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欢迎各位小伙伴来到4号展位观影!
🎬【朱白/巍澜/衍生】你的名字
———————————————————
被命运的绳结绑住的两个人,无论在世界上的什么地方,无论在哪一个时间线,一定都能找到彼此~
祝北劳斯今天生日快乐!提前祝居劳斯生日快乐!( ´▽` )ノ🎉
🎬欢迎各位小伙伴来到4号展位观影!
🎬【朱白/巍澜/衍生】你的名字
———————————————————
被命运的绳结绑住的两个人,无论在世界上的什么地方,无论在哪一个时间线,一定都能找到彼此~
祝北劳斯今天生日快乐!提前祝居劳斯生日快乐!( ´▽` )ノ🎉
【许曾彭】劣等爱情
曾敬骅在地下停车场看到他大学老师许教授在和一个男人接吻。
停车场里灯光昏暗,看不清那个人的脸。萤白的灯光摇摇欲坠,坠在他颈侧,曾敬骅看到那里嵌了一颗痣,绝对领域的一个标识,往下一公分就掩进毛衣领口,只有在他仰头接吻,或赤身裸体的时候才能看见。电话哐啷啷地响起来,对面朋友的嗓门和电话铃声一样莽撞,他说火锅店排到号了,你在哪,快点过来。曾敬骅没出声,看着那两个人作贼心虚似地匆匆分开,许光汉迅速把那人塞进车厢里。曾敬骅站在原地坦白得像一份考卷,他没意识到自己正在暗自期待许光汉发觉他的存在,被迫作为一个老师,向学生作答自己车厢里那个秘密。一定是拙劣敷衍的借口,但那也无所谓,总比他什么都不...
曾敬骅在地下停车场看到他大学老师许教授在和一个男人接吻。
停车场里灯光昏暗,看不清那个人的脸。萤白的灯光摇摇欲坠,坠在他颈侧,曾敬骅看到那里嵌了一颗痣,绝对领域的一个标识,往下一公分就掩进毛衣领口,只有在他仰头接吻,或赤身裸体的时候才能看见。电话哐啷啷地响起来,对面朋友的嗓门和电话铃声一样莽撞,他说火锅店排到号了,你在哪,快点过来。曾敬骅没出声,看着那两个人作贼心虚似地匆匆分开,许光汉迅速把那人塞进车厢里。曾敬骅站在原地坦白得像一份考卷,他没意识到自己正在暗自期待许光汉发觉他的存在,被迫作为一个老师,向学生作答自己车厢里那个秘密。一定是拙劣敷衍的借口,但那也无所谓,总比他什么都不知道要好。可惜许光汉没有回头看他一眼。车子发动,很快地消失在曾敬骅视线里。
那个男人是谁?许教授不是直男吗,没听过他有男朋友,女朋友好像也没有。曾敬骅手里的咖啡被他嘬剩一个底,裸出来半杯冰块,他不自觉地开始咬吸管。不会是什么炮友吧,那两个人看起来很像在偷情哎。他一整顿饭都在神游天外,脑子里一直浮现那截白得惹眼的脖颈。一个男的肖想另一个男的脖子是件很不对劲的事,更何况曾敬骅从白天想到晚上,想法越来越恶劣。他觉得自己无辜死了,想法又不受控,伤害不了谁,只会害他自己。许教授的所有社交平台被他翻了个遍,干净得很,一个清白黄金单身汉。没有看到想看的,曾敬骅翻了个身,他们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那种软件里随便摇出来做爱的吗?他觉得好难过,人怎么能这么草率地灵肉合一?不知道在难过个什么东西。遇见他们是下午五点,现在九点半了,不知道那两个人现在在干什么。那个人看起来很瘦,蛮脆弱的样子,曾敬骅想,一直亲他那颗痣,他会哭吗。
不久后他就知道了,彭千祐不但会哭,还会骂人。曾敬骅大逆不道地跪在画室里搞自己师母,而且还把他搞哭了,如此逆徒,实在可恶。彭千祐一边双腿发抖,一边揪着他的头发,把自己从曾敬骅嘴里剥离出来。他掉着眼泪恨恨地骂,你是不是有病啊?骂不了太脏的话,他那个礼貌用语教养出来的词汇库想不到更坏的词,也不能骂太大声,外面还有等着上课的学生呢。软绵绵的这么一句敲在曾敬骅脊骨上,他倒打一耙地想,你这不是喂我吃春药吗?曾敬骅跪在地上,把彭千祐又吞进去,听到他崩溃地小声抽气。泛白的指骨攀着他的肩膀,彭千祐断断续续艰难地控诉:你怎么可以、这样、欺负大人?“欺负”这个词把曾敬骅哄得很快乐,过了一会儿,他安静地吐在手心里。抬头用那种湿漉漉的眼神看彭千祐,彭千祐第一反应竟然是说对不起。曾敬骅的眼睛清澈得好像一个被诱奸的未成年,居然弄到人家嘴里,彭千祐有一种罪孽深重的感觉。
曾敬骅得寸进尺的厚脸皮在他这里练就,脑袋拱进他上衣,狼崽喝奶一样舔他。彭千祐手忙脚乱地解衬衫扣子,曾敬骅可以乱来,他不行——上次崩飞的纽扣没能找到,还没想好怎么跟许光汉解释——曾敬骅咬了他一下。颈侧附近,他很爱舔那颗痣。“等一下,”彭千祐吃痛的这一秒钟抓到重点,“你到底成年了没有?”曾敬骅心想他的反射弧真有够长,搞了四回才想起来要问。他问心无愧地撒谎道:“十八啦。”下个月。彭千祐松懈下来,伦理道德已经给他悖逆了,好在还没有犯罪。
“这四森么?”曾敬骅嘴里咬着东西,含含糊糊地问。用牙齿叼出来,挂在彭千祐脖子上的一条项链,链子中间坠着一枚指环,很素净的样子。彭千祐感觉自己的血液迅速地冷下去,推开他的头,用袖子擦了擦指环上曾敬骅的口水。狗一样的家伙。
“这是我的婚戒。”他平静地说。
许光汉结婚第二年开始不戴戒指了,问起来,他说太麻烦。每每新认识一个人对方总要追问,从结婚对象延伸到孩子,未来,人类社会,一切宏大久远的意象,他听得偏头痛,还得礼貌附和。下课之后表演系的学生又围住他八卦。他教戏剧影视概论,慕名蹭课的男男女女比他学生本身还要多。老师你是英年早婚了吗?老师你结婚对象是个什么样的人?老师老师,说说你们的爱情故事嘛。许光汉提起这些的时候不自觉切换一种讲课、讲教条、讲真理的口吻,那口吻是一副绝对正确的模板,再荒唐的话语镶进去也能变成金圭玉臬,彭千祐因此而信服。信服他的语气而非语言,他并不多话,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那只也摘下来。成双成对的东西,单留下来一只,总归不吉利也不好看。自那以后彭千祐总错觉左手无名指隐隐有什么缺口,把他缺成一个情感残废。空空如也的指根,暗喻一段感情的空白。后来曾敬骅经常端着他这根手指细细地啃。
“老师,千祐。”他这个时候开始模糊称呼的界限,“你手好漂亮,适合戴粉钻的戒指。”彭千祐打他一下。“不准把我当女生。”曾敬骅蛮委屈地一咧嘴:“谁说只有女生能戴粉红色啦!”想了想,他又问,老师,那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彭千祐发觉自己竟然真的在认真思考,立刻感觉到罪恶。曾敬骅又咬他一下,力道不大,在他无名指圈出一周齿痕,齿和齿之间错落的空隙看起来像虚线的样子。彭千祐想起国小时他习惯用虚线在教材上标注次重点,他不确定自己对曾敬骅来说,是不是那个次要的标记。
彭千祐说,你要是再在我身上留痕迹,我就再也不理你了。曾敬骅开始笑,那笑把他语义里的严肃性消解得一干二净。“千祐,”他说,“你怎么连威胁人都那么可爱啊?我真喜欢你。”喜欢你,爱你。这是曾敬骅在彭千祐面前最高频的词。
曾敬骅很常说爱,也常常说不爱。他口中的爱二十四小时全天候不休,来画室上课的时候他规规矩矩乖巧地鞠躬问好,走过彭千祐身边时候小声说“爱你”,招摇地偷情;周末他去健身房,给彭千祐发自拍,花孔雀求偶一样,彭千祐从来也不评价他的身材,只说待会要下雨,记得拿伞,曾敬骅说“好喔~爱你”,彭千祐读完就会删掉;亲吻间隙他用额头厮磨彭千祐的眉骨,啄吻他动情而泛红的眼尾,他说千祐,你真漂亮,我好爱你。彭千祐从来不怀疑他爱他,曾敬骅不想说的话没人能逼他开口,他说爱你就一定是真的爱你。可是,又有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的呢,他这么年轻,能爱全世界,他爱彭千祐,还一视同仁地爱天空,爱假期,爱小熊软糖,爱二楼老爷爷家的狗,爱所有世界和平的日子。这是曾敬骅说爱。曾敬骅说不爱就是现在这样,脸贴着彭千祐颈窝,一并埋进去一张少男情窦初开的苦恼神情。“千祐,”他垂头丧气地抱怨,“你一点都不爱我。”他说爱都是我爱你,说不爱,都是你不爱我。
彭千祐气笑了:我叫你戴套就是不爱你啊?曾敬骅赶紧说我不是那个意思,老师,你真的爱我就不舍得我伤心的,我们这样算什么呢,没名没分的,让别人知道都会骂我狐狸精,不检点。让我戴套也是,你是怕我有什么病吗?我很干净的,我连初吻都是给你的。彭千祐觉得自己蛮倒霉。我又没要,是你自己硬要给。忍住了没有说出口,自觉是很不负责任的想法:事实上一直是他在默许曾敬骅的所有出格。曾敬骅又在那里一边亲他一边说疯话,老师,你是不是怕怀孕啊?你要是怀我的宝宝就好了,我能母凭子贵上位吗?
彭千祐难以言喻地和他对视一眼,曾敬骅立马露出一副卖乖的神情:我开玩笑的,千祐,你不要在意。事实上曾敬骅极少讲这类的话,他怕死了彭千祐借此和他一刀两断。一个地下情人的操守就是安分守己,痴心妄想是绝对不允许的事情。可是——想法又不受控,他那种无辜劲儿又冒出来了。不准讲出口,忍得五脏六腑纠成一束,又把他给害苦了,只能拿彭千祐撒气。这下好了,害人害己,还顺带害一害许光汉。许教授下班回家发觉妻子在浴室里急匆匆地清洗罪证,他敲敲门问千祐,怎么这个时间洗澡?听到彭千祐在里面闷闷地说颜料沾身上了。彭千祐从来不对他说谎,许教授不作他想。彭千祐跪在浴室地砖上迟钝地崩溃,心里骂了曾敬骅一万句狗东西。射这么多,是不是人啊。
狗东西曾敬骅后来学会光明正大地翘许教授第一堂早课,蹲守在彭千祐家楼下,目送许光汉的车驶离小区。睡了人家老婆那么多回,他心里也没有一点抱歉的意思,反而恨得牙痒痒,好像他才是那个失窃的人。七点四十。不知道彭千祐有没有睡醒。曾敬骅掏出手机。
彭千祐此刻正在做梦。他的梦并非以噩梦和美梦分类而以颜色分类,草绿色的梦是高中校运会,猩红色的梦是嗜血的怪物,暖黄色的梦是已故的妈妈。黑白色,是自己死掉了。清晰地感到自己脑袋里长出一颗肿瘤,慢慢地从眉心开始把他蛀空,一瞬间觉得全世界停电了,什么光也照不进来。浓郁的黑暗里突然出现一簇火苗,火苗附在蜡烛上,蜡烛插在蛋糕里,听到有谁用一种奶油糖霜的声音对他说“千祐,生日快乐”,抬起头,是许光汉。他看起来好年轻。闭上眼睛吹熄蜡烛,像吹熄他的生命。再睁开眼是三年后的许光汉,蛋糕变成了戒指,他说,要不要和我结婚啊?
彭千祐望进那一口小小的绒布盒,他小小的棺木,戒指像一个婚姻圈套,一个决定就绊倒了他的一生。他被蛀空得愈发严重,昏昏沉沉,几乎站不稳。转眼间乌云密布,雷声大作,婚宴上每个来宾都撑起黑色的伞,牧师在台上为他念悼词。他快要死了。彭千祐转过头,他知道自己应该躺进棺木。可是,等一等,现在还不是时候。
许光汉站在他面前,阴沉地问:“你在等谁呢?”
他在等谁呢?彭千祐终于想起来,他还没有看到过曾敬骅,他一次也没有梦到曾敬骅的样子。无数只黑色的手从棺材里伸出来攫紧他,要把他拖进一个暗无天日的死亡或人生。为什么我梦不到你?前所未有地想念曾敬骅,想念他说我爱你的声音,想念他一百二十个毫无保留的热切拥抱,想念曾敬骅分他小熊软糖时要他挑口味,红色是草莓,绿色是苹果,黄色是柠檬,白色要他猜,他猜不出,放进嘴巴里尝过才知道是菠萝。为什么我梦不到你?如果梦到你我一定是做彩虹色的梦。黑暗把他撕破了,无限的黑色和白色好像一张巨大的世界的遗照,彭千祐感到自己在急剧坍圮,像他高中时揉皱一张失败的素描画扔进垃圾桶,这梦境把他揉皱了。为什么我梦不到你?想念曾敬骅抱着他撒娇说老师你好像个冰块,我怎么都融化不了你。他没好气地说我是冰块融化了我就死了。曾敬骅笑得胸腔贴着他的背发麻地共振,他说好,那我来做冰箱吧,老师你在外面觉得不舒服的话,随时都可以回来我这里。过了一会他不怀好意地说我想到一个冰块和冰箱黄色的冷笑话耶,彭千祐转过头去捂他的嘴。想念曾敬骅永远不缺席的冷笑话和软糖,短暂疗愈心情的良方,彭千祐问他为什么这么执着讲冷笑话,他说和吃糖一样,我想让你开心一点嘛。彭千祐说我没不开心啊。曾敬骅说我知道呀,可是我想让你更开心一点。想念曾敬骅让他在指甲上涂鸦,说拜托全天下最好的美甲师,帮我设计“TIMON”这个名字吧。他问为什么,曾敬骅的笑里像藏了一整个春天。他说,不为什么,彭彭。转天看到曾敬骅把壁纸换成《狮子王》动画,原来是这样,彭彭和丁满永远会在一起。彭千祐十分不安地心动,他们明明在偷腥,可是这太像恋爱了。曾敬骅,为什么我怎么也梦不到你?
铃声响了一个循环,接通了,曾敬骅看看电梯显示板上标记的数字,五楼,他按了上楼按钮:“你睡醒了吗?老师,要不要和我一起吃早餐啊?”电梯降落到二楼,听到对面彭千祐以一种溺水的语气说:“我好想你。”电梯门在他面前打开,曾敬骅转过身,飞奔上楼梯。他想电梯里没有信号,他不能把彭千祐一个人扔在茫然的信号音那头。“千祐,”他说,“等着我,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十二月的末尾,曾敬骅在电话那头用同样的语气说了同样的话,彭千祐心想这个人怎么不管离他一百米还是一百里都要立刻跑来找他。三天前他开始把自己关在画室里给曾敬骅作画,作为他十九岁的生日礼物。曾敬骅什么也不缺,只缺你彭千祐的真心,看你愿意分他多少。彭千祐沉思了一会,嗯——能分你百分之零点零一。曾敬骅气得作势要咬他,两个人东倒西歪笑作一团,智商同时回归三岁半。彭千祐就是那个时候萌生了给曾敬骅作画的念头。如果说作品是他孕育的小孩,他愿意把曾敬骅镌刻在他的画框里面。他就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小孩。
那幅画被分娩出世的当天下午,妈妈打电话叫曾敬骅回宜兰老家,说给他准备了生日宴。拜托,他是十九岁青春男大学生耶,谁要和家里人过生日啊,很土好不好。妈妈在电话那头骂他死小孩,彭千祐在电话这头也骂他死小孩。“快回去吧,”他说,“你现在觉得没什么,但未来会是你一个很珍贵的回忆啊。”忍住了没有说不要像我一样等到失去了才后悔。不过曾敬骅对他的情绪敏感得出奇,立刻察觉出他在想妈妈,放下画,走过来用力地拥抱了他。
傍晚曾敬骅回到家立刻给他发信息报备,隔了一小时他又发一堆照片。手机放在桌上叮叮咚咚响得很急,许教授在书房办公,不堪其扰地大声问:“千祐——什么声音?”彭千祐赶紧回答是垃圾广告,我现在就静音。打开发现曾敬骅拿自己家当旅游打卡景点:这是我妈——这是我爸——这是我姐——这是我家用了三年的桌垫。千祐,我现在要去把你送我的画裱起来。我到装裱店啦,千祐你看看哪个画框好看。老师?老师你怎么不看我信息啊,你对寿星太过分啦!
幼稚鬼。彭千祐回复他:第二排左数第四个就很好。曾敬骅说我也觉得。鉴于我们心有灵犀让我很开心,我决定不生你气。半小时后他发来一张照片,照片里是被装裱好的画,挂在曾敬骅家里的照片墙上。彭千祐十分难为情:“不要挂在你家里!”曾敬骅说我才不会一直挂在家里呢。彭千祐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到对面的信息送过来:“我明天回台北当然就带走了,暂挂在这里炫耀一下,便宜死他们了。”彭千祐突然想到许光汉是那种会把结婚戒指和脏衣服扔在一起洗的人,明明知道这样对比是桩无耻行径,他还是忍不住对比。
曾敬骅又给他发信息,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千祐,你什么时候来宜兰玩啊?我妈特别想见见你,她已经提前勒令我爸做好吃的招待你了。”彭千祐吓得手机差点甩出去。打字频频出错:什么意思?你和你妈妈说什么了?曾敬骅不读不回,不知道在做什么。彭千祐坐立难安,半分钟看一次手机,过了半天对面的消息才姗姗来迟。“怎么啦?别怕,我没说什么不好的话。”彭千祐刚想回复,对面一个电话打过来了。
“老师,你生气了吗?”他一装乖就开始叫老师。许光汉还在书房工作,彭千祐走到卧室,悄悄落了锁。“你和你妈妈说什么了?她为什么要见我啊?”他着急地小声问。曾敬骅的声音贴着听筒滚烫地传过来:我妈问我感情状况,我说我在追雕塑班的男老师。“对不起嘛,”曾敬骅哄他,“她就是爱管闲事,你不愿意就不来,没事的,别怕啊。”
彭千祐有一瞬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他年轻的爱人,今天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刚满十九年,最好的年岁,却只能拥有一份见不得光的最劣等的爱情。曾敬骅等不到回应,语气渐渐和心情一样急促起来:“老师,我现在去找你。”彭千祐连忙说不许,今天是你生日,你好好和家里人吃顿饭。曾敬骅急死了。“老师,你别生我气,我租个车,很快的,你等着我。”彭千祐说我没有生气,你不准来,听到没?想了想,他只能搬出杀手锏:我丈夫在家。被他这样温和地杀了一刀,曾敬骅立刻偃旗息鼓。“老师,拜拜,我挂电话了。”声音里的郁闷拧一拧,能从宜兰到台北下一场经久不息的雨。彭千祐心里想他好乖好可怜,让曾敬骅忍委屈的自己是个最差劲的大人。
挂了电话也不记得要打开卧室的门锁,只是坐着恍神,想起自己上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许光汉的父母还是六年前,婚期定下来后许光汉带他回家吃饭。一走进房子彭千祐立刻想要逃跑。父亲如山,母亲如水,山是不怒自威的严寒冰山,水是缄口不言的一泊枯水。心里祈祷许爸爸千万不要吃到一半掀饭桌,入席了才觉得还不如干脆掀饭桌好了。一顿饭吃得比死还死,餐桌上的空气和时间好像都不流动一样。彭千祐漫无目的地想,再忍一忍,假如他现在被这沉默给噎死,下了阴曹地府,还得和这对父母一起走奈何桥,他岂不是又要被噎死一遍,人死了之后还能再死吗?想到这里立马反省自己不合时宜的黑色幽默。
出门的时候也没有谁来送他们两个,许妈妈竟然信佛,彭千祐转过头发现她跪在走廊尽头的佛龛前虔诚地叩拜,那一小尊佛像不知怎么地竟给他产生一种面目可憎的错觉。脑袋马上被许光汉扭回来,他神色阴郁地关上门。“不要看。”后来在婚礼上也没有见到那对父母,彭千祐想请柬是他亲自寄的,总不会是半路丢件。
彭千祐不信佛,其实他什么也不信。佛家讲慈悲为怀,慈悲不是给他的,佛也从来不渡他。慈,悲。多宽厚怜悯的一个词,彭千祐还不识字起就害怕这两个字。每个汉字在年幼的他眼里都是一张神态各异的脸,慈像一个三角眼尖牙齿的妖,悲像一个横眉竖眼奸笑的鬼。彭千祐每次看到这两副张牙舞爪的脸都会吓哭,妈妈问他为什么,他说,这好像鬼脸。语言在未被赋予语言含义时居然可以注解得如此背道而驰,妈妈并不笑话他,而是说小祐,这样很好,你天生就有艺术家的嗅觉。彭千祐那个蒙昧的语言能力得以被混沌地保留下来,十九年之后他遇到许光汉,意识到这是一个讲话永远需要被注解的人。许光汉说“我没生气”的意思是“快点哄我”,说“你在干嘛”的意思是“我想你了”。那一年他二十岁,选修德文课上第一次见到许光汉,他心里想,假如一辈子只能勇敢这一次,那就是现在这个时候。
彭千祐终于意识到,原来他早就已经把人生的全部筹码都双手奉上了。再见到曾敬骅的时候,他口袋空空。明知道曾敬骅对他盲目到掏出一点点就可以换来他的全部,可是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彭千祐并不觉得后悔,后悔对许光汉来说未免太可恶。他只是难以自抑地感到伤心。
不知道坐着愣了多久,手机屏幕安静地亮了一下。是曾敬骅给他发信息。“老师,对不起。”他先道歉才耍赖,“我现在在你家楼下,今天是我生日耶,能不能分给我十分钟见一见你?”彭千祐站起来像一个快淹死的人发现自己居然能从水里站起来,原来水并不深,只是他打滑了。
出门时候被许光汉叫住,问他要去哪里,才发现自己连借口都没有想好。躁动得像个第一次看到爱情电影里有接吻戏码的小孩,和年轻人恋爱就会变年轻的样子。彭千祐说,我要出去买东西。“这么晚了,要买什么?”“嗯……突然想吃冰淇淋。”许光汉把电脑合上朝他走过来,彭千祐感觉自己的心慢慢地坠下去,拜托,千万不要说你和我一起去。但许光汉只是把衣帽架上的围巾取下来给他。“外面太冷了,”他说,“快点回来。”
曾敬骅站在晚冬的夜风里数彭千祐家的楼层,从一数到十二层。卧室的灯没有亮,这也不能代表彭千祐没待在卧室,就像彭千祐吻他也不代表心里有他这个人。曾敬骅很早开始就知道人不能只用眼睛去看问题,毕竟你用眼睛再怎么看彭千祐也不是一副名花有主的样子。他破罐破摔地想无所谓,反正他还年轻,他肯定能先把许光汉给熬死。彭千祐总是说他年轻。曾敬骅其实最恨别人这么夸他,年轻有什么好,年轻就代表无知,代表少不经事,代表他在彭千祐面前的所有爱意都要被对方患得患失地折算掉百分之八十。年轻就代表,他再怎么拼命抓住第一次喜欢的人,也还是在对方的生命里迟到。他想,这难道是我的错吗?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来爱你,你怎么偏偏这么没有耐心?怎么就不再等等我,等我长大,等我先遇到你?
彭千祐的身影撞进他的视野里,两个人遥远地对视了一秒,曾敬骅看着他的脸就忘记刚刚自己在赌什么气,他何苦跟自己过不去?这一秒钟世界上有好多人相遇,有更多人错过,一秒钟之后曾敬骅张开双臂,他的心上人朝他飞奔过来,填进他怀里。
“你怎么穿这么薄啊?”彭千祐捧着他的脸,看到他被冷风吹得耳廓红红鼻尖也红红的。他想曾敬骅看起来好可怜又好可爱,当一个男的觉得另一个男的可爱时只能说明他完蛋了。他亲昵地小声责备:“白痴啊你,干嘛大半夜硬要过来。”曾敬骅把下巴抵在他肩窝里,一个温暖、妥帖,安全到可以一睡不醒的拥抱。听出来你不开心,我想我一定要来看看你。他轻轻地说:“我怕我的冰块融化掉。”
彭千祐想起刚刚那个筹码的譬喻。一直以为自己没有什么资格上曾敬骅的赌桌,怎么现在才发觉曾敬骅从来就不在赌桌上。他空无一物,连爱人的能力也残缺,剩点三魂七魄,不知道要拿什么来交换。但曾敬骅说,没关系啊,我有很多,全部都给你。统统都是你的。眼泪落下来的时候他想要忍一忍,可是曾敬骅的拥抱让人太踏实了,世界上还有除此之外任何一个角落能让他安心地掉眼泪吗?他再也承受不住地埋在曾敬骅肩头失声痛哭。从许妈妈家里的小佛像哭到他丈夫摘掉的戒指,所有一忍再忍的委屈原来都是为了倾泻在这一刻。他抽抽噎噎,吐字也不清楚,词和词黏连成一片。曾敬骅,你干嘛喜欢我啊,不要喜欢我,我配不上让你喜欢。曾敬骅说你别搞独裁专制吓唬我,不知道我怕老婆啊。他抱紧彭千祐,嘴上哄人,其实心里一阵后怕。他想幸好他来了,幸好他此刻就在这里。你今天要破碎就可以随时破碎,不必强撑下去,我会全部接住你。
彭千祐在一片湿淋淋热腾腾里抬脸,脸上是一个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会心软的神情。阿骅,他说,祝你生日快乐。曾敬骅知道他午夜十二点的童话要离开了,这是他偷来的时间。彭千祐问,你有没有许什么生日愿望?
“愿望我拜托给别人了,该说是人吗?最好是有用啦。”曾敬骅挠了挠头,“啊,不能讲,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火星语,不过那不重要。“没关系,”彭千祐红红的眼睛凝望进他眼睛里,“过生日可以许两个愿望,一个说出来,一个藏心里。说出来的那个愿望就交给身边的人来实现。你现在可以说一说,你想让我实现的那个愿望。”
曾敬骅的脸一下子烧起来了。真的吗?他翘了翘脚,整个人呈现一种害羞的快乐,彭千祐有时候怀疑那不是脚而是他的狗尾巴。他小声脸红着说:“老师,我想你现在亲我一下。”
彭千祐说,遵命。
曾敬骅藏起来的那个愿望到底是什么,彭千祐到次年二月才知道。朋友拉他去寺庙里拜佛,电话里威胁要是不来就恩断义绝。彭千祐并不抗拒,只是仍旧不信神,他本来就不是喜欢拒绝人的性格,当作外出踏青也没什么。朋友说彭千祐,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是不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彭千祐只觉得好笑,他什么样子?背着配偶在外偷腥的样子吗?踏进神殿的一刻马上感觉自己心里的恶果都被看透了。陪着朋友一起领线香,跪在蒲团上深深地拜下去,好像也只是复制粘贴别人的动作。彭千祐心里面什么都没有想,神佛从来不保佑他的。
出了大殿走另外一条路,朋友说前面有架许愿桥,走近了才发现只是密密麻麻地挂满了游客祈愿的木牌。一个愿望额度的价格是新台币一百五十元,数以万计的欲念层层叠叠,金钱叠出的一个壮丽景观。朋友要他写,他说没什么好写。“这里很灵,佛祖会帮你实现愿望的,你不写不要后悔。”彭千祐想世上那么多的求不得,佛祖哪里能顾得上一个他呢。一瞬间想到许妈妈在佛龛前叩拜的背影,她那天到底在求什么?
