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萧蘅x薛芳菲】平平仄仄
续写薛狸挨了一剑之后的那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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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梨醒来时手不太痛,反倒头有些痛,她吃过一堑,早已养成睡不深的习惯,自然知晓身处何地。
床榻不硬,还很宽敞,锦缎滑腻如水,贴合着皮肤有了微热,檀香的烟雾飘飘袅袅,冲散了姜梨身上淡淡的血味。国公府四下阙静,入了夜当真没有活人,姜梨挪了挪眼,思定片刻,确认之前没来过这里,但依照身下床榻的舒适程度,猜也猜得到这是谁的寝居。
以前沈玉容只爱书,房中除了书便剩几案、铜灯、褪色的简朴布衣,眼前居室也有雕花几案、兽足铜灯,半敞的衣柜却露出些红衣影子,柜旁立着硕大的扇箧,扇骨按竹子、木材、象牙分门别类,纷繁复杂,数起来比姜梨的胭脂盒还多。姜梨侧身盯了好一会儿...
续写薛狸挨了一剑之后的那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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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梨醒来时手不太痛,反倒头有些痛,她吃过一堑,早已养成睡不深的习惯,自然知晓身处何地。
床榻不硬,还很宽敞,锦缎滑腻如水,贴合着皮肤有了微热,檀香的烟雾飘飘袅袅,冲散了姜梨身上淡淡的血味。国公府四下阙静,入了夜当真没有活人,姜梨挪了挪眼,思定片刻,确认之前没来过这里,但依照身下床榻的舒适程度,猜也猜得到这是谁的寝居。
以前沈玉容只爱书,房中除了书便剩几案、铜灯、褪色的简朴布衣,眼前居室也有雕花几案、兽足铜灯,半敞的衣柜却露出些红衣影子,柜旁立着硕大的扇箧,扇骨按竹子、木材、象牙分门别类,纷繁复杂,数起来比姜梨的胭脂盒还多。姜梨侧身盯了好一会儿,把肃国公的品位尽收眼底,这里没有令她不适的东西,甚至连檀香味道也恰到好处,激得她四肢百骸爽利通达,仿佛又自人间活过一遭。
适才她挨了剑,剑伤不深,血却流得多,那伤药带了安眠效用,她是被人抱过来的。茶楼乱成一团,她的耳朵却被人好心堵住,没有听到任何噪音。
现在静过了头,任何风吹草动都被放大数倍,包括门外的脚步。
萧蘅应是掐算着时辰,进门的时机很是巧妙,消耗过体力需得补食,所以他带了桂花糕和芸豆卷。解了披风,东西放桌上,眼睛隐入微弱的烛光背后,不动声色地朝床榻打量。姜梨懒得打招呼,淡然瞥了瞥,许是棉被压得她发热,她便掀了掀被角,道:“不占你的床了,亥时到了,我得回家。”
方一起身,伤口又扯着痛,她嘶了声,正想忍痛一坐而起,萧蘅忽然开口:“柳絮已经帮你传信回姜府,今晚你在柳府暂住,明日回家。”
姜梨微愣,卸力躺回去,又觉奇怪,问:“柳絮为何愿意这样讲?”
萧蘅说:“她收了龙吟月弓,自然愿意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姜梨懂了,抿嘴道:“哦,有人拿上好弓箭贿赂的。”
烛火被拨亮几分,萧蘅暗自坐下,影子拉得长又瘦,他倒茶、喝茶,直到察觉姜梨的目光,便道:“又想问什么?”
姜梨道:“睡你的床应该不算欠人情吧?”
萧蘅的眉梢略微动了动,他道:“怎么不算?抱你一路也是做苦力,买吃食也是用的我的银子。”
姜梨笑道:“做苦力就付苦力费,买吃食就付饭钱跑腿钱,你算算清楚,我可以多给你几两。”
萧蘅又道:“过夜费要算吗?”
姜梨揉了揉太阳穴,头更疼了:“谁稀罕在这里过夜。”
她躺着伸展手脚,双手试探性往半空中高高一抬,像在抓什么。小时候她过生辰,父亲每年会给她编些竹制玩意儿,齐刷刷地吊挂床顶,伸手便能捞取。大多是竹狸猫,狸猫有玩伴,身后还有一轮竹月亮,它从不孤独。现在她捞了捞,却像在水中捞月亮。
“怎么了?”
姜梨转过头,肃国公的红衣瞧着有些模糊,她道:“你人坐那么远,我听不清你说话。”
萧蘅:“……”
之后椅子一声闷响,萧蘅微微弓身,一手提了张椅子,一手端了盘糕点,高悬的发髻像竖起的塔楼,清晰地跃进姜梨的视野。
萧蘅提步走来,走近了姜梨才闻着他身上的夜雨湿意,他刚处理完暗杀的刺客,身上倒没什么杀戮气,长眉若柳、脸颊白净,眼神却像深潭里丢了块细石头,冒出浅浅的波。姜梨略略起身,萧蘅已经在床边坐下,影子遮过帘帐,他的手指拿了块桂花糕,往前递:“坐过来干什么?难不成喂你吃?”
姜梨想抬手,谁料那桂花糕已经到了她嘴边,骑虎难下之局,偏偏萧蘅用的左手,他这么拿糕点,能让姜梨看清他手间虎口——牙印变浅,还留有一丝痕迹,这些日子不见好,要么是萧蘅从未处理过这个伤口,要么是姜梨那日咬得实在太狠。
其实她记不大清楚了,但她那日的确尝到过血的咸苦滋味,想必是未留情面。具体怎么咬的?她犹豫着半张口,牙齿压上桂花糕,她直坦坦看着萧蘅,萧蘅也看她,她咬下一小口,嘴角不经意碰到了萧蘅的指尖,有点柔软,甚至凉凉的,于是牙齿用力,糕体在她口中融化,舌尖俄顷覆上甜味,弥漫开来。
她草草咬完,没有多嚼品味,喉头耸动,把东西咽下去,咕嘟一声响。
气氛寂然。
一口吃不完,接着吃第二口。
姜梨撩起眼皮,萧蘅的喂食动作并未停下,嘴中还要马后炮似的打个招呼:“这个不算欠人情。”
不知他在怡然自得什么。
姜梨吃完一整块,口干舌燥,下一瞬茶杯就送了过来,茶杯的杯沿蛮横地挤进她的唇缝,茶水汨汨入嘴,萧蘅抬起的角度挺精准,水没有溢出,只是把姜梨的嘴唇滋润得发亮。
吃食下肚,总算让她的双颊显出些许血色。她不解地歪歪头,质问道:“肃国公哪里学的这些?竟会这样伺候人。”
萧蘅道:“以前我养过猫。”
“什么?”
“小时候养的。”萧蘅放下茶杯,又替姜梨擦嘴,手指隔着巾帕一点点按压着她的嘴唇,若没有巾帕阻隔,这动作能摸明白姜梨唇间的每一寸纹理,可他口中又着实在正儿八经地诉说旧事,“是只流浪猫,受了伤,生着病,我把它带回家中,给它安了窝,喂了东西好生照料,可它总不听话,特别喜欢咬人。”
“后来呢?”
“我养得不好,那只猫没能活过那个春天。”
姜梨愣了愣。
“很久之后我见过一只跟它长得一模一样的猫,还猜想它是不是又投胎觅了新主。”萧蘅沉声道,“你说人死了有轮回转世,那猫呢?”
姜梨盯着萧蘅的眼睛,道:“我又没死过,我也不是猫。”
“是啊,你有血有肉有心跳,哪里是孤魂野鬼,又何谈轮回新生?”萧蘅道,“和猫比?猫比你乖顺多了。”
“猫可没我好用。“姜梨笑了笑,“猫能陪你唱戏?猫能为你豁出一条命?”
萧蘅也笑:“你这条命我可不敢收。”
语毕,萧蘅又从袖中拿出些东西。一个素色瓷瓶,外加一柄精致的袖箭,两样东西逐一摆在姜梨面前。
姜梨讶然,抬头问:“给我的?”
“管九月要的。”萧蘅道,“这是‘清灵散’,虽不能解百毒,但市面上的大多毒药它都有压制之效,用来解毒足矣。三天两头都有人想着给你投毒,你心眼子再多,也不可能次次侥幸逃脱。”
“这个好。”姜梨眼神一亮,“能不能多给我来一点?”
萧蘅皱眉:“想得挺美,你应该祈祷自己永远用不上它。”
“那袖箭呢?给我防身用的?”
“这是女款,放在袖中也不会沉重。”
姜梨想到什么,笑话起来:“你怎么天天去人家九月那里薅宝贝?”
“她从我这里薅走的也不少,有来有往而已。”
“哦,你们关系还挺好的。”
“医患关系罢了。”
姜梨咂咂嘴,把东西收好,道:“那送我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萧蘅瞥她:“你不是认了我这个练武师父么?”
姜梨换了个姿势躺平下去,漫不经心道:“什么意思?要让我以后管你叫师父?”
萧蘅轻笑一声:“受不起,我没有这么不听话的徒弟。”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只在床榻处回响,清清浅浅,却有种缠绵悱恻的错觉。姜梨以前没有这种体验,沈玉容日日苦读,鲜少与薛芳菲闺房夜谈,更不懂这些离经叛道的打趣儿话,眼下姜梨隔着烛火审视萧蘅,发现这男人确实长得不错,没有礼数教条、女德伦理约束桎梏,她才能这样光明正大地欣赏一个男人的美。赏则赏矣,她岿然不动。她不会再为任何一个男人动。可国公府的一抹烛火,似是向幽深的井中投递而下的浅薄月光,像极了竹狸猫身后的竹月亮,倘若此时顺着井壁往上爬,她会看到什么呢?
萧蘅的手忽然盖上来,盖额头的时候顺带盖了姜梨的眼。
“做什么?”
“伤药还在起效,你在发烧。”
姜梨无奈:“挨一剑,怎么要受这么多罪。”
“确实。”萧蘅道,“长了教训,下次就别光想着救人这档子事。”
“说了不是救人……是还人情……”
“阿狸,不要这样还别人的人情,别人可不是我,看不懂你这些弯弯绕绕。”
姜梨已经闭眼,吐息逐渐均匀,脸色发红,摸上去是滚热的。她睡觉的样子很是规矩,眉眼清秀,没有白日里非要与肃国公口舌之争讨个输赢的姿态,此时更像猫,就是不知更像那只生病的猫,还是那只投胎转世的猫。
萧蘅没得睡,坐于屏风外处理公务。
夜雨垂坠,屋内好似一叶宁静的扁舟,不畏风雨、隔绝生死。小桃红刺杀未果,这件事尚有别的发展,那剑虽不致命,却也惹得肃国公心烦意乱,接连写的两笔字都歪了神韵。
上次写字写得这般不顺,还是半年前。
那时他听闻一个消息,在家里坐了一下午,写了一副悼词。
书“魂归幽冥,得大自在”,写“脱离尘世苦,安享永恒福”,就在这几案上题的,但没送去沈府。
他看过她的婚礼,看过她的葬礼,本以为就此看过她的一辈子,却没料到她有如此能耐,又给自己筹谋了另一辈子。
子时天气不稳,雨不落了,但风声呜咽,哀哀戚戚作响。
萧蘅停了笔,听到床榻有声。
床榻间的姜梨被梦魇着,握紧双手,指甲陷进掌心,湿漉漉的鬓角沁出大颗大颗的汗水,她发着噩梦,喉咙口哼出几句痛苦的碎音,五感闭塞,因为她下意识抱起膝盖,顾不得肩膀伤口,将头颅埋得极低,做出自保姿态。
“别过来……别过来……”
她的大脑或许像个走马灯,杂乱地跳跃出来来往往的人,活着的人,死了的人,爱她的,恨她的……她不仅栽回井底,又滚落深沉的湖水,可她一心只想挣脱阎罗殿的刑罚,跌跌撞撞往回闯——铁链拴不住她的灵魂,斧头砍不断她的人生,她想回去种梨花。
这当口,姜梨身上的被子被人猛地抽开,一只手平稳地按上来。她狠狠发抖,连鼻息也乱了。那手却妥当地掌住她后背,颇有章法地顺起气。
“呼吸。”
萧蘅放低身子,凑她耳边:“然后放松。”
姜梨发着汗,浑身潮红,仿佛知晓为她顺气的手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便猝地捉过来捧进怀中。
萧蘅一僵。
姜梨惶然不知,抓着萧蘅的手捧在心窝,心跳极速跃动,她嘴中分明是梦话:“帮我……暖暖手。”
萧蘅瞪着她,心里憋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他反问:“让谁帮你暖手?”
姜梨不回答,眉头锁得极紧,她摇摇头,薄唇紧抿,就是不松手。她的里衣敞了开,脖颈素白,露出姣好曲线,皮肤被汗水浸出湿痕,萧蘅这手撤不得、抬不得,指头不敢有过多动作,可掌心能感知胸口的热度和起伏的软度,横竖误入囹圄,搞不清道理了。他见姜梨不答,心头郁结无处抒发,便又恨恨道:“知不知道你现在睡的是谁的床?”
姜梨攥紧萧蘅的手掌,指头若有似无地挠。
萧蘅压低声音:“他以前会帮你暖手?怎么暖的?就这样暖?”
萧蘅说完这话,自己也愣了,仿佛嘴不是自己的,他很少不经思索就吐露心声,这种做法在官场必输无疑,在情场……没实践过。姜梨此时的表情却舒缓起来,至少不再用窒息惩罚自己,微凉的双手扒拉着萧蘅的指头缝,把他的手当琴弦似的上下玩弄。萧蘅的手掌也被捂出汗来,他没能挣脱,只得垂垂眼,打量姜梨的肩头伤有没有绷开,却不料睡梦中人翕动着嘴,徐徐开口:“……无赖、嚣张、不讲理,还没脑子。”
这么骂,萧蘅忽然就受用了。那些诡谲的愤懑、莫名其妙的嫉妒,自他的神经血脉游走一遭,再像阵风似的,涤荡而空。
剩下些什么?萧蘅坐在床头,双眼终于看向姜梨的手。
这手会作诗,这手可射箭,这手能抚琴。
这手扒开一层坚硬的黄土,自阿鼻地狱摸爬滚打,孤绝地杀出一条血路。
这手握着萧蘅的手,明明没有任何誓言与约定,但好像他们合该是一起的。
半晌过去,萧蘅终于琢磨出结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给自己圆了个道理,想必是满足了,又道:“做梦还能梦到骂我,我和你有多大仇?”
姜梨的第二场觉,睡得比第一场酣畅。
醒来时除了胸口有点闷,好像被什么压过一样,疲惫和痛楚却随着睡梦消散,精神头彻底恢复了。伤口愈合得不错,去渌阳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她开心地捏捏胳膊、动动肩膀,四处张望,并不见萧蘅的影子。
推门而出,阳光透过薄雾,温暖明亮。文纪忙得不亦乐乎,他手里握着一把锄头,在院子的一角刨土。姜梨站在门口,奇怪地观察片刻,问一旁抱肘而立的陆玑:“他在种什么?”
陆玑答:“梨树。”
姜梨皱眉,有些疑惑:“种梨树做什么?”
远处的文纪擦了擦汗,听到他们的对话,大声喊道:“还能干什么?睹物思人呗。”
陆玑眼神微微一变,飞速扔去一支飞镖,文纪吐着鬼脸灵巧地躲闪,笑声过耳回荡。
陆玑仍面不改色,冲着姜梨道:“主君说等姜二娘子醒了,就让二娘子吃这个。”
他摊开手里的油纸口袋,里面躺着几颗杏仁蜜饯。阳光透过纸袋,薄薄地落着一层影。
姜梨拿起一颗,放在手心端详,问:“肃国公呢?”
陆玑回答:“陛下召见,卯时就入宫去了。”
“为何给我这个?”
陆玑答:“因为又苦又甜。”
姜梨回过神,忆起茶楼里肃国公的那道题,以及她选择的那杯茶。
一条路,还是两条路,一个人走,还是两个人走,都避不开修罗道上该有的苦。
往后路虽苦,但此清晨尚美,留于思绪一隅,却是通过薛芳菲的眼睛。
这里有阳光,有梨树,有杏仁蜜饯。
还有她的来路与归途。
<完>
【城翊】高烧
整点严肃的窗户纸文学
磨了很久的一篇,全文8000+,HE,关于病弱和眼泪,还有烈火烹油的爱
沈翊意识到自己爱上杜城,是由于一场高烧。
1.
发烧的感觉不好受,像喝大了一头栽进浴缸里,昏昏沉沉,胸闷气短,冷感神经失常,又零零碎碎地做一场乱梦。
这梦做得也颇具艺术感,梦见云层熄灭,梦见花凋零后开放,梦见粉色的山脉绵延成影,荒诞意象中穿插着杜城的脸,以及他额上几滴汗,和叫人脸热的喘息声,徒增一股子意识流的旖旎意味。
被突如其来的畏凉感受惊醒的时候,他眼前正是杜城紧皱着眉的脸,他那顷刻间的情绪几乎要化成眼泪涌出来,紧接着又萌生出一丝逃避的冲动。杜城没有去探究他...
整点严肃的窗户纸文学
磨了很久的一篇,全文8000+,HE,关于病弱和眼泪,还有烈火烹油的爱
沈翊意识到自己爱上杜城,是由于一场高烧。
1.
发烧的感觉不好受,像喝大了一头栽进浴缸里,昏昏沉沉,胸闷气短,冷感神经失常,又零零碎碎地做一场乱梦。
这梦做得也颇具艺术感,梦见云层熄灭,梦见花凋零后开放,梦见粉色的山脉绵延成影,荒诞意象中穿插着杜城的脸,以及他额上几滴汗,和叫人脸热的喘息声,徒增一股子意识流的旖旎意味。
被突如其来的畏凉感受惊醒的时候,他眼前正是杜城紧皱着眉的脸,他那顷刻间的情绪几乎要化成眼泪涌出来,紧接着又萌生出一丝逃避的冲动。杜城没有去探究他的表情,急迫地把手背贴上他额头,探到一手滚烫的温度,和湿漉漉的冷汗。
“怎么烧成这样,昨晚又熬夜了?”
沈翊不理他,却征征地看着他,眼睛里一片水意,被他看出丝丝缕缕难以名状的柔情来。高烧让他思维也变得迟钝,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让他顿了好一会儿,之后答非所问地呢喃一句:
“怎么我梦里是你,醒来睁开眼还是你呢?”
他其实不太清醒,却有意无意把话说的这样含混不清,嗓音低哑黏连,像爱人贴在耳边撒娇呢喃。他脸是红的,眼尾也是红的,朦朦胧胧一层水汽,看向杜城的时候流连着一股子缱绻的依赖情绪。年轻的刑警队长经不住这架势,只好转过身任劳任怨地给他倒水、拿药,耳根子红得发烫,一边忙一边还在心里偷偷骂:
他可真过分
不知道我多喜欢他呀
杜城装淡定装得很像那么回事,恶声恶气地给沈翊塞药,温水递到嘴边的动作却又轻又柔,水温也正好合适,烫不到他那猫一样娇气的舌头。但沈翊烧得迷迷糊糊,只收到对方面上不太温柔的讯号,于是小猫第一次伸出爪子的试探以失败告终,还悄悄赔了两滴因为生病而格外泛滥的眼泪。
以至于杜城后知后觉地问他梦到了什么,他也只是怏怏地瞥了对方一眼,面不改色地敷衍道,
“梦见你骂我来着。”
2.
沈翊经常发烧。
当年画完画被周俊一脚蹬海里,捞上来的时候剩下半条命,没叫海水淹死,却差点被后续的高热脱水取了小命。后来被拎到警察局审问,让杜城愤怒小狗狂吠一顿,给吼得心力交瘁回去又发起了低烧,半梦半醒地全是一片模糊血色背景下高个子警官红着眼睛,摇摇欲坠的愤怒和无助一股脑向他倾倒,排山倒海地压垮他,又把那张尚且稚嫩的脸印刻在他心脏深处的角落。当时他身边没什么亲友,又怕老师知道了担心,只好给林敏打电话,好好的师姐跟个大冤种似的忙里忙外伺候他几天,结果人能下床了之后转头就一把火燎了成堆的画作,气得师姐直骂他烧坏了脑子,踩着高跟鞋走得飞快,剩下一个怒火中烧的背影。
那时候沈翊看着师姐一身火气离开的影子,又转头看向那冲天的火光,和渐化作灰烬的作品,忽而觉出自己的人生从此怕是要被水与火无止境的拉扯下去,海水无情淹没他的记忆,淹没他的骄傲,又把他狠狠拍回岸边,然后是愧意和执念,烈火烹油煎熬他的灵魂,回头一看,这火竟烧了七年。
当了警察之后反而更容易发烧了,被杀人犯踹水里,捞起来之后高烧不断,熬夜画画劳累过度也会发烧,被炸弹客吓出一身冷汗之后让风一吹又发烧。他后来已经学会苦中作乐地从高烧的混沌迷梦中抓取丝丝缕缕的灵感,这时候的创作也是在晕眩的状态下进行的,明艳大胆地在画纸上晕开光怪陆离的色块,不拘风格不拘形式,也算让他从黑白灰的素描人像中得到一丝喘息的空挡。
他其实挺珍惜这样短暂的放逐,倒总是把杜城吓得够呛。杜城还对沈翊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时候就开始胆战心惊地怕这金贵的画像师哪天烧坏了脑子。尤其那天收拾完曹栋之后把人捞出来,那么单薄的人在他怀里水淋淋的像要融化了一样,急救室的灯光亮了半夜,命捞回来了,又因为高烧昏迷不醒,杜城看着病床上的人苍白着一张脸,呼吸平而微弱,一面遮遮掩掩地心痛,一面想着张局会不会把自己脑袋掰下来当球踢,直郁闷得茶饭不思,等人醒了脸色才好看点。
杜城一直觉着沈翊挺脆弱,单薄清简的身材,白生生的手腕使点劲就捏出一截红痕。沈翊刚来的时候,杜城憋着火给他找不痛快,跟个幼儿园小霸王似的幼稚,出去办案成心把人撂下,没成想对方蹬着个脚踏车跑得还挺快,紧赶慢赶地拦住电梯,葱白细瘦的手让两边电梯门猛地夹了一下。杜城当时一肚子火气,竟还是狠狠心惊了一下,偷摸摸观察人手上泛白的痕迹,看到是左手之后才勉强松了口气,之后又后知后觉地暗骂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吞了一肚子闷气,憋屈得不行。
3.
