆子肥了,还敢躲!”
朱厌实在不想放开文潇的手,便只能坐在原地小幅度躲闪着身子,对比平时一溜烟跑得没影来说已是态度极为良好,但显然这仍不能降低长辈的怒火。
更遑论还有一根不知道从哪儿探出来的槐树条悄无声息地束缚住了他的动作,导致他只能乖乖挨下几拐杖。
“真心错付,世风日下啊。”
银白发色的小少年鼓着脸装可怜,捂着胸口一副心痛到无以复加的模样,演得正欢就听到身侧传来一声轻笑。
神女唇角微扬,笑眼盈盈,打趣地看向他。
爱演戏这毛病原来是从小就有啊。
“……”
朱厌不知道神女心中的弯弯绕绕,他本来装作没心没肺地和爷爷打闹就是为了缓解周遭的气氛,这是他平时惯用的手段。如今被这么一笑竟忽然生出些不好意思了,耳根烫烫的。
讨厌,要被离仑嘲笑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默默坐直了身子。
当事人离仑不屑冷哼。
「苦海远舟,无涯之囚,」
「唯有死——才是脱离苦海的唯一救赎。」
「我罪孽深重,早该死了。」
他在黑暗中睁开眼,神色淡淡,像是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
“臭小子,原来远舟这个名字你也不喜欢啊……”
英招喃喃道。
他寻思着他家孩子从小天资出众,性格活泼,上能妖力纵横大荒,下能自由上树摘桃,怎么就变成了天幕中这么个无论说什么都能扯到死不死话题上的模样。
离仑终于再也忍不住,他一把拽过朱厌,冷得令人遍体生寒的语调背后是通红的眼眶。
“混蛋,你为什么总是一心求死?”
“你就没有想过要求救吗?”
“你不是最热心肠最爱交朋友了吗?画面中出现的那些人不是你的朋友吗?”
“你每次求死的时候你的朋友在哪里?”
我,在哪里?
离仑从看到朱厌毫不犹豫的自我伤害开始就一直压抑着怒火,他看着友人一幕比一幕沉寂,甚至连和那个所谓白泽神女相处时流露出的几分温馨背后都透着悲情。
离仑与朱厌,他们生来便是大荒中最年轻也最强大的大妖。这世间唯一能与他相提并论的妖,怎么能有那么懦弱没用的时候?
此时此刻的少年离伦饱含着对友人最纯粹的关心,满心皆是不解为何未来的自己会对朱厌的困局不管不顾。
若是若干年后的槐树妖在此,大抵只会环抱着那节被精心呵护了数百年的槐树之根告诉他——
并非不管不顾,你只是,也成为了他苦难的一部分罢了。
『谁说他没有求救呢?』
难辨悲喜甚至难辨男女的圣音破空响起,尾调中压抑着些浓浓淡淡道不明的沉钝。
水幕上画面再次迅速切换起来。
「要是有一天,我再次失控,」
「你一定要杀了我。」
毫不掩饰的哭腔含着浓重的悲意,朱厌披着厚重的毛领大氅接受着海风的吹拂,身形更显消瘦单薄。
他向身着白衣的女子第一次发出求死的请求,女子不由动容,神色悲戚。
……
「若是明天我再次失控,」
「记得用白泽令杀了我。」
朱厌偏头看向心爱的姑娘,神色坚定,说出来的话温柔而残忍。只是那双含情的眼睛中却逐渐弥漫起和神女如出一辙的水色。
文潇苦笑着看他,神女的职责让她不敢拒绝,却也含糊着没有答应。
……
「为什么要救我?」卓翼宸不解发问。
「为了让你杀了我。」
朱厌轻笑着,像是一个长辈在照拂着满意的后生,看到后生的成长后控制不住地用轻柔而欣慰的目光看着他。
即使这所谓成长都是为了最后能更快更狠地杀了他。
……
「快,快!」
「杀了我!」
他狼狈地扑倒在地上,满身尘土,眼中猩红之色尚未散去,脸颊上妖纹仍在熠熠发光。但他的眼睛却通透得惊人,他从戾气的控制中偷得片刻清醒,浑身颤抖着爬向剑锋。
……
从始至终,他的求救都是——
「杀了我。」
文潇的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滑落。
朱厌愣愣地从屏幕中回过神,发觉她哭了整个人都慌乱起来,手足无措地想用干净的袖袍去擦她的脸,又陡然想起这套凡人衣袍是花五文钱买的面料极为粗糙……
再观面前神女白生生的细嫩皮肤,竟一时下不去手,只能整个人僵在原地。
“文,文潇小姐是吧?你不要哭啊,我不是还在这里吗?”
还没练就无时无刻哄文潇开心的花言巧语能力的少年朱厌眨巴着眼睛,无助得快和她一起哭出来。
文潇盯着这张昳丽非凡的少年面容看了半天,终于在下垂的湿漉漉眼尾处找到了那个熟悉大妖的影子。
仗着自己长得好看,一惹她生气就装可怜,像是笃定了她一定会在这张脸露出委屈神色时心软似的。
这只大妖啊……
文潇扑哧一声又破涕为笑。
离仑拽着朱厌的手无意识松开了。
四下里已是哭声一片,离仑眼见着朱厌手忙脚乱地去安慰低头啜泣的神女,余光中注意到山神爷爷无声擦拭着眼泪,耳边更是无一刻不响彻着那个奇怪小孩尖利的哭声。
他手脚发冷,眼神空落,却唯独不想哭。
他不明白有什么能让事情变成那个样子,有什么能把朱厌变成那个样子。
他甚至不知道未来的自己去了哪里,不然他可能还要问上一句,有什么能把他们变成那个样子。
“……”
“没事的。”
朱厌的手轻轻搭了过来,离仑抬起头,先对上的是友人担忧的神色,接着是眼睛尚且红肿的神女安抚的一笑。
“会没事的。”这次大家都会没事的。
神女的声音轻轻柔柔,却掷地有声。
仿佛为了顺应她的话似的,天幕中景色再变,最初的苍劲字符又一次现世。
「春风问他,何心生白发」
「风吹远,远舟靠了岸——」
tbc.
ps:春风不仅要问你,还要渡你
《远舟的少年》里的春风指的绝对是我们文潇吧,豹豹猫实在是太好了ww
【邱饼】失而复得(十四)我以为的善权谋者
这章有九千字吧,虽然字数多,但是需要读得稍慢一点,否则情绪不到位,可能会很尬……挠头
————————————————
烟花升起时,邱庆之刚穿好甲胄,从值房走出来。
虽是青天白日,可那横空出世的火焰标记实在醒目,满院金吾卫全都看到了。
身旁正为他整理披风的下属讶异道:“宫里怎么会出现大理寺的火信?难不成是李少卿……”
邱庆之心脏像被人攥了一下,大步迈出,同时下令:“中率三府顶上空缺,左右率全军听令,跟我走。”
“将军,”属下急忙劝阻,“我等重任在肩,不能擅离职守啊……”
“重什么任,职什么守?”邱庆之疾步前行,一边整顿袖甲一边道,“陛下早已离席,这衮衮诸公就是喝到...
这章有九千字吧,虽然字数多,但是需要读得稍慢一点,否则情绪不到位,可能会很尬……挠头
————————————————
烟花升起时,邱庆之刚穿好甲胄,从值房走出来。
虽是青天白日,可那横空出世的火焰标记实在醒目,满院金吾卫全都看到了。
身旁正为他整理披风的下属讶异道:“宫里怎么会出现大理寺的火信?难不成是李少卿……”
邱庆之心脏像被人攥了一下,大步迈出,同时下令:“中率三府顶上空缺,左右率全军听令,跟我走。”
“将军,”属下急忙劝阻,“我等重任在肩,不能擅离职守啊……”
“重什么任,职什么守?”邱庆之疾步前行,一边整顿袖甲一边道,“陛下早已离席,这衮衮诸公就是喝到屁滚尿流烂死在大殿里,与我金吾卫有何干系?”
“是,将军。”下属见拦不住,只好跑去通知各部郎将与中郎将。
宫内不能纵马,沉闷的脚步声砰砰砰砰砸在地上。
赶到了迎仙宫门口,邱庆之心底一沉。
因为已经有大股卫兵捷足先登,将迎仙宫大门团团围住,正在一具一具往外搬运尸体!
他抓过一搬尸的小兵问:“大理寺少卿何在?”
“邱将军!”那小兵回答,“少……少卿?小人不认识……”
“你是何人麾下?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回禀将军,小的是在这附近轮值的鹰扬卫,临时接兵部调令而来,一来便只见满地尸体,并不清楚发生了何事。”
“前方谁在主持大局?”