朋友写好木牌,请他帮忙挂高一点。风吹过来,所有的愿望都冲他哗啦啦地翻脸。视野里突然跳出一个“驊”字,彭千祐感觉自己的眉心也跟着跳了一下。这样不好。但是,我就看一眼。彭千祐的手不听使唤地翻开那张祈愿牌。
“如來佛祖太上老君玉皇大帝觀音菩薩耶穌……什麼都好啦。拜託各路神仙保佑笨蛋彭千祐吧,他看起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垮掉耶。雖說垮掉我也會接住他就是啦。我一定會多多愛他,也請你們保佑他,讓他能夠多愛他自己一點吧。信徒(誰顯靈我信誰喔) 曾敬驊。”
曾敬骅,你十九岁那天,许了什么生日愿望?
彭千祐抬起头,琉璃红瓦,飞檐宝铃,遥远的古殿之上,佛祖模糊的面目仍然温润而悲悯。慈,悲。他青面獠牙的恶鬼。不要怕啊,老师。曾敬骅握着他的手在画纸上慢慢地拆解这两个字,慈是一个笑眯眯皱纹堆起来的阿嬷,悲是一个阖着眼打瞌睡缺了三颗牙的阿公。画完表情又画身体,画场景,画一切。画出两个老人家躺在藤编的摇椅上盖着小毯子喝茶。曾敬骅说两个相爱的人能相伴到白发苍苍一起晒太阳,这就是上天的慈悲。一瞬间感到黑暗里盯住他二十八年的四只鬼眼都消失了。曾敬骅是这人间给他最慈悲的礼物。
彭千祐这一刻才顿悟,竟然是这样。神佛从来不渡他,原来是因为,他注定有属于他自己的神明。
曾敬骅刚刚下课就接到彭千祐的电话,他有些吃惊,彭千祐不常打电话给他的。连忙接起来,听到对面迫切的、好像年轻了十岁的声音。彭千祐从来没觉得自己如此轻盈,悸动快要把他的胸腔撑破了,曾敬骅,你的神明显灵了,要完成你十九岁的生日愿望。我爱自己的第一件事就是,送给我年轻的爱人一份礼物,一份干干净净、名正言顺的爱情。彭千祐说:“你等我,这次换我来找你。”
许教授回到家,发现他妻子以一种谢罪的目光在等待他。说话的语气像在起草一份协议:光汉,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谈一谈。许光汉想,“谈”,多不祥的一个字眼。他的表情搁浅在脸上,他嘴上问,你要谈什么?他心里想,我知道你要谈什么。
曾敬骅带着那十个指尖的涂鸦来上课的那一天,许教授照常授课,踏进教室发觉一群学生把曾敬骅包围得水泄不通,许光汉在熙熙攘攘的噪音里捕捉语言,好听的话是“看不懂”“好抽象”“太艺术了”,直白的话是“好难看呐,你是不是被这个美甲师记恨了”。曾敬骅蛮不开心地啧了一声:“你懂个屁。”许教授敲了敲讲台,做什么呢你们,上课时间扎堆聚集,我们这里是幼稚园啊?旁边的学生乖巧地一举手:“许老师,曾敬骅让我们猜他指甲上的暗号,你要不要看一看?”曾敬骅看到他那一刻像是突然被点燃引线一样兴致勃勃,笑也是很跋扈的样子:“许教授,你要看吗,我喜欢的人给我画的指甲。”
许光汉并不上前去,只是宽宏大量地笑一笑。曾敬骅,他说,你比我想得还要天真。天真,不褒不贬的一个词,但曾敬骅听出那里面绝没有一丁点好的意味。他的笑也挂不住了:“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觉得年轻真好。我太太也喜欢做指甲,染头发,三分钟热度,什么也喜欢不长久。有一次他心血来潮在自己后腰上画人体彩绘,一天半就腻了,要我帮他洗下来。再漂亮的东西,一旦他过了新鲜感,也难逃被扔进垃圾桶的命运。啊,是不是讲跑题了?我只是觉得这美甲不太适合你。不过,这和我也没有什么关系。”
许光汉落落地一笑,笑和话语一样得体,那姿态是他不介意也不在意,他有一种绝对掌权者的从容,和你一个小鬼有什么可值得动气?出了这间课室他仍然是彭千祐登记在册的合法丈夫,不当班的日子里他记不住你曾敬骅的大名。好了——许教授用导演结束一场闹剧喊卡的姿势拍了拍手——我们要开始上课了。曾敬骅一整节课坐在下面用某种针扎的眼神刺破他,想要看看这个男人壳子里面装的是什么芯。许光汉不动声色,直到下课回办公室,才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他深呼吸的样子就像是要逃离一个溺毙的梦,这个噩梦持续得太久,持续到彭千祐和他坦白一切的这天,他才知道自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太坏了。”彭千祐和他道歉,却隔着一张桌子,好像道歉也是他谈判的一种手段,“光汉,除了我的画室,我什么也不拿走。”许光汉听到这话发觉自己的额角开始突突跳动。“你什么意思?”他问,“你现在是在跟我谈离婚吗?”讲到“离婚”两个字竟然有一种艰涩感,好像不是他的母语似的,把一个人生中从未听过的陌生词汇讲到寸断的感觉。
彭千祐没有办法地看着他,许光汉说到“离婚”时脸上那种痴茫的神态像听到一个死讯。清楚地感到丈夫在拿眼神审他,从头到脚里里外外,曾敬骅摸过的、吻过的,每个部位,一切他不忠的证明,都被不言自明地拷问一遍。
彭千祐比谁都明白许光汉话语下面的本意,从第一次见面时起他就明白。那一年他大二,在选修的德文课教室里遇见这个英俊的男孩,就有了一种此生注定要和他纠缠不清的预感。许光汉连续好几次上课都在他身旁落座,眉宇间的不耐呈指数级增长,彭千祐看得心惊胆战,终于某一天鼓足勇气开口问他的名字。许光汉的那个不耐烦瞬间从脸上消解,埋怨地看了他一眼:“我刚刚还在想你竟然这么沉得住气。”彭千祐在那一刻心领神会,他想,原来这男孩搭讪的方式就是闷不吭声地坐别人旁边。很久以后他才知道许光汉甚至不是那堂课的学生,他那年第一次参演某场话剧的重要角色,演一个德国华侨,指导老师嫌弃他的速成德语装腔作势,支使他去旁听一节德文课找语感。后来话剧成功落幕,下一节课他还是来旁听,再下一节还来。助教拿眼神剜了他三次,他不为所动,只是跟自己怄气。
彭千祐想,你这是何必?他也不舍得这么一张众星捧月的脸上出现那种被谁辜负的表情。后来说喜欢是彭千祐先开口,许光汉拼命地抿唇、抿唇,可是嘴角泄露的笑意怎么也压制不回去,耳尖的粉红色抢先一步出卖他自己。平复了好一会儿,他问:“你说真的?不会是什么惩罚游戏吧,真心话大冒险之类的。”彭千祐发觉他说这话的注解含义不是“在我拒绝前给你个台阶下喔”,而是“你要是敢说是假的话我就掐死你”。一,二,三。三秒钟了,许光汉想,思考这么久总不会显得我轻浮了吧。他终于矜持地轻轻点一下头:“我可以跟你交往试试看啦。”一试就试了九年。从午后的德文课室试进他垂死的婚姻。彭千祐到现在也觉得他那时候别扭嘴硬的样子很可爱,明明只是九年前,怎么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情。想起恋爱后不久和许光汉一起去看展,订票时也没有多想,像筷子要拿一双,拖鞋要穿一对,很自然地买了两张。送到许光汉手上才后知后觉这是一个约会的邀请。第一次和恋爱对象约会,竟然是去参观只有他自己感兴趣的艺术展,彭千祐心里想自己是世界上最糟糕的男朋友。许光汉一整天兴致缺缺,缺到最后变成了郁郁寡欢,捎带连晚餐都吃得走神。彭千祐愧疚死了,打了三次腹稿才吐出一套精雕细琢的说辞:“对不起喔,是不是很无聊?难为你陪我逛了一天,下次我和朋友去就好。”这样周全的道歉也没把他安抚好,反而开始生闷气。许光汉一个字也不搭理他,脸上又浮现那种跟自己较劲的表情。过了半天听到他慢吞吞难为情的声音:“你是不是嫌我没意思?”他在说什么啊?彭千祐平白蒙了一个好大的冤,刚要反驳,许光汉又蛮不情愿地开口了:“这次算我表现不好啦,下次我会提前做功课的,别和那些闲杂人等去啊。就和我一起去。”
许光汉,原来我什么都没有忘记。我只是不再爱你了。彭千祐看着面前的丈夫,用一种和九年前如出一辙,精雕细琢的语气,温和地宣判:“是的,光汉。我们离婚吧。”
许光汉说不出任何挽留的话,他从来也学不会服软。许教授二十八和三十三都是同一副死要面子的嘴脸,结婚的第二年,前一天出演话剧,后台忙得人仰马翻烟雾尘天,化妆台比他的人生还乘以十倍地乱。他上台前把婚戒脱下来,放在哪,真不记得了,应该是个直觉安全的角落,下台了才知道他的直觉从来都不作数。许光汉把一片狼藉翻得更狼藉,心情像个母亲在废墟里翻自己小孩的遗体。抽屉,化妆盒,桌子和墙壁之间的空隙,果壳堆……每清查一处他就坠下去一分,许光汉心想那枚戒指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像值大钱的样子,总不会是被人偷了去。晚上回家暗自祈祷彭千祐不要注意,不自觉地去藏空白起来的左手,反而欲盖弥彰。彭千祐问他戒指哪去了,他下意识隐瞒说不想戴,太麻烦。弄丢了竟然比不想戴还说不出口。前者显得他轻浮、不重视,而后者是他自己自愿的选择。彭千祐总是不干涉他任何选择的。
隔天他托朋友找先前那位国外设计师,花重金又定了一只一模一样的,设计师脾气和名声一样大:你开玩笑,婚戒这种东西也要做回头客。许光汉又赔解释又赔笑,定一只花的钱比一对还多。并且得等这位大设计师某天心情好,才肯大发慈悲拨冗,帮他这个糊涂丈夫把婚姻的缺口补一补。再拿到戒指已经是七个月后,他打开鼠灰的绒布盒子,里面那只戒指崭新得完好如初,同他的婚姻一样不出纰漏。先前的借口撂在那,总不好再戴了,许光汉把戒指放进书房最后一格抽屉,他不常打开,自然也不知道彭千祐在里面放了一只一模一样的绒布盒。是千祐的戒指,许光汉想。他其实还有一百个借口重新戴上,和彭千祐一起。千祐——他大声喊。
彭千祐看了看,说,我的一直挂在脖子上,这是你的戒指呀。
七个月前许光汉参演完话剧回来,心情极差,宣布他不再戴婚戒的那天晚上,彭千祐听到洗衣机发出的噪音里有一个不协调的喀啦作响的音符。他在绞缠的一堆衣物里仔细寻找,终于把祸源找到:他丈夫衬衫口袋里的这枚戒指。许光汉洗衣服从来都不掏衣兜。彭千祐想,就算不戴,你也应该好好收起来啊。
“哦。”许光汉干巴巴地说,“原来是这样。”
原来只是这样。
他什么也没有说。三年后他的妻子左手无名指仍然是一片亟待填补的空荡,曾敬骅在上面涂鸦、拴红绳、留一圈十分钟足以消弭的齿印,所有婚戒的平替版本,他对未来幸福婚姻生活的美好预演。他妻子从未见识过这阵仗,由他演着演着,把自己搭进去了。原来爱情也要分高低贵贱,高傲的是他仰起的头颅,低垂的是曾敬骅的眼,原来曾敬骅低进尘埃里的姿态是宝贵的,他纡尊降贵的爱才最轻贱。许光汉几乎要笑出声来:你怎么可以这样狡猾?你彭千祐的所有体贴竟然是通通攒到今天给他一并清算的一笔烂账。你从来不说他哪里做得不够好,但现在却要因为他不够好而离开他。
想起年末那个冬夜他站在十二楼的窗前往下望,彭千祐在他视野里是一个小小的圆点,圆点融合另一个圆点,他和那个男孩拥抱在一起,许光汉什么也看不清楚,但他知道彭千祐在哭。他明明不常哭的。
彭千祐第一次在他面前赤身裸体也并不表露羞赧,美术生眼里的裸体不是裸体,是人体,透视规律,明暗交界,头身比。脱衣服也不让他感到赤裸,许光汉问,什么才能让你觉得赤裸啊?彭千祐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嗯……可能是掉眼泪吧。”许光汉愣住了。“我明白了,”他不着边际地讲,“等下就干到你掉眼泪。”彭千祐愠怒地瞪了他一眼,许光汉被他这活色生香的一眼瞪得生机勃发,低头亲他的时候听到他小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许光汉说:“我知道。”
亲爱的,我当然知道,我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明白你是什么意思。我明白你的一切,你的小怪癖、坏毛病。我知道你喜欢用什么牌子的笔刷,知道你背后长了几颗痣,我知道你每次投入创作都不吃早餐,知道你西装笔挺出席活动时穿着小兔图案的袜子,我知道你喝醉后会一直喊妈妈,也知道你夏天夜里喜欢踢被子。我还知道你包里的软糖,你手机里反复删除的秘密,你三天窝在画室里没有回我们的家,是为了画一张不是给我的生日贺礼。我什么都知道,可是我唯一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在哭?
千祐,你为什么在哭?你为什么能在那个男孩面前掉眼泪呢?
彭千祐满身破绽地回到家的时候,许光汉又是那个没有瑕疵、永不蒙尘的许教授了。你眼睛红着,嘴唇也肿了,出门前给你戴的围巾消失得无影无踪,你把它给谁了?不过没关系,我什么也没看到,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没忍住问一句:“冰淇淋呢?”像一出蹩脚闹剧必然登场的既定台词。你愣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原来你对我连提前想借口都欠奉。
彭千祐支支吾吾地说,走到便利店门口才想起来,其实家里还有半桶。许光汉说,我知道家里有。不过,我以为你更想要个新的。
他什么也没有说。话问出口那一秒钟许光汉意识到自己竟然比彭千祐还要害怕被戳穿,怕这个貌似平衡的局面变成单选题摆在彭千祐面前,他知道彭千祐一定不会选择他。看过彭千祐爱自己的样子,所以清楚地知道他已经不再爱了。明明没做错什么,却拥有一种未被发落的死刑犯心情,某一天推开家门,看到彭千祐面孔上出现一副孤注一掷的决绝表情,许光汉知道他的死期来了。想起曾敬骅那张热恋中倒人胃口的脸,难以自抑的炫耀,向全世界宣布的喜欢。他在偷情,知三当三,竟然好意思比自己这个合法丈夫光明磊落一百倍。他永远没办法像曾敬骅那样,把爱散播给全世界听。他只会收进抽屉里,和嘴巴一起落锁,自尊心是他最牢不可破的锁。所有得不到的他都假装不想要,教书和爱人用同一种万众仰望的姿态,他从来也不低一低头。太没出息的话讲不出口,这是他和曾敬骅最大的不同。因为会花言巧语,彭千祐就开始喜欢了吗?仅仅是因为这样,你就要扔掉我,去爱他了吗?难道只因为我比他笨拙,我不会表达,你就要把我丢弃?明明先开口说喜欢的人是你。也许你的喜欢是无限量供应随时变卦的便宜货,彭千祐,你烂人一个,见异思迁,十分下作,值得谴责。我并不是渴望得到你的真心,只是为自己感到不值。好,也没什么关系。你爱不了我了,索性就来恨我吧。反正往后的日子对我来说都无所谓,是你先背叛的,千祐,不要怪我无所顾忌地作恶。
“你想摆脱我,去追寻什么狗屁真爱啊?做美梦吧彭千祐。”许光汉掐着他的颌骨,恶狠狠地说,“你就算死在他床上,也得回来,跟我葬在一起。”
彭千祐的下巴陷落在他手心里,他突然想到婚礼那天,许光汉这样捧着他的脸吻他,手掌里相同的热度。神父念婚礼誓词,平均每三句话里就有一个“永远”,原来人能如此轻易地把一辈子许诺出去,是因为当下真的相信,那一瞬间的爱意足够抵偿一生。他的新郎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交换一个秘密的语气,悄悄对彭千祐说:“说你永远爱我吧。”
彭千祐那时说,我会永远永远,一辈子都爱你。
End
【VP】分家的沙雕日常之【竞业限制】
彩蛋是自讨没趣反倒吃了一嘴狗粮的大冤种Kinn,不影响正文剧情,大家量力而行,啾咪!
一点碎碎念:现生因为阶段性工作的原因几乎成了无休+日常高强度加班的状态,我有梗有想法但是实在没有时间和力气码字,所以要和宝子们说声抱歉,更新的频率可能会降低(如果有时间我会尽可能保持周更),甚至不定时半停更,时间大概会持续2个月左右。微博上在更的长篇《止痛剂》剩下的存稿会继续周更,欢迎大家随缘揪住食用(正式的介绍和链接完结之后会在老福特放出)。
----------------------小Pete不看条款就签字的分割线-------------------
Pete的辞职流程属实有些马虎,......
彩蛋是自讨没趣反倒吃了一嘴狗粮的大冤种Kinn,不影响正文剧情,大家量力而行,啾咪!
一点碎碎念:现生因为阶段性工作的原因几乎成了无休+日常高强度加班的状态,我有梗有想法但是实在没有时间和力气码字,所以要和宝子们说声抱歉,更新的频率可能会降低(如果有时间我会尽可能保持周更),甚至不定时半停更,时间大概会持续2个月左右。微博上在更的长篇《止痛剂》剩下的存稿会继续周更,欢迎大家随缘揪住食用(正式的介绍和链接完结之后会在老福特放出)。
----------------------小Pete不看条款就签字的分割线-------------------
Pete的辞职流程属实有些马虎,他前脚在家族大战里直接向主家上任家主Korn先申请辞职,获得首肯后在游泳池边追上了Vegas,随着后者中枪昏迷Pete连件换洗的衣服都顾不上拿便搬去了医院守在病床前不眠不休地照顾昏迷的Vegas,一边还要替Vegas苦苦支撑着被不少人觊觎的分家,这期间Pete甚至一直没有能腾出时间回趟主家打包自己的私人物品,更不要说进行工作的交接并且办理冗长的离职手续了。
一直到Vegas被获准出院回家休养,Pete也跟着爱人一起正式住进了分家,他才算是重新安定了下来。之前因为人在医院,家里的生意不太着急都暂时搁置了,现下Pete人回到了家里,一边要处理堆积如山的工作,一边还要照顾哼哼唧唧的娇气病号Vegas,饶是适应能力很不错的主家前首席缝叶莺也连轴转了好几天才勉强让一切都步上了正轨。
安顿好刚刚出院的Vegas没几天,Pete就接到了Chan打来的电话,对方用一种轻飘飘却不容拒绝的语气要求他立刻回主家进行工作移交并且接受离职前的例行盘查。Pete不得不强行压缩了自己手上的工作,结束当天的谈判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主家和新上任的首席进行工作交接——确实是他拖了太久,这段时间他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Vegas身上,辞职之后该办理的手续也没有处理,甚至就连他的大部分行李都还储存在主家的保镖宿舍里面。
和新上任的首席一项项交接好工作,又花了大半个小时把自己的私人物品打包,在Arm和Pol的掩护下躲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叫嚣着要把Pete软禁起来留在主家的Tankun少爷,等Pete一手推着一个行李箱终于得以步出主家的主宅大门的时候天空已经隐隐地暗了下来,时间走到了傍晚时分,Pete摇摇头叹了口气,没想到比预计的时间还要久,好在Nok没有打电话过来,看来家里的病号Vegas应该还算安分。
“Pete,你落下了东西。” Chan的声音在Pete身后响起,在大战里受了重伤的人在主家首席缺位的情况下临时担负起了照顾新一任的家主Kinn的责任。 Chan在Pete身后几步处站定,他身上的保镖制服一丝不苟,家徽端端正正别在左胸,用略微低沉的声线不急不徐地叫住了正想加快脚步离开的Pete。
“P'Chan,怎么还麻烦您亲自跑一趟?” Pete手里的行李被迎上来的分家保镖接了过去,他有些局促地搓了搓突然空出来的手,挂上了惯常的微笑后转过了身,圆圆的眼睛里带着点歉意和感谢,Pete也算是Chan一手带出来的,如今抛弃了最重要的忠诚去了对家,他其实没脸见自己的老师,“您打个电话我回去拿就好了…”
“给你的。” Chan也不多说废话,将手里装着厚厚一叠补偿费的信封和几张薄薄的A4纸张一起递给了满脸疑惑的Pete。
“呃…我是主动辞职…不需要…” Pete想说自己是主动辞去工作的,按道理主家并不需要支付自己遣散费,却在对面的Chan抬了抬手之后噤了声,觉得有些尴尬的人捏着信封的手在不自觉地用力,圆嘟嘟的脸颊上写满了不知所措。
“不是遣散费。” Chan摇了摇头,Pete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会犯迷糊。明明是杀伐果决的首席,却总容易在这些生活小事上栽跟头,看起来挺聪明的一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黑拳打多了导致脑子不太好使,这自己签过字的东西都不记得,得多容易被骗,“看看你手里的协议。”
“?” Pete展开自己手里被捏得皱巴巴的打印纸,“竞业限制协议”几个大写加粗的黑体字大剌剌地映入了他的眼帘。竞业限制协议?啊…好像入职主家的时候是签过这个东西,但那时候Pete还小,也没想过有一天会离开主家,他只大致扫了几眼条款,看大家都刷刷利落地签了字,他自己也就糊里糊涂地落了笔。
就着Chan身后主宅里的灯光Pete看清楚了协议上的关键条款:离职后主家按照相应标准支付补偿金则条款生效,五年内自己不能在同行业担任同类职务。
“Pete,你以前是主家的首席,Khun Korn和Kinn把你当家人所以同意放你走。” Chan严肃的脸上闪过一丝警告的神色,平静无波的语气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般,落在Pete耳朵里却是掷地有声的敲打,“但我希望你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要辜负主家对你的信任。”
“我明白的,P'Chan。” Pete抬手阻止了身后见Chan说了警告的话想要上来替自己理论的分家保镖,他面色平静地笑了笑,嘴角上扬的弧度是Chan熟悉的灿烂和真诚,“您放心,我依然尊敬感激主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行,你收到补偿金条款就生效了。” Pete合作的态度让Chan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朝Pete手里的信封扬了扬下巴示意对方收好,略微顿了顿他还是伸手拍了拍Pete的肩,素来没什么情绪起伏的眼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和不舍,“以后好好生活吧,和…Vegas。你得找个合适的身份,但记得竞业限制。”
“呃…”对方迟疑的语气让Pete感觉有些后背发凉,这话听上去有些惊悚,Chan哥脸上怜悯的表情好像自己是迈入了什么火坑一样,和Vegas一起生活有那么可怕吗?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分家在Vegas的安排下重新装修过,变得比自己记忆里要更温馨了一些,甚至多了些烟火气息,没事的时候他是真的很愿意呆在家里,“我会的,谢谢P'Chan。”
两侧的街景飞速倒退着离开视线,街边商店招牌的霓虹在视网膜上拉拽出五彩的线条,Pete在后座上往下滑了一点,他抬手解开扣到第二颗的扣子,有些烦躁地叹了口气,盯着车窗外笼罩在昏黄光线里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些出神。
思绪又飘回到今天下午在主家的经历,离职前的例行盘查让Pete有些不舒服,不过尚且还能忍受,负责盘查的主家保镖把他身上翻了个底朝天,包括Vegas前几天套在自己手上的手工情侣截至也被拿下来检查了一番——该怎么说呢,有些哭笑不得,Pete一时间不知道是该为占有欲极强且非常没有安全感的Vegas并没有在送给自己的礼物里夹带私货而庆幸;还是为自己身上在不知不觉间多了这么多和Vegas有关的东西而感到尴尬。
真正让Pete觉得有些无力,开始认真思考着自己身份定义的是Tankun少爷、昔日的同事、好友、老师甚至Kinn少爷的话,他当然明白大家都是为他担心,毕竟Vegas的口碑在主家一向不怎么好,大家都一幅忧心忡忡担心自己在分家会被手段以铁血残暴著称的Vegas摧残得连骨头都不剩的样子,拍着自己的肩说出的话那是一个比一个发人深省。
Tankun:“哦咦——我的宝贝Pete,呜呜呜,你怎么那么傻呢!Vegas那条蛇有什么好的,干嘛非要跟着他去分家住?你喜欢男孩子没关系,我可以给你介绍更好的…你看,有钱,长得又好看,保证听什么都听你的!明天跟他吃个饭怎么样小Pete,我来替你们安排!“
Pol:“Pete你忘了吗,那次他当着我们的面取听小骨…那场面,多暴力血腥啊,你跟着他那种人干嘛…在他手下工作肯定很难的。”
Arm:“Pete,如果你想监视Vegas少爷的话,我随时提供技术支持,你知道…不管怎么样手上总要拿着点对方的把柄才最稳妥。”
Porsche:“西呀Pete,Vegas那人甜言蜜语张口就来,你别被骗了,谁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回主家来,我帮你出气!”
Kinn:“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你可以再考虑考虑…去分家工作也不会比在主家轻松多少。”
主家的人似乎都认为自己去了分家会为Vegas工作,Pete对此感到有些不解,但想想Kinn少爷和Porsche的相处方式,Pete又突然释然为什么刚才好友们都默认他以后需要为Vegas工作了。
Vegas昏迷的那段时间里,他必须要有足够的地位才镇得住人心动荡的分家,因此Pete开口都是大言不惭说自己是Vegas的爱人,加上有Vegas的心腹首席保镖Nok的支持和镇压,Pete暂时坐稳了分家代理主事人的位置,才在家族大战后权力的过渡和再分割里勉勉强强保住了分家的大部分产业。Vegas住院期间没有办法处理生意,所以Pete被赶鸭子上架就直接上了手,意外的是Pete经营得很好,分家的保镖和佣人们自不必说,看着Pete少爷天天尽心照顾Vegas少爷,又能撑得起分家的正常运转,早在不知不觉中把Pete少爷当成了自家人;甚至于分家既有的好些客户比起阴晴不定的Vegas都变得更喜欢和情绪稳定又友善的Pete打交道;Vegas的人脉看得到Pete的能力和手腕,加上Vegas爱人这个身份的加持,也就渐渐地接纳了Pete作为Vegas代言人。
现在Vegas已经渐渐康复,Pete对权力没有什么野心,本来也计划着要一步步将手上的工作逐渐过渡回Vegas手上,但权力交回Vegas手里之后呢,自己在那个家里,又该算什么人…
其实大家的话并非不无道理,Pete自己内心也有些隐隐的迷茫,他暂时还没有想明白以后该用什么身份呆在对家,但也从来没有准备过需要作为Vegas的手下而存在。他从不怀疑Vegas的真心,但分家大少爷毕竟有前科,在安全屋的时候可是一直不管不顾地把将自己当成供他发泄的宠物。虽然Vegas在家族大战的地下车库和在医院醒来后都反复对自己表明了心意,Pete却始终觉得有些不真实——素来把感情当武器的分家大少爷,真的给得起自己要得东西吗?