看着沈翊的时候,杜城常会无端地想起他小时候手贱打碎的姐姐的玻璃镇纸。沈翊对他总笑得很温顺,一股子迤逦的透明感,很像那些亮晶晶的玻璃。可能年少无知的时候脑子里总会有点什么大病,在他姐提着刀过来之前,杜城蹲在地上煞有介事地观察了半天那一地玻璃碎片,然后被姐姐揪起耳朵嗷嗷叫唤。但那木地板上折射着琉璃光彩的碎片激发了杜城所剩无几的美商,在他不怎么根正苗红的青春期留下个漂亮的印刻。可惜杜城画工感人,赞美的辞藻也只有一个牛逼,那种微弱的触动他言说不明白,只隐约感知到那四分五裂的玻璃中别有一个菩提世界,流光溢彩地随着一声脆响绽开,毁灭性质的美丽。如今对应上沈翊看向他的时候闪动的眸光,竟成就了他一向嗤之以鼻的宿命论。
第一次产生这样的联想是在参加完杜倾的宴会送沈翊回家的时候。沈翊喝了酒,一路上皱着眉睡得不安稳,杜城用交警大队都要热泪盈眶的车速开到沈翊家,稳稳当当地停了车,没像以前一样一下攮醒人家,反而轻手轻脚地把人拍醒。沈翊家楼下的巷子口没有路灯,他迷迷瞪瞪地道了谢下车,留下一个白生生的后脖颈,也渐渐的隐在黑暗里。杜城鬼使神差地开了车灯照亮一片幽暗的路,于是沈翊回头冲着他微笑,眉目和唇角都圆钝钝的,又被亮得过头的车灯虚化了轮廓。杜城心尖上猛然地悸动,震耳欲聋的心跳让他难得地慌乱,他觉着自己多半中了邪,惶然心动伴着玻璃破碎的清脆声响喷涌而出,只剩下满脑子沈翊盈盈的笑眼,和雪泥鸿爪一般,被碎玻璃无数个反射面分解的光线。
他有些荒唐地想到,原来人生真的有伏笔,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直指他心之所向。
可他愣是忘了,漂亮的碎玻璃身上有多少锋利的棱。
沈翊说了解的深浅有时候不取决于时间,就像沈翊能够洞察杜城深刻的纯粹与赤诚,杜城同样明晰着沈翊透亮温润的壳子内里的一身邪性,只是他没想到,这小子能疯到让刀尖冲向自己。
杜城带着人冲进胡志峰家里的时候那把刀已经刺到沈翊身上,他魂都差点吓飞出去,冲上去一把拧住嫌犯的手腕。那把刀三分之一没进沈翊身体,捅在腹部,死不了但也够他喝一壶,利刀和沈翊脱力掉下的画一起落在地上,沾染着鲜红触目的血迹。杜城发了狠,犯人被别着胳膊喊都喊不出来。蒋峰跟了杜城多年,看他状态就知道队长这会儿正处于恶犬模式,被咬一口得打疫苗的程度,怕杜城直接把嫌犯的手拧下来,回头又得背个处分,只好认命地冲上去拷住嫌犯,把人接到自己手里,又赶紧嘱咐同事叫救护车。揽下后续审讯之类的工作,把俩祖宗送上救护车之后蒋峰长叹一口气,突然觉得李晗送给自己的大冤种这个称呼极其恰当。
杜城抱着人往救护车上冲的时候,沈翊还有心情笑,那张笑脸支离破碎,嘴唇上没有一点血色,腹部的伤口却一点点往外渗血,落在地上溅出一路乱红飞花。
杜城气得快冒火,对上沈翊那张惨白惨白的脸又一句重话也说不出口,吼两句他就要碎了吧,多吓人。杜城这辈子没觉着这么憋屈过,坐上救护车时还心说这人怕不是来讨债的。可他也没辙,只能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小心翼翼地抓住沈翊的左手紧扣着不放,在莫名的趁人之危的心虚作用下,生出点安全感来。
4.
人世间的苦难,怎能如此深刻呢。
站在海边的时候,沈翊什么也没想。老师的遗体和岸边的轮椅都被送去了分局,他没跟上去,只孑然一个人静立着,感到一阵长久的耳鸣。翻涌的海浪去而复返,于是他的目光从脚边浸湿的沙砾追到目不可及的海平线。远方水光接天,拉出一道不甚分明的海天分界线,一点一点被暮垂的落日晕开一片炽烈的红,像流动的、不可收拾的火海。又是这样,他的眼睛难以忍受水与火的视觉刺激,终于落下泪来。
雾蒙蒙的泪眼中,海面也是沉默的,只有风与浪低吟浅唱,回环复沓,不关乎岁月,不关乎众生,不关乎悲与欢,痛与爱。可他在夜风吹乱他额发时惶然惊觉,他曾经拥在心口的一切,都被这永恒地缄默着的大海,尽数吞噬了。
海面由浅蓝变作深蓝的时候,一双手轻缓而不容拒绝地按在他肩上,是杜城。
在雷队的事上,沈翊有旁人难以领会的执念。他是个骄傲的人,他的骄傲向光生长,鄙视一切阴暗的罪恶,他不接受自己被卑劣的手段利用,不接受自己的作品被冠以血腥腌臜的意义,他有恨与不甘,对那利用他杀人的凶手,也对自己。他又是个挺柔软的人,那之后沈翊再没去过留着雷一斐画像的北江游艇汇,雷队的影子偶尔会进入他梦里,黑白的,神态很平和,却时常让他夜半惊醒,恍惚中看见那沉稳的刑警的背影消亡在暗巷中,天之将明。
沈翊终究做不了卡拉瓦乔。
他当然也记得七年前的杜城,那是张年轻稚气的脸,红着眼睛看他,暴露出一丝外强中干的脆弱。沈翊一开始还有心情用眼睛描摹他刀削斧凿的深邃眉眼,透过有些圆润的脸颊摸出峭跋的骨像。其实最先伤到他的不是杜城口不择言的恶语,虽然那的确碾碎了他几乎全部心气。沈翊拥有独属于艺术家的灵动柔软的触角,感性认识细腻而丰富,杜城冲进来时高大的身形让审讯室显得有点逼仄,加上昏暗的光线和室内边边角角冷硬的线条,压迫感十足。但他第一时间捕捉到的是那双含泪发红的眼睛,怒目之下纯粹深沉的哀恸瞬间刺伤了他。
良善,愧怍,还有被当做杀人凶器利用的浓烈的恶心覆没了他七年。沈翊是天生的艺术家,他的一切感知和情绪总是与目之所见、耳之所闻的直观感受杂糅成同一维度的第一直觉,冲击他自己,亦通过笔下形与色冲击他人。
但在这七年里,沈翊其实从未真正地、完完全全地理解过杜城。他为杜城的痛苦而痛苦,他明白杜城对真相誓不甘休的执着,他纵容杜城最开始的冷淡和迁怒,可他并不是个善心太泛滥的活菩萨,何况至亲之人死于非命的创痛,若非亲历,谁又能感同身受呢?
而此刻他回过身,恍惚地望向杜城,仰视的角度让他看不清杜城的神色,只依稀抓到对方眼里闪动的光,他背后是翻涌的深色浪潮,裹挟着他的命运浮沉涨落。沈翊突然很想拥抱杜城,紧密地、深入骨髓地,拥抱一个跨越了七年的灵魂,感受那终于与他同频共振的心脏,让痛将他们紧紧相连。
可杜城只是后退半步,牵住他的手腕,努力地把声音放得很轻很轻。
“我送你回家。”
5.
天道不公,沈翊早就知道。
他和这人间签过不少不平等条约。悲欢离合的天平总是倾斜,天分的代价不仅仅是孤独,一遍遍审视罪恶的时候,窥见红与黑相融相生,善恶间的结界,要用难以度量的血肉之躯浇筑。他和杜城,都不过是踏上这“忍看朋辈成新鬼”之长路的沧海一粟。
贪嗔痴是扭曲丛生的藤蔓,早年间的沈翊也用别样的视角欣赏人鲜活猛烈的挣扎拉扯,包括自己暗流汹涌的情绪,失衡也是一种艺术。
但他不能接受,命运如何能这样,这样……
那可是他的老师,一生失意,为何人到晚年,还要遭受尊严坍塌,走投无路的绝望?
不仅杜城忘了,连他自己都快忘了,他那比刀还要锋利的内里。
举着那幅画引诱嫌犯拿刀冲向自己的时候,他在那短暂的一两秒里竟感到一阵十分强烈的畅快,刀尖没进身体瞬间的痛与麻进一步把这种畅快无限放大。几天高强度的工作和情绪起落让他精神有点恍惚,却又觉得无比清醒。禁锢许久的一缕落拓不羁的魂魄顺着鲜红血液奔涌而出,带来塌天的快意,以至于他看见杜城铁青的脸,竟牵起嘴角很费力地对他笑起来。
被杜城抱着冲上救护车之后,沈翊还尚存一丝清明的意识,失血让他头脑发昏,但还能感受到杜城紧扣着他的手。其实他想再扣紧一点,但他已经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于是只好作罢,任由杜城紧握着他,捏到骨节生疼。
手术的时间其实不长,杜城坐在医院冰冷的椅子上,便是坐进一团混沌中,于是他一无所知地,尝了一场缠绕沈翊七年的惶恐梦魇的滋味——由一些诡谲的意象杂糅而成,黑色的灵魂和红色的血,浓稠的颜料汨汨流淌,还有沈翊,永远都有沈翊,薄成一张纸的影子飘飘忽忽像那神化的空中楼阁,看向他的眼睛变幻成流光溢彩的碎玻璃,沾染几滴猩红血液。手术室明晃晃的灯亮着,杜城头脑发昏,他慌得有点夸张,沈翊的灵动和脆弱在他眼里无限放大,进而延伸向种种恐怖的联想,和血液还有沈翊苍白的脸相勾连。这不太对劲,职业病让他没法做一个乐观主义者,但也从不至于这么自己吓唬自己,这倒让他敏锐地回忆起现场沈翊带去的那副画来,关注反常的疑点已经成了职业习惯,那副掉在地上的画中央被扎了个口子,洇了一小片沈翊的血,但画面还算完整。杜城的图像记忆比不上沈翊,兵荒马乱之下匆匆瞥过一眼本是记不住什么,奈何沈老师带着恨的笔力深刻,被刀刺出一道裂口也不能抹消画面里盘曲幽魂带来的诡异的情绪诱导,想不留印象都难。
他不懂如何在绘画中融入心理暗示,但他懂沈翊。
病床从手术室内推出来的动静把他从恍惚的联想中惊醒。队长不在,局里其他同事都得忙着善后,于是杜城顺理成章地独占了昏睡的小画家,顺便无比耐心地听了半天医生的嘱咐。小画家本就底子差,一个对皮糙肉厚的蒋峰和格外抗造的城队来说可能躺两天就满血复活的刀伤能要走他大半的气血,医者仁心,主刀的老医生絮絮叨叨说了一堆专有名词,一番“危言耸听”吓得杜城以为沈老师命不久矣,还是最终老医生看他脸色快跟病床上躺着那个一样灰败,这才大喘气地下了好好休养别再让他作死就能恢复的结论。
说话间杜城频频低头看那病床上的人,沈翊脸色依旧惨白,眼下一片憔悴的乌青,苍白的身子陷进苍白的被子里,脆得他心颤。这颤动带来一股难言的无力感,杜城知道沈翊是个多维的矛盾体,玻璃再碎还是硬的,摧毁它的人也会见血,画像师身体不好,体能也差劲,但内里偏执而尖锐,一身不输于任何一个刑警的孤勇,接近英雄主义。心高气傲的小画家在熊熊烈火中非自然死亡,涅槃出一个绘形神探,庇佑和占有都不适用于他,他千疮百孔,但无坚不摧。
医生絮叨完之后沈翊迷迷糊糊醒了一回,但显然意识还是恍惚的。医生说是麻药劲还没过,又叮嘱杜城别叫他睡,不然容易昏迷。沈翊睁眼睁得很困难,他几天没有好好睡觉,又失血,疲累和麻药的药劲让他意识昏沉,伤口的痛感又在一点点地复苏,可他却听话得不行,模模糊糊地听见杜城的声音,不叫他睡,他便很努力很努力地半睁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杜城为让他保持清醒而天南海北扯的闲淡。
杜城的尬聊已经进行到了几个星期前蒋峰为了追李晗而闹的笑话,直说得口干舌燥,他心想沈翊怕不是他祖宗,不敢说不敢碰,成天为着他提心吊胆,要是蒋峰躺这,不在他快睡着的时候一巴掌呼醒他就是城队最后的温柔。
于是杜城长叹一口气,颤着手去捻沈翊额前的头发,绕了半天还是转到了逃不开的话题,他有心想使劲骂沈翊几句,让这个无组织无纪律的倒霉下属长长记性,顺便发泄一下沈翊受伤自己遭罪的无名憋屈,可惜毫不意外地,最终也没狠下心来。他早就发现,对上这个惯会卖乖的画像师,他总是要心软的,何况现在沈翊躺在病床上,黑发衬着苍白的脸乖得过分,艰难地睁着眼睛听他说话,他连戳戳那没几两肉的脸颊都害怕,也只好来回捻着那几搓头发,状似轻松地责怪。
“你也太莽撞了,要是我没来得及救你怎么办?”
沈翊眨着眼睛看他,擎着一汪泉一样的眼泪,亮晶晶的。
“你一定要来的。”
“我只剩下你了。”
“杜城,我只剩下你了。”
他惯会拿捏我,杜城这么想着,又一次叹气,不免冲动地抚上他脸颊,摸过分明的颧骨和下颌。
“我怎么就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呢。”
6.
杜城的父母在国外做了几年生意,最终还是扛不住思乡心切回国长住,老杜年纪渐长,爱好越来越传统,最近迷上了越剧,成天嚷嚷要回国听戏。可这东西哪怕在国内也难找着现场版,倾姐财大气粗,直接参与了北江非遗文化建设的融资项目,投资建了一个戏曲为主的剧院。剧院开幕那天送来几张前排VIP席位的票,但两位老人家却还没赶回来,于是倾姐把休假在家躺尸的杜城抓了过来。
现代没有那么多讲究,但为讨个开门红,开场几个剧目还是锁麟囊一类的喜剧,杜城听不懂戏文婉转的腔调,热闹的锣鼓声也能让他哈欠连天。昏昏欲睡间他眼睛里晃进一个素白的身影,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那是最后一场戏,梁祝的祝英台登场。那台上的角儿身段很好,一看就下过苦功夫,嗓子圆润清亮,美目流转神采照人,他莫名觉得那祝英台浓重几层戏妆下的脸有点像沈翊,之后又立马把这种中邪的想法甩出脑壳,眼睛却再也移不开了。
戏文里的价值观和现代多少有点隔阂,杜城率直冲动的个性和职业病让他更难理解梁山伯深情中包含软弱的人物特质以及要死要活的情节,但含蓄浪漫是刻在中国人DNA里的东西,清醒状态下哪怕是他这样的笨蛋直男也能感知到戏曲婉转的凄凉。何况一旦接受了那旦角像沈翊的设定,祝英台奔赴死亡与爱情时眼里闪动的泪意就也牵动了他的心跳。
他和沈翊没法化蝶,错过于他们而言,就成了比“穀则异室,死则同穴”更盛大的悲剧。
7.
人类的大脑已经进化到足以一定程度上抵抗基因的自私性。我可以违背本能,违背对谴责的恐惧,违背生命的趋利避害,用爱对抗虚无主义。
麻药的药效过去后,沈翊终于昏睡过去,来检查的医生说只是因为疲劳过度,睡着了也有利于他对抗疼痛。杜城在他手背上留下一个轻如雁足的吻,然后轻手轻脚的离开,像他从未来过。
沈翊再醒过来的时候杜城没来,之后眼泪汪汪的李晗来了,写结案报告写到精神崩溃的蒋峰也来了,甚至张局都百忙之中抽空过来痛心疾首不轻不重地训了他一顿,杜城还是没来。蒋峰和李晗走的时候沈翊叫住他们,犹疑一阵还是问了一句:
“杜城最近很忙吗?”
蒋峰刚想说城队最近闲出屁来天天瘫办公室里,被李晗一瞪眼噎了回去。小姑娘挠着脑袋,断断续续地憋出来一句:
“城队最近……是挺忙的。”
她的心虚实在有点无所遁形,沈翊却没有再追问,只是叮嘱他们路上小心。
沈翊出院那天总算见到了杜城,确切地说第一眼见到的是对方停在医院门口那辆不太低调的牧马人。他走近车门时杜城非常心有灵犀地看向他,主动打开车锁,他坐上车,从善如流地系好安全带,和以往的每一天一样自然。沈翊并不知道从手术室里出来恍惚醒过来之后究竟做了什么,只依稀记得杜城在身边,但他总能直觉地感知到也许发生了什么失控的事件,于是他没再过问对方这几天的消失,好像在保守什么心照不宣的秘密。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有口难言的秘辛,那天杜城吻过他的手背之后几乎是落荒而逃,嘴唇上还残留着沈翊手骨支离的触感和冰凉的体温。他早知道面对沈翊的时候会产生一种杂糅的冲动,想拥抱他,想亲吻他,想爱他,他也知道这冲动总有一天会难以忍受,但这一天实在有点仓促,或者说伏笔太深他从未深究,因而生出难得的胆怯。
今天沈翊没在车上睡觉,他把脸偏向车窗,透过玻璃的反光描募杜城的侧脸。对方也许发现了他的装睡行为,也许没有,杜城面无表情的时候脸色很冷,但他骨像生得优越,脸颊上有点肉感也盖不住耸起的鼻梁骨和唇角锋利的线条,今天天色很亮,落在他脸上的阴影变幻明晰,构成让沈翊忍不住心颤的光影,但他很快意识到这样的心动和光线没有关联,只和杜城有关,永远只和杜城有关。
杜城在红灯的间隙回头看沈翊,车窗玻璃倒映出他们对视的目光,视线交汇像炸弹倒计时最后十秒一样惊心动魄。于是杜城像被烫到一样回头目视前方,正好错过沈翊眼睛里闪动的神釆。
也许这样也好。厌世诗人形容“爱是地狱冥犬”,他们都见过爱情有时的狰狞面目,而此刻那只噬血的恶犬还没能挣脱锁链,但他们早已将灵魂献祭给彼此,我和他的命运早就双宿双飞,如同炼狱中的爱侣。
7.
这样一点也不好。
抓捕楚天启的时候杜城把沈翊安排在后方,但还是让小画家看见了他被一枪崩飞的画面,有点子狼狈。子弹冲击力很大,即便有防弹衣阻隔,胸口那一块也肯定破皮发青,连带着整个胸腔都在闷痛,而沈翊几乎丢弃了一切理智,不管不顾地向他冲过来。杜城在强烈的耳鸣和疼痛中分出一丝神志,感叹防弹衣绝对是世界上最牛逼的发明,然后发出一声痛呼安抚魂飞魄散的画像师。
沈翊在杜城出声的瞬间瘫坐在地上,看到杜城防弹衣上黑洞洞的枪口之后,他的心脏也跟着尖锐地疼痛起来,伴随空茫茫的后怕,他知道那不是因为什么扯淡的艺术家的共情能力。
是爱他,当然是爱,只是这东西不能肤浅地归究进爱欲里,那像是一种“树犹如此”的感念,沈翊知道自己天生偏执,感情也是晦涩而浓烈,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可他不做未亡人,他是那株命运飘摇的意大利柏树,杜城在,他便万古长青,没有杜城,他便一夜之间化作槁木死灰,撕扯出一道“女娲炼石也没法弥补的天裂”。
杜城缓过来,捡回刑警队长高大威猛的形象,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指挥队员把嫌犯押回警局,正要跟沈翊嘚瑟一番,回头却见小画家还在发愣,落了一脸晶莹的泪珠。
他凑过去拿指腹小心抹去对方脸上的泪痕,沈翊缩了下脖子,这才惊觉那模糊了自己满眼的是什么。
可他的眼睛太灵动,替他诉说劫后余生的惊厥,杜城浸了一手眼泪,慌慌张张地哄他。
“别哭了,你哭得我好难受。”
沈翊抬起眼看他,放任藏了好几天的无名委屈夺眶而出。
"你都不愿意看我。”
杜城把他堵在无人的巷子里吻他浸湿的眼睛,尝到咸涩的眼泪贯穿全身经脉。
“是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轰轰烈烈的高烧结束,只有他是阿司匹林
END
玻璃镇纸是从小说《1984》得来的灵感,我理解中小说里这个物象寄托了主角在真空政治压迫中“离经叛道”的精神,也许象征自由、澄澈的乌托邦,多像小画家。
“忍看朋辈成新鬼”——鲁迅《惯于长夜过春时》:忍看朋辈成新鬼,怒向刀丛觅小诗
“穀则异室,死则同穴”——《诗经—大车》,活着居室两不同,死后同葬一坟中。
“我从此不敢看观音”出自黄梅剧版本的梁祝,越剧梁祝中应该没有这句词,就当城队扩展知识了叭(香香乱入?不过越剧梁祝只有女演员反串男角,也许是城队看见美人都像沈老师)
“人类的大脑已经进化到可以对抗基因的自私性”——道金斯:《自私的基因》
“爱是地狱冥犬”——布考斯基《爱是地狱冥犬》
“女娲炼石也没法弥补的天裂”——白先勇《树犹如此》,这书慎看,狠狠哭一晚上。写到这几个字的时候正好显示在我前两天手机屏幕摔碎的裂纹上,真他妈应景(落泪)
【策舟】吃醉
“被酒意熏红的脸庞,吻起来会格外的烫。”
氅衣上的风毛被吹的簌簌,鹅毛盖住了沈泽川的半张面,只留了一双眼在外头,垂着眸子瞧窗外。
乔天涯回首望他,见沈泽川的目光落在地上水洼中央,盛着点点亮被长风吹成皱波,揉碎的亮光都散在沈泽川的眸子里。
这人当真是美。
狭长眸落了酒红霞,含情色都掩在眉宇间。
沈泽川吃了酒,这会儿有点头疼,他倚着马车,抬指将氅衣的系带挑开了,拖着长音说道。
“去……”
“梅宅,”乔天涯口中叼着根草芯,只听了个动静便接道,“小主子坐稳了,这条道可走的快。”
沈泽川晕乎乎的,闻言含糊......