“是兵部尚书大人。”
邱庆之抬手,两列金吾卫从身后冲出,如同一把尖刀直插敌营,毫不客气将鹰扬卫的包围圈撕开了一道口子。
漠视四周不忿的眼神,他越众而出,果然在前方见到上官琏。
还有几个跪在地上涕泗横流的士兵,正朝尚书大人哭诉:“虽然我们跑得早,可也看得真!刺客真的只有一个,他红头发,绿眼睛,快得像道闪电一样!我不会拿这种事情蒙骗您啊,上官大人!”
邱庆之当即明白——这是迎仙宫闹猫了,此地守军恐怕没活下来几个。
可是李饼呢?李饼又在哪里?这里怎么会出现大理寺的火信?
他的心无限下沉,几步上前,逼近上官琏。
经过那哭闹的逃兵时,眼神也未偏,步伐也未顿,腰间佩刀顺手一送,将人击晕过去,口中只道:“太吵了。”
他的声音也没多大。
然而周遭所有人——包括指挥搬尸的火头,来来去去的士兵,地上那几个还在哭泣的逃犯——竟同时收声。
噤若寒蝉,落针可闻。
上官琏看到邱庆之瞳孔里的自己,几乎已是个死人。
他又听到邱庆之用那毫无温度的声音问:“李饼何在?”
尚书大人抬头望天,指了指长生殿紧闭的大门。
邱庆之二话不说,挽弓欲去,上官琏却猛然一声暴喝:“拦住他!”
士兵们懵逼半秒,下意识听从号令,齐刷刷挡在他的去路上。
邱庆之眸中暴戾之色冲之欲出,半闭着眼强自抑制,死死握紧了弓,“上官大人,这是何故?”
上官琏慢慢吞吞,一步一踱,用一种找打的姿态转到他身前,又用一种找死的语气开口:
“有一个极度危险的刺客潜入了长生殿,本官正紧急调度各军,预备彻底围死此地,叫那贼人插翅也难飞。"
"在大军到位、万无一失之前,任何人不得打草惊蛇。”
邱庆之何其敏锐,心念电转,一瞬明白过来,“你们要抓那个人?大理寺火信是从这里发出的,李饼很可能还在殿中与他搏斗,你们为了抓住他……为了拖延时间等待大军合围,竟毫不顾惜朝廷命官的性命!”
上官琏将两袖一拢,合起手来,老神在在。
“邱将军,你可是亲耳听到了,这逃兵口口声声说,刺客仅凭一人就屠尽了三千守军。李少卿的火信从此地发出,你觉得他还能有活路?”
“活要见人,死要见鬼。”邱庆之说完,张弓搭箭——
“谁敢拦我?”
他睥睨四合,浑身杀意蒸腾,眼底众生皆是死物。箭势未出,竟已摧枯拉朽。
拦在前方的士兵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他只说一遍,再无二话,三箭齐射,三列士兵惨叫着倒飞出去。
“谁敢拦我?”他再度张弓。
刷拉!士兵有如摩西分海,瞬间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邱庆之正要前进,身后忽闻破风之声,他猝然转身,竟是一支冷箭袭来!
多亏他全身甲胄齐备,上半身披的是千锤百锻的明光铠,还配有护心镜,射箭者的力道也不大。箭矢射入肋间,将将穿透板甲,入肉一寸,便止住势头。
“上官琏。”抬手握住箭杆,狠狠一拔,他颌骨紧绷,牙关咬死,脸上恨意峥嵘,“你、非、要、阻、我?”
上官琏放下弓,心底哀呼一声,诸位同僚怎么还不到场!
说曹操曹操到。只听喧哗声袭来,一群身着各色官服的大人物,在此刻施施然入了场。
定睛一瞧,正是方才还在殿中吃酒的贵人们。
地面隐隐震动起来,是上万兵马姗姗来迟,包围此地的脚步声。
一队又一队士兵合围上来,里三层外三层,真正将迎仙宫堵了个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别说是猫,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了!
邱庆之咽下一口喉头血,“你、你们——都要阻我?”
“邱将军,”有人开口,“知道你抢功心切,可你也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抢走这份泼天的功劳。”
邱庆之冷眼看去:政事堂同平章事、中书门下侍中侍郎、各部尚书、御史大夫、五监九卿、十六卫大将军……凡有实权的高官要员,几乎全部出现在这里。
这群人里面,有女帝的鹰犬,也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对长生阴谋一无所知的孤臣。
亦足有一小半人,是永安阁的拥趸,恐怕都在服食兽骨。
兽骨异常罕见,且大部分握在永安阁手里。他们和永安阁勾勾搭搭,形成紧密的一张网,一为结党营私,二为世家之间本就同气连枝,三便是为了长生不老的神药。
妖猫之血可以代替兽骨的事,永安阁固然妄图瞒住,但是连邱庆之和上官琏都知道了,这群高官又岂能不知?
那几个逃兵满嘴嚷嚷,令一枝花出现在皇宫的消息不胫而走。长生诱惑近在眼前,谁不想抓住?
——人人都想抓住一枝花。
他们阻拦邱庆之,是以己度人,认为邱将军必定打算抢先进去抓住一枝花。
当年子墟一战,邱庆之于万军阵前一箭射下国王头颅,谁也不敢小觑他的本事。一枝花经历一番大战,说不定现在已力竭倒地了,万一真让姓邱的抓住该怎么办?
金吾卫人多势众,邱庆之高傲跋扈,一旦得手,怕是连挟妖猫以令永安阁的事都能干出来。
所以绝对不能让他进去!
至于那大理寺少卿。
没错,他很可能正在殿中与妖猫搏斗,面临生命危险。
可是那又怎样?不过是个没有依傍的少卿。
若李饼死了,他们定会轮番给他上香,感激今日报信之恩的。
邱庆之猜透了这群人的心思。他闭眼,胸中一把毁天灭地的火,正在将他焚烧殆尽。
这种熟悉的感觉,他经历过。
在眼睁睁看着所有奴兵皆被打回死牢时。
在眼睁睁看着李家满门被灭,李饼一念白头时。
在眼睁睁看着一枝花猖狂大笑,白猫孱弱地蜷在草丛中时。
“咔嚓”,邱庆之低头看去,原来是手中握断了箭杆。
他抬起头,眼尾几欲洇出血来。
“让我一人进去,是死是活,诸君不必再管。”他说。
“若能擒住刺客,交予诸位处置。”他又说。
“只盼诸位……别忘记我的功劳就好。”
他终究隐忍,终究理智,于是补上这句,戴好一张亡命狂徒、汲汲营营的面具。
话里话外,没有李饼。
-
“人人都想得到一枝花,所以人人都别想得到一枝花。”
长生殿中,李饼席地而坐,指尖蘸血,在地上慢悠悠画出一朵小花。
圣人盘膝坐在对面,得闻此言,笑道:“哦?这是为何?”
“陛下,你听——外头这动静,想是大军已经到位,将迎仙宫给围死了。若真心要抓妖猫,现在就该派人进来诱敌。可是呢,我们仍然安生坐在这里。倒是外头的局面,僵持不下。”
“十六卫全都来了,谁不想抓住妖猫呢?谁不想第一个入殿探查呢?可是到底该派谁去深入,该派谁去诱敌?只怕诸位大人正为此事争执不休吧。”
“这南北衙禁卫军之间,也有派系山头啊。”
所谓的“南北衙禁卫军”,指的其实是北衙禁军、南衙十六卫两大体系。
其中禁军全是募兵,也就是吃军饷的职业军人,属于皇帝的私人武装。
十六卫就要复杂得多,几乎全是府兵,也就是不吃军饷、到了农忙时要轮班回家种地的那种兵。府兵天然带有地域属性,谁掌管他们田产所在的军府,谁才是他们真正的主人。所以十六卫内部山头林立,各有各的派别从属。
当然大体上,都是被以永安阁为首的几大关陇门阀所控制。
为了扩大圣寿节的排面声势,今日宫中进驻的兵力十分庞大,各个卫军背后,势力关系错综复杂。所以现在,迎仙宫外的局面异常难解。
在上官琏刻意控场之下,定会形成争执不休、僵持不下的场面。
纵使重兵包围,可是到头来,这长生殿,谁也进不得。
一枝花的灵机一动,确实让李饼陷入了被动。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李少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难不成他是偶然路过,看到满地惨状才放了火信?
没人会信这套说辞。出现在凶案现场的人,不是被害者,就是加害者。
为了不做加害者,李饼只好做被害者。
越惨越好的那种。
他在殿中与一枝花生死相斗,外头明明重兵坐镇,却无一人来救。
够不够惨?
