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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歌

【五·附录篇】三国雷文口诀出处一览&三国相关内容推荐

入门级科普,三国大百科。

萌新好帮手,安利就丢它。

全文字数4k+,不正经考据为主,沙雕嗑CP为辅。

本文为【大全】系列第五篇,附录篇。

第一篇:【一·魏篇】   第二篇:【二·蜀篇】

第三篇:【三·吴篇】   第四篇:【晋&他篇】

2024年更新补遗目录:【更新日志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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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索引:

‣前言&阅读说明

‣各势力人物介绍。(附各势力梗知识介绍)...

入门级科普,三国大百科。

萌新好帮手,安利就丢它。

全文字数4k+,不正经考据为主,沙雕嗑CP为辅。

本文为【大全】系列第五篇,附录篇。

第一篇:【一·魏篇】   第二篇:【二·蜀篇】

第三篇:【三·吴篇】   第四篇:【晋&他篇】

2024年更新补遗目录:【更新日志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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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索引:

‣前言&阅读说明

‣各势力人物介绍。(附各势力梗知识介绍)(魏—蜀—吴—晋—他)

‣附录一:三国雷文口诀出处一览。

‣附录二:参考资料&入坑推荐文章、书目、视频。

‣后记

前言、阅读说明、简写注释等请参看第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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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一:

三国雷文口诀出处一览


三国雷文口诀:

嘉国色,彧天香,英雄母亲曹丞相。 

爹丕暖,懿爬墙,笑倾合肥娇羞张。

亮凄然,备潇湘,生子当如替身姜。

超狂野,云哀伤,下边美髯数云长。

哥权美,射鹿忙,子敬子明齐滚床。

良家策,受虐黄,公瑾臀波照大江。

娇花董,温侯尝,涕泪涟涟本初娘。

论雷文,哪家强,除却三国谁称王。


口诀原作者:LOFTER昵称“忧郁的希德利亚政务官”。

出处:【三国雷文口诀】原始出处-忧郁的希德利亚政务官 

(注:在广为流传的版本中“射鹿忙”为“射陆忙”,另有一些版本更改了部分词句,本文以原作者发布的版本为准。)


由于时间久远,现口诀中不少内容已佚或无处可考,

经笔者大致整理如下:


【嘉国色 彧天香】

出自《瞒草子》BY 陈永年

原文2007年发表于百度贴吧,网络已佚。

曹魏势力短篇同人。现只能找到他人转载的原作开头的一段序。(序见:bl同人小说zy吧)


【英雄母亲曹丞相】

出自《归心》BY 林奚 

原文发表时间、平台不详(早于2011年),网络已佚。

all曹同人,“英雄母亲”出自文中郭嘉帮助曹操生子(生的是郭嘉的孩子)的片段。

名场面节选:(慎看)

郭嘉见状忙帮他向下推着胎儿,此刻的曹操面部狰狞不已,好痛……好痛……就好像一个巨大的兵刃在刮磨着他的五脏六腑,坚实的红木浴桶被他抓得一道一道,看着就觉得吓人。

郭嘉看着他在血海中翻滚挣扎,脑中混沌不堪,莫名的悔恨之意悄滋暗长,他觉得自己负罪沉重,若不是因为自己,孟德何苦要在这里受这般折磨?


【爹丕暖】

出自《相煎》BY romasky

原文2007年发表于晋江原创网。(绿晋江)

懿丕、植丕同人。“爹丕暖”出自其中一段曹操和曹丕的对话。

名场面节选:

曹操宠溺地环住曹丕的肩,取笑道:“大男人,怎么好哭哭啼啼的!?”

曹丕像个孩子似的偎在他怀里,撇着嘴道:“爹爹真不体贴丕儿……去了老远的地方,还不许淌几滴泪?!”

曹操笑起来,替他把眼泪拭干,“啧啧,还是小女孩说的话!”

曹丕也被逗笑了,偏着头,脸上泛起红晕。

“女儿是爹爹的小棉袄,等爹爹冬天里回来,我就当爹爹的小棉袄!”

舐犊情深。

曹操本来刀锋般刻画的眼角唇边,也攀上温柔笑意,“不知道我的丕儿暖不暖和?”

曹丕柔声道:“等爹爹回来,就知道了。”

 

【懿爬墙】

出自《恨》BY 甜品有毒

原文2009年发表于晋江论坛。原文已佚,网络上有他人转载版本。(粉晋江)

all亮R18同人,圈内著名雷文,甚至有“三国圈非物质文化遗产”等说法。

“懿爬墙”出自文中司马懿垂涎诸葛亮身体、藏在床下偷窥诸葛亮与其他人发生关系的片段。

名场面节选:

躲藏在床底下的司马懿目瞪口呆的望着那被炉火映照着的摇曳身影,他不懂,他真的不懂,为什么诸葛亮在别人的……就可以这样勾魂摄魄,就可以这样纵情……?

感觉到有什么滴落到脸上,伸手去摸,粘粘的,温热的,还带着……暧昧的滋味。

……

司马懿觉得自己好失败,真的好失败。

……

那司马懿在床底下睡着了才醒,本来想爬出来,谁知曹丕又拉着诸葛亮回来了,吓得他又缩回床底去了。

 

笑倾合肥娇羞张

出自《吴侬》BY 晏昭泉(贴吧ID)

原文2011年发表于百度贴吧。(三国同人吧、蒙逊吧)

蒙逊同人(第一人称,文中“我”即陆逊),“娇羞张”出自文中陆逊与张辽对话的一个片段。

名场面节选:

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酒后乱性的,但是,我确确实实把张辽吃干抹尽了!当我酒醒以后,愧疚地抬头看张辽的时候,没想到,张辽竟然对我说:“你把我插(和谐?)得真舒服,再来一次嘛!”

我嘴角抽搐,小心翼翼地问:“你确定?”

张辽不住地点头,就像个小女人一样,娇羞道:“我就是喜欢男人……”

张辽……你可以的……

 

【亮凄然】

出自《乱世》BY 迷之越(贴吧ID)

原文2014年发表于百度贴吧。(玄亮吧)

玄亮同人,又名“诸葛凄然”,出自原贴第144楼文中。(该贴该楼至今是著名打卡地。号称“诸葛凄然万古留名”。)

名场面节选:

凄然,是诸葛亮给自己的新名字。象征着他和刘备被毁灭的爱情。

我要变得狠毒,冷血。这是诸葛亮此时所想的。他害怕自己失去刘备,即使已经失去。

绝望的戴上了面具。

“陛下,东吴使臣正门外等候。”

刘备有些不耐烦,挥了挥手,示意叫使臣进来,却不知真相。

“东吴使臣,凄然,拜见陛下。”

 

【备潇湘】

出自《请君葬花》BY 爆米兔(贴吧ID)

原文2011年发表于百度贴吧。(玄受无疆吧)

曹刘/袁刘同人,文中刘备人设是戏子,唱旦角,擅长《黛玉葬花》,故人称“备潇湘”。

名场面节选:

后来,大家都知道有个唱黛玉唱的很好的旦角。

大家叫他“备潇湘”。

他确是红了。每天的场子都挤满人,甚至有人抢不到位子蹲在外面听。

那曲葬花吟也兴了起来,连小孩子在游戏时都有模有样的学着他的身段唱。

后来,他出入着双层楼的大帅府。

流言便纷飞起来。

有嫉妒他的,说他是大帅的男宠。

……


生子当如替身姜

未能找到明确出处。

(笔者言:“替身姜”通常是指维亮CP中,诸葛亮把姜维当作刘备的替身,而非爱姜维本人。这个梗时常作为虐梗被提及,似乎并不单纯指某一篇同人文。一说“替身姜”源于《新三国》电视剧,因剧中姜维和刘备容貌有些相似,因而成了梗。这一用法出自视频(原作发表于土豆网,后被网友搬运至B站):《【新三国】【扭三】【神作】同人 大战合集》P4。)

 

【超狂野,云哀伤】

未能找到明确出处。

(笔者言:一说出自《你只能爱我》BY 鬼游戏 原文2011年发表于百度贴吧马赵吧,至今原贴仍有人回复名场面打卡。由于百度屏蔽抽楼等等原因,原贴中有几处内容已佚,笔者未能从现存内容中发现有关“超狂野、云哀伤”的片段,因此网传说法存疑。不排除是抽楼导致内容丢失。)

 

下边美髯数云长

未能找到明确出处。

(笔者言:概因关羽被称为“美髯公”。)

 

【哥权美】

出自《望笑远》BY 程静语(贴吧ID)

原文2008年发表于百度贴吧。(三国同人吧)

策权/all权同人(原文是多人联文,类似于语C。),“哥权美”出自其中一段。“哥权美”几乎是三国雷文中知名度最高的梗,也可代指“三国雷文”。

名场面节选:

孙权:

 上钩了!!我笑着开始了舞蹈,就像那些酒楼里的舞姬,踏着轻盈的步子在房间里回旋。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无不魅惑人心。我一边跳一边开始随着舞步脱掉身上的衣服,最后仅着一件勉强盖住大腿里衣的我借着最后一个旋转坐到了哥哥腿上。我笑着勾住哥哥的脖子。

 “哥~权儿···美么···”

 

鹿

未能找到明确出处。

(笔者言:或指“陆逊无惨”。详见《吴篇·三国人物同人昵称出处不完全考》陆逊【陆逊无惨】词条。)

 

子敬子明齐滚床

未能找到明确出处。

(笔者言:或指《新三国》鲁肃x吕蒙的CP。)

 

【良家策】

未能找到明确出处。

 

受虐黄

未能找到明确出处。

(笔者言:概因歇后语“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因此把黄盖描写成“抖M”。)

 

公瑾臀波照大江

出自《江东瑜策双雄情》BY 野风野火

原文应发表于百度贴吧,已佚。

原文R18策瑜同人,其中孙策打周瑜屁股一段成为梗。

(笔者言:来自网络说法:原文涉嫌抄袭匪华2011年发表于策瑜吧的策瑜文《大好河山》,因此原作者自行删贴。另有人(百度ID胡编编)征得匪华授权后创作的一篇《江东美周郎受难记》发表于无双同人吧,其中也有“打屁股”情节。)

 

娇花董,温侯尝】

出自《祸水》BY白小冷

原文发表于晋江原创网,已佚。(时间不详,不晚于2014年)

all董同人。因将董卓比喻成“乱世中的小花”而闻名于世。

名场面节选:

董卓的命很苦。明明生得是虎背熊腰,肉堆如山,却在这飘零的乱世中宛如一朵小花,饱受风吹雨打,花瓣一片片零落,终成这残花败柳之身。

好嫌弃这样的自己。

……

然而,大汉王朝内有一定审美观的男人都无法抵抗董卓的美,天然的,出淤泥而不染的美。自诩为智囊的儒生们为了占有这朵乱世中的高岭之花纷纷使出浑身解术,计谋迭出。

然而,终究被武力高强的吕布得手。


涕泪涟涟本初娘

未能找到明确出处。

(笔者言:此句应源于《三国杀ol》。三国杀玩家有把男性武将性转并称为“XX娘”的爱好。袁绍性转即称作“本初娘”,或“本初大小姐”。也常称“傲娇大小姐”,又有“阿瞒有我良计、取本初易如反掌”等梗。(详见《晋&他篇·不完全考》【袁绍】梗知识词条。)


附录二:

参考资料&入坑推荐文章、书目、视频。


主要史料出处参考资料:

《三国志》[晋·陈寿]

《后汉书》[南朝宋·范晔]

《晋书》[唐·房玄龄等]

《资治通鉴》[北宋·司马光等]

主要网络资料来源:

各大社区平台:贴吧、微博、知乎、豆瓣、B站等。

各大游戏官网及游戏资讯网站:如《真三国无双》、《三国杀OL》等。

各种网络科普站/论坛:如萌娘百科等。


以下为笔者主观的三国圈入坑推荐:

【相关工具网站、APP推荐】

“汉典”

推荐理由:一个在线的字、词、成语、诗词、古籍检索工具。板块很多,囊括万物,收录很全,一些生僻字都能够查到。出处、解释也比较合理。基本是一站在手不愁吃喝的程度。

“古诗文网”

推荐理由:一个手机APP。(安卓端可以用,ios不太清楚)收录了非常全面的古诗词、古籍、原文、译文都很详实。功能也很好用,重点是完全免费。

“全历史”

推荐理由:一个手机APP。里面的“历史年表”“时空地图”“关系图谱”等等都非常直观好用。


【影视剧类】

《三国演义》(央三)

推荐理由:经典不必多言。

《新三国》(扭三)

推荐理由:不看错过一个亿(梗)。

《百家讲坛:易中天品三国》

推荐理由:易老师带你嗑CP。

《军师联盟》

推荐理由:高品质大制作三国同人剧。(尤其指丕司马、曹魏大三角。)


【书目类】

1. 正史类

《三国志裴松之注》[晋·陈寿][南朝宋·裴松之]

《后汉书李贤注》[南朝宋·范晔][唐·李贤]

《晋书》[唐·房玄龄等]

《资治通鉴》[北宋·司马光等]

推荐理由:一手正史史料。

(笔者言:以上内容均为文言文正史,阅读有一定的门槛和难度,如果对此有兴趣但又实在感觉古文晦涩难懂,可以先从现代人的译文/白话文版本入手。)

2.文献资料、近现代学者著作类

《三国志集解》卢弼

(《三国志》注释本集大成之作。)

《晋书斠注》吴士鉴、刘承干

(《晋书》注释本集大成之作。斠,jiao四声,同“校”。)

《资治通鉴音注》[宋·胡三省]

(被誉为《通鉴》最佳注本。)

《东观汉记校注》[东汉·刘珍等著] 吴树平 校注

推荐理由:集注工具书。

(笔者言:以上多为古人和近人所著,大多为文言文,除此之外,也有许多今人白话文注译的版本。)

《三国史》马值杰

《三国史话》吕思勉

《中国历代政治得失》钱穆

《蜀汉政治制度史研究》洪武雄

《魏晋南北朝文化史》万绳楠

《魏晋南北朝文学史》聂石樵

《魏晋南北朝生活史》朱大渭

《魏晋之际的政治权力与家族网络》仇鹿鸣

《孙吴政治与文化史论》王永平

《三国政治与社会》赵昆生

推荐理由:近现代史学大家和知名学者的相关著作。

(笔者言:三国相关研究书籍多如繁星,专门研究某一个人的著作论文甚至都可列举无数,细细说来几乎可以再单开一系列文章。由于篇幅有限,故而此处笔者仅主观举例其中几种较为具有代表性、或知名度较高的作品粗略一览。)

3.其他拓展相关、工具书类

《三国地图》谭骐骧

《东汉地图》谭骐骧

《中国历史地图集》谭其骧

推荐理由:谭图是公认的历史地理研究必不可少的工具书。

《中国古代文化常识》王力

《古汉语常用字辞典》王力

推荐理由:大家著作,深入浅出的通识经典和阅读文言文必需的字典,适合无基础者人手必备的入门级工具书。

《中古货币史》彭信威

《宗法中国》刘广明

《察举制度变迁史稿》阎步克

《九品官人法研究—科举前史》日·宫崎市定

《儒释道与魏晋玄学的形成》王晓毅

《汉代的谣言》吕宗力

推荐理由:一些相关扩展补充,对于了解三国时期社会风俗等方面有相当大的参考作用。


【游戏类】

《真三国无双》系列

推荐理由:不玩错过一个亿(梗)。

(笔者言:其中,《真三国无双6》的剧情最为广受好评;其剧情和演出CG被誉为历代最佳。

而《真三国无双7》及《真三国无双7with猛将传》被誉为“传统无双”的集大成者。其无论剧情、演出、亦或是各种IF线,都可谓“玩家圆梦”之作。

《真三国无双8》为最近的一代作品,虽然大地图玩法颇有争议,但亦是改革尝试之作,同时也是至今为止“无双武将”出场角色最多的一作。

此外,还有与《战国无双》联动的无双系列集大成之作《无双大蛇》系列,其虽然是完全架空虚构的世界观/并大量掺杂神话人物,但在剧情和人设上仍旧有可圈可点之处。)

《三国杀ol》

推荐理由:梗比无双还要多。

《全面战争:三国》

推荐理由:好玩。

【二次元类】

《Q版三国》

推荐理由:无厘头很有趣。

《摩登三国》

推荐理由:好看。

《火凤燎原》

推荐理由:好看。

《三国演义》(央视2D动画)

推荐理由:经典。

【相关B站UP主推荐】

“稚嫩的魔法师”

推荐理由:桌游&历史UP。制作的诸葛亮北伐、孙权北伐系列读史视频质量很高,直接读一手正史内容硬核,梗多有趣不枯燥。(近期从三国一直讲到了西晋灭亡。对历史感兴趣的不妨一看。)

“安州牧”

推荐理由:知识区UP。“正话三国”系列代表作,视频质量很高。(近期的南北朝系列虽然与三国无关也十分值得一看。)

“草说木言”

推荐理由:知识区UP。以底层视角、唯物史观讲史,内容比较硬核,但视频质量很高。近期在做三国系列。(从东汉开始讲起。)

“史图馆”

推荐理由:知识区UP。旗下出品的中国历代疆域变化图严谨直观,各个朝代都有,更新频繁,很实用。

小香菇ChoYaki

推荐理由:混剪UP。香菇的无双CP混剪是一绝,无双入坑不可错过。(只是已经很久没有更新了。)

“女孩为何穿短裙”

推荐理由:鬼畜UP。老三国素材系列鬼畜“XX为何XXX”“曹刘论英雄”等都非常有趣。

“Rarondo9”

推荐理由:鬼畜UP。只做新三国素材系列鬼畜,剪辑、叙事都别具一格,非常好笑。

 

附录内容到此结束,后续不定期更新补充。


后记:

感谢每个阅读到这里的朋友❤

今年上半年,我就已经有了这个“整理一下三国名梗”的想法,一直到下半年才真正行动起来。断断续续弄了一个多月,截止到后记,全篇一共五万三千多字,好歹算是赶在年底之前全部完成了。

“整理”这个工作远比我一开始想的要更复杂、更费时间和精力。如果单从热度上来讲,显然付出与收获不成比例。相比之下,做点儿沙雕表情包反而更省时省力热度还更高。虽然做这件事完全是为爱发电,我还是挺高兴的,毕竟通过一些评论的反馈来看,确实有帮助到一些新入坑的朋友,哪怕只是起到一点微小的作用,也足够令我欣慰了。只要这一系列的文章能够稍微解答一些疑惑,就不负我最开始寄予它的期望。我自己在这整理和编写的过程中也收获颇丰,所以整体而言我个人还是比较满意的。

最后,如果非要说我自己在这过程中最大的感受……那就是:一开始我以为读史料就是我面临的最大问题,直到后来我开始搜集雷文出处……如果说短时间大量密集地读史料带给我的是视力上的摧残,那短时间大量密集地读雷文带给我的就是精神上的折磨……都看完了之后我只想说:my eyes!!