“被酒意熏红的脸庞,吻起来会格外的烫。”
氅衣上的风毛被吹的簌簌,鹅毛盖住了沈泽川的半张面,只留了一双眼在外头,垂着眸子瞧窗外。
乔天涯回首望他,见沈泽川的目光落在地上水洼中央,盛着点点亮被长风吹成皱波,揉碎的亮光都散在沈泽川的眸子里。
这人当真是美。
狭长眸落了酒红霞,含情色都掩在眉宇间。
沈泽川吃了酒,这会儿有点头疼,他倚着马车,抬指将氅衣的系带挑开了,拖着长音说道。
“去……”
“梅宅,”乔天涯口中叼着根草芯,只听了个动静便接道,“小主子坐稳了,这条道可走的快。”
沈泽川晕乎乎的,闻言含糊的说:“你倒是心如明镜,早早打点好了吧。”
走的路是条阴湿小巷,沈泽川眯着眼睛瞧,梅宅的檐比平常院落的雅致些,他望过两条街看着檐角惊鸟铃,阒都的雀落在梅宅上头,风吹铃铛响,惊起一片鸟群。
乔天涯笑了笑,将口中的草芯吐了,回头冲沈泽川说:“替小主子办事,哪能摸不清心思啊。”
马车在石板路上走的不稳,颠弄的人更头晕了,沈泽川吐出一口浓厚的酒气,觉得额角像是针扎一般难受,身上的氅衣顺着肩头略滑下去了些,他无力捞起,露出底下的大红官袍来。
“呦——”
乔天涯饶有兴趣的看着盘旋在自己身边的海东青,那鹰羽油光水滑,俯冲擦过人身边带着挑衅的意味,眼中透着些许狠劲儿,乔天涯盯了一会儿,觉得鹰不像鹰,像狼。
“小主子,”乔天涯说,“这鹰是不是那萧二的。”
沈泽川酒劲儿上了头,没听清乔天涯说什么,只胡乱嗯了一声,含混道:“还有多久?”
“就到了——”
乔天涯甩了两下鞭,拐过一条街向前,马车稳稳当当停在了梅宅后门,乔天涯蹦下去叩了三下门环,走过来敲沈泽川的窗。
搭在窗框边的白生指节随着车动,松松的落了回去,原本被沈泽川撩开的车帘也掩住了,静的无声无息。
梅宅的门被缓缓拉开了,晨阳张望了片刻,探身出来瞧见乔天涯倚在一边,戴着个斗笠,手中握着沈泽川给他的酒壶。
晨阳走出来,看见马车停在一边,垂帘窗帘都盖的严严实实。
“乔兄弟,你主子呢?”
乔天涯喝了一口酒,冲宅里一抬下巴。
“你主子呢?”
晨阳一愣,莫名其妙道:“我主子在里头啊。”
乔天涯嘿嘿一笑,用大拇指点了点马车:“我主子也在里头。”
骨津在房顶上等了一会儿,不见晨阳带着人进来,拎着丁桃出来看,却不想丁桃趴在门口瞧见是乔天涯,当即就要往回跑,被骨津一把扯住领子。
“跑什么,”骨津指了指乔天涯说,“他有什么好怕的。”
“哎,”乔天涯抬指挑了斗笠,露出里头被压的有些乱的发髻,“上次话都说开了,怎么还这个语气。”
“我什么语气?”
骨津往前,越过晨阳站在乔天涯面前,垂下的眸子像是鹰爪一样利,他凝视着乔天涯,口中的话却不是对他说的。
“请人去。”
丁桃被骨津一串动作帅到发愣,片刻才反应过来是在说自己,他连忙噢了几声,抬脚往沈泽川的马车边去。
“你,”乔天涯刚说一句便被骨津拦住了,他单脚横在乔天涯面前,将人困着,“……他要能请下来我主子,我把你叫声哥。”
乔天涯下车是蹦下来的,丁桃见脚边没椅子,沈泽川的马车又太高,他原想蹦上去,又害怕动静吵到沈泽川要挨骂,只好伸手抓着门框,抬腿笨拙的蹭上去。
“公、公子……”
丁桃有些怵沈泽川,虽然他生的格外好看,可是丁桃和他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都是匆匆一眼,沈泽川垂下来的目光像是松针上的冷雪,冰凉的顷刻就能冻穿人。
“公子,”丁桃抱着小本靠在车门前,轻轻的叩了两下门框,“公子呀……”
车内没动静。
宅前的三人面面相觑,丁桃讪讪的从车上爬下来,骨津朝他伸手,他便飞快的攥住,藏到骨津身后去了。
“我说,”乔天涯将斗笠重新扣上,“咱们哥几个都在这外头,我主子不下来,这该叫谁不是一目了然吗?”
骨津看了看车厢,沈泽川不像这种刁难小孩的人,他皱了皱眉,总觉得这车中安静的有些奇怪。
晨阳咳了声,伸手拍了拍骨津的肩,转身进去了。
“不进来?”
萧驰野翻了一页书,抬眼问晨阳。
“是,”晨阳说,“我们也不敢上车叫人,桃子去拍了拍车门,里头没人应,但是车门上挂着佩剑呢。”
萧驰野将书扔在一边,起身披上披风。
“我去看看。”
廊下还带着潮雨的寒凉,萧驰野拢了拢披风,抬手挡了宅门檐下的垂叶,俯首从门内出来了。
说是垂叶,那也是从房檐上长出来的,寻常人看不见根叶来源,萧驰野却抬指扯了一片垂叶下来,目光率先看向了乔天涯。
“侯爷,”乔天涯拱手道,“多有打扰。”
萧驰野抬指晃了晃,抬高了嗓门像是说给车内的人听:“大人亲临我府,梅宅便步步生香,自然要我亲自来迎。”
长风不知什么时候静了,连惊鸟铃都不响。
“咳,”乔天涯低语,“我主子醉了。”
乔天涯将沈泽川挂在车上的佩剑取了下来,刀穗垂在乔天涯手面。他擦了擦刀柄,转身递给了萧驰野。
“醉了?”
萧驰野挑眉,他可从未见过沈泽川醉成这样,车也不下,话也不答,这么半晌,连个声都没有。
该不会是美人入酒坛,醉的活色生香吧。
萧驰野垂眸将仰山雪佩在自己身上,扭头看了眼乔天涯。
“告辞,”乔天涯一笑,“侯爷留步。”
“慢走,”萧驰野神色平静,扭头吩咐道,“带桃子回去吧,晨阳烧水,你去泡两杯清茶。”
长檐压云,远处的天幕已经沉了下来,萧驰野望了望,瞧天边远云深深,昭示着即将有一场暴雨。
他佩着仰山雪,利落了掀袍上了车。
车厢不算逼仄,却也不宽敞,萧驰野要弓着身子才能进去,他低着头尚未抬眸,便嗅见了一股浓厚的酒气。
萧驰野抬眼,瞧见了窝在车角的沈泽川。
那人垂着首,半张面被氅衣挡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上头被酒气熏红的脸颊,萧驰野闯进车里来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只缩在衣服里沉沉的睡着。
怪不得没动静呢。
萧驰野走近了,瞧见桌上放着半杯残茶,他拨开茶杯收了桌子,自顾自的凑在沈泽川面前,缓慢的蹲下身来。
沈泽川的眉头不太舒服的蹙着,醉意却冲淡了他平日里的冷戾,眼眉被酒浸泡的柔软起来,脸颊覆着不太自然的红,萧驰野凑近了能看见他呼吸时吹动的风毛,薄唇被挡在其中若隐若现。
沈泽川拽着氅衣的手指露在外头,萧驰野蹲在跟前,瞧那手指冷的泛白,一时没忍住,伸指碰了碰。
“趁人之危……”
沈泽川呼出一口酒气,自上而下的瞥了萧驰野一眼,桃花眼生出了无名刺,直勾勾的挠在了萧驰野心尖儿上。
“好大的胆子。”
萧驰野被戳破了也不恼,当即挑开沈泽川的氅衣径直握住了人,大掌抱着沈泽川的手,笑道。
“被大人发现了,”萧驰野唔了一声,“要如何罚?”
沈泽川头痛欲裂,闻言剥了氅衣,官袍束着的袖口紧绷,翻动手腕时手骨分明,长指一勾,直直的挑上了萧驰野的下巴。
“我看你是色胆……”
那手指没什么温度,冰凉的触感沿着萧驰野的下巴往上滑,他被沈泽川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萧驰野的喉结上下滑动,径直对上了沈泽川的目光。
被酒浸过的目光带着莫名的柔软,沈泽川却像是蒙着一层雾一般看不清面前人,他抬着人靠近,对上萧驰野格外幽深的眼眸,一下子掉进了深潭。
萧驰野凝视着他,却控制不住的向前靠,他将沈泽川向后挤,将人困在车角逼仄的角落里,然后任由沈泽川捏着自己的下巴,顺杆向上,几乎要鼻息相闻。
“……色胆包天。”
沈泽川捏着人的手卸了力气,话音都成了气声,他向后躲,却没有后路可去。
“沈大人,”萧驰野的声音带着蛊惑,“你看着我。”
沈泽川向后靠在了车厢上,迫不得已的抬眼看着萧驰野,可睁眼瞧见的却是幻影,晃的他眼发酸,根本认不出面前人。
萧驰野见他眼神涣散,什么也没说,靠着沈泽川越发向前了一些,鼻尖碰到沈泽川的面颊时,低低的笑了一声。
“我等你好久。”
萧驰野凑上去蛮横的吻住了他,扯着沈泽川的唇瓣轻轻的咬了一口,在人口中尝到了烈酒的气息,酒的余韵一路辣到了萧驰野的口中,他单手叩着沈泽川的后颈,没命一般的吻着。
好酒!
萧驰野尝到了甘甜,捧着沈泽川深入,吻的忘情。
沈泽川眩晕不止,又断了气息的来源,一时间飘忽起来,双手无意识的抱住了萧驰野的手臂,紧接着腰身发软,要靠萧驰野捞着才没有滑下去。
萧驰野渡了些鲜活给他,毫无预兆的放开了人,盯着那近在咫尺的眼眸,喘着粗气等沈泽川回神。
“认出我了么,”萧驰野抿了下唇,呓声道,“嗯?”
沈泽川半张着唇,晶亮沿着唇瓣滑了下去,他眨了眨眼,后知后觉的品到了这吻的熟悉。
“二公子色胆包天,”沈泽川舔唇,“吻的太狠。”
那种带着侵略意味的强势,疯狂的,不留余地的亲吻。
萧驰野抬手卡了沈泽川的下巴,捧住沈泽川的脸庞,俯身在略嘟起的唇上嘬了一口。
“跟谁喝酒去了,”萧驰野低声哄道,“喝的连我都不认识了。”
沈泽川却仿佛听不见萧驰野的话,自顾自的跟了上来,酒液奔走在他的四肢百骸,叫沈泽川只觉得一片晕人的滚烫,只有萧驰野落下来的吻是凉的。
他一把搂住萧驰野的脖颈,将人拽下来,然后摸索着萧驰野,凑上去亲了一口。
“萧二……”
沈泽川抱着他,略动一下便觉得头重脚轻,他俯身倚在萧驰野的额上,和人贴在一起,重重的呼吸了两下,凑上去印在萧驰野唇上。
“跟谁喝……”沈泽川勾唇一笑,“不都得来找你么。”
萧驰野被他撞的往后退,膝弯顶在了榻边,没站稳似的跌坐在上面,沈泽川抱着他不撒手,顺势跨在了萧驰野身上。
“兰舟,”萧驰野喘了口气,“这可不是个办事的好地方。”
氅衣从沈泽川身上滑落了,露出他整齐的官袍来,萧驰野的手臂作了沈泽川的腰带,盈盈一握美人腰,引得人情不自禁的收紧,直到将他环住怀中。
问出口的问题没人回答,交错的水声代替了答案,一声接着一声撞在车厢上,被人拉得格外绵长。
“这样贪心,”沈泽川咬他,“只亲都不行么?”
萧驰野抬指扣住了人的后脑,沈泽川腰间用力,将人狠狠地向后压去。
‘哒!’
丁桃捂着后脑勺转身,见骨津甩着手过来,当即垮了小脸。
“叫你牵马车进来,”骨津说道,“你站树后头干什么呢?”
“你打我干嘛啊,”丁桃呜了一声,拉着骨津一齐站在树后,透过枝杈能看见门口的马车,“津哥你看。”
丁桃远远一指。
“主子上去了之后,马车在晃呢!”
骨津默然。
“瞎胡说什么,”晨阳趴在窗边听了一嘴,“给他弄回去!”
“嗯……”
沈泽川吻的没了气,眼底的水雾越积越浓,抵着萧驰野的胸膛推开了人,好容易呼吸起来。
“今夜不好,”沈泽川胸膛急促的起伏着,而后偏头栽进了萧驰野的怀里,缓慢的拖着长音说,“我头好晕……”
萧驰野弯腰拾起地上的氅衣,展开将沈泽川包在怀里,然后抻着人的手臂环住自己的脖颈,单手抬着沈泽川,另一只手扯着氅衣,将沈泽川严严实实的裹好。
“晕么,”他一边做,一边说着,“和二公子回家去。”
萧驰野抱着沈泽川,躬身小心翼翼的从马车里出来,发觉外头已经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连忙用帽子盖住了沈泽川的脸,快步朝屋里走去。
“呼……”
寒凉气被隔绝了,只剩下了萧驰野身上的味道,沈泽川攀着他的脖颈,在那衣领处嗅到了令他朝思暮想的气味。
奚鸿轩给的酒是烈,却没有萧驰野的药酒喝下去舒爽,沈泽川喝了三五杯便停了,窝在椅子里摇扇,醉意都被吹散了,剩了杂酒的余苦。
这点苦混在了萧驰野的吻里,成了另一番醉意。
他身上带着和雨夜截然不同的暖香,还有帕子上的青草香气,合着沈泽川从没闻到过的皂角茶香,清清爽爽的盖住了酒味儿。
萧驰野的味道。
沈泽川有些贪婪的呼吸着,手指攥紧了萧驰野的领口,将那衣料扯的有些皱,露出萧驰野颈肩的一小片肌肤来。
萧驰野颈侧忽的一凉,紧接着洒了一片热气,顺着衣襟漫了胸膛。
“开门。”
萧驰野抱着沈泽川,一手将人按在胸口。
丁桃愣愣的咽了口唾沫,看着萧驰野怀中的鼓包,连忙拉开了门。
氅衣被扯开丢在一边,沈泽川在被褥上打了个天旋地转的滚,半张脸掩在被褥里,萧驰野替他脱了靴袜,握着他冰凉的脚背塞进被褥里。
“主子,”晨阳拎着水进来,“外头雨大了,您早点歇息。”
萧驰野正替沈泽川取冠,将冠钗都放在一旁,闻言应了一声,准备起身去端水和蜂蜜。
“别——”
一只手飞快的从被褥里伸出来,径直握住了萧驰野的小指。
晨阳退出去的脚步一顿。
沈泽川里衣洁白,伸出的手仿佛是一缕月光,方才的红袍和萧驰野的官袍并排挂在一边,那真正的润月白正从下而上,落在了萧驰野的掌心里。
偏沈泽川还在唤他。
“别走,策安……”
萧驰野坐了回去,不等他叫,晨阳就重新回来,将蜂蜜和温水都端至床边小几上,垂着首舀了两勺蜂蜜。
“多放点。”
萧驰野倾身,将沈泽川从被褥里剥了出来,醉红的脸被闷了片刻,面上有十分不自在的红,他伸手抚摸着沈泽川蹙着的眉心,轻轻的揉了两下。
沈泽川摸索着,勾了萧驰野小指的手格外不安分,辗转着去抓人,被萧驰野一把握住,与人十指相扣:“你别走。”
“我不走,”萧驰野捏着他的指尖,拉到嘴边吻了一下,“我哪儿也不去。”
晨阳搅弄蜂蜜水的速度加快了。
“萧……”
他眼里仿佛是浸了泪,又像是方才吻出了水,躺下后酒气四溢,满口芬芳地唤着萧驰野的名字,每一遍都坠上了醉鬼的心思,丢在萧驰野的怀里,直叫人一同晕头转向。
“萧策安。”
“我在。”
“萧、萧策安。”
蜂蜜终于化了个七七八八,晨阳手中的小勺快要搅出火星,他盯着碗中的漩涡看了一会儿,飞快的说道。
“主子,晨阳告退。”
“去吧。”
萧驰野应了一声,而后俯身压向沈泽川,轻轻的撩开他的发,盖住沈泽川醉的发烫的脸颊。
“萧策安在。”
萧驰野俯身吻了吻沈泽川的眼睛,替沈泽川揉了揉太阳穴,嗓音压的低沉又温柔,覆在沈泽川耳边问。
“唤我做什么?”萧驰野说,“兰舟,你叫了无数遍萧策安,叫我做什么?”
他的声音太温柔,几乎成了耳语,贴近的时候带着温度,像是落入酒坛的冰块,用纯净的冷,化了不知所措的烫。
沈泽川睁开眼睛,酒气泡出来的涣散凝成了一汪水,桃花眼含情,直勾勾的看着他。
这让萧驰野想起少时看的话本,当中用墨笔勾的山间狐妖,上头写摄人心魄的眼神,大概就是沈泽川这样的。
这人忽然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策安,”沈泽川说,“你想要亲我吗?”
萧驰野倏然有种心事被人戳破的感觉,他凝视着沈泽川的眼眸,没有搭话。
“难道……”沈泽川的语调还带着晕劲儿,“我猜错了。”
沈泽川动了动,和萧驰野十指相扣的手依旧牵在一起,他蹭着萧驰野的枕,几乎要陷进去,整个人都露出了一幅酒热烫人的模样。
萧驰野看着他,心口无端的涌上一股燥热。
沈泽川略侧着,那眼中蕴含的荡波顺着眼尾淌了出去,将那地方染了更深的红色,一呼一吸之间带动着胸前的衣料,敞开的口透着烫人的酒香,不由分说的往萧驰野的鼻子里钻。
他侧身靠着萧驰野的手臂,墨发就胡乱散在脑后,洁白的枕和乌黑的发衬在一起,沈泽川呼着热气,尽数都喷洒在萧驰野的腕骨上。
他眼中含欲,分明就是个勾人的模样,可萧驰野却不知怎么,从沈泽川的眼中瞧出了些罕见的依赖。
十指相扣的紧切,无休无止的唤名,萧驰野无端觉得沈泽川有些黏他,是被酒泡透后浮上来的,轻易见不到的黏。
于是他俯身,低语间碰了碰沈泽川的鼻尖。
“只有我想么,兰舟?”
萧驰野用舌尖碰了下他的唇角:“你也在想我,不是么?”
沈泽川的面颊贴在萧驰野的腕间,轻声哼了一下。
“喝醉了,”萧驰野说道,“要我来接才肯下车,哄着我在车里就吻了个天昏地暗,抱着我时嗅我的味道,”
萧驰野捧住沈泽川的面颊,用拇指揉搓了两下。
“现在躺在我的床上,想我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沈泽川被他说的笑了起来。
“我真想带你回离北去,”萧驰野轻声讲,“一朝饮尽马上行,明日与我结姻亲呀。”
“结姻亲……”
沈泽川单手搂住人的脖颈,将萧驰野带到了床上来,两人之间隔着一层被褥,沈泽川腿间一紧,嗔了一眼萧驰野。
“这就急着洞房花烛了么?”
萧驰野浪荡一笑:“对着你,忍不住。”
他伸手去扒沈泽川的领口,从那处瞧见了自己前些时日种下的红梅,现在只剩一点残粉,萧驰野摸了又摸,碰的那红梅颤颤。
“你今日做什么去了?”
沈泽川被他叼住咽喉,呜咽了一声再次沉了进去,他扯了被褥和萧驰野贴着,抬手环住了人的后脑。
“我……我不告诉你。”
萧驰野用口衔了墨发,身上的衣料被沈泽川扯着,萧驰野撑着身子,见他眯着眼咬着唇,伸手将衣领攥在手中一把扯开,紧接着温凉抚上了萧驰野的胸膛。
“唔……”
萧驰野抬手捞他的腰。
“兰舟,”萧驰野说,“今夜你想要的很。”
沈泽川略皱了下眉。
“那你给我啊。”
萧驰野摆着手腕戳弄了两下,笑着说。
“我若是不给你呢……”
沈泽川猛地将他拽了下来,他瞪着萧驰野,眼神却因为人的动作而软了下来,沈泽川咬着唇,一把将萧驰野掀翻了。
然后他翻身跨上,纤掌摁住了萧驰野澎湃的心跳。
萧驰野怔愣片刻,倾身而上。
萧驰野用脸颊蹭到了沈泽川的心跳,呼吸逐渐变得杂乱起来,他摸索着,按耐不住汹涌的浪潮,只能任由他们一浪借着一浪的,将自己湮没。
“我若是,”沈泽川拢着他的肩头,“偏要呢。”
萧驰野抬眸看他,沈泽川在晕头转向中抬手撩发,露出一节光滑的脖颈,在月光里泛着白。
“给我吗?”沈泽川的手指顺着萧驰野的胸膛向下,抚摸时露出一些别样的神情,“给我罢……”
太疯了。
“萧策安……”
每一句呢喃都成了暗夜间的情话,被醉鬼轻吐成了情中旖旎,只为了勾着人坠一场无缘无故的酣畅淋漓。
萧驰野仰首看着身上的起落,丝缕透进来的月光成了沈泽川的绑带,他身上交错的亮都落在萧驰野的眼中,成了疯子的保护。
藏在月光下的,是压抑不住的情。
沈泽川在宴席上觥筹交错,脑海中却不受控制的浮现出萧驰野的脸,什么样的神色都有,在酒液间沉沉浮浮,最后停在了梅宅吻酒的时刻。
那夜他也喝了酒。
他犹记得被萧驰野拦在梅花间索吻的感觉,比之烈酒入喉更甚,萧驰野的吻含着毒,将沈泽川从里到外的尝了一边。
叫他如何清醒?