李饼觉得,很是不够。
手指在地上游移出杂乱的血线,突然他耳尖一动。
掌心拂过,地上的图案均被抹去。
李饼站起来,走到长生殿门口,扶上紧闭的门框,微微低头,屏息等待。
女帝见状,暗叹一声,用小身板吃力地将一枝花拖起来,小心翼翼不让他沾到人血——否则这家伙又要醒了。
拿来捆绑那几名宫女的绳子,她踩着矮几爬到高处,踮起脚尖,将绳子穿过门框上方的横格,收紧拉回,绑住一枝花的两肩。
如此一来,一枝花便被吊在李饼身后,像是站在那里的样子。
做完这一切,她累得不轻,挖苦道:“朕从没亲自动过这样的手,李卿,朕要治你大逆不道之罪。”
“陛下还是先赐我舍命救驾之功吧。”李饼说完,推开了长生殿大门。
大门只开到一半,堪堪露出李少卿一张血染如画的脸,和那被撕破的衣襟、仍在滴血的下摆,苍白而又覆着惊人艳色的腿。
小半个身子仍遮在黑暗中,身后一枝花更是藏得严严实实,不露半分。
李饼抬起头,视线越过高台,和广场上迎面走来的那人四目相对。
邱庆之刚走入殿前广场,就看到了长生殿大门开启。
“李饼……”
他不敢置信,欣喜若狂,看清他浑身的狼狈后又心痛万分,急忙大步朝前跑去。
在李饼身后,女帝举起了仪刀,将刀柄窝入一枝花右手,又抓住这只手,狠狠一送!
力道之大,让李饼整个胸腹霎时朝前一撞,脖子不由仰起,口中鲜血喷了漫天漫地。
“李饼!!”
中刀的是李饼,痛彻心扉的是邱庆之。
李饼低头看看腹间穿出的刀,暗道陛下分寸掌握得真好,完美避开要害。
“邱庆之……”他犹如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他喊,“冲我射箭,冲我射箭——”
邱庆之奔袭不停,宛如流星,同时竟毫不犹豫,一箭射向他的脑袋!
剑光转瞬便至,即将没入面门,李饼霎时偏头,露出后面一枝花的脸。箭刃擦着他霜白的鬓角飞过,直直射入一枝花的额心!
女帝掌心一扯,迅速收回绳子,一枝花扑通倒地。
长生殿大门豁然洞开,李饼踉跄几步,跌出门槛,跪倒下去。
邱庆之开始痛恨皇宫的恢弘,痛恨女帝的奢靡。
三路丹陛,三重高台,长生殿坐落在何其巍峨的基座上啊,可是这一路太长、太长了!
他刚赶到台阶下,只见李饼竟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冲他喊:“别过来。”
邱庆之哪里肯停?
李饼焦急道:“邱庆之,你不能上来,陛下在此——”
女帝竟从门后走了出来,“邱将军,止步。”
——邱庆之哪里能停?
当头突然射来一道冷箭,他旋身躲过,愕然看到一队又一队玄铁重甲的士兵突然从殿内冲出,将女帝和李饼团团围住,也拦下了他奔向李饼的路。
“陛下尊前,何人胆敢直面天颜!”
玄甲将军一声令下,金戈齐鸣。所有玄甲兵同时架起坚盾,在邱庆之面前围出了一道盾墙。
李饼就在那里。
身受重伤的李饼就在那里!
几步之遥——
他迈不过。
“李饼……”
邱庆之声音在打颤,只好放得很轻,才能不被听出。
“你可好?”
重重盾墙背后,李饼默然,想了无数种回答,温柔一点的,决绝一点的,痛快一点的……最后挑了个既不温柔,也不决绝,又不痛快的。
“死不了。”
邱庆之却恍如死过一回。
整个事态急转直下,谁也无暇思考究竟是怎么回事,瞬息之间,怎么一切都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直到盾墙之后的女帝幽幽一叹:“羽林军,你们来晚了。”
……羽林军?对,邱庆之认得,这些身着玄甲的,是北衙禁军之一,羽林军。
是一支只听命于皇帝的军队。
今日本该在御书房值守,怎么会从长生殿里冲出来?
既然羽林军在此,李饼为何还会中那一刀?
陛下说……羽林军来晚了……
身后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原来是那群道貌岸然的大人物们,一看见女帝居然也在长生殿中,急忙跑来请罪。
女帝疲惫的声音从盾墙后传出:“宴后朕有些困乏,和上官大人没说两句话,便令他退下,叫女官护送回了寝宫。本想着布防如此严密,也不需要卫兵跟着,才将羽林军留在了御书房。不料一入留仙宫,就是这副尸山血海的惨状……”
说到此处,她愤怒起来,“守军全数被杀,朕被那刺客擒住,逼问什么——什么匕首在哪里!随行的六个女官,全让他杀死在殿中!”
“那刺客何等凶悍!若非经历一场大战已然力竭……若非李少卿在宫中发现了刺客的痕迹,一路追查而来……朕恐是早就没命了!”
“全赖李少卿与那刺客生死相斗,才给朕争取了时机,通过密道联络羽林军前来救驾——结果到现在才知道,好哇,原来你们早就看到了火信,早就引来了大军!”
“诸位爱卿!朕的好臣子们!重兵包围之下,朕却险些死在这殿中!你们说说,这是为何——这究竟是为何!!”
亲眼目睹刚才的一幕幕,耳闻女皇的叠声质问,所有人都是满心荒唐,终于明白他们到底干了些什么——
原来这长生殿里,不光有妖猫,不光有少卿,还有皇帝!
他们居然就任由皇帝身处险境,和一个穷凶极恶的刺客待在殿里那么长时间,除了李饼,连一个护驾的人都没有。
明明外头就是成千上万的大军啊!
胁迫皇帝、把持朝政是一回事。不尊天威、大逆不道又是另一回事。
就算他们手握大权又如何?就算法不责众又如何?满场数万兵士,这么多双眼睛在看着呢。道德大义饶不过他们,悠悠众口饶不过他们,后世史书也饶不过他们。
从今往后三千年的煌煌青史,都不会忘记今日这件惊天丑事——圣功年间,圣人为贼所困,然则,数万大军合围在外,满朝诸公坐镇在前,竟无一人来援!
幸得大理寺少卿拼死相护,以命诱敌,方能为金吾卫将军争取时机,将贼首一箭毙命,救陛下于水火。
衮衮诸公回过神来,连忙稽首大拜,哀嚎请罪。
然而呼号许久,圣人都没有回应。
他们也累了,声音也渐渐歇了,仍保持着跪拜的姿势,大脑紧急运转起来,开始思索圣人会不会借题发挥、眼下究竟如何破局……
哐当、哐当、哐当。
高台上,那围成盾墙的长牌兵,一步一步朝两侧挪开。
盾墙开了一道缝,从中浮现李少卿的身影。
他的发冠早就在打斗中不翼而飞,衣襟仍是破破烂烂。
腰腹部露出一点包扎过的痕迹,想必是刚才在盾阵中,让羽林军就地处理了伤口。
腰带业已散落,宽袍在肩上晃荡,猩红秾艳,步步沥血,带着铁锈的森森香气、朽坏而漫烂的靡丽。
白发扬起,流风回雪。长风似水流经衣袍,裹出一把清冷骨相,衣袂翩飞间,遮不住冰魂玉魄的脚踝,未被血渍覆盖的肌肤上,都泛着泠泠冷光。
地狱的血,天上的月。
邱庆之刺痛望去——他的白发,他的伤重,他的血衣,他的清瘦的趾骨。
“你的头发……”
李饼低头一看,漫不经心道:“将军莫笑,我这满头青丝,不是将军眼看着变白的吗?”
“自从父亲死后,我便一念白头,为了不惹人注目,才用民间偏方染黑……平日束起,或裹在官帽里,倒也浑然天成。谁知今日打斗间管帽掉了,这颜色也掉了……将军若还知道更好的染发偏方,不妨推荐给我啊。”
今天或许是个特殊的日子,是上天专门安排来粉碎邱将军这颗心的。他的心被李饼摔来掷去,终在这番话中,碎成了再也无法弥合的齑粉。
他竟还能苦笑出来,“李少卿伤重至此,何必起身?不妨等太医院来人……”
“等太医院来人将我抬走吗?不必了。”李饼冷冷道,推开要来搀扶自己的羽林军。
“伤在我自己身上,伤没伤到五脏肺腑我自己清楚。不过是处寻常刀伤,怎比得过满堂诸公的口蜜腹枪,剑戟森森。”
“何必起身?我偏要起身……我非得起身好好骂骂你们!”