最后的最后,不论是沙雕表情包还是不正经考据,感谢各位一直以来的喜欢与支持。


辛丑年十月廿三

幸歌


补遗更新后记

时隔三年,我重新对《大全》系列进行了一些补遗、增修,增修后的现版本终稿截止至本篇后记,全文已足足超过六万字,比之先前内容又多了七千余字。

本次更新主要重新校对了先前文稿、修改了一些错别字、增加了一些新词条、新注释、新梗知识等,另收录了一些近年流行的新花名昵称。此外,又补充了几个先前未曾收录的新人物。

具体更新内容,详见《更新日志1.0:【补录】三国人物表字与同人外号大全——出处、含义、梗知识不完全考》。

这几年里,评论区陆陆续续有许多人进行一些补充,这里也十分感激诸位老师的各种贡献。时至今日,我认为评论区已经是这一系列文章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为了保留读者们观看评论区的趣味性,我并未把这部分内容收录到正文中,还请各位继续充满求知欲地探索评论区吧。(笑

《大全》系列近期应该不会再有大的更新了,通过这几年的积累,《大全》系列也收获了不少的热度,尤其是《附录篇》——热度远超正文魏蜀吴晋他的几篇,这是在我意料之外的,我原以为附录篇内容比较枯燥可能不会有什么人看。现在看来还是雷文更有趣一些。(笑

总而言之,非常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未来,不正经考据可能还会推出更多的其他作品,比如同样很受大家喜爱的“假考据真嗑糖”系列。之前看到《附录篇》的评论区里有宝子戏称我是“史官”,史官愧不敢当,其实不过是一边满足我自己的考据欲,一边把“写都写了”的东西发出来跟大伙儿分享罢了。我要说的仍是那一句话:不论是沙雕表情包还是不正经考据,只要这一系列的内容能够给大家带来一些帮助和快乐,也就是我最欣慰的事了。

搞同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最后的最后,再次感谢每个阅读到这里的朋友❤


甲辰龙年九月十五

幸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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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博@幸哥儿er


阿方

【宫双子】秸秆

北前辈视角,主要角色死亡预警,共3w字

内含很多个人理解,不喜欢请划走。


”我从来没有想让阿治生气,也没有想毁了他的人生,我只是,我想,我想证明,我想证明只有我们在一起的未来才是最幸福的……”

—————————————— 

  

    01

  

  在我认识阿侑的时间里,他因为左眼进过两次医院。第一次是在16岁,第二次是在20岁。都很严重,都是因为阿治。

  

  我升上高三的暑假到来前,球队里发生了意外。队里的双胞胎总是在打架,我已经见怪不怪,但这次很严重,角名匆匆赶来告诉我的时候,阿侑已经从医务室转到了医院。我刚被确定为新任队长,责任瞬间具象...

北前辈视角,主要角色死亡预警,共3w字

内含很多个人理解,不喜欢请划走。


”我从来没有想让阿治生气,也没有想毁了他的人生,我只是,我想,我想证明,我想证明只有我们在一起的未来才是最幸福的……”

—————————————— 

  

    01

  

  在我认识阿侑的时间里,他因为左眼进过两次医院。第一次是在16岁,第二次是在20岁。都很严重,都是因为阿治。

  

  我升上高三的暑假到来前,球队里发生了意外。队里的双胞胎总是在打架,我已经见怪不怪,但这次很严重,角名匆匆赶来告诉我的时候,阿侑已经从医务室转到了医院。我刚被确定为新任队长,责任瞬间具象化,向老师请假后就匆匆赶到医院。

  

  到的时候已经在做简单的包扎,阿侑的眉骨处缝了四针,左眼肿得吓人,已经无法睁开。他发现我来时半睁着右眼向我问好,然后小声拜托我照看一下阿治。我这才注意到站在角落的阿治,他的脸上还带着被阿侑打出的淤青,衣服上沾了少许血渍,垂下来的手在发抖。

  

  阿兰说缝合的时候阿治固执地站在一旁看完了全程,阿侑松开他的手后他就退到了墙角,没再说过话。

  

  医生要我们扶阿侑去另一仪器室做检查,阿兰扶着阿侑走在前面,我带着阿治走在后面,最后一起被拦在门外。

  

  门口有一排公椅,但我们都没有去坐。阿兰手搭在阿治的肩膀上,告诉他别太自责了,不会有事的。阿治盯着关起来的门,好像可以透过金属看到里面的阿侑一般。我们等了许久,他才缓缓地开口:“如果阿侑的眼睛瞎掉了,他该怎么办?”

  

  阿治说的不是做错了事的自己该怎么办,而是受伤的阿侑该怎么办。我在心里不合时宜的感到温暖和欣慰。虽然他似乎并非在问我,更像是在问命运,但我依然给了我的回复:“结果到来前先向好的方向祈祷吧,不用太过担心,现代医疗技术很可靠。如果真的非常严重,就在阿侑需要的时候给他帮助。无论如何,先从给阿侑向前走的勇气开始吧,阿治。”

  

  我避开了他的问题“阿侑该怎么办”,一旦真的讨论起来,只会加重阿治的恐慌。他看起来已经过于紧绷,眨眼的频率变得很低,声音也异常低沉。

  

  “瞎了一只眼的阿侑,不能做职业球员的阿侑。我无法想象这样的未来。”

  

  我其实并不担心,因为阿侑是坚强的孩子,即使遇到挫折,他也能坚定地走下去,毕竟他的身边还有阿治。我对我的这对后辈有着极大的信心,虽然他们总是在争吵,但我依然坚定地认为他们决不会离开彼此。因为他们一定会永远在一起,我从不会担心他们会过得不幸福。

  

  好在结果出来后显示一切都好,医生说差一点就会伤到眼球,但很幸运没有,等淤血散开眼睛就会慢慢恢复。他们的父母刚好赶到,重重地松了口气。没有人指责阿治,阿治也没有流泪,但无论医生还是父母,大家都去拍了拍他,告诉他别太担心,会没事的。因为他看起来受了比阿侑更重的伤,时不时暼一眼阿侑脸上的纱布,像被烫到一般躲开眼神,又逼迫自己再去看,手背在身后,依然在发抖。阿治一直没有说话,直到阿侑走过去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又悄悄说了什么,从背后抓过他的手,他才有了反应,向大家点点头。

  

  最初的几天他们都请了假,我忙于学业和社团一直没有机会去看他们。后来阿治一个人来了,没过几天,因为考试的缘故阿侑也来了。放假后社团活动的时间大大增加,阿侑已经不再需要包着纱布,青紫的左眼暴露在外,缝合过的伤口也拆了线,恢复是迟早的事情。但我担心他的情况,不允许他这么早就参加训练。他说那他要在旁边看着,以防阿治偷懒,我同意了。

  

  阿侑在的时候,阿治总不能集中注意力,时不时往阿侑的方向瞅去,又被阿侑大喊一声骂回来。一旦开始休息,就立刻跑到阿侑的旁边去,闭着耳朵接受阿侑对他的不认真的指责。夏天到了,天气很热,即使阿侑没有运动,头上也冒出了汗。阿治时不时帮他擦汗,又从书包里翻出一个小风扇递给阿侑,怕汗水会流进伤口和眼睛里。每隔一段时间阿治都要给阿侑的伤口涂一点药膏,或者小心地往他的眼睛里滴眼药水。阿侑则仰起脸由阿治摆弄,眯着眼睛笑嘻嘻地冲阿治说了不知道什么,阿治红着脸摆出不耐烦的表情,眼睛里却分明是关心。

  

  不只是关心,我总觉得他们看对方时的眼神和以前不太一样,那段时间他们亲近得让大家都觉得有些不自在,我听到角名和阿银讨论他们请假的几天里一定发生了什么,才会比以前更加黏在一起。天热得不行,我同意队员们去买些降温的饮品,大家哄散着离去,阿治托角名带,自己重新跑去和阿侑贴在一起。阿侑已经靠着墙睡着,阿治把他的头扶到自己的肩上,我很高兴他们的关系变得更亲近了。在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我看到阿治亲吻阿侑的眼睛。

  

  大抵是多了阿治的祈祷与爱,阿侑很快健健康康地回到球场,只留下了一道小小的疤,藏在他浓而粗的眉毛下。但那时的伤对阿侑来说并不是完全没有影响,只是偶尔,偶尔左眼会突然的模糊,但恢复不需要半分钟的时间。即使阿侑自己揉揉眼睛,摆摆头说已经没事,精准的托球也宣示着这一点,但阿治还是坚决地要求停下来滴眼液或暂时休息。假期结束后阿侑的眼睛则是彻底的好了,他们依然吵架,依然打架,新一届高一的队员都不曾注意到过阿侑的左眼曾受过伤,其他人包括阿侑自己都快要忘记,我也逐渐淡忘了这件事。

  

  有一天他们又因为什么小事吵起来,阿侑恼火地卷着袖子,阿治也不甘示弱。但在我开口制止前,先注意到阿治突然撇了一眼阿侑的眉骨,然后便只是恼怒地推开他,不再说什么。

  

  在不用担心阿侑该怎么办以后阿治的情绪终于落到自己身上,最紧绷的时刻过去,钝痛才慢慢袭来。阿侑快要消失的疤,是阿治永远摘不下的枷锁,每时每刻都在让他后怕,那时如果力度或角度上稍有偏差,结局将是他无法承受的。

  

  阿治时常看向那道销声匿迹的疤,这时他都会稍微退让一步,收起一分力气,咽下一句讨厌的话。这并非我一人的发现,很快阿侑也察觉到。他有时倍感无趣地嘁一声翻篇,但大多时间并不领情,掰着阿治的脸要继续吵。有一次他恼怒极了,揪着阿治衣领吼道:“你要把那件事记到什么时候?谁要你假惺惺的对不起!快点给我忘了,这副臭抹布一样的恶心表情我看了就烦!”阿治沉默片刻后回嘴说:“哪件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在尽哥哥的义务——礼让弟弟,啊这是属于大人的事情,我们阿侑不懂也是可以理解的。”

  

  也许因为我在场,当时并没有再吵下去,但之后阿侑因此变得愈加任性起来,一方面享受阿治留给他的好脾气,一方面又在挑衅阿治的底线一般。

  

  我未曾指出也没有制止过,因为阿侑是足够有分寸的人,就像他的托球,他知道每个攻手的最高击球点在哪里,他也知道阿治忍让的限度。他们虽然总是互相嫌弃,但从未真的想让对方生气。因为愤怒的情绪总是伴随着难过,他们从不想让对方真的难过。

  

  不止是因为阿侑,也是因为我猜这样阿治可以好受一些。

  

  我将毕业时开始考虑下一任队长的人选,大家一致认为应该落在阿治和阿侑其中一个身上。三年级讨论了一番,认为选择阿治好一点,因为阿侑的性格太过跳脱。我私心偏向于阿侑,很明显阿侑比阿治更热爱排球,他会乐于为此付出。但我还是先找了阿治谈,阿治拒绝了。他说阿侑比他更适合,他只需要在阿侑需要帮助的时候,给阿侑向前走的勇气就可以了。我看他欲言又止,好几次似乎想和我说一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于是我也没有问。

  

  如果没有之前让阿侑受伤的那件事,也许他在这时就已经打算告诉阿侑和我们了。阿治大概是想再拖一年,再为阿侑延续一年他的乌托邦。但我猜他也不确定,这对阿侑来说是仁慈还是残忍。

  

  我对他们的关系有着绝对信任,阿治同样也是。他做的最坏的打算和我预想的最坏的结果是一条路:阿侑在得知阿治不打算继续打排球后哭闹一场,冷战一段时间,在某个夜晚又哭着打电话问为什么要离开我,阿治终于可以和他认真谈谈,好好地表达自己的心情,最后总会和好,只是需要时间。

  

  只是阿侑比我也比阿治更加信任他们感情的牢靠度。

  

  02

  

  他们毕业后我们进行了聚餐,阿侑一整晚都在表演快乐,夸张地唱歌,不停地耍宝,阿兰给出精准的吐槽,角名乐此不疲地拍照,其他人也都笑着捧场。只是阿治一直沉默着,埋头吃眼前的菜。忽然阿侑叫了一声,烤肉的油溅到了眼睛上,他哀嚎着揉眼睛,一直到揉出了眼泪,阿治也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大家都静下来,终于看出了今晚的不对劲,阿侑又突然开始讲别的冷笑话,眼睛很快恢复了,他重新组织起热闹,想要让大家忽略阿治一般。我努力地分辨,阿侑的眉骨依稀还是可以看到受过伤的痕迹,但阿治的目光已经完全不会再落到那里。

  

  聚会结束后路成提议合照,我们拜托店员来拍。阿兰左右看看,问阿治和阿侑为什么今天没有抢着来坐到我的两侧,已经要成为职业球员所以假装成熟吗。大家终于想起来似的,纷纷庆贺他们兄弟一起加入黑狼。阿治终于今晚第一次地看向阿侑,阿侑硬装作自然的样子挤到我的左边来,嘴里说着高兴忘了,同时又紧张地看向阿治。

  

  是的,紧张。我这时突然明晰了阿侑这一整晚的古怪感是因为什么,拼命地引导话题活跃气氛,我原想他是怕自己因为毕业又哭出来,重新回忆才发觉是在掩饰紧张。他紧张地看向阿治,几乎是屏息的程度。空气凝固到阿兰要忍不住吐槽的时候阿治终于不再盯着阿侑,起身坐到我右边为他空出的位子,抱怨着快点拍完照回家吧,我好困了。我感受到阿侑悄悄松了口气,故作轻松地说阿治是吃了就睡的猪,阿治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他。我听见有人小声嘀咕双胞胎又吵架了,阿兰则打起圆场。

  

  每次合照或是集体出场,阿治和阿侑总是分站在我的两侧,阿兰吐槽说我像他俩的对称轴一样。大家都笑了,并以这个段子作为今天的收尾。

  

  像轴对称图形,他们要伪装成对方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

  

  那晚之后我才知道,阿侑在毕业前夕,不仅自己签下了黑狼的邀约,还假扮成阿治与黑狼的经纪人签了三年合约,同意了高额的违约金。

  

  是阿治来找的我,但真相是从阿侑嘴里听到的。

  

  高中毕业后我没有去上大学,而是回到田地里。不知为何他们总在吹嘘我的能力,认为我十足的可靠,拥有无尽的智慧。实际上我的逻辑很简单,春天种下种子,施肥定植;夏天酿青梅酒,收获瓜果出售,夏末又忙起来,收割麦子种下其他;秋天的时候收割水稻,收获花生玉米一类;冬天就在大棚种下蔬菜,定时去驱虫。挑水砍柴,栽花种树,我从不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的本事,我只是做好每一天的事情。球到了眼前,于是我去接起;事情发生了,于是我来应对。

  

  紫藤花凋谢的季节里,阿治独身来看望我。我们坐在茶间外的濡缘喝茶,他问我要如何获得一颗平静的心,我贫瘠的语言无法描述,于是邀请他留在我家小住。到了傍晚,我带着他走上田间的小径。拨开尖尖麦芒,踏过青青草地。头顶有凉风习习,脚下是万物生长。这是我能给他的最好的答案。

  

  走到中途阿治停了下来,我看见他想要回头却忍住了,接下来他时而眺望远处,时而低头拨弄青黄的麦穗。于是我也停下来,静静地等着他将要说的话。

  

  “北前辈,麦子被收割后,留下的麦茬地要怎么做呢?”

  

  “一般会种下玉米或者豆子一类的。”

  

  “可以直接种吗?不需要先处理掉麦茬吗?”

  

  “只要重新翻过土地,种下新的种子就好。”

  

  “听起来好简单。可是到处都是小麦的秸秆,幼苗的生长不会很辛苦吗?”

  

  “幼苗会顶开秸秆,秸秆会帮它们镇压杂草。”

  

  “欸——那需要等很久吗?我喜欢吃玉米。”

  

  “等到小麦收割后会种下玉米,秋天的时候你可以过来摘。”

  

  “哇,谢谢北前辈!……虽然秋天好像并不远,但太想要吃到玉米,就觉得一刻也无法等待了。小时候觉得暑假很短,所以夏天也很短,现在才发现暑假只占了一部分的夏天,夏天其实很长呢。以前还很喜欢暑假,但现在已经不喜欢夏天了,总是很热,阳光很晒,每天都觉得好累。”

  

  “那就试着再把夏天当做暑假吧。不用喜欢夏天,继续喜欢暑假就好了。暑假总是很快就会过去,不是吗?”

  

  因为阿治的反常,在他离开以后我打电话问阿侑发生了什么事。我不太确定是否能问阿治,住在我家的那几天他比以往要沉默许多。他和我去水田里插秧,有时一整天一句话也不说,直到吃饭的时候才会露出满足的表情,说自己真的很喜欢食物。大多数时间是奶奶做饭,我们从田地里回到家时刚好可以吃到。有时回去早了,我们也会帮忙,我在厨艺方面做得一般,但阿治意外的做得很好,奶奶夸赞他的饭团捏得很专业,他慢吞吞地说其实很简单,经常练习就好了。我不知道阿治说的经常是有多经常,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练习捏饭团。我到底并不能算非常了解阿治,也不是一个特别会读空气的人,只是发自内心地告诉他,等到很多年后,他不再打排球的时候,也许就可以去开饭团店,因为他很擅长也很喜欢。这时阿治流出痛苦的声音:“拜托了,北前辈,这几天都不要提到排球好吗?”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认为应该向他问出缘由。

  

  电话那头的阿侑听起来有些紧张,问我阿治和我说了什么,我说什么也没有。最初他委屈地说:“为什么阿治要这样对我呢?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想和我一起了。”他说阿治在毕业前告诉他自己之后都不打算打排球,想要去做和食物有关的职业,想要开饭团店。后来语气又变得愤愤:“难怪他那时候每天都要自己准备便当,我真是蠢,还让他帮我做我的,他答应的时候我就该想到不对劲的。他在用便当练手,在他告诉我的那天,我生气极了,说他捏的饭团是全世界最烂的。但其实很好吃,只是他根本不适合去开店的,对吗?”