沈泽川伸手去抓萧驰野的小辫儿,却被人反握住了手掌,滚烫的白被两人交叠盖住,抽手时都带着见不得人的黏。
“啊……兰舟……”
萧驰野仰首砸在被褥里,然后奋起搂住沈泽川的脖颈,将他蛮横的拉过来和自己接吻。
烫也诱人,萧驰野吻不罢,却不得不松开沈泽川。
“兰舟你、你起来……”
沈泽川含着妖冶的笑,偏不走。
他俯身掐住萧驰野的脖颈,在人的脸上看到了和梅宅吻酒当夜自己面上如出一辙的神情,萧驰野脸上浮现了不可控的慌张,那是即将失守的征兆。
“给我啊……”
沈泽川用拇指抬高萧驰野的下巴,即便浑身颤栗,却还是端出了一幅游刃有余的模样,他抚摸着萧驰野精壮的胸膛,对着澎湃的心跳说话。
“那夜你也给我喝了酒,”沈泽川轻声说,“不是么。”
萧驰野受不了。
“我……”萧驰野即将失守,他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擒住沈泽川的肩头,将那白皙的皮肤都叩出了红痕,昭示着沈泽川不肯给他个痛快,“兰舟!”
萧驰野猛地坐起来,他抑制不住的环住沈泽川的腰身,将人向下压,释放中微微泛红的眼底,抬着缴械投降的柔情,直勾勾的望近了沈泽川的眼中。
沈泽川一激灵,本能想要挣脱,却被萧驰野紧紧的抱在怀里,两人紧贴着,大汗淋漓的挨在一起。
萧驰野抱住有些发抖的沈泽川,轻轻的呼了口气。
爽利!
“是你招我的,”好半天萧驰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本来不想弄得你……哪都是。”
沈泽川喘息不止,窝在萧驰野的怀中平复着,他原本就酒醉,现下来了一场荒唐事,乍然停下叫他仍感到天旋地转,额头抵着萧驰野的颈窝,什么也不想说。
可是身上累,心里却松快。
萧驰野扯了被褥堆在身后,什么也不擦就抱着沈泽川靠在后面,环着人窝在自己胸前,静静的靠着。
汗液还顺着濡湿的皮肤流淌,相握的手没有松开,沈泽川重重的吐了一口气,终于在萧驰野的怀中找到了一点活气。
阒都里推杯换盏是假的,每一口酒的背后都是刀子,沈泽川面不改色的吞下那些寒光剑,出了门却浑身暗血淋淋。
只有萧驰野。
只有萧驰野能吻遍他的血痕,用酣畅擦洗掉部分的伪装,剩下去除不掉的东西,是他和萧驰野共有的过往。
他的肩头有些酥痒,是萧驰野在亲吻他。
那些狠辣无情和进退自如,都在交错的吻中化了个干干净净,变成交叠在一起染了汗的月光,成为两个疯子的独家秘密,没人听得懂,也没人尝得到。
只有彼此。
沈泽川勾着唇,慢慢的抬起了头。
“奚家的情况我掌握了大半,”沈泽川含着笑说,“这局已经布的够大了,今夜的酒算是撒网酒。”
“尽管奚家的人信你,”萧驰野揽着他轻声说道,“但也要小心行事,别反倒被人摆了一道。”
“也不是没有可能,”沈泽川牵着他的小指,“所以要二公子帮我呀。”
萧驰野轻笑一声。
“如何帮?”
沈泽川伏在他的胸膛上轻语。
“酒醒了,就该收网了。”
“所以今夜喝的如此醉?”萧驰野想起来什么,伸手掀开了床帘,外头小几上放着凉了的蜂蜜水,“凉了,喝么?”
沈泽川哼了一声,手指顺着萧驰野的唇角摸下来。
“你不能让他热吗?”
萧驰野没说什么,端起碗喝了一口蜂蜜水。
床帘晃荡着落了下去,像是佳人起舞的衣摆,飘飘荡荡带起一阵小风,微凉蹭过沈泽川的手背,被萧驰野一把攥住。
萧驰野本事不到家,蜂蜜水的确没能热起来,却带着其他的滚烫一同淌进了沈泽川的口中,甜津津的,缠绵的要命。
“后几天,”沈泽川擦了擦唇角留下来的津液,抬眸冲萧驰野说,“我和奚鸿轩要走的近些,有很多账目我要亲自查,你既要摆宴,少不得也要忙……”
“噢……”萧驰野挑了下眉,“今夜是补偿?”
沈泽川含笑。
萧驰野支起一条手臂,撑着看沈泽川的眼尾,将他那点红瞧了个彻彻底底,恨不得将每一缕都刻在自己心中,成为几日不见的相思物。
“补偿……”萧驰野拖着长音,“少了点吧。”
“唔,”沈泽川意有所指,“被你方才,狼吞虎咽的吃完了。”
萧驰野抱着沈泽川转了半圈,被褥被他推到了最里面,沈泽川仰在了枕上,萧驰野借着月光看他,瞧见他依旧还是一幅酒醉的样子,脸颊红扑扑的,带着眼尾连成一片红霞。
两人的手在沈泽川的发顶相交,沈泽川搅住了萧驰野的指节,整个人成了一道流淌的春水,静静的淌在萧驰野的身下。
“你吃醉的样子,”萧驰野低低的说,“可真好看。”
眼神迷乱,一呼一吸之间都带着酒气,眉间簇的酒意浓,口中说的却是勾人语。
沈泽川笑了笑,轻声嗯了一下。
萧驰野俯下身,凑在沈泽川的颈侧深深嗅了一下。
“你好香。”
沈泽川抱住他的肩背。
“和那夜说的话一模一样。”
“是吗?”萧驰野俯下身,沿着沈泽川的颈侧吻下来,像是重现那夜的红梅一般,尽职尽责的种了起来,“我实话实说。”
沈泽川的脸颊再一次烧了起来,仿佛酒意去而复返。
指尖搭上萧驰野的手臂时他终于想明白,萧驰野才是这世间最烈的酒,滚烫,烧烈,带着汹涌澎湃的潮和去而复返的勇,叫沈泽川醉了个彻彻底底。
美酒在前,吃醉又何妨?
萧驰野压着他,弯腰吻上了沈泽川的唇。
“方才你在上,”萧驰野喑哑的说,“这次要换我。”
沈泽川呓出一声呢喃。
萧驰野不住的亲吻他,一连串的吻像是扑面而来的酒意,叫沈泽川只能深坐酒底,一次又一次的被淹没。
被酒意熏红的脸庞,吻起来会格外的烫。
萧驰野说爱他。
于是他甘愿长醉不醒。
【知许解夏】低血糖
–琛琛低血糖小太阳着急
–时间线在高中时期
–窗户纸未捅破的状态
–3k+一发完
“叮铃铃——”
第一节上课铃响起,张正心已经走进了教室。
夏日的风吹起放在书桌上的课本。
夏知许看着自己前面依旧空着的位置,有些心慌——
“许其琛怎么还没来。”
张正心翻开书讲课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夏知许看着前面的空位置又看了看教室门,皱了皱眉。
#
“报告。”门口响起了有些呼吸不稳的声音。
夏知许看到了脸色不是很好的许其琛,他像是跑过来的,呼吸有些急促。
张正心看向许其琛偏了偏头,示意让他进来。
夏知许眼光随着许其琛一路,看着他走到自己前面的位置,坐下,心...
–琛琛低血糖小太阳着急
–时间线在高中时期
–窗户纸未捅破的状态
–3k+一发完
“叮铃铃——”
第一节上课铃响起,张正心已经走进了教室。
夏日的风吹起放在书桌上的课本。
夏知许看着自己前面依旧空着的位置,有些心慌——
“许其琛怎么还没来。”
张正心翻开书讲课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夏知许看着前面的空位置又看了看教室门,皱了皱眉。
#
“报告。”门口响起了有些呼吸不稳的声音。
夏知许看到了脸色不是很好的许其琛,他像是跑过来的,呼吸有些急促。
张正心看向许其琛偏了偏头,示意让他进来。
夏知许眼光随着许其琛一路,看着他走到自己前面的位置,坐下,心里才稍微安稳了点。随后他拿笔去戳许其琛的后背,前面的人微微往后偏了偏头,怕被老师看到,许其琛没说话,只看了他一眼,似是在问他“怎么了?”
夏知许压着声音问他:“今天怎么来这么晚啊?”
许其琛转过头,没理他,开始在本子上写东西,应该是在记笔记?
夏知许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过了一会,许其琛将手背到后面给他传了张纸条。他接过来,打开,纸上是漂亮的字迹——
小姨生病了,我送她去医院,所以来迟了。
夏知许了解后没再将纸条传过去,他将那张纸条小心的折整齐,放进了自己的笔盒里。
下课后,许其琛被张正心叫去了办公室询问情况。
等再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教室里只剩下了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他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准备下节课要用的课本。
#
随着预备铃响起,教室里的人反而更少了,许其琛正觉疑惑,后门夏知许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许其琛,英语老师不在,临时换课了,这节上体育。”说着,他走过来抓住许其琛的手腕拉着他往楼下走,
“快走,大家可能都要站好队了。”
许其琛被他拉着:“你怎么突然上来了?”
“奥,我在操场没看到你,就知道你肯定还傻傻的在教室呢。”夏知许转过头来对着他笑,露出那颗尖尖的虎牙。“所以我就上来啦,正好顺便把篮球拿下去。”
照进窗户的光打在夏知许的脑后,他像是浑身散发金光,许其琛有些愣神的看着他。
“发什么呆呢。”夏知许轻笑,拉着他朝外走。
“你…那个,没拿篮球。”他轻声道。
“…啊?嗷嗷嗷对,篮球。”夏知许转身回去拿篮球,耳朵尖莫名爬上了些粉色。
#
操场。
“先跑两圈热身一下吧,一会测长跑啊,男生1000米女生800米。”
“啊——”随着同学的哀嚎声,许其琛也默默皱了皱眉头,他平时不怎么运动,这次跑步肯定又要落别人十万八千里了,不由内心叹了口气。
哨音响起,大家迈着统一的步伐跑了起来。
“行了都活动一下啊,五分钟后男生开始。”
两圈过后许其琛呼吸有些不稳,他直接坐在了台阶上。
夏知许站在解散的队伍里,看到他了便往他这边走:“许其琛,你快活动活动,不要坐着了。”夏知许将人拉起来,许其琛本来就白,这会儿因为跑步的缘故脸上染上些绯色。
夏知许看着他这幅样子,一下子连心里都陷下去一块,只觉得可爱的紧。
男生一组一组陆陆续续开跑,夏知许是第一组,随着哨音响起,他率先迈开了腿。
许其琛坐在台阶上看他,夏知许刚开始没有冲到很前,一直穿插在大部队里。直到后来接近冲刺,一些人速度已经慢了下来,夏知许开始提速,他体力好,又爱运动,毋庸置疑成了他们组第一个回来的。
剧烈运动过后的夏知许还有些许喘气,他站在终点搜寻了一圈,锁定许其琛的位置后就笑开来往他这边走。
“怎么样!我厉不厉害?”他像是等待夸奖的小朋友一般。
许其琛笑道:“嗯,厉害。”他递给夏知许一瓶水,随即又耷拉下脑袋,“我一会应该是最后一名了。”
“哎呀没事儿。”夏知许灌了两口水,“我陪你一起跑。”
话音刚落,那边就在喊许其琛的名字。
#
各就位。
许其琛有些紧张。
预备——
哨声响起。
他稍微愣了半秒,冲了出去。
他没怎么跑过长跑,看着大家都在自己前面就想往前跑,总怕把自己落在后头。
“你跑慢点,这才第一圈,不然后面没力气了。”
夏知许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他真的在内道陪着许其琛跑。
陈放也在许其琛这一组,见状笑着开玩笑:“夏知许,你怎么和陪老婆一样哈哈哈。”
“一边儿去。”夏知许白他一眼。
许其琛脸却有点红扑扑的,他稍微降了降速。
一圈,再一圈,等到后面要冲刺的时候许其琛已经没力气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觉得头晕,眼前一阵一阵发黑,最后甚至耳鸣。
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应该是低血糖了——今天早上发现小姨生病,慌忙的送到医院,根本没来得及吃早饭。
许其琛恍惚的看着一个又一个同学超过他,他被落在后面。
不行,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于,抵达终点。许其琛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
没有想象中随之而来的疼痛,而是掉进了谁的怀抱里。
“许其琛?许其琛!”耳边是听不太清的声音,好像是几个同学在叫他的名字。
许其琛清醒了一点,映入眼帘的是夏知许焦急忙慌的脸。
他被扶着站起来,脸色是纸一样的惨白,甚至能看到额前冒出来的冷汗。
夏知许当即就要送他去医务室,他摇了摇头,说想回教室。
夏知许挣扎了两秒,将许其琛半扶半抱的扶回了教室里,许其琛只觉得浑身的血好像都在往下流,眼前依旧一阵一阵发黑,脸上本就不多的血色就一点一点掉了下去。
夏知许整个人都很慌:“难受的厉害?”许其琛白着一张小脸看着他,没说话。
夏知许更不知所措了:“怎么回事啊要不还是去医务室吧。”说着就要把许其琛抄起来抱去医务室。
许其琛稳了稳气息,摇摇头道:“你有糖吗?”
夏知许太着急紧张,这会儿听他问有没有糖,才反应过来许其琛这应该是低血糖了,他赶忙从抽屉掏出糖一股脑儿都倒在桌上,递了一颗给许其琛。
关心则乱,他只顾着找糖,太关注于许其琛的状态,一瞬间慌了神,忘记了帮许其琛撕开包装袋。
许其琛接过来,他的手都有些控制不住的抖,好不容易撕开包装,糖就这么当着两个人的面掉到了地上。
两人都愣了一秒,许其琛看着掉在地上的糖,默了两秒,忍着身体的不适感,弯腰下去打算将糖捡起来。
夏知许看着比当事人还慌乱,他将人扶起来,手忙脚乱的从桌上扒拉下来两颗糖,撕开,喂进了许其琛的嘴里。
柔软发凉的唇偶然触碰到夏知许的指尖,夏知许紧张的情绪才慢慢放松下来。
许其琛含着糖,趴在桌上休息,感受不适的症状一点一点慢慢减轻。
夏知许拿着杯子去给许其琛接水,他将水杯拧开放到许其琛桌上:“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要不要喝点水?”
许其琛过了会才慢悠悠抬头,将杯子接过,喝了两口,他脸色还是白,嘴唇依旧没什么血色。
夏知许看的心焦:“要不还是去医务室吧,好不好?正好你也能睡会儿。”他的声音很轻,像风一样。
许其琛顿了顿,自己也的确不太舒服,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
“那我背你好不好?”夏知许已经蹲下来,接着道,“你现在状态不好,我怕你难受。”
许其琛静静看着夏知许有些薄却并不羸弱的背,默默趴了上去。
夏知许将他稳稳的背在背上,出了教室。
身体紧贴,甚至能感受到对方与自己同频的,同样快的心跳。
#
医务室。
校医给许其琛挂上了葡萄糖,夏知许看着被安顿好难受了好久一段时间的许其琛终于安安稳稳的睡去。
夏知许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他出了医务室,去食堂买了一小份粥带了上来。
外面的微风吹的树叶一晃一晃的。
医务室里,夏知许坐在旁边默默的看着床上熟睡的人,许其琛脸色已经好很多了。
夏知许就这么望着,别说目光,连带着心里都软了下来。
给人把薄薄的被子往上扯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了许其琛打着点滴的手,好凉。
夏知许皱了皱眉头,将自己的手轻轻的抚在了上面。
#
许其琛本来也没多困,只是身体的不适消耗了他大部分精力,这会稍微一休息便缓了过来。
睁开眼,看到夏知许的手包裹着他的手。
夏知许的手很暖,让他手上的温度也开始慢慢回笼。
“醒啦?”夏知许像是只偷偷藏坚果被发现的小松鼠,他很快将手撤下来,“还难受吗?”
许其琛被他扶着坐起来,摇了摇头。
夏知许点点头,转头过去拿粥。
“吃点东西吧,你是不是早上没吃饭?”夏知许将粥喂到他嘴边。
许其琛点了点头,看着夏知许递过来的盛着粥的勺子,有一瞬间觉得别扭,但自己一只手打着点滴,也没办法自己来,张嘴接下来一口,耳尖有些红。
他将嘴里东西咽下,才道:“今天早上太急,就没来得及吃。”
“吓死我了。”夏知许一边给他喂粥一边活跃气氛,眨眨眼说:“你一下就倒地上,我感觉我那时候血压都直接飙升了。”
听到这话,许其琛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
“什么对不起,你把自己照顾好我就谢天谢地了……”夏知许嘀嘀咕咕的。
“夏知许。”许其琛叫他。
夏知许下意识抬头:“怎么了?”
“谢谢你。”许其琛看着夏知许的眼睛笑了笑,很认真的来了这么一句,连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这下换夏知许不好意思了。
要命,真是要命。
他有些不自在:“客气什么,反正咱们……”他抬头看许其琛,目光坚定又热切的笑:“反正咱们是朋友嘛。”
说完夏知许就很快的低下头,将粥放回桌子上说:“我去给你拿水啊,你先休息,我很快就回来,很快就回来…”
随后,他逃也似的出了医务室。
许其琛看着他的背影,勾了勾嘴角。
窗外,阳光正热烈。
——
下个瞬间,也请你爱上我。
END.
彩蛋是琛琛转学后的一节体育课。
【祁炀】发烧
地球的影子是黑夜。它像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严丝合缝的罩着上海的天空,透不出一点光亮
于炀皱着眉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他感觉自己是被烧醒的,滚烫的脚心不自觉的踩在丝绸的被罩上汲取一丝凉意,头痛欲裂,浑身酸疼,于炀没力气起来了,只希望自己赶紧睡过去
最近流感肆虐,于炀看似身强体壮却是基地第一个染上的,他不乐意打针,嫌疼,还浪费时间,就靠吃药顶着,眼看着都快好了,结果突然这样
于炀睡不着,实在口渴的厉害,强撑着起身想去喝水,结果一抬头就觉得天旋地转,难受的睁不开眼。他挣扎了好一会儿,直到最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隔壁,因为于炀得了流感所以被迫分房的祁醉,乍离了于炀有点失眠,这会儿...
地球的影子是黑夜。它像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严丝合缝的罩着上海的天空,透不出一点光亮
于炀皱着眉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他感觉自己是被烧醒的,滚烫的脚心不自觉的踩在丝绸的被罩上汲取一丝凉意,头痛欲裂,浑身酸疼,于炀没力气起来了,只希望自己赶紧睡过去
最近流感肆虐,于炀看似身强体壮却是基地第一个染上的,他不乐意打针,嫌疼,还浪费时间,就靠吃药顶着,眼看着都快好了,结果突然这样
于炀睡不着,实在口渴的厉害,强撑着起身想去喝水,结果一抬头就觉得天旋地转,难受的睁不开眼。他挣扎了好一会儿,直到最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隔壁,因为于炀得了流感所以被迫分房的祁醉,乍离了于炀有点失眠,这会儿刚要睡着就听见隔壁“扑通”的一声。他睡意全无,掀开被子就冲进了于炀房间
于炀倒在地上,就再没有动弹。祁醉把人抱起来才试着怀里的人体温高的烫人,他连忙把人放在床上,用体温计一测,39.8℃
祁醉的心揪成一团
他一边给于炀找外套一边和于炀说话,“炀炀,你醒着没啊?先别睡,你发烧了,咱们去医院”
床上的人嘴唇微动了动,但什么都没说出来。祁醉给他穿好外套就把人抱下楼直接上了车,一路油门踩到底,超没超速他都不知道
“哎呀!这都烧成什么样了!”医生略带责备的看了一眼祁醉,“怎么现在才送过来,最近流感严重,注意保护”
护士给于炀打针之前,要先做个试敏,于炀半昏半醒,只知道疼得厉害,委屈,想哭。祁醉看他皱着眉微睁着眼要哭不哭的样子心疼极了,习惯了于炀的坚强,有时候都忘了他只有19岁,正常孩子的19岁,还是爸爸妈妈的宝贝
等于炀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水”
祁醉看了他一夜没合眼,本来还昏昏欲睡的,闻言立马清醒了,倒了一杯早就准备好的温水给他,又给他量了量体温,37.5℃,还有点烧,不过已经好很多了
于炀咕嘟咕嘟的全喝完了,等他喝完,祁醉问他“还难不难受?”
于炀的脑袋还沉沉的,不想摇头也不想点头,便说“还行”
声音嘶哑,听得祁醉又心疼了
祁醉握着于炀的手“这次是我不好,就该一早就带你来医院的,也不至于这样”
没人知道,看见于炀烧得意识不清倒在地上时,祁醉又多心疼和自责
在他看来,哪怕是于炀打个喷嚏咳嗽一声都算自己照顾不周
于炀半阖着眼,大拇指摩挲着祁醉的手背“我没事,好多了,你放心吧”
祁醉不说话,亲了亲于炀的指尖
“中午了,你饿不饿?喝点粥吧”祁醉道
于炀确实有点饿了,便点了点头
祁醉像变戏法似的从床头柜上于炀看不见的地方拿出了一盒粥,“刚给你买的,现在喝正好”
祁醉喂一口于炀吃一口,没一会儿一盒粥就见底了
吃了粥于炀又要睡觉,祁醉亲亲他的眼睛,说“睡吧”
“睡吧,我一直在”
【策舟】血渗情真
“我在这里,谁敢动他!”