请罪的群臣依然跪在阶前,闻言愕然抬头。
只见他就这样光着脚,一步步走下台阶,几乎是一步一跌。
明明痛心疾首、孱弱无比,却又高高在上、凛然不可侵犯。
却听他声如金石,铿锵掷地:“李饼今日有一言,当真是不吐不快。敢问诸公,你们究竟为何入这官场?”
“李饼方回神都时,曾有人直言相劝,道我毫无心计,不懂人情世故,亦不通官场权谋,不适合在这摊泥水里混。”
“可我不明白——我怎么都想不明白,权谋、权谋——所谓权谋,到底是什么?”
“这个让你们所有人都神魂颠倒,孜孜以求,造成今日这千古未有的荒唐局面的东西,它到底是什么!”
李饼突然捂住伤口,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直到一口浓血喷出,方才罢休。
他仍顺着台阶往下走,他仍还要继续说!句句锥心,字字泣血!
“我以为,权曰平衡,可它不该是派系党羽、玩弄权术的平衡。”
“我以为,谋曰计策,可它不该是阴私诡谲、为图私利的计策。”
“权——应当是施政方针利弊之权。”
“谋——应当是天下百姓福祉之谋!”
“我以为的善权谋者,绝非勾心斗角,蝇营狗苟之辈。我李饼重返神都,入的也绝非什么朝堂党争之局,当是一场利在民生、功在千秋之局!”
言辞激烈处,他不由停下脚步,扶住胸口缓了缓。
闭上眼,长出一口气,缓缓睁开,眸中闪烁着宇宙天穹、万千星河的熠熠神光。
他的语调低沉、柔和了下来。
他又开始缓步向下走去。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每个人所理解的那种厉害的臣子,都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都该是大权在握,玩弄人心之辈。”
“我觉得不该如此。”
“我觉得真正厉害的臣子,应该是……”
他伸出手来,朝天指去。
“应该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咚!
巨石砸落湖面,洪钟当头作响。
从檐下到阶前,再到迎仙宫外漫长的宫道。从皇帝到群臣,再到每一个微不足道的士兵。
哑口无言,肃然起敬。
无声的震撼裂石穿云,响彻人心。
李饼慢慢走到邱庆之身前,又忍不住连串咳了起来。
邱庆之连三魂七魄都在颤栗,眼也不眨地盯着他,心神激荡欲绝。
“邱将军,”李饼放软声音,是那种只会对邱庆之才有的软,“送我回家吧。”
邱将军不得不闭了闭眼。多看一眼,妄念便要冲破肺腑、亵渎观音。
高台上,女帝开了口,一道圣旨降下,要邱将军把李少卿完好无损送回府中。
完好无损的意思是,一根寒毛都不能少。
她殷切叮嘱,特意强调。
群臣中,上官琏再一次地五体投地,心悦诚服。
他心道,李饼啊李饼,原来你不光能阴毒冷酷,也能大义凛然。可你明明就不是这般人,怎么说出的这般话?怎么就能说得如此慷慨激昂,如此动人心魄?
莫非……莫非你心里真有天下,真有百姓?
今日过后,整个神都上下,谁会不知你李饼之名?
殿前舍命救驾,为父一念白头,怒斥众臣,惊世之言……你这个一手策划了今日宫变的幕后黑手,竟忠孝节义四德俱全了!
假以时日名满天下,位列本朝第一名臣,又何尝是梦?
扶摇直上,平步青云,原来真的不只是说说……原来是真能做到……
只是……只是还差些什么……
上官琏抬首看去,皱眉心想,你倒骂爽了,可是群臣能服吗?
当然,现在肯定是服了……且看他们一个个脸上的表情吧。
可等到一切结束,他们回过味来,会不会想……一个毛头小子,凭什么这般指着鼻子骂我?
是啊,李饼,在座诸位,哪一个的位阶不比你高?你又凭什么让他们磕头跪拜?凭什么每一步都踩在他们头上、每一句都骂在他们痛处?
除非……
除非什么,上官琏想不出,只是总觉得,李饼还需要一块垫脚石,才能让这场作秀圆满落幕。
邱庆之终于平复心情,睁开了眼。
他目光下移,看着李饼赤裸的双脚,“宫内不能纵马,宫道失修,石板粗粝,李少卿脚上有伤,可还使得?”
“哪就这般娇气了。”李饼道。
邱庆之望着他,忽然抬手,搭上铠甲的锁扣。
他先将披风解下来,又卸了臂甲和胸甲。李饼不明所以,“邱将军这是做什么?”
邱庆之只是看着他,手下动作不停,一件一件卸了全身甲胄。
坚不可摧的明光铠,是这个时代最好的铠甲,由无数匠人千锤百锻而成,凝聚着一个王朝最巅峰的军备力量。
在所有人错愕费解的目光下,他将这副明光铠一件一件铺在地面上。
最后铺上的是柔软的披风。他还用手按压片刻,试了试感觉。
李饼仿佛猜到他要做什么,眼中漫出荒谬与匪夷所思,连忙拉住他:“等等,不要……”
邱庆之没理会,转个身道:“金吾卫全体听令,卸甲!”
“卸甲——为李少卿铺路。”
传令官闻言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将、将军?”
邱庆之道:“看见我是怎么做的了吗?照做即可。”
“可是,可这,”传令官想说铺什么路啊,宫道再粗粝也是宫道,不比你这铠甲丝滑?
邱庆之一个眼神扫过,他登时噤声,扯开嗓子唱道:“金吾卫全体听令——”
“卸甲——”
“为李少卿铺路——”
命令层层传达,震荡四方。
“金吾卫卸甲——”
“金吾卫卸甲——”
“金吾卫——卸甲!!!”
邱庆之转身回顾,与高台上的羽林军统领对视,目光灼灼,似乎想说些什么。
羽林军统领看懂他的意思,惊愕难言,然而这时女皇在身后幽幽开口:“朕说过,要将李少卿完好无损送回家,一根寒毛都不能少。”
“……”羽林军统领痛定思痛,暴喝一声:“羽林军全体听令!”
“为李少卿!卸甲!!”
同时,上官琏抬眼,朝不远处的鹰扬卫将军投去目光,后者暗中点头,表示明白。
“鹰扬卫全体听令——为李少卿——卸甲铺路!”
金吾卫卸甲,禁军卸甲,鹰扬卫卸甲。
随后是左右领军卫、左右骁卫,左右威卫……
今夜皇城喋血,践踏金吾,满宫禁卫齐齐卸甲,只为一人铺路。
马车停在宫门外,皇宫很大,道路漫长。
就算垫了柔软的披风,铠甲确实不如宫道好走,想来李饼需要搀扶。
邱将军对他伸出了手,“李少卿,我们回家吧。”
今年的最后一篇小漫画啦!往前翻翻,好像第一篇日历小漫画正好是夏至。从最漫长的白昼开始,到最漫长的夜晚结束,世界最佳拍档这半年的日常不知道是否在某一时刻让大家的嘴角也曾不自觉微笑呢!
很感谢这半年来大家的陪伴,我收获到了太多善意,超出了我所应得的程度,同时我也和这些小条漫一同进步(虽然越到后面idea就越难想了hhh),就像某一瞬间,这些故事真的在另一个世界发生过一样。
今年的条漫接下来我会集合在一起做一个漫画本合集,名字就暂定为《歌唱的西西弗斯》😌。春夏秋冬,日升月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节日、庆典、节气总是会在每年重复,会变得没有新意,就像西西弗斯重复着把巨石推上山又滚下。但是我们在这...
今年的最后一篇小漫画啦!往前翻翻,好像第一篇日历小漫画正好是夏至。从最漫长的白昼开始,到最漫长的夜晚结束,世界最佳拍档这半年的日常不知道是否在某一时刻让大家的嘴角也曾不自觉微笑呢!
很感谢这半年来大家的陪伴,我收获到了太多善意,超出了我所应得的程度,同时我也和这些小条漫一同进步(虽然越到后面idea就越难想了hhh),就像某一瞬间,这些故事真的在另一个世界发生过一样。
今年的条漫接下来我会集合在一起做一个漫画本合集,名字就暂定为《歌唱的西西弗斯》😌。春夏秋冬,日升月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节日、庆典、节气总是会在每年重复,会变得没有新意,就像西西弗斯重复着把巨石推上山又滚下。但是我们在这日复一日的重复中某一个瞬间体会到的快乐是真实的,今天自有今天的乐趣。重复的日子里因为有了对方而变得与昨天不同,与自己独自一人时不同,这些或冒险,或搞笑的不同汇聚在一起,就是这个合集的名字——超蝠的小小日常😆。
—————————————————
冬至日私设:因为日照太少和太阳高度角太低,Clark会在这一整天没有精神,很困,打瞌睡。
【杨戬】一个人如何变成一个神
⚠⚠⚠周末发疯,胡言乱语,思路混乱,词句不通,矫情ooc
杨戬从小爱玩爱热闹,不止杨家上下清楚,整个灌江口都知道。
才刚刚会走,杨戬就已经是个撒手没,带他上街若是一个没看紧,这个皮孩子就不知会疯到哪里去了。
到了七八岁,杨戬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天性,在家里,他一定要和哥哥妹妹凑成一团,出了门,他就是远近皆知的孩子王,带着一群半大小子到处乱跑,闹完东家闹西家,哪怕是撞上路边摊的小二,也要斗上两句嘴才算完。
灌江口人人都说,七岁看老,杨家二郎虽然心善,可小小年纪就这般顽劣,长大后大约也是要做个呼朋引伴走鸡斗狗的纨绔的。
杨天佑和瑶姬为此没少发愁,可杨戬总是静不下来,这头挨了爹娘......