  

  “阿侑。”我打断他,“所以阿治为什么现在又签了球队?阿侑,你做了什么?”

  

  阿侑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听起来很是心虚。其实阿侑比阿治要更加黏我一些,但却很久没有主动找过我,我想是怕我责骂。他最后和我说对不起。“我知道我有些过分,但是阿治更过分吧。”阿侑还是这样说着,“我只是不想和他分开……”

  

  实在是有点太过任性,我的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太任性了,阿侑。你应该向阿治道歉,只有他有权利来决定自己的人生。违约金先去告诉父母,我也会借给你们,剩下的可以贷款来付,然后再一起去还贷款。”

  

  当晚阿侑发消息给我,说阿治愿意再打三年排球。我问他有没有和阿治道歉,他没有回答,只是说自己有信心让阿治在三年后自己决定继续打排球。

  

  我忽然觉得自己也许说了不合时宜的话。我并不希望阿治把被硬塞来的这三年当做暑假。夏天是不能避免的,但他的人生是可以由他来决定的。

  

  我迅速切换屏幕,想要跟阿治发信息,却在打字前又停下来。我想起那天不再看向阿侑眼睛的阿治,也许这个漫长的暑假正是阿治摆脱那道疤的一条路,他给了自己一个理由,也给了阿侑最后一次的机会。

  03

  

  秋天到来时,因为要集中训练,阿治没能如约来摘玉米,我一直留到不得不掰下来的时候,他也没有时间来,最后寄了一些给他。阿治打来视频和我道谢,他的头发又回到了黑色,只有发尾还是原本的银灰,但已经被剪得差不多了。我问他和阿侑最近怎么样,才知道他们已经不住在一起。阿治住在宿舍里,阿侑在外面租了房子自己住。

  

  新年那几天他们终于一起来找了我,我们又一起去了附近的神社。阿侑说他们收假后就会以正选的身份登场,邀请我去看。这时阿治发尾的银色已经没有了,阿侑的头发也从金棕色染成了白金色,发型也不太一样,好像卷了起来。高中时期他们的书包是一样的,上面的挂件也是,衣服和鞋子又是同款不同色。阿侑在做双胞胎这件事上非常热衷,要求阿治和他的东西必须不是相同就是相应,阿治虽然总是抱怨这样更容易拿错东西和被认错人,但也一直默许着。

  

  如今是有些不一样了。阿治本就比阿侑更安静一些,现在愈加沉默了,气场也随之大不相同。我们一路上等来了角名、练、和阿兰,一起结伴去了。阿兰一来就吐槽了阿侑的发型,阿侑又吵又闹说这是潮流,角名说是女明星的潮流,大家又笑了,阿治也跟着吐槽很骚包,阿侑虽然更大声地反驳,但明显心情好了很多。

  

  春天就要来了,新的一年即将开始。我在神社许愿今年风调雨顺,大家一切都好。奶奶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做的事情总有神明在看的。我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神明,也不确定神明是否能听到我的祈愿。只是来到神社的时候,所有人的信仰组成了神明的模样,让祂变得真切可信,这时候我便和其他人一样,觉得只要足够虔诚地祈祷,就会获得幸福。

  

  春假后不久,果然他们成为正选的消息就上了娱乐新闻,标题上写着“黑狼双子星的首秀”。高中时期阿侑就非常享受“最强双胞胎”的称呼,但我不确定他现在是否像自己想象中那样快乐。我和原来的队员们一起去看了他们成为首发后的第一场比赛,明亮的灯光直射到阿侑身上时,那一刻他头发上的金色褪去,像是完全的亮白,和阿治和黑色重新对应起来。我的心中涌起酸涩,突然觉得阿侑有些可怜。

  

  阿侑不是一个坏孩子,只是一直活在爱里,所以才会任性。他想要幸福,想要阿治和他一样幸福,想要给阿治他认为最能带来幸福的未来,于是不择手段地将阿治永远留在自己幻想中的乌托邦里。但时至今日,也该逐渐意识到现实并非总会如他所愿,事实并非完全如他所想。

  

  比赛十分精彩,我不曾怀疑过他们的技术和专业性,他们依然配合得很好,胜利后也会兴奋地击掌。场上呼声雷动,喊着他们名字的声音格外响亮。阿侑雀跃地冲观众席招手,回头想拉阿治来拍照时才发觉他已经离开。

  

  那段时间铺天盖地都是有关他们的报道,连着赢了好几场比赛,在网络上的热度也很高,再加上他们出众的外表,收获了很高的人气,还有代言找上门来。阿侑自然一腔热血,阿治看起来也没有懈怠。

  

  我还在想是不是阿治已经坦然接受,那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我既不想他放弃自己的梦想,又觉得不接受的话他会生活得辛苦。如果他能二者都做到就好了,既能接受现状轻松地打球,又能在合约到期后依然怀着一颗赤子之心去做自己真想做的事,我对阿治寄予这样的期望和祝福,并希望现实如我所盼。一直到赛季结束不久后,阿侑突然只身来找我。

  

  又是紫藤花落的时节,雨后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落花的芬芳,屋檐上有燕子打了窝。阿侑问我家里来了燕子说明什么,我想了想,说明燕子喜欢安静吧,家里平常只有我和奶奶。阿侑不很认可地摇头,说起小时候他和阿治在他们的奶奶家生活的时候,他和阿治很吵,但是屋檐还是有燕子。那也许是因为幸福吧,老人们说燕子会去幸福的人家筑巢。

  

  阿侑突然伤感起来,吸了吸鼻子和我说:“我们的奶奶去世了,所以很久没有回去过。不知道有没有燕子筑巢,不知道我们还算不算幸福的家。”

  

  “还没有和阿治说对不起吗?”我想他们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所以阿侑才会突然一个人跑到我这里来,又突然这么难过。

  

  阿侑不再遮掩,先抽泣着,到后面哭得胸膛不断起伏,语句断断续续,我才得知这一年来他们私下几乎不交流。

  

  “我主动去找他服软,但他还是不理我,我很生气,问他为什么这么久了还要这样,明明打得很好,他每天都按时训练,也有在认真参加比赛,明明是喜欢的,明明他自己其实也很快乐吧。但是,但是他和我说他一点也不快乐,他也没有一天是真心想要来训练的,他还说,居然还说……”

  

  阿侑抽泣得不能自已,我拍着他的背,从中勉强听出阿治对他说了什么。

  

  我现在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打排球,连带着已经开始讨厌阿侑你了。

  

  “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阿治他,我已经和他说了都是我的错了,我买了蛋糕想和他一起吃,买了新的游戏想和他一起玩,我专门,专门在外面租了房子,很久之前就把钥匙给他,我一直,我一直想如果他来,我就和他道歉,但他从来没有来过,我还是和他道歉了。合约结束后他想做什么都好,我已经无所谓了,我已经明白是我的错了。为什么,我已经道歉了,我也,我也很久没有和他聊天了,我只是想和他好好说话,为什么他要对我说这种话呢?我,阿治之前也总说讨厌我,但这次好像是真的了,他真的讨厌我了。为什么啊,为什么总是想要和我分开,明明说好了不能分开。我从来没有想让阿治生气,也没有想毁了他的人生,我只是,我想,我想证明,我想证明只有我们在一起的未来才是最幸福的……”

  

  阿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生气又委屈,我无从劝慰,只是给他递纸巾和倒茶,等他哭够了的时候我才问他,是想要我去劝阿治吗。阿侑抹着眼泪和我道歉,说他不该打扰我,只是不知道还能找谁,爸爸妈妈还以为他们很和睦,其他人的话阿治也不会听。我答应他之后会和阿治谈谈,但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能和阿治怎么说。

  

  因为天气预报说晚上会有台风和暴雨,阿侑便在天黑前离开了。他离开前我和他说:并不是只要道歉了就应该被原谅。我不能替阿治回答你,但我想阿治的话只是他一时的情绪上头,绝非真心这样想。道歉不是一句话和一个蛋糕,做错了事就需要付出代价的。阿治其实很爱你不是吗?他能想到的惩罚你的方式只是暂时的冷战而已。只要真心悔过,一切都会好的。

  

  阿侑走之前又叫了我,说北前辈。我问他怎么了,他又纠结着,好像在寻找勇气来坦白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但最后还是没有说。

  

  那晚凌晨两点钟,阿治突然给我打电话,问我知不知道阿侑在哪里。外面好大的暴雨,台风也很严重,好像世界末日要来了一样,阿侑不接电话也不回消息,也没有回家。我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告诉他阿侑在天黑前就离开了,我想让他不要慌张,阿侑也许去了其他朋友家。但阿治听起来像快要疯了一样,带着哭腔说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对阿侑说了很过分的话,让阿侑很难过,所以阿侑才不回家。阿侑太笨了,什么话都会相信,怕阿侑太难过所以想找阿侑解释,去了阿侑的屋子,但是阿侑不在,一直等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外面的情况很糟,听说已经有路人遇险,阿侑一直不接电话,很担心会不会出事了。

  

  我的欣慰总是来的不合时宜,恍惚电话那头是打伤了阿侑的眼睛,发着抖问阿侑该怎么办的阿治。其实从来没有变过,只是长大了,但爱是没有变过的。

  

  我先安慰阿治,然后和他分别给其他朋友们打电话询问情况。阿治听起来好像在准备出门,我劝住他,现在出去很危险,不仅找不到阿侑,如果阿侑回家发现你不在,会让阿侑更伤心。这话对阿治很受用,他立马停下来,拜托我如果联系到阿侑,告诉阿侑他在阿侑租的房子里等他回家。

  

  因为我心里一直没由来的很安定,只觉得肯定没事,但“感觉”只适用于我自己,对其他人来说是没有道理和可靠度的。我想找到一丝阿侑没事的确切证据来佐证我的感觉,电话一直从朋友们打到村子口的叔叔阿姨,没有什么线索,我也再睡不着,一直不停地和阿治互发消息。我告诉了他阿侑对我说的话,又说希望他见到阿侑的时候能把他对我说的话再说给阿侑。天将亮未亮的时候风雨停了下来,阿侑报平安的电话也终于到了。

  

  原来因为提前的台风,阿侑在中途就下了车,就近躲进一间酒吧里,手机没有电了,风吹得电压不稳,酒吧里也没有几个人,早上的时候才借到充电宝。我问他一切都好吗,他说都好,只是因为他还没有成年,喝了一晚上的无酒精饮料,肚子很胀。我安下心来,问他有没有给阿治回电话,他说回过了,正在往家赶。挂电话前又和我说,北前辈果然是对的,阿治说他不是真的讨厌我了,只有那一下,因为当时太生气了所以才那么说的。

  

  我久违地睡了懒觉,一直到奶奶做好了饭我才起床。只要他们能确定地知道彼此的爱,就足够消除一切的痛苦了。我感到非常满足地吃着饭团,像阿治一样带着幸福的表情感慨,食物真是太好了。

  

  04

  

  只要踏实地做事,生活就会安定地继续。只要虔诚地祈祷,愿望就会被神明实现。只要诚恳地悔过,总有一天会获得原谅。我是真心这样想的。

  

  但神明是否真的存在,我依然并不确定。课堂上会讲唯物主义,现实里的一切都能被科学解释,我只在祈祷时最希望神明存在。我许愿大家一切都好,那时心里更多想的是阿治和阿侑可以和好,能让他们明白他们的痛苦都是因为太爱对方了。这个愿望确实实现了,但我没有感谢神明,因为这是阿治和阿侑自己的努力。

  

  过了两天,阿治和阿侑打来视频电话,两个人像以前一样贴在一起,把两张相同的脸挤在一个屏幕里,争抢着问候我和奶奶。阿侑说他们打算出去北海道旅游,距离收假还有一段时间,我问他们什么时候走,阿治说再过两天,他先把宿舍的东西搬出来收拾好家里,之后就出发。临了阿治还不忘问我今年还会不会种下玉米,我告诉他按照计划会的,他说今年他一定会抽出时间自己来摘。阿侑有点不明所以,不满地嚎叫,说我们背着他有了秘密,是不可以的,这时候奶奶突然说想念阿治做的饭团,阿侑更加不满,问为什么不想念他。我们都笑了,阿治捂住阿侑的嘴巴,骂着他怎么跟谁都撒娇啊,阿侑立马指着阿治,嘟囔着和我告状。挂了电话后奶奶和我说,这两个孩子关系真的很好啊,最近都不一起来,还以为闹别扭了。我向奶奶坦白他们其实就是闹别扭了,但是没关系,因为他们是爱着彼此的。

  

  台风彻底离开后,我收拾起被破坏的葡萄架,回到稻田里。家里可以种麦子的土地相比稻田只有很小的一片,我一个人就能完全照顾。但稻田很大,不得不雇人来做。初夏时节的气温还算好,再过些日子就会变得非常炎热,要在那之前尽快让水稻开始生长,不然遇上高温烧苗的情况就难办了。

  

  我的空闲时间变得很少,但还打算空出时间来酿青梅酒。我一边整理着准备用来酿酒的梅子,一边想象着阿治和阿侑的北海道之旅。这一年来我见证了许多他们为自己和彼此流下的眼泪,也同样因为他们紧张的关系而担忧,终于因为一场台风他们重新紧密联结起来。成长的一个标志是人会变得不再坦诚,我希望我的朋友我的后辈都可以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但也希望他们永远保持孩童的纯真。我可能比他们更加期待这次旅行,漫长的苦夏会很难熬,这是他们的暑假。

  

  但我在几天后看到了一则体育新闻,说近期会有一场表演赛,由非常优秀的大学生球员和各职业球队20岁以下的球员组成,宣传的参赛人员里分明写着“黑狼双子星”。我立刻发信息询问阿侑怎么回事,不是要去北海道吗。阿侑说球队临时找的他们,很难得的机会,角名也会来,不过没有分到同一队,北海道未来再去好了。我又问他阿治是同意的吗,他说阿治本来很坚决地不去,他都准备放弃,开始收拾旅行的行李了,阿治又说听说赢了有奖金所以愿意去,阿治这家伙果然很适合做商人。

  

  像上次对短暂失联的阿侑有着安定的感觉那样,这次我总觉得心慌,非常地希望他们可以暂时放下外界的一切,去北海道完成二人旅行。于是我又去问阿治,告诉他如果不是真的愿意去的话就和阿侑直说,阿侑不会逼迫他的。但阿治说阿侑接到通知的时候眼睛都在放光,因为可以同时和影山、佐久早还有角名打,确实机会难得。如果不让他去的话,即使旅行他也会心不在焉,然后不停地哀怨惹人心烦。就陪他一次好了。

  

  阿治这样说了,我便也无法说出其他劝阻的话。“感觉”是一种不能说服其他人的模糊情感,毫无可靠度可言。我很少感到不安,也是个不怎么会紧张的人,朋友们说我很厉害,因为我总能保持一颗平常心。我向来不认为保持一颗平常心是一件多么难的事,但我的的确确在那天暂时地失去了保持平常心的能力。

  

  我又去了神社祈福。也许是我太贪心了,总是想要一切都好,也许许愿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偷懒的、不劳而获的、与脚踏实地的理念背道而驰的行为。也许正是因为我在平常对神明不够敬重,祂并没有实现我的愿望。

  

  今年既没有风调雨顺,大家也没有一切都好。

  

  那场备受瞩目的表演赛没能如约举办。我的“感觉”为它自己赢得了一份可信度,新闻在电话通知之前到达我的耳朵。我在后来的日子里,每每坐在和阿治一起喝过茶的濡缘时,都会悲哀且懊恼地想着,如果我那时能更信任一些我的感觉,阿治和阿侑的人生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在可以去探望阿治时,我本来要更早一点去医院,但阿兰拜托我等他两天和他一起再去,他说觉得自己做不到一个人去。我们到的时候只有阿侑在病房里陪着阿治,医生在门口和他们的父母说着什么。他们的母亲在门外掩面流泪,父亲也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我从病房门的小窗上看到阿侑的半个背影,他从未像那样没有精神地佝偻着。

  

  阿治的腿从膝盖以下都不能再动了,右手和小臂伤得不成样子,再留着会伤及更多神经,日后有很大可能会导致右边的身体整个瘫痪,为了保障将来的生活,截肢是目前最好的对策。没有人敢替阿治做这个决定,但他自己又始终昏迷着,医生焦急地催促不能再拖延,错过最佳时间只会为阿治带来更多痛苦。

  

  他们的父母还在纠结犹豫,痛苦地啜泣,阿兰无措地想要说出安慰的话,却在开口的时候也落下眼泪。阿兰比我认识他们更久,感情也更深厚一些。我只觉得自己不能掉眼泪,如果阿治突然醒来,看见我站在他的身边哭,大概会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彻底完蛋了。这时阿侑从病房出来,带着一份我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稳重和成熟,说截掉吧,这是为了让阿治的未来不是吗?因为阿治还要活很久,还要开他的店。

  05

  

  手术结束后一直过了三天阿治也没有醒来。前三天阿兰和我每天都会来,其他朋友也都纷纷询问过什么时候可以来看,我都先替阿侑回绝了。第三天下午阿兰无论如何都得回球队里,叔叔阿姨拜托我陪着阿侑,因为他好像很听我的话,我于是请人照顾田地和奶奶,留下来陪着阿侑。阿侑每天只守在阿治身边,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饭都很少吃。阿姨把饭送到他面前,哭着哀求他吃一些,阿侑转头问阿治为什么还不醒来?我们拜托医生向阿侑保证阿治一定会醒来,他才肯吃一点。但医生看起来也很焦虑,他只说没有伤到躯干和内脏,不会有生命危险。这次我没有任何的感觉,我将其归为安定,决心不能再后悔一次,用我的“感觉”做理由去安慰阿侑。

  

  “可是感觉有什么用呢?北前辈为了安慰人也会说出这样没道理的话吗。”阿侑的情绪很差,我只好继续解释,从他左眼受伤和台风天失联时我的平静列举到听说他们突然打算去参加表演赛时的不安,我以此作为依据想证明我的感觉的可靠性,希望可以让阿侑放心些。

  

  阿侑抬起脸看着我,问我既然这么准确为什么不早些阻止他们,那样阿治不就不会出事了吗。我一时哽住,阿侑的质问让我感到呼吸困难,看着他的眼睛我也说不出解释的话,只能干巴巴地向他说对不起。

  

  这时阿侑突然开始哭,又向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北前辈,你不要说对不起。其实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一个人的错。是我要让阿治搬出来和我住,所以去集训的那天,他才因为忘记了自己的东西都已经不在宿舍而要回去取,路上才会出车祸。是我要打那场比赛,所以才会遇上这种事。是我要让阿治继续打排球,所以他才会变得不幸。全部都是因为我,都是我的错。”阿侑的眼泪落在阿治的左手上,我去拍着他的背,他是需要大哭一场的。“我好怕阿治醒不过来,但是我也怕阿治醒过来,他能接受吗?阿治以后该怎么办?北前辈,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阿治以后要怎么活……”

  

  接受眼前的不幸,轻松地活下去,是一件太难太难的事情。阿治已经因为这样的事情努力过一次了,我不知道他是否还有足够的勇气。以前阿侑眼睛受伤的时候,我坚信无论如何他都能坚强地活着,但现在我面对病床上面无血色的阿治,变得残缺的阿治,无法轻飘飘地说一切都会好。

  

  阿治什么时候睁眼的,我们都不知道。阿侑夜里都是趴在阿治的床边浅眠,我们劝不走便也不再劝了。手术后第五天,阿侑说早上感觉到有人摸他的脸,醒来时阿治在看他,不知道已经醒了多久。

  

  医生匆匆进来做了检查,看他舒了口气,我们都放心了一些,又重新提起一口气去面对阿治。

  

  阿姨过去问阿治要不要摇起来病床靠坐着,阿治点点头。我们都在心里斟酌着要怎么和他说时,阿治自己先问了:“手被撵断了吗?”