“夜来无事么……”
沈泽川神情厌厌,原本靠在床边还能坐上半晌的,连下了三四日雨,带着疫病愣是将人给下倒了,他顺着床头滑下去,小猫儿似的直接趴在了萧驰野的被褥上。
“无事,”萧驰野脱了靴踩在地上往门外倒脏水,远远见晨阳端着热水往这边走来,便丢了鞋回屋,将自己的袍子盖在了沈泽川的脸上,“你睡一会儿。”
“我难受……”
沈泽川埋在他的干净袍子下,那是萧驰野自己昨夜手搓的,他干起这样的活来细致又认真,衣物家事也收拾的井井有条。
衣袍盖在沈泽川的脸上,仿佛是萧驰野亲手给他搓洗出来的梦境,上面的脏污被尽数...
“我在这里,谁敢动他!”
“夜来无事么……”
沈泽川神情厌厌,原本靠在床边还能坐上半晌的,连下了三四日雨,带着疫病愣是将人给下倒了,他顺着床头滑下去,小猫儿似的直接趴在了萧驰野的被褥上。
“无事,”萧驰野脱了靴踩在地上往门外倒脏水,远远见晨阳端着热水往这边走来,便丢了鞋回屋,将自己的袍子盖在了沈泽川的脸上,“你睡一会儿。”
“我难受……”
沈泽川埋在他的干净袍子下,那是萧驰野自己昨夜手搓的,他干起这样的活来细致又认真,衣物家事也收拾的井井有条。
衣袍盖在沈泽川的脸上,仿佛是萧驰野亲手给他搓洗出来的梦境,上面的脏污被尽数搓干净,留下了淡淡的皂角香,裹着清凉的雨气,藏在离北的青草香里。
“好闻……”沈泽川病的没力气,想要伸手抓住萧驰野的衣袍靠的更近一点,却被疫病闹得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只能在床上拱着,将自己送过去埋在萧驰野的衣袍里,“萧策安很香……”
晨阳口鼻都束在巾帕下,垂首迈步往房里进,还没走进来在门下就听见镇抚大人这么一句话,吓得脚不知道往哪里放,一时间停在门口,转着眼珠仰面看天。
“香就埋进去,”萧驰野过来揉了揉他的发,抬眼瞧见晨阳傻愣在门口,伸手说,“你进来啊?”
“嗯?”
沈泽川轻轻的问了一声,却不愿意从袍子里出来。
“啊啊,啊……那个主子,”晨阳迈步十分艰难,端着水盆过来放在了沈泽川床边,“热水来了。”
晨阳偷瞄了一眼上头,瞧见萧驰野的衣服横七竖八的扔在床上,两条被褥合成了一条盖在沈泽川的身上,沈泽川的怀里抱着萧驰野的枕头,好一点那个被沈泽川枕着。
看上去那样恩爱。
“今日廊下又死了两个人,”萧驰野沉重的说,“你和骨津今日不要再下水,去葛青青那里把药拿了,喝了药多喝些热水,去吧。”
萧驰野的手无意识的摸着沈泽川的被角,手指不知怎的就伸进了沈泽川的怀里,被人悄无声息的攥了,轻轻揉着前夜刮伤的伤口。
那样轻。
晨阳的眼睛不受控制的乱瞟,实在是怪沈泽川的动作太明显,也怪萧驰野笑的太过分,他眼不见心不烦,领了命很快退了出去。
开门时萧驰野远远望了一眼,瞧见门外雨打青石,檐前飞雾。
雨还下着。
门被合上了,萧驰野飞快转身蹲在沈泽川的床边,伸手将自己的袍子拨开了,露出沈泽川的小半张脸来,将人脸上混乱的发尽数抚开,夹着尚还有点苍白的脸蛋轻轻揉了两下。
“想坐起来么?”
沈泽川贴着他的手指摇了摇头。
“想吐,难受。”
“那我给你擦一擦,”萧驰野用拇指去摸沈泽川的下巴,又揉了揉有些发干的双唇,“今日暴雨如注,我正好也借你的水泡个脚。”
“待会就冷了。”
萧驰野冲沈泽川轻笑,他将盖在沈泽川脸上的衣袍取了,身上的被子被他拎着往下盖了盖。
沈泽川的里衣被他吐脏了,萧驰野洗了晾在屋子的小窗下,现下身上穿的是萧驰野的里衣,整个人被云蓝裹住,尽管陷在被褥里,却显得十分纯净。
“没关系。”
萧驰野俯身抱了抱他。
“身上难受么,”萧驰野贴着他的耳畔问,“要我给擦一擦。”
“今晨才擦过一遍,”沈泽川声音都带着病气,他被萧驰野垂下来的发扫的痒,带了点笑音用手拍了拍萧驰野的背,“我眼睛难受。”
萧驰野起身低低的看了沈泽川片刻,伸手从桌上取了干净的巾帕。
他蹲在床边淘洗,拧干后才起身,揽着沈泽川的肩将人往床边靠了靠,伸手将他的发撩开了。
沈泽川哪怕尚在病中,脸上颓时也依旧照人,萧驰野拈了巾帕一脚,轻轻的沾了沾沈泽川的脸颊。
“烫不烫?”
沈泽川摇了摇头,冲萧驰野闭上了眼。
温热的巾帕细致的拂过沈泽川的眼睛,桃花眸沾了水,萧驰野近距离瞧着那点肌肤上被自己染上了水雾,复又带到了上挑的眼尾,巾帕擦过时微微用了些力,抻开了沈泽川如扇的眼睫。
那里已经许久没有红过了。
萧驰野轻轻的擦着,生怕弄痛了沈泽川,仔细到沈泽川觉察不出什么力气,只能感知萧驰野的手在一遍一遍抚摸他的眼睛,犹如描摹远山,又似遥抚清风。
“好点了么,”巾帕被人带着擦拭着沈泽川的脸颊,萧驰野冲沈泽川的眼睛轻吹气,“还难不难受?”
沈泽川转了转眼珠,冲萧驰野睁开了眼。
他眼眸生的极好看,萧驰野曾避无可避的陷进去过,因而他不敢近看沈泽川的眼眸,那里犹如千尺桃花潭,深不可测的渊池,萧驰野若是望进去,沈泽川就会给他绽放漫山遍野的桃花。
可他还是贪婪的望了进去。
萧驰野拥着他,静静的擦向沈泽川的唇,他凝视着那双眼,见眼眸如雾,眉黑如山,因为方才擦洗过,沈泽川的眼周湿漉漉的,像是林深小鹿。
萧驰野挡了他下半张脸,却低估了沈泽川的眉目传情。
他愣愣的松开了捂着沈泽川的巾帕。
“不难受了。”
萧驰野鲜少露出这样的痴态,可他这样做给沈泽川,却并不叫人觉得厌烦油腻,反倒是透着一股子少年气,看着沈泽川的眼睛像是看高处的珍宝,真叫他握在手中,他必定珍视万千。
沈泽川想吻他,可惜他没有力气搂住萧驰野的脖颈,只能轻轻动了动唇,指望着萧驰野能向下来一点。
萧驰野于是就真向下去了。
“你真勾人,”萧驰野含着他呢喃,像是将沈泽川藏在了獠牙里不给别人看,“我真喜欢你。”
“可是我病着。”
“我知道,”萧驰野温柔的吻他,慢吞吞的细嚼慢咽,“所以我想让你好起来。”
沈泽川被他吻着笑。
“知道了。”
萧驰野给沈泽川擦了脖颈和手,淘洗了一遍将双脚也擦了擦,他将巾帕涮干净晾在一边,把自己的裤腿卷了上去。
水盆的水依旧温热着,原本可以更滚烫的水被一个吻耽搁了,萧驰野将双脚浸下去,向后仰靠在椅子上,他伸手将上衣脱了,拎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胸口。
沈泽川胃里很不好受,惯喜欢趴在床上,萧驰野的枕头垫在他的胃部,将他那点翻江倒海的感觉都抵挡了回去。
他趴在床边,手臂白生生的从被褥里伸出来,胳膊上的红疹已经消了不少,别人好到他这个程度都已经带牌子下水去了,可是萧驰野不让他去。
于是沈泽川只是窝在屋子里,手臂垂下来可以搭在自己的木屐上,他搅着根长绳,手指无力的荡阿荡。
“明日……”萧驰野突然仰着脖颈说话,他其实累的不行,却有着铁打的精神,整个人哪怕到了这样的地步也是精神奕奕,有他在沈泽川身边,强力的赶去了不少昏暗晦涩的东西,将活力和暖阳生拉进来,“忙啊……”
“我听葛青青说,”沈泽川侧卧着,“宫里乱了起来,皇上病尚未好,这边一茬一茬的病着。”
“这叫哪门子的疫病,”萧驰野轻声道,“上头坏了事殃及池鱼,我们不能不管,却又不能管到他们身上去。”
“是得有个人替罪呢……”
萧驰野点点头,藕花楼塌了已经算是一桩丑闻,却又出现了这般不光彩的疫病,他萧驰野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法在这么乱的时间里给宫里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
萧驰野重新仰回了椅上,木头硌着他的后脑也无法叫他清醒。
沈泽川瞧见人眼眸半睁半闭,想要伸手去摸一摸他,奈何力气有余距离不够,他伸长了手臂只能碰到萧驰野的膝盖,手掌软软的盖在人的膝头,略微揉了揉。
萧驰野感知他的触碰,斜垂着眸瞧他,见沈泽川半趴在床边,伸手时里衣滑落,露出里面藕似的手臂来,伸出来时犹如一柄白玉桥,搭着萧驰野建了起来,等人从上面走一走。
萧驰野倾身带着水盆往前移了移,沈泽川的手掌就能够扣上人的腿面。
“白玉桥,杨柳腰,”萧驰野竖着两根手指,小人儿一样从沈泽川的手臂上踩过去,蹦蹦跳跳的去摸人的肩头,“萧郎过河沈郎瞧。”
他当真过桥走到了沈泽川的那头,小人趴在沈泽川肩上不走了,时不时伸腿蹬一蹬沈泽川。
“沈郎啊,”萧驰野轻笑,“你究竟何时同我上花轿?”
“红花轿,新嫁娘,养儿砍柴还浣衣,”沈泽川轻声应他,“沈郎才不把新娘当。”
“养儿烦,浣衣忙,我可舍不得沈郎下明堂,”萧驰野凑的越来越近,小椅几乎被萧驰野挪在了沈泽川的床边,他轻声说,“沈郎啊,与我结亲,我做妻来你做郎。”
沈泽川抬头,和好容易凑过来的萧驰野碰了个吻。
“坏家伙,”沈泽川咬他,“再贫下去水要凉。”
萧驰野洗涮干净,起身踩着常鞋准备倒水,沈泽川挨着软枕起来,晕乎乎的靠在床边喝了一碗水。
‘叩叩叩——’
沈泽川抬眼往门口望去。
这么晚了,外头还下着大雨,谁会来萧驰野的房里?
萧驰野轻轻的将水盆放下了,轻挪到门前呵了一声。
“谁?”
“总督大人!总督大人恕罪,”门外的声音轻悄悄,像是挨着门口跟萧驰野说话,“皇上请您即刻进宫去,奴才奉命来请您的——”
萧驰野伸手扣着门把,缓慢的摸过去取了挂在衣架上的短鞭,口中如常应答道。
“是么?”萧驰野说,“有劳等候片刻,我收拾一下——”
沈泽川凝神听着,远方骤降一声惊雷,仿佛是将哪家院里的树硬生生劈开了。
“不必了!”
萧驰野定眸,门外飞起一脚直接踹碎了大半,萧驰野振臂抵挡,碎木直直打在人的手臂上,硬生生劈成了碎渣。
“放肆!!!”
萧驰野甩鞭向前,照着来人的面门就是一鞭,却被人灵巧的躲开,一脚抬起踹向萧驰野的肩头,趁人不防将萧驰野踹的往后趔趄两步。
“狼狈为奸,”来人黑衣黑裤黑头巾,面上蒙着粗布,闯进屋中骂道,“果然老子没猜错。”
萧驰野闻言暗道不好,听话音来人是冲着沈泽川来的,他连忙后撤向床边去,却被人抻臂格挡,抬拳就要砸向萧驰野侧脸。
他拳风劲道,在这上面必吃不了亏,萧驰野猛回一拳,硬砸的人手骨生裂,‘咔嚓’一声断了。
“兰舟小心!”
屋顶大抵也有刺客埋伏,此时听了屋内人的动静,攀檐翻身,直挺挺的踹开了小窗,在空中轻踩一步落在了沈泽川的床上。
“沈狗拿命!”那人同屋内刺客相同装扮,伸手成爪,锋利十足的直取沈泽川的咽喉,“妈的!一窝端了算了!”
萧驰野怒吼一声,抬脚踹翻面前人,常鞋比不得武靴,萧驰野的力道本没有冲着要人命的程度去,可抬脚时他余光瞟见那人已经掐向沈泽川的脖颈,脚下一急,竟生生将面前人的腿骨残忍扭曲,别成另一番样子。
沈泽川面前猝不及防落了一人,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时就被钳住了脖颈,这人算是恨他入骨,手指死命的掐住了沈泽川的脖颈,横肉狞笑道。
“谁能想到这疯狗和饿狼在一屋睡着呢,”那人眼角邪笑,“都给我拿命来。”
沈泽川抻长脖颈被人死死掐在掌心,血气被生生截断,他额上爆起要命的青筋,却被萧驰野的怒吼声唤醒,在人狠厉的手下渐渐笑出声。
昏厥之际,他听见了萧驰野的声音。
“兰舟——”
萧驰野伸手扣住床上那人的肩膀,指尖发力磕进了人的肩骨,还没来得及用力卸一条胳膊,余光就瞟见一道白影。
沈泽川的胳臂瘦如细藕,此时却有嗜血之力,他摸出床褥下的匕首,狠狠刺向那人的右臂。
萧驰野连忙放手。
沈泽川闭着眼,面上泛着紫青,一瞬间倒置急流猛出水面般的猛然呼吸起来,他推开了萧驰野抱他的胳臂,抽出匕首不顾鲜血横流,下了死手直直的插向了来人的脖颈。
“呃——咳咳,门口……”
萧驰野扭身瞧见门口闯进来三两个壮汉,他上身赤裸着,上前不慌不忙的拎起方才的巾帕,紧紧的缠在右手指骨上。
“总督大人有话好说,”为首的那个满脸横肉,“今日我们只取沈狗首级,还请萧大人行个方便。”
萧驰野不能回头看沈泽川,他不知道身后如何,可他依旧抖了抖肩,为沈泽川撑开一片天地似的往前走了几步。
面前人畏惧他的高大,走过来时犹如山峰挪移,他气场染血,沉如洪钟,肩背有一道撕裂的伤口,正在狰狞的向下流血,红的吓人。
萧驰野将手中巾帕紧紧捏住,咬牙掷地有声。
“我在这里,谁敢动他。”
沈泽川闻言轻笑一声,他这一声搅乱了房中的肃杀之气,为首的闻音抬眼往里瞧,沈泽川已经不复被搅断脖颈的狼狈惨样,偏是轻飘飘的坐在床上,而方才刺杀他的壮汉,已经悄无声息的横在他面前了。
刀光剑影间沈泽川疏狂的笑着,渐渐地越来越鬼魅,他当着为首刺客的面,从床上那人的脖颈中横抽出一把匕首,刀柄和刀身尽是一片猩红。
沈泽川不顾身下人尚有余痛的颤抖,偏头笑着又将匕首插进了人的眉心。
‘噗呲——’
“你说,”沈泽川天真一笑,“杀谁?”
萧驰野暗笑。
沈泽川美人的皮囊下,藏的是个疯子的灵魂。
刺客被沈泽川的残忍狠厉惊到,萧驰野粗粗的喘着气,偏头朝地上折了手和腿的吐了口唾沫。
“你、你们————”
沈泽川怒而回眸,抽出眉间猩红刀,抬指飞向门框边缘,如同十里射箭中红心一般,死死地将逃跑那人的手掌钉在了门上。
“想跑?!”
萧驰野见状,抬腿越过面前矮个的头顶,脚跟狠狠磕在人的头骨,伸拳砸向心口,这人便软绵绵碎了,直直被萧驰野砸出五步远。
沈泽川在后方勾着脚尖,将床上人嫌恶的踢到了床下,砸在了萧驰野的洗脚盆里。
“扰了老子的清梦,不抵命说不过去吧!”
有个不要命的往沈泽川处去,口中骂的是脏秽之语,却慌张对上沈泽川的笑,空拳砸向床边,反被人伸手捏住脖颈一搅,喉管没了声音,再也骂不出什么东西了。
萧驰野飞起踏在这人脊背,撕扯头发时不忘问沈泽川一句。
“哪只手?”
沈泽川挑起眼皮,嫌恶的看了看碰到他裤脚的右手。
劲掌直直劈在人的肩头,萧驰野卸了他半边肩骨,用脚踩着手臂拽开了,拧着脖颈往下时踏在人的脊背上,因为洗脚盆中塞不下两个人,也是萧驰野用得力气太大,叫人直接撞碎脚边了。
屋中方才纳起的浓情蜜意被冲刷的一干二净,破烂的门在雨夜里摇撞着墙壁,雨幕越过飞檐直接打进了屋中,所剩无几的太平沾染上了浓厚的血腥味,熏的人鼻子疼。
萧驰野三步并作两步,踩着尸体上了沈泽川的床,将人一把扣在怀里,惊恐的问道。
“兰舟如何?!”
沈泽川还未从疯癫的状态回来,他茫然的对上萧驰野的眼神,眨了片刻却并未说什么。
血滴如碾碎的梅花沾在沈泽川的面上,自他的前额到侧脸迸洒了一道,血花将人喷的易碎半损,双目还有隐隐杀意,藏在那深不可测的渊底。
沈泽川微微呼出一口气,那有点滚烫的血气喷在萧驰野的面上,吐了口气后沈泽川像是被抽了脊梁一般,突的软了下去,整个人痛苦的搅着眉头,几乎要晕在萧驰野怀里。
萧驰野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将人抬起来放在手臂上,沈泽川向后枕着人的手臂,仰头时露出颈间伤口。
萧驰野微微发颤的指尖拂过沈泽川的脖颈,那如玉颈子上留下了几个青紫的抓痕,有一道破了个浅浅的划痕,渗出的血珠攀住了沈泽川的脖颈,牢牢的沾在上面。
萧驰野双目似火,可这屋中却也没什么可杀的,他只好心痛的抚摸着沈泽川的脖颈,不住的念叨着幸好没事。
幸好没事。
沈泽川靠在他怀里,仿佛方才的鬼魅都是幻影一般,萧驰野能看到的才是真实,他轻轻闭了闭眼,喉间的呕意仍然清晰不已,呛咳时震的肺腑皆痛,他蜷缩起来,想在萧驰野怀抱里避一避。
片刻,沈泽川缓缓抬起了手。
萧驰野以为他要牵,递了手却被沈泽川甩开了,又将面颊蹭在他的掌心里,也被沈泽川揉了两把掠过,直直的伸向他的肩膀。
肩膀处有一条不深不浅的鞭痕,重手厉鞭下去萧驰野皮开肉绽,是来撕扯扼住沈泽川喉咙的人时,身后的刺客用断指捏着萧驰野的鞭子抽的。
他竟不觉得痛。
沈泽川的指尖带血,碰到萧驰野肩膀的时候还在微微发抖,萧驰野见他固执,便只好俯身趴下叫他看个清楚。
沈泽川靠在墙上,萧驰野缩在他的怀中,伸手揽住人的腰肢支起右肩,沈泽川不必抬手就能触到那狰狞血红的伤口,他的指尖虚虚的抚过那犹如火焰山峰的鞭伤,颤的不行。
十指连心,沈泽川的心在痛。
“他们要杀我,”沈泽川喃喃,“今晚若是撑不过去,你我就是朝廷的替死鬼。”
“撑得过去,”萧驰野枕着沈泽川的腿,“有我在这儿。”
他们实在狼狈的要命,衣裳被褥上尽是血污,脚边厅内都是尸体,上窗前门都是碎木破烂,檐落长廊皆是飘摇零雨。
重雨似铁,却没能砸断他们的脊梁。
萧驰野靠着沈泽川,他心中凄凄,却又病态的觉得温暖,这寒衾薄被苍茫夜,好在沈泽川还是温热鲜活的。
“今夜之事,我会上报宫……”
萧驰野话还没说完,沈泽川先捏着干净衣料捂了萧驰野的嘴。
“我不想听。”
沈泽川晕眩的要命,整个人似翻江倒海一般,伸手时顾忌掌中鲜血,捂了萧驰野的嘴叹出一口气。
“策安,我头晕,”沈泽川恹恹的靠在墙上,他伸手推了推萧驰野未受伤的肩膀,轻声说,“你来抱抱我。”
萧驰野一骨碌爬起来。
沈泽川垂眸看他身上的血迹,贴着萧驰野的胸膛往下淌,粘腻的像是爬虫一般,他好嫌弃血迹,斑驳红液淌过心尖,沈泽川觉得丑得很。
可是他想抱萧驰野。
萧驰野伸臂,将沈泽川紧紧的搂紧了怀里。
这样一个雨夜,这样的一场血战。
只有他们彼此。
他们也只能依靠彼此。
萧驰野听着沈泽川的心跳,感知他贴在自己心口时滚烫的肌肤,想起方才事发前他贴着人说的那些话。
舍不得沈郎下明堂。
萧驰野深吸一口气。
他的确是舍不得。
萧驰野用脸颊轻蹭着沈泽川的发,他不想在沈泽川身上嗅到血腥气,那是沈泽川身上不该有的地方,叫人不安心。
“明日搬回昭罪寺吧,”萧驰野贴着沈泽川的发说,“这里不安全。”
“嗯,”沈泽川被萧驰野包裹的暖烘烘的,应了后又说,“那你呢?”