⚠⚠⚠周末发疯,胡言乱语,思路混乱,词句不通,矫情ooc
杨戬从小爱玩爱热闹,不止杨家上下清楚,整个灌江口都知道。
才刚刚会走,杨戬就已经是个撒手没,带他上街若是一个没看紧,这个皮孩子就不知会疯到哪里去了。
到了七八岁,杨戬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天性,在家里,他一定要和哥哥妹妹凑成一团,出了门,他就是远近皆知的孩子王,带着一群半大小子到处乱跑,闹完东家闹西家,哪怕是撞上路边摊的小二,也要斗上两句嘴才算完。
灌江口人人都说,七岁看老,杨家二郎虽然心善,可小小年纪就这般顽劣,长大后大约也是要做个呼朋引伴走鸡斗狗的纨绔的。
杨天佑和瑶姬为此没少发愁,可杨戬总是静不下来,这头挨了爹娘的罚,转头又跑去和小伙伴们一起闹腾,直把杨天佑气得仰倒。瑶姬只好劝丈夫说:“反正我们家不会缺钱,也不求二郎有出息,只要他不皮到闯出大祸,就随他去吧。”
有了母亲这句话,杨戬于是更加嚣张,挠大哥的胳肢窝,偷妹妹的手镯,被狗追过八条街而不改其志。小杨婵跳着脚骂他将来要做十里八乡最大的街溜子,杨戬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杨婵鼓着腮帮子不肯再理他,自己回屋看书去了,留下杨戬继续得意洋洋地做个谁看谁摇头的混世魔王。
杨戬到处闯祸的日子如流水一般过去,也如水中泡影一般忽然就不见了踪影。
灌江街头的热闹景象转眼间变作杨府一地的血迹,杨戬猛地从梦中惊醒,夜风瑟瑟,星野低垂,哮天犬蜷成一小团睡在自己身边。
大金乌没有追来,今天算是熬过去了。
杨戬就这样一天天地熬下来,带着满身的风尘和一条小狗,一直熬到了昆仑山。
头发胡子乱糟糟的道人“啊——”地咧开一个笑,说:“不如你拜我为师吧!”于是两人一狗挤在一起过了三年。
血海深仇压在杨戬肩上,压得曾经那个爱玩爱闹的孩子步履维艰,可玉鼎真人喜欢大呼小叫,哮天犬喜欢上蹿下跳,杨戬在中间吭哧吭哧练功,不管他愿不愿意,冷寂的心都和冷寂的石室一起被闹腾得满满当当。
被闹得久了,杨戬偶尔也会停下手,拦腰截住跑得直吐舌头的哮天犬,主仆两个抱在一起原地打个滚,少年人的脸上重又露出个活泼泼的笑容来。
玉鼎真人被哮天犬追了半天,终于能坐下来喘口气,他扇着蒲扇看杨戬笑眉笑眼地揉狗,摇头晃脑道:“这才有点孩子样嘛,整天板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小心把自己憋坏了。”
杨戬搂着狗子反驳说:“我哪有整天苦大仇深,你和哮天犬总是跑过来跑过去,我练功都要躲着一点,就算板着脸也是因为你们太闹腾了。”
哮天犬躺在杨戬腿上眨眨黑豆眼:“可是,主人,我追着玉鼎真人跑的时候,你看上去明明很开心啊……”
杨戬语塞,玉鼎真人大笑,杨戬气哼哼地撸了一把狗头,放开手让哮天犬再次蹿了出去。
玉鼎真人惨叫一声,又开始一惊一乍地和哮天犬兜起了圈子。
两个活宝的声音在石室里撞来撞去,杨戬双手抱胸,悄悄地继续笑。
一会儿,就一会儿,让他能暂时撇开仇恨的毒火,不去想惨死的父兄和受困的母亲,让他能稍稍地,放松一下。
仇恨的毒火在桃山之下伤人伤己,然后在弱水的肆虐中化作一抔苦涩的灰。
玉鼎真人说,要在仇恨的灰烬里长出一颗爱的新芽,这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逝者已矣,杨戬还有其他他爱着的人,还有正在受苦的、他爱着的众生。
弱水回天,玉帝装模做样地册封了杨戬和杨婵,天上地下几年的追杀,最终僵持成一种虚假的和平。
血仇难报,新的生活却已在眼前。有妹妹,有师父,有狗子,还有兄弟,杨府的断壁残垣被整理一新,家里重新热闹了起来。
杨戬在诸多的磨难下已渐渐修炼出了沉稳的性子,虽然还做不到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变,但至少能做到哮天犬与梅山老六打架于眼前而如不见。狗子和直健满屋子乱窜,这边哮天犬高呼“有种你别跑”,那边直健嘲笑“有种你追上”,杨戬和康老大坐在廊下心平气和地下棋,脑后的发卡好悬没被凌空跳过去的哮天犬撞歪。
狐妹胆战心惊地看着杨戬头顶被风带起来的碎头发,悄悄问杨婵:“哮天犬和六哥这么闹,杨大哥会不会生气啊?”
杨婵噗地一声乐了,说:“二哥他才不会生气呢!你别看他现在装出来一副斯文沉稳的样子,其实呀,他心里最喜欢热闹了,要是二哥再小个几岁,这会儿肯定在屋子里跳得比谁都高!”
杨戬捏着棋子无奈地听妹妹抖他的黑历史,但是完全无法反驳,谁让他确实喜欢兄弟们在身边闹腾呢。
灌口孩子王的传说被杨婵传出去,传到了哪吒和梅山兄弟那里,当封神的金戈骤起,这个传说便开始在周营中流传,于是智勇双全法力高强果敢沉稳的杨道兄声名被害。
刚归顺周营的土行孙满脸震惊地听哪吒绘声绘色地讲“杨戬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杨戬一进大帐就听见什么“杨二郎妙计戏歹人”的胡说,立刻开始头疼:“哪吒兄弟,你又在瞎编些什么?我哪里干过这种事?”
哪吒笑嘻嘻道:“我只是稍稍夸张了一点嘛,二哥你放心,虽然故事是这么讲,但大家都不会真的相信哒!你说是不是啊,土行孙?”
“不……”土行孙恍惚道,“杨戬连变美女赚我入彀这种事都干得出来,哪吒你说的故事,我没理由不相信……”
帐中三人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杨戬缓缓地问哪吒:“这种故事,你和多少人说过?”