  

  大家互相看看,然后叔叔解释是因为伤到神经,怕未来导致身体瘫痪,所以医生建议截肢。阿侑剥了橘子,想去喂阿治,又转而塞到阿治的左手,阿治慢慢抬起手送进嘴里,身体动了动,又问:“两条腿都不行了吗?”

  

  这次叔叔也说不出话了,阿姨已经背过脸。阿侑着急又结巴地说:“暂,暂时不……但是医生说是有康复的可能的,之后,我们再,就是再观察,然后慢慢治疗,就,以后有可能能好呢。”

  

  “如果不截掉就会死吗?”阿治又从腿问回手。我在阿侑之前回答:“未来有影响生命的可能。”阿侑突然自己坦白说:“本来应该你做决定的,但是一直没有醒来,怕错过最佳手术时间,所以我擅自做了决定。”

  

  说完阿侑小心看向阿治,阿治嗯了一声,转过头久久凝视着窗外。

  

  其实我对这一刻的记忆很模糊,那时阿治平静的声音听起来离我们很远,像站在大海中心的岛上呼喊,我们攀在船上想去接他,但怎么也不能靠近。那天上午的阳光从窗外闯进来,却停留在阿治一尺外的床边,坏心眼地不肯温暖阿治一点。

  

  路成他们很关心阿治,一直想要来探视,我和阿侑商量后都婉拒了,只让阿兰来过。阿侑曾经说阿兰有种他和阿治的老家大哥的感觉,从小学就一直相遇直到高中,除了阿治他和阿兰配合最默契。阿兰比起我,和他们更像好朋友,也许能让阿治心情好一些。

  

  等到阿兰来的时候,阿侑又拉着他叮嘱,不要在阿治面前落泪。因为阿治一直没有哭过,只有时换药会疼得挤出几滴生理泪水,疼到脸色发白额头冒汗也不肯出声,嘴唇咬破了好几次。阿姨为他擦着汗,心疼得落泪。阿治却在缓过来后说:“妈妈,不要哭了,我还活着的。”

  

  因为在此之前大家都怕阿治会放弃自己,这时说了这样的话的阿治让我们都放心了一些。阿兰来过之后我就离开了,阿侑虽然笨手笨脚,但很尽心尽力,每天寸步不离,叔叔阿姨轮换着请假,阿治也在渐渐适应着。我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重新回到自己的生活里。

  

  已经是可以收割麦子的季节,我很快收完,又迅速翻过土地,种下玉米。阿治说今年他要自己来摘,我又把田垄加宽碾平,让轮椅也可以推过来。收拾好了之后我站在田地外面看向那条路,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做了,但出来再看时发现路是那么窄,又那么凹凸不平。我不满意,又跑去借来压路机,固执地在那条路上不停地来回。夜幕降临,我又一次退出来站在路口去检验成果,这时从刚去医院开始就忍着的眼泪忽然一涌而出,我发觉自己的心竟变得如此消极,以前从未这般觉得,如今开始埋怨,这条路实在是太短。我忍不住地去想阿治以后的路,忍不住想起阿侑哭着说不知道阿治以后该怎么活,我的眼泪变得愈加不可收拾,要是有更多我能为他做的事就好了。

  

  出院前我又去了一次,听说其他朋友们也都陆续来过了。阿治看起来好了些,急着和我抱怨角名很烦,让我管一管,说他每天都发乱七八糟的东西过来,有时是段子,有时是搞笑的动物视频,有时是抓拍的高中时期他和阿侑的丑照。阿侑黑眼圈很重,但很有精神,告诉我阿治现在偶尔还会开两句玩笑,会和他拌嘴。我记得阿治刚醒来的那几天是不爱说话的,只在想要做什么,需要帮助的时候,轻轻叫一声阿侑,阿侑便立刻趴到他身边,仔细去听他的话。阿治有时说要喝水,有时是想上厕所,也有时不提任何要求,只是叫了阿侑的名字,让阿侑靠近自己。

  

  其实阿治是哭过的。

  

  因为都是阿侑在忙,我多数时间负责在阿侑不在的时候看着阿治。那几天的阳光很好,天气越来越温暖,到了下午就会变得懒洋洋的。阿治很多时间都在睡觉,我于是也倦怠了,被包裹在午后的阳光里,坐在阿治病床前的椅子上睡着。我只是打了一个盹,不一会儿又自己醒来,却看见原本躺着的阿治坐了起来,偏过脸面向窗户,左手拿着叔叔阿姨买来的桃子在啃。

  

  我很快想起那是没有洗过的桃子,忙站起来去阻止阿治继续吃。靠近后发现他床边放着一张用来擦过桃子的卫生纸,但很明显是无法擦干净绒毛的。我想从他手里拿走那颗桃子,说去洗一个给他,但阿治不肯松手,别过身子大口大口咬着自己擦过的桃子。绒毛扫过嘴唇和口腔,刮着咽喉,阿治忍不住咳嗽起来,我更加强硬地想要抢走,但阿治只在躲开我,我正奇怪,却发现手背已经变得湿润,我以为是桃子的汁水,结果却是阿治的眼泪。阿治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肩膀一耸一耸,但依然拼命吃着那颗他自己为自己擦过的桃子。我也不再和他抢了,站在一边心脏揪起来。

  

  怎么可能不哭呢。

  

  虽然躯干的伤并不严重,也没有伤及内脏,但并不是没有伤。阿治断了一根肋骨,腰腹和胸口都有划伤,一咳嗽就连带着一起痛,痛得皱眉。阿侑回来时阿治已经吃完了桃子也擦干了眼泪,但是却在咳嗽。阿侑焦急地念叨怎么会咳嗽呢,阿治看了我一眼,所以我也没有说。医生说多喝些水就会好,阿侑很听话地哄着喂了阿治很多水。阿治停止咳嗽后平躺下来,阿侑蹲在他身边,把自己的脸送到阿治的手里。阿治摸着阿侑眼下的乌青,又叫起阿侑的名字,阿侑乖乖地应他。

  

  后面他们说了或是做了什么,或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我都不知道了。我只觉得我该离开,他们在一起时,好像没人可以靠近。

  

  06

  

  出院后阿治被父母带回了兵库的家,阿侑则被大家赶去了球队,每个人的生活都需要继续的。肇事者和黑狼都出了赔偿金,也无偿与阿治解约了。那张困了阿治一年的合约,对此时的阿治来说,却变成了抓不住的未来。

  

  未来,未来就是还没有来,什么时候来,会不会来,都是未知的事情。我们每天最担心的,就是未来对阿治来说,已经失去了信任和期待。

  

  黑狼用官方账号宣布解约并表示遗憾后,阿治的事情也很快就上了新闻,媒体的用词里充满了惋惜,但这条新闻很快埋没在其他新闻之中。

  

  我偶尔去探望阿治,和他讲起田地的事情。我告诉他我已经种下了玉米,等到了秋天他就能来摘。阿治默默听着,时不时应和两句。我从不知道自己是个这样多话的人,又或许是阿治变得太安静了。

  

  忽然阿治问我,如果幼苗顶不开秸秆,该怎么办?我愣住了,心跳突然加速,随后语速很快地告诉他,现如今返田的秸秆一般都是粉碎过的,不再那么长和重,又像是在做什么保证,我向他保证我会挑开压住了幼苗的秸秆,保证每一棵苗都能好好地长起来。阿治点点头,冲我微笑,说那他就安心等着夏天过去了。

  

  回到家里,我慌忙奔向那片土地,仔细检查着每一处,后来干脆一点一点捡走已经混进泥土的秸秆。

  

  又过了些时日,阿侑的比赛变得密集起来,回家的次数也变少了。阿治说阿侑每晚都打来电话,称赞很多事情也抱怨很多事情,我们坐在一起笑,阿侑就是这样的,无论什么都会说出来,情绪也毫无余地地展现。阿侑说又要有一场表演赛,我也在网络上看到,这场比赛也热度很高。他说主办方邀请了阿治和他的父母去看,他不太想阿治去,怕阿治难过,但阿治同意了,说总不能以后永远都不去看阿侑的比赛了。阿侑问我要不要来看,主办方给了他几张亲友票,我又有一丝不安,但不知道是来源于什么。我让阿侑一定要保护好阿治,他说黑狼经纪人说队里会做安排,他们也很想念阿治。我还是不太放心,便也决定去。

  

  场上有阿侑和许多高中时期的熟人,我和其他几个朋友一起坐在亲友专座,旁边就是阿治和他们父母。阿治的座位是特制的,轮椅卡进去和其他人的座位一般高,在人群中丝毫不显眼。

  

  人是很矛盾的,我们每天营造出一种正常的氛围,好像都一点不在意阿治的身体变化,努力让他觉得自己和普通人没有两样。我们想让他出门,想让他回到原本的世界,回到人群里。但真的到了人群中,我们又不敢让他被别人看见。我们期望阿治变得坚强,但其实这个期望是最没道理、最软弱、最无能为力的。我们自己都坚强不起来。

  

  面对我们的问候,阿治也不愿辜负期望一般扮出正常人的模样,好像已经全然不在乎自己的伤病,于是我们也在他面前表演坚强。

  

  比赛开始又结束,阿侑全场打得都很拼,每次得分都要往我们的方向偷看一下,每次失误又躲着我们的目光。阿治吐槽,这家伙今天状态好得很呢,但是又浮躁得不行,北前辈待会儿一定要教训他。我笑了,我已经不是他的队长了。阿治说,但北前辈永远是北前辈,永远可以教训我们。大家附和地笑着,我的心里感到难过,他们一直尊敬我,但我却无法帮到他们更多。

  

  不负众望的,阿侑是这场比赛最抢眼的球员,他所在的球队也取得了胜利。如同特殊嘉奖一般,大屏幕上只放大了阿侑的脸,解说又在此刻响起,夸赞他的神勇表现。阿侑注意到后,也热情地冲镜头挥手,享受着赞扬和掌声。但话语却逐渐变得奇怪,说到阿侑是“黑狼双子星”之一,和阿治的配合更是天衣无缝,如果阿治在一定更加精彩,可惜的是天妒英才,双子的故事已经成了过去,阿治被命运拦在球场之外。

  

  阿侑的表情已经变得很差,眼看就要发作,同在场上的角名赶过去挡住了他,但大屏幕又突然对准了观众席的阿治。旁白在一旁介绍他是令人惋惜的明星选手,悲惨的遭遇让人痛心,但相信无论场上还是场下,双胞胎都会携手前行。我们都被吓了一跳,阿治对着镜头愣了一瞬,似乎勉强要扯出一个微笑来时,叔叔阿姨立刻挡在他面前,此时屏幕上的脸也切换成了阿侑,但阿侑转头就离开了。

  

  四面八方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阿治身上,我们把他围在中间,好似要组成一堵人墙,但这墙脆弱得很,很轻易地被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渗入。我没能去看阿治的脸。

  

  躲进休息室后阿侑他们也正好赶来,紧张地冲到阿治身边,慌乱地说没有告诉过他会做这种事。阿侑说得快哭出来,我们都别扭又干巴地开始安慰阿治,七嘴八舌地说了很多不明所以的鼓励和支持。一直沉默的阿治忽然发了脾气,一把推得阿侑跌坐在地,声音很低,却是嘶吼着在说:“既然都觉得我好可怜,既然我可怜到让你们这么痛苦,那为什么不干脆让我去死,为什么还要逼我假装自己可以活下去?”阿治第一次在大家面前流下眼泪,我们都怔住,眼眶发涩,说不出话。

  

  阿侑崩溃地大哭,从地上爬起来扑到阿治身上,一遍一遍乞求着:“没有,没有这样,没有的,不要说,阿治,不要,求求你,不要说这种话,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阿治,对不起,求求你了,阿治,阿治……”阿治的一只手推不开两只手抱着他的阿侑,揪着他的头发也不肯放开,又捶打了两下后,最终把头埋在阿侑的肩膀,让眼泪交汇。

  

  我并不想去猜测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究竟是期待着头条的媒体,还是想要榨干“双子星”名号最后一丝油水的黑狼经纪人,无论是谁,他们的目的都已经达到。回家后我就看到这件事上了新闻头条,讨论的人很多,大多是在为阿治可惜,少数人抨击起媒体的用意,极少数人在打听阿治的医院和住址。他们说想去探望阿治和送上祝福,也有说想要介绍医生的,大部分人是善良的,但总夹杂着一两句刺眼的幸灾乐祸。有些人的恶意是难以揣测的,毫无理由,不讲道理。我担心阿治会看到这些,想让阿侑多注意点,但很快又收到阿侑因为打人被禁赛的消息。

  

  07

  

  再次收到阿侑的消息,是他向我打听有没有在乡下的可以立刻租住的房子。

  

  事情发酵后,阿侑在大阪租的房子、他们在兵库的家,甚至乡下奶奶的老宅,都被扒了出来,精确到门牌号。阿侑说最初总有媒体来堵,报了两次警后来的少了些,后来就每天都能收到快递,大多数是鲜花、礼物和信,他怕信里会有乱七八糟的话,所以从不给阿治看信,只让他拆礼物,礼物大都很温馨可爱,但有次开出了一个被切掉右手又扭断双腿的娃娃,后背上写着活该。

  

  最近网络上奇怪的声音也多了起来,有人开始指责阿治作为运动员却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没有保护好自己,愧对于球迷的期待。还有人说觉得阿治并不热爱排球,打球总感觉缺乏热情,只是为了和阿侑作为“双子星”一起来捞钱才打球,动机不纯所以被命运惩罚。我在看到更多之前卸载了社交软件,又忍不住去叮嘱阿侑别让阿治看见这些,阿侑说角名每天都在各种公开的社交软件给阿治发他以前的丑照,阿治被烦得全都卸载了,只留下了line。

  

  最终阿治和阿侑住进了我叔叔的一间闲置的屋子,一切设施都很齐全,除了厨房的地板偶尔会渗水,但因为只是偶尔,只会有一点点,所以大家都认为是可以接受的。那里离我家步行需半小时,开车要绕去大路,大概十几分钟能到。其实有离我家更近的一间也可以住,但他们含糊地婉拒了,说是不好意思再麻烦我更多,我也没再强求。

  

  因为叔叔阿姨都还要继续工作,所以只能阿侑陪着阿治,听说原本打算再找保姆或是信赖的亲戚来帮忙,都被阿治拒绝了,说他有阿侑就足够了。

  

  最初隔两三天我就会开车去探望一次,怕他们不能习惯乡下的生活,又怕阿侑不会做饭,每天担心他们的吃饭问题,一直拜托奶奶多做一些我送过去。后来我忙于收割水稻,他们看起来也已经能适应了,上次去的时候,阿治指导着阿侑蒸米饭和做些简单的凉拌菜来招待我。阿侑菜切得很差,一块薄一块厚,被阿治不停地数落着,阿侑不满地嘟囔说自己在这方面就是不行嘛,又被阿治敲了脑袋,因为阿治很懂得怎么把控好调料的量,所以味道也是好的。

  

  平淡的生活是最安定的,充满着一切向好的希望,今年的稻谷收成不错,稻田里的收割机来来往往,我跟在后面捡着水稻的秸秆,准备粉碎后返田。

  

  有天阿侑带来一个机械智能假肢手臂,能动性很高,手指也可以活动。是球迷在后台私信推荐的,阿侑在各类品牌里调查了一段时间,又偷偷量了阿治手肘下切口处的尺寸等,制作出来的效果确实不错。阿侑拜托我先保管着,因为他之前不确定做出来的效果怎么样,怕让阿治失望,所以没有告诉他。现在又不能直接拿回去,怕他怪自己自作主张,想先试探下阿治的态度。

  

  次日中午阿侑来取了,我留他吃了午饭,再为阿治打包了些。饭后天变得阴沉沉的,我便说开车送他回去。中途果然开始下雨,淅淅沥沥地砸在车窗上,让空气变得不安起来。阿侑焦虑地抖腿,不停变换坐姿,目光直直往家的方向寻找,我于是稍微加速前进。快到的时候阿侑说自己突然好紧张,会不会阿治不喜欢那个假肢,阿治生气了怎么办。

  

  听阿侑偶尔提到,阿治似乎变得很容易生气,会突然发脾气。阿侑的脾气也不好,我劝导他不要和阿治吵架,稍微忍耐一些,阿治需要一点时间。阿侑摇摇头,说阿治完全没有给他生气的机会,每次发完火又很快来道歉。阿侑说,阿治变得很容易道歉,明明以前要他说对不起就像要他否定自己的人格一样困难,现在却能轻易地说出来。有时阿治还会在道歉的时候流下眼泪,说自己没有想冲阿侑发火,只是控制不住。阿侑说每当这时他心里都很难过,不可避免地想着如果不是因为他,阿治就不会受苦。“但阿治不让我说对不起,还因为这件事和我大吵一架,可是我除了对不起说不出别的话来,只能抱着他一遍一遍说没关系。”听到这里,我的心里既酸闷,又觉得温暖,宽慰他这是因为阿治没有怪他,怕他自责。阿侑摇头说:“我的感受都不重要,我只希望阿治可以好好活着,阿治会不会怪我,都没有关系,因为我是没办法不怪我的。”