家族大战的游泳池边,他可以暂时放下尊严声称自己愿意做他的宠物,把爱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换他放弃饮弹的冲动。但那不代表如果在此后的岁月里Vegas还像安全屋时那样把自己当成一个没有感情没有感觉的宠物,Pete也会委曲求全地继续留在他身边。
我大概是有点感情洁癖吧,如果在一段感情里,如果我不能拥有独立的人格,得不到对方平等尊重的爱,那我宁愿选择离开。我仍然爱你,但那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的事情。
“Khun Pete?”前座保镖轻声的呼唤拉回了Pete的思绪,车窗外是熟悉的分家主宅,Nok正站在车门外等待着自己可以拉开车门的讯号,本该卧床休息的Vegas亲自迎了出来,立在一步开外人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原本就没什么肉的脸颊更加凹陷了下去,透着不健康的虚弱苍白颜色,狭长的眼睛不似平日里那般冰冷桀骜,透过车窗玻璃望向自己的视线却是柔和又缱绻的。
“欢迎回家,Pete。”被Vegas牵着手,借着对方牵引的力道迈出车厢的时候,Pete听到众人口中那个诡计多端心狠手辣的分家大少爷用还带着点病中沙哑的低沉嗓音诉说的别扭真心,“还好你肯回来…”
让人如何能不沦陷。
Vegas觉得Pete这几天有些不对劲,自从Pete去了一趟主家办理离职的手续之后,爱人的情绪就不太高,起初他以为是刚到陌生环境Pete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但分家对Pete来说应该并不陌生才对,以前执行联合任务的时候Pete也留宿过好几次,自己住院的时候Pete在必要的时候也会回分家来处理事务,况且回家之后自己特意吩咐过家里的保镖和佣人一切都以Pete的习惯和要求为准,按理说Pete不该会觉得不习惯或者别扭。
Pete依旧每天耐心地照顾着他,自己软软糯糯的爱人脸上一直都挂着温柔的笑容,他每天清晨都亲手做好早餐,再用一个轻柔地早安吻叫自己起床。他的小缝叶莺会细心地帮他搭配好日常的衣物和配饰,分门别类整理好需要处理的工作,甚至接管了一部分Nok的工作负责提醒自己当天计划好的日程,偶尔还会充当司机接送自己往返在分家和谈判地点之间。
Vegas把这些日常的小事当作Pete爱自己的证据,他很享受并且乐于接受对方的安排。但这些Pete主动承担的日常占用了爱人越来越多的时间和精力,在自己住院治疗的时候孤身撑起了风雨飘摇的分家的爱人在逐渐有意识地把自己从分家的生意里抽离出来,越来越多的生意移交回了自己手上,Pete则开始日复一日做着这些原本是由保镖或佣人们承担的工作。
原本意气风发的首席,过着这样金丝雀般的生活,Pete每晚窝在自己怀里入睡的时候,他真的觉得安心和幸福吗?
我从来没有想要要Pete这样呆在我的身边,我希望他对我展现自己原本的真实模样。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希望他是自由、安心又快乐的,喜欢的事情便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不乐意的事情也可以毫无顾及地拒绝。
Vegas对Pete的情绪很敏感,他总觉得Pete最近有些迷茫,对方心里似乎藏了些心事。但当他认真问起的时候,Pete又总是浅浅地勾起嘴角,轻松地摇摇头,调皮地往Vegas温暖的怀抱里拱一拱,悄悄把自己的耳朵贴在爱人的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再用明朗轻快地声调说自己没事,觉得在分家生活比以前自在多了。
但你的眼睛却不是这样说的,梦醒时分,我在你的眼底看到的都是深不见底的死水般的迷惘和不知所措。
“Pete,你那天回主家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Vegas紧了紧手臂,将怀里的爱人搂得更紧了一点,鼻腔里充斥着Pete身上特有的奶香,肌肤相贴的亲密让他毫无阻碍地感受着对方的体温,他抬手顺着爱人头顶软趴趴的发丝,越发觉得怀里半阖着眼睛的Pete像只吃饱喝足的慵懒小猫,“我觉得最近你好像…并不开心。”
“?” Pete懒洋洋地掀开了眼皮,揽着自己的Vegas狭长的眼里是没有掺杂算计的纯粹关心,柔软细腻的指腹轻轻摩挲着自己睡袍袖子外的小臂,床头的台灯给Vegas线条分明的脸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在这个平静的夜晚让人竟然生出了温柔的错觉,“…没发生什么。硬要说的话…唔,少爷说要把我软禁起来,不许我回来找你,这算吗?”
“…大哥是不是没有定期复查?”看在以前Tankun对Pete格外照顾的份上,Vegas说话还算收敛,但他棱角分明的脸已经浮上了些不悦的怒气,Pete险些回不来的想象让他克制不住地收紧了手掌握成了拳头,修剪圆润的指甲在掌心留下浅浅的痕迹,些微的刺痛感提醒着Vegas他的目的是想弄清楚Pete反常的原因,而不是立刻跳下床驱车去主家一把火烧了Tankun的住所,“还是没有按时吃药?不然怎么能疯得更厉害了…”
“Vegas,胡说什么呢!” Pete佯装生气地一巴掌拍在Vegas的手臂上,虽然这些天自己确实被Kinn少爷和Chan哥的话扰得有点心神不定,他却素来都是不怕Vegas的——大概是因为见过对方最脆弱无助的样子,Pete眼里Vegas只是个没有感受过爱因此不知道怎么去爱的普通人,他完全接受并且深深爱着Vegas的每一面,但该教训的时候Pete也不会嘴软,“不要这样说少爷,你明知道他是因为那场绑架…”
“Okay, okay, my bad.” Vegas低头将吻落在Pete的额头,见爱人恢复了一些活力,鼓着肉嘟嘟地脸颊撅起了嘴,他狭长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规规矩矩地低头认了错,又爱怜地亲了亲Pete染了一丝红色的脸颊,两人额头相抵,Vegas伸手揉了揉Pete后脑的发丝,半带了丝探究半带了点叹息地开口,“So…what is it, honey?”
“Vegas…” Pete微微抬头和爱人交换了一个轻柔的亲吻,他伸手环住了Vegas的腰,又悄悄往爱人身上贴近了一些,似乎这样就能汲取到足够开口坦白的勇气,“我从主家离职之后,P'Chan给了我一大笔补偿金,所以竞业限制条款生效了,我在五年内不能再在同行业当保镖。”
“嗯,通用的做法。怎么,主家少给你钱了?”Vegas的前半句话语气平静,后半截却带上了些咬牙切齿,Pete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能听到爱人磨牙的声音了,Vegas狭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似乎只要Pete给出肯定的答案他下一秒就要冲去主家为Pete讨回公道,“我就知道Kinn小气又抠抠搜搜,他用什么借口少了你的补偿金?”
“啊?没有,没有…Khun Kinn给够了的。” Pete有些哭笑不得,Vegas想什么呢,主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了吧,平时给他们这些保镖提供的东西都质量上乘,Kinn少爷还不至于在这些事情上耍小心眼,“你没听懂吗Vegas,协议失效前我没办法再做保镖了。”
“…那会有什么问题?” Vegas又往下滑了一点,动了动自己的肩让Pete能靠得更舒服一些,他的眉微微蹙了起来,深棕色的眼眸里弥漫着疑惑的光,明显是没有能够理解Pete的逻辑,他空闲的手找到了爱人贴在自己小腹上的手掌,指尖穿越指节和对方十指相扣,Vegas的小拇指还俏皮地挠了挠对方突出的指关节,“还怕我养不起你吗?”
“…Vegas。” Pete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舔了舔后槽牙伸手恶狠狠地戳了戳一脸不解的Vegas,觉得不解气他又坏心地揪了一把手臂内侧的软肉,“分家也算‘同行业’。”
“That's true.” 些微的疼痛从小臂上传来,自称有洁癖并不喜欢跟其他人有肢体接触的分家大少爷丝毫不介意怀里的小猫咪揪着自己敏感的皮肉玩耍,甚至大方地把自己的胳膊往Pete的方向又再送了送。耸了耸肩赞同了Pete的说法之后,Vegas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Pete的逻辑里违和的地方,他搂着怀里的爱人让对方坐好,扣着Pete的肩有些无奈地低声开口,“Pete,是我说得不够清楚,还是你不肯相信我?你以为自己在这个家里是什么身份?”
“…说实话Vegas,我也不知道。”Pete抬手抚上Vegas带了点挫败神色的脸颊,对方深邃的五官染上了一层灰色的失落,狭长的眼里带着点湿漉漉的委屈,让面前的人看起来像是一只被沾湿了毛发的小奶狗,“我也不知道现在我算什么…但不是因为以前你说过把我当宠物,我知道你没有。我只是…有点不知道怎么定义自己,我以前是主家的人,现在…”
“现在是我的爱人。” Vegas抬手用自己的指腹轻轻压住了Pete柔软的唇,阻止对方未出口的话语后他叹息着接过了话头,“所以这段时间,你是在模仿着Kinn和Porsche的相处方式?或者是大伯和Chan的?”
“毕竟你才是分家的主人…”被说中的Pete有些心虚地想往后缩,他支支吾吾地想要避开Vegas灼热的视线却因为身体对方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而无法逃开。被主家的众人敲打过之后Pete确实感觉有些迷茫,黑帮的世界里权力永远是第一顺位的,再亲密的伴侣在权力面前都脆弱得不堪一击,所以这个世界里的大多数人即便相爱,也很难和对方并肩——手握权力的那一个总会忧心自己最亲近的人觊觎这份绝对的控制权,所以伴侣可以是自己最锋利的刀刃,也可以是自己最信任的盾牌,但万万没有和对方平等地分享权力的先例,就像Porsche回归主家后做了Kinn的保镖主管,Chan哥也一直作为贴身保镖陪着Korn先生经历这些年的风风雨雨一样,“你昏迷的时候算是没办法,但现在既然你已经醒了,权力自然要还给你才行…”
“…Pete,在我这里你不需要这么做,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比家族比权力比其他任何人或事都来得重要。” Vegas捧住了爱人软软的脸蛋,拉近彼此的距离后他将自己的唇印上对方的,结束这个亲昵又缱绻的吻之后,平日里总带着凌厉和压迫的双眸郑重又认真地望进了带着点水光的温柔眼睛,“你不需要刻意来讨好迎合我,更永远不需要退一步委屈自己用其他身份和我在一起…”
“抱歉让你不安了…我本来想找个更正式的场合再郑重地送给你,但既然如此…” Vegas从自己的食指上褪下了象征着分家最高权力的金色权戒,他牵起了Pete的右手,将戒指虚虚地对准在了爱人的指尖,只等着爱人点头便可以自然又顺畅地将戒指套到对方指根,“Pete,你愿意从今天起以分家主事人的身份,接手爱我的工作吗?”
“这份工作的竞业限制时间,可是一辈子。”
榜一大哥爱上我(五)
「不会耍螺丝刀的主播不是好刀匠」是个好主播吗?
这话你问十个人,九个人都说是。
上来就愿意咔咔秀肌肉的主播不少,能死心眼全程直播健身还有清爽男大buff加成的可不多。
那么Bible是个好同事吗?
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Us表示他可以给七分:“昨天他看见我穿女装直播时的样子很可爱。”
Jeff给了八分,毕竟他和Bible是能说“hey, yo, What'up!”还交换了吉他的关系。
至于Apo......
“首先,我不是因为他看我之后我有点怕怕的原因哈,我只...
「不会耍螺丝刀的主播不是好刀匠」是个好主播吗?
这话你问十个人,九个人都说是。
上来就愿意咔咔秀肌肉的主播不少,能死心眼全程直播健身还有清爽男大buff加成的可不多。
那么Bible是个好同事吗?
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Us表示他可以给七分:“昨天他看见我穿女装直播时的样子很可爱。”
Jeff给了八分,毕竟他和Bible是能说“hey, yo, What'up!”还交换了吉他的关系。
至于Apo......
“首先,我不是因为他看我之后我有点怕怕的原因哈,我只是觉得这孩子,嗯......就是乍一看上去有点......你懂吧......其次,我不是说那天晚上我做噩梦了啊,只是我比较喜欢小熊但他不像小熊,真的不是因为那天他在非要在Build旁边坐下的原因哈。”
“他都没去你和Mile的乔迁派对,你只给六分也能理解。”Tong说道。
“哎!不能这样说,按Build的说法,‘他还有学业要忙啦,毕竟不是全职’。”大家一齐啧啧出声,然而被提到的人却抱着手机坐在一旁。
“Build?Build!”
被叫了好几声后Build才缓过神来,他愣愣地放下手机,说:“Bible让我去他家。”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着怎么纯爱戏码一夜之间就要变18+以及看来让Apo多刺激理工男还是很有成效的时候,Build还在无力地辩白:“我说了!他不在家,他回清迈老家了,晚上回不去公寓所以让我帮忙照顾一下grey而已。”
根本没人听,大家已经开赌Bible的表白方式了。Build叹口气,索性直接踩点下班去Bible的公寓喂他儿子。
“密码是1225。”Build和Bible打着语音,进了他家的门。
也许是听到了开门的声音,grey已经等在门口,然而凑上前时意识到并不是熟悉的人,便停下了上来蹭人的动作。Build蹲下来,轻轻靠近grey并尝试着抚摸它的后颈。猫咪倒也没有抗拒,只是规规矩矩地坐着不动。
“你长大了好多啊grey,也不认识Build了。”Build对着grey说。Build上次看见grey是在Bible昨天分享的ins照片里,但最后一次摸它还是在三年前,小小瘦瘦的一只可怜兮兮地缩在了人家的饭桌底下,被Build抱出来时一个劲地往他怀里钻,还没来得及哄好就被它爸给抱走了。三年来Build在Bible的ins上见证了猫咪的成长,他有时会好奇grey的毛色变化,不会好奇归好奇,他从未评论询问过。
“抱歉啊Bui,我都准备离开清迈了才知道邻居哥哥明天要结婚,不然我会把grey带过来的。”
“没事的。”Bible的房间并非一尘不染,但东西都摆放地井井有条。Build按照Bible的指示从柜子里拿出猫粮和猫条拌在一起。Grey在原地歪头看了他好一会才慢慢凑到自己的饭碗旁开始吃饭。
“哦,还有电视柜的中间那个抽屉。”Bible的声音通过手机传来。
“怎么了,是grey还需要吃什么药吗?”
“你先找找,应该有个盒子。”
Build依言打开抽屉,在各种扳手螺丝刀等工具上躺着一个小盒子。
这看起来可不像给猫猫用的啊,更像是个……首饰盒。Build感觉他的心开始怦怦跳动。哎不就是个戒指嘛,之前那人就说过给自己做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他刚刚是不是说什么结婚?谁要结婚来着?三年没见居然这么疯了吗?
不会被Us那群人说中了吧,Bible会捧着玫瑰花偷偷出现然后大喊“Surprise!”并且……
不!不不不不不!
Build无法想象这种可怕的画面,他甩甩脑袋一鼓作气拿出盒子打开了它。
里面确实躺着一个小小的银白色的素圈。
但也不止于此。Build拎起那条坠着金属圆环和长方条的链子,“这是……项链。”
“是啊,我那天看见有人能用勺子做这个,就想着试试。”Bible的语气听上去还带着一点点雀跃,“做了一条效果还不错,就又做了一条送给你。”
我还是真是栓Q,Build心想,好赖没有说出“随手”两个字。
“那就谢谢啦。不过你真的不需要我把grey抱回我家吗?Eno虽然调皮,但它不会欺负grey的。”
“不用了,它自己呆着会更自在一点。明天中午我同学会来喂它的。”
“......好。”Build听见电话那头好像有人在叫Bible的名字,应该是他哥哥,Bible应了一声,开始用英文和哥哥交谈。语速不快,Build能听懂大半,是在讨论明天去婚礼上帮忙的事情。
“那......明天晚上公司聚餐你不来了吧?”Build在兄弟俩聊完一段后开口。
“Ah, I don't konw. Do I have to come?”Bible的语言系统显然没那么快转换过来。
“嗯......随你啦,你从清迈来再去social应该会挺累的。”
“那好。我挂了,晚安Build。”
“晚安。”语音被挂断, Build面无表情地从电视柜旁站起来,手里拎着的链子从指尖滑落,掉到了抽屉里各种工具的缝隙之间。grey已经吃完了饭,本来在离他不远处舔舐着爪子,突然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般慢慢缩到了沙发旁。
没有再逗留,Bible家的门被关上。
房间里陷入黑暗,只有grey的眼睛发着亮。然而下一秒,解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Build打开门冲了进来,一把拉开抽屉,在那堆稀奇古怪的工具里翻找到那条链子,然后攥着它大步离开,甩上了门。
啊来哇?
如果grey是个人,它肯定会这样说。
“啊来哇?我还是无法相信,我以为他肯定这两天表白了呢。怎么能有人不对我们Build动心的啊,还是一个天天被Build化妆、理头发、送礼物,接上下班的人?除非,他铁直。”Tong在KTV里端着杯子一脸不敢置信。
“嗯,他铁直。”Build灌下了杯里的酒。
“不应该吧——”Apo的话没说完就被Us打断了,“所以你干嘛还拿那条项链,这样显得很不值钱哎!”
“为什么不拿!就是个勺子嘛!他之前吃寿司吃蛋糕用了我多少塑料勺子我说什么了吗?!”
Us被反常的Build吓到,刚想问“今天怎么这么暴躁了你”时被Tong用胳膊肘制止了,努努嘴示意他看Build手边那一排空杯子。
“哎呀他没醉,他的酒量比你想象得好,”Us说,“行了行了,别在这演苦情戏。男人有什么重要的?还是事业比较重要!不过现在是休息时间,咱也不兴加班,要不我还是给你找个男人吧。”
Apo把手亲昵地搭在Build肩上:“Bui,要不是我有Mile了,其实咱们俩——”
“P'Mile你唱完歌回来啦。”
“咱俩还是好兄弟。主要是那天Bible看我的眼神太阴郁了,虽然之后他再也没这么看过我,哎也可能是因为他第二天撞见我和Mile了,哦他还带着欣喜的眼神——祝福了我们——”Apo说着话就被Mile拉走了。
“什么眼神,他就是近视。”Build自嘲地笑。
“是是是,男大学业重,近视了,为了上镜好看不戴眼镜嘛。”Tong学着Build之前的话顺着他。
“屁!”Build没被顺毛,反而激动起来。“这不就是个妥妥的bking嘛,还搁那‘Well……I don't know. This is a secret.’不想说别说,拽什么洋屁!他是不是以为自己很帅啊,就是那种漫不经心的样子,偶尔冲你扬扬下巴一副‘丫头这还不能把你拿下’的样子。干嘛!想秀自己的下颌线吗!是在嘲讽我们这种没有下颌线的人吗!还有,不戴眼镜!然后现在天天要我帮忙念弹幕,西八去电影院看个电影还不戴!画面看得挺清楚的,台阶倒是看不清还得我时刻看着他!平时戴那金丝边眼镜不是挺帅的吗,怎么现在有偶像包袱了不戴了?!”
“行了行了,你到底是骂呀还是夸呀。摊上这么个理工男,你到底图他啥呀。”
“我图他啥,我图他肌肉多核心强,看上去器大活好行了吧!你说这gay shake it,明明就是个臭弟弟还不肯叫我哥,化妆还要人哄,家住这么远天天要人送,有别人能进他们家去喂猫的还非要叫我!要么突然就忙起来不见踪影了,说好的给人送戒指也不说到做到,一天天不知道在捣鼓啥,捣鼓半天捣鼓出个破勺子!还说什么啊效果不错又做了一条,他咋不直接说‘呐,拿去,哥路上捡的。’”
Build一股脑倒出一大堆话,把自己说渴了开始找起身找水。Tong在旁边听得无语凝噎,准备找Us聊聊该怎么办的时候发现他居然在笑。
“孩子都不正常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说啥,让他说出来不好吗?明天起来之后,他就会把所有的事情都翻篇了。”
“那你也不该笑吧......”
“我笑是因为,某人来了。”Us示意Tong往旁边看。
Tong旁边坐着吃瓜的Bas,Bas旁边坐着吃瓜的Job。
Job往后挪了挪,露出了被他挡住的Bible。
Tong好险没把杯子扔了:“所以他听见了多少。”
“我带他进来的。”Pond在旁边说,“我听到了Bible核心很好。”
还是有杯子碎了,是找水回来的Build。
深夜的曼谷交通状况很好,在不堵车的霓虹夜景里开车兜风是种享受,但是Build坐在他自己车的副驾驶上,只觉得头疼。
开车的是他的好同事Bible。
确实是好同事,在听完了一整段Build的吐槽后还能给他当免费代驾。
“要不你开到公司楼下的停车场吧。离你家我家都算近,走走就到了。”Build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开到你家,我等会打车回去。”
Build侧过头看了Bible一眼,那人的嘴巴抿紧了,脸颊有点鼓,还是生气了。
Build叹口气:“这个点了打什么车。那你开到你家吧,我走回家也行,或者去附近朋友家。”
“我送你到家。”Bible说。
耍什么小孩子脾气,好像自己之前蹭车还少了似的。Build真的有点累了,他没力气再争辩或是哄人,开口说:“前面那停车吧。”
Bible没应他。
“停车。我不想吐我车里,你也不想我骂人。”
车在某个停车场被停下。Build拿起包抬脚就走,Bible也下了车,跟在他后面,也不说话。
Build没回头:“跟着我干什么?你打车啊。”
依旧没说话,依旧跟着他走着。
“Build,”他们俩走到一座天桥上的时候Bible终于出了声。
Build站住了,但他没转身。
“你真的不喜欢那个项链吗?”
Build是真的被气笑了,他想骂句什么,张开嘴的时候又觉得没那么有必要。他摇摇头继续走,Bible却追了上来。
“你要不喜欢可以直接说。还有那个戒指,我印象里你三年前没有那么瘦,我就做得大了点,你要戴肯定会掉。你要是想要,我这两天再改改。”
Build终于停下了脚步。
去他的温柔前辈榜一大哥甜心小卡姐热心好同事吧,Build想,我不干了。
“我说,”他转过身恶狠狠地瞪着Bible,“要不你从这跳下去得了。”
然而下一秒,出乎他的意料,Bible看着看着他,低下头笑了。
“那可不行,我有大概率会受伤的。
而且,我现在有别的事要干。”
有三三两两的车从桥下驶过,桥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和微凉的夜风。
再下一秒,Bible用双手捧住了Build的脸,吻了上来。
tbc.
照例碎碎念:
有些朋友可能想看追妻火葬场,但我写不好更没构想过这个场景,对不起hhhhh,因为就像我之前说的,我总觉得BBBuild要在一起了,先动心的可能是金渐层但先认定对方不放绝对是柏老师。而这篇的设定就是他确定自己心意的时候金渐层还对他有crush,那小卡姐姐怎么舍得让弟弟苦追嘛,毕竟他虽然撩但不是钓系傲娇。
大家看上去可能Build不太值钱的样子,但其实未必。
下一话会是Bible视角,也估摸着下一话就完结啦。
看到热搜才发现今天高考。如果有高考的孩子,加油哦!(虽然我希望你们高考完再看到这里hhh)
【黑安衍生/苅部X理一】失眠(12)
※酒吧老板苅部大吉X造型师城户理一
※疗愈式恋爱,warning见首章
————————————————————————
【12】
当苅部坐在片场休息区的沙发上盯着左手边白色的布制屏风发呆时,一罐冰啤酒突然贴上了他的侧颈。
苅部接过啤酒回头,理一正弯腰站在身后,对上苅部望过来的视线,他眨了眨眼。
“你已经忙完了吗?”
“嗯嗯,这段时间已经忙完啦,七濑已经去拍摄了,”理一绕到苅部身边坐下,拧开了手中果汁的瓶盖,“不过刚刚为什么是苅部把眉笔送来呀?看到你的消息我很惊讶呢。”
“下午的时候我出门看到你的同事匆匆忙忙从店里跑出来打车,”苅部拉开拉环,灌了一口啤酒,身体向后倚在沙...
※酒吧老板苅部大吉X造型师城户理一
※疗愈式恋爱,warning见首章
————————————————————————
【12】
当苅部坐在片场休息区的沙发上盯着左手边白色的布制屏风发呆时,一罐冰啤酒突然贴上了他的侧颈。
苅部接过啤酒回头,理一正弯腰站在身后,对上苅部望过来的视线,他眨了眨眼。
“你已经忙完了吗?”
“嗯嗯,这段时间已经忙完啦,七濑已经去拍摄了,”理一绕到苅部身边坐下,拧开了手中果汁的瓶盖,“不过刚刚为什么是苅部把眉笔送来呀?看到你的消息我很惊讶呢。”
“下午的时候我出门看到你的同事匆匆忙忙从店里跑出来打车,”苅部拉开拉环,灌了一口啤酒,身体向后倚在沙发背上,“看你们店里似乎很忙,我就跟他说让我来送给你。”
“真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那支眉笔我真的不知道丢在哪里了,”理一叹了口气:“幸好有你在。你是开车来的吗?现在快天黑了,要赶快回酒吧准备营业吗?”
“这边不好停车,我打车来的。不过酒吧今天不开张,东田回去上课之后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想到这几天的忙碌,苅部皱起了眉头:“今天上午新招了一个人,明天开始每天晚上都会来上班。”
“是这样啊?那也还不错,不用特别辛苦了。”
感受到理一的腿向自己贴近,苅部将视线转向理一,发现他正将一条手臂搭在沙发背上,将小臂弯回来撑着脸颊,看着自己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怎么了?”
“没什么,”理一又凑近了一点,“我感觉我好久没看到你了,想好好看看你啊。”
“也没有几天吧……”理一的眼神太专注了,苅部把拳头放在唇边咳了咳:“我看了你的消息,你今天结束工作会很晚吗?”
“是啊,”提到这个话题理一泄了气,他折起手臂,将头枕在小臂上:“晚上也要拍摄,如果效率不高的话要拍到很迟呢。”
“那你还能赶上电车吗?这边离最近的车站要走十多分钟吧。”
“哎,情况比较复杂,时间实在不好判断,”说着说着,理一眼睛一亮,坐起身子看向苅部:“你问我这个,是有什么安排吗?”
“额……我可以开车来接你,送你回家?”
“诶?”理一扶着额头笑了出声,他故意发出很大声的叹息:“可是明天上午还要回这里工作,我很晚才能回家,还要很早起,想一想都很疲惫呢……”
“那你的意思是……”苅部的喉结上下滚动,尽管他已经明白了理一的意思,但还是没有把话说下去。
理一舔了舔唇,双手放在膝盖上,措辞礼貌恭敬,眼神中却带着笑意与暧昧:“请问苅部先生,今晚可以收留我住一晚吗?”
“.…..可以的。”苅部听到自己说。
“理一!你在哪里?”屏风另一边的化妆区域突然传来了从拍摄场返回的七濑的声音。
“我在这边!”理一从沙发上站起身,高声回应。
“你先去忙吧,我出去抽根烟。”苅部也站起身,示意理一先去工作。
理一刚向前走了几步,七濑的身影已经在屏风边出现了。她没注意到理一身后的苅部,而是直接拉起理一的手臂走回化妆区:“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刚才公司突然通知我一会有杂志采访,衣服和妆都需要换一换了……”
被拽着的理一只来得及向苅部挥挥手,就消失在了屏风后。
七濑拍摄的地点在这栋大楼中的一层。这层楼有两个大厅,一个大厅用来搭摄影棚,另一个大厅是演职员们的休息区,化妆更衣区和餐饮区,除了更衣室安排在单独的房间内外,其他区域都由木框的布制屏风进行分隔,这也意味着这一空间并不存在着真正意义上的隔音。
所以当苅部抽完一支烟从天台上下来返回休息区,听到了屏风另一边的休息区传来了七濑的声音:“理一,我真的好烦啊,如果跟我谈恋爱的是你就好了。”
苅部走向沙发的步伐一缓,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理一的声音也在屏风后响起:“又在说什么话啦,你男朋友要是听到这话要从大阪跑回来打我了……说说吧,你们之间又有什么矛盾了?”
“我真的好烦啊,我觉得他最近有事瞒着我。”
“瞒着你?你为什么这么想呢,我看加贺那么喜欢你,连一日三餐吃什么都恨不得全部告诉你呢……来,闭眼。”
苅部停住了脚步,侧脸被咬紧的牙关顶得微微鼓起。
“正是因为这样,他最近才让我觉得奇怪啊,他去大阪前我回家看到他在很惊慌地藏东西;手机放桌上,屏幕一亮就用手挡着不让我看到;昨天和他打语音电话,他说自己在酒店房间里,我又不是傻瓜,背景音那么吵,他一定在外边啊。”
“那确实很让人烦恼呢……”
“这样说出来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我还是对他不愿意告诉我而觉得有些失落,他是不是不够在意我啊……而且我还很担心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比如欠了高利贷被威胁,那天他藏的会不会就是寄来的威胁信?”