“你想我在么?”
萧驰野轻声问。
“我想。”
沈泽川将脸颊埋在人的颈窝,避开那些恼人的血腥气,他需要萧驰野的味道。
沈泽川在他怀里挣扎向上,几乎要贴到萧驰野的发间,他嗅着那点叫人安心的青草香,慢慢的说给萧驰野听。
“我想你,”沈泽川很小声,却很坚定,“永远都在。”
萧驰野心如擂鼓。
屋外的雨还在下,可是屋内二人却听不见了。
“兰舟放心。”
萧驰野笃定地说。
“我永远都在。”
一点点废话:我真的很喜欢这篇❤️
原耽语录
只是很喜欢他们而已
《撒野》
—— 希望我们都能像对方一样勇敢
我想在你眼里撒野奔跑
我想一个眼神就到老
我要赢一壶酒拿来娶你
我想抬头暖阳春草你给我简单拥抱...
只是很喜欢他们而已
《撒野》
—— 希望我们都能像对方一样勇敢
我想在你眼里撒野奔跑
我想一个眼神就到老
我要赢一壶酒拿来娶你
我想抬头暖阳春草你给我简单拥抱
我想踩碎了迷茫走过时光睁开眼你就会听到
我想左肩有你右肩微笑
没有谁的生活会一直完美 但无论什么时候
都要看着前方 满怀希望就会所向披靡
书看了一定会有用 不一定非要有什么具体的改变
人往前走的时候未必会数着一二三
但无论多少步 都是一二三累积起来的
顾飞,跟着光
《杀破狼》
—— “地痞流氓的皮肉下 杀伐决断的铁血中 泡的是一把潇潇而立的君子骨”
经年痴心妄想 一时走火入魔
临到阵前 谁不想死谁先死
冒犯义父了 要打要骂……咳 都悉听尊便
我封侯安定 就是为大梁打仗的
何人知我霜雪催 何人与我共一醉
附一掌送抵江北 替我丈量伊人衣带可曾宽否?
你若输我陪你一起背千古骂名你要死我给你殉葬
心肝儿过来我给你把眼泪舔干净
臣顾昀救驾来迟了
天理伦常在上除此以外要星星不给月亮就算阴天下雨我也架个梯子上天
给你摘好不好?
没看见你哭的时候疼我能做一辈子噩梦
久违不见甚是思念
陛下你想去看看……我军是怎么收复江南的吗?
我恨死你了顾子熹
我大将军一言九鼎战无不胜
再也不想让你去打仗了
《某某》
——无人知晓他们在一起,但人人都曾见过他们在一起的样子
那颗总绕着他转的太阳,因为他,已经不发光了。
台下的掌声热烈而经久,就像一场盛大的祝福。
无人知晓他们在一起,但人人都曾见过他们在一起的样子。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希望你被簇拥包围,
所以你走的路要繁花盛开,要人声鼎沸。
因为太喜欢你,所以我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以至于差点忘了,我17岁,这个年纪里整个世界都是我的。
不需要犹豫也用不着权衡。
我无坚不摧,也无所不能。
少年心动是仲夏夜的荒原容,割不完烧不尽。
长风一吹,野草就连了天。
我的骨骼说,我还是爱你
江添不再是哥哥,
也不再是男朋友,
兜来转去,
他又成了盛望不知该怎么称呼的人,
又成了无法述诸于口的某某
我会陪你过以后的每个生日,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我爱你。19岁了,我爱你20岁,我还是爱你还有21岁的你。
三号路依然长得没有尽头,梧桐荫还是枝繁叶茂。
人间骄阳刚好,风过林梢彼时他们正当年少。
我这次没松手
我的错,我先松的
《默读》
——拿走,连身再心,买一送一不用找零
你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我心里有一簇迎着烈日而生的花
比一切美酒都要芬芳
滚烫的馨香淹没过稻草人的胸膛
草扎的精神,从此万寿无疆。
未经允许,擅自特别喜欢你,不好意思了。
没有了……怪物都清理干净了,我是最后一个,你可不可以把我关在你家?
他不算难养活,日常只有两样东西不吃——这也不吃、那也不吃。
费渡:“我手机的锁屏密码是……”
骆闻舟:“我知道,那天的日期……你发现你妈妈自杀那天。”
费渡:“不对”
“是我遇到你的那天。”
你是我打算共度一生的人。
方寒X言雨【4】
刚一醒来,他似乎还有些分不清这是方家的卧室,还是自己家阴冷的地下室。他还是全身发冷,一床软绵绵的被子拥着也给不了足够的温暖。但是随着视线渐渐清晰,他终于看到了那张足以让他忘记寒冷的面孔。
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但方寒能读出他的唇形,是在叫哥哥。
方寒心头一暖,伸手去探他的额头,还好一直没有发起烧来。但看他微微抽动的眉,显然承受着痛楚。“宝贝,有哪里不舒服吗?”
言雨轻轻地摇头,但鼻子里不受控制地呻吟了一声。
方寒松开他的手。“我去叫医生进来看看。”说着就起身,手指却被他轻轻地勾住了。
“不要……走……”这一次他极其艰难地发出了...
刚一醒来,他似乎还有些分不清这是方家的卧室,还是自己家阴冷的地下室。他还是全身发冷,一床软绵绵的被子拥着也给不了足够的温暖。但是随着视线渐渐清晰,他终于看到了那张足以让他忘记寒冷的面孔。
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但方寒能读出他的唇形,是在叫哥哥。
方寒心头一暖,伸手去探他的额头,还好一直没有发起烧来。但看他微微抽动的眉,显然承受着痛楚。“宝贝,有哪里不舒服吗?”
言雨轻轻地摇头,但鼻子里不受控制地呻吟了一声。
方寒松开他的手。“我去叫医生进来看看。”说着就起身,手指却被他轻轻地勾住了。
“不要……走……”这一次他极其艰难地发出了声音,沙哑又虚弱。楚楚动人的眼睛里蓄起浅浅的泪水,哀求地望着他,把他的心看得软成一滩水。
他重新坐下来,绕开输液管和电线极尽小心地把言雨扶进怀里,在冷汗涔涔的额头上吻了吻,柔声说:“我不走,那告诉我哪里不舒服好不好?”
言雨微微颤抖。经过了这些天的折磨,身子明显又瘦了一圈,搂在怀里让人更加心疼。他没有说话,苍白的手握住方寒的手,颤颤地拉到了自己的腰腹。手掌的暖意在胃里弥漫开来,他终于稍微松弛了紧绷的身子,不经意间轻喘了几下。
“胃很疼吗?”方寒问。想想也是应当。他胃肠本就虚弱,平时每天都要细心调养,这下伤得太重,连胃管都下不去,好几天只靠输液维持营养,胃肯定是空得伤到了。
医生说等情况稳定一些就可以吃些流食,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还要紧密观察预防感染。
言雨全身上下都是虚软无力的,靠在他怀里连呼吸都弱得似乎随时可能断掉。可唯有胃里顽强地折腾着。隔着那薄薄的皮肉,他能感觉得到下面的器官翻搅肆虐。可是手掌却不敢用力按揉。现在就算注射了足够的凝血药物,言雨的血管依旧比常人脆弱得多。他生怕再把人弄伤了。
时间缓缓流淌,手下的器官终于安分了些。言雨迷迷糊糊地靠在他肩窝,仅有的一点力气耗尽,像是又快要昏睡过去了。
方寒想,让他多睡睡也好,否则他现在全身都是没愈合的伤,醒着也无非是受罪的。
【金御良闫】逃之夭夭(伍)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不过是昨日依傍小池塘时殷剑随意叹的一句“七月时节该赏荷”御冥夜便记在了心里,一大早把一双谪仙美人半梦半醒间哄上了软垫马车,挑着平坦官道一路慢行着生怕颠簸醒了马车里的两人。再等两人好睡醒神,掀开布帘已是身处杭州。
“好在表兄说的是赏荷,杭州左右不远,这七月又是休学时候,若是一时兴起想看塞外牧野,我们这会儿该到玉门关了。”宋小夫子伏在船舷边一手没水有一下没一下的撩着。
三人雇了条扁舟,船家站在船头划得又稳又慢,荡在西湖里,一双模样相仿的双生谪仙一齐躺在船上,御冥夜坐在船尾举着随手折的荷叶给两人遮阳。偌大西湖,接天碧叶,恣意粉荷,一叶扁舟载着隐没穿梭,蜻蜓点伏,荷风香...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不过是昨日依傍小池塘时殷剑随意叹的一句“七月时节该赏荷”御冥夜便记在了心里,一大早把一双谪仙美人半梦半醒间哄上了软垫马车,挑着平坦官道一路慢行着生怕颠簸醒了马车里的两人。再等两人好睡醒神,掀开布帘已是身处杭州。
“好在表兄说的是赏荷,杭州左右不远,这七月又是休学时候,若是一时兴起想看塞外牧野,我们这会儿该到玉门关了。”宋小夫子伏在船舷边一手没水有一下没一下的撩着。
三人雇了条扁舟,船家站在船头划得又稳又慢,荡在西湖里,一双模样相仿的双生谪仙一齐躺在船上,御冥夜坐在船尾举着随手折的荷叶给两人遮阳。偌大西湖,接天碧叶,恣意粉荷,一叶扁舟载着隐没穿梭,蜻蜓点伏,荷风香颂,又是半晌的好睡。
“阿闫醒了?”枕着西湖风光做了一场荷香好梦,殷剑坐起身抻了抻筋骨,闻声转头便被喂了一枚剥皮取芯的莲子。
殷剑也不理他,只细细的嚼咽着嘴里清甜的莲子不动声色的捏了捏睡得有些微酸的肩胛骨,御冥夜看在眼里从船尾往前坐了坐,正好让殷剑靠伏在自己膝头。殷剑接过人手里的半个莲蓬,仔细剥了一个接一个的往宋继扬嘴里喂,宋小少爷闭着眼顺势一侧身枕抱在自家表兄身上由着他喂。
“阿闫也给我一个!”殷剑睨了一眼开口委屈讨要莲子的身后人,装作没听见,只低头仔细剥了几个嫩白的莲子没好气的往人手里一塞,嘴上还不饶人的嫌弃着。“自己不会剥?”
“东边日出西边雨,”宋小夫子忍着笑意伸手抚过身旁经过的一支粉荷,支起身往殷剑身上一勾,把下巴尖儿抵靠在人肩上,略带深意的唱到,“道是无晴却有晴。”
“好好一个小夫子,娇的没个正行了。”殷剑嘴上讨着嫌,手上也只往自家小表弟背上不带力的轻拍了一记。“宋小夫子这演得哪出?白娘子?”
“那我也只得演个小青,跟在哥哥身后喊‘姐姐’,让御少主陪你演许仙。”宋小夫子回嘴的快,四两拨千斤当即把一出好戏推回了闫大夫身上。
船家也听着笑,为着应景往断桥边划去。“几位客官可瞧着,这儿是断桥,那儿便是镇着白娘娘的雷峰塔。”
“待会回了岸,三位可一定要去尝尝我们杭州的蟹粉小笼,西湖醋鱼和龙井虾仁,并一盏龙井,哦,还得要一笼藕粉金桂糖糕,这才算没白来杭州。”御冥夜答应着又细问了船家哪几处必去的,细细记了路一点不用表兄弟两个费心。
听了船家的,三人上了岸就往碧波阁去,照着点了菜,不过一会,跑堂的便端上了桌。杭州人口味清淡偏甜,西湖醋鱼酸甜可口,鱼肉细嫩;龙井虾仁,虾肉弹牙清甜回味略带茶香;蟹粉小笼,各个皮薄肚圆,小心夹着生怕破了薄皮,拎入匙中小小咬开一口,吮了鲜甜汤汁,再蘸过陈醋去尝蟹粉鲜肉的小笼馅儿。最后一盏茗茶去尽口中百味,只留淡淡甘香。
楼里说的还是那出《白蛇传》,说书人舌灿莲花,讲得惟妙惟肖,正讲道水漫金山寺,人人听得入迷。
“什么糊涂官司,”殷剑嗤笑道,“哪来的恩爱情浓,不过就是贪图一张美貌皮相一点温顺贤惠的性子,之前风雨甘苦只听了旁人一句非我族类便全数勾销,这样的人哪里值得盗灵药背人命孽债,倒不如拉着生死不弃的青蛇干干净净回山上修仙,左右这恩情早也还的干净了不是。”
三人又听了一阵往桌上留了银子便往住处去。暗夜幽庭在杭州是有驻处的,早安排了浮玉苑,离着西湖也近,三间卧房并着一处精致小院,细软被褥早收拾妥当一点不必费心。
“午间日头毒,井里备了瓜果小人这就去取些来,各位先歇歇,晚些有夜市,到时候放河灯猜灯谜的最热闹。”守院的管家周到的很,取了瓜果便往宅子后头的小偏屋去了,丁点不碍眼讨嫌。
三人各回屋小睡起身已是点灯时辰,这会兴头足又是刚起,也不急着晚膳,直直奔着夜市去了。苏杭夜市,花灯夜荷,灯谜对联,小食玩意琳琅满街,到底是富庶繁华江南景。
到底是江南风雅地,那灯谜也风雅,“不在梅边在柳边?”御冥夜提着花灯去瞧底下挂着的谜面。
“团扇。”宋小夫子笑着接过摊主递过来的彩头,“梅边喻冬,柳边喻夏,冬季不用夏季用,可不就是团扇?”
“晨起动征铎,客行悲故乡。”闫大夫翻过旁边的谜面。
“是茴香。”宋小夫子笑谢过摊主,“此乃客行赋,悲远行,游子思乡,当回乡。”
沿路随性猜了几个,摊主们见了这三位公子可都怕了,河灯摊主见三人往自己这里来,连猜谜的功夫都省了,直拿了三朵河灯递过去,“三位公子可饶了我这小本生意,小老头这的灯谜简单,经不住几位,这三个河灯就送给三位拿去玩罢。”
御冥夜也不多客气,谢过了老摊主接过纸笔写愿笺。
“老人家这样大的年纪还出来讨生活,我们哪里好白拿。”殷剑掏出荷包就要给银子。
“不必不必,我原本也只在家里逗养孙子,这不是京城里哪家的王爷...哦轩王爷大婚,这会京城热闹我家儿子儿媳就去了京里卖些小玩意儿。”这消息一如旱地惊雷,轰得殷剑御冥夜当即转身去看身后人。
“老人家你定是听差了,”旁边题扇面的小书生摇头笑他,“哪里是轩王爷,是三王爷,三王爷前日大婚,轩王爷与宋王妃鹣鲽情深可是一段佳话,虽说宋王妃正在病中,可从没听过轩王爷有丁点纳妾的心思,只一心守着宋小王妃呢。”
“哦哦哦,是了是了,小老头耳背,听得不清楚。”
“这样的话以后可不能再乱说,传差了当心可是要惹事的。”这一场跌宕回还闹得殷剑心下气血不平,又不好多跟这糊涂老头计较。
反倒是一旁宋小夫子,只像个局外人般不见半点波澜,依旧低头执笔,思忖半日终究只在愿笺上落下“清欢”二字。却在收笔间小颤了一段,好在灯火阑珊里,这一点曲折心思倒是藏得谁都还没瞧见便随着河灯一同顺水远远漾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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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宇轩扬】有光(19)完结
高考前夕,王皓轩特意申请了年假,陪着宋继扬住进了他提前定好的考点附近的酒店,为了避免考前堵车迟到,也为了让他中午能有个地方安静地休息一下。酒店离考场学校不远,步行只需要十几分钟。考试当天,两个人选择了步行,吃了早饭,早早地就出了门。
很奇怪的,每一年高考好像都阴雨连绵,今年也不例外。
出了酒店明明还只是稍稍有些阴天,结果走到半路就下起了毛毛细雨。幸好王皓轩早有准备,提前带了两把雨伞。他打开一把大大的彩虹伞,宋继扬把装了证件和文具的透明档案袋护在胸前,整个人被王皓轩搂在怀里向前走,淅淅沥沥的小雨冲淡了一身的焦躁与不安。
到了考...
高考前夕,王皓轩特意申请了年假,陪着宋继扬住进了他提前定好的考点附近的酒店,为了避免考前堵车迟到,也为了让他中午能有个地方安静地休息一下。酒店离考场学校不远,步行只需要十几分钟。考试当天,两个人选择了步行,吃了早饭,早早地就出了门。
很奇怪的,每一年高考好像都阴雨连绵,今年也不例外。
出了酒店明明还只是稍稍有些阴天,结果走到半路就下起了毛毛细雨。幸好王皓轩早有准备,提前带了两把雨伞。他打开一把大大的彩虹伞,宋继扬把装了证件和文具的透明档案袋护在胸前,整个人被王皓轩搂在怀里向前走,淅淅沥沥的小雨冲淡了一身的焦躁与不安。
到了考点外,王皓轩把一直拿在手里的一把稍小一点的雨伞打开递过去,抬手理了理宋继扬被伞骨刮乱了的头发。
“不用紧张,正常发挥,我在这里等你。”
宋继扬握紧了手里的伞柄,上面还残留着王皓轩的体温,这让他很安心。他点点头,转身进入考场。
其实王爸爸王妈妈和雨诗都很想跟着过来,但是被王皓轩拦住了,他担心来的人太多会给宋继扬太多压力。
最后一科考完,王妈妈终于忍不住过来了,还抱着一束大大的向日葵鲜花,美其名曰“一举夺魁”。她跟大部分家长一样,焦急地等在考场外,自第一个学生出来之后就不停地向里面张望着。王皓轩也急,但他仗着身高优势站在一群家长堆里,视野还是比较好的。宋继扬刚一出教学楼他就看见了,冲着里边用力地挥着手,不用说他也知道自己有多傻。
宋继扬注意到他,一身轻松大步跑过来,扑进王皓轩张开的怀抱里。
王妈妈兴奋地想要问他考得怎么样,想了想,反正也考完了,放松最重要。也凑过去抱住他,在他头上胡乱揉了揉,然后把怀里的鲜花递过去。
“扬扬,一举夺魁。”
宋继扬这才注意到王皓轩身边的王妈妈,觉得自己刚刚到行为很没有礼貌,羞涩地接过鲜花,弯下腰抱了抱王妈妈,“谢谢阿姨。”
“走走走,你叔叔已经订好了餐厅在等我们了,我们去庆祝一下。”
到了包厢,王雨诗和王爸爸老早就等在里面,雨诗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玩手机,王爸爸正拿着菜单点菜,见他们进来,忙把手里的菜单递给王皓轩,“来得正是时候,点一些扬扬爱吃的东西。”伸手拉着宋继扬在他身边坐下,看宋继扬心情挺好,就知道他考得还不错。“考完就好,接下来好好报志愿,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来问问我,我觉得金融不错,可以考虑一下。”
王皓轩点了菜之后把菜单还给服务生准备下菜,笑着拦住了老爸的话头,“行了爸,不就是我当年偷改了志愿吗?你别勉强扬扬,他想报什么就报什么。”拉着宋继扬和他换了位置,自己坐在了老爸身边,然后瞟了一眼还在打游戏的王雨诗,“再过三年你可以让雨诗报。”
王雨诗一个手滑,游戏里的人物瞬间倒地,屏幕变成灰白,她气哄哄地瞪过去,“凭什么?!”
服务生端着果汁进来,打断了兄妹二人的拌嘴。宋继扬全程笑着看他们一家人吵闹,突然想到了爷爷。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微笑着安静地看着他们。
王皓轩注意到他的情绪,侧过头看他一眼,在桌子下面握住他的手,安慰地捏了捏。
王皓轩总是这样,细心又温柔,宋继扬心里瞬间被温暖填满。
一顿饭吵吵闹闹地吃了两个多小时,最后临走时王皓轩牵住宋继扬的手,稍落后于王爸王妈,跟他们俩说了句:“爸妈,你们先回去吧,我带扬扬去个地方。”
走在最前面的王雨诗听到,蹦跳着过来,“哥,我也去我也去!”
王爸王妈伸手把女儿揽在中间,“你添什么乱,回家。”
王皓轩开着车载着宋继扬,来到了之前和爷爷住的老房子附近,把车停在路边,拿起手机摆弄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开车,在楼下停好。
宋继扬没想到他会带自己回来这里,熟悉的小区,熟悉的楼房,这些年和爷爷相依为命的记忆铺面而来。他透过车窗向上看去,曾经和爷爷的家现在正亮着灯,那里已经住进了新的一家人。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有一点后悔的,后悔当时一时冲动卖掉了满是回忆的房子。
王皓轩看过去,顺着他的视线向上看,“想上去看看吗?”
宋继扬盯着亮灯的窗户想了片刻,最后摇了摇头,“不了吧,打扰到人家会不会不太好?”
王皓轩伸手覆在他后脑勺上,一脸认真地问:“不要考虑别的,就只回答,你想不想上去看看?”
宋继扬回过头对上他的视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垂下眼眸,微微点了点头。
王皓轩熄了火,拉着他走进了楼道里。一楼的声控灯不知道被谁修好了,两个人进来之后并不明亮的小灯应声而亮,宋继扬被王皓轩攥紧的手心出了许多汗。
两个人走到门口,王皓轩在兜里摸着什么,宋继扬看着他,心里产生了一个不太可能的想法,他有些紧张,伸手按住了王皓轩在兜里即将掏出来的手。
“王……王皓轩……你……”
王皓轩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手从兜里伸出来,手里攥了一把小小的,闪着光的银色钥匙,在宋继扬震惊的眼神中,上前打开了门。然后笑着转过头,对宋继扬说:“扬扬,欢迎回家。”
宋继扬震惊地走进屋子,双手紧紧攥着拳头,微微发着抖。屋子重新装修过,却没有完全改变原来的格局,看上去是全新的,但仔细看都能找到老旧的充满了回忆的老部件。
他四处看着,视线不知不觉模糊了。
王皓轩走到他面前,拿起宋继扬的手机,在里面下载了一个app,给他演示了如何用手机控制室内灯光和空调电视。想来在到楼下之前,他把停车在路边就是为了提前打开这里的灯光和空调。
王皓轩放下手机,将他的手牵起来握在手心,无比珍重。
“以前你说,在楼下看到这里亮着灯就知道家里有人在等你,以后不要怕了,我在家里等你,好不好?”