  

  车在前院停下,我们顶着雨小跑进屋子,桌上放着切好的水果,但却不见阿治的踪影。我和阿侑分别挨着房间边喊边找,忽然听见阿侑大叫一声阿治,我闻声赶过去时,阿侑正抱着浑身泥泞的阿治从后院跑回屋子。轮椅被摔在雨地里,跌倒在台阶旁特制的滑坡边,地上散落了许多衣物,还有些许挂在晾衣绳上。情况瞬间便了然了,因为下雨,阿治想去收衣服,因为下雨,轮子沾了泥土,在木板上打滑。阿治用来抱着阿侑的左手全是泥泞,还被蹭破了皮,全身已经湿透了,衣服上也满是泥水。阿治脸埋在阿侑怀里,我没有再看清别的,阿侑侧身绕开我,快步抱他回了房间。

  

  我抬起了轮椅,重新推回屋子,晾在外面的衣服都已经湿透,索性继续挂起来了。阿治瘦了很多,之前因为经常见面,并没有注意到过太多变化,今天看他被阿侑抱在怀里时,才猛然发现已经快比阿侑瘦了一圈,明明过去阿治一直都是更壮的那个。

  

  在客厅等待的时间里,我听到阿侑先跑进卫生间放水,然后抱着阿治进了卫生间,许久后又抱回房间。我本想直接离开,阿治也许不愿意被别人看到自己的这般狼狈,但又觉得离开显得十足软弱,我不想阿治觉得是我不敢面对他的这幅模样。没什么大不了,这是一件普通的,平常的事,阿治没有任何需要我可怜的地方,也没有什么情景能让我不忍心去面对,我对自己这样说,希望自己表现出的也是一样。我擦干净了轮椅,又擅自借用厨房煮了一点南瓜小米粥,等着他们出来。

  

  不久后阿侑推着阿治走出来,两个人的眼睛都红红的,阿治微笑着和我打招呼,阿侑走在后面低垂着头,高声喊久等了。我们谁也没提刚刚发生的事。

  

  粥刚好够盛三碗,阿侑又打了一点咸菜。阿治边喝边说阿侑要是能煮出这样美味的就好了,阿侑不服地说自己最近已经有进步了,之后肯定会变成大厨级别。阿侑确实有在进步,之前让他做出一盘菜来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于是我夸赞了一句,阿治立刻接话调侃说那阿侑到时候也干脆别打球了,和我一起开饭店好了。像小狗一样,阿侑一脸纯真地点头,说自己就是这样打算的,最近已经在托人找店铺了,一想到能和阿治一起开店,就觉得特别好。阿治顿了顿,骂了一句,好个屁,你给我滚去打球。

  

  刚搬过来时阿侑甚至没有带排球,一副铁了心不再打球的样子,后来被阿治赶着去带了一个,又监督着让他每天保持运动。对外宣称的是阿侑被禁赛了三个月,实际上是那天阿侑打了人后气血上头,摔了队服说不干了。经纪人这才慌了,他们已经彻底地失去了一个优秀的接应,不能再骤然损失一个顶级二传。但总归球队和主办方都是要面子的,所以说给阿侑冷静的时间。听阿兰说黑狼最近的成绩很差,一下子失去了两名主力,他们一时难以调整过来。球队用双胞胎宣传了一年,即使不说成绩,商业价值也都压在他们身上。角名发消息说事情被爆出来是广告商的主意,主办方说服了黑狼经纪人,就是为了再增添一份热度。舆论风向已经开始变化,阿侑又很犟,估计不久他们就会意识到阿侑不会低头,不得已自己来赔礼道歉请阿侑回去。

  

  吃完后阿侑拿出了那只手臂,小心地为阿治装在胳膊上,按照制作方和医生告诉他的那样,一点一点教阿治怎么让它动起来。阿治缓缓举起手,一根一根地测试手指,做出握拳的动作,又比了一个大拇指。阿侑按捺着激动追问怎么样,阿治露出笑容来,说着我终于能摆脱你那烂得要死的厨艺了,同时缓慢地竖起中指。阿侑立马看向我,我配合着看向阿治,收到目光警告的阿治慌忙收起手指,反倒有点操作不来,摆成了蜘蛛侠的手势。

  

  阿侑狠狠笑着吐槽后被阿治赶去洗碗,我陪着阿治。我们随意聊了聊田地里的事情和奶奶的健康,寒暄结束后又不知该说什么,阿治开口感慨今天的雨好突然,随后轻笑了一声像在为自己生硬的话题切入感到不齿。我听着外面逐渐变小的雨声,回答他是的,夏天的雨就是这样,来得猛烈,去得缠绵。

  

  阿治望向窗外,片刻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说:“北前辈,我果然还是不喜欢夏天。”

  

  08

  

  那只智能假肢阿治用得还不错,虽然反应稍微慢一些,但确实方便了许多。阿侑在电话里告诉我阿治切的菜又细又整齐,捏的饭团也很优秀,最近还和他一起研究了店铺位置。我再去他们家时确认了这件事,阿治真的很热爱也很擅长。

  

  那天还叫了阿兰,是搬到这里以来除了我以外见的第一个朋友,阿治为我们准备了很多。因为阿治的假肢关节是裸露的,尽量不要接触水,所以阿侑在旁边打下手,但他在厨房总显得笨拙,时不时挨两句嫌弃,又句句反驳回去,阿兰吐槽说你们兄弟处得像我爸我妈。阿治的刀停了一下,阿侑转过来,表情怪异地说:“阿兰君……我拿你当前辈你却拿我当爸爸吗?这样不好吧!我还不到20岁!”刚说完阿治就噗嗤一声大笑起来,厨房门口的阿兰喂一声骂着你小子说什么呢,阿侑又扮着无辜冲我说北前辈你看他,我也皱着眉笑了。

  

  饭桌上阿兰带来很多趣事,和阿侑一唱一和地说笑,阿治笑得前仰后合,时不时要停下吃饭以防被呛到。我是不喜欢在吃饭时说太多话的,但是大家看上去在笑,我也就跟着笑了。其实这顿饭的氛围很诡异,每个人都好像是小心翼翼的维持着笑容,大家都在表演快乐。

  

  离开时阿治送我们到门口,我说起玉米快要成熟,过几天就能摘,到时候我会开车来接他。阿治问我具体会是什么时候,我想了想,差不多在他们生日前后。阿治点点头,和我说了再见。

  

  路上阿兰敛起笑容,略显惆怅地说,阿侑喊他来的时候说阿治最近好了很多,但阿治其实状态没有看起来这么好,对吗。我又想起那个雨天之后,阿侑在家里装了监控器,但没几天就拆除了。他说最开始问阿治可不可以的时候阿治说随便,但看监控录像却发现,阿治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什么也不做,抱着那只手臂坐在轮椅上动也不动,直直地盯着摄像头。于是我认可了阿兰的话,阿治一副强打精神的模样,大概只能骗过阿侑。因为阿侑已经做了所有他能为阿治做的事情,剩下的只有祈祷,他太希望太希望阿治会一点一点变得好起来,所以才会这么容易相信。

  

  也许是我们多心,阿治确实在恢复精神。也许是我们太贪心,想要阿治很快地开朗起来。只有阿侑在珍惜眼前的一切,他知道阿治已经在尽力了,我们感到失望的进展已经是阿治努力的极限,阿侑愿意开心,因为至少阿治是愿意努力的。

  

  自从阿治出事之后,我很少能保持长久的轻松,我们迄今为止只认识了四年多,做了不到五年的朋友,我便已担忧如此,阿侑的伤心必然是百倍于我的。

  

  起初阿治一直很消极,有时我过去他也会装睡不见我,现在已经开朗许多。但我不知道他是从心底里变得积极,还是只是不想阿侑伤心。

  

  双胞胎的生日将近,阿侑说阿治想请更多朋友来家里玩,他愿意见人了。我于是也愿意相信阿治是真的有在恢复开朗,偶尔的抱怨和丧气也是正常的情绪波动。夏天太热的时候,我也偶尔会生出厌烦的情绪。夏天总是很热,但也会下雨,不过再大的雨也浇不灭夏天的热。

  

  最近的天气已经变得凉爽,夜晚的风甚至是微冷的。难熬的夏天已经过去,阿治喜欢的玉米也将成熟。我和其他朋友联系着阿侑私下准备他们的生日,我也开始考虑要送什么礼物。阿侑告诉我们,他之前和阿治一起为未来看好了一家店面,不大也不贵,地段不算繁华但也并不冷清,等到阿治未来去经营时不至于亏本也不会太忙碌。阿侑说阿治现在很娴熟,经常跟着视频网站的教学学习,每天有一大半时间都泡在厨房里,时不时叫他过去投喂两口,因为都很美味,所以他也乐意做阿治的小白鼠。他和父母商量后已经租下了那间店,因为本来就是阿治选好打算之后去租的,算是给他的生日礼物吧。

  

  刚入十月,阿侑说黑狼队里来了电话,想找他谈谈。他暂时还不想离开阿治,但如果真的不打球了又会觉得遗憾和不甘,阿治也不同意。阿治一直催促他去,阿侑说,阿治在凶完他后非常认真地告诉他:如果你因为我的原因不再打球,我一辈子也不能原谅自己,阿侑,你不用为了我放弃你的人生,你这样不是在为我好。于是阿侑便打算去见一面沟通一下,他会继续打球,也会配合他们用账号发些安抚大众的话,好来挽救黑狼和那场比赛的主办方及广告商的口碑,但他希望可以再给他一段时间,他想多陪着阿治。

  

  因为不能让外人知道他们住在这里,于是阿侑需要去大阪一趟,临走前拜托我陪阿治半天。其实阿治大部分时间已经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也只有半天而已,但因为阿侑出发的时候天色阴沉,好像要下雨,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不只是阿侑,上次那个雨天的事我也不想再发生一次,兴许是那天阿治垂下头说不喜欢夏天的表情太让人揪心,今天一想到下雨和独自在家的阿治,我便觉得担忧,想尽快赶过去。但因为家里的车昨天被邻居借走了,我只能带上伞快步走过去。刚出门的时候阿治打来电话问我和奶奶愿不愿意吃金枪鱼饭团,因为阿侑很爱吃,所以家里有很多金枪鱼罐头,已经要吃不完了,如果喜欢的话他多做一些金枪鱼饭团送给我们。阿治的语气很平常,我也以此让自己放心下来。

  

  走在路上时我想,大概是因为我对阿治太过关心,所以才会总是心中不安。关心则乱嘛,阿侑说他时常因为过度保护惹得阿治发火,说自己没有那么脆弱,那时他就像个鹌鹑一样缩起来不敢讲话,结果阿治又嫌他不和自己吵架,也是过度保护。其实阿治也一样。阿侑一直很爱惜自己作为二传的手,高中时就要好好保护着不能受一点伤,时刻都要记着涂护手霜。有次去他们家,阿侑为我们切水果,因为同时还惦记着和我们聊天,走神切了到手。阿治紧张极了,着急地去医药箱里找创口贴,却因为太急躁打翻了水杯,里面的碳酸饮料洒进阿侑伤口里,惹得阿侑嘶声皱眉。处理好伤口再抬头时,便看见阿治一脸快哭的样子,轻轻摸着创口贴,小声还痛吗。阿侑一边心软一边脸红,嘴唇靠近阿治的额头时突然停下来往我的方向看了看,随后用脸蹭了蹭阿治的头发,低头轻轻回答不痛的。

  

  天色阴沉昏暗,风已经沾上冷意,我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人来开。今天穿得有些薄,我打了个哆嗦,告诉自己阿治在厨房忙着所以没有听到,打算失礼地从后院绕进去。

  

  09

  

  尸检结果很快出来,警察告诉我们,本来现场勘测后初步确定的是自杀,但检查后发现,因为地板渗水,轮椅打滑,阿治摔倒在地上,那只机械手臂的腕关节因为进过水而锈了一点,有些磨损,握着刀的手指在那时没能松开,所以是一场意外。

  

  阿侑接受了这个说法,接受了产品公司的赔款,接受了大家送来悼念的花圈。

  

  葬礼结束后,阿侑便不见了踪影,叔叔的那间房子被暂时封了起来,我发了很多消息给阿侑,始终石沉大海。几天后他们的母亲打来电话给我,阿侑现在在兵库的家里,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既不见人,也不说话。但饭有在好好吃,他大概需要一点时间才能走出来,拜托我通知其他朋友们不要担心,又希望我们可以来和阿侑说说话。

  

  玉米已经完全成熟,但今年,以后每年,都不会等到阿治来摘了,我为阿治修理的小路也不会再派上用场。

  

  阿治讨厌的夏天,最难熬的夏天,已经过去了。秋天的风变得很冷,我从傍晚开始就沿着田地一直走,走到天已经黑尽,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到了阿治阿侑住过的那间宅子。

  

  封条在前两天已经取下,我向叔叔道歉,因为是我介绍了他的房子出租,屋子里死了人对其他人来说到底是不详的。叔叔没有介意,只是在听说阿治只有19岁时重重叹了气,感到很可惜,明明是那样年轻的生命,却出了这种意外,神明是没有心的,命运太作弄人了。

  

  我推开院门,前院和后院都是空荡荡的,只有几株杂草。宅子和我家一样,是传统的和式风格,阿治很少出门,大多时间遥控着轮椅停在濡缘,看阿侑在院子里自己垫球。我有建议过他们养些植物,阿治闲来也有事情做。两个人都拒绝了,阿侑说阿治闲下来就要去厨房捣鼓,根本叫不出来。阿治说阿侑连自己都养不好,别说植物了。

  

  阿治和阿侑都有自己擅长并热爱的事情,即使辛苦也会努力,即使困难也总能做好。所以我想,如果我擅自带来一盆花,或是应季的蔬菜种子,要求他们去照顾,即使不情不愿,但为了不让我失望,大概也会养得很好。

  

  有的一年夏天会格外的热,种下的作物幼苗会被灼伤,不得不进行补救。最开始搬来时正值最热的天气,闲聊的时候我曾提到这件事,阿治说那如果救不过来,不就白种了,今年的收成怎么办。我解释虽然有的时候会大面积的萎蔫,但大多数时间只有个别的发生这样的情况。一直对这类话题兴致阙阙的阿侑突然搭腔,一点点也好,很慢也好,总会有顶着烈日长大的苗。我正要赞同,阿治却反驳说那样长大的苗也不会变成多么美味的食物的,而不停为此做着补救的农民很辛苦,用糟糕的原料勉强做出饭菜的厨师也很辛苦,这样的苗长大也没有什么用,只会搞得所有人都很辛苦。阿侑生气起来,怎么会没有用,都说了会做补救了,肯定会长得很好,即使长得不好也总是有收获的,农民会因为有收获而开心,厨师也会因为有原料来做饭而开心,吃饭的人也会感谢食物。难道因为辛苦就要放着不管吗?难道因为辛苦就不吃饭了吗?阿治大声地说,但那样的结果也只是所有人妥协后的结果,而且被烈日灼伤还要拼命生长的苗,既不开心,又很辛苦。

  

  我从前院绕到后院,又一次从濡缘推开门走进茶室,再绕到厨房,那里是我发现阿治尸体的位置。

  

  不久前,上一次,我像今天一样走进去,那时阿治躺在轮椅旁的地上,地上全是血。我走过去,看见他左手在流血,那只右手握着刀,刀插在脖子上。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叫的救护车和警察,也忘了和阿侑打电话时说的是什么,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当时有没有在呼吸。我不记得我的鞋底什么时候沾上了阿治的血,但我记得非常清楚,永远无法忘记,阿治睁着眼睛,嘴微张着,分明是在笑。

  

  我又站在这里,风被我带进屋子。风是没有味道的,但屋子有味道。地板已经擦过,墙壁上的血也清除了,但我还是能闻到。屋子里很黑,只能借着月光看清一些东西。爱是没有颜色的,但恨有颜色。我没有和任何人提起,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觉得阿治是带着恨而自杀的。

  

  感觉,感觉不一定准确,感觉有时是疑神疑鬼,有时是关心则乱,有时还是自我欺骗。我的感觉除了我,说服不了任何人,即使是我,有时也是不愿意相信的。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天屋子里的颜色和味道。血应该是红的,但又好像是黑的。阿治的衣服是黑色的,头发是黑色的,眼睛里流出的情绪也是黑色的。味道不一样,味道是最说不清楚的,味道不能描述只能闻,要身临其境去闻才能明了。味道甚至是难于记忆的,只有又闻到它才能记起它的全部情感和意蕴。*

  

  我不知道那是死亡的味道,还是恨的味道,也没有勇气留在里面花更多的时间去辨别。但那天所有走进屋子,闻到了现场的味道的人,都脱口说这是自杀。除了阿侑。

  

  来的医生没有急着把阿治带走,当场确定了死亡。阿侑从半路返回,看到那一幕时跌坐在地上,四肢僵硬地跪着爬向阿治。在场的所有人看见他的脸时,都再没有任何理由去拦他。

  

  警车到时阿治的血已经糊满了阿侑全身,阿侑紧紧抱着阿治,像他们未出生时在妈妈肚子里那样。

  

  那时警察就说像是自杀,但阿侑拼命否认。

  

  “不会的,阿治不会自杀,阿治怎么会自杀呢?我出门前他还在准备着做饭团,前几天说起要请朋友们来过生日的时候还很高兴,昨天晚上还跟我说以后再找时间去北海道玩。不会,他还说生日蛋糕要加火龙果,阿治怎么会自杀呢?厨房还有正在切的菜,他还打算开饭团店,这几天都在想名字了,阿治怎么会自杀呢?阿治不可能丢下我,他不会舍得,他早上醒来时才说的爱我,阿治不会自杀,阿治不会自杀的。”

  

  大家都很无奈,看着抱着头一遍一遍说着“不会的”,快要崩溃的阿侑,善良地没有再说什么。

  