……
且不提杨戬如何无语凝噎,至少在周营上至阐教高徒、下至普通士兵的眼里,杨戬的形象逐渐变得奇怪又可爱了起来。
当杨戬坐在大营的篝火旁,军士们也不畏惧与他说笑,当商朝的关隘挂起免战牌,杨戬就被推举成了阐教开小差弟子的领头人,这边和姜子牙发愁完如何攻城,那边就要“顶风作案”,带着一群同门悄悄地溜出去玩——谁让他看上去一本正经的,却有一个“喜游乐”的名声呢。
你问为什么杨二哥不拒绝?啊,当然是因为他是真的爱热闹、乐在其中啊——哪吒信誓旦旦地如是说。
杨戬在旁边笑着摇扇子,虽然还是一本正经地不说话,但根本就是默认的模样。
封神战场上猎猎作响的战旗早已收起,那些金戈铁马的回忆也渐渐模糊不清。
哪吒供职于天庭,每隔个几十年,或许能抽出点空下凡来和杨戬喝顿酒,杨戬闲居在灌江口,三五不时地和梅山兄弟哮天犬他们出门打个猎,有酒有兄弟,其他的苦闷和迷茫多少能用这些高声谈笑掩藏,一千年光阴就这样仓促地溜了过去。
然后,杨戬便上了天。
玉帝仍是一千年前那个昏聩的玉帝,天条仍是一千年前那套腐朽的天条,杨戬心中的仇恨仍像一千年前那样深重,可那堆载着仇恨的灰烬中,有一朵名为爱的鲜花已然长成。
“天条在我手上,总比让他们肆意妄为得好。”杨戬说着。他立在云端,三界尽在眼中。
于是,真君神殿里悄悄放上了两套天条、两套卷宗。
于是,千夫所指。
哪吒转身离去的身影犹在眼前,杨戬止住了梅山兄弟忿忿的抱怨,止不住自己内心的酸楚。杨婵安慰地握住他的手,隔着甲胄,妹妹手心的温度隐隐约约的,并不分明。
在天庭的日子如履薄冰,杨戬手握天条,周旋于二圣和三界众生之间,慢慢地连心底的桀骜都学着藏好,在三界共主面前屈膝,在其他外人面前时时端着司法天神威严莫测的架子。
这样冷酷无情的司法天神,合该住在冰冷死寂的真君神殿、身后跟着一群沉默无言的下属——他合该是没有朋友的,不爱笑,不爱玩,除了欺下媚上外再无别的追求。
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那么,这就确乎应当是事实。
所以当杨戬想吃火锅时,只能关起门来偷偷吃。
梅山老六的脾气就像面前加了三倍辣椒的锅底一样劲爆,他一边盯着在锅里浮浮沉沉的丸子,一边愤愤不平地向大家转述今天听到的闲言碎语。
“他们要只说我是走狗什么的,我心里知道咱们到底在做什么,听见这话全当是在夸我,可他们说二爷迟早会失道寡助!”直健气到拍桌子,“他们当我老六是死的?我们兄弟关起门来喝酒吃肉,不告诉他们罢了!”
杨戬给直健捞了片毛肚,安抚道:“咱们兄弟关系好,咱们心里知道就行,不必管别人说些什么,难得今日得闲,大家喝个痛快才是要紧事。”
火锅咕嘟咕嘟地往外散发着霸道的香味,酒碗碰在一起,叮叮当当一阵不甚齐整的脆响。真君神殿墙壁上冰冷的天条刻字被熏上了烟火气,像是司法天神坚硬的甲胄下险险藏住的一颗鲜活的心。
——这话不是修辞,至少在一群人绞尽脑汁除去真君神殿内的火锅味时不是。
也不知杨戬放的火锅底料是哪路仙家种的仙草,寻常法诀一时都除不尽它的味道,哮天犬的鼻子被辣椒熏得差不多什么也闻不到了,傻乎乎地就要去打开大门通风,杨婵哭笑不得地赶紧拉住它。
玉鼎真人贡献出一个法阵,把真君神殿暂时和凡间荒山连通,好悄悄地把火锅的香味通到那边去,随后,杨婵指挥着一帮男人仔仔细细地擦起了屋内的陈设,尤其是刻着天条的墙壁,又在屋里点起了熏香——真君神殿里点着司法天神的妹妹送来的香,总比真君神殿里弥漫着火锅香要好。
杨戬被香得差点打喷嚏,好不容易才忍住,面对杨婵理直气壮的说辞,虽然他很想逃离这个香喷喷的屋子,但只能揉着鼻子承认三妹说得对。
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可能是真君神殿实在太冷,渐渐冻住了兄弟之间赤诚的感情;可能是朝堂之事太过艰难,杨戬憋在心里的话越来越多,能与他人说的事越来越少;可能是流言猛于虎,可能是冷酷无情的面具带了太久,就连自己人也开始不由自主地相信了——
梅山兄弟依然是忠心耿耿的,为了他们上天之初那个守护三界的心愿。他们亦步亦趋地跟在杨戬身后,却越发像是一群完完全全的下属,杨戬也已经很久没和他们一起喝酒吃火锅了。偶尔,杨戬从无穷无尽的公务中抬头,会发现周遭死一样地安静,只有他一人独坐殿中。梅山兄弟、哮天犬,还有他从蜀地带来的一千二百草头神,都在天上地下地奔波忙碌着。
其实杨戬更忙,忙到根本没有时间去回想他有多久没去看妹妹、多久没和兄弟们谈论公事以外的话题了。要顶着玉帝无道的命令保护黎民,还要瞒过所有神仙的眼睛,任谁来都要心力交瘁。杨戬撑了一百年,又撑了一百年,却越发觉得自己能做的实在太少。
真君神殿勉强在皇权和公正之间维持了一个平衡,可这个平衡绝不可能长久。
杨戬隐约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他静静地端坐于神位之上,有什么惊世骇俗的想法正在一点一点地酝酿成型。
八妹思凡了,哮天犬为此装了两个月的病。哮天犬,再加上假意来给哮天犬看病的玉鼎真人,两个闲人一拍即合,又开始一天到晚上蹿下跳。
真君神殿里的发挥空间可比昆仑石室大了太多,杨戬笑着看师父因为一个鸡腿被狗子追得到处乱跑,确定自己两千年前的印象不是错觉——这两个家伙能闹出的动静,比梅山兄弟六个加起来的还大。
怪不得他回忆起昆仑学艺的那三年,总是有种耳朵被震得嗡嗡响的错觉。
杨戬含着笑继续看他的公文,手里的书却突然被人抽走,耳边传来了杨婵促狭地声音:“这一页都看了一炷香那么久了,还没看完?”
杨戬吃惊地回头:“三妹,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过来有一会儿了,难得见你这么开心,就没有打搅你。”杨婵在他身边坐下,也笑咪咪地看向屋里大呼小叫跑来跑去的两个人影,“自从你上天来,紧绷了太久了,天天带着假面忙公事,累坏了吧。”
“其实也还好。”杨戬温和地答道,“公务已经步入正轨,而且哮天犬这段时间都能陪着我,我不会感觉冷清的。”
杨婵转过头去看他,问:“可你看上去还是心事重重……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们吗?是不是八公主的事?”
杨戬只摇头道:“八公主的事,二哥心中已有成算。我刚刚只是在想,有没有一个更好的、甚至一劳永逸的办法,来解决这些无穷无尽的悲剧。”
杨婵的眼里就放出光来:“会有这种办法吗?”
“也许吧。”杨戬微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如果能做出完整的计划,或许能够可行。”
“二哥,那你快讲给我听听呀!”杨婵抓着哥哥的手急切地说。
“现在还太早了,等二哥想得更清楚一些,再讲给你听。”
这个想法才冒出一个头,它可能需要的代价就已经让人心惊。人非草木,杨戬还需要再想一想。
“那……那好吧。”杨婵撒了一会儿娇,见杨戬不为所动,只好作罢,她故意哼哼说,“二哥,你那么聪明,可别是舍不得自己的妙计被人知道,故意不说哦。”
“怎么会!你想到哪里去了!”杨戬失笑。他的手被妹妹柔柔地拉着,眼底映出屋子另一边哮天犬和玉鼎真人暂时和好、气喘吁吁地坐在一起休息的模样。
……我只是舍不得你,舍不得你们罢了。
再后来,事情发生得太快,形势也突然变得太坏了。
八妹被囚,假天条事发,天奴进驻真君神殿,杨婵思凡。
杨戬在猝不及防间,已被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
他只有藏起心中的痛苦与愧疚,他只有妥协。
真君神殿中再不见三圣母清丽的身影,哮天犬已经很长时间不敢在杨戬面前随意说话了,梅山兄弟看向他的眼神中也带着越来越多的不解与质疑。杨戬对此一清二楚,但他无心去管。
他独自坐在殿内,凝视着手中的石头。
杨戬心中的那个计划已完成了最重要的部分,但还有一些空白有待填补。
可是不幸,沉香的出现让杨戬没有时间继续推敲了。杨婵的孩子没有死,他单纯又正直,更重要的是,他一心想要救出自己的母亲。
也是万幸,那些空白的部分,可以让沉香去填。
杨戬杀了天奴,这便是一切开始的信号。
没什么好犹豫的了,迟疑太久,只会失去更多。
杨戬心中的计划已经写好了最后一个字,他静静地端坐在神位上,黑氅银甲,月光勾勒出神明冷酷坚硬的轮廓。
殿中很安静,没有妹妹,没有师父,没有狗子,没有兄弟。神的心里开着一朵名为爱的花,从今天起,没人知道了。
[smib]land and sea
side:ibuki
阵马桑说,伊吹呀,你还没有女朋友吧?真不愧是他,聊个八卦还那么自然和爽朗,倒是一下子喝汤呛住的伊吹显得不正常。阵马赶紧过来给他拍背顺气说干什么干什么,年轻人不要急躁要慢点吃慢点吃,后面还有人要来呢,咱们也还在下着呢,对吧志摩?一回头却发现一向细心的志摩滤个面条把白花花的乌冬全倒到水槽里,真尴尬地往回捞。阵马心想我家俩小子这么纯情的吗?都是成家立业的年纪了,还跟这烧熟的面一样白嫩嫩的,这可不行。他摸着伊吹对着志摩喊:“其实是我妹妹吧,上次看我们合照,说是看上人家伊吹了,想让他做女婿,拜托着让我给她们家女儿介绍介绍。我说这伙子是挺好的,我还把志摩指给她看,说...