理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七濑你想象力太丰富啦,怎么可能是欠了高利贷呢,虽然加贺不是那种理财很谨慎的人,但也没有赌博之类的恶习,没有必要去借贷的。”
“啊,真让人不开心。所以我才想说如果是和理一谈恋爱就好了,是理一的话,一定会很认真诚恳地向恋人倾诉一切吧。”
“嗯……虽然我确实认为向恋人坦率地表达自己是一种爱的体现,但这绝不意味着如果恋人有所隐瞒就是不爱的证明哦。”理一的话语中带着轻柔温暖的笑意:“对于有些人来说,将自己的经历或是秘密向他人倾诉,即使是对最亲近的人,只要说出来,对自己就已经是一种伤害了。如果这样的倾诉会让人痛苦,那我觉得不去倾诉也没什么,恋人之间的爱不会因此而改变的。”
“不过加贺应该不会是这种情况,他一看就是那种很单纯直接的,藏不住心事的人。他会这么做,无非就是两种可能,要不就是害怕说出口后被你讨厌,要不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但隐藏得有些拙劣,如果是我,我会更倾向于后者的哦。”
“为什么?”
“虽然我真的无意于让你失去惊喜的感受,但现在他的这些行为已经让你有些困扰了吧。出于消除困扰的角度我想告诉你,下周是你的生日不是吗?我猜他一定在精心筹划着什么吧,前几天还打电话问过我你喜欢的口红色号,应该是想要生日时送给你。”
“这个笨蛋……”
“加贺这次确实是不太聪明,”理一双手扶着椅背示意七濑看镜子:“妆容和发型基本上完成啦,你看有没有需要调整的地方?”
“不愧是理一,每次的妆都很好看……啊,晴子发消息说杂志社的人已经在那边准备好了。”
“那你就快去吧,我在这边收拾一下,然后去那边等你。”
七濑应了一声后脚步逐渐消失,在理一收拾桌上散落物品的声音中,在原地站了许久的苅部逃一般地走向了电梯。
苅部离开大楼时,天已经黑透了,理一的消息在这时发了过来。
“你已经回去了吗?没有在休息区看到你”
苅部站在路边,又点燃了一支烟。
“没有,我在附近逛一逛,等你下班一起回酒吧”
“那还要一段时间呢,七濑加了一段杂志采访,拍戏的时间可能还要延迟”
“我今晚没事,先找地方吃饭,然后上去等你”
“那你可以去便利店旁边那家店吃,我昨天吃的豚骨拉面真的很好吃”
“还有寿司和清酒”
“你以前来过?”
“在开酒吧前,我在这周围呆了很多年了”
“是这样!以前没听你说过呢”
苅部的视线在理一消息中“没听你说过”五个字上顿了几秒。
“抱歉”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呀,这样看咱们以前生活的区域距离并不远诶,而且今晚回去的时候你就可以带我看你以前生活的地方了,我很开心又很期待的”
“我到那家店了,要不要给你打包一份?”
“不用麻烦啦,他们会提供餐食的。你好好吃饭吧,我得去看看七濑那边的情况。”
“好”
“幸好今天拍摄的效率比较高,时间没有拖太晚,还有时间和苅部一起走回酒吧。”
夜晚十点,结束工作下班后的理一和苅部正沿着街道向前走着,周围还有不少加班结束满眼疲惫行色匆匆的人和他们同行。
“这里离我、张太和有栖的高中不远,这家杂货店开了好多年了,那边那家店原来是一家电玩城,应该是叫‘梦世界’吧,”苅部时不时停下来为理一指着自己熟悉的建筑物:“我们三个人经常翘课去玩,它倒闭的时候,有栖还站在它门前大哭。”
“哈哈哈是吗,”理一笑了,细细打量那些苅部手指所指的店面,“你们的高中生活真是丰富多彩呢,不像我,高中的时候就只是在学校读书,爸妈还经常让我向隔壁家的黑泽哥学习。”
“还是好好读书好,”苅部的视线在街边的店面上扫过:“学历不行在社会上确实过得很辛苦……啊,到这里了。”
理一跟着他的脚步停下,他们所站之处前方五米,是一家灯牌闪烁的酒吧。
“这里是我……”
苅部话还没说完,酒吧门突然打开,一个拿着酒瓶的女人从其中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醉醺醺的男人。
那个男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扯住女人的头发向酒吧里拖,疼痛使女人开始尖叫挣扎。
理一吓了一跳,他急忙跑上前想要将两人分开:“请您放开那位女士,如果您继续这样我就要叫警察了!”
“哪里来的小子多管闲事?”那个男人甩开手中女人的头发,伸手向理一肩膀推去,被赶上来的苅部抬手死死掐住了手腕。
疼痛使男人睁大醉眼,看清了扼住他手腕的苅部的面貌,露出了混合着惊惧、嘲讽与挑衅的神情:“我说这个贱人为什么一直往外跑,原来是又和你这个混蛋勾搭上了啊,怎么着,苅部,你这次还想再打掉我两颗牙?”
另一边,轻轻握住女人双肩带着她走远几步,时刻不忘关注酒吧门口情况的理一愣住了。
————————————————————————
★今天更新比较晚果咩!下午在微博日本群英会直播看楚楚来着(直接导致更新时间推迟四小时),楚楚压轴颁奖赛高!不过看到中间那些个电视购物美妆推广我整个人傻掉hhhhh
★虽然我的课程结束了,不过临近过年要忙的事比较多,目前更新的频率只能稳定在两天一更了。不过我有大纲不调整的话大概率不会卡文的(但有可能因为过于磨叽把大纲里的一章拆成两章写),有时间就会一直写下去,感谢大家的等待与鼓励!>-<
★感谢小天使的红心蓝手,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评论吧!
【黑泽/安达同人】Blue Is The Warmest color 03
[图片]
画材堆满了安达的房间。
原本就不宽敞,这下,空间还不够让猫跳一步。
他系好罩衣的带子,将画框摆放好,熟悉的触感和气味,让他微微发抖,往昔的岁月又以轻轻的,听不见的脚步来到他与现实之间,使之互相隔开,回忆和画面纷至杳来。
“怪怪的味道。”
十四岁的安达这样说,吸了吸鼻子。
画室里,白色的窗帘随风摇摆,空气中还混合着板擦和洗涤剂的味道,焚烧落叶的味道,窗外谁在练习着长笛。
“就是这样的味道,颜料要用它溶开。”
老师坐在身旁,笑着说,眼睛弯成新月般的弧度。
“诶?还没有干?”
“要等油酸化才会干,跟水彩不一样的。”
“这样啊……”
他坐在椅子上,晃了晃脚,老师转过头...
画材堆满了安达的房间。
原本就不宽敞,这下,空间还不够让猫跳一步。
他系好罩衣的带子,将画框摆放好,熟悉的触感和气味,让他微微发抖,往昔的岁月又以轻轻的,听不见的脚步来到他与现实之间,使之互相隔开,回忆和画面纷至杳来。
“怪怪的味道。”
十四岁的安达这样说,吸了吸鼻子。
画室里,白色的窗帘随风摇摆,空气中还混合着板擦和洗涤剂的味道,焚烧落叶的味道,窗外谁在练习着长笛。
“就是这样的味道,颜料要用它溶开。”
老师坐在身旁,笑着说,眼睛弯成新月般的弧度。
“诶?还没有干?”
“要等油酸化才会干,跟水彩不一样的。”
“这样啊……”
他坐在椅子上,晃了晃脚,老师转过头来问他:
“安达觉得画油画有趣吗?”
“有趣!”
“那就好。”
老师把刷子递给他:
“开心地去画就好了,随心所欲地。”
开心地去画,到底是什么意思,安达并不太清楚,但他想要画得更好。以前,他一直认为,画画是只有被神选中的人才可以使用的魔法,但是,突然有一天,老师告诉他,画画的世界谁都可以进入,那么,像他这样的人,是不是也可以?
有了这样的想法,他参加了学校的绘画比赛。
出乎他的意料,那幅画拿到了特等奖,人生中第一次,他感到自己原来也有能够做好的事情。
几年过去后,升上高二,快要递交升学志愿,老师建议他报考美术大学,去更专业的地方继续学习。安达喜欢画画吧?喜欢的话,就去追逐它。把喜欢的东西放在人生的第一位,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老师这样说。
把喜欢的东西放在第一位,是理所当然的。
那时候的安达,也相信这一点。可是当他把升学志愿向养父母提出的时候,却遭到了强烈的反对。
“你难道以为自己可以靠画画吃饭吗?”
养母正在清理餐桌上的碎屑,转过身,戴着潮湿的橡胶手套,好似一位外科医生,用现实冰冷的语气这样问道。
“老……老师说……美术专业其实……找工作也……不会很难……”
安达低垂着头,小声地说。
“那读下来得花多少钱?”
安达捏着裤子,把它们抓得起皱。
养父母的收入不高,不可能支付得起私立大学的学费。私立的艺术大学,四年的学费要600多万,还不包括和画材费……出于经济原因,他的选择,就只剩下一所学校,仅有的国立艺术大学,东京艺大。而且他只有一次机会,因为艺大不能和其他高校同时报考,假如落榜,重考又是一笔惊人的费用。
当他把志愿表上交的时候,班主任都觉得他在开玩笑。
艺大?全日本艺术类最高学府?那个传说中的,录取率比东大还低的神秘学校?班主任说,他到这个岁数,还从没见过一个活的艺大学生。
即便周围人都这么说,安达也没有别的选择,他白天在学校上课,夜里去艺大的夜间部报到,骑着自行车,在青灰色的天空下穿行,记忆里,那段时间一直刮着冰冷的寒风,像玻璃一样切割着脸庞,日复一日,他练习画画,就像一个人每天吃饭穿衣一样。夜里只能睡三四个小时,手上的碳粉和颜料永远都洗不干净,但是他没有觉得枯燥或难熬,因为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感到他可以去追逐一种生活,和一个令人吃惊的未来。
直到升入高三的那个冬天。
艺大夜间部分班后,老师看了他的作业,很直接地告诉他,这样的作品是不可能合格的。艺大强调的,不是学生的技巧,而是能否画出自己的画。
“自己的画。”
他念着这个词,像是在念着另一门陌生的语言:“那是什么意思?”
老师如同测量什么尺寸一般打量了安达一阵,说道:
“画画这件事,跟其他的艺术一样,越坦率地面对自己,才会越强。安达君有听过自己的声音吗?有自己想说的话吗?自己内心的,非传达不可的东西。”
“……”
安达垂下了眼。这一刻,他感到自己是班上最差的学生,那些抛给他的简单问题都答不上来。
可是他真的回答不出来,坐在画室里,他看着画布上的空白,感到头脑比画布更加空空如也,自己想说的话?他从小就几乎不开口,因为没有能亲切交谈的对象,他总是闭口不言,而对别人说的话,不管是什么话,都有竖着耳朵注意听的习惯,这种察言观色的习惯,让他能在恰当的时间,说出别人想听的话,但是……
我想说什么……我不知道……
他感到极度的干涩和空洞,就像沙子落入了一个坑,而坑里仍然是沙子。
洗手间里,他在强烈的灯光下看着自己的脸,背后是白色的瓷砖,他觉得自己成了死者的家属,被叫来认尸,镜子里的人十分苍白,和陌生。
从那天起,他的作业打分一次比一次低,尝试着去表达,却一次又一次被否定,渐渐地,他对拿起画笔,甚至对画画这件事,都感到恐惧。
美术老师曾经教他“开心地去画就好了,随心所欲的。”
但要怎么让自己开心起来呢?他也想做到,也已经努力了,但是开心,是发自内心的感受,他已经想不起来那是什么感受了,他明明是喜欢画画的,那么喜欢,可是为什么,喜欢却成了如此痛苦的事?
终于,在下着雪的某一天,他在画室里昏倒了。
医生说是因为睡眠不足和营养不良,他的身体,可能比大脑更早地放弃了。不管做什么都是无济于事,所有发给他的牌都用完了,本来他手上的就很有限,如今一张牌都没有了,桌子上的灯撤掉,聚集的人们各自离去。
出院后,他到班主任那里修改了升学志愿。
班主任的脸上写满了“早就知道会这样”,轻蔑地一撇嘴唇。安达向他鞠了一躬,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在经过美术部的教室时,他的心脏骤然紧缩,像被揉皱的纸巾,不想面对美术老师,他知道,他让老师失望了,在走廊上迈开步子奔跑,他把那个教室甩在身后,脚步声在走廊发出的回音渐渐远去。
就这样,色彩缤纷的火焰冷却成了微光闪烁的火苗,他把少年时代的梦,一股脑地丢弃在了那个教室的门外。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梦只能是梦,虽然希望再做一次,但是,梦终究只能希冀而不能拥有。
在那之后的很多年,他再也没有拿起过画笔。
“像我这样的人,没有梦想,也没有才华,只是……浑浑噩噩过日子。”
许多年来,他总是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这样自嘲着,他都已经接受这种说法了,可是居然有人告诉他,不是的,安达对我来说是特别的;有人告诉他,不用着急,可以慢慢来,他走得慢一点也没有关系,暂时做不到也没有关系;有人告诉他,无论他说什么,都会被认真地、用心地倾听。
有人会用宽大的手掌抚摸他,那只手驱散了恐惧,让他被爱的身体的骨骼上,感到如同一个吻那样,留守到最后的温暖。
安达把头靠在画布上,闭上眼睛。
黑暗中,他好像回到了那个蓝色的清晨,当他醒来,旁边有人,在枕头上侧着头,睡得正熟,他伸出手去,抚摸上黑泽的脸庞,在那一刻,在静默中,他发现了自己迄今最快的脉搏。
从未说过的语言一点点地苏醒。
他听到那在画布上迷路和几乎沉默的声音,
那声音在他的肩胛骨下,贯通他的肋骨,溜到他每一颗牙齿之间,蹿上他的大腿,滑过他的胳膊,流进他的食道,充满他的肺叶,灌入他上行的血管和下行的血管,每一处因为黑泽而发出的声音在轰鸣,声音在他膝盖里,在他手指里,在他的骨头里,在他的皮肤里,在他眼睛里。
我全身的每个细胞都想告诉你,一遍遍地说,我如何……想要你,我如何爱你。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好像这是第一次呼吸。
睁开双眼,他拿起了画笔。
丰川公司春季推出的笔记本,因为赠品而在社交网络上引起热议,很多人,甚至专程为了赠品而去买本子,一些画师在推特上发起讨论,卡片上的油画,究竟是哪个画手的作品,哪里还能看到其他的画作。也有一些人在讨论,画上的人究竟是谁,连耳朵都那么好看,肯定是个大帅哥吧。
黑泽站在公司新产品的展览台边,看着那张卡片。
每次问安达,寺岛部长到底让他画了什么,他都支支吾吾,原稿也遮遮掩掩,这还是黑泽第一次看到这幅画的全貌。只见画中是一个人的左脸,被另一个人的手抚摸着脸颊,手指搭在后颈,大拇指靠近的耳朵,仔细看的话,耳廓上有一颗细细的黑痣。
赶紧拿出手机,他打开前置摄像头,屏幕上,他真的在左耳的耳廓上,发现了一颗很小的黑痣。
“我都不知道……”
他自言自语,从很小的时候起,他就一直不喜欢自己的耳朵,觉得它太大了,与自己的头颅形状不相称,非常突兀,一度想用头发把它遮起来,耳朵是他自认为的外表上最大的缺陷,但是,在被这样充满爱意地勾勒描绘出来,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好像也没有那么碍眼了。随即,画诉说的耳语呢喃让他脸红心跳起来。
瞬间,他又回忆起,安达完成画作的那一天。
那天清晨,
他在闹钟响了很久之后才起来,反正醒来也看不到安达,他觉得还是在梦中多呆一会儿比较好,在他穿着睡衣,拖着拖鞋,眼角带着困意,意识还有些恍惚时,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他诧异地望过去。
“安达?”
安达是倒在他的怀里的,就像长途跋涉的旅人,终于找到了落脚之地,风尘仆仆,精疲力尽,头垂在他的肩膀,他赶紧扶住安达,伸手探向安达的额头,烫得吓人。
向公司请了假,他守在安达的身边,吃了药,贴着退热贴,安达睡了一整天。这时候的安达,看起来比平时更小了,很小的一团,裹在被子里,不笑的时候,他的脸显得有些忧郁,和懵懵懂懂,这种神态,不了解他的人会误认为是愚蠢。
黑泽注视着他的脸,伸出手,让手指轻轻地触摸他的脸庞。
他总是温暖得不可思议。
安达的眼睛缓缓地睁开,随即微微皱起眉,露出了迷茫的神态,脸上像是被雾气笼罩,待雾气逐渐消散后,他眨了眨眼。
“抱歉,黑泽……”
黑泽笑了起来,“有什么好说抱歉的。”
“害你……”
“你永远不用对我说抱歉。”
他其实感到很高兴,安达能在工作结束后,第一时间回到他的身边,也能那么放心地去去依赖他,不知道安达想到了什么,他开口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但是……我很想……把所有的,最好的,都给你……能给你的只有这样的东西……对不起……”
“?”
黑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安达体温那么高,又累坏了,头脑应该比较混乱吧,还是让他再休息一下好了。厨房的定时器发出提示音,粥煮好了?黑泽起身,向厨房走去。
直到现在。
黑泽拿着卡片,他好像捧着的不是一张卡片,而是一颗正在跳动的心脏。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明白,那时候安达说的话。
可是,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你给我的已经足够了。
“黑泽前辈!”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黑泽吓了一跳,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很镇静地转过脸,又是六角,怎么哪里都有他。
六角把脸凑近,对着黑泽手中的卡片说:
“黑泽前辈也对这幅画很好奇吧?有人说,就是我们公司内部的人画的,好想知道是谁啊~”
“呵。”
黑泽的内心,得意之情油然而生,他像只鸽子似的骄傲地挺起胸膛。
“话说,黑泽前辈有没有觉得画里的人有些眼熟?”
“嗯。”
黑泽点点头,把左脸向六角侧过去。
“黑泽前辈有没有觉得,这张脸有点像……”
“有点像……”
“有点像我?对吧!你看这个线条!这个肤色!哎呀,难道说……是我哪个暗恋者画的吗?”六角兴奋地叨个不停。
黑泽忍无可忍。
“六角。”
“是?”
“如果上班太累了,就去医院看看吧。”
“啊?”
无视六角错愕的表情,黑泽越过他,迈开步子,往办公室走去,一边将卡片放进了西装外套的内侧口袋,
————————————The end————————————
一次枕边的对话:
“你最喜欢我脸上的哪个地方?”
“耳朵……吧”
“真的吗?诶——那第二喜欢的呢?”
“第二喜欢……剩下的全部。”
【黑泽/安达同人】圣诞忆旧集(上)
[图片]
他曾经很喜欢圣诞节。
因为据说可以看到天使。“不是圣诞老人吗?”他问,“优一更想看到圣诞老人吗?从烟囱爬进来,有一嘴白胡子,肚子很大的老爷爷?”母亲这样回答说。
还是孩子的优一想了想,觉得还是天使比较好,因为他不需要圣诞老人来实现他的愿望,无论是什么想要的东西,他都可以得到,只要他开口,甚至很多时候,都不需要他开口。比起圣诞老人,还是遇到天使比较好吧。
“那圣诞节到了,天使就会来吗?”
他又问。母亲摇了摇头,“如果下雪的话,可能就会来吧。”
于是,他每天都准点收看气象预报,进入十二月下旬,夜晚持续吹起大风,冷冷的风一面发出警告,一面从光秃秃的树枝上拂过,窗户的闭合声也比过...
他曾经很喜欢圣诞节。
因为据说可以看到天使。“不是圣诞老人吗?”他问,“优一更想看到圣诞老人吗?从烟囱爬进来,有一嘴白胡子,肚子很大的老爷爷?”母亲这样回答说。
还是孩子的优一想了想,觉得还是天使比较好,因为他不需要圣诞老人来实现他的愿望,无论是什么想要的东西,他都可以得到,只要他开口,甚至很多时候,都不需要他开口。比起圣诞老人,还是遇到天使比较好吧。
“那圣诞节到了,天使就会来吗?”
他又问。母亲摇了摇头,“如果下雪的话,可能就会来吧。”
于是,他每天都准点收看气象预报,进入十二月下旬,夜晚持续吹起大风,冷冷的风一面发出警告,一面从光秃秃的树枝上拂过,窗户的闭合声也比过去更加打磨得厉害,冬季到来了。可是雪蜷缩在云朵的后面,暂时没有别的动静,如同忘却了时间沉浸在孤独思考中的人一般。
圣诞节一天天逼近,商店里已经有雪松出售,用手指轻轻一碰,针叶就开始掉落,天使的翅膀也会是这样吗,一旦碰到,羽毛会簌簌地掉下来?他看着自己的指尖,眨了眨眼睛。
在24号这天的夜里,他迟迟不想睡去,他很早就惧怕睡眠,如同惧怕死亡,错过与天使的相遇不也就是死亡?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屋外开始下雪,夹杂着雨点,他睁大眼睛,躺在床上,等待着羽翼的扇动,等待着天空中降落的银白,钟敲了一下,两下,三点的钟声没有敲响,他睡着了。
寒冷像针一样刺遍他的全身,他感到鞋子里灌满了水,脚很沉很沉,没法移动,他又被班上那些人高马大的男生们推进水塘了吗?齐腰深的水塘里,周围全是大块大块被踩破的冰,地上的雪发出淡蓝色的光,水塘里的水冷而静,如果他不马上移动一下身体,他就要冻僵,变成一个死人,悄无声息。
他开始挣扎,冰的边缘一踩就塌,手套也被水浸透了,仿佛有无数把刀在割他的腿和手,很疼,眼泪顺着他的脸庞流了下来。
双眼望着天空,他突然感觉不到疼痛了,天越来越冷,他听得到冻雨的沙沙声,听得到冰面下的水流声,但他已经鼓不起一丝意志叫自己动弹一下,飞雪落满他的全身。
突然,他听到有人在和他说话,像是有个声音在呼唤,声音很轻。
吃力地睁开眼,他看不清面前的是什么,人类是不能直视天使的,想起母亲的话,他又赶紧闭上了眼睛,一股温暖的微风轻拂着他的周身,他感到被紧紧地拥抱着,耳边有翅膀扇动的声音……
“快醒醒!优一!醒醒!”
“天使呢?”
“什么天使?”
“雪地上的天使啊!”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床边的地板上,被子也滑落在地。姐姐把他横拉竖扯地拽起来,语气很不耐烦地说:“优一又睡过头了啦!”
清晨的雪光涌进了房间,他头晕目眩,耳朵里轰轰作响,心脏怦怦跳动,窗外有别的东西在跳动,在外面砸着窗玻璃。他向窗户靠近,大片的雪花向他猛扑过来,钻进他的嘴和眼睛,他的视线变得模糊,揉揉眼睛,他又用力推开窗户,白茫茫一片,除了雪还是雪,雪在呼啸、狂舞、飘落、被风甩落在屋顶。
“你们看见天使了么?”
圣诞节的这一天,这个问题让他在学校里备受嘲笑,他的同学们停住脚步,看着他大笑,他们说,那是不存在的东西,他被骗了。只有像他这样的傻瓜才会相信有天使。
在那之后,他变得很讨厌圣诞节。
不,要说讨厌其实也不太准确,他没有那么强烈的情绪投入在其中。事实上,在那之后的很多年里,他渐渐地,一点一点地,把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感受到的喜怒哀乐,全都压缩折叠,锁进头脑中部的一小块空间里,在那周围竖起高高的围墙。
他日复一日地,不断地加固心的墙壁,以确保它像烧制干燥后的炼瓦般坚硬,他规律地、按部就班地重复每一天,说着别人想听的话,做着符合别人期待的事,渐渐地,让自己成为一具能干又忍耐力强的,没有感觉的机械。
十二月的尾声,街道沉浸在圣诞的气氛中,光秃秃的树木上挂满了彩灯,他的手机响个不停,各种节日活动的邀请被他礼貌又毫不犹豫地回绝。径直地穿过广场,黄昏降临,他独自一人,走在无意义的门和窗户之间。
——人们为什么会对每年都按时到来的一天产生如此强烈的热情?它和别的日子有什么不同吗?
如果和其他的日子没有区别,那么节日毫无意义,正如,若没有等待的人,没有门窗也没关系,灯若不炽热,没有灯也可以,若没有天使,没有这个世界也无所谓。
很长时间以来,他逐渐学会用一种表面上的温文尔雅,来掩饰对这个世界的漠不关心,这一策略是奏效的,所有人都喜欢这样的他,他自己也没觉得哪里不好。他的心被厚厚的冰层包围,但他从来没有感觉过冷,那对他而言是常温,又冷又硬的墙壁,起到一种精神的防卫作用,有它们的存在,他感到安全。
那么,假如冰层碎裂呢?
2013年的冬天。进入年尾,公司的各项工作都日益繁忙,黑泽作为刚入职不久的新员工,还没有单独负责的业务,但也经常加班到八九点。对此,他毫无怨言,甚至内心暗喜,因为回到公寓,也没有什么在等着他,而留在公司,就有可能见到安达。
怎样才能再次见到安达?是黑泽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的问题,每天,他都频繁地出入那些有可能和安达相遇的场所。营业二课的业务量并不是太多,但安达的直属上司时常把做不完的工作扔给他,不知道如何拒绝,下班后,总是能看到他还在办公桌前忙碌的身影。
在那个时候,黑泽还不敢走上前去,递上一罐咖啡,用随意的语气寒暄几句——这原本是黑泽做起来得心应手的事,他原本极为擅长获取他人的信任和喜爱,但是……他从电脑上抬起眼,望向办公室的那一头。仅仅是看着安达的背影,他的胸口就突然紧缩起来,像是被夹在两道墙壁之间动弹不得,进退维谷,又像是置身在温热的突然刮起的狂风中,呼吸困难,迄今为止还未体验过的奇妙的心情。
如此渴望看到安达的同时,又害怕看到安达。
这种矛盾的心情让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此刻,他注视着办公室的那一头,头顶的白炽灯和电脑屏幕散发出的光芒,给安达的周身笼罩上一层光晕,凝视着那个身影,黑泽又觉得,只是看着就好,无法伸出手去,好像一旦触碰,安达就会消失不见,就像太美的梦注定会被惊醒一样……
“碰——”
随着一声巨响,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黑泽像是被人突然叫醒一样,愣了一下,才回过神。
冲进来的是营业一课的课长,看到黑泽,便像松了一口气似的抚着胸口。
“太好了……你还在,有话跟你说。”
好像真的很急的样子,课长每说一句话就喘一口气,还伸手拭去额头上的汗水,一边走到黑泽的办公桌前。
“黑泽,事情有些紧急,麻烦你从明天起,到总务部去支援一个月。总务部那里,刚刚离职了2个人,新招的又还在分公司研修,上面要我们派人过去支援……”
课长又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大堆,黑泽听得不是很认真,他知道,以课长的做事风格,他根本不是来征求自己意见的,只是在擅自决定之后,来通知自己一声。将不悦的情绪小心地隐藏起来,他笑着对课长应允下来,目光不经意地看向办公室的那一头,安达背上了双肩包,已经准备走了,他们视线相触的那一瞬间,安达立即低下了头,加快了脚步。
课长又说了什么,黑泽也听不见了。
灰蒙蒙的沉重的失落像一双手,掩住了他的耳朵。他也说不上来,到底更加让他感到失落的,是安达刚才表现出的对他显而易见的排斥,还是接下来的一个月,即便来了公司,他也看不到安达了。
但世界必须向前进,姑且前进着,他像是台闹钟,拧紧了发条,不得不执行着被赋予的任务。第二天一大早,他就不得不去总务部报道。
如课长所说,总务部几乎全是女性,在他出现后,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几天内,他就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被叫去不同的办公桌前多达数十次。应付完那些,他埋头在电脑前,午餐都用三明治匆匆打发,他想的很简单,假如,他能够解决掉总务部在年底结算的困境,就可以提前回到业务部了吧?为了回到安达的身边,他告诉自己,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早日把总务这边的工作完成。
“黑泽君还在忙吗?”