  警察选择相信尸检报告,阿侑选择相信警察,我于是也想要相信。从最近的生活来看,阿治没有理由会自杀,但从还没到来的未来看,阿治有很多理由会自杀。阿侑不相信没看见的东西,只相信阿治说的爱他,我们也不得不拒绝那个可能性,因为现在大家只想阿侑好好活着。

  

  我的眼泪停不下来,不久前我们也只想阿治好好活着。

  

  秋天过去就是冬天,我在走回家的路上遇见两只忙碌的松鼠,一前一后,偶尔并排着,为了储备粮食度过寒冬而奔跑。它们很快跑得无影无踪,我的目光无法追上。我看不到远处的松鼠,也看不到远处的未来。我不知道它们能不能熬过冬天,也不知道神明打算为他们挑选什么命运。当然,神明不用征求他们的意见。*

  

  过了两天我联系了阿兰,约定一起去看望阿侑。出发前出于礼貌先告诉了阿姨我们会来拜访,但阿姨却说他们正在医院。

  

  医生说是结膜炎,结膜炎本身并不严重,但因为已经开始流血了,所以还是要重视起来。我们到时,阿侑的左眼眼球充血,红得吓人。因为最近总在流泪,又用不干净的衣袖或是手抹太多次眼睛,所以感染了。阿姨问为什么只有左眼,医生说因为左眼眼压比较高,是不是之前受过外伤。我们都不由得想起三年前的那天,那天在场的人今天又都到了,左眼受伤的阿侑,他们的父母,我和阿兰,还有阿治。我们都默不作声,不约而同地想起了站在角落里低着头,因为担心阿侑的未来而发抖的阿治。

  

  “之前不小心被砸到了。”沉默里,阿侑开口解释,又补充说,“他不是故意的。”

  

  不知情的医生听后耸耸肩,好心地劝说无论如何要小心一点,又傲慢地叮嘱以后不要再哭了,已经是成年人了。

  

  “可阿治不是。”阿侑霎时又哭了,混着血的眼泪从左脸滑下来,重复着说,可阿治还没有成年。

  

  医生茫然地看着一齐落下眼泪的我们,无措地道歉。

  

  10

  

  我的叔叔告诉我阿侑想要买下他那间老宅,很诚恳地请求他,他也便以很低的价格应允了。阿侑的父母也在不久后找到我家来,拜托我平常多照看阿侑,阿侑要一个人住在那里,不让他们陪着。阿侑的情绪很差,依然会时不时开始落泪,左眼总不见好,最近已经影响到视力了。

  

  叔叔阿姨比起以前骤然苍老了许多,他们先是失去了阿治,又不得不担忧着阿侑。阿侑其实有在努力假装了,他说自己没有事,只是太累了。但他依然无法扮演好一个不需要大家担心的孩子。

  

  我一有空便过去陪着阿侑,说是陪着,其实更像是看着他,确保他活着。我本想带些自酿的青梅酒送给阿侑,但阿治还差几天才成年,不能喝酒,我又怕阿侑想起来这件事,所以换成了大麦茶。

  

  有时阿侑也会来我家,帮忙干点农活。到了更冷的时候,冬天也没有什么活要干了,我们就坐在被炉里聊天,阿兰和角名他们有空也会来,我们一起聊起高中时期的事情,聊起我们的哪次比赛。阿侑也不再一说到阿治就会哭了,但还是偶尔会偷偷流泪,他自己否认自己的眼泪,但我们都能看见,因为他的泪依然混杂着血色。

  

  阿侑的左眼情况变得很糟。我不能时刻待在他身边,他也不同意。好几次和我说:“北前辈,我只是需要一个人待一会儿,我没有事的。”因此他有没有按时滴眼液,有没有好好保护眼睛,我都不知道,只能选择相信他说的没事。

  

  过年的时候阿侑回去和父母一起住了几天,阿兰问今年要不要一起去神社,我拒绝了。我是不虔诚的信徒,狭隘的神明不会实现我的愿望。

  

  再回来时阿侑来拜访了奶奶和我,感谢我们对他和阿治的照顾。外面下起了雪,前几天的还没有消融,地上铺了很厚一层银被,我留下阿侑过夜,又一次坐在被炉里喝茶。

  忽然阿侑问我有没有喝过酒,他想喝一点。我找出了一瓶清酒,又拿了两个杯子,阿侑问奶奶做的杂煮还有没有剩,之前和阿治吃了以后一直念念不忘来着。我又去厨房热了一些拿来,坐在一起吃喝着聊天。

  

  过年的几天我跟着父母去拜访了许多叔叔伯伯姑姑舅舅家,因为许久未见的姐姐也回来了,她撺掇着让我喝了很多,晚上倒头一觉睡到天亮。阿侑瞪圆了眼睛,惊奇地问我姐姐还在兵库吗,因为从来没有见到过,很想见一面。遗憾的是昨天她就离开了,她在国外工作,很忙碌也很少回家,只在线上保持着联络。阿侑拖长尾音,好遗憾哦,一直很想知道北前辈的姐姐是什么样的。我问他想象中是怎样的形象,阿侑说,他觉得和我一样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平常会很安静,就像乌野队戴眼镜的女经理那样。但阿治不同意,他觉得也许会有反差,因为我的弟弟也是不爱说话的,所以姐姐也许是很活泼好动的人。见我没有立刻回答,阿侑忙道歉说,很抱歉随意评论了我的姐姐。我笑着摇头表示没关系,他们的猜测都算是准确的,姐姐的确是个活泼的人,但学习和工作时又非常严肃,不可以靠近打扰,不然就会被骂。

  

  “欸——,北前辈也会被骂嘛?”

  

  “当然会,还会被抢走零食。”

  

  “天哪!难以想象!还以为只有混蛋阿治会抢兄弟的零食呢!”

  

  “阿治可是说你抢他的比较多。”

  

  “那是!……才没有!是一样的!这个蠢猪居然还敢偷偷告状!”

  

  “小时候姐姐也会和爸爸妈妈告状,因为我在盛饭时没有给她盛。”

  

  “哇,明明是姐姐诶!”

  

  “我也很记仇的,故意只没有给她盛饭是因为她前一天咬了一口我的汉堡。”

  

  “哈哈哈哈哈哈,北前辈也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啊。”

  

  “兄弟姐妹之间就是这样的嘛,弟弟小时候也很任性,经常被我和姐姐一起教训。”

  

  “啊啊被哥哥姐姐一起教训,做弟弟好惨哦!”

  

  “哈哈哈,也许吧。”

  

  “但是感觉有北前辈这样的哥哥其实很幸福呢,好羡慕哦。我只有阿治这样的蠢猪兄弟,北前辈你不知道,阿治好烦的。”

  

  “其实高中的时候你更让我头疼一点。”

  

  “那是因为阿治在装乖啦!这家伙最会装模作样了,其实特别恶劣。小时候就是呢,经常偷吃了我的布丁还一脸无辜,打碎了水杯说是我干的,坏死了。有次假装自己是我,多吃了一份雪糕,结果晚上肚子疼,还不敢告诉妈妈,半夜躲在被子里偷偷哭。被我发现后还不肯认错,讨厌的猪!但我很好心啦,看他那么可怜,就给他倒了热水还揉揉肚子。我是个很好的兄弟吧!”

  

  “是呀是呀,你是个很好的兄弟。”

  

  阿侑似乎不是第一次喝酒,但酒量不太好的样子,很快眯着眼睛趴在桌上,说话像撒娇。灯是暖黄色的,被炉又很暖和,看着小动物一样的阿侑,心也跟着变软了。我的弟弟比我小五岁,小时候很粘着我,被姐姐骂了会躲到我的房间来委屈地哭,最后枕在我的腿上睡着。阿治和阿侑起了争吵,也会跑来和我告状,躲在我的身后,就像是我的弟弟一样。

  

  “阿治是个很烦的家伙,抢我的东西,惹我生气,害我挨骂,我特别特别讨厌他。以前还会想,如果没有阿治在,我就可以吃双份零食,拿双倍零花钱,也不用每周为了谁睡下铺打架。如果没有阿治,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阿治,我就不会难过了……北前辈,双胞胎是一起出生的吧,但是小学差点就把我们分到不同的班了,我们又哭又闹,还一起离家出走,爸爸妈妈不得已找了学校主任拜托把我们安排在一起,想起来还是很生气。结果初中高中都不在一个班,但我们长大了,慢慢也已经习惯了。但是,但是神明大人让我们一起出生,就是不要我们分开的意思吧。”

  

  酒精作用下,阿侑说的话逐渐前言不搭后语,我静静听着,他后面已经带上了哭腔:“北前辈,有一天我会像习惯和阿治分到不同的班那样,习惯再也没有阿治的世界吗?我不想这样,好害怕我会变成那样,我怎么可以习惯没有阿治。好可怕。北前辈,我好想阿治。

  

  “我现在有些明白阿治的感受了。有时候觉得自己真的没关系,但所有人都表现得好像在担心你活不下去了。但真的想放弃的时候,所有人又都假装看不见,或者是逼自己不去看,大家幻想着你能活下去。感觉,如果死了就会让所有人失望和难过,连结束自己的生命都变成一件不忍心的事。阿治那时候肯定也是这样吧。也许这场意外对他来说是解脱呢。但是我很任性,即使知道阿治很辛苦,也想他活下去。我怎么总是这样?我怎么不能早一点体谅阿治的心情?但是,但是我还是做不到……假如有一天阿治真的坦诚地告诉我他觉得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我也没办法,也做不到真的认可他的感受,我还是会哭着求他不要离开我。

  

  “我好想阿治,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呢?明明是我做了错事吧,神明到底在做什么啊,为什么要把惩罚降到阿治身上……”

  

  阿侑开始啜泣,像小孩子一样,一件一件忏悔着他认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一点一点数着他和阿治过去的故事。我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头,因为漂白过度又染了好几次,头发变得很干也很毛躁,显得很可怜。可怜的阿侑,神明把阿治从他的身边带走,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惩罚。

  

  酒已经喝完了,杂煮还剩了一点,阿侑哼哼唧唧地哭了许久,也终于停下来了。我看了看时间,不得不催着阿侑去睡觉了。阿侑虽然脸红红的,但毕竟也不算喝了很多,和我一起收拾了卫生。

  

  关灯离开的那一刻,阿侑突然和我说:“北前辈,其实我爱阿治。”说完自己停顿了一下,又慌忙地补充,“对不起,我太想告诉别人了,一直以来只有我们两个知道,我们总怕被别人发现,但是我太想让其他人看看我们的爱……”

  

  “我知道。”我平静地说。

  

  “不是,不是亲人的爱,不只是……”

  

  “我知道的,阿侑。”我笑了,“你们根本藏不起来。”

  

  阿侑愣了一下,背对着月光,露出浅浅的笑容,随后又变成了苦笑。“是不是因为我们的爱是不可以的,所以神明才会降下惩罚。”

  

  我回答道:“没有任何爱是应该受到惩罚的,阿侑。”

  

  “我们的爱也是可以的吗?”

  

  “是可以的。”

  

  阿侑松了口气,绽开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和我说:“北前辈,我和阿治能认识您,真是太好了。”

  

  “我也很开心可以认识你们。”我真诚地说。

  11

  

  奶奶喜欢养花,所以前院有一个小花园,后院种着蔬菜。奶奶很勤劳,非常呵护她的花儿们,每到换季就会忙碌起来,好让一年四季园子里都有花香。水仙花又开了一批,中间混着几株铃兰,都是素白偏黄的品种,显得旁边开得正艳的山茶花很是突兀。郁金香在紫藤廊架外种了一排,也齐齐开了。有心急的紫藤花已经绽放,其他也在陆续冒花苞。紫藤花的味道很淡,即使开了满园,也不会香得浓密,只会沁人心脾,显得园子格外漂亮。

  

  前两次阿治和阿侑来时,都正是紫藤花落的时节,廊架上的紫色已经稀稀拉拉。于是今年花开满架的时候,我立刻邀请了阿侑这两天来看。

  

  阿侑已经在这里住了很久,每天过着普通的日子。他没提起过自己的事业,我也不曾问过。阿兰说网络上也没有任何官方的消息,只有一些流言,业内偶尔听到的说法是黑狼保留了阿侑的位置,希望他可以调整好状态,等他回来。因为不擅长也没有想过种植,平常吃的蔬菜水果都是叔叔阿姨隔三差五送来的,我有时也会送一些过去。阿侑的厨艺还是很一般,对调味料的把控也很糟,但他自己并不在意,说只有阿治才会在食物上这么讲究。尽管他这么说,下次再招待我时,明显观察着我吃饭时的神色。

  

  在排球之外,阿侑是个很笨拙的人,经常被大家捉弄。因为阿侑很容易上当,给出的反应也夸张得很到位,所以大家也很爱欺负他。我听阿兰说,初中的时候阿侑被队友孤立,阿治就一直惹逗阿侑,和他追逐打闹。同卵双子是不分长幼的,他们的父母也从未指定过。即使非要区分先后,几分钟的时差也造就不了一个哥哥。阿治不爱说话,也不喜欢引起注目,有时受伤了也不会说,但阿侑总一惊一乍地关心着阿治的身体健康和心情状态。他们都在做彼此的哥哥。

  

  傍晚的风很大,天气预报说明天会有小雨,到了后天就是大雨了。我担心雨打落紫藤花,即使还在花期,但也会减去几分美丽,便想让阿侑明天来看。

  

  我的电话没有打出去,因为阿侑先打来了。他的第一句话就让我全身汗毛竖起,放下了碗筷,冲奶奶点点头后回到房间。

  

  “北前辈,怎么办,我刚刚才明白,阿治其实是自杀的。”

  

  这一刻还是来了。我调整了呼吸,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很冷静,问他:“发生什么事了,阿侑。”

  

  电话那头的阿侑声音颤抖着,言语哆嗦着,但又无比清晰:“我才明白,阿治其实一直在怪我,一直在恨我,他知道怎么做才能让我最痛苦,所以,所以,这是他报复我的方式,是他对我的惩罚。北前辈,我说的是真的,我刚刚在厨房切菜,切到了手,我想去找医药箱,被地上的水滑倒了。阿治的左手也有切伤,阿治倒下的方向就是向着医药箱的方向。但他够不到,他自己没办法,没办法爬起来。但是我不在他身边。我们说好他需要我的时候我都会在他身边,但我不在他身边。所以阿治,所以阿治生气了。我好崩溃,阿治那时候该有多崩溃,才会让他决定去死。”

  

  “阿侑……”我尚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但已经下意识打断阿侑,阿侑却没听见一样,自顾自继续说着。

  

  “阿治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阿治在死之前肯定也在想,他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全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其实,其实阿治本身就是不想再活着的,是我在逼他。其实阿治好痛,经常痛到偷偷地哭,我知道他好痛,但是我又任性地希望他能放下痛苦活下去,可是凭什么呢?痛苦没有发生在我身上,我就觉得是可以熬过去的,我凭什么呢?我逼他打排球,逼他爱我,逼他活着。阿治实在受不了了。如果是我,我也受不了我的。

  

  “我知道他恨我,我也恨我。但我不知道,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赎罪。

  

  “北前辈,我该怎么办?”

  

  这一刻还是到来了。我屏住呼吸,站在卧室动弹不得。

  

  我无法否认这之间明晃晃的因果关系。人在极端绝望和无助的时候,总是要恨些什么的。命运抓不住也摸不到,神明又虚无渺茫,怎么也看不见。于是只能具象化到某个人,某件事上。

  

  今日阿侑的痛苦,正是阿治的报复。

  

  一直以来阿治都太平淡,好像真的可以接受这一切不幸。但神明尚且会因为愤怒降下惩罚,人是做不到完全不恨的。阿治一点一点积攒又隐藏起来的恨,在他决心去死的那一刻彻底爆发了。

  

  所以那天,见到阿治尸体的我们所有人,都立刻明确这是自杀,这是阿治在那一刻为自己选择的一条最轻松的路,他痛快的心情已经全部写在了脸上,写在了地板上、墙上、桌椅上,写满了整个房间。

  

  而阿侑终于能正视这一切了,但这却让他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痛苦得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活下去,这个来电是他最后的求救。我发觉他是那么的信任我,他向我倾诉,希望我能作为旁观者以更客观的视角说点什么。我却第一次对着这个后辈感到慌张和窒息,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当我企图张口说些安慰的话,为阿侑指点迷津或是给他一个不再痛苦的理由时,我的大脑中又浮现阿治的脸。我想起躺在地上的阿治,鲜血凝结在那个微妙且诡异的笑容上。我当然没有阿侑那么了解阿治,但那一幕,无论谁来看,都会被那股强烈的恨意惊得毛骨悚然。只是阿侑一直不愿意相信。阿治给了他太多的爱,他也总在付出相等的爱,他被浓烈的爱蒙蔽了。

  

  如果我没有见到那样的阿治,我还能恳切地说出那不是你的错,阿治从没有怪过你,向前走吧,阿治也不想看到你这样的。但很不幸的是我切身感受到了那天屋子里弥漫的怨恨,我切实地看到了阿治临死前的绝望和报复的快意,阿侑现在的痛苦正是当时的阿治的诅咒。

  

  但我又确定地认为,死后的阿治如今已在轮回的路上后悔,并非懊恼自己的冲动,而是担忧阿侑会突然长大。

  

  “长大的一个标志是人不会再流着泪问为什么。”高中时期的部活休息时间里,我曾听到哪位队员对着手机念出了这句。那天阿治说:“看来阿侑永远不会长大了,他到了三十岁还会哭着问为什么明明是双胞胎,阿治比我厉害那么多。”我知道是在开玩笑,但阿侑确实给人不会长大的感觉。我当时也曾想象,也许到了三十岁阿侑还会红着眼睛说为什么北前辈总是这样严格。那天阿侑果不其然地炸毛,跳起来同阿治争辩。我看到阿治笑着和他拉扯,笑里包含了很多,有取得了微小胜利的得意,也有对阿侑意料之中的反应的满意,还有一味欣慰。也许阿侑的迟钝正是阿治的爱浇灌出的。我曾祈盼他能永远活在阿治留下的爱里,始终保持天真和盲目,养出更多的自私与自负,好让他无法察觉出藏在爱的泥土之下,挣扎蔓延的恨。但时至今日,阿侑还是长大了,他不再哭着问为什么,而是问该怎么做。温柔地把他困在孩童心性里的是阿治,残忍地把他拽入大人行列的也是阿治。

  

  我不能不正视阿治的遗志,也不能让阿侑误把所有的爱都当做恨,我需要让他知道恨是爱的一部分。但还是很难。他的电话打给我,是因为知道我是一个不会糊弄他的人,因为我从来都无法不说出自己真正的看法。我明白了无论是否定还是肯定,他需要一个来自外界的答案,一份别人给的勇气。这个外界是指除过他和阿治以外的世界,这个别人是指除过他和阿治以外的人。他有很多选择,但选择了我,他总是信任我,不是因为我是正确的,而是因为我是诚实的。这给了我无边的压力,我清楚我的回答也将会决定他的选择,但我还在焦急地犹豫着,因为我并不确定此时此刻诚实是正确的。

  

  听筒里的抽噎停下来,我察觉到了阿侑突然换上的怖人的平静。他把我的思考当做了沉默,把沉默当做回答。我必须尽快说点什么了。

  

  “北前辈,阿治希望我去死吗?”