side:ibuki
阵马桑说,伊吹呀,你还没有女朋友吧?真不愧是他,聊个八卦还那么自然和爽朗,倒是一下子喝汤呛住的伊吹显得不正常。阵马赶紧过来给他拍背顺气说干什么干什么,年轻人不要急躁要慢点吃慢点吃,后面还有人要来呢,咱们也还在下着呢,对吧志摩?一回头却发现一向细心的志摩滤个面条把白花花的乌冬全倒到水槽里,真尴尬地往回捞。阵马心想我家俩小子这么纯情的吗?都是成家立业的年纪了,还跟这烧熟的面一样白嫩嫩的,这可不行。他摸着伊吹对着志摩喊:“其实是我妹妹吧,上次看我们合照,说是看上人家伊吹了,想让他做女婿,拜托着让我给她们家女儿介绍介绍。我说这伙子是挺好的,我还把志摩指给她看,说他搭档也是一表人才,很可靠的,可妹说她就喜欢伊吹那人畜无害的傻样,我也没有办法。”
伊吹咳了半天总算呼吸匀停了,阵马继续灵魂拷问:“没有对吧?我就寻思着你这种性格,要是有对象早就自己在所里传遍了,哈哈哈哈,你昨天还给我看你新买的跑鞋照片呢,你说要是遇上了个好姑娘家肯定早就自己迫不及待报告了,我猜的对不对啊?”阵马又回头问志摩:“对吧?你也没听说吧?”志摩手上还在忙活,在拿水冲刚刚给他无情抛弃的面条,偏了头顿了下说,嗯,是怎么样呢。
“但是是阵马桑的外甥女啊,”志摩干咳了一声,“配给他太可惜了吧。”阵马笑了起来:“哎呀,她喜欢嘛我们也没办法,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啊。”伊吹:“不是,你俩都以我是残念的物件为前提是怎么回事儿。”“哈哈哈哈那我把你联系方式给她了啊。”“唔。嗯——”“怎么了?臭屁的伊吹也紧张了?哎呀放心吧放心吧。”“唉。”
“所以咱们这算怎么回事呢志摩警官?”伊吹跟志摩排排坐在墨绿色皮靠垫上,手里各拿了一份酒水单。伊吹把单子举高了挡住脸,低声向旁边询问。对面坐了笑脸盈盈的两个姑娘,其中一个正是经阵马桑和他互换了联系方式的外甥女。伊吹对着人家坦荡荡的目光很不好意思,不过觉得这姑娘鼻子嘴巴跟阵马桑倒有点像,顿生一种亲切感。“真的有点阵马桑妹妹的感觉!对不对啊志摩!”伊吹捅了捅身边人,志摩没理他,开始绅士地问她们有没有忌口(这家是志摩挑的)。志摩推荐了几道菜获得首肯后, 手一举眼神示意服务员过来,之后便是一连串干净利落的点菜、交还菜单、摆餐具、给女生倒茶。伊吹心想这份行云流水的从容是怎么回事,志摩是不是富婆包养的小白脸。
兀的伊吹想起他都没注意点了什么,张嘴就来:“我想吃冰——”“点了。”“咦?”“你不是早上就开始念叨要吃雪糕了吗,给你一个人点了个双球。我们其他人吃蛋糕。”伊吹瞬间忘了自己在哪儿,眼泪汪汪:“志摩酱~~~~~”对面两个女孩一起笑了起来,阵马的外甥女渚说:“跟阵马叔叔说的一样,志摩桑和伊吹桑感情真的好好呢。”“嗯嗯我们是日本第一的搭档!”“不是你这自信从哪儿来的。”渚一同带来的好朋友丽哈哈一笑调侃了句:“你俩简直是漫才艺人。”
说到漫才,他们顺着聊起了最近那部引起轰动的漫才题材的日剧《火花》。发现了同好,两个姑娘加一只狂犬同时激动地要跳起来,两个女孩:“演得好好啊啊啊啊两个男主之间的羁绊简直了!”伊吹瞬间变身闺蜜:“对啊对啊你知道吗我觉得就是因为啊他是这样的一个热爱梦想的男人,他的师傅才不得不成为这样一个不顾一切的存在...”“是的是的就是这样的!他们是彼此的不可替代......”讨论进行得热烈,伊吹觉得回到了高中时代,连服务员上菜都给她们仨无视了,志摩在一旁负责帮着摆盘子。伊吹在聊天的间歇发现烤鸡串被放在了他眼前,噢噢噢噢赞叹了一声就急忙拿起来要下嘴,给志摩一掌拍掉。瞪了他一眼。“啊,对啊,干杯!!!!!好高兴认识你们!!”伊吹开心地举起杯子,对面的姑娘对视了一眼,咯咯笑着也举起杯。
“这个结识新同好的气氛是怎么回事哈哈哈,不过好放松啊!”酒过三巡,烤串也点了三轮了,渚感慨着抿了一口啤酒后捂着肚皮却又拿起一根串:“来来来继续吃吃吃啊!”豪迈地倒是很有阵马桑的风范了。志摩很淡定地听他们吹捧各种电视剧跟演员,偶尔插一句嘴,主要是笑着看吃串吃得嘴唇油亮的伊吹跟俩姑娘一起双手捧着脸难耐地摇摇头:“啊啊啊啊啊是啊是啊他真的好帅啊啊啊啊,他俩真的好有爱啊啊啊啊啊”,看伊吹如何用天生的迷妹气质把姑娘拉拢成姐妹。
伊吹看看一旁也蛮开心的志摩,觉得他俩好像好久没有和除了同事和哈姆酱队长他们以外聊得这么欢快过了,越喝越来劲越喝越开心。他酒量本也一般,喝到后面已经是脸颊通红双眼迷蒙了。等到上甜品的时候,他的情绪曲线已经过了峰值开始下坠了,虽然还在跟着笑,却有点累了,头一点一点接近桌面,最后干脆把下巴颏抵在木头桌板上,像极了卖萌的小猫小狗。
甜品来了他还是兴奋了一下的,几勺就吃完了雪糕,之后就看着对面两个女孩的提拉米苏和抹茶蛋糕发呆,小心地规避着不往志摩的方向看,生怕被那种天然的违和感刺激地作出一些奇怪的举动。他心想点单的时候没注意,怎么志摩点了个芝士蛋糕,我这么长时间从来也没见他吃过啊?一般泡芙加芝士蛋糕加铜锣烧加甜甜圈的不是我吗?难道我对他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不会是志摩看到可爱的女孩子就想要点甜蜜蜜的甜点了?回归正统了?发现还是芝士蛋糕最好吃?难道这是在向我暗示什么吗?志摩跟着我一起来我只觉得松了口气根本没细想,可是,诶?诶?诶???难不成他是自己想来见,诶?诶?诶???
就在他思维暴走的时候,他眼前忽然被放置了一块只吃了五分之一的芝士蛋糕。他的目光追逐着收回去的手,看向面无表情的志摩。“不是,我就觉得你大概会吃不够吧。我吃这个太腻了。”伊吹脸红了一层,不过在喝酒上脸两颊红彤彤的前提下,倒也看不出异样。他点了点头,然后机械地又开了一瓶啤酒给自己满上。他望了对面一眼,发现了两双似乎带有期待的眼睛,但由于脑子被突如其来的志摩男友力max电击击中,暂时短路,并没有去深究为什么。
side:shima
姑娘们都没有伊吹喝得多,而且伊吹越喝话越少,她们却好像不是很不介意,反而很慈爱地看着他。此时伊吹忽然抬起头,对着志摩说:“啊!志摩酱!我要上厕所!”志摩给气笑了,站起来给他让位置,又给他指了指厕所的方位。伊吹嗯嗯了两声,蹒跚地往里面走。志摩坐下,听到丽跟渚讲:“感觉好像在跟女性朋友聊天啊哈哈哈!”然后两个人注意到志摩看过来的目光,渚说:“抱歉抱歉,不过伊吹桑是真的好可爱,志摩桑又很温柔很绅士,跟你们聊天好舒服好开心啊。我们好意外还有警察是这样的,我本来还挺生我妈的气的觉得她多管闲事,但现在还觉得挺高兴吃这一顿的,对吧?”丽拼命点头:“嗯嗯,伊吹桑跟志摩桑都太可爱了,尤其是伊吹桑那个扑面而来的gal气息哈哈哈哈,当男朋友可惜了的那种!”三个人一起笑了,志摩却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伊吹这小子也不知道因为这种原因,错过了多少次类似的美好邂逅。他这种性格,实在是太容易把所有姑娘都处成闺蜜了。他还想到了羽野,其实也有点这种感觉。伊吹说不定是适合那种比他强势的女孩子吧,比如御姐型的,或者大姐大型的?但他又没法想象桔梗这样的女性跟伊吹谈恋爱会是个什么样子。可能反而会更像姐弟吧。
但其实,不论是什么样的女孩,和伊吹在一起大概都会很幸福。他能让女孩们同时拥有了一个情人与一个朋友,伊吹可靠且有同理心,童心未泯却又悟性极高,大概也会是个很好的父亲。他大概会是那种亦师亦友的爸爸,本会成为一个家庭的大树,草地和太阳,成为妻子和孩子的天空和海洋。志摩想,你怎么就遇上我了呢?