听到耳边响起的声音,他抬起头,才惊觉,已经快到夜里九点。跟他说话的是总务部的部长,看起来已经过了50岁的中年女性,是刚去了美容室做头发吗?她凑近时,黑泽闻到了稀释过的氨水,潮湿的头发和定型喷剂的气味。
强忍住不适,黑泽挤出一丝笑容,抓紧时机,向部长汇报,他分析了总务部的系统,如此老旧的系统,肯定效率低下,应对年终决算力不从心。继续让大家加班,只是徒劳地增加工作量,如果可以编写几个专门的程序,对部门员工进行培训,起码对核心的公式能够熟练运用的话……
部长用笑声打断了他,就好像黑泽刚才说了一个无聊的笑话。
“黑泽君还真是认真……认真是好事,但是工作之余,也还是要放松一下……”
她的眼睛开始在黑泽的身上巡视,像是从一件展品移动到下一件展品,鼻子、下颌骨,耳垂、脖子、手腕……
“一起去喝一杯怎么样?”
她说,一边将手放到了黑泽的大腿内侧。
第二天,黑泽得罪了总务部部长的消息,就在公司里不胫而走,传言说是黑泽作为业务部的新人,借调到总务部协助,却趾高气扬,对总务部的工作横加干涉,指手画脚,惹怒了部长。当别人问起来的时候,黑泽只是报以微笑,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老实说,他也懒得去想那些事,白天忙着总务部的统计工作,晚上回家继续编写系统,没有人要求他做这些,但这似乎成了他无声的抗争,他想完美地做好手头的工作,当然,也更快地完成,他想要快点回到安达的身边,光是这些事,就已经满满当当地占据了他的头脑。
在借调到总务部的第九天,这天中午,他坐在食堂,打开便当盒,准备三下五除二地解决掉午餐,这会儿,他对于吃什么毫不在意,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吃饭成了跟给汽车加汽油一样的程序性环节。
“可……可以坐这里吗?”
耳边响起的声音,让他差点被呛到——幸好没有,谢天谢地。他根本不用抬头,都知道这个声音是谁,那让他想起瓜果切片的声音。
忙不迭地点头,他握起拳头,放在唇边,假装轻声咳嗽,以掩饰自己的慌张——为什么安达会出现在这里?总务部和营业部的食堂并不在一处,据他了解,安达根本不认识总务部的人,那……
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安达是专程来找自己的?
可为什么是今天?黑泽悄悄地拿起手机,用屏幕的反光检查一下自己的模样,今天出门前都没仔细打理,熬夜熬了那么久,眼睛会不会像对半剖开的李子那样吓人?啊……早知道吹头发也更仔细一点就好了,选的衣服也好失败……在为安达来找自己欣喜若狂的同时,他又感到十分懊恼,早知道今天会是那么特别的日子,我就会好好准备了……
———————————TBC————————————
【黑清】安达清的秘密
昨天是我和安达清的结婚纪念日,是婚后第一年的纪念日。安达清喝醉了,整个人趴在我身上,手摸来摸去地小声嘀咕:你怎么不作诗。
最近安达清申请了一个新项目,几乎每晚都需要加班到深夜,我提前回家料理晚餐,然后把饭团等等装进饭盒,再跑一次公司。他刚开始态度是拒绝的,不想我这么跑来跑去,但我态度强硬,不吃饱怎么继续工作。身体乃革命的本钱。
加班可以算是一种体力活,车上睡一觉后到达家楼下,安达清总是迷迷糊糊的,于是给了我许多牵着他的机会,比如牵手坐电梯,再牵进家里。睡前的洗漱,疲惫懒得动的安达清也只好全全交予我来操作,他仰头乖乖接受擦脸的样子好像一只小宠物,我说闭眼,安达清就乖乖闭眼。...
昨天是我和安达清的结婚纪念日,是婚后第一年的纪念日。安达清喝醉了,整个人趴在我身上,手摸来摸去地小声嘀咕:你怎么不作诗。
最近安达清申请了一个新项目,几乎每晚都需要加班到深夜,我提前回家料理晚餐,然后把饭团等等装进饭盒,再跑一次公司。他刚开始态度是拒绝的,不想我这么跑来跑去,但我态度强硬,不吃饱怎么继续工作。身体乃革命的本钱。
加班可以算是一种体力活,车上睡一觉后到达家楼下,安达清总是迷迷糊糊的,于是给了我许多牵着他的机会,比如牵手坐电梯,再牵进家里。睡前的洗漱,疲惫懒得动的安达清也只好全全交予我来操作,他仰头乖乖接受擦脸的样子好像一只小宠物,我说闭眼,安达清就乖乖闭眼。
亲眼看着安达清累了那么些天,结婚纪念日我决定帮他放松放松,打算慰劳他一下。我偷偷烤制了几样甜品,买了瓶酒。说实话恨不得我代安达清加班,但我也清楚其中的道理,安达清是在为他自己奋斗,为我们更好的未来助力,而我能做的就是好好陪着他。
喝醉的安达清连后脖颈都红了一大片,酒的配料表我仔细检查过,没有导致安达清过敏的成分,脸红耳朵红后脖子红身体发热这些都只是单纯的醉酒反应。
同样,我也敢保证在安达清面前我没有过作诗的行为,就算有,那肯定是内心的悄悄话。那些诗歌,我不可能当他的面说出口的,绝无可能。
他这样问我,我一时间没能出声,安达清倒直接拿出证据来了。他腿蹭过我的腿,上半身踉跄着去够手机,艰难地打开备忘录,手机频幕正对过来,我……正对着我的,内容足够令我手脚蜷缩,脚趾头抠出一栋别墅。
我很好奇,再三犹豫,问:这些安达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安达清趴回我肩膀:听到的,现在听不到了
确实可以趁安达清喝醉这会儿向他打探更多,只不过我没那么做,我想,要是他愿意的话,总有一天会坦白的吧。
事实证明,如果想象过分美好,现实没准会截然相反。结婚纪念日的第二天,安达清发现手机备忘录有打开过的痕迹。兴许是昨晚不小心按到了屏幕,我的某一首诗中多了一个标点符号。
起床后,出门前的一段时间,安达清动不动就发呆,他左右脚袜子明显不是一对,西装领带也歪在一边,吃早饭心不在焉地差点烫到自己。我根本做不到假装无事发生,像路人一样旁观。心头复杂情绪来回地起起伏伏,最终下定决心——
“安达。”他抬头望向我,脸上全然信任的懵懵懂懂的表情,我突然感觉事情似乎没那么严重,突然很安心,很踏实。我放下筷子,“安达愿意告诉我,那几首诗的故事吗。”
我们向领导告假一天。
难得请假,老板批得相当迅速。
我去储藏室搬出了被炉,边烤橘子,边听他疙疙瘩瘩地讲。一个一个字连成句子,听起来像在做梦。毕竟魔法什么的,遇到安达清之前我一度否认它的存在。那时候意外被同期同事安慰,接着察觉到自己对他怀有难以言说的感情,陷入暗恋的第一个月,周末做礼拜时我频繁地多次祈祷,如果能让安达清也喜欢我就好了。
纯粹破坏性心理让我把两件事联系起来,把那个魔法对安达清造成的困扰归结到自己身上,一发不可收拾地纠结,如果我没有发出那样的祷告,安达清是不是就……大概会继续他的生活,我们的交集也仅仅止于办公室电梯间偶遇,关系也只是同期同事。
“黑泽。”安达清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自认识以来,安达清表现出神色慌张的对象貌似都是我,我略感担忧的同时,内心窃喜,果然安达他很在意黑泽优一。上个月中旬藤崎在企业号中私聊发给我一个链接,打开是五道娱乐性质的测试题,题目答案通通都是动物。我测出来是狼属性,安达清是兔子。我礼貌地告知了藤崎,她回复说特别般配。
“我……”手指被安达清抓住了,但这还不够,他绕过餐桌,步子急匆匆地,伴随着双臂张开,我腿上多了一份压力。
用依偎来形容此刻的安达清再合适不过。
他手臂攀着我肩膀,嘴巴呼出的热气飘往我脖子耳朵附近,他说,他能拥有那个魔法实在太幸运了。
我想我也是。
【黑清】和恋人同居之后,童贞魔法系统会出现故障吗?(上)
在这最后一个苦苦等待的夜晚,本人终于决定抛砖引玉动笔了,希望大佬们多多产粮QQ
如果有不合适的内容请告知喔!
————————————
啊,一起床就能享受到丰盛的早餐真是太好了。安达拖着懒懒散散的步子走到黑泽身后,越过黑泽的肩膀看他利落地处理着手中的食材,“早上好。”
“醒了?”黑泽笑着回头,“早饭很快就好。”
是他的错觉吗?就在他刚才微微向前倾身,即将要碰到黑泽肩膀的时候,黑泽似乎向旁边躲了一下。
不不不,绝对是自己想多了吧。自从可以听到别人的心声,黑泽与他可不乏任何意义上的肢体接触。也正是那些伴随着叹息与心跳的触碰瞬间,让他开始知晓对方的心意,最终促成了这段怎么看也是自己赚了的...
在这最后一个苦苦等待的夜晚,本人终于决定抛砖引玉动笔了,希望大佬们多多产粮QQ
如果有不合适的内容请告知喔!
————————————
啊,一起床就能享受到丰盛的早餐真是太好了。安达拖着懒懒散散的步子走到黑泽身后,越过黑泽的肩膀看他利落地处理着手中的食材,“早上好。”
“醒了?”黑泽笑着回头,“早饭很快就好。”
是他的错觉吗?就在他刚才微微向前倾身,即将要碰到黑泽肩膀的时候,黑泽似乎向旁边躲了一下。
不不不,绝对是自己想多了吧。自从可以听到别人的心声,黑泽与他可不乏任何意义上的肢体接触。也正是那些伴随着叹息与心跳的触碰瞬间,让他开始知晓对方的心意,最终促成了这段怎么看也是自己赚了的恋爱关系。
所以说嘛,黑泽是不可能讨厌自己的触碰的吧。
可是安达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过黑泽了。
按照往常的性格,安达大概完全不会注意到这些不经意的触碰。但现在这个事实变得明显起来,因为他已经三天没有听到过黑泽的心声了。黑泽等他一起出门上班的时候,黑泽弯腰帮他整理文件的时候,黑泽给他盛汤的时候,除了来自黑泽本人掩藏不住笑意的声音,安达再没听到别的声音。如果不是前辈对工作的抱怨还时常充斥在耳边,他还以为自己的魔法已经失效了呢。
他于是格外在意起二人之间的触碰,得到的唯一结论就是:
-- 他在同居之后完全不碰我了哎
-- 喂 你这家伙 不用什么事情都跟我说吧
拓植的信息倒是一如既往回得很快,但是这个人在想什么啊!!
-- 不是啦 是说他真的完全没有碰到过我 连鞋子都没有 很奇怪哎
-- 你是不是告诉他你的魔法了
-- 是啊 怎么了
-- 那他最近有开始留意精神科热线吗
才没有呢!
几天前他在与黑泽并肩走出公司,道别时黑泽笑着嘱咐他夜里降温,小心不要着凉。可顺着黑泽搭在他肩上的手,他却听到——
(要是能和安达同居就好了。不过,能和安达交往已经是超级幸福的事了,还是不要太过贪心了……)
“那,明天见?”
“等一下!那个……嗯……就是……”
“安达?”
啊啊啊怎么又一时冲动了!只是不想听到黑泽,现在是我的恋人的低落的声音,所以明明没想好要说什么,下意识就……
“要同居吗?”
“嗯?!”
“啊我的意思是!就是,我家还挺远的嘛然后……也不是啦,我就是突然那么一说,应该也不太方便吧所以……”
“很方便!”
“哎?”
“我这里一直都很方便的。毕竟我家离公司还是更近一些,搬过来的话可以多一点休息的时间吧?”
“可是,我……”
“啊,安达觉得不方便也没关系的。其实我也觉得进度太快了,哪有交往三周就开始同居的嘛。对吧,那就……”
“才没有吧。”
“什么?”
“黑泽心里才没有这么想吧?”看着黑泽一再露出震惊的表情,安达反而莫名地放松下来,“喂,难道不是很期待同居之后的生活吗?”
“是啊,其实很期待呢。”黑泽叹了一口气,“刚刚就想问了,安达怎么会突然提起同居的事情?”
于是就坦白了自己的魔法啊。从交往起就无数次试图开口,真的说出来之后只觉得一阵轻松。看黑泽的反应的话,应该也没有怀疑自己精神有问题吧?
“所以说,这样的话,”当时黑泽轻轻牵起了自己的手,“安达就可以听到我心里的声音了吗?”
听到了哦。黑泽说:能和安达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我也觉得!就是……能和黑泽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既然不是在抗拒自己,也不是对自己的魔法有所怀疑……安达洗完澡坐在沙发上,对着浴室的门冥思苦想。难道黑泽还在不自信吗?温柔如黑泽的人,是不是担心自己会对他的触碰感到产生抗拒呢?
明明是那么耀眼的人,竟然在面对我的时候如此谨慎吗?
“安达?”
“啊,你洗完了。”陷入沉思中的安达被走过来的黑泽吓了一跳,以至于又一次让本能接替了理智,“我……我帮你擦头发吧?”
不等黑泽回话,安达拿过毛巾,把手轻轻搭了上去。
(神啊。我这是在做梦吗?安达身上的香气还是那么好闻。这身睡衣安达穿起来实在是あいうえおかきく……)
不过时隔三天,再次听到黑泽的心声竟有些心生怀念了。不!等一下!这突然出现的五十音是什么啦!虽然黑泽的声音即使念起字母表也很好听,但哪个成年人会在这种时候背这个啊!难道……难道这次真的是自己幻听了?
安达偷偷侧过身子,发现黑泽闭着眼睛,嘴角挂着他最熟悉的发自内心的浅笑。
所以,是这个童贞魔法系统出现故障了吧?
从生日到现在,安达也算过了魔法使的三个月实习期。现在的他不仅能够很好地避开多数肢体接触,更逐渐锻炼出听到再令人震惊的内容也能保持冷静的能力。相比于前辈心里大叔级别的冷笑话,客户礼貌外表下对自家公司的咒骂,还有某位女同事幻想中的R18同人漫画,黑泽的声音和五十音的搭配倒也不算什么。
所以还好没有笑出声哎,安达想,真是好险呐……
……真是好险呐。与此同时,黑泽的指甲深深掐进手心。还好及时中断了自己脑子里不可描述的想法!不然一定会以性骚扰为由被起诉吧!
————可能是TBC也可能是END————
我是最后一个知道他们以前就认识的吗
现背|全员友情向cp|9k+
写的所有舞台都是为了圆我的意难平
2028年11月1日早上八点
“你关注的小宝贝周深发微博啦”
星饭团突然跳出一条通知,我顺着点进去是周深转发了一条微博,宣传他最新的演唱会。
家:下午三点演唱会就要开票啦,你们准备好了吗!
半个月前周深官宣了他最新演唱会,十一月二号在长沙,而开票时间就在今天。我顺着点进官微,关注列表里只有周深一个人,发的第一天微博是“本次演唱会不允许带任何应援物哦”。
我退出微博惋惜,社畜不配追星。
没过多久我的手机又有震动,不知道推送了什么东西。
“你关注的小宝贝阿云嘎发微博啦”...
现背|全员友情向cp|9k+
写的所有舞台都是为了圆我的意难平
2028年11月1日早上八点
“你关注的小宝贝周深发微博啦”
星饭团突然跳出一条通知,我顺着点进去是周深转发了一条微博,宣传他最新的演唱会。
家:下午三点演唱会就要开票啦,你们准备好了吗!
半个月前周深官宣了他最新演唱会,十一月二号在长沙,而开票时间就在今天。我顺着点进官微,关注列表里只有周深一个人,发的第一天微博是“本次演唱会不允许带任何应援物哦”。
我退出微博惋惜,社畜不配追星。
没过多久我的手机又有震动,不知道推送了什么东西。
“你关注的小宝贝阿云嘎发微博啦”
“你关注的小宝贝郑云龙发微博啦”
“你关注的小宝贝蔡程昱发微博啦”
“你关注的小宝贝鞠红川发微博啦”
……
“你关注的小宝贝简弘亦发微博啦”
我点开,整整三十三条,全是转发帮忙宣传周深演唱会微博的。
我楞在座位上,这他妈,是认识了?
我点开不知道沉了多久的声入人心超话,里面早已经是锣鼓喧天。
“我在做梦吗?”
“奶奶,你关注的声入人心认识了!”
“有生之年我居然看到他们认识了,我活了”
“我靠”
“mxhszd!!!”
声入人心结束之后他们在各自的领域里风生水起,最开始的微博当朋友圈使到今天之前的形同陌路,声入人心超话也从综艺榜一慢慢的掉到看不见,我之前加的一个声入人心微信群,大家从每天999+到现在只有几个月前的新年快乐,群里的人有人从高中到现在大学毕业,有人结了婚,有人当了妈妈,我也从一个学生变成了所谓的社畜。
大家逐渐开始接受一个事实,声入人心已经过去十年了。
可我还在想念乌托邦,我还在想念2018年的冬天。
我一一点开他们的微博,热门的都是流泪和“梦回冬天”,阿云嘎的最新评论里有一条“嘎子居然和深深认识的吗,双厨狂喜!”
我想笑也想哭,原来有一天他们认识也变成了别人口中的双厨狂喜。
我点开备注为srrx的微博分组,刷了又刷,没有王晰。
十年了,还要避嫌吗。
微信群因为今天又热闹起来,有人问这次演唱会去不去,有人表示要工作,有人表示要带孩子,能去的居然没有几个人。
2028年11月1日下午两点五十分
我点开演唱会的官微,突然发现关注列表变成了三十四个人。
“是巧合吧。”我想。
点开后声入人心除王晰外整整齐齐的排列在那,什么意思呼之欲出。
我截了图发群里,艾特全员问冲不冲。
“冲,不冲不是人。”
我又点开超话,果不其然也有人发现了官微关注的事,大概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我下意识觉得,这次抢票,得是一场硬仗。
2028年11月1日下午三点
我迅速选定座位,确认,付款,支付成功。
感谢天,感谢地,我又迅速请假,买最近的航班,订酒店,一气呵成,然后回家收拾行李。
登上飞机的时候我才发觉自己真的很好笑,仅仅是一场演唱会就可以冲动地飞往长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去见什么生离死别的爱人最后一面。
可我等了太久了,等着一天等的太久了。
我在飞机上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梦见十年前还年轻的自己对别人说“看看声入人心吧,入股不亏。”
下飞机后我在机场外等车,看见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靠着栏杆玩手机,帽子和口罩把脸当得严严实实,很快有面包车过来接他,开了车门和他谈话,他的声音夹杂着风声像重金属碰撞,我听不太清。
坐上车给群里抢到票的朋友发消息,约着明天一起去演唱会。
到酒店后倒头就睡,再醒的时候已经十点了,拖着疲惫的身子去洗头洗澡,换上来之前精心选了很久的裙子,再认认真真地画了全妆,搞了发型。这下我都快觉得自己是来约会的了,可是这场演唱会值得我用心,这是一场被期盼了十年的演唱会,一场我们和他们之间的约会。
朋友也精心打扮了一番,相见时我俩会心一笑。
“这样搅和的盛会能有几回”我突然就想到这句话,脱口而出。
“但真诚的爱情更宝贵。”朋友没有一丝犹豫就接了下去,随后挠挠头,“条件反射条件反射。”
2028年11月2日下午五点三十分
演唱会开始前半个小时我们到场外,广场上人山人海,让我想起九年前巡演时候的场景。四十分的时候陆陆续续进场,场地很大,看起来能容纳万人,我和朋友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五十分的时候全场的灯光都暗掉,大家小声的交谈着。
2028年11月2日下午六点
台上突然投映一个VCR,全场瞬间安静。
VCR的开头是声入人心时他们第一次做自我介绍,然后转场变成节目里的点点滴滴,有斗鸡时的场景,也有突击宿舍时的场景,画面再一变是最后他们一个接一个的离开,然后是礼花漫天飞舞的舞台,画面渐渐暗下去,没有一点亮光,接着是周深的声音。
“这就是家吗?”我听见他说。
一个脚步声响起,在场内回荡,我又听见一个声音。
“大家好,我是声入人心成员黄子弘凡”
话刚落下,“咔嗒”一声,一束白光照在舞台上,圆光内站着黄子弘凡。
接着是另外一个声音,“大家好,我是声入人心成员阿云嘎。”
又一束灯光亮起,阿云嘎站在那束光圈里。
然后是李向哲,方书剑……最后是周深。
“大家好,我是声入人心成员周深。”
他们穿着节目时的西装,当时年纪小的几个现在西装已经很不合身了,三十四个人站在三十四束光下,耀眼极了。
“大家好,我们是……”他们齐齐举起话筒,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传到在场的每一位观众耳朵里。
“我还没来自我介绍呢,你们是不是排挤我,也不等等我,真是的。”我听见匆忙的脚步声,他大概是跑着上来的,在没有被灯光照到的后台通道上我隐约看见他左手拿着话筒,右手拿着手机,“连官博也不关注我,太坏了啊,是要单飞要我独美是吗?”
他举起手机点了一下,然后站到周深旁边,定了好一会终于开口。
“大家好,我是声入人心成员王晰。”
最后一束光亮起来,三十五束光到齐了。
他们重新拿起话筒:“大家好,我们是梅溪湖三十五子。”
如果有细心的人去看官博,会发现关注列表又多了一个人。
我想起来昨天在机场外碰到的那个男人,被风声混淆的声音终于明朗起来,是王晰。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周深喊。
我看见坐在我们前面的几个姑娘已经在抹眼泪,“妈的,十年了,我怎么还在为这群男人流泪啊。”
“他们也太会了吧。”
“我的眼泪不值钱,真的不值钱。”
阿云嘎朝观众席挥了挥手,问道:“现场有梅溪湖女孩吗?”
“有!”我们歇斯底里的回应,才发现现场几乎都是梅溪湖女孩。
“哦哟,看来这几年抢票的手速没有落下啊。”高杨笑着说。
“你们还好意思说,每次抢票都抢的我心惊胆战!”不知道是哪个胆大的姐妹高声回应,惹得全场一片哄笑声。
“你们好惨啊。”郑云龙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幸好我有证。”
“龙哥说了,别人没有的东西我们要秀出来。”张超也跟着掏出一张工作证。
“我收回我刚刚说的话,哭个屁。”刚刚在哭的女孩子把眼泪抹干净,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是喜悦。
“我还怕她们抢不到票呢。”马佳说,“梅溪湖女孩怎么知道要抢今天的票,这之前可是对外宣称是深深的演唱会呢。”
“我们看到官微关注列表变成三十四个人!”有人在底下回答。
“对啊,开票前十分钟才关注的,要不是有人看见我们就错过你们了!”
“开票前十分钟啊,你们是人吗?”有人抗议。
“就是,你们是人吗!”有人应和。
“嗐我们就是想考验考验你们,这不是信任你们嘛。”台上的一群人笑起来,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悔过之意。
“你们就不怕没人看见吗?”台下有人问。
“不怕啊,我们相信你们。”王晰说。
“吼——我们不信!”有人出声反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其实我们留了一手。”蔡程昱笑的傻乎乎,“如果没人发现我们就在开票前五分钟发微博说明一下,为你们办的演唱会怎么可以没有你们。”
“五分钟?太狠了吧,真就速度与激情呗。”一个女高音的声音十分突出。
“玩的就是一个心跳嘛。”龚子棋露出熟悉的柴犬笑。
“嘿嘿,所以你们今天可是主角啊。”黄子弘凡夸张地说,“大小姐们。”
“我们梅溪湖男孩就没有姓名吗!!”不知道是哪个角落里传出一声洪亮的男声。
“我们梅溪湖男孩也太惨了吧。”
“你们看看我们梅溪湖男孩吧!”
瞬间就有好几个男生也出来喊道。
“好好好。”洪之光说,“大小姐和大少爷们。”
“诶,是是是,好了,那么就由我来cue流程吧。”余笛老师开始控场,“接下来请欣赏第一首歌。”
灯光重新暗下来,嘈杂的脚步声十分清晰。
约摸五分钟,伴奏响起来,我清楚的听见高杨的声音,是一句念白。
“我是越看越觉得今天这月亮是真漂亮。”
“我是越看越觉得今天这月亮,”王晰的声音紧随其后,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是真漂亮。”
“我操——”后边的姐妹轻轻吐出一句感叹,“妈的他们真的好会啊,我的杨晰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其他姐妹小声地附和,“我圆满了我圆满了,我死而无憾了。”
“今天真的物超所值,不枉我在知道他们一起的时候火速决定找朋友帮忙带孩子。”
钢琴声和小提琴缓缓流淌,王晰开口第一句歌词。
“她真漂亮——”
接着是合唱部分。
“我多希望,她会问我最近怎样”
“我多希望,她会微笑走过我身旁”
结尾部分高杨负责“wu——”的和声,王晰则低着头说着念白。
“高杨,我不祝你一帆风顺,我愿你乘风破浪。”
我清楚地看到高杨笑了,一曲结束,高杨说:“谢谢晰哥。”
后边的姐妹已经泣不成声,“他们是不是看过文啊,怎么能这么会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操,我操。”
“第一首歌就让我们哭是吗,好狠一群男的。”
“《她真漂亮》送给你们。”王晰说,“接下来请欣赏第二首歌。”
二人就着逐渐暗下来的灯光下场,几分钟后台上亮起两束光,钢琴和提琴奏出熟悉的旋律。
“chiudo gli occhi e penso a lei”
声音一出,马佳就转身走到右边的光圈里,到了蔡程昱的唱段蔡程昱就走到左边的光圈里。
合唱部分两个男高音转头看向对方。
“Grande amore——”
我感受到自己的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摸是泪水。
佳昱啊,我的孪生太阳。
身旁的朋友也哭了,“有生之年,我居然看到佳昱合唱了。”
后排的姐妹也在哭,“上一首的眼泪刚止住呜呜呜呜呜呜。”
唱完之后他们还意犹未尽,马佳先转头看向蔡程昱。
“程昱。”
蔡程昱随后也看向马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佳哥。”
我听见整个观众席都是压抑的哭声,有人抽抽噎噎地说:“我求求他们,别加念白了,我,我两首歌就已经受不住了呜呜呜。”
“他们非要这样吗,我当场哭出一个梅溪湖。”
马佳笑嘻嘻地开口:“跟蔡蔡也是很久没合作了,接下来请欣赏第三首歌。”
马佳和蔡程昱下台,舞台变得一片漆黑,又亮起模糊的光影,背对着我们观众席,接着伴奏的第一个音响起,几乎是瞬间,坐我前面的姑娘便用气声说,“我操,云中书。”
很快也有人反应过来,“他来了他来了,云中书带着那个男人来了。”
“有个男人爱着你,用心爱着你。”
方书剑的声音一出来前面的姑娘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还需要多久,多长,多伤”
“你才会听见他没说的话”
……
“微笑像谎言一样”
“是最起码的假装”
“眼泪只能躲藏”
我看见有人在拿纸擦泪。
“就像一个傻瓜”
“对着空气说话”
“等着被你爱上——”
我努力撑着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方书剑转向阿云嘎的方向。
“等、我、来!”
阿云嘎向方书剑走过去,站在方书剑的身旁。
“好,等你来。”
行,今天这眼泪是留不住了。
“他们是真的看过文吧呜呜呜呜。”
“他们唱了三首歌我哭了三首歌。”
“今天是来圆意难平的吗呜呜。”
方书剑看着我们哭笑不得,“接下来请欣赏第四首歌。”
有个姐妹小声说:“今天让我想起之前刀糖联文的盲盒了,只是今天这糖胜似刀呜呜。”
阿云嘎和方书剑下台后灯光师就把总闸拉了,钢琴声再次响起,这次是一个浑厚的男中音。
“天边飘过故乡的云”
灯光由暗到亮,洪之光和余笛站在台上。
“我已是满怀疲惫”
“眼里是酸楚的泪”
两个男中音慢慢地诉说着故乡的云,我想起那三次的天作之合。
眼泪根本止不住,我看着台上的两个人,心想脸上的妆肯定早已花的不成样子。
“那故乡的风那故乡的云”
“为我抚去创伤”
都不用猜,我知道接下来肯定会有念白,我还在想他们俩的念白会什么样,洪之光就开口,他先是看了我们一眼,再看向余笛。
“余大哥,我是之光啊。”
余笛回道:“之光啊,我是余大哥。”
行,我哭还不行吗。
“我的余光啊呜呜。”
“他们是不是天天逛各种超话啊,我的泪点被拿捏得死死的。”
“我以为我脱敏了,没想到。”
“真的是好狠一群男的。”
“他们谁提议加的念白,今天我们哭成这样他就满意了是吗!”