不知何时,宋继扬早已经泪流满面。自己何德何能,竟遇到了这么好的一个人。他听见王皓轩对他说:“你愿意和我一起,住回这里吗?”
宋继扬用力将他抱住,早已经泣不成声,只一遍又一遍地,用力地点着头。
万家灯火,总有一盏灯属于你,总有一束光,在等你回家。
—全文完—
【气宇轩扬】有光(18)
时间过得飞快,春节过后没多久宋继扬新的学期就开始了。王妈妈怕打扰他学习,揪着王皓轩的耳朵警告他不许去给宋继扬添乱。于是除了偶尔过去给他送饭,王皓轩很少见到他,也很少主动与他联系。
这一天纪李过生日,好久没聚了的一大群人约在了纪李的酒吧,还是角落里那个不起眼的卡座,王皓轩突然想起之前在这里给自己庆祝的那一天,他第一次见到了宋继扬,没想到这么快已经过去大半年了。
看着周围人都成双成对的,王皓轩一阵失落,突然好想他。
想着想着,手里的啤酒就见了底。
完了,更想他了。
难得的多喝了点啤酒,最后散场时王皓轩的脸...
时间过得飞快,春节过后没多久宋继扬新的学期就开始了。王妈妈怕打扰他学习,揪着王皓轩的耳朵警告他不许去给宋继扬添乱。于是除了偶尔过去给他送饭,王皓轩很少见到他,也很少主动与他联系。
这一天纪李过生日,好久没聚了的一大群人约在了纪李的酒吧,还是角落里那个不起眼的卡座,王皓轩突然想起之前在这里给自己庆祝的那一天,他第一次见到了宋继扬,没想到这么快已经过去大半年了。
看着周围人都成双成对的,王皓轩一阵失落,突然好想他。
想着想着,手里的啤酒就见了底。
完了,更想他了。
难得的多喝了点啤酒,最后散场时王皓轩的脸已经红得有些发紫了,勉强还能维持清醒,没去搭理旁边抱在一起的纪李和李泊文,叫了辆出租车就走了。
鬼使神差地,说出了宋继扬的地址。
下了出租车,吹了一阵冷风,王皓轩的酒稍微醒了些,双手插着兜踱步到宋继扬住处的楼下。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不上去吵他睡觉了,毕竟已经太晚了。他鼓着脸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然后向后退了两步,仰起头,往上一层一层地数着,发现宋继扬的住处依然亮着灯。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多了。他不确定地再次一层一层数上去,最后肯定亮着灯的房间确实是宋继扬的,担心地皱了皱眉头。
他拿起手机试探着给宋继扬发送了一条消息。
王皓轩:睡了吗?
那边很快回复过来。
宋继扬:还没,就快了。
王皓轩打了个酒嗝,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下,拿着之前宋继扬给他的门卡上了楼。
宋继扬回完消息之后拿着手机等了一小会儿,没有收到回复之后抿了抿嘴,想他可能是睡了,于是把手机放在一边继续做着物理题。两分钟之后,手机再次响了起来,宋继扬拿过手机盯着屏幕上的消息愣了一下。
王皓轩:开门。
轻轻抬起凳子放下,起身垫着脚尖尽量不发出声响地小跑着跑到门口,猛地拉开门,就看见王皓轩红着脸,一身冷气的站在门口。
宋继扬把他拉进屋来,有些惊喜,被物理题折磨的烦躁感顿时烟消云散。
“你怎么来了?”
初春的夜晚气温还是有些低,王皓轩知道自己身上一定很凉,控制着没有抱上去,只把额头抵在他肩膀上,在他颈肩处嗅了嗅。
“想你了。”
“你喝酒了?”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宋继扬问。
王皓轩在他肩膀上蹭着点了点头,问:“怎么还不睡?”
宋继扬站直了身体,扶着王皓轩的肩膀让他站的更稳一些,回答说:“本来想做完这几道题再睡的。”
顺着他的力气直起身来,王皓轩拉开自己外套的拉链,牵起宋继扬的手从外套里绕到自己后腰处,让他环住自己,“明天老师要讲的吗?”
宋继扬摇摇头,“不是。”
王皓轩揽住他的腰,抬起手心疼地扫过他青色的眼下,“那不做了,快去睡,都这么晚了还不睡,身体受得了吗?”
“那你呢,你今天不也这么晚。”宋继扬问。
王皓轩拉开外套的前襟,把宋继扬包进去,抚了抚他清瘦的后背,凑上去用冰凉的鼻尖在他鼻尖上蹭了蹭。
“今天纪李过生日,我们才散。”和宋继扬额头相抵,看见他满眼的红血丝有些心疼,“你睡吧,我本来就只是想到楼下偷偷看看你家,没想到发现你这里还亮着灯,就上来督促你睡觉了。”
宋继扬害羞地收着下巴往后躲了躲,“这么晚了你怎么回去啊?不然就先住这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只是单纯地担心太晚了不好打车,没想到王皓轩借着酒劲儿脑子里的车都开到了城市边缘,看着他笑了笑没说话,收紧外套把他抱得更紧了,鼻子蹭着他的鬓角,贪恋的嗅着,压着声音说:“扬扬,我喝了酒,你留我,我会控制不住的。”
感觉到王皓轩身体某个地方正在发生变化,宋继扬顿时身体僵住,脸瞬间红了,“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扶着王皓轩的腰,身体往后退了退,低下头,整个人埋在王皓轩衣服里。
王皓轩笑着把他扶起来,揉了揉他滚烫的脸颊。
“睡吧,听话。”
宋继扬整个人要烧起来,闪躲着眼神不敢和他对视,“那……晚安。”
王皓轩凑过去在他额头上轻吻一下,“晚安。”
送走王皓轩之后,宋继扬乖乖收起习题册,洗漱过后躲在被子里脸红了好半天才总算睡过去。
第二天下了晚自习,宋继扬走出校门口就看到了那台熟悉的车,王皓轩坐在车里,驾驶位的车窗摇下来,伸出胳膊朝他挥着手,他屁颠屁颠小跑过去上了车。
王皓轩摇上车窗,侧过头对他说:“从今天开始,我每天晚上都来接你回家,然后陪你学习 ,等你睡了我再走。”
“啊?”宋继扬惊讶,“干嘛这么麻烦?”
王皓轩启动汽车,朝着宋继扬的住处出发,“我得天天督促你早点睡,不能太晚了,不然大学还没考上,身体先垮了。”
宋继扬知道是因为昨天睡得太晚被抓了个正着,撅着嘴嘟囔着:“哪有那么夸张。”
王皓轩侧过头看他一眼,“想不麻烦也行。”凑过去在他耳边轻轻说:“我可以陪你睡,不走了。”
宋继扬腾的红了脸,推着他的肩膀,“你好好开车。”
王皓轩抬手揉捏了两下他的后脖颈,不再逗他。
自此之后王皓轩便每天带着王妈妈熬的补汤接他放学,回去宋继扬学习,他就坐在小床上手机静音着看球赛或者玩游戏,偶尔熬不住了也不敢睡,哑着声音偷偷背着他打哈欠,凌晨一点之前宋继扬睡下他再开车回家,宋继扬体重没掉,他倒是生生熬瘦了几斤。
高考倒计时终于由两位数变成了个位数,学校为了布置考场,提前放了假,为了让宋继扬尽快适应考试时间,养成良好的生物钟,王皓轩严禁他再熬夜,晚上11点之前必须睡。宋继扬有些考前焦虑,王皓轩搬了被子和枕头,在宋继扬的住处住下,为了不打扰他,坚持打了地铺。有王皓轩陪着,宋继扬这才总算是好些了。
方寒X言雨【11】生活日渐没羞没臊
言雨昏睡了一整天,之后又一连几天虚弱得起不来床。方寒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在身边,生怕人再病了,晚上困了干脆就抱着一起睡。两人什么都做过了,也彻底跨过那道关系模糊不清的坎,言雨昏昏沉沉地被人搂在怀里,只觉得梦乡从没有这么温暖过。
接下来的正月里,父母一起出门度假,方寒也不用去上课,两人几乎每天都在家里腻着。方寒靠在单人沙发上读集团各个BU的报表,言雨就坐在他怀里画画。窗外或阴天或下雪,暖暖的房间里总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言雨的气色也渐渐好起来。两个月里方寒没少与他胡闹,但是真正的情事只做了两次。他这样的身子,给方寒十个胆子也不敢由着性子胡来。即便如此,每次精疲力竭后他还是要一连好几天爬不起来...
言雨昏睡了一整天,之后又一连几天虚弱得起不来床。方寒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在身边,生怕人再病了,晚上困了干脆就抱着一起睡。两人什么都做过了,也彻底跨过那道关系模糊不清的坎,言雨昏昏沉沉地被人搂在怀里,只觉得梦乡从没有这么温暖过。
接下来的正月里,父母一起出门度假,方寒也不用去上课,两人几乎每天都在家里腻着。方寒靠在单人沙发上读集团各个BU的报表,言雨就坐在他怀里画画。窗外或阴天或下雪,暖暖的房间里总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言雨的气色也渐渐好起来。两个月里方寒没少与他胡闹,但是真正的情事只做了两次。他这样的身子,给方寒十个胆子也不敢由着性子胡来。即便如此,每次精疲力竭后他还是要一连好几天爬不起来。但他也不怨,只是撒娇似的偎在方寒怀里,一勺勺吞咽送到唇边的南瓜粥,吃完后仰脸眼睛湿漉漉地索取一个奖励的轻吻。
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快。窗外玉兰花开的第三天,方寒抱着他在阳台晒太阳,小小的身躯整个被晒的暖烘烘的,不久就昏沉地睡去。方寒戳了戳他软软的脸颊,笑着自顾玩手机。他目光扫过一则头条新闻,笑容瞬间凝固。
言氏集团总裁言凌天提交破产申请后今晨于办公室自缢身亡。
他指尖颤抖着读完新闻的内容——研发失败、工厂查抄、投资受骗……怎么会!他说不出自己是怎样的心情。言凌天死了,言雨的父亲死了。
突然感觉怀里的身子轻轻颤了一下。他低头一看,倚在自己怀里的言雨睫毛微颤,不知是什么时候醒来的。胸口起伏着,怔怔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冰凉的手心不由自主地握紧方寒的手。
葬礼定在一个阴郁的星期天。言雨的深色西装是订做的。虽然过瘦的身子仍然有些撑不起来,但精致的眉眼和脸庞被高档的剪裁一称,好看得有点过分了,活像一个处尊养优的小少爷。方寒不由得想,这孩子,他本来就该是这样的啊。
葬礼现场,除了吊唁者还有成群举着长枪短炮的记者。进门的时候言嫣独自一人被话筒簇拥,双眼红肿,不断重复着“感谢关心”和“不便透露”之类的说辞,看到坐在轮椅上的言雨只远远地投去了一个冰冷的眼神,瞬间连泪水都仿佛凝成了刺人的冰。
到了瞻仰遗容的环节,理应是亲属要走在最前面。言嫣走过来和声细气地说:“方先生,现场这么多商界的朋友都与令尊有交情,还有这么多媒体,恐怕不方便……”方寒知道她是在要求自己该排到后面去,不禁担忧地看了言雨一眼。
“没关系,言雨就交给我。今天是家父的葬礼。”最后这一句显然是在劝他放心。他看了看言嫣哭红的眼睛,毕竟她不是她那个疯狂的大哥,今天又是她自己父亲的葬礼。他点了点头,揉了揉言雨的肩头,向队列后面走去。
待他走远,言嫣清了清嗓音,说道:“瞻仰遗容,坐在轮椅上实在不方便,也不太像样。”向助手招了招手,“你们两个过来,把人给我扶好了。让他好——好——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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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度一章,甜过之后总是要虐一虐的啦
【气宇轩扬】有光(17)
年三十,宋继扬早早就来到了王家。没好意思空着手,拎着两大包零食过来了。到门口时王皓轩正被王爸爸指挥着贴春联。
“右边再往上一公分,多了多了,一公分就行你抬那么多干嘛?”
王皓轩垂下一只手,缓解着举了半天早已经酸痛了的肩膀,转过头对王爸爸说:“不然您来?”说完就看见宋继扬已经从电梯里出来了,正站在门口笑着看他。
王爸爸注意到他的视线,也跟着转身,见是宋继扬,忙伸手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扬扬来了啊,来,快进屋。”
趁着老爸进屋的空档,王皓轩快速把春联贴好,退后两步看了看,自以为很满意。心想,果...
年三十,宋继扬早早就来到了王家。没好意思空着手,拎着两大包零食过来了。到门口时王皓轩正被王爸爸指挥着贴春联。
“右边再往上一公分,多了多了,一公分就行你抬那么多干嘛?”
王皓轩垂下一只手,缓解着举了半天早已经酸痛了的肩膀,转过头对王爸爸说:“不然您来?”说完就看见宋继扬已经从电梯里出来了,正站在门口笑着看他。
王爸爸注意到他的视线,也跟着转身,见是宋继扬,忙伸手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扬扬来了啊,来,快进屋。”
趁着老爸进屋的空档,王皓轩快速把春联贴好,退后两步看了看,自以为很满意。心想,果然就不应该和处女座强迫症的老爸一起贴春联,不然能一直贴到中午去。
进了屋宋继扬本想去厨房帮王妈妈打下手,却被雨诗拉着一起玩游戏上分。
吃过午饭,王皓轩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副扑克牌,拉着全家人一起打牌,赢的人可以在输的人脸上随便画画,王雨诗兴奋地提供了她的眼线笔和口红,一副势在必得准备看笑话的样子。
几局牌下来,她的脸上被画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图案,爸爸妈妈脸上也被小丫头使坏地画了一堆,王皓轩更是惨不忍睹,只有宋继扬一个人还比较干净,只有眼角画着一颗小星星,酒窝处画着一颗心,还都是王皓轩亲手画上去的。
倒不是宋继扬牌技有多好,只是因为有人不停搅浑水给他喂牌,所以即便他没有赢,却总能坐着顺风车溜走。兄妹二人互相拍着丑照彼此嘲笑了一番,最后还是王爸爸参与其中才制止了一场兄妹互殴。
晚八点整,春晚开始,王爸爸王妈妈端着水果坐在电视机前,王雨诗窝在一角的懒人沙发里,举着胳膊玩手机,嘴里含着棒棒糖,含糊不清的抱怨着:“昂~好无聊啊,看春晚还不如刷微博。”
王皓轩剥了一小把开心果递给宋继扬,怕他也觉得无聊,凑过去问:“无聊吗?”
宋继扬摇摇头,接过开心果,分了一半递给王雨诗。
“还好,以前和爷爷在家也都是看春晚的,虽然他都是很快就睡了。”
听到他提起爷爷,王皓轩本来还担心他又伤心难过,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经释怀,便放下心来,用手肘轻轻推他两下。
“走,带你出去兜风。”
宋继扬把最后一颗开心果塞进嘴里,朝王妈妈看了一眼,想说就这么把爸爸妈妈扔在家是不是不太好,王妈妈似乎知道他的顾虑,用叉子叉起一块橙子递到王爸爸嘴边。
“去吧去吧,不用在家打扰我们看春晚。”忽而又想起什么,“对了。”站起身来回卧室取了点东西出来,递给宋继扬:“扬扬,来,这个给你。”
见是一个厚厚的红包,宋继扬摆着手推拒着。
“不不,阿姨……”
王妈妈拽过他的手塞在他手里,按着不让他松手。
“这是压岁钱,拿着,听话,皓轩和雨诗也有的。”
宋继扬没再拒绝,抿着嘴露出脸颊的酒窝微笑着,乖巧地说:“谢谢阿姨。”
王妈妈被他甜甜的笑戳到心窝,小碎步蹭到王爸爸身边,挽起他的胳膊靠上去。
“哎呦,我们要是有这么乖的儿子就好喽。”
王爸爸笑着抽出胳膊搂过老婆,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句,“现在有什么区别吗?”
宋继扬这边又被塞了一个红包,王皓轩在他拒绝之前先开了口。
“收着,家里两个小朋友都得有。”
宋继扬捏着厚厚的红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王皓轩抿着嘴笑了好一会儿,对他说:“打开看看。”
闻言宋继扬拆开红包,抽出里面的东西,展开居然是一张英语试卷,和两张第二天的电影票,忍着笑把试卷重新装回去,冲王皓轩晃了晃手里的红包,说:“谢谢。”
“王皓轩!你太过分了!”正在房间里藏压岁钱的王雨诗气愤的声音传出来。
听雨诗这声音,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宋继扬用眼神询问王皓轩。
王皓轩憋着笑,歪着头对他说:“一张物理卷子,没有答案,还有一张她喜欢了好久的汉服的照片,我在上面写了不及格就不给她买。”
宋继扬想了想,对她来说好像是有点困难,没忍住笑出了声,怪不得小丫头这么生气。
王皓轩忍着笑喊她,“出去玩,去不去?”
小丫头猛地打开房门,气鼓鼓地走出来,想了片刻后泄了气,没出息地说:“去!”
带上两个人,王皓轩开着车在市区里转了好一会儿,最后上了环城高速往郊区开去。看着窗外越来越少的车辆,王雨诗跃跃欲试,从后座凑上来趴在王皓轩肩膀上,问:“去哪儿啊哥?”
一路上小丫头的嘴就没闲下来过,吵得他头疼,王皓轩有些后悔带上这么一个电灯泡出来了。
“王雨诗你再多嘴我就把你扔在路边你信不信?”
王雨诗悻悻地撇了撇嘴,默默坐回去。
“切~”
宋继扬手肘拄在车窗上,手虚握着拳头抵在嘴边忍着笑,肩膀一抖一抖的。王皓轩看过去,又不那么后悔了。
一个小时后,王皓轩把车停在了一个宽阔的河堤上,下了车打开后备箱往下搬着什么东西。宋继扬过去帮忙,王雨诗抱着胳膊站在一边冻得哆哆嗦嗦的。颤着声音问:“这什么地儿啊,哥,冷飕飕的。”
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回答,凑过去看他们俩在搬什么东西,看清楚之后兴奋地叫出声来,“哇~哥,你哪儿买了这么多烟花?!”
王皓轩在宽阔的平地上摆好一堆大盒子的烟花,转过头瞪了她一眼,“管那么多干嘛?”
后备箱里的烟花全部搬出来,王雨诗兴奋地跳到王皓轩身边,“我来放我来放,哥,给个火。”
王皓轩从兜里拿出一盒烟来,抽出一颗叼在嘴里点上之后递过去。
还是第一次见王皓轩抽烟,宋继扬看呆了,打火机亮起的瞬间,王皓轩低垂的眉眼和长长的睫毛深深印在他脑海里。
“你抽烟吗?”宋继扬问。
王皓轩从车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漱了漱口。
“会,但不抽,为了给着丫头点火特意带的。”
话音刚落,嘭的一声,一道火花冲上天际,紧接着天空中炸起一朵漂亮的烟花。王雨诗站在不远处,兴奋地拿着手机拍照。
宋继扬仰起头,看着夜空中不断炸起的烟花,满眼笑意。
他在抬头看烟花,王皓轩在侧着头看他。
不用抬头看就知道,天上的烟花一定没有映在宋继扬眼睛里的好看。
王皓轩本想凑上去亲一亲他的酒窝,没想到宋继扬回过头来,两个人视线相接,王皓轩咽了下口水,宋继扬心跳如雷,屏着呼吸慢慢闭上了眼睛。
王皓轩放轻了呼吸凑上去,冰凉的、带着烟草味的嘴唇,覆在宋继扬略干涩的嘴唇上,四片唇瓣紧紧相贴。王皓轩伸手揽住宋继扬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舌尖试探着伸过去,淡淡的烟草香瞬间传到宋继扬口中。
不知过了多久,烟花的声音停了,周围一片寂静,天空也恢复了黑暗,王雨诗颤颤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哥……我能回头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怪冷的。”
宋继扬猛地喘着粗气退开,王皓轩伸手将他嘴角的口水抹干,压着声音说:“上车。”
宋继扬迷迷糊糊地上了车,就听到王雨诗坐在后座,趴在驾驶座的靠背上轻声唱着:“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
王皓轩冷着脸。
“不是。”
王雨诗凑到前面来,吓得宋继扬侧着身子看向窗外。
“哥,你先送我回家吧,然后就不用回来了。”
王皓轩大手放在她额头上把她推回去,瞪她一眼,凶凶地说:“坐好。”
王雨诗偷笑着瞥了宋继扬一眼,猜他现在肯定红着脸。
回去的路上王雨诗总算安静下来,坐在后座和朋友聊着微信,王皓轩透过后视镜看她一眼,趁她不注意伸手把宋继扬的手包在手心。宋继扬一抖,烧着耳朵侧着脸看向窗外,心脏跳乱了节奏。
回去一路安静,却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在宋继扬住处的小区外停好车,兄妹二人一起下来送他到楼下。一路上王皓轩都攥着宋继扬的手揣在自己的外衣兜里,直到到了楼道口,才堪堪不舍地松开。
王雨诗摆着手,冲着宋继扬喊了一句,“小嫂子再见!”
宋继扬听到之后一个趔趄,没敢回头,逃也似的刷开单元门进去了。
上了楼,宋继扬抖着手打开门进了屋,然后靠在门上缓解着自己猛跳了一路的心脏。
烟花什么样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王皓轩柔软冰凉的嘴唇,和他满口的烟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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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我被自己甜到了😊写到自己脸红
【金御良闫】逃之夭夭(肆)
这硬生生转了个弯的称呼听得宋小夫子唇边的笑怎么都压不下去,忍着笑意摇了摇头,一起身圈上了闫大夫的腰,把下巴尖儿抵在身前表兄侧颈旁,“表哥不认御先生,在下这声表弟也是不敢应的。”
一听自家这位小表弟是站在自己这一头的,殷剑甚是满意,凌眸一睨,“御少主听见了?你我非亲非故,你擅闯他人宅院,还登堂入室,我家小扬儿性子好不跟你计较,我是不依的,你再不走我即刻去报官了。”
御冥夜怎么也是暗夜幽庭的少主,换了旁人谁敢这样怠慢他,偏偏榻上这一双七八分相似的美人,他是一点闹不起气来,连句重话都不舍得怼,只赌气似的往榻前一坐。“你只管报官去,我来表弟家寻我出走了的新媳妇儿,看官衙管不管我这家务事。”
这话...