  

  我听见他这样问,原本差点要准备好的回答又吞了回去。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意识到先前的猜测是错的,他并非来寻求一个答案或是方向,很明显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但他不确定是否是阿治想要的。我意识到阿侑对阿治的爱远比我想象的要深,也意识到阿侑的痛苦比我想象的还要痛苦。我想起来阿侑眼睛第一次受伤时,阿治无措地站在病房门口,问阿侑以后该怎么办?他没有问阿侑会不会原谅他,家人会不会责怪他,他只是担心阿侑。譬如此时此刻,阿侑对于死亡的挣扎,并非源自对死亡的恐惧,而是担心这不是阿治真正想要的话。

  

  果然,阿侑接下来的话印证了我的猜测。

  

  “北前辈……我好像已经快要活不下去了,但又觉得干脆地去死太过轻松,只会让我不再痛苦,我凭什么,是我犯的错误,阿治是要惩罚我,我凭什么轻易地解脱,这样好对不起阿治,我已经很对不起阿治了。但我凭什么还活着,做错了那么多事的我,逼死了阿治的我,凭什么还能活着……我不知道阿治是希望我尽早去死,还是想让我永远铭记着这份痛苦活下去。到底怎么样才能赎罪,好像怎么样都不行。我不知道怎么做才是他想要的,我怕我选的不对,在地狱见到他时他还不肯原谅我……

  

  “北前辈?”

  

  沉默的时间似乎太长,我终于找回了我的声音,我还是无法回答阿侑的问题,反问他:“阿侑,你还记得之前,阿治说他讨厌排球,也讨厌你的那次吗?你还记得他是怎么和你解释的吗?”

  

  阿侑哽了片刻,嗫嚅着说:“他说是因为太生气,所以才会那么说。还和我道歉,说他不该那么说。”

  

  我缓缓松了口气,声音变得柔和,说:“这次也是一样的,阿侑。阿治只是太辛苦了,所以想要任性一下。”

  

  挂了电话,我立刻动身去找阿侑,但在路上又慢下脚步。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是我该做的,什么是我不该做的。

  

  最终我还是决定去,我变得和阿侑一样任性。也许死亡对他来说是个解脱,但即使知道阿侑很辛苦,我也想他活下去。

  

  太阳即将落下,我踏着最后的余晖奔跑起来,春风并不像诗句里那般柔和,粗鲁得蹭过眼睛,泪水便再也忍不住了。我没有敲门,从前院跑到后院,从濡缘进入茶室,从茶室绕到厨房。阿侑瘫坐在阿治躺过的地上,脸上已经糊满了血,左眼还在孜孜不倦地生产着红色的泪,右手握着切伤了左手的刀。

  

  我走到阿侑面前,他张了张嘴,但空气中依然只有我在喘气的声音,我们都愣愣地看着对方。很久后,流着泪的我对流着泪的阿侑说:“园子里的紫藤花开满了,明天来看吧。”

  

  晚霞还在坚守着天地的生机,阿侑望向窗外,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随后把刀递到了伸在他面前的我的手中,轻轻地说:“好。”

  

  12

  

  那之后日子好像又恢复了平静,阿侑有时坐在田野前,一坐就是一下午,和我的奶奶聊天,两个人一起碎碎念着自己过去的事。阿侑似乎不再回家,也不愿与他的父母见面,他一直住在那间老宅里,在等阿治回来告诉他,没有真的恨你,只有那一瞬间,因为太绝望了。阿侑已经无法原谅自己,并替家人恨着自己,不敢见面。

  

  黑狼官方宣布了和阿侑解约的消息,网络上有什么骚动我也没再关注过。阿侑的左眼已经几乎看不见了,蒙着一层红色的淤泥一样,他不肯去医院治疗:“阿治太过分了,这样欺负我。我也要报复他。”

  

  瞎了一只眼的阿侑,不再做职业球员的阿侑,阿治无法想象也不能接受的未来,就这样普通地到来了,未经他允许,不容他抗议。朋友们皱着眉头来,又红着眼睛走,都问我阿侑要怎么办。我也不知道,那条曾经为阿治加宽碾平的,一眼就可以望到头,很快就能走完的路,已经长满了杂草。我什么也做不了。

  

  阿侑把为阿治置办的店又退了回去,因为阿治走了,一切都失去意义了。

  

  “本来想着要不要我去开起来,但是阿治没有告诉我店要起什么名字,我不敢擅自起。”我反问他有没有自己偏好的名字,阿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阿治也曾问过他,他当时说如果主营饭团就叫饭团宫好了。“听起来是有点随便啦,但我真的喜欢。只是阿治没有说好还是不好,也没有说喜不喜欢。我只记得他当时笑了。我已经猜不出阿治是因为什么而笑。阿治骗了我很久。”

  

  “阿治会喜欢的。”我由衷地说。

  

  阿侑低下头,淡淡地笑了:“我最开始,有段时间觉得阿治说爱我也是骗我。我以为他并不是爱我,是因为我说了爱他,而他打伤了我的眼睛,觉得愧疚,用这样的方式补偿我。但是有天我真的这样说出来了,阿治却震惊地瞪着我,红着眼睛和我吵起来,到最后哭着问我为什么会这样想,为什么要这样说。阿治其实很爱我,对吗?”

  

  “因为很爱,所以很愧疚,所以才不能原谅自己。阿侑,这是你最不能怀疑的事情。”

  

  “我知道阿治很爱我,所以才假装不痛,假装自己还等着未来。阿治果然是个骗子。”阿侑自言自语着,顿了顿又说,“其实阿治没有骗我,他爱我是真的,恨我也是真的。”

  

  又一个夏天过去,我还没有适应带着咸热的风,就已经被裹挟在秋收的忙碌里了。阿侑和我一起劳作,休息的时候擦着汗水说,秋天好辛苦。

  

  在阿治忌日,我和其他朋友们,还有阿侑的家人,一起去看了阿治。阿治在离世前最后的正式照片是在黑狼时照的,阿侑说阿治不喜欢那段时光,于是墓碑上的阿治,是高中毕业前为毕业相册拍的照片。

  

  过了几天阿侑又来找我。他像往常一样帮忙干了活,然后坐下来和我喝茶。

  

  “北前辈,我梦见阿治了,高中的阿治,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的阿治。

  

  “太真了,我还以为是自己穿越了,兴奋地抱住他。他嫌弃地推开我,在发现我哭了的时候又抱住了我,问我怎么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一个劲地和他说对不起。他又问我对不起什么,我不知道从哪里解释,只好说对不起所有。梦里阿治温柔地不像话,一边拍着我的背,一边还帮我擦眼泪,声音轻轻的,说无论什么他都会原谅我。我早该发现那是梦,但我还是当成了真的。我哭了很久,觉得他如果知道真相绝对不会原谅我,但我又无法瞒着他,只能很崩溃地告诉他,我毁了他的人生。

  

  “他和我说:你才没那么大本事。

  

  “这就是阿治会说的话,这就是他会说的,真的。我一瞬间以为过去发生的一切都是梦,梦里才是现实。我哭到累了,抱着阿治睡着,一点也不敢松开。睡前他说等我睡够了以后和我一起来找您,因为秋天到了,他和您说好会来摘玉米。但真的醒来后只有我一个人,您今年也没有种玉米。”

  

  我听完后带着阿侑到了温室里,给了他一把玉米种子和铁锹。

  

  土地有点过度使用了,再勉强的话,即使种下种子也长不出好的果实,所以今年给它放了暑假,让它休息了。现在已经过了玉米播种的时节,天气太冷,在那片土地里幼苗无法生长。但大棚里可以调节温度,保持温暖,现在种下,春天来的时候就能收获了。

  

  我向阿侑解释完后,突然想起那时的阿治。于是又补充说:“大棚里只种过蔬菜,土壤松软,不会有秸秆压到幼苗,放心地种吧。”

  

  阿侑懵懂地点点头,认真地种下了种子,约定在春天的时候来拿阿治的玉米。

  

  接下来的日子里阿侑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对生活重新有了兴趣,时不时来探望那几株玉米。我也每天都要去检查一番,生怕出了虫或是遇上别的不测。

  

  那几株玉米在关心和期待下茁壮地成长起来,阿侑每次来都要满意地绕着走好几圈,然后跑到我面前问些有关培育植物的其他问题。这时的阿侑眼睛亮晶晶的,让我想起他以前的样子。但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我不知道他最近在做什么,他也不曾主动提起,只知道已经没有再碰过排球了。他的肌肉逐渐退化,身材也不再如前,我本来想也许是终于休息下了,歇一歇也是好的。但我又看到他手上多了许多细小的切口,从伤口的位置大小形状不难推测是在厨房受的伤。

  

  厨房……忽然我犹如置身冰窖,一阵冷意攀上后背。我再看向他充满期待的眼睛,却不敢明白是在期待什么,重新开始判断他的精神是否良好。

  

  我不再期待玉米的成长,开始担忧春天的到来。

  

  但春天还是来了。就像阿治没能躲开夏天,就像阿侑没能留下秋天,就像松鼠没能跳过冬天,我没能阻止春天。

  

  阿侑摘走了他种下的全部玉米,和我道谢后,摆手说着北前辈再见,几乎是蹦跳着离开。那天我站在路口,久久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回到屋子,我找出高中毕业时和排球队一起拍的合照,“不要沉湎过去”的横幅挂在后面格外醒目,下面站着的我们笑得很灿烂。阿治和阿侑站在我的两边,我看着他们微红的眼睛,那天因为毕业的分离在我面前哭的模样仿佛就在昨天。我开始怀念过去的日子。

  

  晚上我又梦见了他们,我的两个后辈。他们穿梭在一片广袤的麦田里追逐打闹,笑声回荡在风中。实在太远,我分不清哪个是阿治哪个是阿侑。

  

  阿侑不再染发后黑色的发茬很快挤开那点白金,后来干脆自己剪掉了。之前我去看他时他为我倒水,然后沉默地走进厨房洗切我带来的水果。我回想起他熟练的动作,惊觉从那时我就已经分不清阿侑和阿治了。

  

  梦里他们远远地看见我,先后停下来向我招手。前面的那个停得太猛,追在身后的他的同胞来不及反应,撞倒在一起,尔后又爬起来互相推攘,开始新一轮的嬉闹。他们彼此拉扯着,就这样一路跑得越来越远,没有和我说再见。

  

——————————————————

 *引用自《我与地坛》

  

我推是世界NO.1
  性格鲜明的队长们!(果然岩...

  性格鲜明的队长们!(果然岩泉比及川更适合当爸爸吗?)

  性格鲜明的队长们!(果然岩泉比及川更适合当爸爸吗?)

桃味大饼

【未授权翻译/兔赤】In Another Life -01-

摘要:

睡觉不像以前那么容易了。 木兔知道这一点,而现在赤苇也知道了。

      —————————————————— 

  

赤苇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踏进那家医院了。

对他来说,那是一个沉闷的地方,一个他并不喜欢的地方,但却是他不得不去的地方。 赤苇的父母有意让他在附近的医院实习,这样他可以多储备一些放在简历上好看的东西,以备将来之用。

但很多时候,赤苇会不同意父母的意见,不满意他们给他的建议。 但最终,他们会督促他去执行推给他的任务,所以不管怎样,他都会去做。

在通过四处打听后,这位男子毫不费力地找出了他可以去哪里注册什么。可他不在乎,也不认为在...

摘要:

睡觉不像以前那么容易了。 木兔知道这一点,而现在赤苇也知道了。

      —————————————————— 

  

赤苇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踏进那家医院了。

对他来说,那是一个沉闷的地方,一个他并不喜欢的地方,但却是他不得不去的地方。 赤苇的父母有意让他在附近的医院实习,这样他可以多储备一些放在简历上好看的东西,以备将来之用。

但很多时候,赤苇会不同意父母的意见,不满意他们给他的建议。 但最终,他们会督促他去执行推给他的任务,所以不管怎样,他都会去做。

在通过四处打听后,这位男子毫不费力地找出了他可以去哪里注册什么。可他不在乎,也不认为在不久的将来他会在乎。 赤苇对自己的处境感到不满意,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不满意。 他在浪费时间,他在要求一些他最不想要的东西。

一位助理护士指着大厅里的另一个台,告诉赤苇他可以在那里得带更多关于这个问题的信息。赤苇公然谢过了她,然后朝着助理护士所指定的方向走去,中途路过了几间病房。

他直视着前方,没有往任何一个房里看。他不想这么做,如果他这么做的话,会很受伤。

赤苇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步伐心不在焉地摆动着。然后他及时睁开了眼睛,迅速地避免了和某个人的碰撞。

一名医生–不对,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绕过那位男性,在继续往前走之前,他平淡地道了歉。 一声“没关系”,从他身后传了出来,但随着赤苇继续前进,那道声音很快就消失了。

我真的想做么做吗?

他的眼睛盯着前方,他对离他几厘米的咨询台丝毫不感兴趣。

不,我真的不想。

赤苇停下脚步,他在原地逗留了一段时间,他的双腿不愿再往前走了。大厅里的人们在不停地走动,在他的周围来回走动,但似乎没人注意到他。他站在那里,犹豫不决,提不起兴趣,漠不关心。

无情的。

他默默地呆在原地。 没有人被他打扰,所以他就站在那里。 他抬起一只手,拨开他乌黑的头发,慢慢地,他的头向前垂了下去。 赤苇盯着自己的鞋子。

我在干什么?

这个想法让他感到慌乱,感到不安。

我为什么在这里?

一个人先是以平缓地步伐走着,然后随着他们的距离逐渐缩短,他开始放慢了速度。最后停了下来,赤苇这时才意识到有个新的人侵入了他的个人空间。

从他的周围,赤苇可以看到他的手在朝自己伸出。

他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抬头往上看。 

"哦 —— 你可以动了。" 他对着赤苇笑了笑,金黄色的眼睛对上了自己的眼睛。 那是他差点撞到的男人 … 也许他一直呆在大厅里,看着赤苇从迅速地走动到突然的停下。 他知道这对某些人来说是多么的惊心动魄。

"我站在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赤苇真诚地问道。

"不,我不这么觉得。" 他把手放回自己的身侧。

"你为什么突然停下来? 你没事吧?"  

"我没事。 我只是在想。" 赤苇慢慢地眨了眨眼睛。

"想什么?"

一个问话的人。 多么令人兴奋。

"这家医院, 我意识到,我不想再来这里了。"

站在赤苇对面的男性将重心转移到一条腿上。 "你是生病了吗? 你要退房吗?"

赤苇盯着陌生人。 "不,我没有生病,但这个地方让我觉得自己好像生病了。" 他的回答很冷淡,但似乎并没有划破对方愉快的心情。

"说实话,我对这个地方也有同样的感觉。" 他停顿了一下。 "那么,你应该快点离开。"

"是啊。" 赤苇转过身,向他来时的方向靠了靠。

他对留在原地没有兴趣。 他唯一的打算就是离开。 他想他会告诉他的父母,医院里的人都在忙着其他的事情,没有时间理会他。 他开始往前走,没有向对方的方向看那么一眼。 "再见。"

”Hey!Hey!”

赤苇转过头,“怎么了?”

“你叫什么名?”

他为什么想知道他的名字?他什么时候会再次使用它?据他所知,眼前的这位陌生人应该就是这间医院的病人,而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在他已经很短的朋友名单上再加上一个体弱多病的熟人。

“你不需要知道。” 

他对面的男人很好地掩饰了几乎浮现在他脸上的冒犯的表情。“我明白了。但不管怎样,我叫木兔。” 

赤苇疲倦地看了一眼木兔的方向,点了点头,继续赶路,直到走出了大楼。

      ——————————————————

  

距离赤苇上次来这里已经过去了两个星期,令他失望的是,他发现自己又走上了同样的漫无目的的道路,回到了那家可怕的医院。 他无法忍受父母执拗的性子,但至少可以说,出了家门,他有些松了一口气。

又来了。

赤苇踏入大楼,像往常一样向前台的女人打招呼。他毫不犹豫登上了台阶,来到了他几乎每次来医院都登上的楼层。几分钟后,咨询台就在的视野里,这是第一次,第一次真正的来到了咨询台。

他和那里的一个小女人说话,几分钟后,赤苇离开了台前,手里拿着几张纸。他沿着走廊走去,沉重地叹了口气,一心想赶紧回家。

 “Hey!Hey!是你!“ 

这个熟悉的声音使赤苇的喉咙发紧。他又叹了一口气,这一次更重了。他转过身来。

“木兔。”

"冷漠君。" 他笑得合不拢嘴。

"不要这样叫我。" 赤苇把纸张塞进包里。

"你不是说你再也不打算踏进这里了吗?" 他语气中透露出的兴奋有些莫名其妙。

"我并没有确切地说……” 

“但那是暗指的!”

赤苇眯起了双眼。 

“是啊,这是暗示。”

木兔的笑容一直没有离开他的脸,他疲倦的眼皮和他的面部表情相互矛盾着。

为什么我总会碰到奇怪的人?

“是什么风又把你吹来了?”