洪之光安慰我们说:“别哭了,再哭你们妆都没了。”
余笛说:“那我和之光先下去啦,接下来请欣赏第五首歌。”
光暗了又亮,我看见两个少年站在舞台上,音乐一响,我就知道是《真爱乐章》
玉石男中的声音稳稳地拖着金色男高,好多年前我常挂在嘴边的“此道不孤”,是真的此道不孤。
歌剧双子星有在好好发光。
“认识了认识了,这么多年了,双一终于认识了。”他们唱完,有姑娘激动地说。
“靠,今天真的圆了我好多意难平呜呜呜。”
“我感觉我要哭到缺氧。”
“我猜到了我今天会哭,没猜到我能从第一首哭到第五首。”
“lofter上面所有的文都没有今天这场演唱会好哭。”
当大家还沉浸于悲伤时,蔡程昱对张超说:“你会唱啥啊你?”
张超先是笑,随即又凶巴巴地喊:“不会说话把嘴闭上!”
从她真漂亮到现在,观众席终于有了笑声。
第一排有人调侃:“蔡蔡,你一个梗都用了十年了。”
蔡程昱回道:“十年了,你们不也还是笑了。”
“好了,接下来请欣赏第六首歌。”张超和蔡程昱下台。
换了五个人上台,鼓点富有节奏感,朋友跟我说:“终于不用哭了,我泪都他妈快流干了。”
“It might seem crazy what I'm about say”
高杨清亮的声音一出来就点燃了全场,龚子棋、圣权、金天泽,陈博豪帮他唱和声,美声蹦迪名不虚传,大半的观众都举起了手跟着节奏摆动,场面可谓壮观。
《happy》唱完的时候高杨神秘地说“还有呢。”
我们在猜是下一首是什么,人声一出来我们就知道是《This is greatest show》,全场不约而同地合唱。
“wow——”
他们被我们逗笑了,卡着点转身,和当年一样。
全场的气氛都被点燃,大家都在笑,哪怕脸上的泪痕还没干透。
“我终于又听到原装的龟虽寿了!”
“比以前稳好多啊!”
“舞也流畅很多。”
结束动作还是经典的举家卖艺。
他们还唱了好多好多的歌,节目里的节目外的,我们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比如四个男人站在上面说:“我们是1975。”
《库斯克邮车》和《雪花的快乐》都唱了,明明已经成熟的男人,却还有少年的心性。
“我跟你们说,张超前几天排练的时候又装玻璃门了你们敢信?”黄子弘凡暴露张超的糗事。
“他都三十一了还撞玻璃门,张超就是在给自己加戏!”方书剑也出来作证。
“是那个门被擦得太透明了,我没看清楚!”张超急忙解释,“还有,三十一怎么了,三十一就不能撞门了吗!”
“张超那一声撞的比湖里响亮多了。”梁朋杰说,“可能是变胖了吧。”
“朋朋你怎么好意思说我?”张超又把矛头指向梁朋杰,“前几天是谁一直在吃小蛋糕?”
“诶对,朋朋他最近一直在吃甜食,天知道他胖了多少斤,你们没看出来他脸圆了不少吗?”黄子弘凡煽风点火。
“黄子明明你也吃了!”梁朋杰当即回击,“你拉着我吃小蛋糕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台下看热闹看得开心,甚至起哄。
“打起来打起来!”
“快,打一架!”
“打一架打一架!”
“我终于能看到1975现场打架了吗!”
“方方真的是最稳重的崽。”
“方方是真的安静哈哈哈。”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们听了去,黄子弘凡说:“谁说我们小男孩——”
然后把话筒递给我们。
“不如小女孩!”
梁朋杰见风使舵,“方方要不然来一段小男孩好了。”
“黄子弘凡、梁朋杰你们想死吗。”方书剑捂住了脸,又松开露出狡黠的目光,“既然你们这么想看,那我顺便教教他们三个吧,怎么样?”
“好!”我们当然是喜闻乐见的。
张超:“我只是一个吃瓜群众,为什么要带上我。”
“因为你是大哥,要起带头作用。”方书剑有理有据。
在方书剑的教学下,其他三人上了一次快速的舞蹈课,并成功表演。
张超:“谢谢你,朋朋,谢谢你,黄子。”
张超、梁朋杰和方书剑下台,黄子弘凡在台上卖着关子:“你们猜待会谁会上来?”
“需不需要提示?诶那我给你们一个提示,他挺高的。”
“那首先排除深深。”一个离舞台近的女孩子喊。
随后周深的声音像广播一样从音箱里传出,“你礼貌吗!”
“诶你这话说的。”黄子弘凡就笑,“嘿嘿他是个男高音。”
我心里有种预感,但我不敢喊,全场安静,黄子弘凡挑了挑眉叹了口气,“行了行了你上来吧。”
“咋没人猜我呢?”高杨走上来,“我不好猜吗?”
坐我左边的姑娘一拍大腿,“我操,我不是出幻觉了吧,黄子跟高杨现在站一个台上?”
周围的人迅速找到组织般开始窃窃私语。
“小凡高同台了我天。”
“前面那几首我就在猜他俩会不会有合唱了呜呜呜。”
又闲扯了几句,高杨转头对乐队点头。
是黄子弘凡唱第一句。
“I found a love”
“For me”
“Darling just dive right in and follow my lead”
高杨唱第二段词。
“I found a girl”
“Beautiful and sweet”
“I never knew you were the someone waiting for me”
然后是那段曾经充满杂音的合唱,今天变得无比清晰。
我感受到眼泪从脸上滑落滴到裙子上,转头看四周,原来大家都是一样的。
“You look perfect tonight”
最后一句我张嘴无声地跟唱,黄子弘凡咧开嘴笑,语气上调:“祝福高杨!”
高杨看了黄子弘凡一眼,那句被我调高了音量反复听了无数遍的话通过高杨手里的话筒被无限放大。
“祝福黄子。”
然后黄子弘凡走过去拥抱高杨,和宁波那次一样。
最后他们全都上台了,是大合唱环节。
第一首歌是《慢慢喜欢你》
“书里总爱写到喜出望外的傍晚”王晰开的头,副歌部分的时候大家不约而同地唱成“慢慢喜欢你,慢慢的昏迷”,唱完又开始自己笑。
第二首歌是《友谊地久天长》
“怎能忘记,旧日朋友”
“心中 能不怀想”
……
“友谊地久天长”
第三首歌是《光之心》
“光 从不吝啬锋芒”
……
“这片光源 唯有聆听 才明白 ”
第四首歌是《不说再见》
他们问我们能不能一起唱,他们说声部齐全,修养全在,我们说不行,调上不去。
闹成一团,马佳指着台下,“让我看看待会是哪个不开口啊。”
马克老师按下钢琴键,王晰开口第一句
“声音穿过冬天,来到你身边”
同一时间,场内所有人开了口接下一句
“舞台中央 每个音符都有跳跃瞬间”
“被时间串联后 定格一张相片”
“无论多久 都不会变”
灯光被调得好暗,我却还能看清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他们也哭了,泪花反着光在黑暗里很闪很亮,高天鹤直直地盯了我们好一会,最后转过身去抹眼泪。
王晰举起话筒很久也没有开口,终于我们重新听见他的声音。
“我是站在追光外的追光者。”
“他们说不够流行就不够资格。”
“他们说高雅冬眠,你休想叫醒。”
“我按哪个键,为歌唱活着?还是为活着歌唱?”
“用偏见来剪裁声和光,然后缝合成一个巨大的我。”
“只要我的歌唱心无旁骛,我的音乐必将独木成林。”
“什么叫做声入人心呢?它不是哪次优雅的获胜,而是每次开口的瞬间。”
又有不少成员转过身去擦眼泪,周围的人和我一样从王晰第一句话就开始哭,音乐渐渐到了结尾,擦眼泪的人转回来,哽咽着和我们一起唱最后一句。
“不说再见 就一定会再见。”
他们久久地站在台上,然后分排站好,前面的蹲下,后面的站着,穿着最初的那套西装,“咔嚓”一声,相隔十年,声入人心第一季终于有了第一张三十五个人的毕业照。
然后他们全部蹲下,我们打开手机的闪光灯,黄子弘凡回头说:“虽然说过一次了,但我还是想说,这个时候不需要我们,有你们就够了。”
拍完照他们没下台,我们也没有人离开,我们就这么上下相望着,晚秋的风好凉好凉,我好怕这一走,就再也没有机会同时见到三十五个人。
连我自己也没有反应过来,话已经脱口而出:“你就是我的小星星——”
又是全场大合唱,唱完这首又是寂静。
“因为我不知道下一辈子 还是否能遇见你”
“所以我今生才会 那么努力”
“把最好的给你”
这一首是朋友喊的,喊的很大声,近乎歇斯底里。从“因为”两个字开始全场就跟着唱。
蔡程昱的眼眶又红了,等我们唱完了他就唱给我们。
他说:“声入人心已经过去十年了,当时我才二十岁,刚步入社会就认识了这么多好的哥哥弟弟们,我们之间的感情很珍贵我们也很珍惜,所以我们经常聚会,在你们看得见看不见的地方。我们也认识了这么好的你们,你们很多人其实我都有印象的,在各个活动各个舞台上,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张超说:“这十年我们其实也一直在找机会看能不能三十五个同时聚一次,但每个人都在忙工作,档期很难调,你们着急我们也着急,所以协调了很久才在今天实现了这个想了很多年的愿望。”
每个人轮流发表着感言,每个人都在哭,台上的,台下的,近万人在今晚哭泣。
最后一个人也讲完的时候我们都在想结束了,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演唱会了。
我坐在原位没动,旁边有人在说:“深呼晰今天没二重啊,我还以为会有的。”
我深呼吸一口气准备离开,周深突然开口,“很多朋友希望我和晰哥合唱一首歌,所以……”
所有乐手回到原处开始奏乐。
“渴望一个笑容,期待一阵春风”
“你就刚刚好经过”
是大提琴的声音。
“突然眼神交错,目光炽热闪烁”
“狂乱越难掌握”
是小百灵的声音。
“都怪这花样年华太美丽”
是绝美空八度的声音。
王晰回到台上:“都说了会找机会把这首歌认真唱一遍的。”
“对。”周深看着本来已经打算要走的我们回到原位,“好了,现在真的是最后一首歌了。”
大家心照不宣地抬头看天上的月亮,是满月。
“月弯弯”
“痛得心碎了一半”
“月光把这些年”
“染得那么蓝”
“等不到圆满”
“都怪我们不勇敢”
“你在我生命留下的遗憾”
“怎么还”
周深和王晰唱完牵着手向我们鞠了躬,周深说:“今天是月圆圆哦。”
他们走下台,台上空无一人,台下座无虚席。
“靠!”有人发出一声感叹,然后像是会传染一样,我们每个人都望着漆黑的舞台流泪,周深说得对,今天是月圆圆。
回到酒店我打开微博,热搜榜上全是我们的热搜。
#声入人心第一季全员重聚#
#声入人心第一季十周年演唱会#
#那些年你zqsg追的综艺后来怎么样了#
#周深 王晰 绝美合唱#
#我是最后一个知道他们以前就认识的吗#
#声入人心全场大合唱#
#我哭出一个梅溪湖#
#梅溪湖35子好狠一群男的#
#梅溪湖没有意难平#
#梅溪湖今晚水位必涨#
#zqsg追星的后果就是他们为了我们开演唱会#
#mxhszd#
#梦回2018#
#那个冬天#
#梅溪湖神仙友情#
#王晰 金句小王子#
点开名称为“srrx”的分组,他们都发了照片,第一张是三十五个人的毕业照,第二组是他们蹲着,后面灿烂的星海是我们,配字:感恩遇见,感谢并肩。
“你关注的小宝贝王晰发微博啦”
原来是王晰发完照片又发了一条微博。
王晰:#王晰 金句小王子# @阿云嘎Musical @郑云龙DL @主唱李琦 @卡布叻_周深 @鞠红川 @廖佳琳佳廖 @李文豹LEO @黄子弘凡_Lars @王凯歌剧演员 @COSMOS-李向哲 @丁辉大辉狼 @未来的方书剑 @刘彬濠Benkho @蔡尧- @石凯BIG-K @JinShengQuan_Jason_金圣权 @南枫Ricky @贾凡--FANJIA @张超_Baritone @蔡程昱 @代玮代玮 @陆宇鹏LUK @陈博豪同学 @龚子棋Russell @李彦锋的锋 @梁朋杰- @阿波罗纳斯Apollonas @高天鹤Neil @简弘亦 @星元Ocean @高杨_Gyon @余笛SERAPH @马佳Tenor @洪之光Giuliano快来快来兄弟们,哥这里有热搜!快来蹭哥的热度……热乎的热度,快来蹭呀!
我点开第五个热搜,评论:是的,你是。
家:梅溪湖是家。
感谢大家对229活动的积极参与~!终于都画好了,我第一次同时画三对我的妈呀太精分了。
我原本打算都搞P5那种的设定,为啥我还画起了脑洞了?!为啥中间的还这么BE感?!
过程中确实很有“挑战”的感觉!发现了许多在舒适圈没有留意到的地方,目标达成。
看了留言,有不少人都希望一锅炖或者大四角一起的,是不是感觉没被点到的CP就不会拥有姓名233其实我想要三个二人世界啊=v=
P1 云次方 HP AU
标题:【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好土)
本来不想上色,但不上色分不出学院ORZ
P2 彩蛋
学长:下次再恐高,你直接喊我过去
小郑:?!(别有下次了吧)
学长:我觉得别人应该抱不动
小郑同学以往每次飞行前,都会给...
感谢大家对229活动的积极参与~!终于都画好了,我第一次同时画三对我的妈呀太精分了。
我原本打算都搞P5那种的设定,为啥我还画起了脑洞了?!为啥中间的还这么BE感?!
过程中确实很有“挑战”的感觉!发现了许多在舒适圈没有留意到的地方,目标达成。
看了留言,有不少人都希望一锅炖或者大四角一起的,是不是感觉没被点到的CP就不会拥有姓名233其实我想要三个二人世界啊=v=
P1 云次方 HP AU
标题:【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好土)
本来不想上色,但不上色分不出学院ORZ
P2 彩蛋
学长:下次再恐高,你直接喊我过去
小郑:?!(别有下次了吧)
学长:我觉得别人应该抱不动
小郑同学以往每次飞行前,都会给自己下个催眠咒让大脑忘记恐高这件事。
这次比赛途中不知为什么咒语突然消失,情急之下只得抓住距离自己最近的人——不是队友,有点尴尬,但似乎是个好人!被抱一下又怎么了,不然爬去休息区吗?大惊小怪的还要上报……小郑同学边看着隔壁学院学长的完美侧脸,边啃起了面包。
P3&P4 深呼晰 黑道VS警察
标题:【骗子】(还是好土!)
是我非常想尝试一次的题材……而且这次可以不画前因后果很爽的啊!
但是画着发现自己真的很狗血,虽然警察和黑道反过来我也觉得会很带感,但“正义的小警察”什么的,实在很适合深深啊!俗套就俗套吧……
要不是这次,这种大概是我永远不会画的类型_(:з」∠)_
PS,最后一格那个闪光,我觉得我不说没人会发现的ORZ
P5 巍澜 换装游戏
标题:【都是你的味道…】
澜:你怎么流汗了??
巍:(我要控制我自己)
P6 交换内在
是我理解的“换装”游戏吗?我不太懂但是没画过这种,就选了。
因为其他脑洞都很巍澜本色啊,我就是想画不一样的嘛!
【深呼晰】雷雨季节
*au *ooc
复习时激情产物 8000+一发完
主cp深呼晰,嘎龙、亦鹤提及,tag不妥删
本质沙雕快餐文学,但仿佛后面画风突变?dbq我又用我小姐姐 @キサラギ 做梗了
前两章出现梅溪湖部分群像
私设如山 大学校园背景 全员大法师博士警告
八月最后一个文 溜去学习 九月考完试再见
——————————————
雷雨季节
(一)
王晰在九月底搬进了新宿舍。
李琦把钥匙给他的时候,一脸凝重地说,那博士师兄挺好相处的,好好复习专业课,今年一定能上岸。...
*au *ooc
复习时激情产物 8000+一发完
主cp深呼晰,嘎龙、亦鹤提及,tag不妥删
本质沙雕快餐文学,但仿佛后面画风突变?dbq我又用我小姐姐 @キサラギ 做梗了
前两章出现梅溪湖部分群像
私设如山 大学校园背景 全员大法师博士警告
八月最后一个文 溜去学习 九月考完试再见
——————————————
雷雨季节
(一)
王晰在九月底搬进了新宿舍。
李琦把钥匙给他的时候,一脸凝重地说,那博士师兄挺好相处的,好好复习专业课,今年一定能上岸。
王晰接过钥匙锤了他一拳,说,能不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王晰拖着铺盖行李敲开328宿舍门的时候是晚上八点半,外面早就黑下来了,但还是能看见几大团灰色的云飘得很低,仿佛就停滞在宿舍楼顶的那片天空上懒得动弹,连几丝白色棉花一样的纹路都看得清清楚楚。芒城漫长的夏天还没有结束,天气热得像填了一卡车煤烧的火炉,晚上熄了火就是天然桑拿房,又闷又热,走几步路T恤和短裤就被汗津津的后背打湿,紧贴在皮肉上。
一个长得像混血儿的师兄给他开门,问,你是王晰?李琦说的那个考研的师弟?
王晰擦了一把汗,说了一声是,于是那师兄脸上笑开了两道褶子,忙不迭地帮他提行李,说,我叫阿云嘎,行政法专业博二的,你别看我长得老哇,我真是顺着念上来的,不是在职博士生,我是内蒙的,那地儿风沙大……
王晰赶紧进去一看,嗬,果然是博士生的阔气,两人住上床下桌四人间的宿舍,两张床用来睡人,剩下两张床和桌子摆满了各种违规的大功率电器,电饭煲小冰箱烘干机一应俱全,门口还立着一袋大米,一副要过日子的架势。
阿云嘎说,床和桌子我都给你擦干净了,锅碗瓢盆水壶都有,你自己拿着用就行。然后又给他指自己对面的床,说,你睡大龙的床哈,就经济法学院的郑云龙,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他出去交换了,正好等你年底初试完才回来。
王晰把自己的书和生活用品拿出来往桌子上摆,阿云嘎就跟在他身后絮叨,说,我这人也没啥不良生活习惯,就是得早睡早起,咱们学法的顶不住啊,这头发跟c刊一样宝贵,我都开始用霸王了……
王晰把铺盖卷搬上床,阿云嘎又问他床垫小不,说,大龙老嫌床窄伸不开腿儿,一天到晚吵着要拆了换个席梦思,那宿管嬢嬢不得气死啊,再说毕业的时候不得赔人家钱吗,咱学校这么抠……
王晰就想,这师兄怎么跟一老父亲一样,比他爸还能叨叨,咋这么多话呢?
王晰今年大四,六月底刚毕业于芒市著名政法类高校梅溪湖大学,去年冲击北京某top高校学术类硕士未遂,于是托李琦帮他在学校找了个博士生师兄的宿舍借住,今年继续二战。
梅园B栋宿舍住着梅溪湖的博士生,王晰搬进来前观察过几天,这栋楼的住户是一窝夜猫子,昼伏夜出,白天补觉,晚上六点多一掌灯,一群穿着大裤衩子人字拖顶着鸡窝头的男博士就开始出没觅食,在楼下花台摆着的一圈外卖里精准地找到自己那一份,或者三三两两从夜市提着烧烤冒菜回来,继续肝论文到凌晨。
而且这栋楼的博士生也没有几个正常人,刚上楼的时候他听到隔壁宿舍动静大得嗷嗷响,在走廊另一头都听得见。阿云嘎说那屋住的人叫马佳,专业说相声,副业搞法律,论文憋不出来的时候就喜欢晚上用音响外放郭德纲相声精选集,兴头来了还喜欢自己来上一段,偏他嗓门还大,整个楼道都是他的声音。宿管嬢嬢有一次接到投诉要去制止他,结果一上楼就发现有个叫蔡程昱的本科生慕名而来,搬个小马扎坐在他门口,磕着瓜子听他在屋里唠。最后阿云嘎说,别理他就行了,他们搞刑诉的都不是什么正常人,带耳塞吧师弟。
王晰无语,又在内心庆幸内蒙师兄作息规律,不然按着这种日夜颠倒的生活节奏,他可能还得再战一年。
他挂蚊帐的时候,阿云嘎就坐在下面跟远在德国交换的郑云龙视频。郑云龙其人,经济法学院风云人物,长腿高个模特身材,结果万万没想到是只青岛暴龙。
郑云龙:德国猪肉真的死biang贵,我买了一斤多点包饺子,折下来花了我八十多,我现在吃一个饺子就数着这是三块钱……哎卧槽,我床上怎么有人?
阿云嘎:新来个师弟,考研的,你看他头发厚吧,可能还想读个博……
王晰:……
(二)
阿云嘎果然作息规律,十点半准时熄了灯,两个人简单开了个卧谈会(主要是阿云嘎同志畅谈了一下博士毕业回去为牧区社会主义法制建设做贡献的伟大理想)之后,就各自玩起了手机。
黑暗里幽幽地闪着两个手机屏幕的光芒,空调嗡嗡地运作着,扫出来的凉风吹在他绒毯没有盖住的小腿肚子上。阳台外面刮起了大风,楼下花坛里的虫子仿佛也都失了语,王晰在空调机的噪声下都能听到树枝像要被摇散了一样地抽打在一起,阳台的玻璃推拉门发出咔啦咔啦的巨响,芒城的雷雨季还没有过去。
房间里突然闪烁了一下,那是一道明亮的闪电,像一束耀眼的火,他在那一瞬间清楚地看到了拉开的浅蓝色门帘上绘着黄色的君子兰。
王晰匆匆地在枕头底下摸出耳塞戴好,几秒钟后他听到了滚滚而来的巨大雷声。那个响雷仿佛是有人狠狠挑了断了琴弦,隆隆响起的时候仿佛空气都在颤抖。王晰抖了一下,用毛毯把自己紧紧裹成一个茧。
阿云嘎问他,师弟,你在晃床吗?
王晰说,我睡你对面,我晃床你咋能感觉到?可能是刚刚那雷太响了吧。
阿云嘎嗯了一声,王晰翻过身来躺着,突然他也感觉床在晃,金属的床沿磕着墙壁铛铛响,王晰有点恍惚,第一反应是隔壁宿舍马佳在敲墙,于是懵懵地告诉阿云嘎:刚刚我的床也晃了。
阿云嘎在床上探出头来看了一眼,说,卧槽不会地震了吧。
几乎是话音刚落,楼道里突然响起来一大片急促的脚步声,摩擦着大理石地砖发出刺耳的声音,他们两个人迟疑了一下,几乎是同时跳下床:跑!!!
王晰此时还处在迷茫状态,他只是下意识踩上拖鞋,被阿云嘎扯着跟宿舍楼里的人一起狂奔。得知地震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反应都慢了半拍,大脑一片空白,平常学的防震知识早就不知去向,只剩下奔跑的本能。
他来芒城上学四年,这地方小震频发,但这样声势浩大地往外逃生还是第一次。芒城人平时最爱开的玩笑是小震不用跑,大震跑不了,但震感明显的时候大家还是展现出了高度的求生欲,蹿得一个比一个快。
梅园B栋的学生此时聚集在楼下,其实他们跑下来的时候震感就消失了,所以也没往更远的操场跑,但也不敢回去,就都站在楼下,拿着手机搜地震速报。
王晰这才发现自己慌乱间竟然忘了拿手机,就这么两手空空地跑了下来。但至少他身上的睡衣还是全的,马佳完全就只穿了个大裤衩子,还在那大声嚷嚷,说,咋这就跑下来了啊,我还以为是卡老师在我楼顶上跺脚呢,于是宪法教研室新来的讲师王凯就带着一脸展现根本大法威严的笑容,重重地朝着他的肩膀拍了一下。
天气还是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风吹的越来越大,卷起满地的树叶到处飞扬,王晰眯着眼睛防灰,听阿云嘎跟旁边的人说话。
王晰也认识这个师兄,梅溪湖大学著名铁嘴,法律逻辑学博士生高天鹤,之前给本科生指导过模拟法庭比赛,他上个月刚从日本交换回来,此时正眉飞色舞地讲着日本房屋的抗震结构。
正说得口沫横飞的时候,他室友简弘亦在后面敲了一下他的脑门儿,说,你还好意思说?然后跟阿云嘎说,刚刚鹤儿跟我看《长安十二时辰》,剧情正玄乎的时候楼摇起来了,鹤儿大吼一声:快接水,然后钻桌子底下了。我说别慌,咱这不在地震带上。然后鹤儿就从桌子底下嗖一下窜出来跑下楼了,刚刚我说不震了咱回去吧,鹤儿又死活不愿意上去。
高天鹤瞪了他一眼,说,呸,地震后要等二十分钟才能确认安全,你们搞法理学的就不能吸收一点实证主义精神?
风虽然刮得大,天气仍然闷热,楼下站了上百个闹哄哄的学生,有的忙着发朋友圈,有的打电话给震源地区的家人确认平安,王晰刚刚站在花坛旁边等,大腿上被蚊子叮了两个大包,芒城特有的大花蚊子,痒得很。
身边穿着一身树懒睡衣的刑法学博士贾凡抱着自己的电脑凑过来问,现在能回去不。
高天鹤看见他就笑,说你这是誓与论文共存亡啊。
贾凡就说,当时我正听着电音抖腿呢,摘下耳机一脸懵逼,对门和隔壁的宿舍开着门亮着灯,大家都不见了,整个二楼走廊溜达一圈发现就剩我一个了,这才觉得可能地震了,于是决定还是跑一跑。
高天鹤正乐着,简弘亦就在旁边泼他冷水,说,人家贾凡一年三篇核心C,我看你能不能毕业还是个问题。
大家在楼下又站了一会,十一点半的时候微信上就收到了保卫处的沙雕通知:现在大家已经可以撤回了,如果想在外面待一会也可以。
于是B栋这一群衣不蔽体的男生们又吵吵闹闹地上楼各自回了寝室。
(三)
王晰跟阿云嘎进屋后交流了一下如果有余震,他们该往谁的桌子底下躲,然后就分别爬上了自己的床,阿云嘎连着耳机小声点跟郑云龙打电话汇报着刚刚逃生的经历。
王晰琢磨了一会,觉得自己也没什么人能说话。王晰在大二的冬天经历过一次小型地震,那天晚上他正在六楼的自习室看书,发觉地震了之后觉得应该跑不下去,于是抱着个靠枕蹲在了墙角。当时他还紧张的给远在东北的爸妈发微信,结果二老忙着打麻将,第二天中午才看见消息回复,还问他没事吧,王晰气的要死,说要是真的是大震,那个时候他可能都被埋了。所以他这次也不打算跟父母讲,想了一会还是拿起手机准备发个朋友圈。
王晰按下解锁键的时候才发现屏幕上有十几条微信消息,几乎全都来自周深。
22:55
周深:晰哥,我刚刚看到微博上说芒城地震了?
22:56
周深:晰哥你没事吧?
22:57
周深:晰哥,你还好吗,看见回我一下啊。
22:57
周深:晰哥???
23:00
李琦:王老五你搞啥?你快回深深一下,他找你找疯啦!
23:01
周深:晰哥,你是跑到楼下了吗?
23:02
周深:???