这硬生生转了个弯的称呼听得宋小夫子唇边的笑怎么都压不下去,忍着笑意摇了摇头,一起身圈上了闫大夫的腰,把下巴尖儿抵在身前表兄侧颈旁,“表哥不认御先生,在下这声表弟也是不敢应的。”
一听自家这位小表弟是站在自己这一头的,殷剑甚是满意,凌眸一睨,“御少主听见了?你我非亲非故,你擅闯他人宅院,还登堂入室,我家小扬儿性子好不跟你计较,我是不依的,你再不走我即刻去报官了。”
御冥夜怎么也是暗夜幽庭的少主,换了旁人谁敢这样怠慢他,偏偏榻上这一双七八分相似的美人,他是一点闹不起气来,连句重话都不舍得怼,只赌气似的往榻前一坐。“你只管报官去,我来表弟家寻我出走了的新媳妇儿,看官衙管不管我这家务事。”
这话说的无赖,殷剑当即被气的脸上薄红,也亏夜色深屋里不亮灯瞧不见。
宋小夫子虽也是怨这位哥夫纨绔,只为好玩去讨闫大夫的真心戏耍,但看他一路奔波,这会风尘仆仆夜里还来寻人,倒也不像是个真无情的,再者人既来了家里,他也不好真怠慢得一点不顾,哄着殷剑一同重新躺下,正经问道,“御先生一路劳累,这会客栈也该打烊了,我这儿小院也有几间空房,除去表哥那间,旁的倒也收拾了一两间,御先生若是不嫌弃不如随意寻一间暂且将就一晚?”
“我不去,我这好容易寻回了媳妇儿,阿闫住哪我就住哪。”御少主就是个炸了毛的猫儿,赌气起来披风一甩便在榻下躺着了。
殷剑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御冥夜若是几句好话便也算了,这摆开了要堵得他闹心的架势当即气得他一转身把宋继扬搂进怀里,“你莫管他,御少主哪里没地方住?他爱做瓦头兽或是阶前猫由着他去。你只当多个守夜丫鬟。”
哪里有这样大架子的守夜丫鬟?宋小夫子哭笑不得,只是闹了半夜,这会被这位刚相认回来的美人表哥揽腰抵额护着,真正温情暖心,倦意便上了心头,想着左右天热,提了句窗边有一张美人榻便闻着表兄身上的沁心药香沉沉睡了。
殷剑一向是个极重情义的,原本对这位谪仙模样的小夫子那般遭遇便深感惋惜,这会因着手足之情更是疼他,一张薄毯两人同盖,小心搂上自家表弟的小腰儿。
“娇娇都没这样哄过我!”习武之人听力极佳,榻上一举一动他都听得仔细,虽知两人都是坤泽又是手足,心里还是泛酸。“我都未跟娇娇一处睡着!娇娇也没替我掩过毯子!”
“闭嘴!”越说越是不着调,殷剑翻身坐起,足尖抵着御冥夜的肩头一蹬,这一下使不上力,反倒被御冥夜扣住了脚踝,怎么也收不回来。
御冥夜铁了心要无赖到底,就不让人如愿,手里扣着自家心上人的脚踝便往心口放。
心跳从足心底下传上来,虽是夜里瞧不见,光是想着,殷剑都快被这孟浪样子羞昏过去,“松手!”
御冥夜知道殷剑的性子,再惹他下去,人就该真恼了,也不敢再使坏,往脚踝骨上亲了一口便松了手。
殷剑猛一下收回了腿,转身搂着自家小表弟去看,生怕这样大的动静闹得人醒了。
“娇娇我想你。”御冥夜卧在榻下伸手扯了扯殷剑的下摆。
“闭嘴!”宋继扬将笑意藏在了唇角,只佯装睡着听着这对有情人玩闹。
这般嬉笑怒骂,有怨有情才是真正恩爱眷侣。想他演了几年的举案齐眉,如今回首当真笑话。
至此以后镇上最热闹的可就数宋家别苑了,原是一双谪仙美人住着,后来了一位玄衣少侠,英挺俊俏的模样看得镇里姑娘哪个不脸红。个人偏有个人的缘法,这玄衣少侠偏只对着牙尖嘴利的闫大夫一人好。谁瞧不出这位御少侠的心思,偏他又爱惹心上人,讨得人两句嫌骂也能开心上好半天,宋小夫子不掺和,只撑着脑袋看戏,时不时陪着玩闹两句,三人一天一出戏。
闫大夫对着御冥夜可是想一出是一出,今日要鱼面,明日要虾丸,后日又想尝尝桑葚果。御冥夜嘴上说着娇娇当真爱折腾夫君,却总一样一样为心上人搜罗来。
“鲜虾馄饨来了!”御冥夜端着馄饨往卧房里里送。
“阿闫出去了,说是去山上寻药,御先生赶得不巧。”宋小夫子正低头习字,三人熟络了也不多招呼他。
“这是给小夫子你的,剑儿那份我跟摊主阿婆要了生的,等他回来我再给他煮。”桥头李阿婆家的馄饨,镇上出了名的好滋味,这鲜虾馄饨以瘦肉混鲜虾,薄皮大馅里头还裹半颗咸蛋黄,一口下去鲜的眉毛都要掉下来,偏偏费力费时,一日只包三十个,先到先得。殷剑昨夜就嚷着要吃,宋继扬就知道今日必定能看到这馄饨。
“多劳先生费心了。”行书讲究一气呵成,还有寥寥几行宋小夫子便不急着搁笔,伸手往砚台里撇了撇,下笔收锋,再抬头只见御冥夜正拿手托着脑袋往自己这边瞧的认真。“有事?”
“没有,就是觉得你们兄弟俩好像,阿闫也喜欢习字。”御冥夜瞧人瞧得大大方方,说话也说的坦荡。“不过你俩的字不像,阿闫的笔锋更凌厉,你的圆婉些。”
“字如其人罢了。”宋小夫子笑答道。
李阿婆的馄饨,拿排骨熬汤底,虾肉弹牙猪肉量足,咸蛋黄又咸香浓郁,一口下去半个,好吃的不得了。饶是宋小夫子这样挑嘴的也忍不住夸赞。
“你兄弟二人口味相似,宋小夫子既觉得好吃,阿闫也该是喜欢的。”御冥夜甚是欢喜的模样看得宋小夫子直笑。
“那若我说不合口,你待如何?”
“那我只好自己再调汤底,调一份阿闫爱喝的,他昨夜惦念了一晚,总不好让他失望。”宋小夫子笑而不语,只细细品了两口汤,又吃了两个,正听见门外有动静,“这是剑儿的脚步声,你且吃着,我给他下馄饨去。”
御冥夜走得急,宋小夫子只低头笑品碗里的馄饨。
被人喜欢是件极暖的事,做什么都有人惦记着,看见他人习字,御冥夜便会想到自家阿闫也喜欢习字。心上人一句想吃馄饨,御冥夜便能一早去为他排队买,还担心不合口味让人先替他尝过,生怕惹他失望。若换做王皓轩,他会吗?他看见别人弹琴习字可也会想到自己喜欢吗?大约是不会的。想来好笑,王皓轩该是连他爱吃什么都不曾留意过。
能被心上人视作珍宝是难有的好运,可惜他宋继扬并没有这样好的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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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春暖花开【37】花开(完结)
陈凌又一次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见了穆雨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我以后不喝酒了。”
虽然他喝醉的模样实在可爱得要命,但突然发病起来才是真的吓飞了穆雨的半条命。穆雨认真地说:“喝酒可以,但是以后只有当着我的面才可以喝一小杯。”
陈凌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样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穆雨伸手过来想抱抱他,却被他一把捉住了手腕。
他的手心冰凉,睁大眼睛盯着穆雨的手指:“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穆雨慌张把手缩了回来:“没……就磕碰了几下。还说我,也不看看你自己?”
陈凌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右手疼得厉害,从棉被下拿出来一看只见上面缠满了纱布,有伤药和血的颜色从下面隐约透出。
“这...
陈凌又一次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见了穆雨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我以后不喝酒了。”
虽然他喝醉的模样实在可爱得要命,但突然发病起来才是真的吓飞了穆雨的半条命。穆雨认真地说:“喝酒可以,但是以后只有当着我的面才可以喝一小杯。”
陈凌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样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穆雨伸手过来想抱抱他,却被他一把捉住了手腕。
他的手心冰凉,睁大眼睛盯着穆雨的手指:“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穆雨慌张把手缩了回来:“没……就磕碰了几下。还说我,也不看看你自己?”
陈凌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右手疼得厉害,从棉被下拿出来一看只见上面缠满了纱布,有伤药和血的颜色从下面隐约透出。
“这是……”他甚至不记得这伤是从何而来的了。
穆雨说:“你的手被碎酒瓶割破了,医生说伤口深得要留疤呢。”
陈凌怔了一下,但转而笑道:“没关系,男人有几条疤怎么了?”事实上,他身上被衣服遮盖的地方早就有过更加狰狞的伤疤了。
穆雨笑了:“骗你的,医生说不会留疤。”
“你又逗我……”陈凌赌气地扭过头去,过了一会又忍不住问,“你没有伤到别处吧?”
穆雨撒谎说:“没有啊,只是帮你姐夫搬东西的时候磕到了。”其实他腰间也青了一大片,但他知道这比起陈凌曾遭受过的一切并算不上什么。
陈凌却没上当受骗:“我知道你是跑出去教训他了。”
穆雨僵了一下,只好乖乖承认。
陈凌把穆雨的手拉过来心疼地摩挲着上面的淤伤,许久突然喃喃地说:“我知道你为我做了好多……可能还有好多是我不知道的。我……会很努力地好好活着的,一定会的。”他抬起头来看着穆雨,双眸纯净得叫人心疼。
穆雨不知这突如其来的是什么,也不像是告白,但却让他脸上和心里都热得厉害。“我们不提那些了。”他摇了摇头,坐到床边把人揽进怀里,“你不要很努力,有我在,不需要很努力。”说完,捧起他苍白的脸庞细细地亲吻,从眉边到唇角,最终又沉溺进了他的唇舌之间。
一吻过后,陈凌红着眼角趴在他怀里咳喘了几下。他轻轻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感受到怀里的身子愈发绵软了,他问:“困了吗?”
“嗯。”
他便把人从怀里捞出来,在额边轻轻一啄:“先睡吧。”
陈凌应了一声,眼皮已经忍不住地打架了。他的身体还是很虚弱。前一天穆雨抱着他跑进急诊部的时候他的呼吸已经几乎消失,那短短一个小时的抢救对穆雨而言如同噩梦重现一般,仿佛几年时间编织而成的平静生活只不活是场一戳即破的假象。
医生告诉他,除去这次酒精刺激外陈凌本身的身体状况也不容乐观,心肺的指标和胃病都在恶化,可能是平时生活不规律和劳累所致。他已经切除过小部分胃,如果再出现大面积溃疡就会非常危险。何况,理论上讲他的身体已经再也承受不住任何大手术了。
最让穆雨心惊的是,自己对这些竟然毫无察觉。细想起来,近两年他看着陈凌状态渐渐好起来,自己确实花了太多精力在事业上,而且培训机构一般周末才是最忙碌的时间,所以两个人只有抽空才能在一起度过几个晚上。陈凌为了和他多见几面,常常下了课饭也来不及吃就往他那里跑,有时还要熬夜赶作业。他知道了虽然会数落几句,但很快也淹没在了小别胜新婚的甜蜜之中。
这时他才从头后悔到脚,悔这悔那,悔连上次例行体检他都因工作没能陪着去。
病床上的陈凌还不知道这些,也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他将再次面对一个像老妈子一样,整天追着他唠叨好好吃饭、不能熬夜的男友。
穆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对了,你姐夫从国外给你带了个礼物,说是什么什么矿石的标本,本想婚礼结束后送你的。”说着走去旁边包里翻找。翻着翻着却突然听见背后一下重过一下的喘息声,一回头只见陈凌满面痛苦倒在床上,未受伤的那只手死死抵按着胸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气管。
“小凌!”穆雨头脑里轰的一声,冲过去把他抱起,一把扯过来刚摘下不久的氧气面罩。陈凌在他肩头根本靠不住,扣上了面罩也无法呼吸,只是咳个不停,呛出的浅红色血沫把面罩内壁染红了大半。
医生和护士很快赶来,从穆雨怀里夺走了陈凌没什么分量的身体,又是推针又是插管又是上仪器,插管的时候陈凌全身不受控制地抽搐。好在最后的结果算是有惊无险,陈凌惨白着一张脸再次沉沉睡去,又不知要过多久才能醒来。
医生说的果然不错。这一次好不容易出院后,陈凌又在中秋节的一次着凉后一病不起,整个冬天都在断断续续地发着烧,低热几乎从没退过。穆雨给他办了休学,自己也在部门里退居了二线,主要负责整理教材、筛选课题这些在家也能做的工作。陈凌一直生病,精神状态也很不好,有一段时间每天只有六七个小时难得的清醒时间,也只是一个人恹恹地缩在躺椅里发呆。有一回穆雨喊他怎么也不醒,一测体温竟然有超过四十度的高烧,这对本身体温比常人偏低的他几乎是致命的。他整整昏迷了三天,醒来时身上仍在低热。醒来前他很不安分,紧皱的眉头和支离破碎的呓语似乎透露着什么可怕的噩梦,醒来后他看着穆雨同样憔悴的面容,还没说话就倏地淌下两行泪来。
“穆……老师……你去哪了,好黑啊,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你……”他用虚弱无力地气音说。穆雨觉得心全部都碎了。
直到开春时,他才稍微好了一些。但穆雨仍然不允许他赶着开学季去上学,硬是把他扣押在家多养了一个学期。
四年的大学课程陈凌花了五年时间才毕业。穆雨本希望他毕业直接后来自己的机构工作,但他平时成绩好,顺其自然地就保到了本校的研究生。穆雨酸溜溜地说:“以后你学历就比我高了怎么办?”
陈凌得意忘形地说:“当然是乖乖地等着我赚钱养你!”
这年三月初陈凌和穆雨去参加了史晴女儿的满月宴,顺便回了一趟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城市。正值周末,两个人从学校围墙翻进了校园。陈凌上学时就常看到翘课的男生从这里翻出去打游戏。那时他只是默默地看着,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能享受一回这份小小的紧张刺激。他从墙头跳进穆雨敞开的怀抱里,头顶就是一株盛开的玉兰花。
教学楼前的那棵最大的玉兰树也花开正盛。穆雨说:“你不是说毕业前要在那棵树下拍照的吗?”陈凌便站去了树下,对着手机镜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他若有所思地说:“也不知道洛成文拍了没有。回头我问问他。”
穆雨正顾着欣赏刚拍的照片,听他这么说愣了一下:“洛成文?你们有联系?”
陈凌若无其事地说:“嗯,忘了告诉你,去年我们见过几回。”
“怎么见到的?”
“他代表学校来我们学校新闻学院交流——”
“啊?”
“和他同专业的女朋友一起。”
“哦……”穆雨莫名地松了口气。
“你吃醋了?”
“没有没有!我跟他个小屁孩吃什么醋啊!”
陈凌忍不住背过脸去偷偷笑了。
一队学校的保安在旁边的小路上经过。穆雨眼尖,拉住陈凌的手腕撒腿就跑。两个鬼鬼祟祟的校外人士在告示板后面躲到人走远才探出头来。陈凌刚才跑得猛了,又靠在穆雨肩上喘了好久才缓过来气。
这么多年过去了,校园依旧是这个校园,小路边仍是那些长得歪歪扭扭的桃花树。两个人就趁校园空旷无人,手牵着手在飘落着细小花瓣的小路上散步。穆雨倒并没有太多物是人非之感,陈凌清秀干净的面庞让人恍惚间又看到了当年那个让人心疼的少年。穆雨不由得用力握了一下他纤瘦的手。
他恍然意识到,即便已经经历了这么多坎坷,陈凌还只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大男孩。
也许是这一路的花开得过于密了,陈凌呼吸道敏感,在花粉的刺激下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穆雨连忙拿出口罩给他戴上,又不放心地问:“中午的药吃过了吗?”
“吃过了。”
“两种都吃了吗?”
“都吃过啦,放心啦!”陈凌转过头来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里映着淡粉的花,“你已经陪我长大了,以后我也要陪着你一起变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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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赶在春天来了,穆老师和小凌的故事也告一段落啦,虽然看的人不多,但是经常能收到大家的评论特别开心诶嘿~我是一个特别喜欢读评论的人,以前在B站做游戏同人的时候,上千条弹幕评论我都会一条一条看过来,现在码字收到几条评论就更像宝贝一样。
这篇文写的时候是去年,我还在读书,现在已经变成社畜了,今天刚刚复工。接下来有时间大概搞搞同人填填坑(最近补完了鬼咩漫画,第一次掉进北极圈不知如何是好中;翻出剑三的旧坑在填坑和脑嗨中反复横跳;还有《逐宁》说好的番外,我好像又拖了快一个月了……)近期不会很快开新坑了,如果以后要开应该会是古代背景,有缘再见啦~
方寒X言雨【6】
晚餐桌上,方寒才刚从夏令营回来的小妹心不在焉地搅动着面前的海鲜汤,不满地嚷道:“小雨哥哥去哪了?他同意了我考进前十名就教我画画的……”
方寒一边搅动着锅里的白米粥,一边回答:“小雨哥哥生病了,等好起来就陪你玩。”
小女孩忧心忡忡地睁大眼睛:“他……病得厉害吗?我要去看看他!”
说着就要起身,被坐在对面的妈妈制止了。“灿灿!先把饭吃完。小雨哥哥在休息呢,你再去闹他,以后也不教你画画。”
方灿泄了气,嘟嘟囔囔地说:“那小雨哥哥生病了也不能不吃饭呀,我去把汤送给他喝也不行嘛……”
妈妈一眼识破她的小心思:“自己...
晚餐桌上,方寒才刚从夏令营回来的小妹心不在焉地搅动着面前的海鲜汤,不满地嚷道:“小雨哥哥去哪了?他同意了我考进前十名就教我画画的……”
方寒一边搅动着锅里的白米粥,一边回答:“小雨哥哥生病了,等好起来就陪你玩。”
小女孩忧心忡忡地睁大眼睛:“他……病得厉害吗?我要去看看他!”
说着就要起身,被坐在对面的妈妈制止了。“灿灿!先把饭吃完。小雨哥哥在休息呢,你再去闹他,以后也不教你画画。”
方灿泄了气,嘟嘟囔囔地说:“那小雨哥哥生病了也不能不吃饭呀,我去把汤送给他喝也不行嘛……”
妈妈一眼识破她的小心思:“自己的汤自己喝完!不许剩下。”
方寒在旁边不嫌事大地笑出了声,舀了一碗粥,对母亲说:“我先上去了,试试看他能不能吃下。”
“嗯,快去吧。”
方灿见了气鼓鼓地说:“凭什么哥哥就可以不吃光饭嘛……”
方寒推开门,悄悄地打开小台灯。言雨正浅浅地睡着,一呼一吸似乎不太顺畅,眉间不时轻轻地皱上一下。
“小雨,起床啦。起来吃点东西再睡。”他刚轻轻地唤了一句,人就醒了过来,似乎不太适应昏黄的灯光,眼睛刚睁开一半就又眯起来。他把台灯的旋钮又调暗了一点。
望着那大碗白粥,言雨面露难色。
“没关系,能吃多少吃多少,剩下的我来。”方寒把他稳稳地扶起来,在背后垫上两个枕头。他显然是身上伤口还作痛,眉头都拧紧了。一看面前的食物立刻更是一脸上刑场的决绝。
他现在不仅毫无食欲,甚至一闻到食物的味道胃里就开始翻搅了。但是医生也说了不能一直不进食,否则只会把肠胃伤得更重,这样下去就只能再请回他最深恶痛绝的鼻饲管了。况且,他知道方寒为了让自己吃下点东西也费尽了脑筋,试了一圈最后还是试回了最简单好用的白粥。
吃下去第一口,他皱了皱眉。
“烫吗?”
他摇头。粥里有他最喜欢的南瓜味道。表面上看不出,应该是切成很细的丝熬成了糊。
“今天灿灿回来了,在楼下吵着要和你玩呢。”方寒一面把吹凉了的粥往他嘴里送,一面说闲话分散他的注意力。
言雨面露抱歉:“说好她回来就教她画画的……”
方寒说:“那个小祖宗,去夏令营两个月整天就惦记着她的小雨哥哥,小雨哥哥长小雨哥哥短的,我这个亲哥哥都排不上号。”
言雨心想,如果自己真的有这样一个妹妹该多好。又想起自己的哥哥姐姐,心里不禁有些酸楚。但他闷闷地吞下一口粥,什么也没对方寒说。
就这样一面说话一面喝下了小半碗粥。言雨终于摇了摇头说喝不下了。这是他受伤后第一次吃下这么多东西,方寒很欣喜,倾身吻了吻还沾着透明汤汁的嘴唇。那上面久违了透出点粉红来。
方寒把剩下的半碗飞速扒碗完,背过身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杂物,把碗放下。“感觉还有力气吗?要不让灿灿来和你说说话?她可想你了。”
半晌背后也没有回音,他又说了一句:“要是困了就算了,嗯?”
只听背后传来颤颤的一声:“哥……”
他心上一跳,一回头只见言雨脸上血色瞬间就褪尽,苍白的唇有些发抖:“我有点……难受……唔——”
身子猛地一颤,趴在床边哗地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