 “我也想问你同样的问题……”赤苇的嘴唇扭到了一边。

浓密的白色眉毛在黄色的色调之上扬起。“说实话,我应该在这里。”

赤苇打了个哈欠。“实习生吗?“

“不对,是病人。”他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黑发男人默默地皱起了眉头。“我太不敏感了……“

木兔发出一阵笑声。“不,你不是。别担心。”

虽然他穿着平常的便服,但经过进一步观察,他确实有些病态。他的脸色比在大厅里走着的其他人都要苍白,眼睛下面有柔和的黑眼圈。

赤苇尽量不盯着他看。

“我知道你不会问,所以我会让你知道。据我所知,医生说我的病叫做……FFI?“木兔托交叉着双臂。他神气十足,好像在正常地谈论天气。“致死性家族失眠症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赤苇的脊背上一阵冷颤。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病。 这让他很担心,想从他嘴巴里挤几句话出来。

"我想我不想问这种病的症状。"

"好吧,即使你想问,我也给不出你任何答案。" 又是一阵大笑。 "我只能说,睡觉不像以前那么容易了。" 平时会让人痛心疾首的事情,他却轻而易举地就说出来了,而且还是以那种笑眯眯的样子。

赤苇笑了笑,可嘴唇几乎没有抽搐。他盯着木兔的方向,盯着他,“你每天都在这里吗?”

“当然!我在这里已经……四个星期了。”他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原来…“赤苇点了点头。有一会儿没有说话,很快,短暂的沉默变得尴尬起来。“好了,我要走了。”

把他关在外面,别让他进来。他生病了。

 “啊–呃,一秒—。”

赤苇咬紧牙关。“我要走了,木兔。”他开始往前走。 

拜托不要坚持。

“请你听我说。”木兔双手放在身体两侧,鞠了一躬。“拜托,只要一秒钟。”

赤苇是很直率,但他并不是无情的人。

他喘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到底怎么了?我真的得走了。”

木兔两眼放光,他挺起腰板,把手伸进口袋。他拿出了电话,而让赤苇恐惧的是,木兔问了他的电话号码。

他要做什么? 他又该说些什么? 赤苇真的没有发现木兔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为什么这个病怏怏的人会突然喜欢上他? 他只想把他推开,扔掉表格,再也不踏进这家医院,但出于某种奇怪而又恼人的原因,赤苇发现自己很难拒绝木兔。 他在努力,他真的在努力,可他就是做不到。

"我......平常都......不怎么信息。"赤苇低语着。 他低头看着木兔的手机,无法看清自己的脸。 "我平常都很忙。 和我保持联络不是个好主意。"

他看着木兔的手指卷着手机,手慢慢地退了回去。

"但是..." 赤苇被自己的这一个词震惊了。 他能看到木兔的手,已经僵在了原地。 "我想我偶尔能找点时间谈谈。" 他抬起头来,目光发现了木兔,那双金黄色的眼睛炯炯有神。

他迅速地输入了自己的号码,然后把手机递给了木兔,名字那一栏空空如也。

"谢谢你。" 他的声音充满了兴奋,继续为自己的新联系人输入名字。 赤苇仔细地看着木兔口中输入的名字。

"冷—漠—君—。" 就在木兔把名字存起来的前一秒,赤苇才开口。

"你不要放那个。" 他叹了口气。 "是......赤苇。"


————————————————————————————————————————————


*这篇是一位叫Little Luxray的老师2015年在AO3写的一篇文,超级红

*因为太喜欢了,想和大家分享,所以壮着胆试着翻了翻

*!!!主要人物死亡!!!

*看了可能会伤感好几天 噢可能有些夸张哈哈哈哈哈

mikorin

【排球少年】排球online正式上线!!

*本期角色:日向/影山/宫侑/木兔/牛岛/及川

*本篇无cp向,但本人是及影人,可能有轻微及影要素,打tag方便避雷

  

1.

排球online:

  1:1真实复刻经典赛事,完美模拟球场风云,顶级球员任你调兵遣将!

  想操纵你最喜欢的球员赢得比赛吗?

  想作为经理组一支顶级的球队吗?

  想完成你的教练梦、指点江山培养球员吗?

  排球online,协力日本排球协会,由真实现役球员及退役明星选手授权支持,每个排球爱好者的游戏不二之选。在这里,有最完善的排球比赛规则,最真实的球员建模,最有趣的互动模块,你可以和球员们成为朋友,打造属于你的排球帝国。

  排球online...

*本期角色:日向/影山/宫侑/木兔/牛岛/及川

*本篇无cp向,但本人是及影人,可能有轻微及影要素,打tag方便避雷

  

1.

排球online:

  1:1真实复刻经典赛事,完美模拟球场风云,顶级球员任你调兵遣将!

  想操纵你最喜欢的球员赢得比赛吗?

  想作为经理组一支顶级的球队吗?

  想完成你的教练梦、指点江山培养球员吗?

  排球online,协力日本排球协会,由真实现役球员及退役明星选手授权支持,每个排球爱好者的游戏不二之选。在这里,有最完善的排球比赛规则,最真实的球员建模,最有趣的互动模块,你可以和球员们成为朋友,打造属于你的排球帝国。

  排球online,你值得拥有!

  

2.

角色:日向翔阳

角色介绍:

  从副攻手成长到全能型的接应二传,其身高和能力的绝对反差,以及人生经历的一波三折使其被日本媒体评为“拥有漫画主角般的人生”,因此是游戏开场可选角色之一,并且是排球online的看板角色。

网友的攻略点评:

  开局可选日向R卡,如果一开始就氪金抽到影山飞雄的话,“怪人搭配”确实很猛,初始的R卡也能发挥到SR的水平,但如果没抽到影山的话日向可能就得先做一段时间仓管。因为R卡日向可谓极端偏科,弹跳力、速度和体力超强,但其他基本数值都低于R卡一般水平,因此在没有影山搭配的情况下R卡日向没有太多发挥空间。

  突破到SR阶段会好用很多,可以独立作为副攻手使用;如果搭配影山或者宫侑使用“怪人快攻”,技能增幅很大。

  SSR阶段不挑搭档,非常全能,虽然官方定位是接应二传但别的位置如果缺人也能顶上,十分推荐使用。

孤爪研磨(排球online游戏制作公司老总):

  你问我为什么选翔阳作为看板角色?或许是因为,翔阳身上有让人喜欢上排球、觉得排球有趣的能力吧。这个游戏的创始目的之一就是让更多人喜欢上排球,以翔阳作为看板角色是最合适的。

影山飞雄(球员):

  为什么开场就抽到日向呆子。不可以换吗?啊?有可以换初始角色的按钮?……在哪?我没看见。

  

3.

角色:影山飞雄

网友的攻略点评:

  最低等级是SR,二传精准度是本游戏最强,装配二传影山能让整个队伍的技术性大大增加。别的位置也能打,安排影山去打二传以外的位置时还会触发互动故事【为什么二传是最喜欢的位置】,很有趣。

  但SR影山有个绝对不能忽略的debuff,如果队伍的整体数值不够高且队伍和谐度较低,影山在攻击性增强50%的同时,其余全部数值都会削弱30%,同时降低队伍和谐度20%。派SR卡影山上场前请务必留意队伍配置是否达到要求。

  如果已经突破到了SSR,那么可以无脑使用,SSR影山对队伍整体练度没要求,除了实力外,稳定性也是版本最高水平。

@不知名网友A:

  冲着影山君的脸来玩的这个游戏,为了抽到卡特地买了一箱影山君代言的咖喱做法,没想到一次十连就抽到了!玄学真的有用!

@帅气男明星(ip阿根廷):

  抽了,掉率低,抽了300发才出不说,还特别不好用,建模也不好看,建议官方取消这张卡

  

4.

角色:宫侑

网友的攻略点评:

  最低等级为SR。宫侑作为二传的水平很高,三刀流的发球也十分强势,对主攻手有加成buff这点更是锦上添花;但和SR影山一样,如果队伍平均实力较低,宫侑会给队伍加debuff,不同练度和星级的宫侑要求的队伍平均实力和debuff程度不同,使用前务必注意。

  值得一提的是,在休闲模式里,如果有宫侑在场,可以特殊召唤宫治(宫侑选手的双胞胎兄弟,现实里已经不再从事排球运动)一同参加比赛,召唤出来的宫治和宫侑卡的卡面等级一致,不需要进行磨合训练就有最高的默契值。强力推荐。

宫治(饭团宫店长):

  阿侑说给我准备的礼物原来是这个啊(笑)倒不如说这是给那家伙自己的礼物吧。……我怎么想?嗯,也不错吧,还给我家店打了广告呢。欢迎各位光临饭团宫哦。

@Shinsuke:

  操作游戏的时候偶尔会觉得自己是真的还在和他们一起并肩作战。真是怀念啊,我令人骄傲的后辈们。

  

5.

角色:木兔光太郎

网友的攻略点评:

  最低等级为SR。木兔的实力堪称“演员”,正常状态下是顶尖的主攻手,其天赋还可以激励同队成员数值提升5%–10%,但是有的时候会突然进入沮丧模式,自身各项数值均降低50%,甚至到了SSR阶段时也有一定概率(此概率极低但不是完全不可能)进入此模式。

  目前应对策略有二:一是建立一个以木兔为核心,但离开木兔也能正常运转的球队,注意团队和谐度和稳定性数值一定要高;二是赌,木兔一旦进入沮丧模式就退局重开,反复赌到他完美打完全场为止。

@不知名网友A:

  崩溃啦!刚刚比赛差一点就赢了,结果木兔突然演我,不得不含泪重开。但正常状态下的木兔真的很好用,官方什么时候出一些能降低木兔进入沮丧模式概率的道具啊啊啊啊啊!

赤苇京治(排球漫画杂志编辑):

  很特别也很真实的游戏设定,这种不稳定性和无限可能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球员的一大魅力呢(笑)。

6.

角色:牛岛若利

网友的攻略点评:

  最低等级为SR,主攻手届的版本t0人权卡。稳定!强力!值得信赖!可以说排球online的SR卡角色们各有各的奇怪debuff,唯有牛岛若利,不论是什么练度什么星级,都没有奇奇怪怪的掉链子设定,给你属于王牌的绝对安心!

  “把球给我就绝对能得分”——可以说,一旦你抽到了牛岛,你的队伍就定型了,你会毫不犹豫地打造一支以牛岛为核心的强攻型队伍。从这方面讲,牛岛可真是可怕的男人啊。

@shira1:

  见到那样的扣球后,很难不想为他传球吧。

@怪人巧克力(ip法国):

  不愧是若利君,在游戏里也颇具统治力呢~~

  

7.

角色:及川彻

角色介绍:高中时期在日本籍籍无名,但在东京奥运会上一战成名的日裔阿根廷籍选手,目前在国际和国内都有极高人气,排球online近日推出的期间限定卡。

网友的攻略点评:因为角色原型是归化阿根廷的现役外籍球员,身份比较特殊,所以在排球online里只有SSR卡,实力强劲,二传技术十分稳定,对全队属性的高额增益也很有吸引力。卡面很华丽,氪佬们的专属。

牛岛若利(球员):

  我不怎么玩游戏,不是很懂这个游戏的操作方式……你们的意思是我可以让及川和我一队?我明白了,有机会的话,我会试试的。

影山飞雄(球员):

  一出场就是SSR卡的及川前辈真的很厉害,不过,我也不会输的。

及川彻(球员):

  你好,我可以禁止某些人抽到我的卡吗?

温温温茶


年少的青梅竹马终究走向陌路 

借住家庭的儿子脸修八万

竹马天降各显神通

兄弟之争谁又能更胜一筹

  


暧昧、纠葛、心动、诀别

欢迎收看七夕一出大剧《少女绮想》

  


  

  

  

  

  • 本次活动由24位老师联袂 倾情编剧 

  • 全文总计261812字

  • 开设10位可攻略男主线 16条结局供你选择

  • 文字版橙光游戏 欢迎您的参与



  • 活动时间:

2023年8月22日20:00

  

  


  • 参与方式:


欢迎大家订...


年少的青梅竹马终究走向陌路 

借住家庭的儿子脸修八万

竹马天降各显神通

兄弟之争谁又能更胜一筹

  


暧昧、纠葛、心动、诀别

欢迎收看七夕一出大剧《少女绮想》

  


  

  

  

  

  • 本次活动由24位老师联袂 倾情编剧 

  • 全文总计261812字

  • 开设10位可攻略男主线 16条结局供你选择

  • 文字版橙光游戏 欢迎您的参与



  • 活动时间:

2023年8月22日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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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大家订阅合集 届时会准时发布 一键完结 无需等待


1、阅读主线剧情领取角色设定

 (主线老师@温温温茶 )

2、考虑文末留下的问题 点击选项链接 开启支线剧情 以此类推

3、完成一条支线的故事可返回重新选择 共有16种结局等待大家的参与




  • 温馨提示

    结局可能包含🚗、BE等众多形式 请谨慎选择 




      

  • 最后感谢各位老师的共同造梦 耗费大量时间心血修改讨论剧情发展



    @暴雨   @沈清和 @Frozen 



    @许聿  @宋杳 @铁柱 @奈亞亞 @黄豆海鲜 



    @几焰冬夜  @麻寒色正 @Deeprose 

    @清纯杏仁  @酸菜姥姥 @我不识字 

    @墨卿君  @猫屋nanako @避什么月 

    @香菜单推人  @雪朝 @阿照 

    @正懵丙.  @满月皎皎 @零壹玖 







    • 期待您的参与

    • 活动相关的任何问题欢迎在评论区留言




      二编:

      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个企划会得到这样广泛的关注 统一回答一下目前被问的很多的问题


      1、这个企划本身是纯无盈利为爱发电的产物 是乙女向 是联文的形式 尊重一切属性的存在


      2、收到了很多新男主的呼声 当时企划刚启动的时候其实见效并不好 能够找到的老师不足以达到开更多男主线的配置 企划内甚至还有老师一人写2-3条线的情况

      由于时间上的原因一天内肯定是无法在进行大的调整 无法达到原男主线的精度也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 所以关于没有开设的男主线 如果有老师在看完主线之后 有意向写不同角色的if线 可以联系我 企划写手的硬性要求是【有过单篇排乙个人向作品 保证单篇文章可以在2k字以上 上不封顶】没有任何热度粉丝的要求 


      3、这种形式比较特殊的联文企划 至少圈内我没有见过别人做 我非常感谢冒险答应我参加这个企划的所有老师 整个企划到现在其实也就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无盈利26w字+我觉得本身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没有想要叫苦卖惨的意思 但确实耗费了各位老师很多时间交流剧情修改细节 一遍一遍改稿重来 所以无论这次企划符不符合大家的预期 都希望不要出现攻击任何一篇文章的言论 作为主策我的一切优先原则是保护好参与企划的所有老师 我会全程监督  不妥的言论会删评

      当然如果大家有对于开设的男主线更好的意见 我非常欢迎大家的加入 参考第2条 大家不过都是找口饭吃的乙女人 友好相处礼貌沟通



      4、目前整个活动都还更偏向于文章的形式,是否会真正橙光游戏化还要看活动反馈,而且橙光化会更大涉及版权立绘人力等问题,文章内容也需要进一步细化,所以还需要谨慎考虑。





      还有什么问题欢迎大家及时指出 

      这个企划还很年轻 大家都在尝试的过程

      以后还会有再开的打算

      礼貌合理范围内都可以讨论

      再次感谢大家的关注 欢迎大家来玩



每天睡15小时

女明星:及川大人闪亮登场~✨✨

岩:。。。(习惯了)

 

月:(傲娇仰头)

山:(小狗害羞)

 

R18血液神教教主:平时笑得像个bt,看大脑像慈爱的老母亲(盯)

猫猫:别喊口号,也别看我,怪尴尬的(目移)

 

洁子:(该死的完美!!)

靠谱前辈:握住了!!洁子学姐的手!!!(泪)

 

猫头鹰王牌:HEYHEYHEY!我要搞事!!(兴奋)

猫头鹰饲养员:薄裤头桑!!(迅速阻止)

 

Kgym:我要二传进攻!!要s人发球!!

Boke:还要怪人速攻!!!



P2 新配对




二编:悟了,...

女明星:及川大人闪亮登场~✨✨

岩:。。。(习惯了)

 

月:(傲娇仰头)

山:(小狗害羞)

 

R18血液神教教主:平时笑得像个bt,看大脑像慈爱的老母亲(盯)

猫猫:别喊口号,也别看我,怪尴尬的(目移)

 

洁子:(该死的完美!!)

靠谱前辈:握住了!!洁子学姐的手!!!(泪)

 

猫头鹰王牌:HEYHEYHEY!我要搞事!!(兴奋)

猫头鹰饲养员:薄裤头桑!!(迅速阻止)

 

Kgym:我要二传进攻!!要s人发球!!

Boke:还要怪人速攻!!!



P2 新配对




二编:悟了,原来这个世界已经不允许爱情之外的存在了,亲密互动一定是一对。。。

而且出现这个角色打单人tag有什么问题?哪冒出来这么多敏感肌?

Cb向,但还是换个cptag,免得一些脆弱单人推破防(乐)。。。神经小警察可以滚远点了。。。


我不磕bl,别一天天自己脑补了老铁。。有这空多看看书吧:D

kitana
  让我看看是谁老公变老婆🥵

  让我看看是谁老公变老婆🥵

  让我看看是谁老公变老婆🥵

审判长肚子饿
亚伦路克对称向剧情思路整理的c...

亚伦路克对称向剧情思路整理的cp向安利,长图注意!

亚伦路克对称向剧情思路整理的cp向安利,长图注意!

痴汉太太

阴阳師 x Joker Game,式神花札师,真木三好!【注意:是假的!不是真的有这个式神啦!(谁会当真

难得画了这么细致的图呢然后就又给写了一些设定什么的,请勿殴打x,因为扑克感觉太现代了所以就画了花札,不过其实平安时代也并没有花札啊_(:зゝ∠)_,打出的牌是五光,当中一张改成了神永=w=

感觉觉醒变成白毛有点像三好变成维克托啊(才怪

姿势有参考妖琴师!

希望大家喜欢=w=

阴阳師 x Joker Game,式神花札师,真木三好!【注意:是假的!不是真的有这个式神啦!(谁会当真

难得画了这么细致的图呢然后就又给写了一些设定什么的,请勿殴打x,因为扑克感觉太现代了所以就画了花札,不过其实平安时代也并没有花札啊_(:зゝ∠)_,打出的牌是五光,当中一张改成了神永=w=

感觉觉醒变成白毛有点像三好变成维克托啊(才怪

姿势有参考妖琴师!

希望大家喜欢=w=

地雷男毁了我的一生
对不起,可是真的太像了.......

对不起,可是真的太像了......

我就说怎么看到房石阳明有种熟悉感

对不起,可是真的太像了......

我就说怎么看到房石阳明有种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