23:05
周深:我刚刚查了芒城这次震级不大,但晰哥你还是要注意安全啊,防范余震哈。
23:08
周深:emm你是不是睡了啊[捂脸]
23:08
周深:那你睡吧,醒了还是回我一下叭……
王晰盯着这几条消息看了一会,想了又想,回复了一句:我没事。
几乎是秒回,周深发来的消息又出现在聊天背景板上:
那就好,晰哥你快休息吧,晚安。
王晰锁了屏,把手机塞到了枕头底下。他调整了一下肩膀和腹部的位置,试图找到最舒服的姿势强迫自己快速入睡。刹那间又有巨大沉重的响雷从阳台外滚过去,震得人耳根发麻。王晰烦躁地翻身,将头深深埋在枕头里。
王晰怕打雷。
这是一个秘密,知道的人不多,毕竟是一个身高一米八几的东北大小伙子,被人知道害怕打雷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但这毛病不是一开始就有的,他小时候还特别喜欢东北夏天的雷雨,闷热的下午突然降下一阵清凉雨,反而驱散漫长烦躁的暑热,天空是青灰色的,泛着空濛的光影,闪电只是远处山头上的一丝光,雷声又高又远,这样细密的雨声反而让人静下心来,在纱窗旁躺下就能睡一个清凉的午觉。北方夏日的阵雨淋漓痛快,不一会就云收雨散,一身舒爽。就是他妈妈总是会在他还没睡醒的时候,闯进卧室揪着耳朵把他薅起来,说,熊孩子就知道撅着腚睡,雨都潲到地板上了!
王晰是从到芒城上大学之后怕打雷的,他还记得那是大一下学期,他第一次真正的见识到芒城的雨季。四月份的芒城已经开始进入夏季,白天还是艳阳高照的晴朗天气,到了半夜忽而下起暴雨,像是将一地的暑气全都蒸起,铺天盖地般浇下来,打得阳台不锈钢的栏杆和楼下花坛里的芭蕉叶子哗哗作响。
数道雪亮闪电的划过暗沉天空,仿佛就是在阳台外斜斜刺下来,狭小的宿舍瞬间亮如白昼。
雷声就是在那时响起的,仿佛带着无尽的回音,却又近在咫尺,轰然一声巨响,从两栋宿舍楼直间狠狠劈下来,撞破浓黑的夜色,震得人耳根发麻。
王晰的大脑仿佛在颤抖,无数只飞虫嗡嗡不绝地在脑子里群魔乱舞,脑子仿佛被揉碎,一刀一刀声剐成薄片。他的心脏骤停了一般,却又不停地抽搐抖动着,心中最深层的恐惧仿佛都在此时被震出来。
偏王晰当时的室友还都兴奋不已,忙着在阳台上拍照发朋友圈,什么“何方道友在此渡劫”、“这雨跟依萍找他爸要钱那天一样大”、还有“伏地魔进攻霍格沃茨了”。
王晰完全无暇顾及,一声一声焦雷滚过耳畔,灵魂仿佛都被迫抽离出躯壳,他只能屏住呼吸,用毛毯把自己一层一层裹起来,蚕蛹一样蜷在墙边缘,手脚心都是黏腻的冷汗,慢慢浸透了棉睡衣,根本无法入睡。王晰紧紧抱住自己,一夜无眠,祈祷着这鬼天气赶紧过去。他躺在床上恍惚的想起小时候奶奶说,只有狐狸精才怕打雷,当时他还笑,现在却只想哭了。
(四)
王晰大二下学期跟周深做了室友,他跟原来寝室同学的作息时间实在是没法磨合,最后跟辅导员打了报告,申请换到另一个宿舍里去。周深住在一楼尽头的房间,那屋背阴还潮湿,他之前的室友受不了潮气也纷纷搬走,就剩周深一个人开着空调除湿坚守阵地。
王晰最初对周深并没有什么别的感觉,他只是觉得这个男生脾气真是好,总是笑着看人,眉眼弯弯的像一勾新月,就连有时候王晰忘记在牛仔裤丢进洗衣机之前把口袋里的纸巾掏出来,弄得两个人衣服上全是白渣渣,周深也不生气。后来又发现两个人生活习惯差不多,于是就总是一起吃饭,一起自习,晚上一起去校门口夜市撸了串之后,又一起去操场自我欺骗式地跑步。
直到芒城的雨季又来临,王晰在那个电闪雷鸣的雨夜又一次蒙着被子瑟缩在床上,听着外面风雨声大作。周深在阳台上叫他一起把刚晾上去的床单被罩收回来,王晰却一声不吭,他的喉咙僵硬颤抖,连手指都是凝滞的。周深又叫了他好几次,王晰在心里默默骂着自己怂,心想周深一定在笑话他胆子小。
但是周深没有,王晰听见他关上阳台的推拉门,踢掉鞋子爬上他的床。暴雨急促地拍打在玻璃上,周深的手只是慢慢的在他的背上拍打着让他平静。周深知道他怕,却并不说穿,这种安抚并不带有哄孩子式的居高临下,是平和的,温柔的,王晰感到自己被读懂,被理解,他的心里的每一处细枝末节,周深都能感同身受。
于是他渐渐平息下来,转过身去,把脑袋埋在周深的怀里。周深靠着他躺下来,王晰的头贴着他细瘦的胸膛,却只觉得安心。他仿佛正用皮肤贴着一片小小的薄荷叶片,雨声激荡在草木上之上,一股清凉的植物馨香在狭小的空调房里弥散开来。
周深陪了他一个晚上,王晰第一次在芒城的雨夜里睡了个好觉。
后来在每一个这样的雨夜里,周深都会到他的床上来,有那股清冽的草木气息在身边,王晰逐渐不再害怕雷雨潇潇的夜晚。他们在这张床上谈心交流,交换过彼此的秘密,也交换了属于他们的第一次拥抱和第一个亲吻。
在来芒城上大学之前,王晰也渴望过爱情,在他曾经的预设里,他会跟几个芒城的姑娘恋爱,她们或热情似火,或温柔可人,足以满足他在青春时期对爱情的所有幻想。可他却从没想到自己会栽在一个男人手里,他又软又小的一个人,眼睛却像星星一样清明。
王晰躺在床上,脚趾顶着空调被边缘毛毛细细的抽丝,他想起周深,他们两个小腿的皮肤曾经交错摩擦着身下薄薄的棉质被单,他的手指曾经抚摸过周深细瘦突出的脊骨和潮湿的嘴唇。他总在接吻的时候想,周深是水,是软的,在舌尖流淌的,他是雨夜的精灵,在黑暗里也能自由的游曳,热带鱼一样穿梭在沉沉的浮藻间。
周深仿佛永远不疾不徐的,即使偶尔露出一点羞涩的不自信,也是温和的,像是夏日里最明亮温热的雨水,饱蘸着积攒了一季的净甜云朵和树叶清新,全都降落下来,砸在他的影影绰绰的明澈眼睛里。
王晰羡慕这样的平和与自由,他渴望爱这样的一个人,也渴望被这样一个人爱上。
周深让他爱上生活,也让他更能悦纳自己,他不再觉得害怕打雷是一种负担。周深对他说,好与不好,那都是他自己。
王晰有时候在想,他热爱的可能永远不是生活,他热爱的只是陪他一起生活的人,每天还是照常地上课自习运动,就是因为跟不一样的人在一起,生活才有滋有味。
芒城还是那个芒城,夏季炙烤闷热,冬季阴冷潮湿,他几年前曾怀着一腔期待犹疑来到梅溪湖大学,用了很久的时间也没能发现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直到他遇到周深,才知道一个人的眼里是可以有光的。
周深是贵州人,可能是因为离芒城并不远,王晰这个东北人觉得这两地的方言听起来竟然差不多,只是芒城人口音泼辣飒爽,周深讲起话来还是软软的,他最喜欢看周深跟菜场的嬢嬢讨价还价,像撒娇一样,卖家最后终于还是妥协,他们得意洋洋地拎着便宜的蔬菜肉片回宿舍涮火锅。
火锅是芒城的特色,王晰来芒城前是一丝辣星儿都不沾的主,上了几年学之后竟然无辣不欢。周深炒得一手好火锅底料,打开空调排风,插上小电锅,热油之后料包倒进去,小铲子翻弄几下,辛辣的麻香就飘了出来,引得隔壁的李琦鞠红川也总来蹭吃蹭喝,王晰开门看见两个人拎着当年军训发的小马扎,端着碗拿着筷子敲,李琦把着门框不让王晰关门,还嘻嘻地笑,说,晰哥赏口饭呗,听说今天你们买了猪脑花?鞠红川一进门就使劲嗅,说,深深就是厉害,怎么就让你小子金屋藏娇了呢。王晰一指头戳在他肩膀上,说,去去去,吃着我的话还多,听说你交了个外国女朋友,就没想着让我们也沾沾光吃顿西餐?
于是四个人在宿舍里冒着被宿管举报的生命危险,毛肚鸭肠涮得风生水起。
(五)
大学的最后一顿火锅也是在宿舍里吃的,六月底的芒城气温直逼四十度,外面闷热得像在笼屉里蒸了一圈,王晰买了菜回来一直把宿舍里的空调开到二十度才给自己降下温来。李琦拎着麻油进来的时候打了个哆嗦,说,你别太嘚瑟了,小心等毕业了宿管嬢嬢天涯海角追杀问你要电费。
照例是周深炒锅底,大学四年屯的底料还有小十包,跟剩下的半斤麻椒一起打包,尽数塞在鞠红川行李箱里让他带走。
锅开了,涮毛肚的时候鞠红川充满了仪式感,王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脸庄严地用筷子夹着一片毛肚,认真地数着“七上八下”,一下都不少,最后叹息一声才郑重地在油碟里蘸了蘸吃掉,说,可能以后要隔好久才能吃到了。川子同学为了外国女朋友安妮,苦学外语两年,托福刷了三四次,终于申到了美国一学校的LLM,即将出国去追求他的伟大爱情。
王晰给李琦倒啤酒,他今天特意在超市买了一箱让人给送过来,刚刚下去搬的时候宿管发了好大脾气,周深又拉着她说了不少好话。李琦赶紧捂着杯子说,不喝了不喝了,最近肠胃不好,天天晚上让师傅带出去“social”,白的红的混着来,现在看见“芒城啤酒”这几个字就想吐。李琦现在正在一家律所做实习律师,天天累得跟个孙子一样,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一个“拥有法律职业资格考试A证的司机”。
最后啤酒差不多让王晰一个人干掉大半箱。鞠红川看他喝得凶,就拦他,说差不多得了,我们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是东北的,我这新疆人没你能喝。
外面风声大作,一点泥土和腐叶的腥气从没关牢的阳台外渗进来,乌云正沉沉地盖下来,似乎酝酿着一场芒城夏天常见的雷雨。李琦拉开窗帘看着天空,说,这一晃眼可真快啊,刚跟晰哥认识那会才大一,我们当时还不知道他怕这样的天气,晚上正开着黑他突然就下线了,然后我就让后面的人一枪爆头了,喊他也没动静,我心里想这什么猪队友,结果第二天见晰哥,他反倒问我,打雷你们还用网啊,不怕被劈吗,我都不知道说他点啥好。
周深听着李琦耍宝,托着腮乐,结果他一转头,看见王晰坐在马扎上,握着酒瓶子掉眼泪。
晰哥你没事吧。周深赶忙抽几张纸巾递给他,王晰挡开他的胳膊,摆摆手说没事,摇摇晃晃站起来去外面洗了一把脸,回来以后又把一碟小白菜倒进锅里涮,烫一片就夹一片吃,再也不看出什么别的情绪。
那场雨直到傍晚才真正落下来,瓢泼一样,雷声震耳不绝,闪电照得天际明亮如白昼。李琦和鞠红川早就走了,小电锅里的红汤咕嘟咕嘟,暗红的辣椒上下翻滚,王晰蹲在矮桌前面,用筷子戳着碗里煮烂的土豆片,一下,两下。周深在后面抱着他的肩膀,也一下一下摩挲着他的头发,问他,晰哥你现在还怕吗?王晰只茫然地盯着面前的碗,凉透了的麻油结成黄白相间的大块斑驳。
我今年一定考得上,他答非所问。
周深亲了亲他的额头,说,嗯,你今年一定考得上。
王晰的毕业季过得不痛快,他去年和周深一起考研,北京top高校的学硕,周深考法理学专业,他考民商。结果周深成功上岸,他却在复试被刷了下来。王晰一开始没想考民商方向,刑法专业的参考书都买好了,结果他爸一个电话打过来,叨叨了快一个小时,大意就是你妈听说你要考刑法专业,以后天天工作都是死刑犯,吓得差点心脏病发;我有个朋友是做企业法务的,说民商方向就业范围广,以后好发财云云。王晰到底最后没拗过他爸,复习起来劲头也没有太足,可到底是认真准备了快一年,初试成绩也不错,就这么落榜确实让人意难平。他一咬牙,还是决定二战,周深还在北京等他。
毕业以后周深又在芒城陪着他复习了一个暑假,宿管似乎忘了要他们退寝,他们就还住在原来的宿舍里,直到八月底,周深收拾行李去北京上学,王晰突然觉得房间空了起来。周深走的时候,王晰去机场送他,要过安检的时候周深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仰起脸来认真地说,晰哥,你别太为难自己了。
王晰后来反复地咀嚼这句话,他其实不太懂什么叫为难自己,周深总是说他把日子过得太紧张,好像每一分钟的懈怠都是在浪费生命一样。
他的确很喜欢把每天的每一分钟都塞得满满当当,也明白这也就是焦虑和沉郁的源头。但他却停不下来,或许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不明白生活的意义在哪,好像所有人都有自己的打算,而他到底也不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上了一所差不多的大学,学了一个差不多但也没那么喜欢的专业,最后再找一份差不多的工作,这些仿佛他都不想要。
王晰是一个很喜欢跟自己较劲的人,有些事他钻进了牛角尖就再没法出来,可他也清楚自己不能停滞不前,于是只好把自己填满,看看生活会给他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王晰本来以为自己喜欢芒城,但周深走后他才恍然想到,他也许从来没有爱过这个世界,他只是喜欢周深,喜欢他身上平和的却似乎永远汩汩涌出的明澈生命力,这些都是他不曾拥有的。
他到底还是把自己活成了一只陀螺,二十四小时,三百六十五天,转转转。
去他妈的。
王晰想起九月初的那一天下午,暑气仍盛,自习室里空调开得太冷,他就拎了水壶在走廊上背书。在楼梯间背书也算是梅溪湖大学的一大特色,教学楼建在高处,AB栋之间每一层都搭着通道,四边望去就是大学的全景,被学生取名叫风暴走廊。王晰垫了一张卫生纸,坐在微热的地砖上,捧着书小声念叨着。其实他在走神,一个多小时才翻过一页,旁边女生背的民诉法司法解释他倒是记了个八九不离十。
王晰抬起头看着潮水般的乌云从东南的方向逼迫而来,剧烈的风四处涌动,树枝乱摇着,蝉也叫的大声,吵的人脑壳痛。他刚刚又接了妈妈一个电话。
王晰其实有时候很不愿意跟父母打电话,他妈妈患有一种北方家长的通病,对公务员有一种莫名的执念,总想让儿子捧个铁饭碗。一直叨吁说隔壁邻居家儿子一毕业就进了地税局,让他别也考研了,回来考个公务员,清闲工资还高。这样的话他听太多了,一开始他还耐着性子解释公务员没她想的那么好,后来耳朵也就练出了自动屏蔽功能,干脆随她去。唠叨了一个多小时,王晰妈终于觉得洗脑得差不多了,于是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临了还要补上最有杀伤力的一句,你看谁家的大小伙子这个年纪还没工作的?
王晰觉得很疲倦,这是一种任由天命的麻木。偏偏周深的电话又在这个时候打进来,他刚开学半个月,一直忙着安顿宿舍,跟导师同学吃饭,终于得空了,于是打个电话来慰问仍然奋斗在考研一线的王晰同学。
大雨还是落了下来,天空黑成了沉沉的暗色,电话另一头周深快乐的声音,在剧烈的暴雨落进耳朵里,雨气扑到他的脸上,他的书也湿了,在炎热中仿佛有一丝刀锋一样的寒意,锋锐地抵在他的喉咙上。
周深也一直在碎碎念,什么挂烫机塞在行李箱里让他洗完衬衣记得熨,无比滴和驱蚊水都在抽屉里,出门前喷一喷省得老挨蚊子咬,他又给王晰买了一箱坚果,一天一小包的那种,上自习就拿一包吃。
王晰麻木地将手机擎着贴在耳朵边,话筒里好像也进了水,周深讲的话听起来嘶嘶的,有金属声,他的眼神在面前的书本上凝滞,那是本盗版书,被雨水一滴,油墨就晕开来,“债的履行规则”几个字糊成一团黑,在他眼前一跳一跳地疼。
“哎,晰哥我跟你说我住这栋宿舍里有个男的是变态,跟了我好几天,去哪都能撞上他,今天早上他又拦我,问我是不是法学院19级的硕士。你猜我怎么说,我说我是15级的,延毕!他当时就傻了哈哈哈……”
轰然的雷从深重黑暗的天边打下来,仿佛
轰断了树顶的枝条,寒亮的电光透过头顶建筑的玻璃外壳,簌簌的雨水尽数轰散在头顶,周深的声音遥远而模糊,他的大脑很疲倦,又像陀螺一样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转,对着沉沉的乌云和雨水,他突然哽咽了,王晰很想骂娘,但还是忍住了,只是切断了电话,将手机和膝盖上浸湿的书本全都远远地扔到了一边。
(六)
王晰沉沉地躺在床上,腿上刚刚在楼下被蚊子叮的两个大包连成一片肿了起来,他挠了几下,忽而想起周深禁止他这么做。
王晰夏天出汗多体温又高,蚊子特别喜欢他,只要他往那一站,别人都不挨咬。大三暑假去法院实习,天天在外面跑执行,王晰右脚踝被叮起一片密密的红疙瘩,一开始他还不在意,伸手挠了几天竟然肿了起来,连皮鞋都塞不进去,最后周深拖他去医院,确诊为虫咬性皮炎,又涂了半个月药才好。
王晰下床在包里箱子里乱翻了一气,最后也没想起来周深告诉他消肿的药膏放在哪。
他掂着手机想问周深,纠结了半天,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消息到底也没发出去。
从月初挂了周深电话以后,他已经快一个月没跟周深说话了。周深倒还是每天给他发消息,都是些不疼不痒的,关于天气的话,他一条都没有回复。
倒也不是好面子,故意要跟周深闹别扭,王晰那天挂了电话回去坐在自习室里就后悔了,他怎么能白痴到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全都推给周深呢,深深又不是他的垃圾桶。
他只是忽而觉得,远在北京的周深更遥远了。他曾经在心里发誓,一点委屈都不让周深受,但是他现在只能在电话的另一头,听着周深说他一个人提着大箱子收拾宿舍,一个人去采购,搬很重的东西回来,他一点忙都帮不上。可是周深桩桩件件的事情都处理的很好,王晰害怕周深不需要他。
他想起一个个惊雷的雨夜,永远是周深在抚平他毛糙的心,他的深深是一汪水,到哪里都能轻盈地涌动流淌,或许周深从来没有需要过他呢?还是周深觉得自己不再需要他了?
窗外的雨水已经倾泻而下,哗哗如柱,闪电畅快地划过,雷声震得阳台门嗡嗡乱抖。
王晰叹了一口气,他其实已经不怕打雷了。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雷声又只是雷声了,再也没有一根锥子捅穿太阳穴,蚊蝇一样搅动的疼痛,也再没有要震破耳膜,敲碎脑仁的压迫感,他不再无谓地颤抖。
但他没有说,因为在每个雷雨的夜晚,周深都会躺在他身边,他们盖着同一条被子,手掌紧紧地相扣,他的肚子贴着周深的肋骨和手肘,到玉石一样的光洁细腻,周深身上仍是冷冽清新的草木清馨,这种气息让他沉迷,就是觉得宁和安定,他不再是陀螺。
但周深是不是察觉了,他也不清楚,周深很聪明,可能比他想得还要聪明。
王晰拧开台灯,随手翻了翻桌子上的书,一本很厚的刑法总论,是他前几天刚买的。王晰到底还是被宿管发现了,于是才托李琦转了好几个到阿云嘎这里借住。但是宿管嬢嬢赶他那天,他一边收拾着行李,突然又想通了,还是想考自己喜欢的专业,至于今年考不考得上,尽人事,听天命,他也不想再逼迫自己了。
他终于是想通了,但不知道周深还要不要他。
王晰正发着呆,阿云嘎也从床上爬下来,叫他一起去阳台上收衣服。外面风很大,雨水带着树叶和枝子斜着砸到阳台上,水流从楼上的阳台和栏杆上飞溅而下,激起一片水花。
挂在晾衣绳上的床单和衣服岌岌可危地在风雨中飘摇,阿云嘎一边吐槽着又要重洗,费水费电,手上动作却快的很,用晾衣杆把挂着的衣服都取下来,扔给王晰让他抱着。王晰看着左右隔壁的宿舍也是亮着阳台灯,一片吵吵闹闹,手忙脚乱的嘈杂,大家都忙着收衣服,一时间竟然觉得很有趣。
他听见住一楼的廖佳琳大声地朝楼上喊,说,马佳你看花坛里挂着的那背心是不是你的?都吹下来了。
马佳也喊,放屁,我哪有那么骚的荧光橘?
廖佳琳又喊高天鹤,二楼的李向哲探出头来,说你可别叫了,他早睡了,发个微信问问简弘亦吧。
阿云嘎在王晰旁边一拍脑袋,说好像是我的,又说算了算了,懒得下去,先挂那吧。
阿云嘎朝楼下吼了一嗓子帮我捡回来,然后小心翼翼地从洗手池旁边抱过一盆多肉植物,挥挥手示意王晰开门进去,放把花盆在桌子上以后,阿云嘎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说,差点忘了它,这可是大龙的宝贝儿,每天逼着我浇水晒太阳,要是淋着,等他回来可能得跟我玩命。
王晰就笑,说看不出来郑云龙能把一盆多肉当宝贝。
阿云嘎把眼一瞪,说,你想不到的事儿多了去了,我家大龙别扭的很,想要什么也不直说,还得拐着弯暗示,你得动脑子猜。就好比他整天跟我说德国东西难吃又贵,其实就是说想吃我做的饭了,也就间接等于说想我了,所以我早买着米备着,就等他年底回来。
阿云嘎见王晰还是一脸懵逼,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又说,有些事要得就是那个调调嘛,直说多别扭啊,你就不能动动脑子嘛,暗示都在话里头。
密密的雨水织成水帘,洁净的水珠玻璃上慢慢地落下去,王晰的眼睛也迷蒙了。
他打开微信慢慢向上翻,一条一条地读着周深发给他的消息。
2019年9月6日 07:13
周深:晰哥,天气预报说芒城有雨,出门记得带伞🌂
……
2019年9月9日 08:19
周深:晰哥,今天芒城好像有雷雨,自习的时候别坐窗边的位置🦕🦕🦕
……
2019年9月11日 12:43
周深:晰哥,北京刚刚下雨了,打了好大的雷。 [害怕]
……
2019年9月15日 09:21
周深:刚刚看了一篇文章,其实雷雨天引雷的不是手机,晰哥你放心用就好。有一些金属的物品更危险,钥匙手表什么的,我把文章转你看看。
【转载】“雷雨天来袭!打雷时到底能玩手机吗?”
……
2019年9月21日 10:32
周深:刚刚刷天气预报,今年芒城的雷雨季好像格外长😶
……
2019年9月21日 07:50
周深:芒城的气温好像还是很高啊,晰哥你多喝水,备点藿香正气水随身带着,要是下一场雨就好了🙏🏻🙏🏻🙏🏻
……
2019年9月26日 08:15
周深:北京的天气已经凉了,秋高气爽雨水也少,我有点想念芒城的雨☹️
……
最后翻过刚刚地震的记录,是今天早上周深发来的。
07:35
周深:晰哥,今天下雨了吗?
……
王晰看着那条记录,他想了一会,迅速打上了一行字,郑重其事地发了过去。
23:43
王晰:深深,打雷⚡了 [发抖]
……
手机很快震动了一下。
23:43
周深:晰哥别怕,有我呢❤❤❤
王晰在床上抱着手机傻笑。
芒城的雷雨季节,终于要过去了。
【深呼晰】YOU ARE MY SUNSHINE(24)
关于“Domingo世界歌剧大赛”,是现实中存在的奖项,门槛是真的很高。中国的获奖者真的屈指可数。
比赛的时间和地点参考的都是现实中真实的信息。奖项的设置和比赛环节参考的是2016-2018年的比赛(有一年是说英文的,还看得懂;还有一年说的怕不是西语,真的看得我一脸懵逼……)。
有任何不对的地方,希望大家自动认为是平行世界的bug吧,我尽力了……
15...
关于“Domingo世界歌剧大赛”,是现实中存在的奖项,门槛是真的很高。中国的获奖者真的屈指可数。
比赛的时间和地点参考的都是现实中真实的信息。奖项的设置和比赛环节参考的是2016-2018年的比赛(有一年是说英文的,还看得懂;还有一年说的怕不是西语,真的看得我一脸懵逼……)。
有任何不对的地方,希望大家自动认为是平行世界的bug吧,我尽力了……
正文:
(24)
虽说阴冷又潮湿的天气让王晰时不时有些郁闷,但除此以外,老王家在上海的日子还是过出了“时光安然,岁月静好”的模样。尤其是这天,结束了在北京的晚会录制,紧赶慢赶地坐了最后一班飞机回到上海,已经接近凌晨,本以为家里的一大一小都睡了,却见新装修好的隔音琴房的门缝底下还漏出了一丝灯光。
王晰把行李推到客厅的角落里,脱了外套搁在沙发上,决定先去看看自家闺女。小雪团子很能适应新家的环境,兀自抱着枕头在自己的小床上睡得香甜,只是终究这睡姿和平日里酷劲十足的模样相去甚远,黑暗中就瞧见她的被子有一半掉在地上,白嫩嫩、肉呼呼的小脚丫儿也露在外头。看得王晰一脸老父亲的微笑,蹑手蹑脚地进去,替她拉好被子,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这才心满意足地关上房门离开。
嗯,小宝贝挺好的,去瞧瞧大宝贝怎么还不睡。
轻轻推开琴房的门,探头往里头望了望,茶几和书桌上都散落地放着好些乐谱,小小的人儿正抱着个抱枕,躺在沙发上蜷成一团,手边放着本摊开的杂志,没啥动静,显然是睡着了。
王晰走了过去,看他戴着耳机,睡得不是很舒服,便轻手轻脚地替他摘了,里头的音乐还在持续播放着,王晰听着旋律有些熟悉,竖着耳朵听了两秒钟,一脸微笑地发现是自己前段时间刚发的专辑里的一首。
手指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扶起他的上半身,王晰坐在沙发上,再让周深枕在自己的大腿上。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怀里的人儿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地睁开了惺忪的睡眼。皱着眉头盯着自个儿脸上方的人看了好几秒钟,才又扭了扭,抬手抓住了王晰的毛衣:“嗯……晰哥,你回来啦……”
那声音像小猫崽喉咙里发出的咕嘟,黏糊糊,麻酥酥的,惹得王晰一阵轻笑,低下头,在他嘴角烙下了一个吻。然后把小人儿往上托了托,坐到自己的大腿上,整个笼在怀里裹住。
“看什么看得都睡着了,也不盖个毯子……”王晰翻了翻杂志,在当中发现了自己的采访,在脑海里回忆了几秒钟,才想起这是自己一个月前拍摄的杂志。他有些得意地冲周深挑挑眉:“又是看我的杂志,又是听我的歌,看来我不在的这几天,深深还挺想我的~”
“这是我最近发明的催眠大法来着~”小家伙傲娇地在他怀里抬抬下巴:“一看这个采访内容就困了,再听你0.5倍速唱歌,哇~那可不分分钟就睡着了!”
就晓得他嘴上肯定不会承认,王晰只当是情趣,凑上去吧唧一口亲亲这个嘴硬的小坏蛋。
三月份的时候,王晰和周深跟随着廖老师,参加了前往乌克兰的文化交流活动。在首都基辅停留了短暂的两天后,代表团又转站周深的母校利沃夫国立音乐学院。在那里负责接待的就是去年11月在北京与王晰见过面的深深的研究生导师亚历山大教授,自然后面还跟着个“小尾巴”,尼科拉。
已经见识过他“戏精”本质的亚历山大教授,一见到深深,就两眼放光,把将近一年没有见到的爱徒扽进怀里。王晰上前,一脸官方微笑地跟他打招呼,说深深前两年承蒙您照顾。
教授搂着周深不肯放手,还一脸委屈地对着爱徒告状:“Shen(深),你的Alpha真小气~太小气~不过和你打个招呼,还不让,哼!”