伊吹是一个能让被他喜欢或者喜欢他的人,真心幸福的那种人。而这恰恰是志摩无法保证自己会给爱他的人和他所爱之人带来的。或许也正因为有如此认知,每当他因为工作太忙和前女友愈走愈远,并最终愧疚着接受分手或者道歉的时候,他从没有想过挽回或者争取;对于桔梗队长也一样,他从来都只是远远地守望和祝福。他自知他永远无法像伊吹一样,包容和承担起另一个人的所有,把生活里的艰辛和泪水一滴一滴融入温柔的记忆之海。
志摩做不到承诺让对方幸福。尽管如此,尽管是这样,对于伊吹,他却无论如何做不到转身走开。这么多年来,放手已经成为他下意识的举动,几乎不需要思考,更不花费什么精力。从来都是退一步比前进一步更合理也更自然,而退一步,就会导致本就脆弱的关系烟消云散。可对于伊吹,他逼着自己想了又想,退了又退,却无法不前进。他曾贴着墙企图让风暴从身上刮过不留痕迹,他曾等了又等,希望能等到狂风骤雨止歇。他心想,哪怕只要有一点的退潮,他都有自信能让一切渐渐归于平静,归于无。
可他做不到。他越是企图压抑就越是冲动,越是想要放开就越是执着,他强迫自己收回手的结果是下一秒他会整个人不由分说地冲出,几乎渴望自己的双手成为铁钳、栅栏、牢笼,去捕获去围堵去囚禁。
他在2020年的某一个阴天,抽空去电影院看了部文艺电影《穷途鼠的奶酪梦》。志摩本来休假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去咖啡馆点一杯咖啡看文库本,或者一个人看台话剧或者看一部电影,一个人包场看一些冷门的片子是常有的事。他看着画面上两个男人靠着面向大海的汽车头,听见其中一个男人对另一个他深爱的男人说:“从心底深处爱上一个人迷恋一个人,大概就是对于其他所有的一切都适用的规律,只在这一个人身上是例外吧。”志摩在那一刻半张了嘴,对着大银幕轻轻感叹出声:“啊。”
原来是这样。他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已经离开正经的警务很久了,重启的时候那份一直以来的行事方式却没有变,志摩依然冷静自持、明察秋毫、爱仔仔细细推敲案件里的每一个细节,走一步往前想三步,在脑子里张开一张具体而微的大网。他依然习惯把所有情感向后推,把理性脑放在最前景。可对着伊吹,他从一开始就是彻底的失控,发脾气踢桌子甚至一拳招呼过去不说,虽然伊吹从来没拿这事嘲讽或者怪罪过他,但他虽然口口声声伊吹这个野生狼孩不按规矩办事不按套路出牌,可他们的警车明明是是被他志摩撞毁的——他们不得不开那辆蜜瓜啊蜜瓜啊松松软软囫囵一整个蜜瓜包啊的绿车走街串巷,其实是因为志摩。
和伊吹告白的那一刻,被告白的那个人在他眼前哭,但志摩没有办法。连他自己都无奈,这甚至都不像爱,而像某种濒死的动物求生的本能——他没得选择。四十代的男人了,人生跌宕又起伏,上下求索着飘荡。伊吹蓝,是志摩一未长这么大,唯一发自内心渴望的存在,是唯一让他不管不顾去伸手的例外。
志摩咳了两声,挺直腰背,对两个女生正色道:“实在很抱歉,我其实跟他一起来这儿不是为的认识女孩,是有自己的原因,或者说私心的。”他大拇指向后指了指:“刚刚去卫生间的那家伙,是我的。不是,是我想要让他变成我的。所以我跟他一起来了。我并不是来联谊的。”志摩吸了一口气,把头往下一低,朝着对面深鞠躬不再抬首:“对不起”。
而对面两个女生此时异口同声的尖叫,几乎掀翻屋顶:“诶——————!!!!!!??“
side smib
等伊吹从厕所回来的时候,本来氛围上也一直算不得什么联谊的场子更是充满了另一层意义上的粉色泡泡,两个女孩眨巴着闪烁的大眼睛,看他俩的目光星光浮动,充满着难掩的热烈。伊吹却迟钝地什么也没察觉,挺挺坐下来和她俩对视着。志摩撇了一眼,发现伊吹额前的头发上有水珠,细看白白的脸也是湿润的,像刚洗过脸。伊吹眼神清明像下了什么决心,咽了口唾沫严肃地说:“对不起,其实我本来一来就想说清楚,但聊得兴起就给忘了,”他往右扫了一眼,志摩给什么有实体的东西扫到一样,内心一惊,听到他转回目光接着说“我,现在,嗯,有在一起的人,所以其实不应该来,但我当时跟阵马桑——”
“Kiaaaaaaaaaaaaaaaaaaaa!!!!!”伊吹的剖白被一声从灵魂深处发出的响彻天空的兴奋喊声所遮盖,他一脸诧异地看着对面的两个女孩突然把被夹在她们两人中间的左右手迅速紧紧地紧紧地牵在一起,并满脸潮红浑身发抖地朝天发出一阵又一阵的鬼哭狼嚎。伊吹不明白他刚明明讲了一件挺抱歉的事情,怎么就造成了两姑娘纷纷露出那种,连彩票都没买却平白无故中了一个亿的狂喜的情态。他疑惑地看向志摩,发现一向没什么表情的人,手抵着嘴,在企图遮掩嘴角不自觉扬起的轻笑。
伊吹:???
后来他俩结了帐,和满脸幸福地坐进出租的姑娘们挥手告别。毕竟都喝了不少酒,志摩伊吹决定打一辆车一起回离这儿稍微近一些志摩家,明天一起从那儿上班。车不一会儿就来了,志摩和伊吹挤进后排,志摩靠在皮座椅上正思考着要怎么措辞,明早要如何跟阵马桑解释这欢乐的聚会(尽管姑娘们看起来非常满意就是了),忽然感觉脸颊边扑来细碎温热的呼吸。他肩膀上一重,搭上来一颗圆脑袋。他微微偏了偏头,发现伊吹斜着身子头一扭,占据车里不少体积,一个高个子就这么硬生生靠在了他的肩上。他看着眼前乌黑的毛,吹了一吹看它们起落,又伸手拥住了伊吹的脑袋,好笑地想我现在手上捞起来一个西瓜。他四指在那人头顶顺了顺,觉得自己像在给大型宠物撸毛。他胸口响起一阵低吟:“对不起。”“嗯?”“因为怕会被怎么样想或者说怕会被怎么样说,我说在一起的人的时候,没能说是志摩。对阵马桑也好,对她们两个也是。”伊吹稍微往里转了转头,把眼睛用力印在他身上,要狠狠盖上一个戳似的。“对不起。”
志摩震撼地无法回话。他看着这个人,几乎无法相信一个人能在另一个人身体里掀起这样近乎凶猛和狂暴的情绪反应。破坏性的欲望和怜爱纠集在一起飞旋上升,攥住他的脑髓让他同时品尝着恐惧和期待。他和阵马桑说过,他配不上您家外甥女的。
他想,其实是我配不上他。可只有这个人能让我无限恐惧,也无限期待,好像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秒,都是最后一秒。志摩也把头靠在肩膀上另一个人的头上,闭上了眼睛。
车窗外的城市像流动的盛宴,把璀璨的灯光披在两个人身上,他们却如共享底座的塑像,彼此倚靠,不为所动。
End
smib时间线:miu404电视剧、好尾——大象——猫狗——蜜瓜——猫舌——斗犬——勺海、睡莲、汇合、囚鸟——水陆——安稳——天地——木漏 ——斑纹——跌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