王晰在旁边无奈了。你上手摸脸颊,拍肩膀,搂腰我也就忍了,竟然还想举高高我的小深深?!尼科拉同学在旁边打圆场:“好了好了,教授你也演得太夸张了,就别欺负客人了。”
亚历山大教授这才松开了搂着周深的胳膊,看着年轻的Alpha把他拉回身边,有些忿忿不平地说道:“我就是想看他紧张的样子~真有意思~”
中间的交流和互动演出活动都进行得很顺利,周深的留学经历还被硬生生地抬高为“架起中国和乌克兰之间音乐交流的桥梁”,小个子的Omega在底下涨红着脸,又不能躲,只得维持着一张笑脸,乖巧地点头表示同意。
活动结束后,尼科拉领着大部队在校园里进行参观,亚历山大教授却特意留下了周深,说有些私人的话题要和他谈谈,看着王晰有些顾虑的表情,亚历山大教授忍不住翻着白眼调侃:“哦,年轻人,别那么紧张,我不会把你的小可爱吃掉的~”,随后一边摇头一边妥协地说道:“好好好,你要陪着就陪着呗。”
王晰笑眯眯地站在周深旁边,然后听到这师生俩开始用乌克兰语交流……ಠ_ಠ他一脸抓瞎地搁旁边傻站了十分钟,视线来回在教授和深深之间来回溜达,就是半个字都没有听懂。最后,亚历山大教授拍了拍爱徒的肩膀,扭过头来对王晰,终于切换回了正常的语种,一脸动容地说道:“你们两个可以遇到彼此都是奇迹,以后也要好好爱护Shen(深)~”
周深最后和教授紧紧拥抱了一下说了再见,王晰眼瞅着小家伙眼眶红红的在强忍着眼泪,有些心疼。周深却伸手拉住了他的手,缓缓吐了口气,很快调整了心情,仰着一张小太阳似的笑脸:“走~晰哥,我带你去看看我曾经读书学习的地方。”
三月的乌克兰春寒料峭,连寒冷的空气中都带着清新和澄澈。王晰牵着周深的小手揣在自己的大衣兜里,两个人慢悠悠地在校园里闲逛。周深指指这幢楼说冬天简直冷得令人发指,指指那片花园说经常有野猫出没等着来往的学生投喂。王晰嘴角微扬,心里被填得慢慢的,仿佛听他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些失去的时间都慢慢复苏了回来。
“刚刚你和教授两个说了些什么?”王晰有些好奇地问道。
“嗯,那个呀……”周深低头看了看鞋尖,慢悠悠地说道:“我大概没跟你说过,回国之前,教授替我向波兰的卡托维兹音乐学院递交了简历,申请博士,不过因为听力的关系,我就放弃了。”
“所以呢?”王晰的心跳快了两拍,觉得嘴唇有些发干。
“教授刚才问我,说那边的学校对我还是挺敢兴趣的,正好新一年的博士申请又开始了,问我还想不想去。”周深说着,表情并没有一点儿波澜起伏。
王晰沉默了小会儿,一时之间情绪仿佛有些复杂,他停下脚步,从兜里伸出来,攥着周深的腰把他拖进怀里,在他额头上亲了亲,欣慰地夸道:“诶~我的深深真棒~”
“……”故意把话说半截儿的周深原本以为王晰会气急败坏地质问自己,万万没想到得到的却是他真诚的赞美,一时之间,泪意涌了上来。他张手回抱住王晰的腰,把脸埋在他温暖的怀抱中。这句曾经是他独自一人在寂寞的国度咬牙奋斗了三年多最渴望听到的话,却在这里仿佛时光倒流般真实地发生了。
也许真如教授所言,没有人的爱情是完美的,能和懂得自己的人相遇本身就是奇迹。周深抬起脸来,对王晰摇了摇头:“我已经拒绝教授了,我不会去卡托维兹的。”
“这可是个很好的机会,你确定你不会后悔吗?”王晰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地问道。
“绝对不会后悔的。”周深踮了踮脚尖,轻轻吻了一下王晰的嘴唇,笃定地说道。他的眼睛里倒映着碧空如洗,是晏晏的笑意:“晰哥,我曾经以为,如果没有你,没有Macey,少了羁绊,也许我会更无牵无挂地去追求梦想,但事实上不是这样的……因为我的舞台、我的梦想、我的生命,如果没有你们的存在,就从来都不能算是圆满,也不能称作完整……你们本身,就是我的梦想。”
“你也是,深深你也是。”
2019年3月,重回乌克兰,重回利沃夫,曾经缺失了的一角空白,终于被填补完整。
……
6月的上海,凌晨两点。
仗着琴房隔音做得好,王晰抱着自家深深就地好生折腾了一番。这会儿把困倦的小人儿抱回卧室,塞进薄被里。小家伙跟猫儿似的打着哈欠,咕囔着也不知道在说些啥,王晰低低地“嗯?”了一声,周深睁开眼睛,连羞带怒地瞟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说道:“腰疼死了……”。
王晰宠溺地笑了,伸手替他揉着腰,满心满眼都是融化人的温柔。
前段时间王晰接受采访,因为难得提到了自己的伴侣,还引起了粉丝之间的热议。起因是他被问到2019年最大的改变是什么,王晰回答因为伴侣的关系,从18年年底开始已经把工作重心搬到了上海,换了新的环境,也算是一个崭新的起点。
再加上这段日子,他在上音被频繁目击,粉丝们今天说“怕不是看望廖老师”、明天说“有可能去找余笛啦”、后天说“终于轮到蔡程昱了”,大后天说“未来的方书剑也拥有了姓名”……王晰心道,这届粉丝的命中率真的是太低了,只得拍了点花花草草树树木木和建筑发了条微博,还打卡的上音的地理坐标,挑了个日常一问的粉丝回答说“在等深深上完课一起吃饭”。
“深呼晰”的超话里头喜大普奔地过了两天的年,然后又回归十八线冷CP状态,和隔壁双云常年住在“一环”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王晰深刻地反省了一下难道是自己 “舞”得还不够欢快吗??随后嫌弃地想,说到底还是这届粉丝太怂、太难带……原本想着温水煮青蛙,循序渐进地给点提示,叫他们自己心里有个数,不至于真正官宣的时候跟阿云嘎和郑云龙似的,啥铺垫都没有直接公开订婚,CP粉狂欢倒也罢了,唯粉间相互撕逼,甚嚣尘上,本来多好的事情呀,现在搞得蒸煮也跟着不太平……
不过,深深这段时间正没日没夜地准备比赛,这会儿抱在怀里还觉得又掉了两斤肉,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拖后腿,把他推到风口浪尖儿上。王晰心疼地揉着小家伙瘦削的腰肢,在他迷迷糊糊的哼哼声中,想着明天一早就叫琦琦来家里,给深深炖鸡汤补补。
1月的时候,在廖老师的建议下,周深尝试报名参加了“Domingo世界歌剧大赛”。廖老师曾在1997年的第五届比赛中以精美绝伦的演唱、辉煌的技巧摘得第一名的桂冠,那之后也陆续有中国的青年歌唱家获得过这个比赛。
因为准备得有些匆忙,再加上资历尚浅,对于入选周深其实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这项被称为歌剧界的“奥斯卡”的声乐比赛,每年在全世界范围内会收到上千份的报名,但百里挑一,只选择40名选手入选正赛……所以当他收到正式邀请的时候,整个人都懵逼了。
廖老师和组委会稍微有些私人交情,所以也侧面打听到了自己学生入选的理由:“周深他很年轻,从简历来看经历也并非十分丰富,但我们很喜欢他预选视频中的演唱,所以希望能在正式比赛中欣赏到更多。”
“入选这届比赛的青年歌唱家里只有两个中国人,你就是其中之一。既然能够在预选中脱颖而出,就一定要好好珍惜这次机会,所以接下来的时间要好好准备,让世界听到我们中国青年歌唱家的声音,争取为国争光,为上音争光。”廖老师虽然也不想给周深太大的压力,但他本身与这个比赛的不解之缘,使得他非常看重学生的这次比赛机会,不禁也一脸正气凛然地对小个子的学生耳提面命。
周深感到压力山大的同时,但更多的是对世界级赛场的向往和使命感。
魔鬼式的训练一路进行到7月中旬的赛前,周深的机票住宿全由组委会包办了,王晰则早早地办好了签证,买了机票,订了酒店,把正在放暑假的小雪团子送去了北京的奶奶家,兴致勃勃地准备和周深一道出发去捷克布拉格参加比赛。
临行前,两人在家准备行李。原先特意去手工定制的三套演出服,因为这段时间的折腾,深深瘦了不少,导致腰线的地方不是太合身,还麻烦老师傅赶工进行了修改。王晰现在每天要把小个子的Omega早晚各举高高一次,颠巴颠巴就知道小家伙是不是又瘦了。
唉……王晰心疼地暗自下了决心,等比完赛回国,一定要努力把自家的小百灵儿喂成一只小肥啾~
“晰哥,你说我会不会第一轮就被刷下去……”行李塞得有些满,王晰让周深坐在上头增加重量。小个子的Omega一边帮忙压着箱子,一边嘟嘟囔囔地问着。
“深深。”正蹲着努力合上行李箱的王晰扒拉了两下汗湿的前发,长长地出了口气,往地上一坐,微微仰头看着行李箱上坐着的小人,低声说道:“能进预选都是简历上光彩的一笔,每往前走一步都是赚到的,所以你只要尽情地享受舞台就好,我会在底下陪着你。”
“嗯。”周深微笑着点了点头,内心的焦躁不安因为他的安慰稍微减轻了两分,他伸出手捧住王晰的脸恶作剧般地挤了挤,然后低头,在他的嘴唇上啵了一下:“好了,别偷懒,行李箱还没合上呢~”
看他颐指气使的小模样,王晰心里还挺受用的,手指掐了把小家伙的脸颊:“给哥起开~你这身上没半两肉的,箱子都压不住……还是我自个儿来吧。”
“噢。”周深听话地站了起来,在旁边叉腰看着自家Alpha吭哧吭哧地坐在行李箱上往下压,觉得他晃在眼前的刘海有点碍事儿,就翻出了根皮筋儿,扒拉着给他梳了个苹果头:“晰晰真乖~”
王晰斜睨了他一眼,任他胡闹了会儿,终于合上了行李箱,攥着周深的小细腰一把提起就压在了旁边的长沙发上,这才把刚刚欠着的吻统统给补了回来。
嗯……瘦是瘦了点,不过“味道”还是一如既往地好~
7月的捷克布拉格,风景如画。经过最初三天的激烈竞争,周深闯过了四分之一决赛和半决赛,占到了最后总决赛的十个席位,不仅是硕果仅存的亚洲面孔,还是泱泱Alpha中的唯一一个Omega。
能够走到最后,并得到世界著名男高音Domingo先生一对一的专业艺术和职业建议,是周深始料未及的。年近八旬的老人对待声乐的态度近乎狂热,但私底下却热情又和蔼,在给与指导的同时,还和周深聊了许多有的没的,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廖老师的八卦。
“廖的演唱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没想到二十多年后,我还有幸指导他的学生。我很欣慰他能够培养出你这样优秀的年轻人。小朋友,我可是非常期待你在决赛中的表现哦。”
受到肯定和鼓励的周深紧张地只顾着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老人眉开眼笑地拍拍他的脸颊,嘀咕着自言自语:“跟个小动物一样,真是可爱~”
飞了十几个钟头才到的捷克,王晰想着不出去转转也实在对不起在飞机上花费的时间。可深深一整天都得排练,让王晰一个人逛他又兴趣缺缺,只得意思意思,在布拉格地标的老城广场转悠了一圈,拍了几张风景照附加自拍一枚发了微博交差,随手买了咖啡,坐到排练厅外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准备等着周深出来。
ε=(´ο`*)))唉……小家伙到哪儿都是被疼爱和怜惜的命,才不过三四天的功夫,已经迅速地被同场竞技的其他男选手甚至是女选手“惦记”上,成了参赛选手中默认的“团宠”。外国人又生得高大威猛,一个两个都爱挎着深深不放。半决赛宣布周深晋级的时候,坐在台下的王晰看着他家小百灵儿被接力棒似的地抱来抱去,不免黑着张脸,很有些吃味。
真是没想到,在国内“防火防盗防深深被聚众吸”的光荣事业到了国外依旧兴旺发达,没办法掉以轻心,只得不厌其烦,天天屁颠屁颠地过来宣誓主权。
等了快一个多小时,小个子的Omega被一群人簇拥着,从排练厅出来。他一眼就看到了王晰,一秒钟就笑眯了眼睛,迈着小细腿儿就跑到他跟前,被高个子的Alpha一把搂进了怀里还举了个高高。
到底是老外的牛羊肉养人么,才吃了几天呀,就力气那么大……周深在心里吐槽着,红着脸拍了几下他的肩膀,才被放了下来,立马嘴巴就被偷了个香。
这厢,小俩口在打情骂俏。
那边厢,吃瓜群众们的表情好不精彩。
“Hey,Shen(深),不和我们介绍一下这位帅哥吗?”短发的女高音凯特来自加拿大,自带女大佬气场,看到他们的小可爱被这么亲昵地对哒,还没有炸毛发飙,很有些意外,便领着其他选手走了过来,清了清嗓子,率先问道。
“这是我的伴侣,王晰,是我们国家非常非常优秀的青年歌唱家。”周深一脸骄傲地对着吃瓜的小伙伴们介绍道,皱着鼻子夸人的表情要多萌有多萌。
王晰习惯性地搂着他的肩膀,客气地和“情敌”们打招呼:“你们好,我是王晰。”稀缺的男低音一出,就引得众人眼前一亮。
“我还以为Shen(深)的结婚戒指是障眼法,没想到竟然是真有其人……”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年轻小伙儿弗兰兹是最终进入决赛的选手之一,虽然只有24岁,比周深还小两岁,但作为东道主捷克本国的青年歌唱家,有着相当丰富的演出经历,是热门的夺冠人选。
四分之一决赛的时候,弗兰兹和周深分在一组,几乎第一秒就被这个小小的亚洲男生的演出所折服,捧着一颗“迷弟”般的小心脏,主动和周深打招呼,一直努力想要了解更多他的信息。就算在小个子Omega的左手无名指上发现了一枚闪亮的婚戒,也没有打退这位年轻Alpha的积极性。他自以为是地想着佩戴婚戒是Omega非常惯用地拒绝追求者的伎俩,他只当周深是想认认真真比赛,所以故意戴了戒指假装自己有主了。
没想到,有伴侣是真的。周深的Alpha还陪他一起来了捷克参加比赛,甚至还寸步不离地守在外面。周深看到这男人出现的时候表现出来的期待和欣喜是那么的真实,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弗兰兹撇撇嘴,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
“真的不能再真了。”王晰举起了左手“示威”,和周深同款的婚戒在无名指上闪闪发亮。
弗兰兹吃了瘪,摸了摸鼻子,脸色更难看了。
王晰同志维持着假笑的表情,傲娇地抬了抬下巴,搂着他家小祖宗的胳膊更加圈紧了几分。哼╭(╯^╰)╮还有哪个不信邪来“送人头”的?
周深在他怀里扶额。哎嘛,这又是哪来的醋精上身了……回去又得哄上半天了……
最后的总决赛区别于之前的钢琴伴奏,由一个完整的管弦乐队进行伴奏。周深穿着王晰特意给他定做的演出服,黑色的西装三件套,搭配黑色的蝴蝶结领结,一脸严肃地走到舞台中央,161的小个子硬是走出了180的气场。
短短十分钟表演结束,终于卸下重负的周深对着满堂的喝彩和鼓掌声深深地鞠了一躬,再抬起脸来,就又原形毕露地恢复了小可爱的本色,抿着嘴的笑容还有一丢丢的紧张,眼睛却闪闪地发着光。看得坐在底下的王晰满脸的笑容,心里一阵痒痒,嘀嘀咕咕地用东北大碴子猛夸:“哎哟喂!我的小深深~唱得贼好了!”
两个多小时的演出在最后所有四十名参赛选手的合唱中落下帷幕,接下来就是由Domingo先生介绍一众评委老师,并宣布名次和颁奖的环节。大屏幕上放映着后台的情形,王晰眯着眼,一眼就找到了自家的小百灵,被簇拥在一群高大的欧美选手之中,形成了一个特别明显的“凹”字。一众选手异常紧张地站在后头直搓手,等候被奖项“召唤”。
“Domingo世界歌剧大赛”共设有三个纪念性的奖项、一二三等奖男女各一名,以及观众奖男女各一名。能够一路过关斩将走到总决赛,所有的选手都期待可以获奖,但毕竟僧多肉少不够分,很有可能之前的努力都付之东流。
三个纪念奖项首先被颁发,被宣布获奖的选手一一登台,激动地从Domingo先生的手中领过奖杯。三等奖很快也被瓜分,剩下留在后台的选手几乎是冰火两重天的煎熬,不是离叫人艳羡眼热的最高奖项越来越近,就是一脚踩空,和所有奖项都擦肩而过。
终于……
“获得第二名的男歌唱家是……周深,中国男高音(The winner of theSecond Prize for Male voice is……Shen Zhou, Chinese Tenor.)。”
王晰绝对是第一个从座位上直接跳起来的观众,Low C直接喊成了High C在观众席上拼命地鼓掌和欢呼,看着小个子的Omega从后台小跑步似的蹿了出来,笑得跟个小太阳似的从Domingo先生的手中接过长方形装饰着竖琴的奖杯,和宣布名次的信封。老爷爷显然很喜欢他,光握手还不够,情不自禁地又伸手薅了薅他毛茸茸的头顶,周深咧嘴又笑成了个小可爱,拿着奖杯,向底下的观众鞠躬,便蹦跶着走到了获奖选手区,被站在旁边的两个选手扥过来兴奋地一把搂住。
王晰也顾不上吃味,坐下之后赶紧往静音了的手机微信群里打字。
“二等奖!!!!”
“深深拿了二等奖!!!!”
消息一出,整个微信群都炸了。表情包跟疯了似的狂刷不止,直接把廖老师的那句“祝贺祝贺!太棒了!”一眨眼就给刷没了。
王晰跟等消息等了很久的老师及兄弟们汇报完,就按灭了手机,继续看舞台上的颁奖典礼。深深在背景里头,有些吃力地捧着沉甸甸的玻璃奖杯,在Domingo先生宣布一等奖的获奖选手时鼓足了吃奶的力气拼命地鼓掌。
最后的奖项是由比赛的赞助商某瑞士著名的手表品牌赞助的“观众选择奖”,除了奖杯以外,还有一块价值不菲的品牌赞助手表作为奖品。
“获得观众选择奖的男歌唱家是……中国男高音,周深(The winner of Audience Prize for Male voice is……Chinese Tenor, Mr.Shen Zhou.)。”
再次被cue到名字的周深在背景里迅速失去表情管理,一脸懵逼地挑着眉毛,被旁边的选手推上前去。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从赞助商嘉宾的手里接过了奖品手表,又从Domingo先生手中接过第二座奖杯。
于是,王晰在观众席底下第二次喊成了High C,激动地鼻尖都冒汗了。离刚才宣布二等奖已经过去了五分钟,但微信群里还在热烈地讨论着,王晰颤抖着手指又发了条消息:
“观众奖!!!!”
“深深又拿了观众选择奖!!!!”
微信群里安静了3秒钟,又开始被疯狂的表情包刷屏。
整个比赛终于顺利落下了帷幕。一开始都没指望通过预选的人竟然一路走到了总决赛,还拿到了两个重要奖项,这如同开了挂似的操作,让王晰也跟着狂打鸡血,骄傲得不行。
他站在剧院的大厅里,等着深深出来。一刷微博,一样骄傲得不行的廖老师已经第一时间宣布了好消息:“学生周深刚刚在第27届Domingo世界歌剧大赛上获得第二名和观众选择奖!高兴呀!祝贺!!!老师等着你回国庆功!!”
王晰一看,这条微博已经被《声入人心》第一季的兄弟们和第六季的弟弟们转发了个遍,一个个都跟疯了似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发出土拨鼠尖叫。
“啧啧啧,一个个的,丢不丢银~”王晰自言自语地吐槽道,俨然已经忘了自己刚刚激动成二哈的场面。他淡定地转发了这条微博,很冷静地评论了三颗红通通的爱心。
足足等了快一个小时,王晰都无聊到开始绕着大理石柱子踱步的时候,周深才出现。手里拿着两个沉甸甸的奖杯,和奖品的奢饰品手表,仿佛是亢奋劲儿过了,看起来有点蔫蔫的。
“深深,来~”王晰收敛了激动的笑容,冲着他张开了手臂,小个子的Omega跟个小炮弹似的冲进了他的怀里,把脸埋在了他的胸口,嘀咕着喊了声“晰哥……”
“好棒呀!你真棒!”王晰下巴搁在他毛茸茸的头顶,感觉胸口的衬衫有隐隐的水汽,不禁心疼地亲了亲他微微发红的耳朵。
他用双臂紧紧地揽着跟刚才在舞台上意气风发的模样完全不同,显得有些脆弱的小人儿,温柔地说道:“我们深深辛苦了,这么用心地准备比赛,是不是很累了……”几乎没日没夜准备了半年,周深虽然没说,但王晰知道他一直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如今总算有了令人满意的结果,始终紧着弦放松了下来,才感受到铺天盖地的疲惫。
“我们今天什么都不想了,回宾馆好好睡一觉,好不好?”王晰摸了摸他瘦削的后背,继续哄道。小个子的Omega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抬起脸来,眼眶已经有些微微泛红,刚刚在舞台上憋了许久的眼泪,在看到爱人之后,才面临决堤的边缘。在外人面前明亮坚强犹如小太阳,却只在这个人面前表现出脆弱的模样……
王晰伸手捧着周深的脸蛋,低头亲了亲他的嘴角:“走~哥带你回去。”
所幸周深回到酒店,睡饱了12个小时,血条全满,精神抖擞,重新恢复话唠的小太阳一枚。担心了一宿,一直慢慢释放Alpha信息素抚慰他的王晰看到他“没心没肺”的模样,真的是又欣慰又是无奈,咬牙切齿地把小人儿摁在床上,对着白嫩的脖子就是一顿啃,惹得周深微微拔高了声音一边躲一边笑。
想着第二天就要回国,却哪儿哪儿都没逛过,宅男如周深都不甘心又在酒店房间里浪费最后一天的时间,两个人磨蹭到下午一点终于出了门,享受最后一点在捷克的时光。周深随便找了件白色T恤套上,王晰随手翻出条黑白相间的小丝巾给他围上作为装饰,正好遮住颈侧刚刚留下的太过明显的吻痕。
在老城广场吃了冰淇淋,看街头艺人吹巨大的泡泡,手拉手走了一遍查理大桥,走过路过不错过地买了一些小小的纪念品,最后夫夫俩在Hamleys玩具城父爱爆棚地挑了一堆玩具要送给Macey。
捷克之行就此告一段落,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却是周深收获的最宝贵的舞台经历之一,两块沉甸甸的奖杯和看两眼都觉得好贵好贵的奢侈品手表也算是给这小半年的努力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回到国内,先在北京停留了一天,接了小雪团子,再一道回了上海。晚上王晰泡了个澡,洗了个香香,正想着好久没有对他家深深“酱酱酿酿”,在捷克也么有“得手”,都回到家了,这花前月下,良辰美景的,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结果兴冲冲地回了房间,就看到理应睡在自己房间里的小雪团子,在主卧的大床上和她Daddy俩,搂在一块儿,睡得都找不到北了……王晰不死心地试着去拉了一下,被睡得无知无觉的小丫头用肉呼呼的小短腿直接踹了肚子……
真“坑爹”啊……王晰无奈地叹了口气,还能咋办,只得在床的另一边躺好,放空大脑,把沸腾的“浪血”慢慢浇灭了……
睡到凌晨,可能是因为时差的关系,王晰就再也睡不着了。怕自己翻来覆去折腾吵醒了另外那一大一小,于是小心翼翼地坐起来,摸黑找拖鞋,想到客厅里看会儿电视。
“晰哥……你也睡不着啦?”小小声的气音在旁边问道,王晰扭头一看,原来睡不着的可不止他一个。
“唔嗯。”王晰低低地应了一声算是回答,看到小家伙眼睛亮晶晶的,显然挺精神的,睡前好不容易平息的“邪念”又蠢蠢欲动起来。
“那啥……我说深深……既然咱俩都睡不着……要不就找点儿事情做吧?”王晰笑眯眯地凑过去问道。
黑暗中的男低音带着致命的诱惑,周深腾地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问道:“找啥事儿做?”
“做点咱俩都爱做的运~动~”
结果就是,第二天周深觉得嗓子有点哑了,而且感觉短时间内无法直视他家的隔音琴房了……
◇◆◇◆◇◆◇◆◇◆◇◆◇◆◇◆
周深在有“歌剧奥斯卡”之称的“Domingo世界歌剧大赛”上获得第二名和观众选择奖的消息比想象中的在国内激起了更大的水花。美声的圈子向来比较小众,即便在国际顶级赛事中获奖,也是主流的媒体相对关注得更多一些。周深虽然自己很低调,但严格来说,也算是半只脚踏进娱乐圈的人,因此获得的关注就要更多一些,于是得知他“凯旋而归”的消息,各类媒体采访从各渠道纷至沓来。
有趣的是,周深就是个学生,也没有经纪公司安排,于是大批的媒体先找到了上音的宣传部,廖老师亲自把关,筛选了一些比较权威的主流媒体,跟周深商量了才放行;可苦了被拒诸门外的其他娱乐媒体,大路走不通,开始抄小路,从他身边已知的关系比较好的圈内人下手,阿云嘎、郑云龙、李琦、包括王晰都接到了关系者的电话,被问能不能帮忙牵个线搭个桥。做伴侣和兄弟(闺蜜?)的自然不能来者不拒,坑了他们的团宠,挑了合作比较愉快,口碑也好的媒体推荐给了当事人。
然而,即便是这样,也把周深的八月塞得满满当当。问题翻来覆去不过那么几个,采访的记者都挖空心思地想要知道更多,即便平日里巧舌如簧如周深,也绞尽脑汁再也搜刮不出不同的答案,回家找他晰哥哭唧唧。王晰搂着小人儿边拍边哄:“知道你哥当年有多痛苦了吧……”
周深点点头,表示这样的苦,以后他家就王晰一个人吃就好,自己敬谢不敏。
8月中旬,凑了个大家都方便的时间,“一家之主”的王晰同志做东,邀请了廖老师和其他兄弟几个,给周深办了个“谢师宴”+“庆功宴”。本来就隶属于“上海小分队”的郑云龙、余笛、李琦自然不能拉下,就连长期“盘踞”在外地的阿云嘎、鞠红川、王凯、廖佳琳也一并喊了,再加上蔡蔡和方方两个就在本地的亲师弟,热热闹闹地凑够了一桌人。
周深和王晰商量好,也不知道怎么感谢廖老师的悉心指导,索性就把“观众选择奖”的奖品,奢侈品的手表送给廖老师。哪知道好说歹说廖老师都不肯收,说急了还假装翻脸要走人,吓得周深赶紧拉着亲老师的胳膊,可怜巴巴地撒娇。
廖老师不忍心了,摸摸小徒弟的毛茸茸的头顶,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能受到国际比赛的肯定,就是给老师最大的礼物。”两句话,差点没把小家伙给当场整哭了,把手表盒子往王晰怀里一塞:“老师说不要,这才便宜你的。”王晰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失望。
这顿饭宾主尽欢,吃得很是尽兴。要散席之前,周深出去上了个卫生间,王晰等着小人儿走出了包厢,就一脸严肃地开口,语速都比平时快了一倍多:“趁深深不在,我有事儿想请老师还有各位兄弟们帮忙,深深一会儿就回来了,这里也不方便展开,我一会儿就拉个群,请大家一定鼎力帮忙保密,顺道儿支持我的革命行动。”
下一篇正式完结!下一篇正式完结!下一篇正式完结!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就这样!